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之妻章节目录》 第109章 回去的路上, 陈太太眉眼带笑:“婉宁妹子, 你别说, 那晋王妃的相貌生的着实不错, ”她说完就停下来打量谢婉宁。 谢婉宁被她瞧的不好意思起来:“陈姐姐, 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陈太太就越发笑开了:“那王妃瞧着还不错, 但却远远及不上你, ”陈太太心里暗暗感慨,她长了这许多岁,似谢婉宁这般容色的几乎再没有了。 谢婉宁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就转了话头:“这些日子起淮回来的着实很晚,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陈太太也叹气道:“我家夫君也是,这些日子每天都回来的很晚, 整日里忙得很。” 俩人又说了一路的话, 然后才分别回了府邸。 …… 晋王府里,宾客已经都散的差不多了。 陆雅怡身穿大红嫁衣, 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等待赵彻, 烛火深深, 她的唇角忍不住就翘起来。 她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陆雅怡打量着这间新房,里里外外都是大红色的, 这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案几上的红烛烛火飘摇, 将一切都染上了一丝暧昧。 陆雅怡是真的很开心, 她嫁给了她的心上人,那样无一处不好的晋王殿下,其实她心里多少明白,赵彻娶她是因着祖父的缘故,可多少他心里还是有她的,若不然像他这般骄傲的人是不会娶她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赵彻走了进来。 他的步子越来越近,陆雅怡的心跳的也越发厉害。 赵彻坐在床榻上,他眉目俊朗,陆雅怡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谢婉宁,这么些年来,赵彻也就唯独对她一个人显是出了不一般,那时候她满心的恐惧,她太了解赵彻了,那么一点儿的与众不同,就确然说明了他对谢婉宁…… 但是陆雅怡想到这里就笑了一下,满脸都是红晕,她不敢抬头直眼去看赵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她嫁给了赵彻。 赵彻撩了帷帐,淡淡开口:“安置吧。” 陆雅怡的手指忍不住绕在了一起,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赵彻的妻子了,她是晋王妃了,她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有了回应。 …… 陆起淮又是到了晚间才回来,谢婉宁睡眼惺忪的:“怎么才回来,”然后从床榻上撑起身子。 陆起淮很快地掀开被子,然后揽了谢婉宁的腰肢:“吵醒你了。” 谢婉宁原本还迷迷糊糊地,此刻也醒的差不多了,她抱紧了陆起淮的腰:“你都忙了这好些日子了,什么时候能忙完啊,”她的声音有些闷。 陆起淮想了下,他的确是很过分,只除了她最出嫁过来的那几天他有些空闲时间,其余竟再也没有了:“再等些日子,要年末了,忙着考核,等我一空闲了就好好陪你,”他很是愧疚。 谢婉宁觉得他的胸膛实在是很温暖,在冬日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喜欢的紧:“主要是娘,她这些日子很是担心你,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 陆起淮自然满口应了:“等年后就好了。” 谢婉宁却有些睡不着了,她窸窸窣窣的闹出好些小动静。 “怎么还不睡,睡不着了吗,”陆起淮问。 谢婉宁嘟了嘴:“兴许是方才睡得有些多了,现下就有些困难了,”她就安静了起来,可别闹得他也睡不着了。 陆起淮就问起了白天的事:“你去看闹洞房了吗,想来你是爱凑这个热闹的,”他像似不经意的问道。 “新房里的人太多了,陈姐姐好歹是挤进去了,我不想同一大帮子人挤,就在外面吃酒席了,正好还没人跟我抢,我吃的倒开心,”谢婉宁又控制不住的蹭了蹭他的脖颈。 陆起淮就觉得他的脖颈处有些痒,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可爱,她方才说话的语气很是正常,他略略放下了心:“你同晋王……可认识?” 谢婉宁原本还在蹭来蹭去的脑袋就停住了,她想了想回道:“去岁冰嬉节,你还记得吗,我被选入了打冰球,那时候三公主邀了我们去畅音园练习,晋王曾去过一次……指导我们打冰球。” 陆起淮自然是记得的,因此就点了点头。 谢婉宁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她去向赵彻求情的事,依照陆起淮一贯的行事手段,他是一定知道了的。 谢婉宁抬起头,离开了他的脖颈:“那时候祖父和父亲身陷囹圄,我怕陆首辅在牢里面为难他们,所以去晋王府求情了。” 这晚的月色很淡,谢婉宁几乎看不清陆起淮的表情,她又道:“那时你远在大同,我只认识他一个权势高些的……” 谢婉宁这话还没说完,陆起淮就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我知道了,你还记得你以前给我绣的那个书袋吗。” 谢婉宁一愣,然后才想起来许久以前她给他做的那个布袋子:“自然记得,那时候我还不大会刺绣,特意每晚去大姐姐那里学的呢。” 谢婉宁就想起了那时候的情景,冰天雪地的,没想到竟过了这么久了,她如今都嫁给陆起淮了,谢婉宁就笑了起来:“我特意选了你喜欢的颜色呢,”她当时可是认真的紧。 陆起淮却很是纳闷:“谁告诉你我喜欢樱色了,”他的眉毛不自觉就皱起来,他当时收到那书袋…… 谢婉宁也有些蒙了:“你不喜欢吗?我当时还寻思着你怎么喜欢这个姑娘家喜欢的颜色。” 陆起淮无奈失笑,他想明白了:“我不是喜欢樱色,我是喜欢你穿樱色,”他的声音难得带了少年的感觉。 幸好天暗,谢婉宁的脸又红了,她觉得陆起淮最近是越发会说话了。 …… 京城里安国公府的主母安夫人开了个赏花宴,入冬了,又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她家是京城里除女学外头一份的梅园,里面各色梅花盛开。 谢婉宁自然是又和陈太太一起搭了伴去往安国公府,两个人的感情也是越发好了起来。 到了安国公府自然是好一顿寒暄,满屋子都是脂粉的香气,谢婉宁游刃有余了,这种圈子间的交际往来她也经了好几场了,算是很熟悉了。 安夫人四十余岁,却还保养得当,眼角处的细纹几乎都看不见,她和谢婉宁多说了好些话,然后还打量个不停,倒把谢婉宁给弄得不明不白。 好在过了一会儿就各自落座了,陈太太早先就跟好些夫人聊过了:“听说今日有贵客来。” 谢婉宁就笑道:“安夫人还不算身份尊贵?”这场间的夫人大部分都是诰命夫人,身份也不低。 陈太太就笑道:“我听说啊,晋王妃和三公主也要来赏梅花。” 谢婉宁刚想回答,外面就传来喧闹声了,从这里远远地看过去依稀能瞧见陆雅怡和三公主的身影。 陈太太就“哟”了一声:“你瞧瞧晋王妃,眉眼都带着笑,通身富贵的不行,若是我,我也愿意,这可是晋王。” 谢婉宁很无奈,她可不想遇见陆雅怡,每次见着她就没好事,说不准又因着什么事要针对她,她可是怕了,再不想同那两人有交集。 因此等会儿子出去赏梅花的时候,谢婉宁是尽力远离了被人群包围的晋王妃,她们一群人说的热闹的很,谢婉宁就捡了偏一些的梅花赏玩。 她就有些看呆了,怨不得安国公府上的梅花盛名已久,当真是不错,瓣瓣精致窈红,谢婉宁都想折两枝回去插在白玉赏瓶里了。 身边忽然就有一个人影,谢婉宁侧过头就看见一身大红色织锦斗篷的三公主,她今日涂了细细的脂粉,眉眼艳丽,当真是华丽好看的紧。 谢婉宁有些意外:“三公主,”然后躬身行礼。 三公主也不拘她的礼:“起来吧,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哪里还用的着行礼。” 