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流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起来了。
早晨时分,山里阳光很好，鸟叫啁啁，社团里有的人烤了吐司,软绵绵奶香味的吐司放在烧烤架上烘烤,变得金黄酥脆,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贺枕流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对方递给他几片装在盘里，“学长，旁边有火腿和芝士片,还有果酱和蛋黄酱。”
等待贺枕流接过去，那人又惊呼，“学长,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唰啦啦，一片众人都集体向他投来注目礼。
贺枕流：“……”
是一夜没睡。
他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帐篷顶一直盯到了早上。
贺枕流淡淡：“没什么。有点不习惯睡帐篷。”
那人立刻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懂的。我一开始睡帐篷也睡不习惯,适应适应就好了。”
“谢了。”
等到贺枕流拿了吐司离开了,众人旁边传来一声轻嗤：“他不会是被林姐欺负了吧。”
这话落下，大家的目光又转了过去。
说话的人正是社长吴乐,吴乐面无表情地迎上众人的视线,充满敌意地盯了眼贺枕流离开的背影，自己也站起来走了：“我随便说说,看什么看,该吃早饭的吃早饭,别乱打听。”
这种满脑子都是睡mega的渣A，活该被林姐治！
林姐最好治死他！每晚都欺负他！
别让他好过！
两人都走远，众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刚刚发生了什么。
听这话里的意思……林姐,跟贺枕流，好像不太对付？
众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变得严峻。
一个是众人爱戴的林姐，一个是英俊帅气的贺学长。
他们到底帮哪边？？
贺枕流感觉自己受到了集体排挤。
说实话这种感觉不是很明显，但过去的经验让贺枕流知道，如果他已经能意识到了，那么说明真实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火腿片只剩最后半张。
蛋黄酱不翼而飞。
最后一片芝士片也被人抢先一步拿走。
“学长抱歉，我真的很想吃芝士片！”
贺枕流：“……”
贺枕流转身离开：“没事。”
贺枕流只能默默啃干吐司。
从早饭之后开始，他附近就突然好像变得真空了。
大家都不靠近他，眼里充满着疑惑和不解。路过他的时候，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几声“不奇怪”，“两个a会是这样的”，“还是得帮林姐”，“咱美式霸凌他一下”。
但贺枕流没在意。
黑发少年蹲在小河边上，一边叼着面包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小石头片打水漂。
嗒嗒嗒。
石头片飞出去，点了八下水面，沉没下去。
蔫蔫的，像是被主人扔在路边的宠物，连头顶上本来蓬松翘起的黑发都蔫了下去。
少年屈着长腿，修长的手指拿着石头慢慢地点着地面。
贺枕流红着脸盯地面。
昨晚……昨晚林加栗，到底是什么意思？
……
这只Alpha，怎么有点像只大狗。
林加栗的念头是这样的。
她远远瞥到河边上蹲着的身影，跟身边的同伴笑眯眯招呼了声。自己转身过去，也向河边走去。
贺枕流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摸了一把。
仰起头，就正好撞见黑发少女唇边的笑意。
“你怎么在这儿L？”
“啊，我……林加栗！”贺枕流一惊，嘴里咬着的面包片啪地一声落地。
空气安静了一瞬。
贺枕流手忙脚乱没蹲稳差点跌倒，手捡起面包片稳住身形，“我就是，随便，走走……正好走到这儿L……”
“是吗。”
林加栗应了声。
黑眸俯视着他，审视的目光，然后又慢慢地从他的脸上移下来，顺着少年正在吞咽上下攒动的喉结，到T恤上领子露出的线条分明的锁骨，又慢慢往下……直到看到了他手里干巴巴的吐司。
林加栗定了下，唇角弯起来一点。
她环视了下，少女今天穿了浅色的棉麻质地的长裙，林加栗也不在意地就在贺枕流身边的石子地面上坐下来了。
她盘起了腿，也没说话。
贺枕流盯着她。
她一靠近，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贺枕流咽了咽嗓子，慌乱地别开眼神，清清嗓子，“你……你早上去哪了？”
“嗯？”
“就是，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贺枕流声音越说越低，结结巴巴，“你已经起来了。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你……”
林加栗有点惊讶，又笑了：“你早上起来还找我了啊。”
“……”
贺枕流被她一看，感觉胸膛到脖子都烫起来，他低下头，手里的小石头片都捏得发硬。
但林加栗也很好心地没有继续追问，她从身侧一旁拿了个篮子出来，放在身前。
