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叶在和江明出门吃晚饭前特意拆开了那袋同城速递来的猫粮。
之前因为没有经验，桐叶一次性给警长煮了太多鸡肉牛肉之类的食物以至于猫粮送来就被暂时搁置了。
拆开猫粮后，桐叶铲了几铲子把两个碗满上，而后好奇地捏了两粒闻了闻。
“闻着还行？”江明也凑了过来嗅嗅，“有点像零食。”
“气味跟狗粮不太一样诶。”
扣好了袋口将猫粮放到柜子里，桐叶从碗柜里拿了两个新碗给两只猫满上水。毕竟警长原先的水碗已经变成了雪糕的饭碗。
“我出门啦。”桐叶揉了揉鞋柜上贴着她的胳膊喵喵叫的警长，拒绝了它的跟随请求。
“诶，警长真是好粘人的小可爱啊。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江明一时没明白，“你难不成打算送走它？”
桐叶无语：“九月开学后，我白天都不会在家啊。”
江明惊奇：“一个白天而已，晚上不就回来了么，不至于吧？猫又不是狗，哪那么粘人的？”
桐叶一时间有些茫然：“啊？不一样吗？”
可是警长和她记忆里小时候养的狗狗粘人得一般无二啊？
江明转头看向鞋柜上的黑猫，正欲开口却被对方脸上意味不明的表情给扼住了声音。仔细去看时，警长又分明是睁着清澈温驯的眼睛看着他。
江明有些迟疑地咽回了原先想说的“猫狗性情有别论”，某种直觉让他含混不清地吞吞吐吐：“嗯……可能……猫的性格各有不同吧。”
桐叶也没在意，捏了捏警长的爪爪告别：“宝贝我走啦。”
“喵。”
【再见。】
瞥了眼趴在窗边远远看着她的雪糕，桐叶轻轻挥了挥手，转身出门了。
……
餐厅留的灯成了房子里唯一的光源，五条悟跳下窗沿，一边逡巡着餐厅和厨房一边漫不经心地奚落着仍在鞋柜上的太宰治。
“就这样贴上年轻女性毫不羞耻地撒娇……你这家伙其实就是个hentai吧。”
“这种程度就算hentai了么？五条君该不会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和女性亲近过吧。”太宰治轻笑。
隔着世界壁垒，其实这几天都对太宰治这一点也同样颇有微词的最高干部蓦然沉默了。
他突然就回忆起来，太宰这家伙十五六岁时的确是经常纠缠在各色女孩子中间，利用容貌和年龄优势从那些“姐姐”口中攫取信息的。
对方成为首领后与世隔绝的行踪和阴郁又恶劣的态度让他忘记了这些似乎有些遥远的过去，但现在回忆起来，其实记忆依旧和抹去水雾后的玻璃一样清晰。
……
五条悟的表情变得嫌弃：“谁要和那些呆板的雕塑……”
五条悟话未说完就自己卡壳了。
记忆里，五条悟从小能接触到的女性都是被五条家筛选后允许接近的。
那些女孩子们分明有着不一样的面孔，却在裹上传统服饰后映下了同样的影子。
轻柔温顺的谈吐，安静小幅的步伐。垂下头后那乌云一样的长发披在肩颈后背。他垂下眼睑，只能看见交叉置于膝上的同样雪白的指尖与垂于颈后的不同花色的发带。
她们有的是普通人，有的是咒术师。身份高低不等，关系有亲有疏。所有人都不一样，但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桐叶是他在高专相关人士以外接触到的第一个年轻女性——那些普通人路人当然不算数啦。
入学高专后接触了硝子歌姬冥冥这些人，五条悟第一时间就把私塾里听到的那些屁话拎出来嘲笑了一番。
——那些女性无用论果然都是老橘子的胡说八道，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能心安理得地肆意玩弄女性找的借口吧。
虽然歌姬的确很弱，但明明咒术界的大家都差不多得弱诶……男性除了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也没比女性强在哪里。
已经习惯了接触高专人士的五条悟此时才意识到，他下意识地把桐叶摆在了和那些同学一样的位置上，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桐叶的情况分明应该归属于“麻烦的弱者”才对。
——我是突破世界壁垒时晕了头么？五条悟思索着。
算了，反正这些也不重要吧。
