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注视前方，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到路边的小鬼。走了几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余光瞥到身旁的林岁晏。
见她拿出手机到处拍，倒真像是来旅游的。杜衡轻哼了一声，脚步却轻快不少。
“灰羽，旁边都是些什么啊？”
林岁晏确实看不见小鬼，但她跟着陆川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灰羽正梳毛，闻言，它头都懒得抬：“几只被困住的小鬼。”
“奥。”
她瞟了一眼杜衡，见他神色如常，也就作罢。
两人路上没说一句话，杜衡专心走路，林岁晏和灰羽唠了一路的嗑，莫名和谐。
顺着大路走到尽头，又拐进山路，走了许久羊肠小道，终于看见了稀稀拉拉的屋顶。
林岁晏看了眼手机屏幕，不多不少正好下午六点。
现在天色晚得很快，还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回家了。
有扛着锄头回家的老人，看见村口的两人，浑浊的眼珠瞪着他们，嘴角耷拉下来，“不欢迎”三个字几乎写脸上了。
“难搞。”
杜衡倒是无所谓，径直往村里走。
林岁晏只得跟上去。
“你们是哪里人？来干什么的？”
一个小伙子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拦在两人面前。
林岁晏反应迅速，趁着杜衡还没说话，立刻一步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我们是大学生，这次趁着旅游顺便来调查民俗习惯的哈哈哈。”
“大学生？”他明显放松了警惕，但仍充满戒备，“我们村有啥可调查的？”
“再说了，他长得不像大学生啊。”
杜衡比这小伙子还高半个头，不知怎的，他也不敢大咧咧地直接上下打量杜衡。
“我们刚从望舒古镇上来，应景嘛。”她看了一眼杜衡，见他把头扭到一边，并没有说话的意思，“我们对镇上祈雨的仪式很感兴趣，这次专门来发源地看看。”
小伙挠挠头，僵持了片刻，一扬头：“那你们跟我来吧。”
——
跟着小伙走到一栋吊脚楼前门，他几步就爬上了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楼。
一楼栓了些牛羊，不怕人，瞪着一双死鱼眼，大摇大摆地嚼着草料。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将两人熏退几步，
林岁晏抬手挡在眼睛面前，看向二楼，只隐约听到了几句说话声。她凝神望着楼梯口沾满着不明液体的镰刀锄头，若有所思道：“仙君，蛇有腰子吗？”
没有回应。
她瞥了一眼杜衡。
只见他眯着眼，鲜红的蛇信子在空中摇摆，金眸夸张地拉长，冰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家畜。
她后退几步，声音有点颤抖：“仙君？你饿了吗？”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太妥当，毕竟现在他们也算是战友。
于是她瞬间调整心态：“那先说好了，你吃了它们就不能吃我了哟~”
杜衡：“？”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舌头，眼睛也变成正常的模样。
“我没有。”
还未等林岁晏开口，楼上的说话声终于结束了。
“就是你们两位来玩的对吧？”一个中年大叔走下来，后面跟着刚才的小伙子，“我们非常欢迎年轻人前来！发扬传统文化嘛不是。”
“我是清泉村的村长，张强，这是我儿子，张宇。”张强热情地和两人握手，“你们是准备在这里住呢还是回镇上住呢？要我说，今天都这么晚了，就在这里住吧!”
