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看出来了?”杜云期惊道。
穆程笑道:“我一回来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装着看不见?”穆程温声说。
“想用……这种方式偷偷看看你。”
穆程笑了笑:“小将军,我的长相入你的眼吗?”
杜云期苦笑:“你长得真好看。”
就是……你干嘛要长成这个样子!
笑完又生悲,他抬眼,既然被拆穿了,他就光明正大地看着这个人。
穆程低头抚抚他的眉眼,小院静谧,廊下灯影瞳瞳,这一双大眼睛清澈闪烁,如一汪泉水。
有几声杂乱响动打破了这静谧,颇有规律的口哨声,几声长几声短,错落有序。
杜云期愕然一惊:“那个……我出去看看什么动静。”
“是你的部将来了吧。”穆程道。
杜云期脚步顿住。
“你去吧。”
身后的门关上,那人进了屋,杜云期脚步反而挪不动了。
“你与部将会面,总有些军中之事不可外泄,你自去,不用在意我。”屋里人说。
杜云期点点头,迅速跑出去。
那些口哨已传出暗语,一共来了五个人,都是心腹部下,他回了几声口哨,这五人跳出来,暗夜之中齐齐跪到他面前:“少将军!”
“少将军,属下来迟,还请恕罪!”
他落崖之后,杜大将军一直在派人找,但当时是他引着追兵跑过来的,杜家军已经走远,他把追兵厮杀殆尽后,负伤也看不见,摸着走到了这里,又掉落下来。
外面没人知道他掉到了这里,一直在别处找。
也几乎没人知道这里有个小镇子,那进来的地方非常难找,是以他发出信号后,也又过了这些天才能找进来。
“父帅可好?”杜云期将几人搀起来。
“将军心忧少将军,一直以为少将军您……直到您发出信令,他才好转。”几人问候了他的状况,也简单说了一下军中情况,朝廷有规定,武将不能私自久留别地,现在大将军已回镇守的边塞。
“少将军我们走吧。”这几人又说。
杜云期回头看那院子。
“哦,是不是这户人家救了少将军?”他们问,“他们知道少将军的身份吗,如果知道,我们就进去感谢感谢他,出门没带多余的东西,给他们一些钱财吧。”
杜云期抬手,在苍翠的山脚凝神回望,顿了须臾,道:“朝中近来可有异样?”
“一直在争论兵败之事,太傅欲彻查证杜家清白,左丞不允说劳民伤财,陛下两边和稀泥,督公又不出面,就一直拖着,谁不知道左丞是督公的人,他们自是不想杜家好过,不知道背后打什么主意呢。”
部将回着话,又说:“少将军不必担心,此事还没有个定论,朝中有太傅坐镇,定不会让杜家军陷入非议
中。”
杜云期继续问:“督公为何不出面?”
“哼,这太监会享受,每年秋季去别庄避寒休养,开春才回,他那别庄隐蔽,这期间不一直都是他有事来找你,但你有事你找不着他么,你以为他不管事儿,可他眼线无数,谁要敢忤逆了他的心意,人头绝不会等到第一天才落。”
“所以……督公现在在别庄?”
“肯定在啊。”部将疑惑,“少将军管那个太监干嘛,咱们是现在走,还是跟屋里人打个招呼?”
杜云期眸中微暗,向院里指:“他不在别庄,在这里。”
周边人惊呆。
好一会儿后,几个部将瞪大眼睛:“少将军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督公穆程,的确在这里,他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几人惊异互看,往前一步。
杜云期拦住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人还没想到要干什么,他们只是不自觉想要过去看看,但听这么一问,他们迅速思量:“如果真是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杀了他,给大宣朝除掉这个蛀虫。”
杜云期怔怔往院里看。
现在外面并不知这人掉崖,还以为他一直在别庄呆着,那就是说,世人眼中,他并没有死。
一个在朝中手握大权的人,消失了几个月,还无人发现,很不正常,就打人不在京中,京中不知,那别庄还有一众丫鬟奴仆呢,主子不在家,他们也不知吗?