“早上有几个人拉我去晨跑。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了趟山腰的超市，买了点东西。”
“晨跑？”
“嗯。”
林加栗说，“下次你要想，我们也可以一起。”
“一起的话……”
贺枕流想了想，下意识道，“那你放心，你跑多少，我就跟你跑多少。”
Alpha精力出奇地旺盛，按贺枕流自己的体力的话，他能上山下山跑几个来回。
mega体质一向偏弱，贺枕流猜想林加栗说的晨跑，最多也就是几百米。这几分钟也就跑完了。
“……”
但没想到，林加栗看他的眼神很微妙。
少女看了他一会
儿L。
林加栗笑了：“你真的好贴心。”
“我……！我没……”
她这么说，贺枕流心下一跳，脸唰地一下又红了，他偏过头，手指捏着石头在地上抵着，“我只是……只是……”
“陪朋友，就应该这样的。”好不容易找到了措辞，贺枕流咳嗽了下，特意放沉嗓音，低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就应该互相适应协调一下。”
“所以你跑步，我肯定也要陪你……”
“原来我们是朋友。”
林加栗说。
贺枕流转头：“……嗯？不是朋友，那是什……”
贺枕流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下一刻，少年的脸就被一只手摸上了。
柔嫩的手掌贴着他的侧脸。
林加栗的体温偏凉，手也凉，这么贴在了他滚烫的侧脸上，像是过电一般，贺枕流浑身一抖。
林加栗的呼吸跟着她的手一起靠近了。
“但我想跟你接吻。”
她说。
唇又一次相贴。
湿热的呼吸交缠，林加栗这次亲吻得轻柔，但又莫名地令人无法抗拒，贺枕流胸口蓦地一滞，感觉大脑一瞬间缺氧了。
身侧的无数的风声流水声，骤然消退。
唇与唇纠缠，缠绵地吮吻，贺枕流身体无意识地后侧，心跳重重敲响在耳膜上，一声大过一声。
怦怦。
怦怦。
怦怦。
少女的气息近在咫尺，这么近，贺枕流能看到她卷长的睫毛，眼尾下的一颗很小的泪痣。然后她撩起了眼——
贺枕流胸口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整个人都酥麻了下去。
……
林加栗走了之后，贺枕流还傻傻地坐在河边的原地。
黑发少年头发凌乱，衣领也皱巴巴。
俊美的脸上桃花眼眼尾的绯红几乎艳若桃花，殷红的唇上水色分明，一副被蹂躏过后的样子。
贺枕流呆呆地看着林加栗离开的背影。
林加栗走的时候很轻地说了句，“这里不太行。”
“什么……不行……”
贺枕流大脑迟钝地想问，但林加栗已经站起了身，她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
于是就到了现在。
接下来一整天，贺枕流都过得魂不守舍的。
下午社团还有集体爬山活动，说是爬山，但因为队伍里有mega，其实大家也就是在山间小道一起走上一走。
几个Alpha负责背水和零食，贺枕流被分到了一个又大又重的一个包。
“学长，能麻烦你拿这个……”
“哦。好。”
把包给他的beta幸灾乐祸，但在看贺枕流一挽胳膊把包随意地背在了肩上之后，beta面色大变。
她又递过去一个更大的包，“那这个包也交给你…
…”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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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个……”
“嗯。”
“那这边的几桶水……”
“拿来。”
……
贺枕流大包小包挎在肩上，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还顺手拉住了一个要跌倒的社员。
几个人默默地留在队伍最后，看着最前方负担了几乎所有负重的少年Alpha的背影，久久一言不发。
不是，这人怎么回事啊？？？
怎么美式霸凌不到他啊！
他真的没反应过来大家在欺负他吗？？？？
-
背着几十公斤重的包，贺枕流身姿矫健，长腿稳稳向前迈。
贺枕流心想看来大家都很信任他，东西都交给他背。
那之前被排挤的感觉应该是错觉。
“……学长。”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是个低年级的Alpha学弟，Alpha快速几步迈上前来，追上了贺枕流的步子。
“那个，要不要我帮你背一点吧？这会不会太重了，我帮你分担你也能稍微轻松点……”
“没关系，”贺枕流淡定拒绝，“我都能背。”
学弟：“……”
操，碰上真傻子了。
学弟：“……那你背吧。”
贺枕流淡淡点头：“嗯，没问题。”
学弟刚要转身走，就听到贺学长又把自己叫住了。
“……咳，对了。”
“学长怎么了？”
只见贺学长面色沉稳，俊美的脸上慢慢浮上两抹诡异的绯红。
他沉声道，略略有点不自然：“你谈过恋爱吗？”
学弟大惊失色，抱紧了自己的上半身，“学长！虽然我姿色过人——但我不搞a同！”
贺枕流：“……”
贺枕流单肩背着大包小包，另一只手还能腾空出来给了学弟肩膀一巴掌，把人拍得一个趔趄。
贺枕流面无表情：“我问你有没有跟mega谈过恋爱！”
学弟：“……qvq。”
学弟心有余悸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老老实实说道：“谈过。”