“那就打扰了。”
张强把两人带到靠近后山的一座房屋，是一栋双层砖瓦房，在这个村里显得格格不入。
“老刘啊，我给你介绍两个来借宿的年轻人啊，你一个人住正好也有个伴。”
被称作老刘的人，两鬓花白，目测有七十岁了。正躺在摇椅上休息。
他和张强嘟囔了几句，在张强塞给他几百块钱后，才勉强满意，颤颤巍巍地上楼打扫房间。
林岁晏眼尖地注意到了，立刻从钱包里掏出钱补给村长，又另外多给了两张。
张强揣着钱笑眯眯地走远了。
刘老头并未多话，把房间钥匙甩给他们就自顾自离开了。
房间空空荡荡，角落里摆着一张竹床，还有一张缺了一扇门的大木柜贴墙摆着。房间采光不是很好，灰尘和霉味萦绕在鼻尖，半开的窗户外渗进来丝丝凉气，显得房间内更加阴冷。
“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鬼的样子。”
林岁晏抖开单薄的被子，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只有一张床。”
闻言，杜衡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吗？”
“我们怎么睡？”
杜衡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我不是人，不用遵守你们人类那套规则。”
说罢，他慢慢走进，等走到床前时，金蛇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他的翅膀合拢，体型也缩得只有半人高。
“如果你仍旧在意，我可以在外面休息。”
林岁晏看了看小床，默认了。
楼下传来刺啦的炒菜声，香味飘上二楼，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那个老头也不像是会管饭的样子，于是林岁晏决定下去找吃的。
“仙君，等等。”
杜衡已经变回了人形，顿在原地。
“你的眼睛，最好变得和我一样，要不然太显眼了。”
下午他一直没怎么和别人接触，和张宇接触的时候也是偏着头。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变成黑色比较好。
他微微垂眸，定定地看着林岁晏。
她被盯得有些手足无措。下一秒，杜衡稍微弯下腰，两人几乎快要额头相抵。杜衡额前的碎发轻扫着她的脸颊。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岁晏慌忙后退了两步。
“好了。”
她稍微抬头看去，原本漂亮张扬的金眸被黑色的眸子取代，确实显得他整个人乖巧许多。
“那就好。”
林岁晏佯装平静，一边若无其事地下楼，一边暗搓搓地搓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刘老头果然没准备两人的饭菜，说是怕他们吃不惯当地的饮食，但是可以让他们使用厨房。
做饭这种事自然指望不上杜衡。林岁晏撸起袖子，用灶台上新鲜的几样食材下了两碗面。
等她把面端到外面时，刘老头已经吃完饭准备回房间休息了。
“仙君，今天有看出什么异样吗？”
“没有。进了这个村庄之后，我就再也没感受到青龙的气息了。”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奇了怪了…”林岁晏咬着青菜，“明天去问问村长关于祈雨的传说吧，说不定能有收获。”
她看着对面一心吃饭的杜衡，他碗里的面快要见底了。
“你确实是很饿了对吧。”她的语气非常肯定。
“我没有。”杜衡优雅擦嘴。
“你有。”
“我没有。”
她从自己碗里挑出一些没动过的面条，放到杜衡碗里，见他没有什么不满，又挑了几次。
“神仙也要吃饭吗？”
“不是必要的。”有饭吃，他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很好，“但我是青龙的眷属，尚未位列仙班，需要吃饭。”
“什么叫尚未位列仙班？”林岁晏此时有点呆了。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林岁晏也适时地闭嘴了。没关系，吃点饭而已，无所谓。她在内心开导自己。
“我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必须尽快将封印加固。”
林岁晏已经呆了。
“大概，还剩几成呢？”
杜衡放下筷子想了想：“一成。”
坏了，抱的大腿变小腿了。她有些迷茫地往嘴里扒面条。
吃完饭，林岁晏把碗洗了，走出厨房发现杜衡还在。于是两个人一起上楼准备休息了。
杜衡走到窗边，变成金蛇，盘在窗台上，翅膀盖着身体，头埋在中间，只露出双角。
深秋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林岁晏找遍房间，也找不到多余的毛毯。
“这里怎么连张毛毯都找不到啊？”
杜衡探出头：“毛毯？”
接着他尾巴一甩，白光闪过，空荡荡的房间瞬间被杂物挤满。
招财猫，盆栽，甚至还有一张摇椅，上面盖着一张毛毯，一个抱枕还有一件羽绒外套。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铺了满地，跟套圈现场似的。
“这——”林岁晏瞪大双眼，“这不是店里的东西吗？”
杜衡的尾巴尖一甩一甩拍着墙壁：“那天出门前我帮你打包的行李。忘了？”
“奥。”她拿起自己的盆栽，有点懵。
她抖开毛毯，盖在杜衡身上：“委屈你了，仙君。”
“哼。”
杜衡甩甩尾巴，把东西又收好，然后把尾巴也缩回毛毯里。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沉默。
林岁晏爬到床上，竹床吱呀作响，薄薄的被褥湿寒冰冷，床板硌得人背疼。
她把外套盖在被子上，接着月亮的微光看了一眼窗边。鼓鼓囊囊的毛毯静静地待在窗台，多少让她有了些安全感。
“晚安。”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的方向准备睡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