于是年轻气盛的DK作出了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干嘛要理会这些弱者。”
太宰治轻飘飘地瞥了眼餐桌上神气的五条悟，噙着似有似无的嗤笑收回了眼神。
**
桐叶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拖着累得像条死狗的江明进了门，而后强行推着人去了浴室。
“快洗澡，浴袍和洗漱用品在洗脸池下面的抽屉里，洗完睡觉。”
暖气还有十天才会停供，室内并不需要穿厚衣服。
江明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透，一缕缕贴在同样潮湿的脸上，整个人都精神恍惚：“我好像找不到我的腿了，是不是放你包里了？”
桐叶：“……”
她把人推进浴室关上门，面不改色：“是是是，我把你腿先放客房了，你睡觉前自己装上。”
……
给客房铺完床，桐叶瘫坐在沙发上，摸着凑近的太宰治毛茸茸的脑袋叹息道：“不锻炼的废柴就是这样的，这才做了几个蛙跳和引体向上啊。”
没比江明强多少的太宰?废柴?治默默望向桐叶，桐叶居然瞬间对上了他的脑电波：“诶呀，小猫咪是不一样的！就算警长晨跑甚至跑不了一千米就耍赖不走了，姐姐也一样爱你哟！”
身后的五条悟噗嗤嘲笑出声，太宰治面不改色：“喵。”
【只是不需要嘛……】
快乐撸猫的桐叶在偏头看到茶几上的猫碗时失去了笑容。
“……啊？你俩这是压根没吃饭吧？！”
桐叶凑近猫碗仔细回忆着自己倒出来的量，确信这俩猫怕不是都一口没动。
它俩咋回事？不饿吗？？
桐叶在茶几前席地而坐，严肃地拍了拍几面呼唤两只猫：“警长、雪糕，都过来。”
太宰治轻盈地跳下沙发，乖巧地蹲坐在碗旁边望着桐叶。
对上那双清澈幼圆的鸢色猫瞳，桐叶的严肃瞬间丢盔弃甲，转为摸着猫头时一声无奈的叹息。
五条悟甩着尾巴不紧不慢地趴到了桐叶身旁的沙发上。
“为什么不吃饭？”桐叶重新绷上脸，严厉的目光扫过两猫，试图维持气势。
五条悟毫无愧疚心地垂下头玩自己的爪子。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才不吃猫粮。明明早上还吃的肉，凭什么他来了以后就得吃猫粮了？
白色长毛猫咪轻佻的态度第一个吸引了桐叶的注意，她抓起几粒猫粮送到五条悟嘴边，试图让他感受猫粮的芬芳。
五条悟伸爪，推开了她的手。
桐叶：？？？
她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五条悟的脑袋：“还挺挑食？！”
五条悟立刻窜起来跳到了窗台边上，边捂脑袋边回头冲桐叶喵喵叫：“喵喵！”
【不吃！老子就不吃！】
有本事你饿死老子！
桐叶瘫着一张脸，转头又看向了警长。
警长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见她看过来，垂下头为难地看着那碗猫粮。
桐叶心情复杂，天知道她怎么就能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出来“为难”的。
它抬头试探地看向桐叶，桐叶却依旧板着脸没有说什么。
小黑猫似乎是认命了。它慢吞吞走近猫碗，低下头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猫粮，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漫长的咀嚼动作宛如一场刑罚，等小黑猫嚼完嘴里那一口并艰难咽了下去后，它抬起头看向表情空白的桐叶，委屈得像是要落泪：“喵……”
【这样行了吗？】
桐叶沉默了一瞬，继而颤抖着抓住了猫咪，猛抱进怀里眼泪汪汪：“呜……宝贝好可怜，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逼你吃猫粮了呜呜呜……宝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呜呜呜……”
对上警长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时，桐叶才知道了何为万箭穿心！
