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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作者:驴子西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海中的生命——


    这片海可以夺走人的性命,但同时,她又是亿万万生命的摇篮与家园。


    解衍被包围在鱼群之中,很多鱼扑进了网子,然后又掉在竹筏上,发虚的身子被撞得左右颠簸,一时之间有些站不稳。偶尔有一两条鱼贴着她的手腕逃脱,冰凉湿滑的鱼身,来不及捉就溜走了。


    耳边是飞鱼扇动鱼鳍的声音,目光所及是泛着幽光的数量众多的鱼。


    解衍有种幻觉,她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条鱼。在鱼群中,在大海里。只需要不断向前,去远方的海,不用在乎前方的网,义无反顾。


    人与鱼,究其本质又有什么不同?


    人有自己的家,鱼亦有自己的家。离开家的人能活,离开家的鱼呢?它们会拼命的回去,哪怕在那途中丢了命,也要回去。就算这一生都停留在了回家的途上。


    解衍也想回家,可是,她还能去哪里?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更多的鱼从网子里漏出来逃进水里,然后追逐上鱼群融进队伍里。大团大团的鱼群掠过了解衍,远远看去,就像鱼群中化出了一个人来。她扭过头,看着渐远的鱼。


    它们就像大海的鳞片,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美不胜收。


    “收网!快!别发呆!”


    杨浩的声音拉回了解衍杂乱的思绪。解衍立刻抱住渔网,好在反应及时,最终的收获不算小。


    杨浩从水里回到竹筏上,他一只手捋了捋头发,另一只手提着一条足有大腿那么粗长的飞鱼,“这是鱼王,肉肥味嫩。”那大鱼剧烈的甩着身子,杨浩抡起鱼尾,往海面硬砸了十来次,场面一度十分血腥暴力。


    俩人蹲在一起看着足有半个竹筏的鱼,“怎么吃?”解衍虚心请教这方面的专家。


    杨浩挠了挠脑袋,嘶了一声,“我们以往都是带回岸上烤着吃的。”


    解衍瞅了瞅经过飞鱼群洗礼后,更加破烂的竹筏,没有做声。


    “要不生吃吧。我记得有些地方就是直接吃生鱼来着。”杨浩越说越觉得办法可行,他压握着一条体型中等的鱼,对着那条还在不断挣扎的鱼身中段就是一口。


    杨浩本身是个粗人,他觉得生鱼就是生着吃的鱼。虽然他对这种吃法很不理解,但仍是需要对人类族群的各种爱好表示尊重。


    眼下就需要吃生鱼了,幸好他杨浩博学多才,知道有这种吃法,果真是见识多了,好办事,男人想。


    解衍把头扭到一边不愿再看,只听“扑通”一声,那条鱼在嘈杂的人类背景音里被扔进了海里。


    解衍觉得,这位杨哥的可靠程度与这支竹筏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鱼是吃不成了,但是鱼可以作为食材带回去吃。在心灰意冷了几秒种后,杨浩又昂扬了起来,划桨的速度比之前有所增强。


    美食的诱惑是巨大的,解衍两人在第二日中午的时候就来到了目的地。比预期提前了半个白昼。


    岸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迎接他们的不是宴会,而是武器组成的包围圈。


    于是,拎着鱼的二人组合显着十分滑稽可笑。


    杨浩把手里的鱼王扔到脚边,“我。”他沉声说。


    包围圈让出一个缺口,一个身穿墨色制服,挂有金色穗子的军人走了出来。


    杨浩收起了随意的姿态,迅速站好军姿,并向对方敬礼,“长官。”尽管他的衣服外貌狼狈不堪,在海上与解衍完全没个正行,但在这一刻,解衍清楚地感受到了他是一位军人。


    对方拿出了一个小型装置,将杨浩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审验完成,他回了一礼,道:“辛苦了。”


    武器包围圈解除,这位队长来到了解衍的面前,“解研究员,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联盟已经针对此次事件展开行动,请您耐心等一段时间,联盟会接你们回主星。”


    “我们?”解衍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


    “除了您之外,还有十四位幸存者。”对方答道。


    在简单介绍过情况后,这位长官侧后方的一位军人收走了解衍的联盟id卡。解衍手中的鱼也被一名军人接了过去。


    随后,解衍被带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随行军人经过虹膜验证后,铁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宽阔的通向地下的通道,在顶部位置的冷白灯管散发着幽幽的光。


    再往里走,是一个横向的廊道,侧壁上大概每隔十米就是一扇门,每扇门旁都有一个手拿重武的军人把守。


    偶尔会碰到一两个身穿雪白制服,外面披着白色大褂的工作人员。他们都会与随行军人打过招呼后匆匆离开。


    这种特殊的氛围让解衍感觉回到了主星的研究所。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多了很多把守的军人。


    解衍被带到了一扇位置靠外侧的门前,随行军人出示过证件后,两人走了进去。里面的空间比解衍想象的要更大一些。有三位工作人员正在测试着仪器装备。其中一位最年长的看到有人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随行军人敬了个礼,道:“博士,使用a级检测。”


    博士审视了解衍5秒钟,开口说道:“a级检测昨天已经用过一次,最后什么问题也没有检测出来,今天还要继续。你们确定自己不是在浪费能源?”


