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宜室49
贺境时其实从半个月之前,就开始策划这次的求婚安排。起初有想过简单一些,私底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用最温馨的方式结束。
可联想到黎思甜订婚、商柏谦离婚。
或许是他没安全感,始终在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于是最后仍选了俗套又搞掉的办法。
将那枚钻戒缓缓套入宋宜禾指根,贺境时的掌心濡湿一片,甚至带着细微颤栗。
他低头吻住她手背,心潮澎湃。
宋宜禾垂眸,反握住贺境时的指尖,轻轻使了些力,把人拉起靠近。
后腰落下温热的手心。
贺境时轻声说:“我要吻你了?”
“……”宋宜禾不明白他为什么总会有流程前的报备,哽了哽,但还是配合,“我准备好了。”
柔软的唇瓣紧密贴合。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
眼见两人拥吻,尖叫声四起,舞台上的乐队也同样换了歌,背景音乐欢快,氛围热烈。
与此同时,江边的上空绽放开烟花。
明艳的火花照亮天空,伴随着繁星与月光,这条求婚视频被分享到了微博。
热度正缓缓攀爬。
后半场的音乐节到底没听完。
回程的路上,宋宜禾窝在副驾驶座内,低头看着无名指的钻戒:“你准备了多久?”
“没几天。”贺境时扶着方向盘,侧眸看她一眼,“戒指还喜欢吗?”
宋宜禾没吭声,只弯着唇笑。
虽然她始终没有说话,但喜欢肉眼可见。忽然想到什么,她目光迟疑:“可今晚那些歌迷入场还给我让位置,似乎很早就知道了。”
不仅如此,这会儿再回想。
从上周秦钟意发朋友圈,到贺境时对她生日外过的态度,都弥漫出一种预谋已久的气息。
宋宜禾宛若被打通任督二脉,求婚时浮现出的念头,此时加剧涌现。
她正要说话。
听贺境时懒懒道:“噢。未卜先知吧。”
宋宜禾:“……”
对他这哪怕是信口拈来的答案,也能始终慢条斯理无言到,宋宜禾小声说:“你正经点。”
“这就叫不正经?”贺境时抬眉,“昨晚能在十二点放过你,已经是我让步再让步了。”
“……”
想到这几天整个二楼都笼罩着一层薄薄情欲气息的家,宋宜禾脸热:“谁说这个了。”
“那不然你说什么。”贺境时超了辆车后,模样悠闲道,“说说今晚彻夜到几点?”
“……”
“看不出来你对这事还挺上瘾。”
贺境时接二连扫的骚话听得她头皮发麻,片刻前猜测这求婚仪式由来已久的感动消失。
宋宜禾扭头看向他。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贺境时上车前脱掉了外套,白色衬衫勾勒着劲瘦的腰身,挽起半截的袖口下露出结实白净的小臂。
侧脸轮廓线条清晰明朗,鼻梁挺直。
不知不觉间,宋宜禾出了十几秒的神,想委婉询问,最终还是直言:“是你安排的?”
红灯亮,贺境时踩了脚刹车,掌心撑住方向盘扭头,挑了挑眉:“我是不是说过,别人有的东西,你都会拥有?”
宋宜禾张了张唇。
贺境时哼笑,嘴角挂着浅浅弧度,神色漫不经心:“老公是不是没骗你?”
闻言,她想起确定关系那天他说的话。
宋宜禾垂下眼,手指垂落在腿上,无意识地捏着裙摆:“你才不会骗人。”
像贺境时这样的人,光明磊落,坦荡无畏,从宋宜禾初次在操场见到他开始,就知道这人亮得像火焰,炙热而又耀眼。
察觉到贺境时的目光仍放在自己身上,宋宜禾与他目光触碰:“我也特别喜欢。”
……
虽然没直接说清在这场音乐节里,贺境时究竟耗费了多少手笔,但宋宜禾清楚一定不容易,于是她也准备提前准备明年的生日惊喜。
车内安静了阵子。
宋宜禾正胡思乱想着,视线不经意朝车窗外瞥了眼,倏地察觉这似乎不是回九州湾的路。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贺境时。
男人的脸隐匿在昏黄的车灯下,面色闲适,隐约带着点儿被宋宜禾那话取悦的兴味。
“不回家吗?”
“今晚回老宅。”贺境时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压根没提及这事,“奶奶想见你,加上我妈明天又要飞多伦多,归期不定,所以回去吃个饭。”
宋宜禾心头一颤。
当年贺境时母亲卓醇与父亲感情破裂后,在生下贺境时没多久便离了婚,但双方都是性情中人,完全没有任何纷争。后来乔新兰嫁进来,更是将他当做亲生骨肉来抚养。
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而有关于贺境时的两位母亲,他在称呼上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听得多了,语气中能隐约琢磨出几丝不一样的意味来。
譬如乔新兰,他像是对待老友般随意些。
而对卓醇,明显带着亲昵。
想起只在各类财经报纸上,才能看到的女强人姓名,宋宜禾表情顷刻间变得紧绷起来。
捕捉到她的细微变化,贺境时失笑:“怎么突然紧张成这样了?”
因为之前面对大伯母温彦时得到的话,宋宜禾便留下刻板印象,始终认为她们大抵都会更希望儿媳妇是周京姝那样的类型。
思及此,宋宜禾不免提前担心起来。
只是还不待她再生出其他情绪,车子已经停在了贺家别墅门外。
熄了火,周遭倏然安静下来。
宋宜禾察觉到下巴被很轻地勾了勾,稍稍收敛起思绪,贺境时已经凑近,一手撑住座椅,另一只手去解安全带,目光垂落。
两人距离拉近。
嗒的一声,安全带的锁扣被贺境时打开,他捏着一端绕过宋宜禾的胳膊,随之松开,安全带很快自动收回位置。
贺境时嗓音轻缓安抚,慢慢道:“怕什么呢,有我在你身边的场合,哪次让你吃过亏?”
闻言,宋宜禾慢慢地眨了下眼。
随即她的左手被拉住晃了晃,撩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我妈的嫁妆都到你手上了,难道她这态度还不明确啊?”
“……”
宋宜禾被有效缓解了紧张,没再多说,两人直接进了门。客厅灯光明亮,沙发坐着不少人,听到玄关传来的动静,纷纷侧目。
像是一早就在谈论他们,此时瞧见两人,面色间都染上笑意。
乔新兰率先出声:“回来了?”
“嗯。”贺境时随口解释,“路上堵车。”
宋宜禾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再度刷新了这人随口扯借口的能力。
收回视线,她乖乖喊了人。
直到乔新兰侧身让开,宋宜禾才看到被她挡住的另一位陌生女人,穿着深色长裙,黑发红唇,与乔新兰娇俏的小女人模样完全不同。
她看过来时,柳叶眉微微扬起。
贺境时不说话的时候,眉目间依稀可见对方的冷淡,母子俩的眼神如出一辙。
只是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卓醇很显然也没料到儿媳妇这么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境时,而后微微一笑:“小禾?”
宋宜禾同时应声:“对的阿——”称呼还没完全出口,掌心就被贺境时捏了捏,她很快止住,忍着羞赧改口:“妈妈。”
“果然亲儿媳就是不一样。”乔新兰啧啧,“当初喊我的时候,那还是被我亲口纠正的呢。”
卓醇淡笑:“说明儿媳妇很有眼光。”
乔新兰微嗔:“闭嘴!”
没过多久,贺境时父亲从书房出来,一行人移步餐厅,开始用晚饭。
因为开饭快九点,等到结束已经不早了。
贺境时跟父亲上楼聊事,宋宜禾便在客厅陪着说了会儿话,时不时听乔新兰与卓醇的斗嘴,倒觉得跟外界传的关系并不同。
临近十点,宋宜禾回了房间。
贺境时刚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见她推门进来:“我还以为要再聊会儿。”
由于刚洗了澡,贺境时□□着上身,肌肉纹理间还沾着细碎的水痕,在灯光下亮晶晶地。
宋宜禾的视线在他腰腹间定格,两秒后,故作镇定地收回眼:“妈妈约了我后天逛街。”
贺境时散漫地嗯了声。
宋宜禾:“你要一起去吗?”
贺境时扬眉:“当你们的人形提袋机?”
闻言,宋宜禾忍俊不禁,转头走到衣柜边上停住:“我原本想给你买衣服的。”
察觉到自己错失什么,贺境时丢开毛巾,几步走到宋宜禾身后:“那我去。”
“机会只有一次。”宋宜禾低声讲,“你已经错过了,等到下次再说吧。”
说完,她伸手滑开衣柜门,准备拿条睡裙去洗澡,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谁知手指刚伸出,下颌处便伸过一只手。
指节带着一股巧劲儿,不轻不重地捏住宋宜禾的下巴,微微抬起,让她回头。
宋宜禾意识到危险,还没来得及让步,后背贴上贺境时灼热又带着潮湿水汽的胸膛。
下一秒,贺境时在她意料之中的低下头,咬住她下唇,舌尖往里抵,缓缓舔舐。
宋宜禾后背一僵。
而后,贺境时松开她,居高临下地瞥过来,与卓醇几近复刻的冷淡眸光中,染着毫不正经的调笑,舔过唇瓣沾上的水痕:“带不带我?”
“……”
完全没想到贺境时居然会有舔唇这举动,明明极其正常的行为,可因着刚发生过的事,一股酥麻沿着脊椎向脸部扩散开。
与此同时,热意张牙舞爪的翻腾起来。
宋宜禾红着脸,平静地移开视线,如同无头苍蝇乱撞似的,随便从衣柜犄角旮旯里扯出一条轻薄而小的睡裙:“我暂时不想理你。”
贺境时正要搭话,目光却鬼使神差地下滑。看到宋宜禾拿的东西,眼皮一跳,眉心难以控制地动了动,喉结滚动:“干嘛?冷暴力我啊。”
是就是吧。
宋宜禾破罐子破摔地含糊嗯了声,抓着衣服越过他就要朝浴室走。
忽然间,手腕被贺境时扣住。
而后指间捏住的那件存在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睡裙被一点点拽出。
宋宜禾顺着力道看过去。
大约零点五秒之后,她瞳孔一缩,仿佛触碰到烫手炭火那样,条件反射地张开手指。
东西顺利到达贺境时的手里。
他好整以暇地拎起,偏头盯着宋宜禾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窘迫,耐人寻味地说:“新机会?”
“……”
“还是说,要给我买这种衣服?”!
第 50 章 宜婚50
晚上十点。
江北音乐节在几条爬上尾巴的小热搜里画上圆满句号,近两年来最大的一场烟花将氛围拉满至高潮,全场欢呼沸腾。
夹杂在相关词条的tag中,只有一条因为极度格格不入,从而吸引了网友的注意力。
——#音乐节富二代的新型告白仪式#
点进这标题,里面便是今晚贺境时求婚时,被网友录下后分享到微博的视频。
时长大约有一分半钟,从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出现,到两人拥吻,镜头一转,被拍摄者切换至江边点亮了整片天的那场烟花里。
但因为拍摄角度,贺境时只有模糊背影。
背景音无比嘈杂,但关注过赛车手圈的网友们却无心于此,纷纷将视频截图保存。
而后步调一致的po进某超话。
【我操?这他妈谁?】
【还以为就我发现背影眼熟,姐妹们,怎么事先不先来波小道消息呢?@小甜甜有病】
【首先Grayson真是直男?】
【楼上再乱传谣言嘴巴都喷粪哈。】
【不是你们没人好奇他对象吗?看起来真的好小一只,成年了没啊。】
【我也……】
【退役以后这哥低调的我都要以为青春期那会儿不是他了,果然本性难改。】
【这已经确定了吗?等个回应。】
【喊这么多年的“贺境时欠Grayson一场欧洲F3冠军”,哥都不出现,你觉得他会回这?】
……
当年贺境时突然退役的事,给关注他的粉丝重重一击,在铺天盖地的挽留声里,贺境时依然在退役会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许多粉丝时至今日,都仍旧意难平。
而在此之前,有关于贺境时的小道消息,基本都来源于这位@小甜甜有病的粉丝。
所以今天突然发现这条视频,才会瞬间炸出许多已经入坑躺平的粉丝。
这晚的超话热闹异常。
然而就在他们聊贺境时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位哥正在撩老婆。
二楼左侧拐角的卧室内。
窗帘半合,房间里的照明灯尽数被熄灭,别墅花园内的灯光若隐若现的照亮了落地窗旁,靠近角落里的沙发。
宋宜禾半睁着眼,扭过头时,长睫压住了涣散的眸光,小巧精致的鼻尖陷入靠枕。眼底飘浮起浓稠细密的水雾,面色酡红。
看向窗外那盏暗黄的照明灯,她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朵极为柔软的云里。
十几分钟前,贺境时半强硬地揽她入浴室之后,明明已经洗过澡的男人,偏偏像是受不得激似的,主动要求再洗一次。
室内热气沸腾,蒸的人头晕脑胀。
宋宜禾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当时的情况,头顶光晕刺眼,透明玻璃变成雾面,细嫩的白指刮过,低头去寻他的眼以此来找安全感。
像湖面船桨,划过留下经久不散的波痕。
至于那件亲手被宋宜禾挑中的睡裙,后来仍是在贺境时的帮助下换上。
看着镜子里,宋宜禾大为震撼,完全无法想象,秦钟意当初买这套衣服究竟在想什么。
蝴蝶结的样式格外常见,系好细带后,两边的布料便簇成了另一只振翅的蝶,边缘是丝线的刺绣轮廓。裙摆柔软,衬得身段窈窕。
……
注意到她的分神,贺境时起身,把人抱进怀里微微蹙眉:“怎么跟我做什么你都能走神?”
听他喑哑嗓音,宋宜禾眼泪簌簌,声线被惹得发颤:“你是不是跟秦钟意商量好的。”
“跟谁?”贺境时感到不满,怕她后仰摔倒,双臂捁紧她,“我为什么要跟她联系?”
纵使秦钟意是宋宜禾闺蜜,就算没关系,贺境时也不会在婚后跟其他女人私下联络。
这是他的为人准则,基本道德。
偏偏此时宋宜禾叫弄得不痛快,想法固执,紧紧抱住他脖颈,低头靠过去。
还没等她再说话。
贺境时又抑着沉沉鼻息:“今天的确是,但商量的时、候……是小粉毛拉的群,人都在,要是不信等会儿随便你检查。”
后面两句话他明显说的有些艰难。
宋宜禾拿额角轻轻撞他,齿间逃出一丝不成调的轻哼:“反正我不信。”
贺境时鬓发潮湿,偏头亲她。
宋宜禾避开,抿着唇,勉强扶着他的手臂坐直身,眼睛正好对上窗外的那丝薄弱灯光,晃得她禁不住眯起:“不然你能这么高兴?”
闻言,贺境时瞬间被她逗笑。
力道一缓,他揽住宋宜禾背的手松了松,连带着也停了劲儿,抬眸盯向居高临下的她:“那请问公主要怎么才能信?”
