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少年扯了扯尹冰的衣袖。
尹冰看着这个一言难尽的地下城，不由走得快了些。
少年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也加快了脚步。
七歪八扭地绕了些路，再走上台阶，通过尽头的小门，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这里通往的竟然是一个酒吧的后厨。
她跟着少年拨开帘子出了后厨，前边也没有什么人，吧台上有一个留着胡子的大叔正在调酒，酒吧里的高脚凳和沙发上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人，几个小机器人正在四处溜达。
酒吧里的光线是暖黄色的，门口挂着写有“天鹅湖酒吧”几个字的招牌，除了吧台之外的其他位置很昏暗，两个人直接穿过酒吧出了门，也没有什么人特别注意他们。
酒吧的门一开，一阵呼啸的寒风就猛地灌了进来，一下子把尹冰吹得打了个喷嚏。
自己明明已经像是把一车的衣服都穿到身上了，可来到外面，居然还是觉得这么冷！
不知道现在是夏天还是冬天，应该有零下三十几度。
“我们要去哪？”尹冰哆哆嗦嗦地抱紧了自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物资处。”
“噢。”尹冰假装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尽管她还是有无数个问题想问。
出了酒吧，映入眼帘的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的一条乱七八糟的小巷子，再拐出去，就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大街。地面上不少下水道的沙井盖都不知所踪，街边的树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光秃秃的，店铺门前的招客小机器人看起来跟破铜烂铁没什么区别。
尹冰跟着少年，沿着萧索的大路往前走，发现旁边补鞋的小摊前有一个长得很奇怪的小机器人，手臂少了一条，一只眼睛还弹了出来，随着她的经过，小机器人的头部也跟着她转了一百八十度，直直地盯着她张了张嘴巴，发出来的却只有一段走调的音乐。
她有点怀疑人生。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未来星际时代？
最后，少年带着她停留在一个站牌前，往一个似乎已在原地等候许久的巴士走去。
巴士的外皮掉漆非常严重，东一块西一块全是斑驳的锈迹，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
尹冰双手环抱着手臂瑟瑟发抖，觑了一眼少年，他穿的也不比自己多，在这么低的温度下居然面不改色，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她跟着少年上了巴士，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印着他照片的身份卡，在入口旁边墙上的感应器的上方刷了两下。
尹冰瞄了一眼，身份卡上贴着他的照片，写的名字是“艾可”。
“滴。”
感应器响了一声，上面的电子屏显示已经从卡中扣除了四个星币。
巴士里面没有供暖，虽然阻挡了外面的寒风，但还是冷得厉害，座椅的坐垫都是破破烂烂的，窗户上甚至还有不显眼的裂痕，整个车厢里都充斥着呛鼻的烟味。
等了几分钟，陆续又上了几个乘客，这辆巴士随即骤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把尹冰吓了一跳。
接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悬空了！
这辆巴士居然会飞！
尹冰震惊地扒在窗户上往下看。
这辆巴士真的飞起来了！
而且移动速度还挺快的，虽然发出的噪音看起来像是随时要散架了，周围的人也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不对劲的感觉来。
飞了几分钟，巴士在一个名叫“物资处”的站点停了下来。
巴士还停留在空中的时候，从高处俯视就能看到这里一栋高楼，前面搭着的一个棚子外正排着至少几百米的队伍。
尹冰跟着名叫艾可的少年下了车，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队伍的末尾排好。
闲来无事，她便开始左顾右盼，顺带听前后左右的人聊天。
她发现其他人基本都是一人拿着一张身份卡，有的甚至还拿了两张。
尹冰踮了踮脚尖，越过前面一个女人的肩膀去看她手里拿着的身份卡上的照片。
接着，她又鬼鬼祟祟地出了队伍，假装像是想去看看前面的队伍有多长似的往前走了几步，再转了回来。
趁这个机会，她大致扫了一眼那个女人正面的长相。
和身份卡上的一模一样。
尹冰在自己身上到处摸了一遍，确认自己什么都没带。
她和艾可长得一点也不像，应该没有血缘关系，再加上他们住在黑市里面......
难道她是黑户？
但为什么跟她待在一起的艾可有身份卡，但她没有？
艾可察觉到尹冰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没有。”尹冰摆了摆手，“就是无聊，到处看看。”
她不好再看艾可，只好专心致志地听起了旁边的人说的话。
“唉，我刚才去问过了，这周一个人只有一小箱营养液，蔬菜水果那些只有老人孩子才能领到......”
“什么？真的假的？！”
“怎么又少了？上周一人不是还有两箱吗？”
“最近经济不好吧，星际海盗越来越猖獗了......”
“今年也没怎么出太阳，郊外的庄稼收成也不好，温室也报废了好几个，这么多年都没建新的，资源能不稀缺吗！”
“几十年前我们β星可繁华了，那个时候联盟刚在这发现β能源晶石，多少人来这儿挖金，现在更好的新能源出来了，就不稀罕咱们了。”
“总比隔壁7466星好，好歹我们这的能源至少还能用上几百年，7466星连基本的水电维持都成问题。”
“联盟不是说了要援助的吗？这一点物资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啥时候才能好好管管我们第七星系啊......”
“这不是管了？几个月前108号街上出了起精神污染事故，差点引起暴/乱，驻守β星的星警不够用，第一星系那边嗖一声就派了好些星警过来镇压，呵呵，效率还真高！”
“真是不懂，星警也就算了，普警明明都是第七星系的人，为了一碗饭，对联盟还那么死心塌地的......”
“嘘，小声点......”
尹冰边听边时不时跟着队伍往前挪动几步。
感觉这个世界的警察在第七星系不太受欢迎啊。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职业的缘故，尹冰虽然很同情这些人，但听他们说出这些话来，还是有一种自己被暗戳戳内涵了的感觉。
算了，这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当警察了，这个世界的警察的工作听起来就很容易缺胳膊少腿，况且她对这里没什么感情，自然也就没有上辈子那种热忱。
而且她都已经英年早逝过一回了，这次她一定要认真养生，争取活到九十九，什么深度都不重要，她要见证生命的长度！
边听边想着，也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对尹冰来说很新奇的原因，她没感觉时间过去太久，就轮到她和艾可领取物资了。
艾可把身份卡放在棚子前的感应器上方刷了一下，几个工作人员就递给了他们一小箱营养液，还有一个装着几个土豆、胡萝卜和玉米的麻袋。
尹冰和艾可拿到物资后，按照来时的路坐空中巴士到了临近酒吧的站点，又从大路绕进小巷子，正打算进入酒吧的时候，却被五六个挡在巷中混混模样的青年挡住了去路。
“让让。”
走在前面的艾可一手抱着那箱营养液，一手提着麻袋，在他们面前站定。
“哎哟，这是哪位大人啊？”
为首的那个头发冲天的杀马特青年将嘴里叼着的电子烟拿了下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隔着空气往艾可的方向点了点。
“艾可。”后面一个穿着短背心的人应了一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未来的星际大警官啊。”另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嗓子。
尹冰震惊地看向艾可。
什么什么什么？她没听错吧？
未来的星际大警官？！
还没等她好好消化一下这件事，就听短背心附和说：“那是那是，要不是我当年把他揍得满地找牙，去医院的时候碰巧被发现有第七感，否则一个黑户哪来的机会做检测啊！艾可，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艾可没说话，只是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人家哪会理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为首的杀马特嗤笑了一声，接着朝他吐了口唾沫，“联盟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