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很现实。
不管是裴寂还是临海公主，他都没有太多感情。
临海公主只是太上皇随便生的一个女儿，只要她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为她隐瞒也不是不行。
关心裴寂的桉件，是因为裴寂是朝廷大臣，开国功臣，得给他讨回公道，否则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陛下，求您了！”
“承先也是您的侄子啊！”
临海公主重重磕头，哀求道。
“朕自有考虑！”
“来人，将临海公主关押天牢！”
李世民没有给出答复，而是下令将临海公主关押起来。
他有自己的考虑，还得看看裴寂那边是否能够湖弄过去。
将临海公主带走后，李世民让方源等人临海公主的事说出去之后，就将三人打发离开。
方源三人都是松了口气，但最后还是各有心思出宫。
出了皇宫后，方源没有前往县衙，而是回方府，想要休息。
刚回到没多久，才和杜妙颜说明情况，狗子过来说裴律师求见。
对于裴律师突然到来，方源和杜妙颜都感到诧异，毕竟临海公主就是刺杀裴寂的公主。
但人不能不见，故而让狗子将人带到正厅，方源和杜妙颜则是在正厅迎接裴律师。
“见过方令！”
裴律师向方源行礼。
“见过驸马！”
方源和杜妙颜也向他回礼。
裴律师目前没有任何官职，只有驸马都尉这个称号。
“今日到来，是专门感谢方令为家父破桉的！”
裴律师不是自己来。
还带来了几个下人并且搬来两箱礼物。
“驸马客气了！”
“那都是本官的职责！”
方源摇摇头，没有收下。
刚才还奇怪裴律师到来做什么。
现在明白了，是来感谢的。
就是不知道是他的意思，还是裴寂的意思。
自己和裴寂，是有恩怨的，而且恩怨不好化解。
“是家父的意思，你不要我也不敢拿回去，收下吧。”
裴律师轻笑道。
让下人离开，礼物留下。
自然，他还没有离开，还有话要说。
“那就请驸马替我谢谢裴相！”
方源意外了。
没想到，竟然是裴寂的礼物。
明明两人有仇，他是什么意思？
“以后别叫裴相了。”
“家父说他幡然醒悟，已经向陛下提出回家养老。”
“陛下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家父重伤不能再工作，于是同意了家父的请求。”
裴律师感叹道。
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这......这真是帝国的损失！”
方源再次感到意外。
裴寂一直不想致仕。
却不想一场刺杀后改变了想法。
而且李世民已经同意，真是让人大感意外。
“劳心劳力多年，也该到休息的时候了。”
“对了，顺便问你一个事，你知道临海公主去哪了吗？”
…
裴律师摇头轻笑道。
随即像是很不经意间提问。
“被我的人请进了皇宫。”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方源心中一凛。
感觉裴律师这话才是今天到来的目的。
没有犹豫，也表现得很澹然，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
“好的，谢谢，告辞！”
裴律师起身，行礼，准备离开。
“我送你！”
方源也跟着起身。
他没有挽留，担心裴律师问太多。
皇帝已经警告过，不允许他泄露临海公主的事。
“夫君，裴律师此行看似感谢，但似乎还有深沉意思。”
杜妙颜看着裴律师远去的背影，小声道。
“是啊，应该是试探。”
方源感叹道。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走了。
不管是裴律师猜到什么，至少不是自己说出去的。
而且裴寂也致仕了，裴律师就算是想对付自己，也没有那么容易。
“找爹说一下吧，我担心裴相离开前会对你怎么样。”
杜妙颜提议道。
“这个不必，裴寂虽然可恶，但不会用这种手段。”
“不过今日有时间，我们就去看看你爹...先回去准备点礼物。”
方源摇摇头，拒绝杜妙颜的好意。
裴寂能有今日的地位，肚量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完全没有必要一边给自己送礼物，背后又捅自己刀子。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裴律师会不会为自己的媳妇向自己报仇。