“怎样都不信。”宋宜禾显然已想到解决办法,捺住酸软凑近他耳边,“要惩罚你一个月。”
“……”
贺境时扬唇一笑:“行。”
宋宜禾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然而下一秒,他连带着她起身:“那今晚得回本。”-
次日,宋宜禾难得请了假。
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阳光就这么明晃晃地照了进来,洒在宋宜禾面部,舒适温暖。
几秒后,她眼皮动了动,艰难地从混沌的脑间扯出几丝清明,探出手去摸手机。
谁知刚抬臂,酸涩沉重的滋味叫嚣着,张牙舞爪地从脉络传递至骨骼,又软软地塌下去。
而后很不小心的,贴在贺境时身上。
肌理触感温热,宋宜禾虚虚抬起眼。
早已醒来的贺境时正支起手肘,撑着脸,温柔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放在她脸上。
“醒了?”
宋宜禾困倦地眨眨眼,似乎还有些没醒神,迷糊茫然地回应了声。
贺境时弯唇,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脸,嗓音慵懒:“怎么刚醒来就占我便宜呢?”
这话一出,宋宜禾看向他的眼神在顷刻间恢复焦距,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这人又在说什么,懒得搭理他的闭上眼。
见状,贺境时笑出声:“生气了?”
“……”
宋宜禾依旧不回应。
贺境时倾身:“跟我说说呗。是因为太晚睡觉没睡醒,还是手腕疼?我给你揉揉。”
“……”
“要再不是的话,那就是太到底你——”
话没说完,带着浅浅小苍兰香味的掌心立时覆盖住了贺境时的口鼻,他呼吸微窒。
宋宜禾嗔怒地瞪他:“你好过分。”
贺境时扬眉,湿热的气息悉数扑在她的掌心里:“我哪儿过分了?这不是正在磨合。”
“我以后不要跟你磨合。”宋宜禾被这热流烘得有点儿难受,缩回手,艰难地翻了个身,“反正你别忘了昨晚说好的。”
瞧见她慢吞吞的样子,贺境时想笑,手心又继续了一整夜的动作,按住她腰轻轻揉,压低声音逗她:“说好什么?猴赛雷咩?”(好厉害)
“……”
贺境时声音是真的很好听,清晨早起的沙哑并不厚重,反而轻声调笑时嚣张又轻扬,裹着几分得天独厚的少年意气。
宋宜禾的记忆又被勾回昨夜画面。
闭了闭眼,脸颊却依旧止不住泛起红意,她强壮镇定地岔开话:“你跟大嫂学的粤语吗?”
“怎么呢?”贺境时说,“你也想学?”
宋宜禾的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遮挡住嘴角浅浅弯起的弧度,随口道:“不好听。”
见她居然有胆子敢这样说,贺境时的眼尾溢出笑痕:“我还以为你想让我教教你。”
“不要。”宋宜禾咬咬唇,这才察觉到话题被他转移,扭头看他一眼,含混道,“明明说好的是、是你之后一个月都要安分守己。”
贺境时扶在她腰间的手向前,将人勾进怀里问:“昨晚是这么说的?”
宋宜禾小声:“反正你知道我意思的。”
“不知道。”贺境时低下头,鼻尖很轻地蹭过她的脸颊,“宋宜禾专属小雷达这会儿罢工了。”
“……”
被他反复无常的回应弄到无言,宋宜禾反手在他腹肌轻掐了下:“我不要跟你讲话了。”
说完,她灵活地借着贺境时的胳膊起身,可刚下床踩住拖鞋,宋宜禾猝不及防的膝盖一颤,整个人软趴趴地滑坐在地毯上。
紧接着,身后传来贺境时压制的短促轻笑。
耳根在霎时间变得滚烫,宋宜禾气急,刚扭头看过去,男人已经绕过床尾走近。
姿态闲适,立在她面前稍稍倾身。
“需要我帮忙吗?”
对上贺境时那张郎艳独绝的脸,宋宜禾心头的恼怒忽然泄了出来,颤颤抬手:“要。”
目光触碰,贺境时气息颤颤地笑出声,然后弯腰,将她那两只完全失力的手臂环绕在自己脖颈上,双手勾住月退根,把人抱起。
宋宜禾将滚烫的脸贴上他脖侧。
想到刚刚口是心非说不好听的话,她扬脸亲了下贺境时的耳垂,低声:“我说谎了。”
“嗯?”贺境时走进浴室,“什么?”
宋宜禾收紧小臂,悄声讲:“好听的。你快点帮忙追回大嫂,再多学几句。”
“这个啊。”贺境时的语气有几分心不在焉,又像是在可惜,“我还以为你是在指惩罚呢。”
“……”
宋宜禾满心甜丝丝的愉悦心情被打碎,无言半晌后,她正打算开口。
抱住她的一只手突然松开。
宋宜禾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贺境时的右手食指勾着几片被殃及,从而不成样的布料。
她眼皮一跳。
旋即,听到贺境时虚心向她求教:“我记得你朋友买的还剩两套吧?惩罚一个月后能再穿吗?”
听到这话,宋宜禾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然而撞入贺境时认真到仿佛在探讨某项S级学术性研究的目光里,表情诚恳。
宋宜禾心头微哽:“……不能。”
贺境时叹息,眼睫低垂,似是真的在为此而感到难过,低落回应:“噢。”!
第 51 章 宜室51
得到拒绝之后,贺境时也没再多说什么,随手扯过浴巾垫在洗手台,让宋宜禾坐过去,挤好牙膏等她洗漱完,才又将人拖抱着放到床上。
看他默默不吭声的背影,宋宜禾收回视线,觉得这会儿还是不要心软得好。
比如昨晚被半推半就扯进浴室,到最后被弄到腿软眼花,只有掐住贺境时鼓着青筋的手臂,才堪堪能在潮湿的地板上站稳。
思及此,宋宜禾脸颊热意蔓延。
不敢再多想,她趁贺境时洗漱,她换好衣服先一步下楼,正巧碰见苏丽媛在前厅插花。
“今天不是工作日吗?”苏丽媛微微惊讶,停下动作问,“我看你们一早没动静,以为不在呢。”
宋宜禾扶着楼梯扶手:“今天请了假。”
闻言,苏丽媛只当她是身体不适,放下花枝走过去:“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啊。”
“好着呢。”宋宜禾含含糊糊,无意识地捋了捋披散的头发,“没什么事儿。”
打量几眼她这表情,苏丽媛自然立马会意,唇边噙起浓浓的笑,正要说话。
宋宜禾拉扯头发的手微动,宽大的外套袖口毫无防备地滑落,莹白腕口的皮肤上,两道极为鲜明的捆绑印子瞬间映入眼帘。
“奶奶。”
伴随着这道声音,身后传来贺境时的脚步,苏丽媛回头,只见他浑身清爽,单手抄兜,气定神闲地走过来:“我妈她们都走了吗?”
“……”
走是走了。
但苏丽媛一想到宋宜禾眼底青黑,以及手腕难以忽视的泛青红痕,现在就有些不想理他。
见老太太这副模样,贺境时不明就里地看她一眼,没放在心上。走到宋宜禾身边,勾住她肩膀朝厨房走:“饿不饿?”
半天没等到苏丽媛回应,宋宜禾有点担心,下意识看过去。谁知这一眼恰好与她对视,微蹙的眉心里,反倒叫她以为是宋宜禾在求助。
苏丽媛唇边的笑意稍稍凝固,而后几步追上,拉过宋宜禾,一言不发地往旁边退开。
贺境时臂弯下一空,停住步子,讶异地看向苏丽媛:“您干嘛呢?”
“饿着你老婆还问我干嘛!”苏丽媛没好气,拉着宋宜禾不再理他,边走边喊话,“小周啊,快给我孙媳妇弄点热粥垫垫胃。”
宋宜禾还没来得及去观察贺境时的表情,就被拉着进到餐厅,坐在她的位置上。
贺境时看自己老婆头也不回地离开,极淡地扯了扯唇角,垂下手臂跟进去。
他站在宋宜禾身侧,随口问:“您孙子呢?”
“你啊。”苏丽媛上下扫过他,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对周姨道,“昨晚还有剩菜吗?”
贺境时偏头:“?”
苏丽媛说:“给他热了随便吃点行了。”
“……”贺境时一时难言,觉得不可置信,但又被瞬间逗乐,“您知道什么叫双标吗?”
苏丽媛轻飘飘看他:“我怎么不知道。”
“……”
语气笃定到贺境时接都没法接,沉默几秒,紧接着,他点点头,就听到耳边的笑声。
很轻一声,但让人难以忽视。贺境时垂下眼睫,看见宋宜禾低着头,唇角弯弯,脸颊处抿起小小的梨涡。
看上去心情颇好的样子。
“很好笑吗?”
宋宜禾正沉浸在刚刚的对话里,冷不丁就听见贺境时的声音,笑容微僵。
停了会儿,她缓缓抬头。
身后突然铺开一片淡淡的薄荷凉意,光线被压制,脸边让他很轻地掐住。
然后他附耳悄声询问:“这么开心啊?那什么时候再让我也开心一下,嗯?”
闻声,宋宜禾面色稍僵。
贺境时最后那道尾音染着戏谑,恶劣到仿若想要将她再度拉回昨夜浪潮。
抿了抿唇,宋宜禾乖乖垂眼。
……
苏丽媛话虽那样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让她最疼爱的小孙子吃剩饭。周姨将晨间的粥温了温,而后准备了几样小菜抬上桌。
两人吃饭时,苏丽媛继续去处理花枝。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三人偶尔聊几句,不知怎么突然扯到昨晚热搜上的视频。
苏丽媛调侃道:“以为谁没见识呢?还跟我们说路上堵车,直接坦白去求婚不正好。”
“那我这不是怕您觉得不带您去凑热闹。”
“坏小子!”苏丽媛轻斥,随后又想到什么笑眯眯地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突然被抛来这么个问题,宋宜禾呛住,偏过头低低咳嗽了起来。
贺境时眉心微敛,拍她后背:“还好吗?”
宋宜禾掩唇摇了摇头。
“这得问您乖孙媳妇儿啊。”贺境时收回眼,慢条斯理道,“我又做不了主。”
听到这话,宋宜禾红着脸瞪他:“你又胡说!”
“我哪儿胡说了?”贺境时满脸无辜,“你看我在你这儿,什么时候有过决定权。”
对上他明明语气委屈,可眼神却似笑非笑的眸子,宋宜禾下意识地要就近提昨晚的事。
可话到嘴边,又倏然冷静了下来。
察觉对方明显想诱她开口,憋闷一瞬,抿唇看向碗里的粥:“你不要在奶奶面前抹黑我。”
贺境时哼笑一声。
见小夫妻俩斗嘴的动静消失,苏丽媛探头看了眼,才慢慢道:“不过你们还是要好好想想,证领了,婚求了,仪式可一点不能少的。千万不能叫人家以为,咱们贺家不重视小禾。”
话音落,玄关传来一道关门声。
苏丽媛循声看去,只见贺境时三伯走进。与此同时,贺境时在里面开口:“会好好考虑办婚礼这事儿的,您放一百个心。”
“谁要办婚礼?”三伯问,“阿境吗?”
苏丽媛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迎上去:“前段时间不是说最近没空回来吗?”
“别提了。”三伯倒了杯水,“小帆最近跟唐家打官司,搜集信息的时候说是又扯出了几年前的事,我这不怕他犯浑乱来吗。”
苏丽媛顿时不满:“他哪有这么不靠谱。”
“您看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事儿!”
这对话传入餐厅,贺境时喝粥的动作稍顿,想到前几天刚得知的消息,他不动声色地抽了张餐巾纸,起身拍拍宋宜禾的发顶:“慢慢吃。”
宋宜禾抬头,眼神疑惑。
贺境时朝镂空屏风外示意,刚要出声,三伯忽地端着杯子晃进来:“你们刚说谁要结婚?”
宋宜禾赶紧放下勺子站起身。
“三伯。”贺境时笑笑,拉过她的手介绍,“这是我太太小禾。小禾,这是三伯。”
早些年三房将建筑公司分出后,就将重心转移至外地,这些年很少回来。两人婚后家宴,三伯也因事务繁忙晚归。
所以宋宜禾还没见过他。
眼下这一看,她才发现贺帆的眉目实在是与眼前男人如出一辙:“三伯。”
“你好。”男人应声,视线放到她脸上,“今天这见面突然,我也没准备见面礼,下次……”
说着说着,剩下半截话忽而停止。
宋宜禾撞入对方突变的眸色间,只当是瞧不上她,头皮一紧,不自在地靠向贺境时。
而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三伯这神色。
不待他说话,三伯的眼神已经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晦暗地又看她两秒,移开眼:“下次吧。等办婚礼的时候,我给你们备份大礼。”
“成。”贺境时捏捏宋宜禾的指尖,松开她,靠近三伯问,“您刚说唐家怎么了?”
“就前几年那豆腐渣工程,你忘了?”
对话声越来越远,宋宜禾收回对片刻前那道眼前的思索,挠了挠脑袋,又重新坐下。
……
翌日,宋宜禾回到公司刚销假,就被黎思甜缠着盘问一通,聒噪地讲述完超话内容,近距离地又吃了波狗粮后,她捧着钻戒反复观看。
黎思甜感慨:“这可是商柏谦设计的啊。”
“嗯?”宋宜禾显然没有将那晚在九州湾门口吃瓜的三兄弟之一,与她口中这人联系上,“他是设计师吗?但贺境时说这是他构想的款式。”
“他设计?”黎思甜惊讶,“他还会这?”
宋宜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旋即,便收获了黎思甜一连串的啧啧声:“要说还是你运气好,而我那订婚对象——”
提到盛家老幺,黎思甜瞬间撇嘴,表情看上去更像是要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满脸不适。
捕捉到她的反感,宋宜禾猝然想到付衍,没忍住旁敲侧击:“你既然这么不喜欢,那联姻肯定不只有这一个选择吧?”
“是啊。”黎思甜叹气,“盛家那货跟我是高中同学呢,长得还行,但我俩就是互相瞧不上。勉强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吧。”
宋宜禾微顿:“那你怎么不考虑身边的?”
“身边的?”黎思甜大惊,“你跟贺境时这才刚求婚就感情破裂啦?我可不做第三者的。”
“……”宋宜禾也没再拐弯抹角,而是语气平静地提,“我说的是付衍。”
不清楚她想到了什么,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迷下来,单手托腮:“其实从上次他把我从派出所送回家之后,就不怎么搭理我了。”
宋宜禾张了张嘴:“啊?”
“我感觉他应该是有点儿生气。”黎思甜满脸想不明白,“可为什么啊?”