谢婉宁理了理衣襟,就听见三公主道:“那时候还说着咱们姐妹几个要再聚一次,没成想就这样错过了。” 谢婉宁想了想道:“总是大家时间闲不到一处,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三公主却忽然笑了下,唇角微挑,冶艳的很:“可不是呢,现如今你都嫁与陆起淮为妻了,也不比从前了。” 谢婉宁不笨,相反,有些时候她的脑筋转的很快,她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三公主生辰那晚,她在桐花树下遇见了陆起淮,可是,陆起淮去也是为了三公主的生辰啊…… “嫁与陆起淮为妻,”谢婉宁的手就握紧了,三公主说的是陆起淮,不是陆大人,这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谢婉宁也笑了下:“三公主说的也是,我是起淮的妻子了,总是忙的很,确实不必从前了,”话说出口,谢婉宁也震惊了,她竟脱口而出那些话,看着像极了吃醋捏尖儿…… 三公主也愣了一下,她很是震惊,一贯温和宁静的谢婉宁竟也会这般,她不疾不徐地道:“我那皇兄总是不懂事,竟在宫宴说要求娶谢姑娘……”她很明白,陆起淮娶她这也是个极大的原因。 谢婉宁就道:“三公主,臣女僭越了,臣女与陆起淮之间的事……外人又怎能知道,”她直接就说出来了,也不想这样遮掩虚伪地说话了。 三公主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谢婉宁一般,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这张嘴倒是伶俐的很:“你以为你有什么,这张脸,不过这张脸着实不错,我那二皇兄也迷你迷得紧。” 谢婉宁气急反笑,她差点脱口而出“至少我还有张脸,”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定了定神道:“三公主也该明白,纵使他没有娶我,他也不会尚公主的。” 三公主原本还在笑着的脸就冷了下来,确实,依陆起淮的性子,他是决计不会尚公主的,她一早就知道,可她还执着的做着这个梦。 “你以为他爱你,陆起淮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三公主笃定的道,她看着谢婉宁的目光都带着不屑。 忽然一阵风吹过,谢婉宁拢了拢衣襟,然后才缓缓道:“三公主,你以为他不喜欢你,就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谢婉宁的声音有些低,却瞬间堵住了三公主的嘴,她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谢婉宁转身往人群处走,她远远地就看见了陈太太的身影。 三公主又说:“谢婉宁,我与陆起淮认识了多久,你如何能比我更了解他,”这一点,她很自信。 谢婉宁的步子终于顿了顿,然后又抬脚往前走。 () 第110章 陆府, 谢婉宁一回到了里间就趴在临窗大炕上, 连斗篷都没解。 山栀和茜草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姑娘自从赏完那梅花后心情就变的很差, 她们两个一直服侍在谢婉宁身边, 她是极少这样的失态的。 山栀到底是大丫头, 到底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她小声道:“姑娘,你身上的斗篷可还没接下来呢, 上面沾了不少雪,炕上又热,等会子可别再着凉了。” 谢婉宁就趴在炕上的软枕上, 听了这话觉得很对, 她不想同自己的身子置气,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因此就解了斗篷, 但还是闷闷地趴在软枕上。 茜草冲山栀摆了摆手, 就这样算了, 还是叫姑娘自己静静吧。 山栀也点点头, 就连原本要进来的王婆子看了这阵势也不敢进屋了,于是屋子里变的及其安静。 因着是冬天, 陆府里早已经烧好了地龙,屋子里热的很, 谢婉宁又趴在炕上, 过一会儿她就有些受不住了,然后扬起小脸,细细地喘着气。 她不自觉又想起了方才梅园里三公主的那番话。 谢婉宁到底多活了这十几年,倒也没有痴长这些岁数,她是明白三公主那番话的意思的,三公主喜欢陆起淮,并且还喜欢的紧。 若不然似三公主这般温和的人是不会说出那种话的,她是第一次那般凌厉。 三公主话里话外说陆起淮不喜欢她,娶她也不是因为爱,说她只有这张脸,三公主就连掩饰也顾不得了,谢婉宁明白的很。 那年三公主生辰时,谢婉宁就意外遇见了陆起淮,先前她没当回事,现下想来这不正好说明了陆起淮同三公主之间确实是认识的,可是他们两个是如何认识的,这个谢婉宁全然想不明白。 三公主说与他认识多年,很是了解他,谢婉宁想到这里就有些不痛快,她看的清楚,怕只是三公主的一厢情愿,陆起淮不喜欢她,可是……他们之间也有那许多年的时光在。 谢婉宁翻了个身,她有自信陆起淮不喜欢三公主,可是三公主话里话外那股子同陆起淮之间的熟稔叫她生气。 谢婉宁到底还是直起了身子:“山栀,你去拿些花样子过来。” 候在一旁的山栀听了谢婉宁的吩咐马上就过去拿炭笔和花样子了。 临窗大炕上放着一张小几,里面有各色针线,谢婉宁倚在小几上看着窗外。 今年只有前些天下了场雪,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叫好些期待雪的人失望,窗外头的枝丫单薄孤单的很,一阵风吹过,庑廊下端着香灰的小丫头就冻得一机灵。 谢婉宁就听见山栀的声音:“姑娘,这些花样子和毛笔都取过来了,您怎么忽然想起这茬了。” 谢婉宁接过花样子,然后道:“前几天去娘的屋子里请安的时候,张嬷嬷话里话外说着冬天冷了,该加衣裳了,我就想着给他缝制一件斗篷。” 山栀还没等说话,茜草就忍不住开口了,她撅着嘴:“姑娘,我总瞧着那老婆子没安好心,谁不知道你于女红一事上不擅长,只能绣些简单的,就连老夫人都说了要你歇着,偏那老婆子像是不知道似的,整日里嚼舌根。” 山栀也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罗老夫人确实是和善的很,好些主意都是张嬷嬷给出的,那张嬷嬷确实是有些…… 茜草犹自生气:“合着这陆府里她倒更像是老夫人了,她整日里跟罗老夫人嚼舌根,背后还不都是她的想头,罗老夫人也是性子太软,竟叫那个老婆子蛊惑了去。” 谢婉宁就开口了:“左右张嬷嬷的话都是为了起淮好,我必然是得这么做的,”张嬷嬷这些话还都是在罗老夫人面前说的,字字都是为了陆起淮,为了陆府,她当然不能拒绝。 茜草恨恨道:“姑娘,又不只这一桩事,这还只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呢,若是她在背地里嚼舌根,早晚使您和老夫人间生了嫌隙。” 谢婉宁展开了花样子,然后笑道:“我都还没生气,你气什么,不着急。” 茜草还要再说话,山栀就拦住了她,茜草气的胸脯鼓鼓的,俩人就去后院忙活,山栀忍不住点了点茜草的额头:“你当姑娘傻啊,你说的这些事情姑娘都省的,你且瞧着以后的。” 谢婉宁就想起了方才茜草的话,她何尝不知道张嬷嬷有些过份了,俨然这陆府的实际掌权人,但是她现在还急不得。 她到底刚嫁进来,如何能收拾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呢,再说了,张嬷嬷目前还没做出什么真正的坏事,更何况,老夫人很信任张嬷嬷,若是她处置了张嬷嬷,那她与老夫人之间可真要有嫌隙了,这事,到底还是得等,等到张嬷嬷自己犯错儿那天,她有时间等。 …… 山栀特意又给小几上放了一碟子蜜饯,谢婉宁则是坐在炕上细细地描绘起花样子,左右张婆子这次说的话有理,她身为陆起淮的妻子,自然是要给陆起淮缝制衣袍的。 她的画艺实在一般,因此一会儿就有些闷了,然后捡起蜜饯吃。 “怎么整日里吃这些甜食,你倒不怕胖了,分明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最近胖了要少吃些,”陆起淮抬脚进屋说道。 