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天的视线正看向乐正玉镜的方向。
“那个……孩子……是我的……过去……”
秦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否认：“是啊，他曾经，确实是你的过去。或许，换个说法……他是你留在人间的备份。”
“太阴女神，如今濒临陨落……我没猜错的话，今日的情形，你在三千年前就经历过一次了。”
“那时候，你便是动用了自己的这个备份，所以才保下了如今的神格。”
“怎么，还打算再用一次么？”
女神那已经超乎凡尘的绝美面庞，忽然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对于她来说，三千年的记忆，宛如昨日一般。
她只是神格濒临崩塌，所以精神意识也开始出现偏差。
“用过一次了……”
秦风漠然道：“是啊，用过一次了。那时，你留在人界的化身，就曾为你献祭过一次了。”
“月九天，所以现在的你，到底是谁呢？”
“你抛下自己的过去，飞升成神，将他化作你在人间的一个备份。”
“然而三千年前，你神格险些陨落，是你的‘过去’献祭自身，为你稳固神格……”
“这么说了，你已经和自己的过去融为一体了。不是都说，你们要想飞升成神，就必须斩断过往么？”
“既然斩断了，如今再重新融合，又算怎么回事？”
“月九天，你到底是如今的太阴神，还是……过去的月九天呢？”
站在一位神面前，秦风却不见丝毫胆怯。
甚至直面月九天时，他身上的威慑气息都并未散去。
对于他来说，无论月九天是过去的乐正玉镜，还是乐正玉镜的未来，只要她已经不再拥有人格，那么她随时都会成为敌人。
而且他来，不是为了“劝说”和“恳求”的。
他来，是要一个说法、一个答案。
如果月九天的答案让他不满意，那么他们的谈判就结束了。
面对秦风的咄咄逼人，月九天并没有露出愠色。
或者说，她现在连基本的感情都没有，甚至有些迟钝。
“吾……是过去的……月九天？”
“吾……即是……吾的过去？”
秦风看出来了，她现在神格接近崩塌，意识混沌，已经没法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秦风以通知的口吻道：“既然你的过去在三千年前就被你收回了，那么他，便不再是你的过去了。”
“曾经的乐正玉镜，是因你而转世投生。”
“但现在的乐正玉镜，是因我而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归你所有，也不会再为你献祭。”
“我来，只是想问你，‘天宫’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何能够抵达那里？”
“还有，天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在掠夺你的神格？”
他不会让乐正玉镜献祭，月九天的陨落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看月九天的样子，她并非自然衰落的。
而是遭到了其他神的掠夺。
太阴之道在她的手上，至少月影台能安然无恙，至少临仙大陆的人间不会失去平衡。
可一旦掠夺她的天道的，是像万藏佛、腐败那样的存在，那么之后临仙大陆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就不好说了。
月九天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到秦风身上。
她那毫无情感，已经变得虚浮缥缈的视线，却仍旧带着来着一位神的威压。
但，她的眼里并没有杀意。
秦风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位神在想什么。
对于神来说，哪怕她自己曾经也是人，可是脱离了“人”这个躯壳之后，她已经不再拥有人格。
在她眼里，自己和草木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月九天看了他许久，那双银色的眼睛里，有银色光芒闪动。
这些光芒本来是涣散的，但是此刻却在慢慢凝聚。
许久，她忽然开口：“是你……”
“我？”秦风盯着她：“你认识我么？”
“三千年前，我们见过。”
月九天的意识似乎收回了几许，说话也清晰了许多。
“你说过的，三千年后，我们还会再见。”
秦风了然了，她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武真人。
“你今日，是想为他求情么？”
月九天抬手，指向了祭坛下方的乐正玉镜。
秦风没有回头，面无表情道：“若是神女肯放手，那便是求情。若是不肯，那……晚辈斗胆，来和神明抢人。”
月九天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许久，她忽然道：“也好。”
“吾之命运，即将走向终结。”
“若是能留下一份‘过去’在人间，说不定，有一日他会来到吾如今的位置。”
“总好过，将这份天道，拱手让人……”
秦风眉头一扬，有些意外：谈判居然这么容易？
但接着，就听月九天道：“但，你来此见我，不单单是为了此事。你，是为了天宫而来。”
月九天的语气十分肯定，甚至不需要秦风的答案。
当然，秦风也不打算否认。
“天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又是谁，在掠夺你的天道？”
月九天看着他，听到这话后，忽然摇了摇头：“原来，你还没有完全回来。”
“你走吧，若不是完整的你，无法得知天宫的存在。”
“有些地方……光是听到……都已经是罪过……”
“不过……吾等不了太久了……”
“你要快些……再快些……”
说着话，月九天的状态又开始涣散起来。
她倒在神座之上，周遭的月华将她包裹起来。
尽管，秦风能感觉到她的虚弱。
可，她还没到陨落之时。
况且，一位神的陨落，会让这片神之领域坍塌。
他尚且没有那个自信，可以完全承受太阴之道的坍塌。
“天宫……竟然一处不可言说之地么？”
在他沉吟之际，月九天再度陷入了昏沉。
不等他再问些什么，这片领域忽然开始震动起来。
他身后打开的同道，也逐渐有闭合之势。
他不能再留下了。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还是追问了一句：“是谁，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