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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只恶鬼化作一缕黑烟冲进耳坠。
发丝下，樱红色的宝石在男人耳下微微晃动。
徐磊的尸体还没有凉透，依照雏鸟的反应速度，这时候警署和异洞调查机构应该已经同时接收到了这份死亡信息。
黎愠没想逃，准备在这里等着人来，让愣住的几台搬家机器人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搬回去。
他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指，打开姜醒曾经设置的全息造景。
霎时间，深海区域的压迫感骤现，脚下的漩涡蓝到发黑，好似永远都到达不了底部。
突地——
堆积在外面的东西有了动静。
黎愠眉头下压，指尖准备拨弄耳坠应对。
一个家政服务机器人慢悠悠钻了出来，半人高，身子圆滚滚的，脸部的屏幕上出现惊慌的电子表情，眉毛纠结得对在一起。
“不要杀优宝，优宝是一个好机器人。”
这栋高级公寓会在每间房子都标配一个家政机器人，机器人除了日常的家务工作，还安装了情绪感知与理解程序，可以对住户进行心理安慰及辅导。
所以除了外形，它们很接近人类，会有各种情绪的释放。
刚才它亲眼看见黎愠动手杀人，很害怕。
黎愠知道它是姜醒的机器人，缓缓垂下手：“放心，我不杀你。”
优宝的屏幕上立即出现开心的电子表情：“真的吗？优宝可信了哦。”
黎愠脸色缓和很多，再次点点头。
他没想到姜醒制定的家政机器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可爱的性格，跟她这个主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很难想象性子冷淡的姜醒会用什么语气和优宝对话。
“这间房子又要换主人了吗？”优宝担忧脸，电子眉毛皱在一起。
“不会。”黎愠认真道，“这里会保持原样。”
就像姜醒在时那样，永远保持这个状态。
优宝摸着胖胖的身体，松口气：“吓死了，优宝还以为又要被拉去格式化呢。”
优宝是配备给这间屋子的机器人，房间的主人会按照个人喜好制定功能程序，要是房子换主人，优宝就会被拉到总厂去格式化处理，清空上一个主人制定的程序。
以全新空白的状态提供给下一个主人。
类比于人类，就像将某个人强制清除掉所有记忆，将他的性格、经历全都抹去。
姜醒一直觉得这种处理方式太残忍，优宝这类的机器人拥有人类大部分的感情程序，会喜悦、会恐惧、也会害怕。
这种清空处理就相当于将它们一遍遍杀死。
如果黎愠今天没来，优宝又会面临再一次的清空处理。
“主人三天没有回来了，优宝很担心。”优宝摸着胖胖的小肚子，露出委屈的表情。
黎愠眼眸微动，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情绪说出，姜醒已经死去。
他偏头望向公寓。姜醒的东西不多，只配备一些基础设备，客厅里是普通的白色墙壁和地砖，一点装修风格都没有……也可以说是极简风格。
莫名和姜醒的气质很配，纯粹而自我。
叮——
警署那边出警很快，因为案发地点定位到了姜醒的公寓，沈幽接到消息就派温廷赶紧过来。
温廷和两名警员刚走出电梯，心脏就先后受到了多次冲击。
首先是这个富有强烈窒息感的全息造景，他一脚踏上来就犯了深海恐惧症，双腿发软。
紧接着，温廷就看见了一具呈干枯蜷缩状的干尸，样子极其诡异。
干尸的旁边，温廷又见到了刚刚才谈论不久的男人。
黎愠神态依旧淡定：“人是我杀的。”
……
十几分钟后，黎愠毫无抵抗，被温廷押送到警署。
一路上，温廷都在用车内的反光镜观察后座的黎愠，男人眸光淡然盯向窗外，修长的手指似乎在膝盖上在写画着什么。
举止从容到好像只是去警署做客。
温廷在心底哼哼两声，来到警署都得公事公办，管你是不是黎家的人，直接将黎愠收押到拘留室。
警署的拘留室采用超金属制造，坚固性极强，哪怕是S+的异能者在一定时间内都无法打开。
房间里只有一盏灯，环境昏暗。
温廷吩咐两位警员在门口看守后，转身推开刑侦一课的大门。
沈幽还坐在办公桌面前思考，看见温廷脸色难看走进来，就知道小助手又在那位面前吃了瘪。
“老大，那人让我传话说要见你。”
温廷抱起手越想越气，黎愠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作为杀人犯被逮捕的觉悟，简直太嚣张了。
沈幽挑了下眉，正好也想会会他，顺手拿瓶水走进拘留室。
黎愠已经坐在问询椅上等她。
“说说吧，见我做什么？”沈幽给他倒了杯水。
黎愠抬手接过：“我来是想和沈课长做个交易。”
沈幽饶有兴致：“什么交易？”
黎愠浅淡勾起唇角：“沈课长最近调查的案子，我可以送你一个结论。”
沈幽面露狐疑，就见男人意味深长向门外方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隔墙有耳。
沈幽略一思忖，走到墙边推动开关，想听听他要怎么说。
