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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Chapter 22

作者:爆炒小黄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卢泽厚一直在研究怎么摆脱公司的监视。


    首先,必须停用芯片,任何有网络接入服务的电子产品也必须停用。


    刚开始确实很难,互联网已渗透每一个人的生活,就连义眼和义肢都有网络接入服务,会将你的使用习惯记录下来,打包上传到云端,方便大数据为你量身定制信息茧房。


    其次,才是最关键的一步——跟所有朋友断绝来往。


    互联网时代,你只能要求自己不使用网络接入服务,不能要求所有朋友都跟你一样与世隔绝。


    如果你继续跟朋友往来,那你停用芯片和电子产品没有任何意义——朋友的芯片也能监视你。


    所以,想要真正意义上摆脱公司的监视,必须成为一个孤独的行者,跟所有人断绝往来。


    卢泽厚做到了。


    他远离了所有人,沉默地举起火把,在黑暗中孑然前行。


    最后,他研制出了一种装置,类似于某种“力场”,启动后可以屏蔽电磁信号和不同频率的声波,甚至包括一部分生物信号,缺点是不能在里面久呆,否则会造成生物电紊乱。


    卢泽厚带着秋瑜走到仓库的角落,让她背对陈侧柏,然后启动了这个“屏蔽力场”。


    卢泽厚不知道陈侧柏变异到了什么程度,但既然他都有了无限裂殖这样超出自然限制的能力,肯定也会有超出自然限制的感官。


    但愿“屏蔽力场”能屏蔽陈侧柏的感官。


    卢泽厚成功了。


    屏蔽力场刚启动,陈侧柏就倏地抬眼,径直望向他们的方向,镜片后的目光冷得骇人。


    卢泽厚被他盯得寒意直冲脑门,只能说,幸好秋瑜在他的面前。


    否则,他肯定会被这小子弄死。


    秋瑜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站在旁边,耐心地等卢泽厚开口。


    卢泽厚沉思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两副口罩,戴上其中一副,将另一副递给秋瑜。


    秋瑜一怔:“……这是?”


    卢泽厚笑说:“公司的耳目无处不在,我有自信,我们的声音不会被传播出去,但没自信我们的唇语不会被传播出去。戴上口罩,以防万一吧。”


    秋瑜没有怀疑,卢泽厚毕竟是跟公司作对,谨慎些也正常。


    见她戴上口罩,卢泽厚才出声问道:


    “秋小姐,我想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碰到特别反常的事情?”


    “特别反常?您是指怎样的反常?”


    “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事情。”


    秋瑜想了想,犹豫说:


    “我最近的确碰到了特别反常的事情……总感觉有人在窥视我,但我又找不到‘他’的视线,甚至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窥视的我。”


    卢泽厚问道:“那你现在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吗?”


    秋瑜闭上眼,仔细分辨了一下窥视者的目光,点点头。


    卢泽厚无声松了一口气,跟他猜想的一样,陈侧柏的感官也超出了自然的限制,幸好他事先有准备,让秋瑜戴上了口罩,防止陈侧柏解读她的唇语。


    卢泽厚瞥陈侧柏一眼。


    陈侧柏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光却冷戾而焦躁。


    他盯着卢泽厚,用口型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卢泽厚笑了一声,对秋瑜说:“秋小姐,你不觉得,你丈夫对你的保护欲有些过头了吗?我们站在房间的另一边说话,他好像都有些受不了了。”


    秋瑜回头,正好对上陈侧柏的视线。


    陈侧柏不知道秋瑜会转头,来不及收起冷漠躁戾的眼神,整个人不由一僵。


    秋瑜却对他灿然一笑,口罩上笑眼弯弯,甜美可爱。


    一笑之后,秋瑜望向卢泽厚,想了想说:“我其实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紧张我。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公司选中,进行了为期七年的封闭学习,虽然他没有告诉我,封闭学习的内容是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到,公司会怎样对待他。”


    卢泽厚按住微抽的眼角,很想告诉她,陈侧柏对她的保护欲,远不是“紧张”二字可以形容。


    他对她,是真的“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这是一种浑浊、畸形、近乎恐怖的保护欲。


    当事人却毫无异议,甚至十分理解。


    卢泽厚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转移话题:“关于窥视者的身份,你有没有头绪?”


    秋瑜摇头。


    “陈博士呢?”卢泽厚问道,“作为全世界最聪明的人,找出窥视者,对他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还是说,他明明有能力找出窥视者的身份……却迟迟没有行动?”