    随行军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这位是杨上校特意嘱咐过的,博士。”


    花白发色的博士没有再说话,他让解衍进入了一个柱形装置,然后转身走到了主操作台。


    柱形装置很狭窄,解衍站在里面连翻身的空间也没有,入口处升起了一个小门,解衍被完全关在了里面。


    “像一个棺材。”解衍不合时宜地想,就算是保护舱,也不会这么狭窄。她想到就在昨天,也有一个人与自己有相同的待遇,解衍的内心诡异地平衡了下来。


    “闭上眼睛,不要动。”博士的声音在密闭装置内响起,“大脑放松,身体放松。全程预计十分钟,不要紧张。”


    博士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效果,解衍闭上了眼睛,安静等待着。


    指尖略有刺痛,随后有清凉的液体喷洒在上面。耳边响起平调的长鸣,解衍能感觉到整个装置在围绕他旋转,每到一个点位,就会响起“咔嚓”一声。


    微弱的气流轻轻吹动他的头发。身体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


    这让解衍有些犯困。长时间在海上的漂泊,使解衍的身体变得很疲惫。现在,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躺在一张小床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解衍睡了过去。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解衍睁开眼的时候脑子还迷迷瞪瞪的。最终结果检测通过,解衍的身体除了有些肌肉拉伤没有任何问题。


    博士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在博士极具压迫的视线里,解衍和那位军人离开这个地方。


    接下来,解衍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划分出来以供幸存者休息的区域。


    一路上,解衍可以感受到这个军区的军人很少,也或许是因为他们走得比较偏,没有遇见。这里相比她在联盟看到的一些基地图像略显简陋,科技感不强,但是功用性很强。它不像一个正式的军事基地,也不像一个边区哨所。


    她猜测,这种风格是为了适应这颗星球特殊的磁场因素——迎阳星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特殊的磁场构造,这也是外界对于这颗星球的唯一认知。


    但是解衍没有料到迎阳星这么排斥星际科技。目前看来,只有在地下深处才能使用一些高新技术。这可能也是该星球被列为sss级的原因。她太危险了,且充满了未知。人类在她面前就像回到了初生婴儿的状态。


    顺着长廊,他们来到了一栋土灰色房子前,接引解衍的军人递给她一张卡片,“这是您的临时居住证明,您可以用这张卡住宿,去食堂用餐。”谢过对方后,解衍使用卡片打开了房子的门锁。


    这是一间简洁的屋子,贯彻了军区极简的作风。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张矩形桌子,一把棕色的木头椅子。侧墙有一扇门,门后是独立浴室。换洗的衣服放在床上,那是一件军绿色衬衫以及一条军裤。


    站在屋子中间,解衍有一种恍惚感。这种感觉只在十年前得知母亲消息的时候出现过。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解衍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一回。


    她将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感受着手掌下面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有力跳动着的心脏。“砰,砰……”,一声连着一声。


    生命的力量。解衍脑海里蹦出了这句话。


    “既然还活着,就好好活。”她对自己说。


    其实解衍对自己能活下来的这个事实感到很不可思议。她记得最后那种憋闷的感觉,也记得咸涩的海水呛进喉管,流入肺里的痛苦。


    或许是这个以母亲命名的星球在保护她,解衍想。


    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使劲抽了抽鼻子。


    解衍对这颗名为迎阳的星星没有喜欢,也并不怨恨。只是,她站在这里,就觉得心里很堵,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就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海底。


    但解衍不后悔来这里,十年前她就想来这里瞧瞧,可是这颗星星在发现之初就被列为最高等级的危险星球。她一直没有机会来看一眼。


    所以在得知有进入这颗星星的渠道时,解衍没有丝毫犹豫。因为她知道,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便一辈子都没有进入这里的可能了。联盟规定,sss级别的星球是完全对民众封锁的。


    这次的行为,会给她造成很大的影响。严重一点的话……


    解衍想到了自己的导师,一个说话不怎么中听,但是很善良的老头。当年只有他,愿意收解衍做学生。她可能,要辜负老先生的期待了。


    解衍仰躺在木椅上,右手盖住眼睛。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解衍起身走进浴室。冲了把脸后,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解衍很好地继承了母亲的长相,黑发黑瞳,只是相较母亲,她脸部的线条更硬朗些。


    她看着镜子里的影子,影子也在镜子里看着她。


    十年了,或许的确是时候放弃保护舱这个项目了。几近永恒供能的保护舱大概只会存在于故事里,自然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提供永恒的能量。


    而且,联盟的救援越来越迅速,保护舱的供能时间并不需要永恒那么长。十年的时间里,保护舱的使用时长由最初的五天,变为一个月,再到三个月,直到现在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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