谢婉宁咽下蜜饯,她抬眼看着陆起淮,他刚回来,还没换下官服,一身绯色的衣袍,衬的他面容俊俏,身材高大。 她就纳闷道:“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也不怪她奇怪,这些天陆起淮都是到睡觉的时候才回来,今儿竟然下午就回来了。 陆起淮接过一旁小丫鬟递给他的常服,然后道:“今儿事务不忙,我想着早些回来陪你,也不叫你无聊,”他深知,谢婉宁若是无聊的时候,就没日没夜的看话本子,他都害怕她眼睛瞧伤了。 陆起淮一会儿就换好了衣裳,然后坐到了谢婉宁旁边:“你怎么想起来画花样子了。” 谢婉宁今日穿着滚着兔毛边儿的夹袄,眉眼都被热气熏红了,红唇薄软,看起来随意又慵懒的美,陆起淮很是心动。 谢婉宁闷声地画着花样子,可是这一笔下去就歪了,她画花样子作什么,还不是给他缝制斗篷,她整日累的紧,他却还与三公主那般漂亮的小姑娘认识,与她交往数年,还惹得人家三公主喜欢他,直是知道了他娶妻还不放弃,甚至在正头妻子面前耀武扬威,宣誓主权。 这一笔画歪了,谢婉宁接下来都画不好,又想起那一档子事,心里又闷又酸,说不出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她直接就把笔摔在小几上,然后把花样子扯了一通:“不画了,总也画不好。” 陆起淮捡起一颗蜜饯喂谢婉宁:“吃颗蜜饯缓缓,若不然我帮你画。” 谢婉宁就觉得嘴巴里甜甜的,然后就感觉到她的身后多了陆起淮的气息。 陆起淮绕到她身后,然后拿起笔,拢在她的身后:“你想要画什么。” 谢婉宁的身子有些僵硬,两个人离的实在近了些,她的侧脸处几乎能感觉到他清新的呼吸:“就画竹叶吧,画一丛整的,再画些分散开的竹子。” 陆起淮嗯了声,他一只手搭在小几上,另一只手执笔画竹叶,谢婉宁就笼罩在他身下,陆起淮的速度很快,转眼间竹叶就画好了。 谢婉宁点点头:“没想到你画艺竟也这么好。” 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暧昧,谢婉宁的耳根处红了,都画好了,怎么还不走。 陆起淮就看见谢婉宁皎白如玉的耳垂上染了薄红,他又开口说:“我今儿得了些新鲜的葡萄,等一会儿就端上来了。” 陆起淮说完话才离开,谢婉宁暗暗松了口气:“葡萄?这大冬日里的,你哪里弄来的葡萄。” “总有人有法子弄到的,我想着你爱吃,这才特意弄了些回来,”陆起淮说。 说话间就有小丫鬟端着两盘新鲜的葡萄上来了,谢婉宁弯了眉眼,这冬日里的葡萄一般人可吃不到。 白玉盘里的葡萄晶莹剔透,颗颗饱满,谢婉宁就捡起了一颗葡萄,她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元宵节那日的画舫上,有个袅娜纤弱的姑娘凑近了陆起淮给他喂酒,前有画舫上的姑娘,后有三公主…… 谢婉宁也不着急吃,她慢条斯理地剥开了葡萄皮,葡萄肉晶莹剔透,看着就很甜。 她把葡萄放到陆起淮嘴边儿:“喏。” 陆起淮就看见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里饱满的果肉,他俯了身,然后吃了下去:“很好吃。” 屋里面燃了好些烛火,很是明亮,可气氛却暧昧了起来,谢婉宁有些后悔,她方才怎么那么大胆。 谢婉宁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剥葡萄皮,然后放在自己嘴里,这葡萄果然很好吃。 小几上放了一盏烛火,只不过离的远些,谢婉宁就看着陆起淮的脸,烛火映着他的半侧脸,眉眼俊秀如玉,鼻梁挺直,再往下弧线流畅的下巴。 谢婉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忽然往前凑过去,抱住了他的脖颈,然后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以及葡萄的甜味。 () 第111章 谢婉宁的眼睫微颤, 他看见陆起淮有些惊讶的目光。 忽然间一股血就涌了上来, 谢婉宁觉得她的脸可能红透了, 嘴唇上葡萄的香味蔓延开来, 她不敢去看陆起淮了, 然后想往后退。 陆起淮却伸手揽住了她, 她的腰肢依旧纤软, 瘦弱的仿佛用力折就会断了一样,哪里像她说的胖了,分明还偏瘦了些。 谢婉宁的力气自然是比不过陆起淮的, 她跌落在陆起淮的怀里,双手还搭在陆起淮的肩膀上。 陆起淮就笑:“你跑什么。” 谢婉宁是当真不敢去看陆起淮含笑的眉眼了,她低着头:“我……我就是想尝尝方才喂你的葡萄好不好吃, ”她说完这句话就恨不能钻进地缝儿里去了, 怎么竟说出了这种话。 陆起淮唇角微弯:“这样怎么尝的出来,”他说。 接着谢婉宁就感觉腰身一紧, 她的头颈被迫上仰, 然后就感觉到嘴唇处传来温热的气息, 她没有抵抗, 唇齿很快就被分开了。 两个人的气息交缠, 谢婉宁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原本搭在陆起淮肩上的双手慢慢就越环越紧了, 她觉得浑身都酥麻了起来。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 原本候在一旁的小丫鬟早就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顺手还带了门,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陆起淮的气息有些粗,他抵在她的额头上:“这样才叫尝到了,如何,甜吗。” 谢婉宁感觉到陆起淮沉沉的气息,她这回就敢仔细去瞧他的眉眼了,他的眼睛里像是有火花闪过,只为了她一个人,她感觉很开心。 谢婉宁又抬头去吻了吻他的下巴,然后双手搭在他的颈窝,又慢慢往下移,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叫他和别的姑娘有牵扯。 陆起淮只觉得身子更热了,她自然没有用力,却越发的撩拨他,他控制不住了,另一只手就轻车熟路地解开了她的衣襟,然后摸了进去,软的不像话,陆起淮觉得那处绵软好像更大了,似乎是胖了点儿…… 谢婉宁的身子也有些软,她的衣襟凌乱,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樱色的肚兜带子斜斜地落在颈弯处,红与白的鲜明对比,媚的像只妖精。 陆起淮把她抵在身下,然后拉着她的手往下…… 谢婉宁就感觉到他腰际紧实的肌肉,唬地人脸红心跳,她在上面轻轻地抓了几下,声音喑哑,又娇又媚:“起淮……” 陆起淮是当真受不住了,然后一下子沉进她的身体,舒服地喟叹出声。 谢婉宁有些迷糊了,身子软的像一滩泥…… …… 第二日一早,谢婉宁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身旁已经空了,想来是陆起淮上朝去了。 她的一只手臂撑在床榻上,声音还带着那种事后的娇媚:“山栀,帮我拿衣裳来。” 山栀脸红心跳的,姑娘身上的红痕密密麻麻,就连那等私密处都是,足以看见昨晚俩人的激烈,也是,昨晚上那红烛直燃到半夜,就连她们在外面守夜的都能听见屋子里姑娘像是哭音儿的哼唧,还有姑爷沉沉的粗气声。 山栀虽还没嫁过人,但是服侍姑娘久了,自然也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山栀趁着谢婉宁换衣裳的时候赶紧晃了晃头,脸上的红热也退了些,姑娘自嫁进来以后,姑爷同她可是恩爱的紧,如今也有小半年了,想来身子也快有动静了吧,然后就道:“照姑娘和姑爷的进度,想来再过些时候姑娘就能有身子了。” 谢婉宁原本还在穿衣裳的手却忽然停顿了一下,前世她及其厌恶同赵彻的事,所以在一开始就饮了一味药,吃了那药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孩子了,也算是清净。 谢婉宁嗯了一声:“出去端热水来吧。” 山栀没有瞧见,转身就走了。 谢婉宁慵懒的眉眼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孩子……若不是山栀提起这回事,她早就给忘了,她前世自然是不能再有孩子的了,可是今生,她是想要孩子的。 