由此推断,他掉落悬崖可能是身边人所为,这个身边人至少是能出入别庄,在别庄做一番动作的,并且,还有替他传递信息的权限,能保证让外人以为他人一直在别庄里。
他数月不理朝政,朝堂并无大乱,不是因为有他没他都一样,而恰相反,正是因他平日威慑力太大,朝堂上下都怕他,即便他不在,也还是都会按照他的喜好去处理事宜,谁也不敢懈怠。
但是,他如果很长时间都不在,那大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听话了,而且纸包不住火,他不是开春要回去的吗,到时候还是会露馅。
他身边那个暗杀他的可能以为他摔死了,那么伪装成未死的假象,是有什么目的吗,也许在查找什么证据之类的,等查到了,再公布他的死讯,即便露馅也不怕了,是么?
不管有什么目的,暗杀督公之人,按理说,都是友人。
也不管将来什么证据确凿,什么死讯公布,任他外面风云变幻,此时这院中人,他仍可以隐姓埋名,一直平静生活在这里。
杜云期喃喃道:“不准杀。”
“少将军,机不可失啊。”
杜云期还没回话,而另一人道:“他武力高到离谱,我们几个绝对不是对手,想杀也杀不了吧,别少将军还没接走,我们全折在这里了。”
“他不是失忆了吗?”
“失忆也不代表武力丢了呀。”
“那他到底丢没丢呢,啊?”几人齐齐看向杜云期。
杜云期:“不知道,他说他会武力,我没试过。”
“没试是对的,这可不兴试,万一被他一掌拍飞了怎么办?”部将们商议,“现在最重要的是带少将军走,其他的事先别管了,少将军,什么也别说了,快跑吧。”
“对啊,赶紧跑,等他醒了我们可能就跑不了了,快快……”几人正说着,那院中屋里的烛灯闪烁几下,亮了。
几人赫然一惊,话语齐齐打住。
窗前有个人影,端着烛灯,“吱呀”打开门,俊逸的男人披着外衫,面上是如春风一般的笑容,缓步走来。
灯火照着他的脸,这样貌极好,可也确实是他。
几个部将暗暗护到杜云期面前,不敢冒然行动,静看他动作。
穆程走到院中石桌前,把烛灯放下,拂动衣摆而坐,笑看过来:“小将军,如果保密的事聊完了,就进来坐下说吧,外面冷。”
几人惊异互看,他知道少将军身份,他失忆到什么程度?
他们一并行军打仗多年,有一些默契,互相以眼色示意,很快定下了主意:不要拆穿他的身份,当做不认识。
然后,赶紧跑路。
失忆了那阴险狠辣的秉性可不会失,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人多点说不定能打过,但请增援哪有那么容易,他们自己都是摸了好些天才找进来的。
他们笑呵呵道:“哦,这位就是我们少将军的救命恩人了吧。”
他们一起往前跟穆程行了个礼,每个人都拿出一袋钱,放到那门口:“承蒙相救,多谢费心,那……我们就带少将军走了啊。”然后速速起身。
桌边人眉头一蹙:“现在走?”
“对啊,军中事务繁忙,我们得尽快走,你好好休息啊,不用送,多谢了。”
穆程觉得哪里不对,转眼看过来:“你们的意思是,只带他走?”
“对,对啊,不然呢?”
穆程目光掠过他们,笑道:“那可不行哦。”
几人怔住:他不放人?
杜云期被几个部将围在中间,说了什么也听不见。
只听这几人咋咋呼呼的:“感谢你的照顾,可是少将军不能不回啊。”
“对啊,这样,你还要什么,我们能给的一定给。”
穆程道:“我不要什么。”
那为什么不放人,他们错愕,回头看少将军,而杜云期眸中微暗,一时沉默。
他要食言了,他不能带他走。
他刚刚已经说了这句话,可是声音被淹没在了身边一群人的话语里,没人听见,而他此时,却是鼓不起勇气再重复。
几人实在是不明白,来回看,一片没拴紧的红绸飘悠而来,一人抬手抓住,再四处看,这才注意到这院子布置得很喜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盯着杜云期看。
杜云期说:“这是答应好的迎亲仪式。”其实应该把别人的
忙帮完了再走。
周围一下子没了声音,部将手里的红绸飞了出去。
可知道那太监为什么不放人了!
这是怎么发展的,怎么都到成亲的地步了啊,你们不是男人吗,哦,对了,太监算男人吗?
就因为不算男人,所以看上男人了是吧?
你失忆前不是从不许任何人接近的吗,也没听说你有这个喜好啊。
天下这么大,男人多得是,为什么就盯上了我们少将军啊。
少将军你还答应好了,是不是被迫的?
看这几人神色,大概是误会了,穆程起身,解释道:“帮别人的。”
“?”