    秋瑜一愣,这才想起,虽然陈侧柏答应她,要帮她找出窥视者,却一直……没有动作。


    她太过信任他,近乎盲目地信任他。他不管说什么,她都毫不怀疑,竟从未深究过他这些天的一举一动。


    秋瑜能感觉到,陈侧柏很爱她,非常爱她,爱得几近病态。她也很享受这样的爱。


    可他那么爱她,对她的保护欲那么强,却似乎从来不介意窥视者在黑暗中注视她。


    ——现在,卢泽厚不过是跟她在墙角说话,陈侧柏看向卢泽厚的眼神,就隐隐带上了杀意。


    然而,窥视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时候,他只对窥视者表示过妒忌,却从来没有像看卢泽厚一样带上杀意。


    ……难不成,陈侧柏一开始就知道窥视者是谁?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秋瑜不愿意怀疑陈侧柏,但疑点摆在她的面前,她没办法视而不见。


    仔细想想,陈侧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的确十分古怪。


    他爱她,而且亲口承认,很早以前就爱上她了。


    他对她的一切都无比关注。


    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感受到,他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


    与窥视者的目光重叠在一起,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然而,最初,他却对她的态度模棱两可,总是无可无不可,甚至几次拒绝她。


    她想要尽快找出窥视者,主动要求去套话,他拒绝。这里勉强可以解释为嫉妒。


    她想要了解他以前的事情,他也一口回绝。这里也勉强可以解释成,对出身的自卑。


    毕竟,昨天晚上,他的确亲口告诉她,他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只对她感到过自卑。


    以上这些疑点,她都可以忽视。


    但有一点,她怎么也想不通。


    那就是,陈侧柏告诉她,广告牌事件不一定是针对她。


    出于信任,她当时没有多想,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可现在一回想,就发现全是错漏。


    如果是裴析的狂热追求者,不管怎样,都不该发出“离她远点”的警告。


    乍一看,这四个字,从两个角度都可以解释。


    但正常人说话,是有重音的。


    语句越短,越不可能去强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尤其是这种命令式口吻。


    所以,离她远点,这四个字,从头到尾都是针对她。


    陈侧柏赶到她身边后,却罕见地说了很长一段话,化解了她对窥视者的恐惧和猜疑。


    ……不像是安慰或分析,更像是一种诡辩。


    再后来,她因为裴析的事情心绪烦乱,没再注意窥视者的目光,陈侧柏也没有再提。


    如果没有卢泽厚做比较,秋瑜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陈侧柏当时的做法有多古怪。


    ——按照他对卢泽厚的态度,那种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警惕程度,广告牌事件,本不可能反过来安慰她,更不可能为入侵者开解。


    推测到这里,结论已经十分明显了。


    秋瑜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她太震惊了,像被谁敲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没想到,陈侧柏居然一开始就知道窥视者的身份。


    或者说。


    ——他就是窥视者。


    秋瑜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第一个想法是去找陈侧柏求证。


    她对陈侧柏仍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认为他绝不可能伤害她,哪怕猜到他就是窥视者,也只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对她隐瞒身份。


    卢泽厚看出她的想法,嘴角微抽,觉得这姑娘跟陈侧柏简直是天生一对。


    像陈侧柏这样冷漠、多疑、近似非人的存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无条件的信任。


    而秋瑜刚好能给他这样的信任。


    他们般配到什么程度呢?


    一般人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窥视,第一反应都会是恐惧。


    这姑娘却只是疑惑,还打算直接去问陈侧柏。


    就这样让她去问陈侧柏,那还得了?


    等她问完,卢泽厚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接触到她了。


    卢泽厚的计划很简单,他想借助陈侧柏的力量摧毁垄断公司,但直接邀请陈侧柏参与这个计划,显然行不通。


    他只能先利用秋瑜刺激陈侧柏,等陈侧柏暴露出非人生物的身份,与公司为敌以后,再邀请陈侧柏参加他的“新生计划”。


    假如就这样让秋瑜去找陈侧柏,看他们顺顺利利地解除误会,以陈侧柏的智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在秋瑜和公司的面前,暴露出非人的一面。


    那卢泽厚的计划就落空了。


    想让陈侧柏暴露身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劝说秋瑜离开他。


    而且是,主动离开。


    卢泽厚无意拆散这对夫妻,他们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拆散的样子。


    他只需要劝说秋瑜假装离开陈侧柏,应该就能让陈侧柏失控,暴露出真面目。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完美计划,不是吗?


    既能让这对夫妻坦诚相对,又能摧毁垄断公司,让这片腐朽的土地重获新生。


    想到这里,卢泽厚立即叫住秋瑜:


    “秋小姐,想必你已经猜到,窥视你的人就是你的丈夫。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也无意挑拨你们的感情,但有句话你必须要听我的——请千万不要去找你的丈夫对质!”


    秋瑜正要去找陈侧柏,听见这话,疑惑抬头:“为什么?”


    “你丈夫一直在以某种方式监视你,窥探你的一举一动,却始终没有告诉你原因,你没想过为什么吗?”


    秋瑜垂眸:“所以,我才要去问他。”


    “……”卢泽厚无语,“千万不要问,他不会告诉你真相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段时间,应该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吧?”