谢婉宁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嫁过来也有三个多月了,肚子里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听说许多妇人都是刚过门就有孩子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什么时候才会有呢。 …… 天气越发的冷了,也近年关了,陆起淮等朝廷命官都休了假,算上去有好长一段假期。 陆起淮休了假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谢婉宁去了先前去过的洛水边的酒楼,那次去的时候恰巧遇上了韩蕴仪落水,那桌子的菜自然浪费了。 谢婉宁也不客气,她知道陆起淮实际上是有许多银两的,因此就放开了点,她先是点了汤绽梅、雪霞羹、橙玉生名字看上去极美的菜肴,然后又点了好些菜色,足足点了一桌子的菜量。 伙计乐的眉开眼笑,这是遇上大主顾了,他心想若是天天都能遇上这等大客户多好。 等伙计走后,陆起淮就道:“上次点的菜都没用上,我就想着再带你来一次。” 谢婉宁眉眼弯弯:“上次可把我心疼坏了,那好些菜竟都没尝到,这次可一定要用完。” 谢婉宁又笑着说:“我方才点了那许多菜,可别再掏空了你的私房钱。” 陆起淮捏了捏她的脸,软的很:“你放心吧,养你总还是养得起的。” 陆起淮就指了指窗扇:“还是上次那个包间,从这里看,能看见洛水,现在都结了冰了。” 窗扇像是琉璃做的,在冬日里也能瞧见外面的场景,谢婉宁往外看去,就看见洛水结了冰,很是实诚,上面有好些公子哥和小娘子在走冰,俱都穿了厚厚的斗篷,离的这么远,谢婉宁都能依稀听见外面欢笑的声音。 她眼睛里都带了光:“等过两天咱们也来走冰吧,你不知道吧,我走冰可是厉害的很。” 陆起淮就笑:“我知道,你忘了冰嬉节了。” 谢婉宁这才想起来,然后吐了吐舌头。 冬日的阳光从琉璃窗里面打进来,暖洋洋的,谢婉宁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刻。 忽然间槅扇外就有声音响动,不是伙计的样子,谢婉宁就有些好奇。 陆起淮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进。” 槅扇就被推开了,谢婉宁瞧见一个身穿大红色织锦斗篷的人进来,露出来的一张脸精致艳丽,上了细细的妆粉,她眉眼微微带着笑,即使不说话也是一股子冶艳的气息。 谢婉宁接着就看见三公主原本含笑的眉眼冷了下来,她看了看陆起淮,这是怎么回事。 陆起淮起身,然后扶了谢婉宁的手:“三公主,”行礼的姿势恭谨的很。 三公主就由原本的小女儿模样变成了公主的姿态,她慢条斯理地解开斗篷,然后递给身后的小丫鬟,每个动作都极考究:“我还以为你只邀了我一个人来呢。” 她接着就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微微仰着头,姿态矜贵:“我们都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哪里还用得着行礼,快坐下吧。” 陆起淮也不拘礼,带着谢婉宁就坐下了。 三公主又理了下衣襟,然后才漫不经心的问:“陆起淮,你带着她来……是为了叫我死心的,”然后用余光扫了眼谢婉宁。 事到如今,谢婉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起淮这是知道了那日的事,今天来寻个解决的。 三公主极是看不上谢婉宁:“陆起淮,我认识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从不知道你竟会喜欢她这种女子,你就是骗我也要寻个好由头。” 三公主没有明说出来,她到底不想在陆起淮面前表现的太过过分,可她的意思也全都暗示出来了,她瞧不上谢婉宁,她眼里的鄙夷写着对谢婉宁的不屑,不过空空的一张脸而已,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谢婉宁却笑了笑:“三公主,我想你之前说的对,我有这张脸总是好的,至少就叫你一次次提起。” 三公主的手就握紧了,她怎么忘了,这谢二的口齿其实伶俐的很。 陆起淮皱了眉,眉骨微突:“三公主,臣先前已经同你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了,微臣对三公主从来都无此意。” 三公主当众被陆起淮落了面子,很是气愤:“我才不信,就算你不喜欢我,你怎么能喜欢她,”说着指了指谢婉宁。 陆起淮没有说话,他只是拉了谢婉宁的手,然后看着她。 谢婉宁忽然想起来他从大同回来的那个下午,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那时候他的眼里满是求而不得的苦楚,她想,不管怎么说,陆起淮都是喜欢她的,至少比三公主强多了。 陆起淮接着才道:“三公主,我们虽相识多年,但你从来不曾了解过我。” 屋子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陆起淮又说:“我娶她,是我求来的,她愿意嫁给我,才是我的幸运。” 三公主一下子就受不住了,她抬眼看着对面相携而坐的二人,谢婉宁正低着头,看不见陆起淮的神情,可她瞧的分明,那里面满满的都是爱意,浓烈的化不开。 原来她所坚持的都是错的,她也从不曾了解陆起淮,三公主转身就走了,连斗篷都忘记穿了。 过了会儿菜就做好了,伙计上来的时候又摸不着头脑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二位客人又有些怪。 谢婉宁的脸红的不像话,这段饭终究还是没有好好用下去。 等他们吃完饭出酒楼的时候就发现下雪了,谢婉宁的声音带着惊喜:“我还以为今岁不会再下雪了呢。” 陆起淮揽住了她的腰:“上马车吧,等回府再赏雪,那时候地上应该就能积了些了,别再着了凉。” 谢婉宁的脸又一红,然后就跟着陆起淮上了马车。 马车一晃一晃的,因着马车内里有些暗,到底还是燃了蜡烛,一旁都是燃着的炭盆子,热乎的很。 俩人没有说话,只能听见细细的呼吸声,这种安静太过刻意了,谢婉宁有些受不住了。 谢婉宁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知道了?” 陆起淮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天你少见地扯了花样子,便是再蠢笨,我也该知道不对,后来稍一打听,自然就知道了。” 谢婉宁想起方才他说的一番话,她其实受用的紧。 陆起淮能感觉到身侧人的娇小和玲珑,他一下子就把谢婉宁抱在了怀里,然后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谢婉宁先是惊讶,然后也用手环住了他的腰。 陆起淮的气息低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与她这些年间也没见过几面,我只喜欢你。” 谢婉宁眨了眨眼睛:“那她说很了解你,你们两个以前总是见面。” 陆起淮摇摇头:“没有,都在宫里,只除了这次和上次回门那时候见过。” 陆起淮眉眼些微的寥落了一下:“你再等等,等以后,我再不会叫你受委屈,谁都为难不得你。” 谢婉宁眉眼微弯,然后碰了碰他的唇角:“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他以后会一步步踏上首辅之位,受万人敬仰。 马车里很是暖和,谢婉宁的鼻尖浸出了些细细的汗,她眉眼玲珑,眼尾微挑就是一股说不出的媚意,一头青丝如云披在身后,些微发丝缠绕在他手上。 陆起淮就把那手抬起来,鸦羽一般乌沉沉的发丝密密麻麻地缠在他的手指上,密不可分的感觉,在这昏黄的暗室内生生显出几分缠绵来。 谢婉宁自然也瞧见了,她脑海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结发恩爱两不移,若是能同他一起走完这一生……她一想到就觉得充满了期待。 