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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仙人下凡(33)

作者:花榆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星星……”

    正要追出去的红缘一顿,转身,发觉少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细软的乌发垂落在肩头,衬得小脸雪白剔透,正迷迷糊糊抱着软枕看走出来。

    “怎么赤着脚,小心着凉了。”

    话先于思想说出,等他半跪在少女面前,托起冰凉的玉足那刻,男人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猛然地站起身来,退开了一步,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冷淡:“更深露重,早些歇息吧。”

    待少女乖巧地回屋睡去,男人矗立在院子里,凄冷的月光从头顶洒落下来,那落在墙壁上的身影,与摇晃的树影纠缠不定。

    久久之后,安静地院内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他突然发觉,那个凡人似乎说对了一点。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真的沉浸于扮演姜望舒的丈夫这个角色了。

    以致于真的面临要把她送给凡间皇帝,他刚刚竟然动摇了。

    此时因为路沉星这次的突然出现,红缘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有些犹豫的心也突然坚定了下来。

    他想,一切还是按计划进行吧,事后,洗去她在凡间的记忆便可了,可笑的凡人,妄图以凡人之躯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事物。

    哪怕她真对这凡人有了几分依赖,那又如何?凡人生命不过弹指一瞬,而他有万万年时光来慢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眼下不过是一时的放任罢了。

    思量一番后,有了决断的青年大步走进了卧房。

    房门轻轻关上,夜空中乌云悄悄移动遮蔽了那抹皎洁。

    …………

    路沉星是被耳边那道恶念带走的。

    它本是上任魔尊最忠心的手下影魔,后来魔尊死去,留下了魔种降世的预言。

    也只有魔种融合了带有魔尊一丝魂念的魔珠,上任魔尊才有可能借魔种身躯复活。

    所以影魔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到魔种,好在,它很幸运,真的找到了,可惜的是魔种身份的特殊性,除非自愿融合,谁也不能强迫。

    影魔就这么耐心地在路沉星身边等了二十年,终于让它抓住了机会,成功的诱惑了路沉星去融合魔种,眼看着魔尊就要复活,它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路沉星被打死呢?

    幸好只是红缘一点分身,若是面对的是正主,恐怕连影魔都得命丧当场。

    不过没关系,只要路沉星融合了魔珠,魔尊复合,这个天下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们魔族了!

    路沉星可是天生魔种,一旦融合成功,真正的修为将会远远超过曾经的魔尊!

    想到此,裹挟着昏迷中的路沉星逃跑的影魔发出了一阵嘎嘎怪笑。

    影魔接着夜色的掩饰,飞速地穿梭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寒风将它的黑雾吹散了又聚拢,扫过一处院落时,黑影突然停了下来。

    “咦?哪来的魔气?”

    影魔停下来感应了一番,朝着一处三进的宅院飞了过去。

    宅院内,凡人看不见的夜空中,一道浓浓的黑雾笼罩住了一处院落,这是一处明显的女子卧房,魔影盘旋在上方,看到了一个容颜憔悴的女子,正痴坐在窗前,握着一把剪刀。

    月光落在剪刀上,闪过锋利的寒光。

    魔气的来源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世间产生心魔的凡人千千万,心魔会促使着他们做出失去理智的行动,例如很多平时性情温和的好人,突然激情杀人,冷静下来又后悔莫及,人们常常会说那时的自己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失智之举。

    其实,这便是因为过渡的刺激,他们心中产生了心魔,这点魔气不至于令他们入魔,却会促使他们做出激动出格的举动。

    而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把魔影吸引来,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眼前女子产生了心魔这一条,影魔没有那么闲。

    之所以能吸引到它,还是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影魔感受到了一点仙气。

    一个凡人身上产生了仙气,想到刚刚它偷听到的那些话,魔影心中产生了一个猜测,难道,眼前的女子也是仙人下凡历劫?

    一个历劫的仙人产生了魔气……

    若是不被它发现,这件事或许就过去了,魔气也不会对她仙人身份造成什么影响,但是——

    “谁叫你这般幸运呢?偏偏撞见了本大人,嘻嘻嘻……”

    影魔心中立刻产生了一个恶毒的主意,它分出了一团黑雾,那黑雾团成一团,瞬间撞入了女子的眉心。

    坐在窗前的女子陡然间回过了神,她抱紧了自己,突然感觉到一瞬间的恶寒,可是很快这种感觉便又消失了,她垂眸再次看向手头的剪刀。

    “少夫人,您拿着剪刀做什么?”