“……”
听到这话,宋宜禾的心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第一次觉得黎思甜反应迟钝。
可转念一想之前跟贺境时婚姻曝光的事,又莫名觉得,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只是眼前闪过几秒前,黎思甜形容订婚对象的时候,完全一副难以接受的情况。
唉。
这要是真结婚,还不得憋屈死。
或许是因为宋宜禾跟贺境时修成正果,而黎思甜之前始终念叨喜欢他,所以潜藏的私心里,宋宜禾不想让她就此妥协。
原本还想再问她对付衍的看法,可联想到贺境时说的暗恋,这问题总归出现在付衍身上。
紧随其后地,宋宜禾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黎思甜似乎并没有反驳考虑付衍的建议。
眼睫低垂,宋宜禾抿了下唇。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宋宜禾轻车熟路地在老地方找到贺境时,坐上车,低头系安全带。
“今天出去吃?”贺境时发动车子,单手打着方向盘开出车位,“付衍他们订了餐。”
宋宜禾面色微微浮现出波动,欲言又止。
贺境时很快注意到,眼风扫过,视线仍看着路况:“怎么了?不想去我现在就拒绝。”
“你在前面找个位置停下车。”
从未听她有过这种要求,贺境时没追问,同样没有任何不耐烦,利索地将车停好。熄了火,这才侧头看她:“现在说吧。”
“……”
宋宜禾咽了咽喉咙,解开安全带忽然凑近,附在贺境时耳畔,压低声音:“付衍到底怎么回事儿呀,他都把甜甜弄哭了。”
眼神一转,贺境时明显不信:“你胡说吧?”
宋宜禾:“真的。”
贺境时表情僵了僵:“你知道黎思甜小时候一个能打几个吗?她怎么可能哭。”
看他一脸“你骗人不打草稿”的神色,宋宜禾眼底露出细微的狡黠,弯唇一笑。
然后,靠到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贺境时表情顿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等她说完,懒洋洋地问:“这是你想的?”
宋宜禾安静地眨了眨眼,跟着鼻子被捏住。
贺境时好整以暇地低声道:“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了,当初你拦我车,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策划好了一切。”
宋宜禾往后退,试图避开他的指尖。
然而下一秒,贺境时松开手的同时,语调欠揍又嚣张地提要求:“但我是个资本家,宋宜禾,你求我帮忙不得给点儿好处?”
“……”她眼皮一跳,“什么好处?”
话音刚落,自称万恶的资本主义者倾身靠过来,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她:“下次自己坐。”
“……”
顷刻间,宋宜禾的脸灼烧起来。
她睁大眼望过去,贺境时却仿若并未察觉出她这羞窘,闲适一抬眉:“所以,你敢吗?”!
第 52 章 宜婚52
被诱惑的宋宜禾最终还是屈服在了资本家的威逼利诱下,两人在车内接了个漫长湿热的吻,而后贺境时撤离,随手抹掉她下唇水光。
车子重新被启动,汇入主干道车流。
宋宜禾咬着被吮吸到略微发疼的唇瓣,窝在副驾驶,翻出黎思甜的聊天框,将地址发给她,而后又简单说清付衍会到场。
黎思甜那边很快回复了个表情包。
得到回应,宋宜禾舔舔唇,扭头看了眼认真开车的贺境时:“周一晚上的热搜你看了吗?”
“嗯。”贺境时随口问,“怎么了?”
宋宜禾:“你之前的超话,这几天特别热闹,都在喊着让你回应呢。”
闻言,贺境时扬了扬眉:“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背地里这么关注我?”
被戳穿这秘密,宋宜禾有点恼怒。
不等接话,又听贺境时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些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事儿,就不用再耗费心思。她们等的是Grayson,不是我。”
没料到他居然都清楚,宋宜禾默了默:“可你什么都不说,就连退役都一笔带过。她们不清楚事实,当然会一直记挂着你。”
其实不仅仅是粉丝。
甚至包括她,也并不清楚当年意外的许多细枝末节,贺境时不说,她自然不会问。
但大多时候宋宜禾回想起那场坦白局,仍会不受控地思考,苏喻然接到的国内电话是谁的,贺境时又为什么果决放弃。
很奇怪,这些明明都是无关紧要的点,可此时此刻,却一股脑的全都钻进宋宜禾的脑海里。
“就这么想知道?”
身旁突然传来的声音拉回她思绪,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地说了出来。
贺境时倒也没觉得如何,语调平静:“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回贺家,我提起二姑的那件事吗?”
“什么?”宋宜禾微愣,突然想起当时他们姑侄俩的针锋相对,“她脚踏四只船?”
贺境时扫过倒车镜,淡淡道:“她当年跟苏喻然父亲有过一段,两人是初恋。虽然苏喻然父亲跟奶奶已经是出了五服的旁支亲戚,但传出去总归不好听,爷爷就做主让他们俩散了。”
“……”
话说到这,宋宜禾再迟钝也明白了:“所以国内那通电话是你二姑打给他的?”
“嗯。”贺境时神色坦荡,“车祸里其实有她的手笔,甚至还扯上了二哥……”提到贺帆,他眼风扫过宋宜禾,“所以这事儿没法细究。”
刹那间,宋宜禾立马想到跟黎思甜之前的某次对话,她对贺帆毫不加以掩饰的憎恶——
“后来又发生了别的事,我就更讨厌他了。”
黎思甜跟贺帆之间会有交集,大概率只可能与贺境时有关系。
宋宜禾迟疑:“所以你二哥?”
“不是。”贺境时无奈,“后来爷爷去世以后,咱妈那边有私下搜证过,跟二哥没关系。只是他跟贺蔚安当年的行程正好撞上,按妈的意思,大概率只是她为了掩人口舌。”
听到这话,宋宜禾很轻地皱了皱眉。
绕过区中心的转盘路口,贺境时分神瞥向半晌没再说话的人:“还有什么想问?”
宋宜禾抿了下唇,然后摇摇头。
见她这样,贺境时正色:“几年前的事在我这儿翻篇了,之所以选择退出,是我明白苏家父母的死到底跟贺家有关系。苏喻然心里有恨,说不说是他的事,但就他跟贺蔚安联手干的这事,我清楚除了远离苏喻然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听到这个解释,宋宜禾轻轻地应了声。
贺境时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有些事回不到过去,他总是会自己让步,次次退让割舍领地,用来抹平伤害。
面对她偶尔调笑不成调,可总是温柔绅士。
思及此,宋宜禾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低低吸了口气:“以后都是好事了。”
车子正好停在餐厅门外。
贺境时解开安全带,闻声侧目,一眼看到她垂落的睫毛,遮挡住了失神的瞳孔。
见状,贺境时喉结滚动了下,心头隐隐有眸中难以言表的预感,伸出手,不动声色地过去帮她按安全带的锁扣:“不开心?”
宋宜禾缓缓摇头。
然而下一秒,安全带刚被贺境时解开,面前人便倾身,猝不及防地扑进他怀里。
动作微顿,贺境时低下眼。
宋宜禾什么也没说,吸收柔软的手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亲密无间地相拥着,是很难形容的安全滋味。
后脑覆盖上贺境时的掌心,轻揉两下,宋宜禾在他脖侧闭了闭眼:“以后要告诉我。”
贺境时:“嗯?”
宋宜禾瓮声瓮气:“平时不是总找借口想要我心疼你吗?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不拿来用。”
“舍不得。”贺境时揽住她腰,笑了声,“平时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来逗逗你罢了。”
真到这种时候,贺境时比谁都能瞒得住。
两人正沉浸在温暖怀抱里,忽然之间,驾驶座车窗被敲响,宋宜禾睁眼循声望去。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与挡风玻璃外,小粉毛的那双纯真疑惑的眼睛对上。
“仙女嫂子!”目光触碰,小粉毛顿时扬起笑容同她招手,“下车啊!”
“……”
声音传进车内,宋宜禾被看得尴尬,刚才那点对心疼贺境时的情绪霎时烟消云散。私下投怀送抱,和当着他朋友面亲密完全是两码事,宋宜禾显然目前还只能做到前者。
于是她红着脸退出贺境时的怀抱。
推开车门,小粉毛仿若看不出宋宜禾羞赧,还在自顾自跟她搭话。
贺境时抄手在他后脑拍了把:“路尧你喇叭成精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了。”
“我这不想跟嫂子联络联络感情吗。”路尧摸着脑袋吐槽,“谁让你跟藏宝似的。”
贺境时懒得理他:“付衍呢?”
“应该到了。”路尧自己开车过来的,“我今天没跟他一块儿走。”
贺境时牵住宋宜禾的手往里走。
被服务员带着上二楼时,他的掌心让她浅浅地挠了下,贺境时偏头。
宋宜禾小声:“你要记得咱们说好的。”
见她对黎思甜的事这么上心,贺境时不以为意道:“激将法没用的。”
“试试吧。”宋宜禾的另外一只手也攀上来,抱住他胳膊,身前柔软不经意贴过来,“你也不想看好朋友就这么悄悄暗恋吧?”
贺境时这次又改了口风:“暗恋怎么了。”
“……”
这话一出,宋宜禾眼神微微变化,几乎顷刻间想到很久以前,被她遗忘在角落的一件事。
是她最近太得意忘形忘记了。
橘子糖、初恋、一匹叫Orange的玉石眼。
难怪贺境时这会儿会反驳,人家可是有位没能得偿所愿的暗恋白月光呢。
宋宜禾面色间的迫切徐徐消散,放下手,慢腾腾地应:“你说的也是。”
贺境时疑惑:“什么也是?”
宋宜禾脸上已经没了表情,抑着那丝淡薄的酸味,用力压住唇角:“谁没暗恋过似的。”
“……”贺境时立马提起精神,注意力被转移,甚至没能立马琢磨出宋宜禾的意思,拽住她脚步停顿,“你暗恋过?谁?高中还是大学?”
可偏偏女孩子吃味的时候,都会有想梗着脖子计较那口气的念头。
连宋宜禾也不免其俗。
两人就站在距离包间门一步之遥的位置,她与贺境时四目相对,嘴角微动,头一次生出想要他也尝尝自己直到他有白月光的酸涩滋味。
于是她模棱两可地温声笑了笑。
“你们停下干嘛呢?”路尧纳闷挠头,“快点儿进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宋宜禾收回眼,拉着他安静地走进包间。
而她这一声不吭的回应,殊不知于贺境时而言,简直堪比直接与情敌碰面。
落座之后,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宋宜禾侧脸,付衍与路尧跟他搭话,几次都被贺境时漏掉。
直到菜单被付衍放到他们面前。
“我说兄弟,你他妈能不能别跟个望妻石一样盯着小宋妹妹看啊。”付衍实在受不了了,“出来吃个饭还这么虐狗。”
贺境时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边翻菜单边随口扯了句:“黎思甜马上到。”
听到这个名字,付衍的表情顿时变得有几分不自在:“怎么也喊她了啊。”
宋宜禾眨眼:“你不是跟甜甜很好吗?”
“……”
“是啊。”贺境时捏着笔随意地勾着菜名,嗓音凉凉,“怎么我听说你都把人弄哭了呢。”
这话一出,付衍登时睁大眼:“我操!你可别冤枉我,我最近可没招她。”
“你是没招她,”贺境时微顿,慢条斯理道,“还是忍着没找她,才把人弄哭了。”
“……”
被他一语点破,付衍表情稍稍僵硬。
贺境时满脑子都还回荡着宋宜禾刚才那话的意思,点好菜,若有所思地帮她清洗餐具,说出的话都没经过大脑:“你小宋妹妹说了,暗恋都是懦夫,悄悄喜欢那叫自我感动。”
话音落,贺境时的脚被碰了下。
思绪立马被收敛,他烫好碗筷挪到宋宜禾的手边,盯着她又看了两秒:“你暗恋的是谁?”
同时,路尧也在问付衍:“你暗恋谁?”
两道声音倏然碰撞到一起。
宋宜禾头皮发麻,极为后悔逞口舌之快。
然而贺境时不等她回答,撩了撩眼皮,冷不丁看向路尧,眼神难得染上了点儿嫌弃:“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考状元的?”
“我脑子怎么了!”路尧不满嚷嚷,“当年我可是被人人赞颂的黑马选手呢!”
被他一打岔,贺境时也从沉溺的醋味里彻底回过神,没理会路尧,身子稍斜与宋宜禾肩膀抵着肩膀:“今晚回去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宋宜禾别开眼低声嘀咕:“你才该是。”
没听清她这句极低的声音,贺境时眉心微敛,正要追问,对面从刚才就哑然无声的付衍突地站了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他转身出门。
因着贺境时轻飘飘的那两句话,付衍从走出包间,耳边就回荡起这段时间以来,被他死死压制住的另外一番话。
“反正你想清楚,表不表白最终都只有两个结果。等她结婚生了小孩儿,照旧会渐行渐远。”
这也是贺境时前些天说过的。
联想到在包间里,他们俩提及的把黎思甜弄哭这件事,但付衍敢保证自己没招惹她。
可如果真是像贺境时说的呢。
他知道黎思甜订婚已成定局,怕自己越陷越深,所以那天从派出所离开,就克制着,决定把这一茬彻底揭过,把她重新放回朋友的位置。
付衍猛地咬了下后槽牙,站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脸,忽然间就想通了。
面对黎思甜,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揭不过,也躲不开,分明她从始至终都安分在朋友的位置,但自己依然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她。
重新回到朋友关系都是屁话。
其实只不过是他用来麻痹自己,不想跟黎思甜成为贺境时口中渐行渐远关系的幌子。
洗手间外的拐角处传来熟悉的哼歌声,调子轻快,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付衍扯了扯嘴角,嗤笑了声。
小骗子,联合贺境时两口子激他是吧。
脑间所有理智在这一刻湮灭于冲动中,付衍感觉仿若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操控他的行为。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了黎思甜的手腕。
而后他突然施力,听到对方毫无预兆地惊呼,紧接着被付衍拖入空无一人的洗手间。
盯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付衍的喉咙上下滑动,指腹磋磨着她腕侧柔软的那片皮肤,随即,在黎思甜惊魂未定的“付衍你有病啊”的话里,眼眸沉沉地偏头吻了下去。
如果结果选项只有一个,那在赌一把失去她与看着她结婚里,付衍不想再当懦夫。
去他妈的渐行渐远。!
第 53 章 宜室53
被这个吻彻底打懵,黎思甜感受着唇瓣覆压上的两片柔软,鼻息干净清冽,是她多年来早已熟悉的浅淡雪松木香,清澈好闻。
这的确是付衍的味道。
可是!
他现在在做什么啊!
他疯了吗?!
唇缝忽地剐蹭过对方湿滑的舌尖,黎思甜瞬间睁大眼,被紧扣住的手还来不及去推付衍,紧接着,牙关顺势被撬开。
她听见了付衍沉沉的呼吸。
“……”
我操!这狗比是把她当成谁了啊!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黎思甜顿时沉不住气地挣扎了起来,狠狠咬了一口他作乱的舌尖。
付衍轻嘶,皱眉退了出去。
“你大爷付衍!你把我当成哪个前女友了?”黎思甜抬脚直接朝他踹过去,明艳精致的小脸上布满怒意,口红被晕花,整个人看上去都处于极度暴躁的状态,“你乱亲搞到我头上来了!”