陆起淮吻了吻她的下巴,然后一路游移到脖颈,甚至到了那处绵软,旁边就是那道沟壑深深地阴影,他越发用力的抱紧她。 谢婉宁的眼睛水蒙蒙的,里面满是羞意,磕磕巴巴地道:“大白天的……又是在马车上……这不好吧……” 陆起淮没忍住笑出了声。 () 第112章 年关将至, 陆府里头虽然人口清净, 到底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谢婉宁不管如何说都是陆府的媳妇了, 少不得要去同罗老夫人好好商量。 这日一早, 谢婉宁收拾好了就同陆起淮一起去罗老夫人那儿拜访, 罗老夫人身子骨弱, 通常是一早儿就起来了。 罗老夫人坐在正堂上, 眉眼都笑的眯起来,儿子朝事务忙,十日里有日是夜里才回来的, 两个小夫妻虽是新婚,相处的时间着实很少,就是她见了都心疼。 此刻真是难得的场景, 儿子同儿媳妇一起过来, 两个人容色出众,端的是相配的很, 她见了就是满心的欢喜:“起淮, 你可是有些空闲时间了, 要多多陪陪婉宁。” 因着在家里, 陆起淮就穿了常服, 听了这话就说:“这是自然的,娘。” 罗老夫人就道:“早些年呐, 我嫁给你父亲那会儿,他也整日里忙, 甚少回府, 娘当时怀着你,心里到底委屈,如今你可不兴再像你爹那样,更何况过了年婉宁才十岁,小心别生了怨。” 谢婉宁自然知道罗老夫人说的是陆起淮的亲生父亲,她心里一软,罗老夫人虽然性子软了些,到底心底善良。 陆起淮听了这话就有些讪讪了,他确实是太忙了,每每回来时瞧见的都是谢婉宁独自睡熟的睡颜,现下想来很是愧疚。 谢婉宁就笑道:“娘放心吧,起淮是做大事的人,媳妇都省的。” 陆起淮握了握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罗老夫人的笑容就越发盛了,她老了,就想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罗老夫人这才提起正事:“婉宁嫁过来也近四个月了,等明年开春也应该掌管馈了,过年的事儿,婉宁就先随着张嬷嬷学学。” 谢婉宁哪里有不答应的:“婉宁年纪轻,还不知道这许多事,还是要跟张嬷嬷好好学学的,免得出了错儿。” 张嬷嬷就行礼道:“少夫人冰雪聪明,定是一学就会,等明年把馈交给少夫人,老奴终于可以轻松轻松了,也好陪陪老夫人。” 谢婉宁自然是不相信的,但还是说:“嬷嬷懂的多,陆府都仰仗着您呢。” 张嬷嬷接着就倒了碗茶给罗老夫人,然后轻轻地咳了声儿,含着歉意道:“许是昨夜吹了风,老奴一时没忍住。” 罗老太太眉毛微蹙,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无妨。” 罗老夫人慢慢地喝了口茶,然后说:“咱们陆府人口少,一共才三个人,实在是空旷的很,你们成亲也有小半年了,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我也好含饴弄孙的,”满脸都是期待。 谢婉宁低下头去,这事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她该回答的,只能装作娇羞的样子低着头。 陆起淮没防备他娘竟然说了这事,眉眼就有些冷了下来:“我同婉宁刚成亲,要孩子做什么。” 谢婉宁的手指绕来绕去的,通常人家妇人嫁过去没多长时间就有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一直没动静。 陆起淮在那件事上很有热情,俩人经常闹到半夜,就连伺候的丫头都有些害羞,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罗老夫人想起来昨晚张嬷嬷同她说的话,然后道:“娘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可你过了年就二十有五了,膝下没个孩子总也说不过去,不说别人,就说陈青,人家儿女双全,现年大儿子都十岁了,你这儿连个影儿都没有。” 罗老夫人一个人抚养陆起淮长大,她先前操心他不娶亲,可这娶了亲以后没孩子也不是个道理,他到底要二十五了,放眼京城,哪有男子二十五岁还没孩子的,她是当真着急。 谢婉宁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罗老夫人说的没错,陆起淮他……过了年就要二十五了。 陆起淮无奈道:“娘,这事原着不得急,我每日这么忙,也没时间……”他自然不好顶撞罗老夫人,那可是为了他付出一切的母亲。 罗老夫人冲谢婉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起淮忙,你多担待着点儿。” 谢婉宁只能点头应是,她没想到,陆起淮竟把这事给担过去了。 罗老夫人接着就道:“马上过年了,选个日子,你们备好礼物去岳家走一趟,可不要失了礼数。” 陆起淮和谢婉宁行了礼就出去了。 张嬷嬷待他们走后就叹道:“夫人,您看您,总是这样,昨儿晚上都说好了,怎么今儿又软起来。” 罗老夫人不好意思道:“起淮日日忙着,哪里有功夫生孩子,咱们怎么能怪婉宁,没得叫人伤了心。” 张嬷嬷就不说话了,那院儿里半夜天天闹出动静,老夫人愿意当做不知道就当不知道吧,等再过些日子,老夫人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谁的问题了。 …… 等回到內间后,谢婉宁就有些恹恹的,靠在炕上的软枕上不说话。 陆起淮把她揽进怀里:“娘说什么你不要当真,左右我们还年轻,又不着急要孩子,你上什么火。” 谢婉宁趴在他的胸口处:“娘不知道,咱们又不是不知道,那种事……每天都做,我的肚子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她的声音闷闷的。 陆起淮摸了摸她乌沉沉的发:“这事又急不得,我也不想要孩子,”他安慰她。 谢婉宁想起了她幼年落水的事,自从那次落水以后她每次小日子都疼的死去活来,她想起杜氏的话,说是大夫说她寒气入体,是不是…… 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若是我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她其实很害怕,眼睛都不敢眨了。 陆起淮很无奈,她这小脑袋里面都装的什么:“别胡说,”他顿了顿又道:“就算你生不了,那也无妨,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旁的再无关系。” 陆起淮吻了吻她的眉心,谢婉宁的心略略放了下。 …… 陆起淮和谢婉宁备了好些礼物,足足装了一马车,然后回了谢府。 谢府一早就准备起来了,府里府外都挑了大红灯笼,很有过年的气氛,热闹的紧。 刚到影壁处,谢婉宁就瞧见谢昌政穿着整齐,谢嘉言跟在他身后头,一瞧着便是来接谢婉宁的。 不消说,谢昌政和谢嘉言一见着陆起淮就把他给拉走了,连礼物都顾不及看,说是要同他喝酒,谢婉宁有些想笑,谢昌政说不准儿又想了什么法子来考验陆起淮了。 杜氏在堂屋门口迎谢婉宁,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嗔怪道:“这样冷的天,竟直接把手露在外面,连个手炉都不带,真是不叫娘省心。” 一路往屋里走,一路絮絮叨叨地:“还是得我在你身边才行。” 俩人坐在大炕上,谢婉宁一解了斗篷就钻进杜氏的脖颈里撒娇:“娘……”眼圈都红了。 杜氏看了就着急道:“怎么了,你在陆府受气了,可是那老夫人不好相与,”她一想到自己如珠似玉的女儿在旁人家受气就是满心的火气。 谢婉宁连忙起来:“女儿怎么可能受气,不过是想娘了,到底还是在家做姑娘的日子好,”再没人比杜氏对她好了。 杜氏一听就明白了,心下宽慰了不少:“你可是陆府的主母了,哪能这样哭鼻子,娘也不能陪你一辈子,还是要起淮一直陪着你的。” 说话间就有小丫鬟端来熬好的汤:“姑娘,都是夫人叫小厨房准备的,这汤足足熬了一宿呢。” 谢婉宁自然就接了碗喝下。 杜氏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她这样子就是有事发生了。 