    秋瑜迟疑一点头。


    “那他是不是从没有给过你明确的答复?”卢泽厚循循善诱,“我敢打包票,你现在过去问,他第一反应也是模棱两可地搪塞你。”


    “你丈夫的智商已逼近人类的极限。你现在过去问他,只会打草惊蛇。要是他下定决心不想告诉你真相,你直接跟他对质,除了让他更加警惕以外,没有任何用处……一旦他心生警惕,你可能这辈子都机会再知道真相。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被他关在谎言的牢笼里吗?”


    秋瑜不相信陈侧柏会一辈子欺骗她,但他确实对她有所隐瞒,而且今天编造了一个错漏百出的谎言来搪塞她。


    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他就是窥视者?


    他为什么要窥视她?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是他对她抱有恶意,还是有难以启齿的苦衷?


    “依照您的意思,我该怎么办?”秋瑜轻声说。


    她这么问,并不是要对卢泽厚言听计从,只是想知道他会给出怎样的建议。


    “回答你之前,”卢泽厚问,“我想问一个问题,你觉得陈博士为什么会隐瞒窥视者的身份?”


    秋瑜下意识想要回头,望向陈侧柏,强行忍住了。


    她头脑乱糟糟的,完全凭直觉答道:“……可能是怕我害怕他吧,我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所以,你直接去问他,他很可能会为了不吓到你,而隐瞒一部分真相。”卢泽厚说,“我个人认为,你想要弄清楚全部真相,只能逼他一把。”


    秋瑜蹙眉:“逼他一把?”


    卢泽厚点头:“相信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对你坦诚以待。我虽然跟陈博士不熟,但就刚刚那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是否在他的视线里。”


    秋瑜微怔。


    卢泽厚示意她转头:“我启动了屏蔽力场,他听不见我们的对话,也看不到我们的口型,所以才会变得那么焦躁。”


    “我说的‘逼他一把’,不是让你实质性地伤害他,你只需要假意向他提出离婚就行了。”


    “当然,像陈博士这种智商极高的人,你不能直接向他提出离婚,那么他会一下子猜到前因后果,你必须循序渐进地疏远他,再提出离婚。”


    说实话,以离婚要挟陈侧柏说出真相,完全与秋瑜的价值观相悖。


    她皱眉,正要拒绝,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陈侧柏一眼。


    她跟卢泽厚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十来分钟,陈侧柏却像她已经离开了一个世纪般,表情冰冷烦躁至极,连她都看出了异常。


    他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出门在外,决不会倚靠在墙上,也不会解开衬衫的扣子。


    此刻,他却倚靠在仓库的涂鸦墙上,动作粗暴地点了一支烟,第一次解开了衬衫最上面那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这些行为意味着什么,但她非常清楚他怎么了。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口型、碰触不到她,烦躁得快要失控了。


    如果她直接去问他为什么窥视她,为什么这么容易失控,他肯定不会告诉她。


    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他有前科——广告牌事件,他就对她选择了隐瞒。


    卢泽厚的说法,不无道理。


    想弄清楚全部真相,只能逼他一把。


    可是……


    秋瑜欲言又止。


    卢泽厚看出她的犹豫,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我不想伤害他。”


    卢泽厚觉得这姑娘对陈侧柏未免太好了一些:“他欺骗了你那么久,你就一点也不想报复他吗?你就当这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欺骗你,反正也不是真的离婚。”


    秋瑜闭了闭眼,又回头看了陈侧柏一眼。


    像是察觉到她的眼神,陈侧柏衔着烟,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瞳孔却逐渐紧缩成针,如同某种进入狩猎状态的大型野兽。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露出兽态,紧紧地盯着她,拿下口中的香烟,吐出一口烟雾。


    同一时刻,“窥视者”也朝她投去目光。


    两道不同身份、不同角度却出自同一个人的目光,仿佛两头死斗的野兽,相互仇视,相互斗殴,相互顶撞,最终却跌跌撞撞地融为一体,一起将充满攻击性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秋瑜不害怕陈侧柏,却还是打了个寒战,生理性的寒战。


    陈侧柏好像真的有很多事瞒着她。


    而她似乎也只能听从卢泽厚的建议,“逼”他一把,才能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真的要向他提出离婚吗?


    除了提出离婚,还有别的办法从他的口中得到真相吗?


    似乎是没有了。


    离婚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吧,秋瑜想,不久前她就差点向他提出离婚。


    当时,陈侧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捏住她脸颊的力道陡然加重,差点把她的脸颊掐得青紫。


    她安慰了几句,他又松开了手。


    ……也许,就像卢泽厚说的那样,她只需要循序渐进地疏远他,再假意提出离婚,逼他一把,等他说出全部真相就行了。


    要是真的把他惹生气了,她可以多道几句歉,多哄他一下。


    他应该也不会真的生她的气,毕竟谁让他先骗的她。


    秋瑜想来想去,艰难地点了下头:“……我会好好考虑您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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