“……”
付衍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压制住的黎思甜已经从手下挣脱开,捞起小包重重砸向他。
砰砰几道闷响,黎思甜几乎是下了狠手。
“停!我什么时候有过前女友啊!”付衍被咬的舌尖疼,这下更是肩膀胳膊也开始疼,赶紧抓住黎思甜的手,“我她妈亲的就是你。”
最后这一句声音拔的有些高。
黎思甜表情空白,立马就被付衍趁机制住了手里的动作,她愣了愣:“你……”
“对。”说出这句话之后,付衍整个人都紧跟着松了口气,他闭了闭眼,“我亲的是你。”
黎思甜咬住唇,看着付衍那张被洗手台顶部灯光照亮的眉眼:“为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付衍掀开眼帘,目光压抑而又沉重地砸在她脸上,低声喃喃,“为什么我会喜欢你这么多年。”
话音落,黎思甜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唇齿间依稀还有付衍的味道,手腕处还紧贴着他的温度,可不知怎么,这句话出口,黎思甜居然有些听不太懂了:“你喜欢我?”
付衍仿若已经自暴自弃,淡淡应声。
四目相对,许多曾经觉得奇怪的细节,在这一刻都逐渐在脑海间浮现。黎思甜眨眼,只感觉自己所有的思绪全部都被打乱。
黎思甜抿紧唇:“我不信。”
付衍皱眉:“什么?”
“我不信你喜欢我。”黎思甜看向他,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的缘故,还是情绪太过激烈,她眼尾泛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红痕,“我不信。”
像是被这反驳的话语刺激到,付衍倏地站直身子,抓了把额发:“你凭什么不信?”
黎思甜吸了吸鼻子:“你是怎么喜欢我的?给我善后,还是始终跟在我身边?如果你把这些称之为喜欢,该清醒的人是你。”
“……”
付衍不明就里,一边为这么多年来坚定不移的感情喊冤,一边又在看到黎思甜红了眼圈时,觉得这一切似乎就是自己的错。
他忍不住动了下嘴角。
正要说话,只见黎思甜抬手打断他:“以后这话别再说了,喜欢不是这个样子的。”话落,她径直转身出了洗手间。
付衍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耳边回荡着她刚刚那几句话,久久没有回神。
什么叫他是怎么喜欢的?
什么又叫喜欢不是这个样子的。
世上那么多种爱情,难道非要每个人的表达方式都如出一辙,达到规范才能称作喜欢吗?
付衍薅了薅额发,神色怔忡。
直到外面走进来个陌生男人,似是觉得他莫名其妙,多看了几次。付衍慢慢回过神,茫然又无措地低低操了一声。
上头的情绪冷却,他想起几秒前,黎思甜走前那个丝毫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
后背一凉,神色发慌。
他这才意识到完了。
……
回到包间,服务员正好开始陆续上菜。
付衍扫过距离他最远位置上坐着的黎思甜,这会儿L正面不改色的跟路尧聊天,说的好不高兴。心口发闷,莫名觉得委屈。
他收回眼,恨恨咬了下牙齿,冷静下来,越发觉得刚才强吻那举动简直是被下了降头。
怎么就那么能耐呢。
咬牙时肌肉牵连拉扯,面部皮肤随之紧绷,左耳垂往下两厘米的位置传来一丝痛感。
付衍皱了下眉,抬手触过去。
还没挨上,贺境时抽了张纸按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看他:“你去洗手间找人打架了?”
听他这么说,桌上几人侧目看过来。
“我哪有那本事。”付衍嘀咕,注意到黎思甜幽幽的目光,“被野猫抓了一把。”
除了当事人黎思甜外,剩下三个只有路尧真信了,追问道:“你跟服务员说了吗?野猫怎么能出现在吃饭的地方呢,小心有细菌。”
“……”付衍无语,“闭嘴。”
闻言,贺境时哼笑一声:“那这猫还挺会找地儿L抓,你这怕不是跟猫上嘴了吧。”
旁边的宋宜禾这下也明白过来,低头抿唇,盯着白瓷盘里的花纹,嘴角弯起。捕捉到她这表情,贺境时剔净碗里一整块鱼肉夹给她。
随后看向付衍:“恐怕得去打几针疫苗。”
见贺境时都这么说了,路尧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得去医院,你还是不要大意的好。”
付衍看出这几人都明明白白在看戏,磨了磨牙齿:“得去医院的人应该是你。”
路尧撇嘴:“不识好歹。”
“你——”
付衍刚张嘴,对面的黎思甜忽然瞪向他,桌下一阵异动。付衍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路尧纳闷扭头:“黎思甜你踢我干嘛?”
“……”黎思甜僵笑,“闭嘴。”
路尧满脸无辜,左右扫过付衍与她:“你俩这是商量好了故意伤害我是吧?”
付衍飞快地掠过黎思甜。
意识到跟他说了同样的话,黎思甜不自在地低下眼,之后的时间几乎没怎么开口-
这顿饭吃的简直是心惊肉跳,宋宜禾咂摸出付衍去洗手间的功夫,一定跟黎思甜发生了点儿L事情,但具体是什么她不清楚。
吃完饭,黎思甜蔫蔫儿L的先走了。
宋宜禾去了趟洗手间,等到走出大门,贺境时跟付衍正站在餐厅外面的树下。
隔着少许距离,她正好能听清两人对话。
付衍前半句略微有些模糊:“……反正她大概就这么说,唉,我这下怕是真把人得罪了。”
“你也真是勇猛啊兄弟。”贺境时瞧他,“平时看着不靠谱,这追起人来更不靠谱。”
“……”
贺境时叹息:“阿姨这名字起的还挺对。”
闻声,宋宜禾没忍住笑了笑。
但付衍顿时不满起来:“那你什么都不给教,我又没有追过人。”
贺境时:“你没见别人追过人?”
“……”
“让你直接点,没让你直接亲人家啊。”贺境时轻啧了声,“我看你现在怎么收场。”
付衍忽视他的嘲笑,安静几秒,咬着牙齿仿若做了什么决定:“我从现在开始追她。”
贺境时抬眉:“你怎么追?”
“她不是质疑我不喜欢,那当年她怎么追你,之后我就怎么追她。”付衍莫名开了窍,“反正最坏不过老死不往来,我怕什么。”
过了片刻。
“总算踩准点子了。”贺境时拍拍他肩,也没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她没在听你说喜欢以后让你滚,也没直接拒绝不喜欢你,而是说自己不相信,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
……
等到付衍被贺境时一语点醒后,如获至宝似的离开,宋宜禾才默默走回他旁边。
侧目看了眼,她挠挠头:“回家吗?”
“回。”贺境时说,“回九州湾。”
这两天两人都住在老宅,眼下突然听他提及要回这边,宋宜禾冷不丁想起饭前的对话。
她抿唇:“奶奶说好让我们回去住的。”
“那是跟你说好。”贺境时将车钥匙抛到另一只手里,掌心滑落,攥住宋宜禾的指节,“我从头到尾可都没有答应过这些。”
瞥见他寡淡的神色,宋宜禾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清楚:“我没有暗恋过别人。”
贺境时没吭声,抓着她往车边走。
宋宜禾被迫提步跟上,抓紧时间解释:“我那会儿L满脑子都是学习,没工夫想这些的。”
吃完饭时间已经临近七点半,华灯初上,夜色浓稠,街道两边林立的高楼大厦纷纷亮起LED灯牌与墙体灯条,整座城市五光十色。
车子被解锁,双闪同时打开闪烁着。
贺境时把人拉到车边,似笑非笑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放在她脸上:“你认为我现在会信吗?”
“我说的是——”
“宋宜禾?”
接话的同时,旁边倏然传来迟疑的声音,两人循声望过去,只见几步开外站了个男生。
很年轻,穿着白色短袖与蓝色牛仔裤,张扬俊俏,完全是青春期少女会喜欢的模样。
贺境时稍稍扬了下眉头。
宋宜禾还没认出人。
男生体贴走近,笑着露出小虎牙:“还真是你啊。之前毕业典礼我本来还想找秦钟意,咱们三个拍张照呢,但最后没见到你人影。”
秦钟意这名字出来,宋宜禾立马就想到了面前这人的名字:“卢笛?好巧。”
听她回应,贺境时眼底的笑意缓缓散去。
偏偏卢笛丝毫没察觉到他的敌意,摸着后脑勺跟宋宜禾说:“你还记得我啊。”
“嗯。”不知道该说什么,宋宜禾只好看着他温和一笑,“你在这边?”
卢笛:“我刚跟朋友在附近吃完饭。”
宋宜禾点点头。
其实她原本就不是很会跟不熟悉的人多寒暄的性格,但这会儿L对方显然没有要告别的意思,她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对方之后的话。
偏偏她这副模样落在贺境时眼里,就成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对方搭话。
贺境时眉心微沉,这种被忽视的落差,令他的心脏像被掐住,窒息到甚至已经感受到痛苦。
眸光晦涩,他唇角线条逐渐绷直。
宋宜禾完全没想到,贺境时会因为自己跟老同学打招呼而吃醋,于是在察觉出周遭气场威压时,丝毫没有给旁边投去一个眼神。
直到手指忽地疼了下。
宋宜禾抬眼,撞进他冷淡又不爽的目光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边上这位的陈年醋坛,似乎早已在无形中打翻多时了。
想到刚才没能解释清楚的话题,此时又多出了个卢笛,宋宜禾眼皮一跳。
迟来的求生欲令她回握住了贺境时分明温热却又稍显僵硬的手指,脑间思绪乱了一瞬。
旋即,卢笛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贺境时,神色犹豫不决地问:“这位是?”
宋宜禾轻吸了口气,正准备找补。
贺境时拽着她往后拖了下,上前一小步,淡笑着对卢笛颔首:“我是宋宜禾先生。”!
第 54 章 宜婚54
一直到坐上车,快要到家,宋宜禾嘴角边的弧度都始终没有放下来过。余光轻瞥,看到贺境时冷沉的神色,她清了清嗓子。
恰好到门口,车子熄火。
宋宜禾解开安全带,慢腾腾地朝驾驶座上的男人靠过去,状似不经意问:“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贺境时握着方向盘缓缓摩擦,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腔调淡漠,“说好巧?”
宋宜禾失笑:“同学问好也不行。”
这问题贺境时没回应,只是想到什么,眼神稍稍变得悠远:“是你之前说的那人吗?”
宋宜禾没听明白:“谁?”
“被你朋友用结婚这事儿帮你回绝的,”说到这里,贺境时突然顿了顿,侧目看向宋宜禾,意味深长地一字一顿道,“追、求、对、象?”
“……”
距离毕业典礼那天,宋宜禾提到这话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没想到贺境时居然记到现在。
不仅记得,还开始翻旧账。
思及此,宋宜禾莫名觉得贺境时这个行为有些可爱,伸手拽了下他衣摆:“吃醋了?”
贺境时哂笑:“这有什么醋可吃?”
其实说吃醋并不至于,只是联想到饭前那几句短暂对话,加之宋宜禾从未在他面前说起过其他男人,贺境时便认为她只喜欢过自己。
但现在突兀地出现了个叫卢笛的男人,高高瘦瘦,长相在他眼里勉强算过关。唯独不能让贺境时接受的,是宋宜禾过分熟络的态度。
像是认识很多年的老友。
当然这只是在贺境时单方面的眼里。
但转念一想,宋宜禾居然在长达三分钟内,都没察觉出他浑身散发出酸苦的陈醋气息。
单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他不爽。
宋宜禾看着贺境时冷淡的表情。
分明快醋死了,却还口是心非的说没有。难得见他嘴硬,宋宜禾觉得新奇的同时,忍着笑,面不改色地哦了声,而后去开门。
谁知下一秒,手腕倏然被拽住往后。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紧接着,眼前场景转换变化,宋宜禾惊呼着跪坐在了贺境时腿上。
她整个人小小一团,双手被捁住下压,缩在贺境时怀里,上身被迫向后仰。腰背间的软肉抵着方向盘,宋宜禾拧眉贴向他胸膛。
惊慌抬眼,她小声问:“干嘛?”
盯着宋宜禾如同小鹿一样灵动的双眼,此时警惕十足,越看越让人心里发痒。贺境时恶劣地刻意压低嗓音:“你说呢,我想干、嘛?”
“……”
听出他故意咬重的某个字眼,宋宜禾耳根猝然一热:“你别不分场合。”
“我要真不分场合,你觉得你这条裙子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贺境时指尖打着圈,眸光似笑非笑,“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不明白他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赌注,宋宜禾懒得回应,可随着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微微屈起的小腿抵着靠背发抖。
宋宜禾有些笑不出来了:“我不要!”
“对,今下午答应的的好处你可还没有支付给我呢。”贺境时置若罔闻,将下巴放在宋宜禾锁骨处,偏头扬起眼,眼神无辜又纯粹,丝毫不像会做出不合时宜举动的人,“怎么办?”
对上这目光,一丝电流瞬间袭上后脑勺。
宋宜禾感受到吐气艰难,下意识将膝头往里收回,挨在贺境时腰间用来找安全感。
“别在车上……”宋宜禾挣了挣被束缚,红着眼求饶,“好吧好吧,你没有吃醋可以了吗?”
闻言,贺境时戏谑一笑:“不可以呢。”
今天宋宜禾穿了条浅绿色长裙,褶皱堆叠,看上去像层层叠叠的云朵,在隐绰光线里,布料缀满的小花朵仿若沉溺于水中漂浮。
“我是吃醋了。”贺境时将脸压在她肩头,语气莫名有点委屈,“所以你得哄哄我。”
宋宜禾觉得简直是无妄之灾。
这到底谁哄谁啊……
可耳边是贺境时疏朗的声音,面前是他宽阔温热的怀抱,齿间没忍住泄出零星碎音,等反应过来,她又赶紧咬住唇。
低下头,宋宜禾红着脸靠在他的颈窝里。
……
等到结束的时候,贺境时抚着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以至于还软塌塌的脊背。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抽了张纸巾,用过后慢条斯理地揉成团。
车窗外依旧只有路灯明亮,毫无人影。
宋宜禾眼睫潮湿着,隔着玻璃盯向虚空中缥缈的小圆点,眼圈鼻尖红成一片。
完全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贺境时笑着垂眼,看向手边的纸巾,声线喑哑撩人:“到底是你哄我,还是我取悦你啊。”
“你活该。”注意到他的情况,宋宜禾半点也不想退开,靠在他怀里,“不分场合的后果。”
闻言,贺境时抬眉:“这么不识好歹?”
宋宜禾精疲力竭地闭着眼,不再理会他。
偏偏贺境时丝毫没有自知之明,仍旧记挂着下午的事情,腻着又凑近贴了过去,吻住她嘴角诱哄:“所以你暗恋过谁?”
“……”
宋宜禾只感觉自己快让折磨死了,明明已经又累又困了,可贺境时还在追问。
于是到嘴边的否认在这瞬间,话锋一转,自暴自弃:“嗯,我是有暗恋对象。”
贺境时的面色看上去完全不介意:“那你现在应该是不喜欢了吧?你喜欢我。”
“……”
“我都把你伺候这么好了,别想着他了呗。”
“……”
“不是挺舒服的吗?”贺境时暧昧厮磨着她柔软的唇瓣,低声问,“老婆,怎么不说话呢?”
