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的死期没到。
迹部景吾先到了。
谢天谢地，我总算拖延到了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
“芙柚子，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迹部的视线略过我，落在伊佐那搭在我辫子的手上。
“哦，你的救星来了。”伊佐那用戏谑的口吻低声问我，“男朋友么？”
我没吭声。
然后辫子便被他用力扯住，强迫我扭过了视线。
昏暗的廊灯下，他的表情因为逆光而稍显模糊，紫色的眼眸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问你话呢。”
“看样子他们是附近的不良少年。”跟在迹部身后的司机开口道。
他并不只是迹部家的司机，同时也兼任保镖的工作。
“景吾少爷，需要报警吗？”他恭敬地问道。
伊佐那嘁了一声，懒懒地垂下眼皮：“……没意思。”
我不确定他下一秒是逃跑还是和对面的成年男人过招。
但我说出了必然会令他感到有意思的话。
“不要报警，他们是我的生死之交。”
闻言，伊佐那垂下的眼皮又睁开了，他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音量问：“你又搞什么鬼？”
“不搞鬼。”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搞你。”
伊佐那：“……”
“抱歉，小景。”我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辫子，对迹部解释道，“因为半年没见，叙起旧来没完没了，所以忘了时间。”
迹部显然不信：“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
“真的呀。”
“她在说谎！”正在这时，满脸是血的夏杏从五楼爬了下来，又一次戳穿了我的谎言，“那两人是黑龙的成员，刚才差点杀了芙柚子。”
我算是明白了。
这小子是否反水全看实力的强弱，先前他觉得我比伊佐那弱，因此站黑龙那边。现在迹部带着保镖出现，增长了我方实力，导致他又站回了我这边。
迹部皱眉：“黑龙？”
“黑龙学习讨论小组。”我指着旁边的人介绍，“组长伊佐那，副组长鹤蝶。我和夏杏也是小组的成员。”
“芙柚子，你胡说什么？”夏杏气急败坏道，“什么黑龙学习讨论小组？他们是暴走——”
我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说：“你想让我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
“你抽烟喝酒的事，恶劣程度和他们相比也不遑多让。”顿了顿，我又说道，“警方如果通知监护人，那么身为你监护人的我父亲绝对会断掉你的经济来源。”
同时也会收拾我，毕竟我打着来冰帝当交换生的幌子，私底下却是为了调查弟弟堕落的原因。
“届时你将成为若宫家的弃子和黑龙追杀的对象。”
“比起现在起码衣食无忧的生活，你觉得哪一种更适合你？”
“想清楚再回答。”我缓缓地松开了手。
在我的劝说下，夏杏艰难地将满嘴的芬芳咽了回去。
“……那今晚的体育补习，要麻烦伊佐那组长和鹤蝶副组长了。”
伊佐那组长：“呵呵。”
鹤蝶副组长：“啊这。”
“很好，要多听组长和副组长的话。”我看了看手表说，“已经九点了，今天先告辞了。”
“芙柚子，你在和本大爷开玩笑吗？”搞定了夏杏，迹部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九条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我耸了耸肩，“刚才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他选大冒险，劈叉时不小心摔的。”
迹部还想说些什么，我握住了他的胳膊：“夏杏又不是三岁小孩，过分干预后辈的人际交往就太不华丽了，是吧，小景？”
青梅竹马之间到底还是有默契在的。
片刻后，迹部移开了视线：“回去吧。”
“芙柚子不和我们一起学习了吗？”伊佐那饶有兴味地问道。
他微微抬着下巴，露出冰冷的嚣张。
“让我这个组长，深入地辅导辅导你呗~”
拳头硬了！
这种暧昧的话，就差没把街溜子一词写在脸上了。
我压住内心的怒火，微笑着说：“太晚了，明天吧。”
“你说的哦。”伊佐那的眼神天真到邪恶，“如果明天中午看不到你，那我可不能保证夏杏君的学习效果了。”
我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威胁之意——假如我明天不来，他就会宰了夏杏。
“好。”我答应道，“那那，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
车上。
我继续啃着之前的纸杯蛋糕，迹部率先打破了沉默：“芙柚子，你要保证你弟弟的安全。”
“他很安全，只要按时交保护费就没事。”我戳了戳自己的腮帮子，郁闷地说，“对方的目标是我，我很不安全。”
“为什么不同意报警？”迹部又问。
“报警有用，但用处不大。”我叹了口气，“那家伙连少年院都进过，还会害怕进警局吗？那样做只会让他更记恨夏杏而已。”
真要报警，受到惩罚最重的反而是夏杏。
更何况，我也不想遭到若宫家的禁足。
“那你打算不管么？”
我奇怪地看了迹部一眼。
“你那是什么不华丽的眼神？”
“我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吗？”
不，当然不是。
我是个有仇必须当场报，不然隔夜就会忘记的人。