是这样吗,那就好那就好。
“但我的确很喜欢你们的少将军。”穆程又说,他将挑杆勾在灯上,提着灯往外走。
“啊?”几人又是一愣。
所以还是看上了男人,看上了他们的少将军。
“不能只带他走。”穆程往院外来,向那被包围的小将军伸出手。
几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能轻举妄动。
穆程把杜云期牵住来,将外衫搭在他身上:“冷不冷?”
杜云期心神不宁的摇头。
“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杜云期还是摇头。
“那就先休息吧,天亮再说。”穆程将他往回牵。
杜云期又点头,一边走一边定定看他。
他有满腔悲意,没法叫这人知晓,他也……着实不想就这样走了,好像应该还要说很多话。
而身后几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少将军被牵回去,想走也走不了。
这是大魔头,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穆程牵杜云期坐下,回头:“进来吗?”
“好,好。”几人踌躇着迈步往里走,他们不敢让少将军离开视线,要近身保护。
今晚小院,桌边坐了一圈人,各怀心思,没人说话。
穆程狐疑看着几人,既然没什么事要商量了,那么……
他起身,几个部将立即站了起来。
他看看这几人:“有事吗?”
几人:“你有事吗?”
“既然都不说话,那我送你们少将军去睡觉。”穆程俯身按一按杜云期的肩,“到屋里去吧。”
杜云期点点头,他便牵着人往屋里走。
几人惊恐,快走一步跟上,看两人进了房间,他们都围在门口,默默摸着腰间的刀。
见这大魔头把少将军送到桌边坐下,就转身了。
他们松了口气。
然后见少将军拉住了他的手。
几人:“!!”
少将军你怎么了?
那拉的手又松开了,少将军跟桌边人说:“没事。”
想说很多话,可是能说什么呢,说你是奸臣,我得跑了?
要不然,说我其实不喜欢你,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
他放手,无声摇头,前者不能说,后者不愿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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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刚想进去找少将军,那隔壁关门一声“吱呀”,叫他们惶惶惊住,竟是一会儿没动。
他们心道,趁他睡着,还是得跑啊。
这思绪刚在心里酝酿着,隔壁们忽然又开了,他们齐齐起身,警觉看着穆程走了出来,到院子前去关门。
这院门方才忘记关了。
大魔头关完门,再次进屋。
而院里几人想到了别处:这是在给他们警告吧,叫他们不要动歪脑筋,跑不掉的。
先别打草惊蛇了,从长计议,今晚按兵不动。
天亮的时候,穆程出来做饭,一边生火一边对院里几人说:“确定要走吗,那我要准备一下。”
东西要收拾,那对新人那里也得有个交代,昨天要租店铺的那两位听说明天的迎亲仪式,提过一些看法,从他们态度看不介意上花轿,穆程思虑着让他们帮忙应该是没问题的,他可以退一些租金去请,总之不会耽搁一对新人,他会在走之前将事情解决好。
其实都等了这么久了,多耽搁一天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这几个部将很急,在这院中如坐针毡的,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新人的一场婚事重要,军中事物事关宣朝安危也很重要,相较之下,只能择其重中之重来权衡了。
而几个部将不敢出声,从他的话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准备什么,是找埋尸的地方吗?
灶台的火“刺啦”一声点燃。
他们又是一惊:不埋了,准备直接烧了?
发愣间,饭已经做好了,穆程没给他们盛饭:“你们自己来。”然后去叫杜云期。
什么自己来,是叫他们识相的自己了断么?
他们生死也所谓,可是少将军在他手里啊。
杜云期夜里没睡,一直在发呆,听到敲门声揉揉眼开门,走到桌边坐下,一横心,向面前人道:“木哥,我只怕不……”
忧虑了一夜,总归,还是得告个别的。
只是这话刚说半句,被旁边一部将紧急捂住了嘴。
杜云期错愕,呜呜咽咽被几人抬着进了屋,关门时一人还探出头来说:“抱歉,我们跟少将军说一点机密的话。”
一人在门边放哨,看穆程在院里弄花草,剩下的人围在桌边,小声说:“少将军,你刚才想说什么?”
杜云期眼眸微暗:“我要说,我只怕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不能惹怒他啊。”部将们惊惧。
他已经在暗暗威胁不许人走了,还敢去挑衅跟他告别?