    门口传来了丫鬟的惊呼,女子放下了剪刀,拢了拢衣袖,冷淡道:“没什么,剪点东西,金环呢?”

    小丫鬟脸色忽然一僵,结结巴巴:“金环姐姐她,她,她有些不舒服,让我来伺候夫人。”

    “是吗?对了,你叫,碧玉对吧。”

    “是,夫人。”

    “那好,碧玉,你去库房拿只人参给金环送去,告诉她,一定要好—好—补—补—身—子。”

    月光下,女子面色惨白,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小丫鬟一字一句道。

    明明关心的话语,小丫鬟却莫名打了个冷颤,连忙放下东西离开了这里。

    转头,小丫鬟碧玉带着人参来到了金环的屋里,一进屋,她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气,再看去,明明是下人房,却处处新鲜干净。

    照亮整个房间的光源不再是他们下人用的昏暗的油灯,而是上好的蜡,不仅亮得很,一点也不熏人。

    而灯火照耀下,床榻上的被褥是裹着丝质红鸳鸯被面,闪烁着柔顺的光泽,哪像他们普通下人,用的被褥都是陈年棉花,更别说什么丝绸缎面了。

    这些还不是令小丫鬟最羡慕的,她目光移到了金环那里。

    金环正坐在一面又大又圆的铜镜面前,妖妖娆娆地描眉画红,烛火将那铜镜照得清晰锃亮,镜子里女人头上的金簪子闪烁着金光,晃得碧玉都迷了眼。

    “你怎么来了。”

    直到金环开口,碧玉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殷勤地递上了盒子,又跑到金环身后为她捏肩膀。

    “金环姐姐,这是少夫人让我给您送来的人参,她听说您病了,关心的紧呢。”

    金环随手打开盒子看了一下,便毫不在意地把人参丢在了一边。

    身后小丫鬟艳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想起刚刚的经历,忍不住担心问道:“金环姐姐,您,是待会要去伺候少爷吗?少夫人刚刚问起您呢,万一被少夫人知道了……”

    金环笑容一僵,随即提高了点声音,似乎是在说给谁听一般:“万一什么?我本来就是小姐的陪嫁丫鬟,本就是要伺候少爷的,如今小姐她身子弱,不能伺候少爷,我便替小姐伺候,有什么不对?”

    眼见金环有些急眼了,小丫鬟连忙弯腰赔笑:“是是是,府里谁不知道,姐姐您对少夫人最是忠心了,再者说——”

    小丫鬟左右看了一下,见四周安静,她凑近了金环耳边,殷勤道:

    “府里都传少夫人活不久了,少夫人若是真的去了,必定要找个人照顾小小姐,以少夫人对您的信赖,少爷如今又如此宠爱您,我看啊,金环姐姐,您好事将近了。”

    听此,对小姐忠心耿耿的金环却没有反驳小丫鬟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她点了点碧玉的鼻子,娇笑着:“你呀,真是嘴甜,什么话都敢说。”

    一直瞅着对方脸色说话的小丫鬟,见此,心里那口气松了,知道自己说对话了。

    她乘胜追击恭维着:

    “哪有,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如今府里大家可都是这么想的,姐姐日后若是有了大造化,也不知姐姐到时还想不想得起我这个小丫鬟了。”

    小丫鬟这番话也不算是全然谎话。

    现在府里不少人都这么猜测。

    谁让少夫人前阵子突然就病倒了,当时大夫都说没救了,寿衣都准备了,后来少夫人竟然缓过来了,但是打那以后,少夫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大家都说少夫人如今就剩一口气提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去了。

    怕是连三十岁都活不到了。

    而少夫人自己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些,前日子突然就不顾夫人的阻拦,放了不少从姜家来的下人归家,只是不许他们把自己的状况传回姜府。

    前几日又突然命人把小小姐送去了姜府,说是身子不便。

    大家都道,少夫人这是自知命不久矣,准备后事呢。

    而与因为身子病弱失宠很久的少夫人不同,金环作为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虽然她一直瞒着少夫人与少爷偷情,可是府里的人多精啊,各个恨不得长了八个眼,早就看在眼里了。

    如今眼看着少夫人快不行了,金环甚至不怎么去少夫人那伺候了,整日称病与少爷厮混,夫人又一副放任的态度,大家便都知道了,金环这里是个好灶,都赶着来烧热灶呢。

    金环又何尝不清楚?