谢婉宁提起这事就恹恹的:“我嫁过去也这么长时间了,肚子里总也没个动静……” 杜氏何等精明:“你婆婆问你这事了。” 谢婉宁就点了点头,然后说:“不过起淮帮着挡回去了。” 杜氏就道:“起淮是个好的,”这种事上自然要有个态度,然后又道:“你急什么,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个月而已,以后总会有的。” 谢婉宁没说话,她想起前生,她在喝下那药之前是没有服药的,可是那半年里也没有受孕,后来她怕惹出孩子来,还是用了那药,因此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因为那药的缘故才一直没有孩子。 今生嫁给了陆起淮,四个月了,依旧是没有半点动静,她有些害怕,是不是她根本就不能生。 可是谢婉宁又不能告诉杜氏,只能说:“娘您不是说女儿之前落过水吗,女儿小日子的时候也是疼得死去活来的,兴许在这上头上有些缘故。” 杜氏闻言脸色就变了,她确实将这事给忘了个干净,想了想道:“本来你们也要在这儿住一晚,娘明日给你延请个大夫,到时候你爹和你哥哥会拖住起淮,万勿叫他知道。” 谢婉宁有些纳闷:“怎么不叫他知道呢。” 杜氏就叹道:“你就听我的吧,左右这诊断还没出来呢,到时候再告诉他不迟。” 谢婉宁自然是听杜氏的话的,因此就点点头。 杜氏一直在内宅里,自然见识过不少阴私事情,若是女儿真的不能生,就算陆起淮敬她爱她,到底还是要后嗣的,就算他不要,罗老夫人拼死也会要的,到时候难免就有些姨娘,等到时候那些女子生了庶子,她女儿该如何自处。 杜氏想都不敢想,依照谢婉宁的性子,若是陆起淮真的纳了妾,还同别人生了孩子,她呕都要呕死,到时候夫妻情又能剩下几分。 到了晚间,谢婉宁就同陆起淮住到了原本的闺房苑香居,杜氏一早就派了下人扫撒好了。 可她半夜里却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就憔悴了几分。 陆起淮依旧是被岳父和大舅子给拉走喝酒去了,想来得到下午才能空闲出来,杜氏请的大夫一早就到了。 那大夫胡子花白,一瞧着便是又些资历的老大夫了,屋里除了杜氏和谢婉宁再没有别人了。 老大夫细细地切了谢婉宁的脉,足足用了好长时间才收起丝帕,杜氏和谢婉宁都很是紧张。 杜氏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您看,我女儿这身子……” 老大夫就看着谢婉宁道:“夫人身上带着寒气之症,像是当年就落了病根的样子,夫人是不是月事不调,并且伴随疼痛。” 谢婉宁的鼻尖都出了汗,然后点了点头。 老大夫又问:“我瞧着夫人的经脉,似是有些不足之症,是不是胎里带的弱症。” 杜氏点了点头,婉宁这孩子自小身体就不好,那当真是娇养着长大的,寻常若是受了些风都能着凉,算是个十足的药罐子,她其实很自责,女儿总是嚷嚷着胖了,可她再胖也比寻常人瘦弱,更是没照顾好她,叫她落进了池子里。 老夫人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这寒气进入了夫人的经脉,夫人本身又体弱,这些症结加在一处,当真是不好。” 杜氏的脸都白了:“那您看,我女儿她还能不能怀孕。” 谢婉宁也紧张了起来,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 第113章 老大夫摇了摇头:“夫人现下确实不易受孕。” 杜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扯断了, 她的一颗心七上下的。 老大夫又说:“好在夫人还年轻, 等驱了体内的寒气, 再细细地调养身子就好了, 大约半年多的时间应该就能差不多好全。” 谢婉宁的一颗心就落回了肚子里, 如此便很好了。 “夫人只需按时用药就好了, 幸好你瞧的早, 若是再晚些日子就更艰难了,夫人也不必着急,你年纪还轻, 不急在这一时,”老大夫摸了摸胡须。 谢婉宁点头应是,她原也不是着急, 只不过是怕怀不了孕。 杜氏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就出来了:“多谢大夫您了, 您慢慢将药方写下来就好了,再有什么忌口的也尽管都写出来吧。” 老大夫很是尽责, 一一说了需要注意的事情, 杜氏准备了好大一笔酬金。 等送走老大夫以后, 杜氏就放心道:“这样一瞧也放下心了, 总不叫人担惊受怕, 你以后就慢慢调理好了,左右你和起淮也年轻, 也不急在这几年,”也就罗老夫人着急。 杜氏想了想又道:“等回去以后, 你可千万记得按时服药, 我得叫山栀和茜草好好看着你。” 谢婉宁有些无奈道:“娘,女儿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子事情自然是记得住的。” 正巧此时门外就传来了吱呀的声音,杜氏身边的大丫鬟走了进来,然后行了礼道:“夫人,姑娘,说是您娘家嫂子来了。” 谢婉宁笑了下:“定是舅母和表姐她们来了。” 杜氏和谢婉宁就迎了过去,果然是陈氏和杜明珠,只不过她们后面还跟着个人,细细一瞧是杜慎。 一行人纷纷见了礼,谢婉宁就忍不住道:“慎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没记错的话杜慎一直呆在山上庄子旁的道庙里。 陈氏恨铁不成钢:“我和你舅父前两天将他给抓回来的,若是我们不去,说不准连这个年都不回来过了,”她一提起这事就火冒三丈。 大家就没有接话了,众人皆知此时开口是火上浇油,陈氏果然开口道:“杜慎,我也问一问你,你是不是当真要去山上做个道长,连我们都丝毫不顾及了。” 杜氏见陈氏满脸怒气,连忙帮着端过去了茶:“嫂子,慎哥儿还小,再长几岁便好了。” 陈氏连忙喝了茶压压怒气:“杜慎和嘉言一般大,嘉言都要娶亲了,他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总是有我们供养,叫他不知道苦楚。” 陈氏立马就转了话头:“起淮成亲的日子可定下来了,现下婚事筹办的如何了。” 到底是二房的独子办婚事,杜氏也是劳心劳力的:“前几天同韩府定了日子,就定在年后的二月十五了,是难得的黄道吉日,婚事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嫁进来了,聘礼都备的差不多了。” 陈氏就笑:“好歹除了婉宁以后,又有喜事了,我家这两个不省心的,”她说着说着就闹心起来,杜明珠也还没寻到合适的亲事。 这个女儿是精心娇养的,自幼就懂事,这些年来几乎从来没有闹过脾气,偏偏在婚事上犯了老大难,过了年也十七岁了,竟还没寻到合适的,这回倔强的很,说什么都不满意。 杜明珠的脸色微微发白:“娘,你说这个做什么,我总是能寻到的。” 陈氏知道女儿自小好强,也就掠过这事不提了,一屋子人又说起来别的事。 谢婉宁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明珠表姐最近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总是最近见面太少。 过了一会儿杜氏就和陈氏一起去谢老太太屋里去了,几个小的留了下来,杜明珠像是有些恹恹的,然后就去了另一间客房,然后躺在床榻上休息了起来。 杜慎还是坐在那里,表情淡淡的。 屋子里只剩下了杜慎和谢婉宁两个人,谢婉宁却发现他今日没有穿道袍,反而穿了鸦青色的家常直缀,边缘用了斓边儿,绣了精致的图样,兼之他面容俊秀,很有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往日里的荒唐。 谢婉宁就道:“慎表哥,舅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你也多想想,”她自然知道杜慎的性子,若是决定了什么事情,任是什么都阻止不了他的,就像前世,他开始入朝为官也是他后来自己想通了的。 谢婉宁知道杜慎该是听不进去她说的,不过她到底还是要劝说一下的,因此就完全没料到杜慎竟然认真的回话了。 杜慎的眉眼微微低垂:“表妹,我明白,我以后再不会做这些糊涂事了。” 