只怕他们会死得连渣都不剩,而少将军是绝对走不了的,好心点说不定能给留个全尸,不好的话,还不知道要怎样□□至死呢?
“这是大魔头,
你跟他讲什么情感啊,他现在对你温柔,好,确实是有点喜欢你,而你又很听话,可你一旦不听话,他一定会原形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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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打他现在不会,但他一直不会恢复记忆吗,万一惹怒他,突然间一个刺激,他记忆恢复了,怎么办,恢复记忆的他,是督公穆程,少将军你敢保证,这位督公大人,会轻易放过你?”
杜云期愣住。
部将又道:“还有,少将军,如果他恢复记忆,还会喜欢你吗?”
杜云期骤然抬眼。
“不能感情用事,少将军,边塞将士们在等你,万一你回不去,将士们怎么办,大将军怎么办?”
杜云期捏紧手:“照这样说,即便不告而别,也未必能躲过。”
“所以,我们要想想办法。”几人商议着,“少将军平时有没有单独出去的机会,耗时长一点的?”
什么单独出去的机会,木哥又没限制他的自由,可是杜云期一想,他还真没怎么单独出去过,以前去采灵芝,现在不去了。
他日常出门去店里,都是两人一起的,手牵手肩并肩,听着山里的风和路边的草叶沙沙声。
现在店已经关门了。
其实他想出去,木哥又不会多问,可是也确实找不到最为合理的理由。
“如果……多等一日,明天我乘花轿,自街头转角停,而他不得到花轿落地的消息不能离开此院,届时,等他知晓,我们已经走远了。”杜云期想到的最佳方案是这个。
还能顺便帮那一对新人把事情做完。
“好,就这么办。”
杜云期点头,闭了闭眼。
之前笑言的迎亲,拜堂……都只是笑言了。
几人从屋里出来时,穆程还在院里剪花。
部将们笑:“那个,你们明天是不是有事儿啊,迎亲仪式,感觉会很热闹啊,我们一起看看吧。”
穆程些许诧异:“不走了?”
“这个……也不急啊,对不对,不着急。”
“如此,甚好。”这就不需要另外找人了。
部将们拍着心口,看他一言一行都心惊胆战。
下午李家过来又送了些东西,杜云期今天一直在房间里,说是很紧张,不让人进去打扰,穆程也没能进去和他说上话。
几个部将知道他有点舍不得,但他们又有些奇怪,如果舍不得,是不是会多看看,怎么还闭门不出了呢。
真像个待嫁新娘一样。
咦,为什么是我们少将军上花轿,那位不是太监吗?
管他呢,反正这样更容易跑路。
第一天,杜云期要先去女方家,所以走得早。
他在院门回头望,穆程正含笑看他,院中人已经换上了新郎官的衣服,红衣翻动,山水之中一抹明丽。
杜云期不敢再看,挥挥手,转身,一路未曾回头。
部将们说一起去看热闹
,他们帮着敲锣打鼓,跟在一群人当中。
到女方家门前,花轿已经在等待,一家人再三感谢,给他披了一件红嫁衣,盖头没好意思给他盖,直接递到他手里,荷花有点愧疚道:“小木哥,花轿外要贴上我家姓氏红字,你介意吗?”
“这有什么介意的,对了,你姓什么?”
杜云期浅笑。
荷花将手中红字一举:“我姓杜啊,你不知道我叫杜荷花吗?”
杜云期一怔,看那大红色的“杜”字贴在花轿两侧,耳畔丝竹弦乐,一声“起轿”,帘子徐徐放下。
窗外热闹非凡,帘内人深吸一口气,微红眼眶。
行至转角,杜云期掀开帘子:“停下吧。”
丝竹声略停,领轿人疑惑:“不是说直接送上去吗?”