结束一天工作,又陪着在外吃完饭,几分钟前刚刚经历过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宋宜禾现在只感觉连呼吸都带着困意。
然而贺境时始终不肯放过她。
环住对方脖颈的手握成拳,宋宜禾没什么力气地砸他肩膀,声音含糊:“说不好。你要是继续打断我休息,我立马去喜欢暗恋对象。”
“……”
还挺有脾气。
贺境时哼笑了声,压过心里那缕半真半假的酸到喉咙管的醋意,没再说话。
只是依然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让车内空气流动了会儿,宋宜禾已经睡着了,贺境时没喊醒她,就着这姿势推开车门,一手搂住她腿,一手护住后脑勺抱着人下车。
整个动作利落至极,潇洒帅气-
之后几天,或许是顾念宋宜禾第一次在车内做出那种事,贺境时极为安分,不仅如此,甚至也没再提起有关于暗恋对象的事情。
宋宜禾便也以为这事就此揭了过去。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底,之前商场碰瓷被警方抓捕的拐卖案件漏网之鱼终于等来一审开庭。
这起案子在几年前影响重大,得知逃犯成功落网,人民法院在对案件进行审查之后,将开庭时间定在了九月初。
因着这事,近期网络上极不平静,各大社交平台内几乎都是相关内容的讨论。
更有无良营销号在开庭之前,竟然将当年一众受害者名单模糊其词地打码发布了出来。而当天晚上,账号就被立马清空注销。
但那张名单仍是被四处扩散开。
周三早晨。
宋宜禾刚忙完工作坐下,点开之前关注过的博主动态,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被传播的名单。
她犹豫着,点进去放大一看,居然正好对上名单中间那三个字的名字——
施嫚玉。
落网的男人正是许志国的远房亲戚,当年他刚刚跟着所谓的“师父”入门,施嫚玉便是他入手拐卖的第一批女大学生。
虽然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在看到这个名字,宋宜禾仍是有些回不过来神。
直到肩膀被黎思甜拍了下:“发什么愣?”
“太累了。”宋宜禾退出那张图片,低垂着眼将博主取关,而后关了手机,“忙完了吗?”
黎思甜举着小镜子点头:“刚带了两个实习生去办完入职手续。唉,还是你幸福,唐瑜不给你穿小鞋还反倒对你挺好。”
闻言,宋宜禾抿唇笑了笑。
之前唐瑜的那些举动,大概是都跟唐瑾的教唆有关,这段时间唐家自顾不暇,宋宜禾已经很久没有在听到她的消息。
而唐瑜也并不像黎思甜说的那样对她很好,只是终于恢复到了普通上下属的正常关系。
只是宋宜禾到底不是圣母,当初那些刻意刁难她不怨恨,但不代表能就此抹平。
活着已经很难了,她没必要为别人买单。
思及此,宋宜禾岔开话题:“你最近跟付衍怎么样了?我听说他一直在追你。”
提及这名字,黎思甜眼神微变,支吾道:“鬼知道他到底在干嘛,我懒得理他。对啦,下周周六晚上的珠宝拍卖会,我们一起?”
宋宜禾犹豫了两秒。
不等开口,黎思甜笑眯眯地凑近:“让你对象也去,给咱们拎包怎么样?”
宋宜禾闻言轻笑:“你是怕付衍跟着你吧。”
黎思甜瞪了她一眼,倒是没否认。
下午开完会,临近下班。
宋宜禾被热的实在头晕脑胀,下楼去咖啡厅买了杯冰美式,习惯还没插进入,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咖啡杯。
“小心!”
听到这声音,宋宜禾下意识扭头去看,谁知恰好撞入男生带着笑的桃花眼。
扫过他胸前的工作牌,也是国际部的。
想到今早黎思甜领着的实习生,宋宜禾扶稳咖啡纸杯,礼貌地往旁边挪了步:“谢谢。”
“不客气。”男生笑着应,“我是今天刚入职国际部的裴锦澈,你是宋宜禾学姐吧?”
学姐?
宋宜禾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认识我?”
“我也是人大的,今年刚大四。”裴锦澈弯弯的笑眼看上去极容易相处,“之前听专业老师提起过你,当时觉得你名字很好听。”
“……”
宋宜禾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热络寒暄,可面对对方称赞,她只好边往出走,边笑着颔首。
之后裴锦澈又说了些什么,室外实在太热,宋宜禾其实压根没有听清楚,只记得他接连不断的话语有些聒噪,听得耳根发麻。
直到再次以笑意接过话题之后。
即将走进大门时,宋宜禾不经意间侧目,与几步开外,停在路边的那辆低调黑色轿跑内的贺境时对上了视线。
车窗半降,两人隔着距离四目相对。
贺境时的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掌心托着脸,正歪过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唇边挂着笑,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看着她与其他年轻男大学生谈笑风生。
几乎在顷刻间,宋宜禾想到那晚在车上,被那一指折磨到精神濒临崩溃的胆寒。
明明贺境时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可宋宜禾仍然眼皮一跳,耳边立马浮现出他欠揍的声音:“好巧,这是你的暗恋对象吗?”!
第 55 章 宜室55
宋宜禾也不太清楚自己怎么会想到这句话,但贺境时吃醋的那股劲头的确不是正常人能招架得住的,她轻轻吸了口气,笑着挥挥手。
旁边的裴锦澈顺势看过去。
隔着距离,他直接撞入贺境时的眼里,品出对方若有若无的那股敌意,神色稍怔。
“学姐,这位是?”
听到裴锦澈的声音,宋宜禾笑了笑,心里却在想贺境时怎么还不下车过来。她计较着没有立马应声,而是招了招手。
下一秒,贺境时打开车门朝这边走来。
不过短短几步,宋宜禾在他即将靠近时,捏着咖啡迎过去,迫不及待地温声介绍:“学弟,这是我先生贺境时。”
闻言,贺境时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眉,侧目看向挽住他胳膊的人。
而紧接着,宋宜禾仰头找到他的眼睛,瞳间带着难以忽视的细微亲昵:“老公,这是我们部门今天刚来的实习生。”
“实习生啊。”贺境时明显被取悦到,旋即看向裴锦澈,坦然伸手,“你好,贺境时。”
裴锦澈看着他,半晌后笑了笑。
两人掌心短暂交汇,明明只是个简单的问好礼仪,可宋宜禾莫名看得头皮发麻。
这会儿还没到下班时间,他们还得回去。
于是在裴锦澈率先松开手后,笑眼弯弯地对宋宜禾说:“学姐,那我去电梯等你。”
宋宜禾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
等到他转身离开,宋宜禾松开贺境时,正要问他怎么来这么早,迎面便撞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眸光:“怎么?看你这样子似乎很不欢迎我。”
宋宜禾睁大眼:“怎么会。”
“是觉得我打扰了你跟小学弟的对话?”贺境时腔调懒散,“一口一个学姐,可真亲热。”
被这话弄到无言以对,宋宜禾心梗几秒,抬手捏他脸:“你怎么这么大的醋劲儿啊。”
贺境时笑:“你应该难以体会。”
宋宜禾没理解这话,旋即,贺境时又闲闲继续道:“毕竟守身如玉的人一直是我。”
“……”宋宜禾忍了几秒,最后仍没忍住,“同事关系你也吃醋,这辈子是醋精转世吧。”
闻言,贺境时丝毫不见生气,稍稍弯腰,目光与她的齐平:“是。只吃宋宜禾的醋。”
……
在公司外只逗留了三分钟,分别后,宋宜禾看了眼时间,恰好距离下班还有一刻钟。
虽然她一直清楚,自从许志国那事后,贺境时每次来公司接她都会提前二十分钟,但那和今天撞见他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宋宜禾回头看了一眼。
轿跑依旧停在不远处显眼的位置,副驾驶车窗紧闭,贺境时明显已经上了车。
收回眼,宋宜禾快步走到电梯门口,裴锦澈果然站在银色垃圾桶旁等着她。
两人迎面撞上,宋宜禾抿唇一笑。
国际部在大楼十三层,走进电梯后,看着数字攀爬,裴锦澈笑:“学姐结婚了?”
宋宜禾弯弯唇:“已经半年多了。”
“我还以为学姐是单身。”裴锦澈低头喝了口咖啡,想到什么,“不过姐夫看到我们走在一起,感觉像是误会了的样子,姐夫不会吃醋吧?”
宋宜禾没细究这话里的其他意思,摇头:“没事的,他就是比较喜欢开玩笑。”
“啊?”裴锦澈诧异,“那是在开玩笑吗?”
宋宜禾稍顿,看向他:“不明显吗?不过虽然总吃醋有点儿难哄,但其实也挺可爱的。”
“……”
这话一出,裴锦澈脑间很快浮现出刚刚贺境时眼中那令人难以招架的敌意。
原本到嘴边的一些话,在宋宜禾不分青红皂白的偏爱里咽下,只觉得感情果然让人盲目。
想了想,裴锦澈原本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只可惜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两人朝出走。
眼见宋宜禾就要往工位而去。
裴锦澈赶紧喊住他:“学姐,之后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请教你吗?”
“嗯?”宋宜禾眼神单纯,“还是不要吧。毕竟领导让你跟黎思甜,你又来问我,岂不是不给黎思甜面子。她懂挺多的,你请教她就是。”
沉默三秒,裴锦澈低低哦了声。
宋宜禾若无其事地回到工位,刚坐下,始终在观察他们的黎思甜忽地靠近:“你跟小裴聊什么了啊,把人弄得臊眉耷眼的。”
“臊眉耷眼吗?”宋宜禾回想了下自己的话,似乎没什么不对,挠挠头,“还好吧。”-
九月第一个周末,江北人民法院在那场拐卖案一审开庭时,当庭宣判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案件宣判后,犯罪人坚持上诉。
法院受理,将二审时间定在半月后。
这件事说到底跟宋宜禾没关系,于是那天取消博主关注,她就没有再留意过这件事。
只不过让宋宜禾不理解的是,贺境时不知道在做什么,近期经常背着她偷偷摸摸接电话,有时候被撞见,询问后也同样含糊其辞。
宋宜禾莫名感到不安,但转念想到之前求婚的情况,她只当贺境时又在准备什么惊喜。
这样一来,便也没再多想。
临近九月中旬。
隔周周六,转眼到了黎思甜说的那场珠宝拍卖会,之前因为贺境时极少参加这种场合,所有邀请函基本都搁置在了小朱助理手中。
这次宋宜禾主动提及,他特意空出时间。
跟叶林延告假时,两人已经坐在车内。
贺境时把玩着宋宜禾的手指,耳边是叶林延的抱怨声:“本来还想今晚让你去会会姓常的,你他妈又不来,这次投资要是凉了你得负全责。”
“不就是钱的事儿?”贺境时哼笑,“需要多少去跟小朱开支票,难道我拿不出来?”
“知道小贺总财大气粗,可总不能次次让你掏腰包啊。”叶林延恨恨,“今天姓常的再逼逼,下半年的合作老子哪怕毁约也不干了。”
听到这话,贺境时懒散地应了一声。
宋宜禾偏头看他。
因着今晚出席的场合较为正式,下午四点,贺家专属的化妆团队就抵达九州湾客厅。
贺境时没什么可收拾,只是换了套黑色手工西装,内搭黑衬衫,领口暗金色花纹与点缀的红宝石流苏胸针,衬得矜贵异常。
此刻时间刚过六点半,夕阳的暖橘色光芒透过车窗,斜斜落在他鼻梁上,将整张脸切割成了明暗交错的两部分。
额发被打理固定,精致俊朗。
这是宋宜禾除求婚那晚外,第一次见到他的盛装模样,也是首次意识到这人的身份。
他是贺家孙辈最小的那位少爷,天之骄子,拥有着父亲母亲继母的一切荣耀与财富,这些并不是性格平易近人,就能随意忽视的。
可偏偏也因此,宋宜禾直观地发现之所以总是忘记他身份,只不过因为这人实在内敛。
脑间突然蹦出这个词。
宋宜禾莫名联想到之前家宴贺境时给她银行卡的事,明明是个身价不菲的小霸总,偏偏用两张银行卡来代表自己的全部。
思及此,宋宜禾扬唇笑了下。
这可不就是低调内敛吗。
捕捉到她的表情,贺境时敷衍叶林延的同时扭头,在昏暗中对上宋宜禾的眼。
四目相对,贺境时慢悠悠地挂断电话。
他帮宋宜禾理了理裙摆:“偷笑什么呢?”
“我觉得今天你有点不一样。”宋宜禾忍不住朝他贴了贴,“一看就很贵。”
“贵?”贺境时扬眉,“拿这词儿形容我呢?”
宋宜禾仔细琢磨了下,似乎这话听起来的确有些歧义,于是补充:“就是很有钱。”
闻言,贺境时乐不可支:“为什么?”
见他追问,宋宜禾觉得不太自在,低垂下眼睫小声说:“因为你之前给我那两张银行卡嘛。”
“你以为我全部资产就只有那两张?”
宋宜禾轻轻嗯了声,又赶紧道:“我先前都问过你了,你没有跟我讲这些呀。”
贺境时被她逗得直乐,笑意颤颤,抬手去捏她的脸:“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
“给你的那两张卡里,存放的都是我从登上赛场到现在投资这些年自己赚的钱。”贺境时主动解释,“其他七零八碎的金卡黑卡,都是通过父母手段得来的,我成年以后就再没花过家里的钱,所以那些在绝对意义上不在我全部范围之内。”
听他这么说,宋宜禾抬头看他。
“至于爸妈公司的股权分红,以及贺家总部每月打来的高额零花钱,我也从没当作是我自己的东西,也清楚那些就算给你,你更不会要。”贺境时与她肩膀抵着肩膀,说到这,他调侃道,“但没想到你居然以为我之前没有钱啊。”
“我没有!”宋宜禾羞赧瞪他,打了腮红的脸蛋愈发绯红,“不要再说这个了。”
瞧见她这个表情,贺境时点漆似的眸子里染上几丝难以言喻的宠溺:“生气了?”
宋宜禾没好意思再开口。
正好车子停在拍卖会所门外,司机下车,贺境时侧头看她:“那今晚哄哄你,行不行?”
宋宜禾会意:“你别乱花钱。”
“嗯。”贺境时悠闲地说,“但是给老婆花钱怎么能叫乱花,几个亿还是有的。”
“……”
宋宜禾从小没有生活在宋家,有记忆开始,许家就始终在为了钱而奔波。
所以如果是长在宋家的宋宜禾,听到这话或许会觉得甜蜜。可她只是长在许家的宋宜禾,虽然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但几个亿于她而言仍旧好似天方夜谭,是尾零多到看花眼的数字。
下了车,宋宜禾正想说话。
肩头突然被跟来的人轻轻拍了下,她回头看过去,对上黎思甜笑吟吟的双目。
“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宋宜禾咽下那些话,笑着应答:“我们出发得有些晚了,路上又耽搁了会儿。”
“哇塞禾宝。”黎思甜打量着她的高定,“这件居然被你拿下了,我原本想高价买呢,而且听说宋星瑶因为这条裙子发了好大的火。”
“宋星瑶?”宋宜禾很久没听到这名字,“她今天晚上也会来吗?”