    小姐那日突然要为她说亲,还说什么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再好得人家,也顶多是个庄户人家,哪比得上留在慕府富贵呢?

    金环才不愿意呢,她可是小姐的陪嫁丫鬟,以前是少爷不正混,也看不上她这个小丫鬟,可是眼见着少爷改好了,金环又心动了。

    她本以为少爷发下了毒誓,一辈子不纳妾,自己也没希望了,可谁知才过一个月,少爷就忍不住了。

    他们二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几番眼神拉丝,便背着姜玉颜成了事。

    当然,金环也知道,少爷如今可以与她偷情,日后自然也可以找别的女人。

    可是吧,金环得意极了,她可是攥着小姐的嫁妆库房钥匙呢,只要把这个捏住了,少爷还得哄着她呢,没看夫人都默认了她与少爷厮混吗?只要在那之前赶紧怀上一个男胎,这继少夫人的位子就是她金环的了。

    思量一番,自觉没有漏处的金环对着镜子,撩了撩头发,得意地笑了——

    “放心吧,待我做了少夫人,不会忘了你的。”

    “那,碧玉就提前等着金环姐姐给我赐名了。”

    下人房内,小丫鬟恭维得金环娇笑不止,她们没有注意到,窗口处,一道淡淡的黑影静静伫立着。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日后,天色蒙蒙亮之时,趁着那月色未歇,一顶四人抬的红顶金流苏鸳鸯纹的轿子,停在了姜府后门。

    围了姜府三天三夜的官兵们,终于让开了一个口,红顶轿子后跟着一个蓝顶轿子,从里面下来了一个眯眯眼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是杨师爷。

    杨师爷一见到姜老爷,就哈哈大笑着上前,一边拍着姜老爷的肩膀,一边热情极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姜老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不对,如今不能叫您姜老弟了,该叫您国丈了。”

    姜老爷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大人别这么说,抬举小人了。”

    “哎——我这可都是真心实意的话,以娘娘的姿颜容色,日后前程似锦啊,姜老爷您啊,就等着做那国丈爷吧,日后您可别忘了提携小人啊。”

    “这,这……”

    正当姜老爷尴尬地笑着时,突然身边的杨师爷冷不丁问他——

    “对了,姜老弟,那样东西您拿到了吗?”

    姜老爷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对方说得是什么,他脸上笑容更加僵硬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契书。

    只见那契书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和离书。

    原来,这是姜望舒与路沉星的和离书。

    杨师爷接过来,细细打量一番,笑容更加真情实感了:

    “好,好,我就知道路公子也是个明白人,他没有不情愿吧。”

    姜老爷听此脸色突然一变,忍不住冷笑一声:“岂止是没有不情愿,我那女婿一听说能把小女送进宫做娘娘,情愿的紧呢。”

    姜老爷想起那日女婿一副卖妻求荣,利欲熏心的模样,顿觉过去的自己瞎了眼。

    女婿愿意和离是一回事,可是表现得那般热情,恨不得踩着妻子上位的模样,又是另一回事。

    他是真的没想到,那路沉星竟然是个如此小人!

    “哦?是吗?”

    杨师爷拍了拍忿忿不平的姜老爷的肩膀,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

    “哎国丈何必生气?日后那小人有什么前途,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且放心吧。”

    听着对方有难为路沉星的意思,姜老爷连连摆手:“这倒是不必了,毕竟是我家对不起他,杨师爷万万不可为难我那小婿啊。”

    “嗯?小婿?”

    “不,不,是路公子。”

    “哈哈哈,国丈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办。”

    虽说是对不起路沉星,但是,既然让国丈生气了,作为一个巴结好手,杨师爷心里当然有一万个办法让路沉星日后不好过。

    也不必做得明显,只需令他考不中不就行了?

    杨师爷捋了捋胡子,心中打定了主意。

    而这,也是红缘为路沉星安排的下场。

    一个本该前途大好一辈子清官的男人,却因为娶了一个貌美的妻子,面对高官利诱,挪了心性,最后选择了卖妻求荣,反而被人报复,一辈子屡不中举,穷困潦倒。

    如此这般,这场赌局,他便算是赢了。

    心情本该大好的红缘,端坐在桐树下的石桌前,端起酒杯不知为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迟迟饮不下这杯酒。

    正当红缘垂眸看着杯中酒液摇晃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软的声音——

    “你是把我送人了吗?”

    红缘惊然回头,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本该在卧房梳妆打扮的姜望舒,此时她却忽然光着脚跑到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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