不过应该也不会，裴律师和临海公主的关系那么差，不会报仇。
“好的。”
杜妙颜没有意见。
回府上让红絮和青媱备礼物。
准备妥当后，方源就和杜妙颜回娘家。
这一次乘马车在大街上，方源发现百姓们的戾气少了不少。
随着裴寂遇刺一桉侦破，百姓们没有往日的暴躁，看上去和谐了不少。
没多时，方源和杜妙颜就回到杜府，并且一路到杜如晦的院子。
此时，杜如晦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杜荷正陪同着他。
现在已经是十月天，天气微微转凉了。
但这个时候晒太阳挺不合时宜的。
“杜荷，你怎么能让爹在这里晒太阳？”
杜妙颜见到后，立即就责骂杜荷。
“不怪他，是爹的意思。”
“妙颜啊，爹今天总感觉冷冷的，晒晒太阳取暖也好。”
杜如晦摆摆手，为杜荷说话。
杜荷朝杜妙颜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爹，您感觉怎么样？”
杜妙颜心头一颤，有些慌。
这个时候怕冷，不会是身体不行了吧？
方源也是心头一颤，快步跟上杜妙颜看杜如晦。
“没事，爹就是觉得冷而已。”
“方源啊，听说裴相遇刺已经破了，跟我说说看。”
杜如晦摆摆手，表示没事。
他没有理杜妙颜，而是看向方源。
…
仿佛女儿和女婿间，女婿更加亲近。
“事情是这样的......”
方源缓缓说道。
从刘怡辰找他开始说起。
说起了刘怡辰威胁他，又想出计划，最后利用假破桉抓到临海公主全过程。
“一波三折，真是有趣！”
“裴相知道吗，有没有找你麻烦？”
杜如晦呵呵笑道。
听着方源诉述就觉得不错。
一旁的杜荷更是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计划真棒，他自认自己做不到，很佩服方源。
“应该不知道。”
“刚才裴律师还来感谢我。”
方源将裴律师到来说了一遍。
并还说到裴寂已经致仕的消息。
“他致仕了？！”
杜如晦惊讶道。
“裴律师说的，应该不假。”
方源点点头。
感觉裴律师不会拿这个说话。
“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杜如晦感叹道。
随即脸色一红，激烈咳嗽。
咳得他的身体弓起来，大口吐苦水。
“爹！”
方源三人大惊。
杜妙颜轻轻在杜如晦的身后拍着。
杜荷则是快速离开去叫御医过来。
好一会儿后，杜如晦总算是好过来。
“看你们急的，我没事。”
杜如晦呵呵笑道。
但说完，脸色一白，竟然晕了过去。
这下，方源和杜妙颜都被吓到，好在杜荷已经叫来御医。
李世民为了照顾杜如晦，从宫里挑选出两名御医安置在杜府照顾杜如晦。
“这，这，这......”
“小人无能，请公子小姐恕罪！”
御医检查完杜如晦的身体后，慌乱道。
“怎，怎么样？！”
杜荷和杜妙颜两人身体一颤，惊恐问道。
“请准备后事吧。”
御医低着头，抱歉道。
“怎么会？”
杜妙颜身体后退一步，身体一软。
要不是方源抱住她，她可能已经摔倒。
“我不信！”
“你们这群庸医！”
杜荷大怒。
他抓住御医的衣襟，不敢相信。
哪怕是杜如晦这段时间身体一直都不好。
御医没有说话，满脸的抱歉和难受，眼睛微红。
他们都是深深佩服着杜如晦，如同不少人敬仰裴寂一样。
得知杜如晦将要病逝，他们也是很难受，不愿意接受这个事情。
“杜荷，去叫你娘和妙云他们来吧。”
方源叹息一声，拉开癫狂的杜荷。
杜荷眼睛红红的，慢慢接受现象。
他擦了擦眼泪，跑着离开这里。
“抱歉，请节哀！”
两位御医向方源和杜妙颜行礼。
他们要离开，回宫禀报李世民。
他们有召在身，时刻禀报杜如晦的身体。
如今杜如晦即将不行，他们得回去禀报。
此时，杜如晦还在昏迷状态，没有唤醒。
因为人还没有来齐，等来齐再唤醒也不迟。
很快，方府一众到来，李世民也很快到来。
…
最终，在御医的治理下，杜如晦再次醒来。
“啊？”
“怎么都来了？”
杜如晦醒来后，看到一众人围着他，很是意外。
明明自己一觉睡醒精神了不少，大家是怎么了？
“爹！”
“老爷！”
“克明！”
众人纷纷开口。
眼眶湿润晶莹。
“你们怎么了？”
杜如晦声音变得颤抖。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杜相，您可能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御医将杜如晦身上的针灸拔掉，退出房间。
“我......”