黎思甜点点头,提步往上:“会吧。可能是代表唐家来的,毕竟最近情况你也知道,但上流圈子就这样,越是潦倒越不能被瞧不起。”
宋宜禾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黎思甜轻笑:“不过今晚倒有好戏看了。”
听出她这话的意思,始终没开口的贺境时余光轻瞥,不轻不重地低嗤道:“高定配美人,比起我老婆你看她配吗?”
“……”
被这话噎住,黎思甜终于安静了下来。
今晚这场拍卖会,汇集江北豪门圈子内有头有脸的人,除了极少数像贺境时从前那样不爱热闹的,几乎全部到场。
从走进大门的那一刻,红毯两侧站满了安保人员,厅堂清雅幽静,完全没有各类不入流的记者媒体,整个场合肉眼可见的壕气。
这是宋宜禾第一次参加,虽然不说,但微微闪烁的眸间写满好奇。
贺境时越看越喜欢她这副模样。
偏偏耳边聒噪,电灯泡黎思甜毫不自觉地占据了他的位置,正在体贴仔细地为宋宜禾讲解。
无处纾解的郁闷遍布周身,贺境时看了几眼喋喋不休的黎思甜,抬手轻拽了下领口。
强忍着才没有对她发作。
直到三人检查完邀请函预备进门,身后旋转楼梯处,忽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
贺境时意识到什么,看戏似的扬了扬唇。
而黎思甜的声音渐弱,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来人的身上。
眼风轻扫,贺境时看到大团火红正在靠近。
随着他嘴角弧度上扬,宋宜禾被浓重的馥郁花香吸引,回头去看。
只有黎思甜倏然僵硬在原地。
下一秒,付衍阴魂不散的声音出现在几人的耳边。黎思甜肩头一重,花枝招展的付衍将胳膊压在她肩上,紧接着怀里被塞入一束玫瑰。
“Surprise~”
这些天以来,这种状况贺境时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可时至此时,依旧会被逗乐。
他揽住宋宜禾的腰肢,低低闷笑。
而宋宜禾看到付衍满脸精神,受耳边贺境时的笑声影响,也跟着悄悄弯起了嘴角。
只是这四人里,唯独黎思甜尴尬又别扭,抓着花束,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有病?”
“干嘛?”付衍置若罔闻,“不喜欢玫瑰?”
“……”
“你不是最爱这玩意儿吗?我还专门吃了过敏药才送来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付衍点点头,妥协道,“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我下次——”
“没有下次!”黎思甜忍无可忍地控制着力道,将花束轻拍在付衍身上,“我喜欢你大爷!”
门外因这两人霎时低声闹起来。
宋宜禾看了会儿,忽地问贺境时:“你怎么也不教教他,干嘛看他出丑。”
“每段感情的起始都不同,他们就适合这种打打闹闹的方式。”贺境时不知看到什么,含笑的眼转瞬变淡,“今晚这的确有好戏看了。”
宋宜禾诧异:“什么?”
贺境时紧搂着她,微微扬起下颌:“看那边,黎思甜那便宜未婚夫来了。”
话音落,宋宜禾顺势望了过去。
越过仍然在挠付衍胳肢窝痒痒肉的黎思甜,她看到不远处拐角处,拥着小明星的年轻男人正缓缓朝这边而来。
如果宋宜禾没猜错,那边应该是休息室。
与此同时,付衍也很快发现盛家老幺,笑着扣住黎思甜细瘦的手腕,扭头一看。
男人白色西装领口处沾着口红印,旁边小明星的脖颈上,留了一颗刚出炉的小草莓。
付衍笑意渐隐,眼神凉凉。
两人目光触碰交汇,在这静谧无声的走廊里,不动声色地掀起风起云涌的浪潮。
谁知下一秒。
盛家老幺看着被付衍侧身挡住多半视线的黎思甜,调笑:“呦,这不是我那未婚妻吗?”!
第 56 章 宜婚56
话音落,这场面倏然僵持起来。
原本盛家老幺不出声,他面对着未婚妻,怀里却搂着其他小情人这事儿付衍或许不会计较,可眼下这人毫无眼色地挑明了关系。
付衍手指发痒,抑制不住地攥了攥。
捕捉到他这极小的动作,黎思甜拽着他的袖口往后扯了下,扬起笑意看向盛老幺:“居然这么不巧啊。呦,上次身边不是个唱歌的吗?”
“吃醋了?”他扬眉,“早说啊,知道你——”
黎思甜笑吟吟地讥讽:“吃你的醋?盛平煦,你怎么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镜子呢。”
付衍侧目看她,忍耐着笑。
不远处的贺境时闻言,唇边也挂上了浅浅的弧度,宋宜禾更没想到黎思甜嘴这么毒。
“……”盛平煦脸色一变,顿时觉得在其他几人跟前下了面子,“黎思甜,怎么说话呢你。”
付衍闲闲开口:“怎么怎么说话?”
盛平煦恨恨地看向他,只见付衍吊儿郎当地耸了耸肩:“跟人说人话,跟畜生说畜生话喽。”
沉默三秒,盛平煦倏然发作,松开被他掐腰的小明星握拳就要往上:“我操.你祖……”
“小盛弟弟,你确定要在这儿动手是吧。”
贺境时突然出声。
被喊住的盛平煦扭过头,迎面对上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四名黑衣保镖。眼神微变,紧接着又去看前面一步的贺境时。
他低垂下眼,单手摆弄着手机。
注意到盛平煦看过来,贺境时散漫抬眼,将屏幕对向他晃了晃:“要不要我给你大哥现在打个电话?我记得他最近跟我大哥好像有合作。”
“……”
“顺便聊聊你这一拳头能不能把合作打散。”
贺境时很少拿身份唬人一方面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另一方面实在没必要跟小时候一样,有什么事儿去找家长,的确很掉价。
但盛家情况特殊,家族内部向来弱肉强食,盛平煦不像贺境时这样受宠,父母虽有权势,可他到底是空有个小少爷的名头。
一提及他那掌权的大哥不得不怂。
果不其然,盛平煦闻言瞬间缩回手。
贺境时扯了扯唇:“还挺乖。”
话音落,宋宜禾面色稍顿,看了眼他的脸,虽然没吭声,但表情明显看上去有些微妙。
视线扫过贺境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在是很欠揍,又染着气定神闲的帅气。
恰好这会儿拍卖会即将敲钟入场,几人也没再分出耐心继续逗留。
付衍没打算让黎思甜落单,像是宣布拥有权般搭着她的肩,眼风凉凉刮过盛平煦,随着提步朝前的动作上下打量:“怂包。”
“……”
见那边翻不起风浪来,贺境时收起手机,牵住宋宜禾的手往里走,闯入不少人的视线。
惊讶地、好奇地。
毕竟他从来没在公开场合里有过女伴。
而之前那场求婚,虽说小道消息已经传遍,大多也都知晓对方是宋家女,可宋宜禾比贺境时还要低调,根本没有机会一窥究竟。
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纷纷驻足。宋宜禾今晚的礼裙是L家秋季款高定,黑色心形的丝绒抹胸,高腰款式,往下是银色细闪的百褶裙摆,垂地感上佳。
搭配同色细闪小平底,长发被珍珠扣高束。
整个妆容精致明媚到仿若油画公主。
唯独美中不足的,是浑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首饰,除了左手无名指那枚钻戒。
脖颈纤细,锁骨深凹精巧。
原本对贺境时这位联姻妻子不抱高期待的,此时也被宋宜禾不谙世事的纯粹模样惊艳。
外场一时安静下来。
宋宜禾恍若未闻,满脑子都还停留在贺境时那句“还挺乖”上。她抿了抿唇,刚想说话,直接撞上贺境时低眸看过来的目光。
“紧张?”见她半天不吭声,贺境时猜测,“不适应的话就等等再进去。”
宋宜禾回神:“什么?”
贺境时歪头打量她:“想什么呢你?”
四目相对,宋宜禾轻轻抿了下唇,停下步子靠过去,但由于贺境时太高,她不得不踮脚。
而贺境时同时刻倾身弯腰。
宋宜禾顺利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悄悄咬着耳朵:“你怎么对其他人也这样。”
贺境时扬眉:“我哪样儿?”
似是觉得这话烫嘴,宋宜禾想了想,眼睫细微颤动,慢腾腾学着他语气:“还挺乖。”
贺境时顷刻间愣住。
几秒后,他难掩笑意地弯起眼睛,笑得气息颤颤,半天没说出话。
对上他的笑眼,宋宜禾莫名觉得羞窘。
刚刚还存在的那点儿勇气瞬间消失。她放下脚站稳,心虚窘迫地站直身子。
然而下一瞬,贺境时抓住她,说话的声音都被笑得沙哑:“不是,你怎么还吃他醋呢。”
“没有。”宋宜禾嘴硬,目视前方,笨拙地试图岔开话题,“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我现在就能让人喊停。”贺境时偏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放在她脸上,“说清楚,真吃醋了?”
宋宜禾避让开他这道温度极高的视线,忸怩地清了清嗓子:“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好。”
贺境时无言到直乐:“你怎么成天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吃醋?之前好歹还是个女的,现在看我跟其他男人说句话,也开始找茬是吧?”
“我没。”宋宜禾别过脸,“我——”
话还没说完,下颌忽地被贺境时捏住,然后扭转回面朝他的姿势,迎面撞入他眼里。
刚刚面对盛平煦的淡漠懒散消失,此刻贺境时的面色布满了宠溺。
这一幕落在偷偷张望的旁人眼中惊讶不已。
可偏偏贺境时习以为常地低头,浅浅啄了下她嘴角,低声哄:“宝宝,你比他乖。”
“……”
宋宜禾的脸腾地热了,伸手推开他。这下才注意到旁边的视线,耳根倏然红得更厉害了,轻拽了下贺境时,强装淡定往前走。
贺境时被拉着跟在旁边。
瞧见她耳垂通红,提了提唇角,另外一只手抄进兜里,一脸听话的样子。
进入内场,付衍与黎思甜已经被工作人员领着到了位置,见他们进来,黎思甜回头招手。这举动一出,其余人顺势望过去。
“哎阿瑶,那不是贺境时吗?”
“没想到他今晚居然来了。”
“旁边那个就是你家前几年带回来的养女?”金发女孩儿碰了下宋星瑶胳膊,“挺漂亮啊。”
闻言,宋星瑶不悦地看她一眼:“漂亮能当饭吃吗?你看看这周围谁不漂亮。”
“生什么气呀。”金发女孩儿打趣,“这么多年了你还跟人别苗头呢?要我说又没碍着你。”
宋星瑶冷嗤:“你知道没有?”
“那人家不还帮你去承担联姻了吗?”女孩儿不以为意,“要不然你现在能继续逍遥自在啊。”
这话不知道戳中宋星瑶的哪根神经,她猛地合上竞品手册,冷冷看向安静地跟在贺境时身边,备受瞩目的宋宜禾。
猝不及防地,她的耳边响起之前贺境时的那句“联姻对象不是她,你以为我会应下”的话。
鬼知道宋宜禾这小贱人跟贺境时暗通款曲了多久,可不就是等着这联姻位置呢。
尤其是在宋星瑶前不久得知宋宜禾身世,这念头便如龙卷风过境,半点也压制不住。
看出她心情不好,金发女孩儿跟其余几个都没再开口,只静悄悄地瞧着斜右方的人。
直到穿着旗袍的拍卖师登台,敲响小钟。
叮的一声。
内场细微的喧哗声渐隐,席位之间的光线稍稍变暗,拍卖师开始按照流程开场。
贺境时将竞品手册递交给宋宜禾:“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拍下婚礼用。”
“你真要拍啊?”宋宜禾眨眼,“就算是婚礼,也用不着这么贵重的首饰呀。”
“怎么不用。”贺境时平直肩背稍倾,靠近她轻声说,“你今晚不拍,等筹备婚礼时,妈和奶奶会送更贵重的,况且婚礼总是做给外人的。”
宋宜禾无言以对,但也明白他的意思。
或许是他们两情相悦,时间一长,连宋宜禾自己都忘记了,这段婚姻其实是家族联姻。
领证是为了两家,举办婚礼自然也无法任由他们像普通夫妻那样随心所欲,无论是规模还是装饰,总不能被挑出错的。
思及此。
宋宜禾没再多说,乖乖低头翻起手册。黑金硬板质地的封面厚重细腻,鎏金印花凸显了今晚这场高级珠宝拍卖会注定不平凡。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居然在手册内页看到了一枚极为眼熟的祖母绿天然珍珠胸针。
照片里,胸针被设计成了花环造型,玫瑰型钻石点缀,花蕊处镶着天然珍珠。
而花枝蔓延的顶部嵌着整颗祖母绿宝石。
这是宋宜禾在母亲那份孕期日记中,仅留的唯一一张年轻时相片里看到的。
那会儿她约莫二十出头,黑长卷发戴着一顶碎花遮阳帽,白色小洋装简单雅致,浑身上下只在胸前别了一枚艳丽胸针。
宋宜禾只看过一眼,便将轮廓记下。
饶是现在在另一页纸面看到,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认出来,因为在日记里写道,这是母亲二十岁生日,宋南山远赴苏黎世拍下的藏品。
宋宜禾轻轻吸了口气。
既然是宋南山送给母亲的礼物,怎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这场拍卖会上。
难道是当年母亲将它转手卖给旁人?
可按照她对宋南山的情意,这个概率小到几乎不存在,那又怎么会在今天被拍卖?
注意到她的异样,贺境时正要说话。
旋即,一束炽亮的落地灯洒在拍卖台中央,切割精巧的玻璃罩子内,放置着宝石胸针。
“怎么了?”贺境时收回眼,重新将目光放在宋宜禾身上,眉心微敛,“身体不舒服?”
宋宜禾脑间极为混乱,抓住他的腕骨,另一只手点了点内页,声音发紧:“这个。”
贺境时抬眉:“喜欢这个啊?”
“不是……”宋宜禾着急想要解释,可台上拍卖师的声音透过音筒,盖过了她的,“宝石胸针,起拍价五百万,现在开始竞价。”
席间陆续有人追加价格。
宋宜禾置若罔闻,拉住贺境时稍稍用力,将人拽到身前,吸了吸鼻子:“这是我妈妈的。”
“……”贺境时眼皮一动,“岳母的?”
宋宜禾生怕他会不相信,急迫到眼睫潮湿。
看了她两秒,贺境时已经很久没有在宋宜禾脸上看到这样惊惶的表情,摸摸她的手。
而后若有所思地坐直了身子。
只是在刚刚交涉的过程里,胸针价格已经被抬高至一千三百万,许多人见溢价太高,便逐渐停下了追价,在场只剩两名男性仍在竞争。
贺境时等了片刻,见其中一人忽然停止。
抬手,随意地按压竞价铃。
就在他这叮铃一声响起的前半秒,来自左手往后两排位置传出另一道响铃。
紧随其后的熟悉女声清脆悦耳,能细微辨别出带着势在必得。
“两千万!”
