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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作者:抓马的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宣润回以一抹微笑,察觉下属都在看自己,轻咳一声,恢复严肃之色,再开口时,语气神态都比先前更加温和。随行的官员对视一眼,全都窃喜,朝金迎递去感激的目光。他们越看越觉金迎美得仿若仙子,难怪他们的宣刺史,眼里容不下别的人。


    有如此一位容貌美丽、手段高明的贤内助,谁不羡慕宣刺史的好福气?


    围在金迎身边的少女、妇人则为宣润翩翩俊雅的身姿倾倒,前者盼着未来夫君也能有如此出尘绝俗的气度,后者则遗憾所嫁之人与宣润相比差得实在太远。


    宣润走进一家首饰铺子,看着铺子里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满意一笑。


    自从别州城名声越来越大,吸引来众多商人,城中的首饰铺子渐渐多起来,整个别州乃至江北道最时兴的首饰都在别州城,按照阿迎的话说,别州城已经是整个江北道的旅游商贸中心。


    宣润一面想着,一面走近柜台,目光停在一只翡翠镯子上。


    他从前是不会多看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眼的,但是只要阿迎喜欢,华而不实又如何?


    掌柜的顺着他得视线看去,将盛着翡翠镯子的木匣捧来他面前,“宣刺史好眼光,这只镯子是新货……”


    宣润点了点头,让掌柜的留着这镯子。


    掌柜的顿时笑开颜,连声答应着。


    *


    秦河在家中气闷几日,领着仆人去道主州请大佛来压宣润。


    “你惹谁不好,惹那金小祖。”


    “表哥细讲。”


    “别州厉害的人物可不止宣润一人!那金迎是别州商盟的会长,与江北商会的柳云陆更是关系匪浅,你何苦与她作对?”


    回程的路上,秦河仍旧郁闷着,他哪里想得到,那姓金的女人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秦氏的产业要在别州扎根,必得在官府落户,不然,每年都得上缴巨量税银。


    秦河回到别州后大半月,想尽办法想要落户,可是官府的人油盐不进,根本不给他面子,眼见着加入别州商盟的其他商人在祥云轩中与金迎谈笑风生,个个荷包鼓鼓、满面红光,而他手上的产业却冷冷清清,别说赚钱,每日亏损得他肉疼。


    思量再三,秦河狠下心,通过关系拜到金迎面前,决心吃下哑巴亏。


    “秦二爷?我倒是不曾听说过,江北商界有这样一号人物。”


    秦河自然不是江北人,否则也没胆量招惹金迎。


    事已至此,秦河除了伏低做小也别无他法。偏偏他运气不好,遇上金迎想要给所有来到别州经商的商人立规矩的时候,他的赔礼道歉,金迎自然是不领受的。


    “今日我若坏了规矩,他日谁都敢在别州撒野,到头来,不过是赔点钱、说几句软话的事,那别州岂不乱了套了?”金迎讽刺一笑,扬了扬下巴,示意仆从将秦河带来的礼退回去。


    “秦二爷,请回吧。”


    秦河本就心中有怨,好不容易拉下脸来讨好,不承想,竟被金迎如此冷言冷语对待,颜面扫地,更是恨毒了金迎。


    回到家中,秦河打砸一番泄愤,一掌拍在凭几上,恶狠狠地说:


    “金氏这贱人,敢给爷不痛快!爷定让她付出代价!”


    说罢,他紫胀着脸、喘着粗气,将仆人叫到跟前交待一番。


    两日后,一个身着布衣的汉子从秦家偏门而入,来到秦河面前。


    秦河眯着眼,打量汉子片刻,问:“你就是马宗?”


    马宗板着脸,一言不发。


    仆人趴在秦河耳边曲曲一阵。秦河脸上渐渐现出狞笑,盯着马宗的眼睛放出诡异的光。


    *


    每月十五,官府发俸。


    宣润领着俸禄后,一贯是交给金迎操持的。


    金迎生财本事了得,钱到她手里,总会越来越多,没有用完的时候。


    宣润对此十分佩服,更加放心地交出俸禄。


    金迎体谅他在外常有不得已的应酬,怕他手头没钱不好办事,总会给他随身的荷包里塞钱。


    这日,金迎照例将装好钱的荷包递给宣润。


    “有时候,你也不必犟着,使些银钱,能将事尽快办妥,也是好的。”


    “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那一套。”


    “是,我知道,当初,你是别县的县令,只能管着别县的衙门,如今,你是别州的刺史,可以肃清别州官场的风气,可是,天下不只别州……”


    宣润沉默片刻,接过钱袋,语气真挚地说:“阿迎,你说的,我都明白——”


    他正要将荷包揣进袖中,像是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抬起头局促地看来。


    金迎一愣,诧异地问:“不够?”