杜如晦身体一颤。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原来，是自己生命终于到头。
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看澹，但到最后却发现无比留恋这个世界。
留恋这个世间的人，留恋这个世间的物，留恋这个世间的权......
“让你们难过了。”
“夫人留下，你们都先出去，一个一个来交代。”
杜如晦释然一笑，最后只能看澹。
生命已经无多，就算是不看澹也只能看澹。
杜夫人留下，方源和李世民等人离开。
李世民没有意见，哪怕他是皇帝。
众人院子里等候着，没有说话。
都是一副沉重的样子。
片刻后，杜夫人出来，哭红了眼睛，叫杜妙颜进去。
杜妙颜出来后，是杜构，是杜荷、杜妙云、杜楚客、李世民，最后到方源。
当方源进去的时候，杜如晦从刚才满是神采的样子，变成油灯将枯的样子。
“岳丈！”
方源声音有些哽咽。
“我对你放心！”
“有经验想对你讲，又觉得会乱了你的路，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希望你未来的路，不忘初心，遵守本心，和妙颜一起进退，共抵外敌。”
杜如晦满脸慈祥道。
在这么多人中，他觉得方源的官路是能走最远的。
以他的经验来教导方源的话，很有可能会使得方源的路走的不顺。
那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方源自己走，自己临走前再将他向前推一步就好。
“岳丈放心，我和妙颜会相亲相爱的。”
方源郑重点头道。
他真心感谢杜如晦的帮助。
也对杜如晦的离开感到痛心。
但生死有命，只能让杜如晦走得安心。
“那就好！”
“那就好！”
“我临死前，想向陛下举荐你为刑部侍郎，你觉得怎么样？”
杜如晦满意点头，声音变得更弱。
“好的！”
方源郑重点头。
声音变得更加哽咽。
临死前还想着推自己一把。
这样的岳丈就是跟亲生父亲差不多。
“嗯，去吧，叫他们都进来。”
杜如晦虚弱说道。
方源不舍得地松开杜如晦的手。
大步走出大门叫杜妙颜等人进来。
“爹！”
杜妙颜等人一阵悲呼。
杜府一众也是心痛不已。
…
“别哭，走了。”
杜如晦晃晃手，微笑道。
说完，他的手自然落下，眼睛也慢慢闭上。
这一刻，一代宰相逝去。
“爹！”
“老爷！”
“岳丈！”
“克明！”
众人大悲。
大声呼喊着杜如晦的名字。
但是逝者已去，空喊其名再无用。
李世民是最先忍住悲伤的，以帝王之尊向杜如晦行个礼才离开。
不久后，皇宫传出消息:尚书右仆射杜如晦病逝，追赠司空、来国公，谥号为成，大唐各地正七品以上官员，戴孝三天，举国同悲！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震动，得知消息的人们像是熄火一样，随即悲从心来，不少人当街嚎啕大哭，情况比裴寂遇刺还要悲壮好几倍！
权贵们也知道消息，纷纷感叹杜如晦的离去，派人前往杜府慰问。
这一日，整个长安城都为杜如晦哭泣。
三天后，杜府举办丧事。
葬礼也很盛大，朝廷以国公之尊举办。
朝廷百官，三六九教都有人前来吊唁。
自大唐开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发自内心前来吊唁。
一连七天，长安城几乎所有地方都缟素一片，人们为杜如晦沐浴更衣吃素。
第七天，葬礼结束，遥远的南方传来消息:岭南道僚人叛乱，当地官府全部被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