“不用,我还是想下来走。”杜云期走出轿子,一袭红衣映衬得他倍加明艳。
“哦,那好,感谢您。”领轿人向他行了个礼。
杜云期转过街角,无人处一甩身上红衣,翻身一跃,隐于屋顶之上,与部将们会合。
那红衣坠地,他于高处回头看了一眼。
到底没能一袭红衣去到他面前,露水镇,露水之缘,天明既散。
此一别,山高水长,但愿从此再不相见。
半山坡,穆程在红绸飞扬的小院负手而立,没等到他的花轿,等来了报信的人。
来人说:“小木哥在拐角处下了。”
穆程的笑意收起,瞳孔微缩。
来人又说:“迎亲仪式很成功,感谢您一位,明日新郎新娘一定亲自来感谢,大木哥你现在可以出院子了。”
来人还说:“我们跟小木哥说了,直接把他抬上来不好么,他说不用,那他等会儿就该回来了吧。”
“他不会回来了。”穆程说。
来人一怔,不明其意。
“他跑了。”穆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低沉的可怕。
从前天,杜云期的情绪开始不对劲,穆程发现自己那一件黑色白鹤的衣服被他动过,当天晚上,他能看见了,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惊吓摔倒。
他很可能认识原主,并且对原主印象不太好。
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是提取他的印象值,可是穆程偏偏不肯,他也不想去从那几个部将的印象里知道自己是谁,他想等杜云期亲自跟他说。
其实,说来说去,是他心里也有点怕,怕两个人真是无法逾越的对立关系,比如说是什么弑亲仇人什么的。
他不敢直接去探。
但是,那位什么也不说,直接跑路了。
现在想探也探不了了。
穆程推开杜云期的房门,那屋子里桌上,案牍上,摆了很多用竹子削的弓弩,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使用方法,叫他万一遇到危险,就放弓弩,或者有时候去山里打猎也能用,啰里啰嗦说了很多,却没有提半个他要走了你以后保重这样的话。
还有几袋钱,沉甸
甸的,看这分量,是把那几个部将的口袋掏干净了。
小将军知道穆程武力很高,也知道他很会赚钱,但临走时,仍然用他力所能及,来给他添上一些东西。
穆程在这屋里扫量了几眼,又回到自己房间,将那件衣服拿出来看。
一个能让小将军认出他是谁的衣服,必然有代表性,除了龙袍,还有什么身份是凭一件衣服就能确定的?
这几个部将很怕他,那他应该位高权重,几人对他又防备很重,那他不是军营中人。
位高权重,不是军中人,有可能是朝堂中人,看这几人态度,明明认出了他却要虚与委蛇,说明他不个很和善的人,或者说,是个相当狠辣的人,旁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那种。
小将军放下感情跑路,也说明这个人让他极其痛恨。
这样的一个人物……穆程想到了小将军口中的那个只手遮天的东厂督公。
自己难道是那个太监?
但不应该啊,他身上没少什么啊,每个世界就是原主本身的身体,不会因为他穿来而能长出什么的。
“宿主。”
001开口,因为穆程想到了剧情关键词,所以剧情细化,系统得到了一些细化情节,“你真的是太监。”
“什么?”
“不过,是假太监。”001说,“东厂督公穆程,当年入宫时因为急着用人,还没净身就被老太监叫走,他心思活络,之后讨好老太监,对方就帮他瞒了此事,他自己又使了点手段弄死了净身房里当时负责给他净身的人,过几年,老太监一死,这事除了他自己,就再无人知晓。
也因此,他向来不让人近身,男女都不许,平时沐浴洗澡也不叫人伺候。
他每年秋天去别庄修养,这次是在路过别庄时被人推了下来,现在外面还不知道,都以为人还在别庄呆着呢,宿主,有人想杀你,被他发现你没死,会不会再推一次啊?”
“这身份,想杀我的人应该不少。”穆程嗤笑,“推他之人是他身边人。”
“宿主你怎么知道?”
一个手握重权之人消失了几个月,外面还不知道,一定是有人能够以他的身份传递消息,并且能封别庄之人的口,这一点其实小将军之前也想到了。
“哦,宿主,那个……这样看来,外面挺危险的哦,那么多人想杀你,要不你……别出去了啊,咱们离开这个世界吧?”
穆程一瞥:“嗯?”
“宿主。”001道,“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没敢告诉你,此世界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
“对,在小将军跑路的消息传来时,我就接到了通知,任务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放宽的,只要他不会有疯癫痴傻的结局就算完成。
小将军身体康复,双眼复明,离开此地,剧情将进入下一个节点,而这小镇剧情是他心态改变的关键,现在,在这里他没有种下阴暗的种子,以后不会出现疯癫之状,因此判定,此世界任务完成,宿主,咱走呗?”001商量道。
“走?”穆程冷笑,“我那么大一个新娘跑路了,你让我走?”
不就是太监么,有什么难当的吗?
他买了一匹马,将这小院关好。
然后,褪去一身红衣,黑底白鹤的大麾一扬,快马驰骋,奔出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