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青居大堂内,此时长孙冲的脸色早已是青一块红一块,羞愤、不甘、嫉妒、还有不可置信,等等情绪一起涌上了心头。
他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不知不觉间已经陷进了肉里,但他就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
长孙冲身边的清河才子崔三郎,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呆愣了半晌,他手指颤抖的指着郑楚儿,怒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有意偏袒,他的诗文,怎么可能胜过我,一定是这小子提前买通了你们百花阁。”
长孙冲闻言愣怔了一下,接着眼神里闪过一抹凶戾,过了好一会儿他恢复了一丝淡定,朝郑楚儿说道:
“郑娘子,贵阁今晚的文比,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舞仙子并没有看到本公子做的诗文?这才选了那个小子?”
程处默闻言双眼一瞪,伸手指着长孙冲道:
“长孙冲你什么意思?要是输不起,可以直说,何必出言威胁郑娘子这一介女流?”
长孙冲闻言哼了一声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就凭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难道会比我们这么多饱读诗书的人强吗?”
郑楚儿原来以为这个秦明既然是和长孙冲一个雅间,要么就是长孙冲请的代笔,要么就是长孙冲的朋友。
这会儿听他们说话,这才知道秦明和长孙冲并不是一伙的,而且看这情形,双方好像还有些不对付。
她也就是个普通的掌柜而已,这种长安城两大勋贵子弟吵架,哪里是她好出言劝阻的,只能站在这两拨人中间,默默的看着。
秦明见此情形,拉住了想上前理论的熊大熊二,朝郑楚儿说道:
“郑娘子,我刚刚听路过的小厮说,魁首的诗文会被挂到三楼的廊道上,不知可有此事?”
郑楚儿闻言眼前一亮,躬身行礼道:
“回公子的话,确有此事,想来这会儿功夫,楼里的娘子们已经把您的大作,抄录好挂到栏杆上了。”
秦明闻言微微颔首,然后朝长孙冲一行人道:
“长孙公子,崔公子,既然在下的诗文已经挂到栏杆上了,你们大可以去廊道看看在下的诗文,是否当得今晚的魁首。”
“看完后如若不服,大可以找长安城的大儒点评咱们各自的诗文,只要有大儒认为你写的莲花诗比在下的好,便算在下输了如何?”
长孙冲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小子如此张狂,难道说
想到这里,长孙冲和其余众人纷纷朝廊道走去,秦明和程处默等人也跟着出了雅青居。
众人刚到廊道,就见此时百花阁里的廊道里站满了人,还不止廊道,朝下望去,百花阁一楼大厅里,也是人头攒动。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句,真是好句,这明着是写自己喜欢莲花的圣洁,又暗指了,自己的对舞仙子的喜欢,更妙的是写出了舞仙子虽然身处青楼,却如莲花一样冰清玉洁。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要这样写呢?”
“还有这句,这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更加精妙绝伦,不仅衬托出了莲花的圣洁,更是隐隐表达出对舞仙子的仰慕之情,绝非是因为仙子的美色,真真是神来之笔啊。”
“还有这句,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这句同予者何人,真是妙,这简直就是在帮舞仙子拉人气啊,了不起了不起。只不过这句陶后鲜有闻,这里的陶是指的什么啊?没听过这个典故啊?”
“哎呀,你管他是什么典故呢,我跟你说,这篇《爱莲说》写的如此应景,又文采斐然,定能流传千古,今天咱们也算有幸,都为此做了见证,实乃人生幸事啊。”
“流传千古?会不会太过誉了些?”
“你懂什么,你看看这百花阁里的人,有多少人在底下抄录此篇文章,你再看看又有多少人去找纸笔。”
“还真是,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还真有不少人在底下抄录,那这样一来,岂不是说舞仙子也要跟着这篇诗文,名垂青史了?”
“那是自然,依我看啊,很快就会有人改口叫她莲花仙了。”
长孙冲等人看了秦明写的《爱莲说》又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这时崔三郎却很是突兀的越众而出,走到秦明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
“在下清河崔氏崔信,家中行三,秦公子可以叫我崔三郎,刚刚崔某拜读了秦公子大作,心下无比惭愧,在此给秦公子赔个不是,刚刚冒犯之处,还请秦公子见谅。”
崔三郎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转变和他自小受的族中教育有很大关系。
清河崔氏深知学问才是家族的立足根本,所以对族中的读书种子,管教甚是严苛,从礼仪交友等都有规范。
而自幼便是学堂里崭露头角的他,多次被族中长辈夸赞,更是族学里教习先生们的偏爱。
这也养成了他自命清高,看不起贩夫走卒的性格。
这也是为何,他在雅青居多次嘲讽程处默是个粗鄙的武夫,而更加亲近略有才学的长孙冲的原因。
但清河崔氏还有一条族规,也是所有的规矩里最大的一条,就是对有才学的读书人,尤其是比自己更有才学的读书人,一定要尊敬,更要用心结交。
这也是为何他在看了秦明的诗文后,有如此大转变的根本原因。
当然有可能很多人会认为崔三郎比较势利,但诸位想想,哪怕是现在的社会,混的好的人,有几个不势利呢?
而且这样的族规,深深刻在每个清河崔氏的族人中,谁又说这条族规不对呢?
秦明闻言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世家门阀之人,而且转变如此之大,是他所料不及的。
但很快他就抱着多了朋友,比多个敌人好的想法,笑着扶起了崔三郎,毕竟这个崔三郎也没有怎么得罪自己。
再说了没必要已经赢了,再去奚落他,那样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崔兄言重了,大家以文会友而已,何来冒犯之说。”
崔三郎闻言眼前一亮,再次谢过了秦明。
长孙冲见状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是真的栽了,丢人丢大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明和崔三郎,显然已经把这两人都恨上了。
长孙冲哼了一声,便要带着众人离去。
这时程处默却上前拦住了长孙冲道:
“怎么?你小子输了就像溜?”
长孙冲闻言脸色阴沉的,甩了下衣袖,道:
“区区三千贯而已,本公子还输的起,明日我便差人给你送过去。”
说完,长孙冲便朝高履行道:
“表叔(前文已改),咱们走。”
郑楚儿见长孙冲一行走了,这才朝秦明道:
“秦公子,时辰不早了,您看”
秦明闻言正要回答,一个小厮却突然跑上了二楼廊道,远远的便朝程处默喊道:
“小公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