谢婉宁闻言就长大了嘴巴:“你方才说……” 杜慎喝了口一旁放着的茶:“我是走不了科考的门路的,总之,我以后会自己想办法的。” 谢婉宁是着实震惊,前世里杜慎也是再过几年才终于明白过来呢,怎么今生竟提前了这么些年,可她再问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临走前,杜慎有些别扭的开口:“表妹,我准备了两匣子的礼物,算作是新年礼物,你选一匣子,至于另一匣子……你带给程昭吧。” 杜慎说完这话就走了,背影风风火火的,一瞬间就没影儿了。 程昭?难道他们两个竟…… ……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谢婉宁也想着这事,她没想到程昭的动作竟这么迅速。 雪天路滑,马车一晃一晃的,谢婉宁也注意不到了,她到底嫁过人了,于这些事情上也有些见识了,杜慎说这话是很是别扭,就连耳朵都微微红了,还特意叫她给程昭送礼物。 这事连遮掩都不遮掩了,谢婉宁若是瞧不出来就是有些傻了,只不过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在温泉庄子里俩人只是寻常好友的关系,前些日子程昭还说年底要同杜慎表白心意,这会儿竟就真成了,当真是动作迅速,不愧是程昭。 不过杜慎竟然应了,想起他方才的语气神态,他对程昭也是有意的。 陆起淮就看她呆呆地坐在绣墩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发出来:“你想什么呢。” 谢婉宁愣了愣神儿:“没事。” 陆起淮自然是不信的,他虽一直在陪谢昌政和谢嘉言喝酒,却也知道她方才同她那杜表哥见面了,怎么才见过面,这会儿就失魂落魄的,她还念着杜慎? 陆起淮虽喝了解酒汤,到底还是有些微醺,他淡淡地说:“怎么了,不想理我,你那慎表哥就如此厉害。” 谢婉宁有些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她过了会儿才明白陆起淮是在吃醋,她眉眼弯弯:“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的心里却莫名其妙的甜滋滋的。 陆起淮一看她说话的神态语气就知道谢婉宁没有扯谎了,他放下了心。 谢婉宁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那事告诉陆起淮了,她拉住了陆起淮的一只胳膊:“不过我确实是有话要跟你说,”她有些紧张的样子。 陆起淮把她抱进了怀里,然后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什么事。” 谢婉宁眨了下眼睛:“你还记得娘昨日说的孩子的事吗?” 陆起淮蹭了蹭她的发心:“记得,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左右我也不着急,你想要孩子?” 谢婉宁能闻见陆起淮身上的清酒香,良久她才道:“我娘今日特意延请了大夫,他说我身子太弱了,暂时怀不了孩子,等细细地调养一段时间才行,”她说完就不敢去看陆起淮的眼睛了。 虽说大周朝民风开放,但到底大多数都是要继承香火的,似谢婉宁这般的,若是叫婆母家知道了怕是就不好过了,甚至还有休弃的,杜氏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要瞒着陆起淮,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跟陆起淮说,不管如何,他都有知情的权利。 谢婉宁说完后心跳如擂鼓一般,总是那大夫说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可她到底害怕,若是最后也不行怎么办,她真的很怕。 良久,马车里都没有动静,陆起淮的眉骨微皱,他的嗓音是醉酒后独特的微哑,他揽紧了谢婉宁的腰,让她能够和他对视。 谢婉宁屏住呼吸,她就感觉到腰侧的力量,那样的大,他是不想要她了吗,她的眼睛就有些湿漉漉的了。 “那大夫有没有说你身体如何,”陆起淮很是担心,既然大夫都如此说了,难不成她的身子也有问题。 谢婉宁没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身子就是弱了些,没有什么大碍。” 陆起淮就松了口气:“那就好,”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谢婉宁很是惊讶:“你都不问我到底能不能……” 陆起淮就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喜欢的只是你……与其他的任何都没有关系,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你就好了。” 陆起淮刚说完这句话就接着道:“以后要好好调养身子,可别再生些别的弱症,”她的身子一向有些弱。 谢婉宁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靠在了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她的耳朵靠着他的胸腔,因此她听到的他的声音有些沉闷:“这事别跟娘说。” 谢婉宁的眼泪顺着眼角就流进了他的直缀上,他这是在担心她…… 她何其有幸,能遇见陆起淮。 () 第114章 谢婉宁和程昭约了在以前常见的书画铺子见面。 杜慎所说的一匣子当真是说笑了, 那几乎有足足一大箱子, 沉的很, 谢婉宁特意叫着山栀多叫了一辆马车拉着。 等谢婉宁到书画铺子的时候, 程昭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谢婉宁一进屋就有小厮引着去了程昭一早就定好的雅间儿, 程昭听到动静就迎了出来:“你来了, 我都到了有一会儿了,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谢婉宁的手往里走。 小厮自觉的退了出去,屋子里面很热,程昭和谢婉宁走到了里间儿, 案几上满满的话本子,两侧都是书架,谢婉宁就脱下了斗篷交给山栀, 然后随着程昭坐了下来:“你还说呢, 这不是雪天路滑。” 程昭给谢婉宁倒了碗热茶,然后把事先选好的话本子递给谢婉宁:“我正好来的早了些, 都给你选好了, 肯定合你心意。” 谢婉宁就笑了下:“好歹女学放课了, 你可能好好看话本子了。” 程昭愁眉苦脸的:“这回你可猜错了, 我娘说我年纪大了, 非得拘着我学些什么馈,还有女红什么的, 一刻也不得闲,这是你约我出来, 我娘好不容易才放我出来的。” 看的出来, 程昭是当真很感谢谢婉宁能约她出来,好歹是有些空闲的时间了。 谢婉宁却没有看话本子,她脸上笑意盈盈的:“你猜我这次约你是来做什么的。” 程昭有些蒙:“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约我不就是来约我出来玩儿的吗,”她看着谢婉宁脸上的笑容觉得有些奇怪。 谢婉宁叹气:“唉,我今日来的这般慢,其实主要是马车上拉着的一大箱子礼物,沉的很,这才走的慢了。” 程昭就笑了起来:“是什么礼物,竟这么沉,”她顿了顿接着说:“谢谢婉宁,没想到你竟这么念着我。” 谢婉宁却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送你的,是有人托我转送给你的,你猜是谁?” 程昭的脸就慢慢红了起来,她的嘴唇翕动,不会是他……送的吧。 程昭咬了咬唇,小声道:“杜慎?”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很是不确定。 谢婉宁脸上的笑容很大:“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慎表哥竟托我送你新年礼物,这大老远的,还这么沉,这份心意,当真是了不得啊。” 程昭的脸红的不像话了,偏眼睛明亮的很:“他怎么不自己送我,”嘟着嘴道。 