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赌性的伸手。
缩在角落里的那人大概正处于最痛苦的时候，对于陌生人的话，他没有多思考，看到伸过来的手，就下意识捉住了。
汗湿的手。
不是能装出来的症状。
她赌对了。
江以宁握住那只，顺势在他跟前蹲了下去。
“你闭上眼睛，顺着我的拍子做深呼吸。”
一边说，她一边按住那只手上的穴道，不轻不重地揉摁着。
没一会儿，那人的呼吸缓过来一些。
江以宁又向他提问一些简单的数学题目，那人缓了不少，心思下意识跟着她的思路走，她问了他就答。
开始是些只要稍微心算就能出答案的小问题，两三题之后，就需要多花力气去算。
“……等等等，我，这题我能不能用手机算？”
“你不用算，还有十秒灯就亮了。”
那人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即，灯光大亮。
一个兔子面具清晰映入江以宁的眼帘。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不能自控地“突突”猛跳了几下，身体也跟着僵硬了一瞬。
“啊！哈哈哈我都忘记自己是在参加化妆舞会了，但是我还是想把题给做完。”
不同的声色，这个兔子面具下的人，显然是个活泼的少年。
少年挣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下，然后，抬起头，声音有些张扬地报了个数字。
“虽然我作弊，但……狐狸姐姐，我答对了！”
“呃，应该是姐姐没错吧？”
江以宁望着那个兔子面具。
仔细一看，面具细节并不一样，而且，眼洞里露出来的眼睛，是一双黑眸。
她敛住心神，镇定下来，看着他。
“我帮了你。”
少年点头。
“嗯！谢谢你！要不是你刚才转移我的注意力……对了，你在我手上这样按，感觉好舒服！有一种整个人都轻松了的感觉！”
说着，他顿了顿，便收起了张扬感，声音也压低了些。
“你是不是也需要我的帮忙？”
显然，这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孩子。
听到她张口说“我帮了你”的瞬间，就知道，她的帮助不是无偿的。
“是。”江以宁并不想藏着掖着，直言道，“这次熄灯，你可能暂时充当我的舞伴吗？”
兔子少年眨了眨眼睛。
“你要我帮你的忙，就是这个？”
“对。”江以宁承诺，“等确定我不算落单后，你就可以走。”
她看了他一眼，又道：
“你的幽闭症很严重，不要待在这里，激发症状，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这人不是她的病人，她没有问症的权利，更没有在这里给人治病的打算。
把互相利用，分得明明白白。
兔子少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偏头盯着她看了几秒。
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更角落的地方。
随即，四处张望了几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方向。
他才压着声音，低问：
“是不是有人逼迫你做什么？”
少年不是白纸，有身份有地位，自然知道一些平民不知道的事情。
就比如，这艘欲望之舟，不仅仅只是表面上号称能满足客人所有欲望，实际上，连一些肮脏的欲望，也能提供宣泄口。
只是，能享受到那一部分的服务的人，是已经能站在世界金字塔最顶点的人。
“既然你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一把！”
江以宁失笑，不由地感叹自己的运气挺好。
竟然随便一找，就找到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孩子。
让她在抵抗洗脑的时候，接触到能让情绪变好的事物，也算是一种心灵洗涤吧。
“你当我这一轮的舞伴就是在帮我了，谢谢，这样就足够了。”
兔子少年正想反驳说些什么，舞台方向，两个司仪又出场说话了。
让落单的人也“找到”舞伴，接下来，又宣告这半个小时的明亮时间，当然是跟新交换到的伴侣互深入熟悉的时间。
等一系烈热场环节完毕，一群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开始相拥进入舞池。
化妆舞会似乎已经进入了狂热状态。
江以宁朝舞池那边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偏头对兔子少年道：
“走吧，我送你出去，然后，你再联系你的家人朋友。”
这句话无疑在说，你不合适留在这里。
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兔子少年就听到这个意思了。
他有些不满道：
“我已经十八岁了！”
江以宁“哦”了一声，又重复：
“我送你出去。”
兔子少年被噎住，但江以宁已经率先往会场出口的方向走。
他没有办法，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狐狸，你几岁？”
刚才还叫她狐狸姐姐……少年什么心思也不难猜。
想压她一头。
江以宁回了他一个“二十一”。
“那你年纪也不大啊！”少年跟她并排走着，嘴上叽叽喳喳没有停过，“你真的不用我帮忙了吗？依我猜测，你接下来几轮都需要找伴吧？是不是在跟人打赌？输了要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猜得没错吧？”
全对的那种。
江以宁瞥他一眼。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啊”了一声，像承认，又像否认。
随即，又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拉走，回江以宁身上。
“先不要管我啦，你这么说，就说明，我猜中了对吧！”
江以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少年又问：
“如果我走了，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以宁好笑地回答他：
“我遇到你之前怎么办，那接下就怎么办。”
兔子少年并不认同。
“不一样啊，你遇到我，是花了运气的！像我这么好的人，可不是到处都有，你放开我，下一个就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咯！”
不难听出，少年的话里话外，一直在推销着自己。
江以宁自然听得出来。
她却道：
“听到你呼吸声的时候，我就没指望你能帮得了我。”
一个一听就知道状态不好的人，她会过去，有一半是利用，有一半是医生的职责使然。
仅此而已。
她从来没有打算全程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