——我真该死啊，非要逼着宝贝吃它不想吃的东西。
“明明说好了再也不让宝贝受苦的，说好了要做宝贝的卡密，我真是太过分了啊呜……”
被按在怀里的太宰治：那倒也不必。
轻微的挣扎让桐叶马上松了手，她摸了摸警长的头，在它重新明亮起来的、全然信赖的眼神中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厨房。
五条悟看得目瞪口呆！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不吃猫粮，凭什么他挨了一锤，那家伙却得到了抱抱和道歉啊？！
就凭那家伙装模作样地啃了口空气嚼了半天吗？？？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快给他回来道歉啊！！！
**
橘白色的猫咪轻轻敲响玻璃窗户时，看到的就是来开窗锁的五条悟一张不爽至极的脸。
——这女人对那个黑手党就一口一个宝贝，可她明明都看到他背对着她在生气了，居然完全不哄他？！给他放下鸡肉后摸个头就走了？！
橘白色的猫咪推开窗户跳了进去，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另一只猫。
“那个太宰治呢？”
五条悟心情不好地瞥了他一眼，直白转述：“他说无法忍受和黏糊糊的蛞蝓呼吸同一片空气，跑去卧室了。”
“哈？！”橘白色的猫咪中原中也咬牙切齿。
果然太宰治这种生物无论是哪个都一样恶心！
“你这‘平行世界’的搭档果然是hentai吧，”五条悟不遗余力地diss着太宰治，“居然跑去跟女孩子睡一个房间。”
中原中也反倒是立刻冷静了下来，看过传输画面的他猜到了什么。
“为了摆脱嫌疑罢了。”
早上五条悟才凭空出现在家里，而当时客厅里只有个太宰治在；第二天客厅再次凭空出现一只猫，太宰治如果还在客厅就很可能会被桐叶怀疑上。
五条悟抓住了关键，斜眼看过来：“你们跟那家伙交易了不少东西嘛，居然连你过来的具体时间都告诉他了。”
否则太宰治是怎么知道中原中也会在什么时候过来，然后精准掐点儿避嫌的呢？
咒术世界上层和他们世界合作的时候，双方可是都相当防备地没有告知对方打算翻越世界壁垒的具体时间。
就连中原中也今夜过来的这件事，五条悟也是在对方都已经成功降临之后才收到的通知。
但这点五条悟其实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一想到刚才被上层找到理由单方面重启了通讯频道，五条悟脸更臭了。
然而有人却误会了他的表情——
“五条君不必介怀，”森鸥外温和的声音传来，“我们是最初的盟友。既是有约在先，我们当然不会违背协约去讨好下一位合约者。”
“背叛前一任伙伴的行径只会让我们的信用贬值，起码黑手党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森鸥外扯着冠冕堂皇的口号，即使明知对方并不会相信这些也面不改色。
正欲说些什么的五条悟突然抖了抖耳朵，机敏地看向了发出声响的卧室。
卧室门被缓缓推开，桐叶顶着一双黯淡的黑眼圈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她眼神涣散地软倒在了贵妃榻上，口中喃喃自语：“好困……但为什么睡不着？”
这几天是激素水平不太对么？时常会觉得哪里怪怪的。
“本来今晚就有点睡不着，刚才好不容易有点犯困了，也不知道怎么一瞬间突然就精神了！”
桐叶苦着脸对月色下显眼的白猫抱怨，顺手把五条悟搂了过来。
她试图吸猫，却再次被猫爪按住了脸无声拒绝。
“雪糕你好狠的心呐……”桐叶小声抱怨着，偏头却看到了另一只满脸心虚的小猫咪，它正揣着手手趴在一边，对上她的视线后甚至还移开了眼神。
此刻精神无比清明的桐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惊呆了：“啊？？沙发上又长猫了？？？”
“这沙发难道是受了什么‘夜里必须有两只猫同时存在’的规则怪谈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