“谈过几个？”
“三四个……吧。”
“那你应该挺有经验。”一句自言自语。
学弟没听清：“什么？……”
贺枕流：“我想问你……呃。”
贺枕流脚步一顿，拽着学弟就停在了路边。
Alpha俯视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贺枕流努力做出亲切的样子道，
“如果一个mega跟你说‘原来我们是朋友’……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紧紧盯着学弟，高大的Alpha威胁感太强，学弟吓得脊背发凉。
我靠，这人好吓人！
学弟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始思考：“学长……
这个mega跟你认识很久了吗？”
贺枕流：……也算挺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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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弟：“你们关系不错？”
贺枕流想起了两次接吻，又卡壳了：“……算、算吧。”
“那mega是不是若即若离，让你搞不清她在想什么？”
贺枕流眼睛一亮：“对，没错！”
学弟恍然大悟。
他一拍大腿：“学长你糊涂啊！这不是太明显了吗！这前因后果一联系，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啊！”
“这个mega——明显是想让你负责啊！！！”
“什么？！”
贺枕流心头猛震，仿若醍醐灌顶。
“竟然是这样！”
……
不远处路过的众人。
“这两人在聊什么？”
“我听到了，好像在聊怎么追mega。”
“呃啊，alpha对话，太典了。”
“那个学弟说自己谈过三四个，其实打肿脸充胖子他就是个母单……”
“那这两人都是死光棍？”
“那他俩交流什么心得？还支招？”
“不知道啊……”
众人路过这交流心得侃侃而谈的两人，默默走过去了。
-
贺枕流感觉自己又一次得到了高人指点。
他现在心涌澎湃，饱含热泪。
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到了晚上大家吃完了晚饭，天空还是多云，天气不够晴朗，众人依旧没看到流星。
不少人抱怨了一会儿L，但是也知道流星雨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天气也没法由他们决定，于是抱怨了几句，众人也就各自散了，准备洗个澡睡觉。
mega，beta和alpha的公共浴室是分开的。
但因为热水有限，所以一般是mega先洗，到alpha的时候，就已经快午夜了。
一群alpha神色谨慎地盯着彼此，表面上哈哈大笑，洒脱奔放，但其实格外小心，生怕看到彼此的口口大小，引起纷争。
贺枕流又是嫉妒绿光集中处。
少年alpha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
这小子刚转学来，在篮球队和橄榄球队里已经展露了风采，每次打球都有一帮mega，beta来看，风头几乎都要盖过学校队伍里原来的mvp。
人长得帅，家世绝佳，身材也好，还是酷哥一个，要说有什么缺点……
好像脑子不太好。
众人看他的表情怪怪的。
但这人还是数学全校第一对吧？
公共浴室的更衣室里，大家互相嘻嘻哈哈，吵闹一片。
贺枕流下半身围着浴巾，正在镜子前拿着吹风机吹头。
水珠滚落漂亮的肌肉线条，湿漉漉的胸肌都泛着色泽。
他心不在焉。
其实贺枕流平时倒不会这么认真吹头，但是晚上毕竟要跟林加栗……睡一个帐篷。
握着吹风机的手柄的手紧了紧，贺枕流抿了下唇，努力给自己打气。
今天听到的建议，跟他说，mega如果这么说，是想要对方负责的意思。
而且贺枕流自己……
少年心跳加快，他定了下，加快了吹头发的速度。手指插进黑发里胡乱地拨弄。
他也很想……很想跟林加栗……
在一起……
那么，今晚，或者明天？
就跟她说吧？
不知道晚上回去的时候林加栗会不会已经睡着了。
毕竟mega都是先洗澡的。他这个点回去，应该大概率林加栗已经睡了……那如果今晚不行，那就明早。
想到这里，贺枕流又忐忑地怪自己没早点反应过来，林加栗会不会觉得他是没有担当？
明明都亲了……自己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作为一个alpha，这样不行。
他得……他得振作起来。
那就——那就快点跟她表白。
吹风机的嗡鸣声响在耳边，少年alpha慢慢张开唇，努力给自己鼓劲，
“要……要对林加栗负责……”
“要对谁负责？”
一道嗓音冷不丁响起。
清凌凌的，少女的嗓音平静，从他身后侧传来。
独属于Alpha的公共浴室里，林加栗穿着白色浴袍，黑发仍然带着潮意，身上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
她神色如常，习以为常一般地从他身后走向前，停在了他的身侧，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手。
唇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