在解决伊佐那之前，我都不打算睡觉了，一整晚都在研究黑龙与伊佐那之间的情报。
“没想到他和初代黑龙还有这层关系。”忙到天亮时，我总算想出了报复伊佐那的计策。
目标之一：让夏杏摆脱暴走族的骚扰，回去学校安心学习。
目标之二：让伊佐那向我道歉，以后不再杀我。
目标之三：让黑龙收敛一点，不要太胡作非为。
要达成这些目标，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
*
S·S MOTORS
一间普通的机车店。
我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满屋子的机车，和一个坐在地上摆弄机车的青年。
“要修车还是看车？”他没抬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零件。
“不修车，也不看车。”我低下头，“是来看人的。”
青年的手一顿，发出一声气音：“哈？”
他穿着休闲的衣服，叼着香烟，抬头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父亲不讲情面地开除了家里的园艺师，只因对方曾是暴走族，进过少年院。
我和家里大吵一架后，选择了离家出走。
天气像父亲的脾气一样糟糕，大雨中，我迷失了方向，然后遇到了黑龙的车队。
每个人身上都淋得湿漉漉的，眼神却出奇的亮。
他们从我的身边大笑着疾驰而过，像风一样自由。
那也是我自从出生以来，最自由的一天。
“初代黑龙的总长，佐野真一郎。”
青年嗯了一声：“我是真一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弟弟揍了我的弟弟，还威胁了我的人身安全。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啊？”青年抓了抓头发，“不会吧，万次郎不可能对女生出手啊。”
“不是万次郎，是伊佐那，黑川伊佐那。”我知道真一郎还有两个共同生活的弟弟和妹妹，一个叫万次郎，一个叫艾玛。
看姓氏大概能猜出他们是同母异父，也难怪伊佐那会在福利院长大，肤色也不同。
“伊佐那……”听到这个名字，真一郎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那小子性格有点倔。”
“那是有点倔吗？”我气愤地列出伊佐那的罪证，“第一次见面，他差点掐死我，第二次见面，他将我推下楼梯，差点摔死我，第三次见面，他恐吓我，差点将我送给他的部下当玩具。”
“……做的是过头了。”真一郎弱弱地说，“那我打电话跟他谈谈吧，让他以后不要再找你的麻烦了。”
我佯装不满：“就这？”
真一郎扶额：“对不起了，医药费我会赔给你的。”
“我不要医药费，我要你当着我的面，打他一顿屁股。”
真一郎哽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不行，孩子大了面子最重要。你有别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但是我不能伤害伊佐那的尊严。”
他说的十分认真，看得出来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
……没错，真一郎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能在黑龙全盛时期解散队伍，急流勇退的男人，是多么聪慧，多么看得清，也避免了很多人走上犯罪道路的命运。
“只要不伤害伊佐那的尊严，帮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真一郎又迟疑了。
……能理解，毕竟不太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答应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修理自己的弟弟。
“还有一个问题，佐野先生，你当初为什么没把黑龙发展下去，应该会赚到很多钱。”
“我现在赚的也不少。”真一郎得意地笑了笑，“大家都很关照我的生意，因为我是个大帅哥哈哈。”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我看向了摆在桌台上的初代黑龙成员的合照，“你为什么要成立黑龙？”
“……你问题好多。”真一郎吐槽道，“想和大家一起玩。”
“还有呢？”
真一郎想了想：“没了。”
没了。
如此简单。
如此纯粹。
可那才是黑龙的初衷。
“伊佐那把你的黑龙变得很糟糕，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继承到黑龙的，或许是捡漏？”我在真一郎的面前蹲下，望着他的眼睛说，“无论是出于兄长对弟弟的责任，还是初代对八代的责任，你都应该去指导他，黑龙的意义和秩序，防止他酿出下一个悲剧……”
真一郎听得有些神游，可能也没在听。
“佐野先生，做我的男朋友吧。”
“……”
青年嘴里叼着的烟掉了，他缓缓抬头。
“哇哦，居然有女生会喜欢真一郎！”
“真叫人难以置信！”
身后传来了两个稚气的声音。
真一郎赞同道：“是啊，真叫人难以置信——”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被鄙视了，骂道：“万次郎，圭介，你们两个笨蛋胡说什么，我是个帅哥，有女生喜欢很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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