霎时间，拘留室的屏蔽功能开启，屋子里两个人的对话将呈绝对私密性。
门外，温廷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发现黎愠讲完这句话，房间内部就完全没了声音。
他皱了皱眉，这么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拘留室内，沈幽抱手坐到警察审讯的位置，扬头示意黎愠继续。
“一年前，在芳华公寓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一名14岁的未成年少女遭遇不法侵害，当警方根据定位到达现场时，少女浑身是伤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黎愠突然无缘无故提起过去这桩旧案，沈幽脸色一变，眼神中带有几分审视与不解。
“警方使用雏鸟系统扫描嫌疑人，发现他心脏中的那口井是纯白的，不建议执行任何强制措施。反而是那位受害者女孩，因为恐惧和刺激，井在难以自控的情况下变得浑浊发黑，雏鸟系统便建议警方对受害者女孩处以枪决。”
黎愠说到这里特意顿了一下，回望向沈幽投来的眼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就是沈课长出的现场，对不对？”
沈幽抱臂沉默，在黎愠的讲述中短暂回忆到当时的场景。
那天，警局接到某人井变浑浊的预警，驱车赶到定位现场，正抓着犯罪嫌疑人将女孩压在沙发上。
这一幕可以说是人赃俱获，可是犯罪嫌疑人见警察来，突然一改狂妄至极的样子，面带恐惧地蹲在地上，表示这个女孩想要杀自己。
男人是为了自卫才将女孩压在身下。
沈幽不是没见过满口谎话的嫌疑人，根本就没想搭理，但用雏鸟扫描时她迟疑了一下。
这位看似是嫌疑人的男人心口的井纯白干净，雏鸟判定他无罪，锁定了枪支的扳机。
反而是那个女孩，负积聚指数飙升，坐实了男人口中的“杀人真相”。
可是这种事，有点脑子的警官都能靠自己判断出来，□□案是不适合直接沿用雏鸟的判定方法的。
因为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往往是出于喜爱、痴迷、或者是变态的占有，这不符合雏鸟判定杀意的条件。
反而是受害人，受到这样的侵害内心势必会产生恐惧、恶心、排斥等等感觉，内心波动剧烈，甚至产生强烈的杀人意愿都是正常的。
所以当时沈幽在现场并没有直接接受雏鸟的建议，决定将两人一起带回警局调查。
受害者女孩的衣服都撕扯得破破烂烂，沈幽赶紧脱下外套搭在她肩上。
她感觉女孩有一瞬的颤抖，好像患上了创伤后的应激障碍，排斥一切亲密的接触行为。
沈幽只好搭上衣服后退两步，让几位警员也赶紧让开，保证女孩可以轻松一些。
十四岁的女孩，秀秀气气的，穿着一身普通校服，案件过后小脸上带了些淤青。
女孩很沉默，从看见警察到达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哪怕男人一口咬定是这个女孩先莫名其妙对他出手，她也没有半分辩驳。
沈幽可以理解，没有向女孩问及事情经过，让警员赶紧先带那个男人下楼。
过了一会儿，她默不作声走在女孩后面，单独护送她下楼。
两人先后进入公寓电梯间，女孩进去就直接站到了角落，始终低着头。
电梯里就只有沈幽和女孩，安静了一会儿后，女孩才缓缓开口说话。
沈幽没有转过去看她，而是借着电梯里的倒影看着女孩，她觉得这样会让女孩感觉舒服些。
女孩：“警官姐姐，我是坏人吗？”
沈幽怔住，被这句话短暂冲击了一下。
第一次对手里这把枪产生了动摇。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作为一个中立派的警方人员，不能因为自己的立场而偏袒其中任何一方。
沈幽只是告诉女孩：“请相信警方，一定能给出公正的裁决。”
这句话沈幽常挂在嘴边，别的警官也经常说，这是警署官方的敷衍语句，对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一般来说这句话很好用，不论是嫌疑人还是受害人，听完都没有下文，暗自沉默。
很少有人能相信这句话的分量。
可是女孩真的信了，她再递过来的眼神充满信任，苍白无血的小脸上牵起浅淡的笑意：
“嗯，我相信。”
女孩信了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期待警方能给她一个公平的裁决。
沈幽垂眸扫了眼枪支，不管怎么说，女孩的负积聚指数有所收敛，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叮咚，电梯终于下行至一层。
沈幽特意让受害者与嫌疑人分开乘坐，避免她的情绪再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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