    宣润抿了抿唇,斟酌片刻,点头。


    金迎不禁失笑,又取了些钱来塞进荷包里。


    宣润接过鼓囊囊的钱袋,揣进袖中,像是怕金迎细问,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匆匆而去。阿穷乖乖等在院子里,见着他出来,哒哒哒地跑近,往他手里塞一把沉甸甸的东西,“爹爹在外奔波辛苦,这是儿子孝敬您的。”


    宣润看一眼手里的钱,知道是阿穷的“小生意”颇有盈余。


    妻儿都是赚钱的一把好手,唯独他的俸禄微薄,宣润既惭愧又欣慰,想了想,收下了阿穷的孝心。


    阿穷登时兴高采烈,挺着小小的胸膛,志得意满地跑进院子里。


    哟嚯!他能赚钱给爹娘用啦!


    宣润笑看着活泼可爱的阿穷,一回头,金迎正倚在门边对他笑。


    一时之间,他心中的幸福像白面馒头一样冒着热气不断发胀。


    等到他离家去了官府,花婆走近金迎,忧心地说:“夫人,刺史莫不是遇上事了,阿穷小郎君给的钱,刺史从前都不收的,今日竟然收了!”


    金迎微微皱眉,想到刚给宣润荷包里多塞的钱,隐隐有些担忧,但很快她便笑开,“我信他,即便是有事,他不告诉我,自然是自己能够解决,再者,他也定然信我,若果真遇着难处,一定会说的。”


    花婆松一口气,笑了。


    半月之后,宣润再次走进那家首饰铺。掌柜的热情相迎,捧出宣润早已瞧上的那只翡翠镯子。镯子价值不菲,宣润心一狠,交钱取货,想到妻子见着镯子时会高兴,他立马舒心快意,将镯子收进袖中,笑着走出首饰铺。


    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金迎想着老爹的劝告——


    “阿穷的身世,你该尽早告诉阿润的,免得以后后悔……”


    是啊,她早该向宣润坦白的。


    她以为自己一直在等待时机,先是等宣润办完案子,再是等皇上离开,再等别县考核完……如今,别县已是别州,她仍旧在等……或许,她从来就不是在等一个好时机,而是以此为借口故意在拖延,起初,她是不肯轻信宣润,不愿给自己制造麻烦,后来,她是太喜欢如今平静幸福的生活,以至于害怕真相伤人,将打破她所拥有的一切美好。


    人都是这样,一旦上了心,就过分的在意。


    秘密瞒得越是久,越是难以说出口,况且,宣润看她的眼神,对她的呵护,似乎都与真相无关,一个无足轻重的真相,她又何必非说不可?


    若非老爹提起,她几乎已然忘记,她与宣润之间还有一个秘密……


    不如今日就说个清楚,卸下这块石头!


    她信宣润对她的心意早已胜过一切。


    抿了抿红润的嘴唇,金迎加快脚步往官府去。


    一双狠毒的眼睛,此时正在角落里紧盯着她。


    “阿迎!”


    一道熟悉的呼唤自对街传来。


    金迎笑着看过去,宣润正向她走来,周身似有容光笼罩,芝兰玉树、俊郎非凡。


    他也笑着,眼神温柔缱绻。金迎心里荡漾着柔波,正要迎上前去,忽见宣润脸色骤变。


    “小心!”


    一个黑影自角落里窜出来,迅猛地冲向金迎。


    金迎察觉危险,仓皇转过头,便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来,不等她反应,只觉手上一紧,已被宣润拽进怀里。眼前景象陡变,金迎迷茫地眨了眨眼,感受到搂住自己的臂膀骤然一抽,一种不详的预感自她心头涌出,她猛然定神,抬头看去,宣润脸色苍白,额上浮上一层密汗。


    武侯闻讯赶来,见着刺史遇刺,登时脸色大变,几人围扑上去,将行凶之人制服在地。马宗趴在地上,脸埋在灰尘里,张着的嘴在淌血,却也在疯狂地笑。


    金迎扶着瘫软的宣润,缓缓跪在地上。


    “宣郎!”


    来往行人匆忙,武侯追捕帮凶,官差喊人请大夫……


    一切的喧嚣杂成一团。


    金迎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沉进了水里,胸口闷胀得无法呼吸,什么也听不清楚,只看得见宣润满是鲜血的手——


    刺目的血色!


    宣润带血的手探入袖口中,颤巍巍地摸出一只红色的锦囊。


    金迎迷蒙着泪眼,疑惑地看着那带血的修长手指搓动着,搓开锦囊的束带。


    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显现出来。


    宣润忍痛笑着,将镯子送到她眼前,“阿迎,生辰快乐。”


    金迎心头一颤,眼泪滚落眼眶,哽咽道:“傻子。”


    宣润挤出一抹笑容,吃力地问:“喜欢么?”


    金迎含着眼泪点头。


    宣润眉眼间显露几分欣喜,“喜欢……喜欢就好。”


    他说着,疲惫地阖上眼皮。


    金迎一惊,搂进他,“宣郎,别睡着,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宣润眼睫微颤,似在努力睁开,但终究徒劳。


    金迎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抓他的手。


    迟了。


    宣润举着的手猛然落下,碧绿的翡翠手镯,带着他的鲜血滚落在地摔得断成几截。


    “宣郎!宣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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