话落,全场冷不丁喧哗一瞬。
宋宜禾瞳孔微张,立马跟着众人回头去寻那道声音。果不其然,隔着不算拥挤的攒动人影,她看到宋星瑶正遥遥看着她。
清丽的眉眼染着笑,趾高气扬又嚣张。
见宋宜禾转身,四目相对时,宋星瑶笑眯眯地抬起手,姿态亲昵地朝她挥了两下。
在这一眼对视的电光石火间,宋宜禾忽地想到了什么,睫毛微颤。
唐瑾说:“山鸡终究是当不了凤凰,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还非要生出个女儿来碍眼。”
唐瑾很早就知道她的身世。
以及从贺境时口中得知,前几个月里,唐瑾与许志国的联络。
宋宜禾面色微变,某个难以宣之于口的念头在这一瞬间缓缓浮出水面。
还不待成形。
旋即,贺境时的两道铃响起。
全场所有注意力全部投递过来,万众瞩目的男人扫过宋星瑶,眉头极淡地皱了下,像是很瞧不上她这种上赶着被虐的行为一般。
然后漫不经心地叫价:“三千万。”!
第 57 章 宜室57
这价一出,席间低语喧哗顿时被拉至高潮,视线如同雪花般纷纷落在贺境时身上。
包括他旁边的宋宜禾,也同样惊住。
睫毛微颤,她的手指在贺境时的掌心里忍不住地蜷起,目光却依旧定格在宋星瑶脸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视野里的女生脸色极为明显地变了变,笑意骤然凝滞,完全没料到之后会有贺境时插手抬价。
两人对视片刻,宋星瑶抿唇移开眼。
宋宜禾慢腾腾地收回视线。
下一秒,宋星瑶仍在响铃加价,那头增加一百万,贺境时就翻倍加,场面一时变得针锋相对起来,每次铃响都仿若是铆足了劲儿的对峙。
“二千两百万!”
“二千四。”
“二千五百万!”
“二千六。”
起初还没回过神来的其余买家,此时也从拍卖师笑着的报价声中回神。
直至价格被推高到二千七百万。
宋宜禾坐不住了,反扣住贺境时的指尖,眼神有些紧张:“竞得太高了,算了吧。”
“高吗?”贺境时握紧宋宜禾的手,显然还记得之前唐瑾在老宅的那五百万,“这才刚开始。”
闻言,宋宜禾的红唇动了动。
因为两人讲话,中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排无声片刻,也没有再继续叫价。
这反应让众人以为贺境时不准备继续追价。
其中自然包括宋星瑶。
她今天来的目的一方面为了表明唐家的流动资金尚好,另一方面就是为这枚胸针。
甚至临走前,唐瑾还给了她张副卡。
所以这会儿见贺境时好半晌都没有反应,宋星瑶的嘴角止不住地扬起,视线越过人群,遥遥落在旁人口中那一对金童玉女的头上。
旋即,像是捕捉到她的注视。
姿态散漫的贺境时回头,头顶盈弱的光线跌坠在他眉目间,映亮了眼底的漠然与嗤意。
“还有人加价吗?”拍卖师停顿片刻,“二千七百万一次、二千七百万两次!”
说到这,她扫过重新抬手落在竞价铃按钮上的贺境时,不动声色道:“二千七百——”
“叮——”
与此同时,刺耳又令人亢奋的铃再度响起。
拍卖师的话截在口中,兴味挑眉。
宋星瑶势在必得的笑意僵滞,不可置信地望向贺境时,只见他分明是在平视自己,可目光却仍像从高处盛气凌人地砸在她脸上。
贺境时漠不关心地回头:“四千万。”
嗓音淡淡,彻底压死了宋星瑶的嚣张气焰,所有不可一世的傲气,在这一刻被贺境时尽数踩在脚下,化为齑粉。
宋星瑶很是不服,强撑着涨红了的脸颊维持镇定,手腕一晃,还想再继续往上追加。
谁知肩头忽地被人按住。
她皱眉抬头,来人是唐瑾的贴身助理,正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不要继续。”
“可是妈妈不也想要拍下这枚胸针。”宋星瑶语气怨怼,“我只是做了妈妈想做的。”
助理收紧扣在她肩上的手:“这东西就是从夫人手里流入卖场的,小姐以为她会想要吗?”
“可……”
“小姐别忘了今天的任务。”助理松开手指对她的桎梏,“拍品还有很多,您何必动气。”
助理跟在唐瑾身边多年,她的话基本就是唐瑾想说的,宋星瑶虽然不明就里,但最终只能愤愤咬牙放弃追价。
拍卖师一锤定音。
胸针以四千万的价格被贺境时收入囊中。
被他这刚开场第一件拍品就引爆全场的举动震惊到,隔了过道的黎思甜倾身,拍拍宋宜禾的胳膊:“你对象今晚是散财童子吗?”
宋宜禾也还没回过神:“什么?”
“这胸针最高就值八百万,贺境时出手直接把价格翻五倍。”黎思甜表情颇为感慨,“不过宋星瑶也是,她哪儿来那么多钱。”
宋宜禾的注意力全被前半句话勾走,闻言轻轻抿了下唇,看向贺境时。
“怎么这表情?”他把玩着她的手指,见状轻声笑起,“觉得我乱花钱了啊?”
宋宜禾清楚自己没有立场指责他,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贺境时这是母亲的遗物,他必定不会这样。
可情绪翻涌着,迫使她忍不住说些什么。
“谢谢。”宋宜禾想了想,觉得贺境时肯定会因为这话不开心,而后又低声补充,“没觉得乱花。我的妈妈也是你的,所以我其实挺开心的。”
贺境时讶异一瞬,看着她没说话。
被这赤裸裸的直白眼神看得脸颊微红,宋宜禾别开眼:“但你也别太花钱了。”
贺境时:“怎么呢?”
宋宜禾瞄他一眼,含混道:“不是说让我养活你,一次散财几个亿,我哪儿养得起。”
“……”
闻言,贺境时霎时被她逗乐,肩头轻颤,稍稍斜过抵靠住宋宜禾的肩,脑袋很轻地凑近碰了碰她,悄声应了下来。
……
今晚这场拍卖会共分了二小场,竞品按起拍价格依次登台。因为贺境时盲目加价,之后每开拍一件,众人都会似有若无地朝他看来。
只是宋宜禾的话到底起了作用。
除了宝石胸针外,第一场剩下的七件拍品,贺境时没再出过手,看上去更是兴致缺缺。
四十分钟过去,第一小场结束。
因为这次的珠宝拍品皆价格昂贵,中途有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而此前拍下竞品的买家也被领至隔壁休息室进行签单。
宋宜禾见时间充裕,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结束之后,她正想直走去找贺境时,跟他一起回位置,谁知迎面撞上了宋星瑶。
两人目光触碰,宋宜禾看出她眼底的憎恶与厌弃,思考着停下了步子。
而对方也横冲直撞地挡在她面前。
宋宜禾抬眼:“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宋星瑶根本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这会儿碰到宋宜禾,有关得知她身世的情绪昭然若揭,“难怪当初爷爷非要把你带回家,还要跟我平起平坐。如果不是贺境时,你现在凭什么敢跟我抢那枚宝石胸针啊。”
宋宜禾安静看着她:“那是我妈妈的东西。”
“你妈妈?你是说爸爸那个被赶走的婚前前女友吗?”宋星瑶的眼神难掩恶意,“那是爸爸买的,用的是我们宋家的钱,你妈妈算什么东西?”
宋宜禾抿唇:“嘴巴放干净点。”
闻言,宋星瑶低低笑起。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都是宋家独一份,无论是兄长亲人的宠爱,还是高贵的身份。
现在突然告诉宋星瑶,其实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她根本无法接受宋家有第二个女儿,更不能接受宋南山居然还有别的孩子。
被专宠长大的小公主自私又凉薄,这些天让这个真相折磨到心力交瘁,恨不得全部爆发。
于是宋星瑶望向她,笑意恶劣:“干净?在你眼里什么干净。你妈妈珠胎暗结干净吗?还是你跟贺境时其实早早就——”
啪的一声。
宋星瑶的脸被狠狠甩了一耳光,微微侧头,走廊光晕跌落在她眉间,愣怔又恍然。
左脸很快浮现出浅浅的巴掌红痕。
宋宜禾收回手,克制着颤抖攥紧指尖。
因着是第一次做这种举动,以至于久久没有缓过神,眼尾被激得发红,她轻咬了下嘴唇。
片刻后。
宋星瑶慢慢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打我?宋宜禾,你居然敢跟我动手?!”
“动手怎么了?”宋宜禾声音发紧,难得露出一丝尖锐,“我妈妈跟你爸爸恋爱的时候,唐女士还只是旁观者,明明是她拆散了我的父母,你现在凭什么帮她指责我妈妈?”
没想到兔子逼急也会咬人,宋星瑶一愣,像是想到什么:“你骗人!”
“……”
“你妈妈明明是拿了我外公的钱,心甘情愿离开爸爸的,你在撒谎!”
盯着她明显底气不足的表情。
宋宜禾深吸了口气,没再继续纠缠,只没头没尾地开口:“我们扯平了。”
说完,她提步就要离开。
宋星瑶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她:“不准走!你给我说清楚!宋宜禾!你不过就是借着贺境时的势,你以为就能靠一辈子吗?!”
“走开!”
似是被纠缠得恼了,宋宜禾重重甩开她,连声音都染上怒意,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剩宋星瑶在原地崩溃,显然被宋宜禾刚刚提及的有关父母往事挫伤,完全不相信,自己从小信赖的母亲会做出宋宜禾口中那些事。
而宋宜禾脚步飞快,没有再去找贺境时,径直回到拍卖会内场。
故而也忽视了不远处休息室微晃的人影。
第二小场拍卖即将开始。
宋宜禾坐下后,跟黎思甜聊了会儿,稍微转移注意力压过因宋星瑶而波动的情绪。
没多久,贺境时也回到位置。
他低垂着眼整理袖口,应该是刚洗了手,指尖沾着水,顺嘴问:“还有看上的吗?”
宋宜禾草草又翻了一遍手册。
视线在最后两页的那顶野玫瑰珍珠冠冕上定格了瞬,眸光动了动,接着很快移开。
想到宋星瑶的话,宋宜禾心不在焉地摇头:“等会儿再看吧。”
贺境时没错过她目光停留的那两秒,瞥过内页照片,随意地嗯了声:“知道了。”他这反应奇怪,但宋宜禾心里憋着事儿,自然没能敏锐注意到贺境时从落座以后,就始终隐含戾气,又被面无表情很好掩盖的眸色。
第二场登台的拍品中规中矩,没了贺境时的追价,八套珠宝很快被拍下。
直到最后一场。
第一条维埃尔钻石项链刚被送上,黎思甜眼睛一亮,沉寂整晚的她倏然有了反应。
竞价到最后,另一位买主大概有卖黎思甜面子的意思,轻松放手,价格定在五百五十万。
但偏偏敲锤前杀出程咬金,盛平煦忽地按响铃叫价七百万,聪明人一看就知道他故意找茬。
黎思甜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回头,手背突然被旁边昏昏欲睡的付衍按住。
扭头看过去,只见男人百无聊赖地往上追加二百万,没睡醒的侧脸看上去极为浪荡。
黎思甜没想到刚打趣了贺境时的话,立马就应验在自己身上:“你是疯了吗?”
“风头总不能让阿境一个人出吧。”付衍趁机碰碰她的小手,风流却不下流,“小爷有钱。”
黎思甜恨铁不成钢:“有钱让你这么造!”
付衍梗着脖子:“千金难买你喜欢。干嘛,让我眼睁睁看他抢走你喜欢的借花献佛啊?”
“……”
这话堵得黎思甜没法应答,只得作罢。
原本以为之后的走向会复刻贺境时与宋星瑶间的情况,但没想到,盛平煦没有再追。
拍卖师落锤,黎思甜忍不住看向后面。
只见盛平煦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而几步开外的后门口,正站着两道高大身影。
盛平煦在那人跟前根本抬不起头。
视线微转,黎思甜才看到被几位工作人员簇拥着走到前排落座的贺明也。
微微惊讶了一瞬,她毫不在意地收回眼。
但贺明也的意外到场,也说明了接下来的拍品都是重量级物件。
果不其然,紧跟着登台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项链与红尖晶钻石戒指,皆以超出低估价两倍的价格被角逐拿下。
而在此期间,刚开场就大手笔拿下胸针的贺境时始终没有进一步动作,至于被他轻松碾压的宋星瑶,也安静得有些异常。
直到第五件帝王翡翠项链亮相。
开始起拍之后,宋星瑶终于有了动静,这是今晚唐瑾交给她的任务。
至于原因,宋星瑶并不清楚。
然而在众人都未曾察觉的角落里。
贺境时牵着宋宜禾的手,看着那串项链,耳边响起越来越高的价格,以及混在其中宋星瑶的声音,不清楚想到什么,他的眼神微妙闪烁。
“喜欢这个吗?”
宋宜禾诧异:“要送给奶奶吗?”
按理来说,翡翠这样的东西用来送给老人更为合适,一般年纪的很难压住。
贺境时闻言低声笑:“送你。”
“不要。”宋宜禾想也没想,“这我压根都戴不了的。不过你如果想拍下,可以送给奶奶。”
像是得到满意答案,贺境时抬了下眉,哼笑了一声,倒是没再计较送给谁。
在这件拍品即将落入宋星瑶囊中时,贺境时又有了动作,跟在她的价格之后慢声加价。
眼看价位快要超出此前全场的最高价,宋星瑶开始坐不住了。
而贺境时仍然气定神闲地以百万金额递增。
这是两人今夜第二次逐价,甚至有好事者悄悄拍了小段视频,发送到了朋友圈内。
一时间,引得事态顿时高涨。
就在宋宜禾犹豫不决,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往上加价时,唐瑾助理再度指示:“加。”
——七千万。
贺境时继续追加。
助理看着聊天页面的消息,拧眉:“加。”
——七千五百万。
贺境时继续追加。
两人有来有往将价格抬至七千九的时候,不仅宋宜禾慌了,助理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连带着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也悄悄过来看情况。
微信那头久久没有等来唐瑾回复。
一旁的助理无声焦躁。
场面悄然寂静,宋星瑶甚至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全都放在她身上,包括旁边相处多年的小姐妹,纷纷震惊错愕。
想到走廊被宋宜禾扇的那巴掌,想到被横刀夺爱的那枚宝石胸针。
宋星瑶咬牙,不等助理开口直接按了铃。
——八千万。
听到这个数字,贺境时眉眼一松,唇边甚至闲适地勾起笑,宛若这价格正中他心怀。
而猝不及防加价的宋星瑶被助理喊停。
微信里,向来温文尔雅的唐瑾第一次在助理面前发了好大一通火,回复暂停。
至此。
贺境时最终以八千一百七十万拍下-
今夜二场共计二十四件拍品,成交二十件,其中有五件皆超低估价被拿下。
以贺境时翻五倍的宝石胸针开幕,以贺明也九千万的帕拉伊巴碧玺钻石戒指圆满落幕。
贺家兄弟尽出风头,尤其贺境时,多年不出手,一出手随便就是九位数。而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什么都没能拿下的宋星瑶。
据说她朝休息室走去时面沉如水。
在等签单的过程里,宋宜禾与黎思甜去了趟洗手间,贺境时与贺明也站在通风口。
被贺明也意味深长的眼神盯得好笑,贺境时无奈:“你看什么呢?”
