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平康坊,百花阁
百花阁三楼的花厅内,一个梳着百合髻,身着淡紫色罗裙的身影,正在坐花厅主位上。
这道身影约是二八年华,皮肤白皙光亮,鹅蛋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生的甚是妩媚动人。
此女清纯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又带着一丝书卷气,这些矛盾的气质集合到了一起,让此女更显的娇艳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此女正是百花阁的花魁,舞仙子姜洛苡。
其实长安城里这半年来,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有人说她出身显贵,是春秋战国时齐国公姜尚的后人。
也有见过他的书生,说她会魅惑人心,是狐仙转世。
还有更加离谱的说她是李唐皇室遗孤。
当然对于这些传言,大部分长安百姓也只是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并没有人当真。
此时姜洛苡左手捧着一本棋谱,右手悬在棋盘上空正点着什么。
如果离近了就能发现此女,葱白的玉指上,捏着一枚白子。
主要还是这女子皮肤太好,在灯光的照耀下,居然像那枚白色棋子一样泛着亮光,这才让人一时看不真切。
此情此景,如不是身处青楼,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正在这时花厅的房门,被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推开了。
姜洛苡被门口的动静惊醒,抬头望去,便见自己的贴身丫鬟蝶衣,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丫鬟蝶衣笑着朝姜洛苡道:
“小姐,今天的阁里的投递的诗文都在这里,还请小姐过目。”
说着蝶衣走到姜洛苡身前,把托盘轻轻的放到了桌案上。
姜洛苡闻言朝蝶衣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桌子上的一盒糕点说道:
“辛苦你了,这盒是东市马家铺子的糕点,你拿去吃吧。”
蝶衣闻言眼前一亮,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她对东市马家铺子的糕点可以说是情有独钟。
“蝶衣谢过小姐。”
说完她从食盒里,拿起了一块糕点,便眉开眼笑的吃了起来。
姜洛苡见状笑了笑,便从托盘里拿起了一篇诗文便看了起来,只是这篇诗文只是刚看了一眼,她便眉头紧蹙。
一旁的蝶衣见状,依旧鼓着腮帮子,大口嚼着糕点。
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小姐这半年来,经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果然没过多久,蝶衣便见小姐伸手就把那篇诗文,扔到了一旁的炭盆里。
半晌之后,
炭盆里的灰烬已经积了好大一层,而只有一篇诗文被小姐放到了身边。
见此蝶衣心下也有了判断,看来今晚的魁首,八成就是小姐身侧的那篇诗文了。
正这样想着,花厅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红色罗裙,头上插满了朱钗的美貌妇人,挥舞着秀帕大喇喇的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朝姜洛苡的方向笑着说道:
“我的宝贝儿洛苡啊,真是辛苦你了。”
姜洛苡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妇人说道:
“郑姐姐,可是来取今日的魁首诗文的?”
美貌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德年间这平康坊里,久负盛名的花魁,郑楚儿。
郑楚儿当年在这平康坊,那也是名声响亮清倌人,有着众多的拥趸,后来年纪大了,当然这里说的年纪大其实也就是二十来岁。
毕竟一般花魁出道时也就是十二三岁,在青楼混迹五六年,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谁让这个行业竞争压力大呢。
只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郑楚儿并没有像其他的花魁一样,找个有钱的拥趸嫁了,而是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开了这家百花阁。
由于她本身就是清倌人出身,所以她对于楼里的姑娘们都很好。
并且郑楚儿还跟所有的清倌人承诺,百花阁绝不强迫清倌人梳拢,除非是清倌人自愿。
这也是百花阁为何能够快速吸引大批清倌人来此原因。
郑楚儿闻言讪讪一笑,然后便坐到了姜洛苡的身边道:
“不愧是洛苡,姐姐的心思,一眼就被你看出来,洛苡啊,你体谅下姐姐的难处。你是不知道,现在楼里的客人都快急疯了,都等着你公布今晚的魁首呢。”
姜洛苡闻言拿起托盘上的诗文,抖了抖,笑了笑说道:
“还有这两篇,郑姐姐稍等一会儿。”
郑楚儿闻言微微颔首,眼角余光正好扫到,姜洛苡身边放着的那篇诗文。
郑楚儿想也没想,便拿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小声的把诗文念了出来。
“《莲花》”
“脸腻香薰似有情,世间何物比轻盈。”
“湘妃雨后来池看,碧玉盘中弄水晶。”
“二楼雅青居,长孙冲。”
郑楚儿捂着小嘴,故作惊讶道:
“哎呀,没想到长孙家的嫡子,居然如此文采,这又是脸腻,又是湘妃的,这哪里是在写莲花,这分明是在表达对我家洛苡的爱慕之情啊。”
姜洛苡闻言故作嗔怪的看了郑楚儿一眼。
蝶衣此时放下糕点,走到郑楚儿身边扫了两眼,便对郑楚儿说道:
“郑姐姐,这诗确实不错,但应该不是长孙家公子所作,应是他找人代笔的。”
郑楚儿闻言没好气的看了蝶衣一眼道:
“老娘在这平康坊这么多年,早就把这些长安城的纨绔子弟摸透了。老娘早就知道这是长孙冲请清河崔氏的崔三郎代写的,不过那又如何,老娘只要钱,才不管他是不是代笔呢,况且,他琴棋书画又赢不了洛苡,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姜洛苡听到两人的话,叹了口气,接着便把手里看完的诗文投到了炭盆里,然后拿起手里的那篇诗文晃了晃道:
“最后一篇了。”
说着她的目光便落到了最后这篇诗文上,然后整个人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郑楚儿和蝶衣正等着听下文呢,等了半天也不见姜洛苡有什么动静,转头见姜洛苡目光呆滞,双手颤抖的看着那最后一篇诗文,不由好奇的伸长脖子,朝那篇诗文看去。
接着郑楚儿的双眼猛的瞪大,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模样。
蝶衣相比两人文化造诣稍微差一点,只是觉得诗文上的字写的颇为好看,只是愣了半晌便柔声念了起来。
“《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二楼雅青居,秦明。”
“秦明?郑姐姐这个秦明是谁?你有听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