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有话想要问他。
可是要怎么开口呢？
没有面对面的时候，可以轻易说出口的话，在看着十七号的眼睛时，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不问了吗？”十七号抬眸看着我，微微侧头一动，脸颊蹭过我落在他发上的指尖。
隔着凉丝丝的黑发，带着人类皮肤特有的柔软和温度。
我下意识缩回手，嘴硬道：“谁说我不问了。”
我肯定是要问的。
拉彼斯忘记自己的过去和名字，偏偏每次我叫他的时候，他都会回应我的声音。
我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如果要抛弃这个名字，他为什么不纠正我？
如果他还记挂着过去……
不，拉彼斯和拉姿丽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早该发现了。
他们被盖罗博士改造，好不容易杀了他，摆脱他的控制，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回去以前的家。
而是去杀孙悟空。
“……你全部都忘记了吗？”
十七号转头透过石雕的空隙看向十八号所在的位置，她正昂着头和十六号说话，并没有发现我们这边在聊什么。
他勾了一下唇，近乎平静无所谓地回答：“不算全部吧，我还记得你和18号。”
还记得我和十八号……？
我这才发现，拉彼斯现在称呼拉姿丽的方式是他们身为人造人的代号。
不是他们真正的名字。
我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你不打算找回那些过去了吗？”
那些属于拉彼斯的过去、属于拉彼斯的人性，代表着他过去大半人生的意义。
“需要找吗？”十七号不理解我的意思，他只是勾着唇笑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拥有强大的力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5号，你以前不是总想出来看看吗？”十七号兴致盎然：“现在愿望已经实现了，你不高兴吗？”
我有点迷茫，喃喃自语：“我应该高兴吗？”
盖罗博士死了，我不再受到他的控制，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我的翅膀都可以自由飞翔，不再受到无形的枷锁束缚。
我原本是应该高兴的……
可是看着十七号好看的眉目和扬起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有点难过。
“拉彼斯……不，17号…”
披落一头柔顺璀璨若金色缎带的长发，身负羽翼的人造人少女上前一步抱住十七号，收拢羽翼遮挡住其余人可能窥望过来的视线。
“5号？”十七号有点意外，侧头一下蹭过柔软的金发，浅淡的香味混杂着水汽传入鼻尖。
那是残留在五号头发上的味道。
他漫不经心地发散思维，想起他们来找占卜婆婆之前，五号非要闹着去找澡堂好好洗一下自己的头发和翅膀。
说是，不重新洗一下，头发和翅膀会一直乱糟糟炸毛。
娇气得奇怪。
一点都不像人造人。
他其实不太记得以前的事，包括怎么和五号相遇，过程中发生过什么。
只余下一点微弱的印象残留在大脑，促使着他一次次作出不像自己的决定。
十七号清晰地认识到，他对五号似乎有着某种莫名的耐心，不太会想拒绝她的请求。
这种感觉和双生姐姐十八号相处时不同，是一种近似于无奈与想要保护她，看见她开开心心就会很自然放松下来的感觉。
五号会是他的弱点吗？
十七号不认为最强的人造人会有什么弱点。
只是，答应她的请求，看见她开心的样子，心情也会不由自主放松。
五号身上残留着很多他们没有人性，总是咋咋乎乎，活泼又神采奕奕的样子。
要是举例的话，或许可以把她比作一只羽毛漂亮的小鸟。
又爱撒娇、又黏人，总是咋咋乎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找自己信任的人。
他不介意花时间照顾这只停在手心的小鸟，把她拢在手指间，挡去外面刮向她的风雨。
反正他是最强的人造人，想要护住什么都很简单，没有盖罗博士的控制器，他们几个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像那次一样的事，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他抬手拍抚了一下五号的后背，纤细单薄不似能背负起沉重羽翼的坚韧后背：“等久了吗？还有一场比赛，打完我们就可以得到沙鲁的消息了。”
埋头在他肩窝的金色脑袋抬也不抬一下，他侧目看向紧紧遮挡住光和视线的宽大羽翼，再次拍了拍她：“有什么话，等比赛结束再说吧。”
安静埋头抱着他许久的人造人少女，小声开口道：“我还可以叫你拉彼斯吗？”
认同了十七号这个名字的人造人少年。
我还可以叫他原本的名字吗？
忘记过去和名字的拉彼斯是不是其实不希望，我叫他的本名呢？
就如我抛弃了过去的名字。
抛弃了属于长翼星人的过去和名字。
“你不是一直在叫吗？”十七号有点好笑，没想到五号趴在他怀里一直在想的是这件事。
我沉默片刻，哼唧了一声：“但是你现在不是叫17号吗？”
如果拉彼斯不喜欢我这么叫，我就和十八号一样改叫他的号码。
“随你喜欢。”十七号还是拉彼斯都无所谓，一个是他现在的名字，一个是他过去的名字。
他又把选择扔回来了。
我愤愤扑腾一下翅膀，抬头撒开十七号后退两步，看也不看他的表情，强势又霸道宣布：“我要接着叫拉彼斯！”
我已经给过拉彼斯选择了。
既然他不选，我就按自己喜欢的来。
比起什么人造人十七号，当然是拉彼斯这个名字，更令我熟悉。
十七号笑了一声，插着裤兜施施然走回赛场上。
“？”他这算是什么反应？
同意不同意都没个表态。
亏我刚才还帮他治疗了。
“5号，有空的时候，想一下你以前的名字吧。”
面对占卜婆婆这里的最后一位战士，十七号率先发动了进攻。
他好像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什么啊……”
我捏着发烫的耳垂揉了揉，冰凉的金属耳环被我捏在指尖，贴着耳垂肉降温：“忘记的事，哪有这么容易能想起来。”
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