“看不出来。”贺明也咬着烟,“贺家几兄弟里最规矩的,居然也会干这种事儿。”
贺境时扯唇,没吭声。
但贺明也显然不打算放过他:“那串帝王绿项链弟妹压得住?你钱多烧得慌?”
贺境时:“是啊,一掷千金的滋味还挺爽。”
贺明也嗤了声,淡声道:“既然你拍项链送给弟妹,那把那顶珍珠冠冕转手给我?”
“那是我老婆婚礼用的。”贺境时好笑,“竞价的时候你怎么不抢?”
贺明也像看弱智似的眼神扫过他:“你想等明天上新闻?我看你真是钱多。”
懒得搭理这话,顿了顿,贺境时才慢慢将今晚宋星瑶追价的举动跟贺明也讲了:“那串帝王绿是唐瑾二年前在日内瓦拍的。”
贺明也扬眉:“你确定?”
“嗯。”贺境时抬手揉了揉脖子,“确定。”话音刚落,休息室有工作人员请他过去,贺明也已经签过单,告别后径直离开。
贺境时提步进了房间。
果然不出所料,主办方负责人与拍卖公司老板都在,见到面前几人,贺境时停步,笑着调侃:“签个单而已,不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吧。”
“小贺总误会了。”主办方赔笑,“是这样,我们这边接到电话,有位匿名买家想以两倍最终价格买下您刚拍下的项链。”
贺境时神色散漫:“两倍最终价?”
“是的。”一旁的拍卖公司老板开口,“那位据说是要得很急,劳烦您给通融通融。”
“到我手里的东西哪儿有通融一说。”贺境时玩味一笑,懒洋洋道,“况且这玩意儿刚到我手里,转眼就有人买,不会是在干非法勾当吧?”
“……”
他这话说得含蓄,可眼神却意有所指,对上老板的目光,就差没把“洗钱”二字刻在脸上。
没想到事态发展急转直下,主办方被贺境时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怎么会呢!”
贺境时笑着看他。
主办方讪讪:“这也是只随口问问,您要是没这想法……还是签单吧。”
见状,贺境时已经完全明了。
不动声色地扬起唇,他走到桌前,随手翻了翻面前的纸页,手肘抵在桌沿,腰背稍弯。
就在他准备签字的时候。
拍卖公司老板忍不住多嘴寒暄了句:“您今晚跟宋小姐追价的场面真是经典,就刚才我还在听工作人员议论,说您有意针对宋小姐。”
“针对?”贺境时落笔动作稍停,似是听到天方夜谭般笑了,“我为什么针对无关紧要的人。”
“主要是您始终追着宋小姐,这就……”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我追着。”贺境时语气淡了几分,“胸针是我太太母亲的遗物,那顶珍珠冠冕是婚礼要用的首饰。”
“……”
“至于那项链,”贺境时垂下眼,签字时手背骨骼凸起,漫不经意地给出回答,“买来给我太太当手串玩儿,不可以吗?”
因着贺境时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外人对他的了解仅存在于数年前欧洲赛车圈的获奖视频。
眼下见他突然不耐,纷纷不敢吭声。
签完字,贺境时没有多留,想着宋宜禾去洗手间久久没回来,眼前闪过第一场中场休息时,在走廊听到的那段对话。
贺境时眉心微敛,抄着兜准备去找。
然而刚出门,身后传来宋星瑶的声音。
贺境时不痛快地回头去看。
宋星瑶已经走到他跟前,咬着唇,脸色难看至极:“贺境时,今晚你至于那样吗。”
“……”
“我拍什么你抢什么,好歹咱们两家还是多年世交,甚至当初要嫁给你的人原本是——”
“原本是谁?有你什么事儿?”贺境时看到她就想起她在走廊为难宋宜禾的场面,“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宋宜禾,这婚事我不会答应。”
宋星瑶嘴角一撇:“是,我知道。”
贺境时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你知道现在还来浪费我时间?”
“我只是想问问,那串项链能不能——”
“不能。”贺境时打断她,半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面露嘲讽,“你疯狂抬价我太太母亲遗物那会儿,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一刻。”
听到他一口一个宋宜禾,宋星瑶僵硬了瞬,忍不住阴阳怪气:“我就说她现在怎么胆子大到敢跟我动手,原来是你在后面给她撑腰啊。”
这话让贺境时想起宋星瑶说的那句宋宜禾借他的势。他扯了扯唇,凉声道:“撑腰怎样,借势又怎样,只要宋宜禾还稳坐在我太太这位置上,我贺境时就给她撑一辈子的腰。”
“……”
他跟宋星瑶几乎没什么机会打交道。
但之前在老宅,贺境时以为借着星云酒庄的事情,已经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现在看,这人似乎还是有些看不明白。
贺境时没怎么思考,索性这次将话一次性说个明白:“我太太脾气好不计较,可你别忘了,她现在是我的人,人为刀俎这套你最好收起来。”
宋星瑶被他这冷脸骇到,面色微白。
贺境时却视若罔闻,只在开口前一秒,余光扫到停在不远处的宋宜禾,顿了顿:“回去转告你母亲,那串项链如今是我的。”
“……”
“今晚所有拍品,只为哄我太太高兴。”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徒然加重,宋星瑶咬着牙,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
这一瞬,她莫名庆幸当初联姻的不是自己。
宋星瑶正兀自失神,而后就看到贺境时偏头看向走廊另一侧,她也顺势望过去。
只见宋宜禾唇角抿着笑,矜持地与贺境时目光纠缠,两人对视间,彼此眼底只剩对方。
宋星瑶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缩,还不待她生出按捺不住的艳羡与眼热。
贺境时侧过身,姿态闲适地倚靠在墙面上,眉尾稍提,声音明显比刚才柔和不少,像是刻意在说给旁观者听:“宋宜禾,今晚这一亿五千万讨你欢心,讨到了吗?”!
第 58 章 宜婚58
回程的路上,宋宜禾的耳边仍旧还回荡着休息室外贺境时说的那几句话。
想到最后宋星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跑开,她转过头,嘴角没忍住浅浅弯起,一瞬间,整张脸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
旋即单手托腮,食指掩了掩唇角。
注意到宋宜禾这反应,贺境时自认已经对她极为了解,哪怕半个侧影也能琢磨出表情。
“又偷笑呢?”贺境时碰了下她耳垂,“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也不跟我分享分享。”
宋宜禾往旁边避开,一时无法反驳,最终只好捡来话:“你今晚拍那串项链,疯狂抬价,我还以为最后会突然中止。”
贺境时笑:“我在你眼里这么坏?”
“倒也不是坏。”宋宜禾看他,“我原本想着你是打算让她今晚大出血的。”
贺境时:“那岂不让她们如愿以偿了。”
宋宜禾没听明白:“什么?”
今夜有关唐家那些细枝末节的怀疑,只不过是贺境时的猜测,眼下没证据,他并不打算堂而皇之地直接告诉宋宜禾。
反倒是前段时间安排人去寻的那名医生,前不久已经找到人,只是还没套出话。
思及此,贺境时拉过宋宜禾的手,若有所思地捏捏她的指尖:“你跟宋星瑶的对话,我听到一些。阿鹞,关于你爸爸你是怎么想的?”
宋宜禾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好在贺境时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之前有听我妈提起过宋伯父,记得她用端方君子,温良如玉这八个字形容过对方。”
宋宜禾垂眼,抿着唇。
“联姻这样的事,其实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实在太常见,就算咱们也不例外。”贺境时说,“所以我明白你不是因为这个理由,那是为什么?”
话落,宋宜禾有些猝不及防。
她没有想到贺境时居然会猜得这么准,转头愣怔看向他时,眼里的诧异甚至还没收干净。
迎面撞上对方满含包容的眸光。
心梗了瞬,宋宜禾感到情绪压抑。
脑间难以抑制地联想到母亲那本孕期日记,反反复复提及的被抛弃,可耳边又是贺境时提及外人对宋南山的评价。
她咽了咽喉咙,呼吸艰难。
两人的目光纠缠片刻,看出贺境时并未退缩的意思,宋宜禾舔唇:“他抛弃了我妈妈。”
贺境时眨眼,没有出声打断她。
话出口,剩下的就变得很好说了些,宋宜禾抬眸看向窗外:“我妈妈留过一本日记,虽然我不清楚他们过去的事,但能看得出我妈妈很喜欢他,否则不会怀着原本可以流掉的我,在川宁那个小县城里待了那么久。”
“甚至在死前都还想要再见他一面。”
盯着宋宜禾冷静的侧脸,贺境时思索片刻,顺势接话:“岳母当年为什么选去川宁生活,这件事有在日记本里提起吗?”
“没有。”宋宜禾低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到死都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
眼见这语气不太对,贺境时轻叹,隐隐后悔在这个夜里问起她父母的事情。
没做犹豫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想到之前贺帆发来的文件,想到已经被自己找到住址的医生,想到宋南山婚后的状况。
贺境时很想告诉宋宜禾,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她母亲很大概率没有被抛弃。
只是逝者已逝,很多话在没有被定论前,一旦出口,又在后续推翻的话,对宋宜禾而言恐怕是很残酷的打击。
思及此,贺境时拥着她的肩没再说话。
车内突然变得安静。
只余窗外风声与车轮的摩擦声。
……
而同一时刻。
唐家书房。
宋星瑶踯躅不安地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向里面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回宋家住的女人。
今晚不仅出了丑,还一分钱没花出去。
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唐瑾为唐家生意焦头烂额的模样,宋星瑶烦躁地轻踩了下脚。
旋即没有再犹豫,直接推开了门。
“妈妈。”
“回来了。”唐瑾淡淡瞥过她,“今晚情况我已经听助理说过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
对上唐瑾的眼,宋星瑶莫名感到发怵,小声询问:“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这么大一堆烂摊子,你让我心情好?”唐瑾很轻地讥笑了声,“你看看你几个舅舅,成器的被赶到国外自己打拼,不成器的全留在家里。”
“……”
“北郊工程不按规矩办事,死人了倒是来找我帮忙了。”唐瑾的呼吸寸寸加重,“明知道贺帆不是善茬,当初非要用换联姻对象的砝码跟那种疯子做交易,还被人家查出几年前的命案。”
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这些事情从来没人跟宋星瑶讲过,这会儿越听脸色越惨白,书房内的白炽灯映亮了她的脸。
宋星瑶磕绊道:“可舅舅做出这样的事,妈妈你为什么一定要插手管他的——”
“你以为我想管吗!”唐瑾厉声打断,“要不是我刚发现,十几年前我就成了你外公和舅舅这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我何必管这烂摊子!”
“……”
这些信息狠狠砸向了宋星瑶,她措手不及地睁大眼,所有在宋宜禾面前的骄纵气焰,此刻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嗫嚅两秒,宋星瑶下意识走到唐瑾旁边,难得露出一丝害怕地去握她的手。
或许是刚才的发泄令唐瑾纾解了压力,此时指尖被温暖包裹住,她后知后觉地回神,目光复杂地看向被她吓到眼眶通红的宋星瑶。
四目相对,宋星瑶吸了吸鼻子。
她明明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知怎么,许多东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宋宜禾的话。
宋宜禾说:“明明是她拆散了我父母。”
如果不是在对宋南山仅有的记忆里,宋星瑶很少见到过他的笑,很少见到他与母亲恩爱亲密的画面,甚至他从来没有抱过自己。
这些画面在宋宜禾说完,尤其是看到贺境时与她的相处后,如同走马观花在眼前闪过。
否则宋星瑶原本是不会怀疑的。
但不知怎么的,看着唐瑾因疲累而消瘦的脸,宋星瑶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确定了。
从小到大得知的宋南山初恋女友,真的是母亲口中的捞女吗?真的是收下外公支票主动让开位置的吗?自己真的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吗?
宋星瑶彻底迷茫了:“妈妈……”
唐瑾皱眉看她,没有吭声。
下一秒,宋星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轻声问:“宋宜禾说是你拆散了他的父母。”
唐瑾面色骤然变得僵硬。
宋星瑶颤声问:“这不会是真的吧?”
不清楚唐瑾是想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她几乎是迅速又狼狈地将手从宋星瑶掌心抽离。
然后僵着动作,一点点坐到软椅上。
整个人在宋星瑶眼里,像极了经久没有得到维修的残损机器,根本做不出灵活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宋星瑶惴惴不安而又惶恐的心情终于被推至最顶峰。
她喃喃:“妈妈你说话呀。”
“出去。”唐瑾低眼看着面前的文件,声线紧绷沙哑,不耐催促,“滚出去。”
“……”
这话一出,宋星瑶眼底若隐若现的期待光芒转瞬熄灭,仿若是母女间默契无声的回复。
可是她想不明白。
既然已经骗了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时候,告诉她其实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宋宜禾的。
为什么不能一直瞒着她啊。
脚步踉跄,宋星瑶无法承受这情况,转身慌慌张张地跑出了书房。
门被砰地砸在墙上。
听到这动静,唐瑾缓缓闭眼,面部肌肉因为极度紧绷,以至于遍布着病态的抽搐。
半晌后,她睁开那双阴郁至极的眸子。
不待她顺着宋星瑶的话拉扯来的记忆回想,手机突然响起,唐瑾扫过那串号码。
疲惫不堪地接通了电话-
今晚不知道什么情况,回九州湾的途中频繁堵车,下了高架,车子又拥挤在三号转盘外。
宋宜禾仍然保持着结束对话后的姿势,倚靠在他怀里看手机,贺境时也垂着眼。
两人偶尔就着视频谈论几句,刚刚提及宋南山话题从而导致的低迷氛围似是从没来过。
只是车在原地停留了约莫十分钟。
贺境时看宋宜禾困了,随意地往车窗外看了几眼,不经意间看到两辆警车与救护车。
从旁边经过时,灯光晃眼。
投射进车窗里面,隔着玻璃映入贺境时的眸间,将他点漆似的眸子染成亮色。
眉心微动,他抬手敲了下挡板。
司机会意地降下隔板。
贺境时随口道:“麻烦你去前面问问,是不是出车祸了,顺便看看要不要帮忙。”
“好的。”
闻声,宋宜禾仰头:“怎么了?”
“前面应该是出了点儿意外。”贺境时低眸,指背蹭过她的脸,“困的话要不要睡几分钟。”
宋宜禾收起手机:“我还——”
话没说完,驾驶座车门便被打开。
司机很快折返回来,弯下腰,将上半身探了进来交代:“前面发生连环车祸了。”
贺境时抬眼:“要多久?”
“这个不清楚,只是……”司机犹豫,“我看其中有辆粉色法拉利,车牌像是宋星瑶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