谢婉宁托着腮,好整以暇的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吧。” 程昭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这事才过去几天,还没空出时间来,”她的声音都弱了起来。 程昭又看了看谢婉宁,自觉不能瞒着好姐妹,才定了决心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吗,我当时打定了主意,又得知他回京城了,所以直接同他表白了。” 饶是谢婉宁是如此猜想的,如今听到程昭这么说还是很震惊:“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我表哥呢,他就这样同意了?” 程昭总是胆大,也还是很小女儿心思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应该是答应了吧。” 谢婉宁又问了好些话,程昭就一一答了,她最后叹道:“我算是得偿所愿了,现在担心的就是我父母不能同意这门婚事了,”有些落寞的样子。 谢婉宁很是明白,程昭的父亲是朝的大员,实权在握,程昭又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幼娇养长大,相较之下杜慎就差了许多,杜崇安的官位还算是匹配,但是杜慎就只是个秀才,也没有什么官职,做事还神神叨叨的,想来程大人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程昭眉眼有些抑郁:“我知道,我爹娘他们也不是望着我嫁个豪绅世家,只是盼着我嫁个能依靠的,可是杜慎……”她说着说着就坚定了起来:“婉宁,你不知道,别人总以为他没本事,我却觉得他很厉害,他能让我依靠。” 谢婉宁看见程昭的眼睛都在发光,她笑道:“程昭,我也相信慎表哥,你等等,他一定会对你有所交代的,伯父伯母也会满意的,说不定他将来的成就能叫人跌破眼睛呢。” 程昭难得的温柔一笑。 …… 杜慎回了自己的书房,里面有些乱,书案上都是各色的图纸,还有好些废了的,一旁都是些高深的书籍,他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他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因着过年,陈氏就派了管家叫他从道庙里回府,他回府没几天就收到了程昭的帖子,说是要邀他去洛水走冰。 他看了帖子就答应了,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被吓得哇哇大哭,后来在温泉庄子里也是永远活泼欢乐的样子,他再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他身边的女孩子无一不是端静沉婉的,杜明珠如此,就是谢婉宁虽私下里古怪,面上也是沉静的小姑娘,而程昭则不然,她鲜活有趣,生动活泼,每时每刻都充满了活力的感觉,她就是浓墨重彩的一幅画。 到达洛水的时候,杜慎就看见了满岸的人,有男有女,他寻了半天都没有寻到程昭。 过了会儿才听到程昭的声音,她笑着喊出来:“杜慎,”离的这样远都能听出她的欢喜。 远远地冰面上就划过来一个人,她穿着茜色织锦的斗篷,露出缃色的月华裙,眉眼都带着笑,风风火火的,直到他面前才停下来,笑意盈盈地:“我都来了好半天了,你怎么才来,” 分明是抱怨的话,面上却很是开心的模样。 杜慎着实没有想到程昭的出场方式,他很是震惊,然后才说:“我是按时来的,是你来早了。” 程昭的身子立的稳稳的,嘟着嘴道:“是,你说的有理。” 杜慎看着她明媚的脸就浑身舒泰开来,他想起在温泉庄子的时候,那时候他在研究一个火器,偏生遇见了困难,明明是烦躁的事,可每天看见她带着笑的脸就忽然开心了。 后来程昭和谢婉宁一起离开了温泉庄子,再见就是几个月后的现在了,可是他在山上道庙的时候总是想起程昭的笑脸,还有傍晚暮鼓时分,鸟儿归巢,她跟在他身后送他,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的笑脸。 良久,都没有人说话,程昭的脸慢慢染上了几分红晕,她的声音难得小了些:“你就不问问我找你出来是做什么的吗,”她终于抬眼看向杜慎。 这样充满灵气与活力的一双眼,似乎回头就能瞧见的一双眼,杜慎的声音低沉:“知道,我知道的,”他顿了顿又说:“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去提亲的。” 杜慎耳边似乎又响起她的声音,活力的,热闹的,让人听见就觉得舒服的“小道士,”他想永远听她唤他小道士,一辈子。 书房里,杜慎捡起图纸,既然已经许了程昭,他就要做出几分样子来,这样才能迎娶她。 …… 谢婉宁早前就描了花样子,后来又选了料子,断断续续的,终是在年前把陆起淮的斗篷给缝制好了。 陆起淮收到的时候很是震惊,他还记得最初她绣的那个布袋子,制式简单,针脚也有些粗,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有了这么大进步,这斗篷用了蜀锦的料子,上面是他亲手画好的竹叶,一丛丛的,单个的,衣袖的边缘是斓边的,当真是精致的很。 陆起淮很是喜欢,特意在除夕这一天穿上了谢婉宁送的这件斗篷,俩人一起给罗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又吃了团圆饭,罗老夫人看了很是欣慰。 儿子媳妇容色出众,又很是恩爱,尤其一贯冷淡的儿子最近眉眼的笑都多了,罗老夫人就更加满意了,她在天上的夫君也可以安息了。 转眼间就到守岁的时候了,谢婉宁靠在陆起淮的肩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显是困极了,陆起淮无奈的拿起了旁边白玉碟儿里的福饼往谢婉宁的嘴里塞。 谢婉宁迷迷糊糊地,还记得咬了几口,陆起淮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晃了晃谢婉宁的肩:“瞧你困的这模样,咱们出去放烟花吧。” 谢婉宁也知道要守岁,就醒了醒神儿,然后穿好了斗篷跟着陆起淮往外走。 陆起淮手里提了一盏大红灯笼照路,园子里的积雪有些厚了,踩着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大红灯笼的光打在积雪上,暖红又清冷的感觉,谢婉宁莫名就想起了那时女学里门前掉落的那盏红灯笼,上面的漆都斑驳了,灯光也是不分明的,却有种道不明的好看,也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挑在屋檐上,说不准已经被女学里的婆子给收拾了。 此时走在路上就能听见爆竹声,抬头往天上看还能看见别的府上燃的烟火,热闹的紧,一旁的小丫鬟们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处了。 到了地方,就有小厮们搬了两大箱的爆竹过来:“少爷,夫人,就是这些了。” 身后的小丫鬟笑嘻嘻的:“夫人,咱们府上的烟火一定要比别人家好看。” 谢婉宁就笑,多大年纪了,还比这个,她就想起来杜慎送的那一大箱子爆竹:“你们去把我从娘家拉过来的箱子拿过来。” 陆起淮有些好奇:“怎么,这箱子的炮竹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跟你保证,那个箱子里的烟火绝对是最好的,满京城都不会有人比过咱们的,”杜慎在这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大周朝无人能出其右,他制的烟火定然是最好的。 谢婉宁到底胆子小,火折子都递到她面前了,她还是不敢放炮仗,只敢远远地看着,陆起淮也不勉强她,就自己一个人去放了烟花。 这之后就是小丫鬟和小厮们震惊又欢快的叫声,陆起淮也觉的这烟花很是不错,不似以前那种简单的烟花,而是各种复杂的图样,牡丹花、荷花、五福捧寿等等,各种颜色都有,像是占据了一整片的天空,当真是漂亮的紧。 谢婉宁往前看,她觉得陆起淮好像就站在烟火下一般,流光溢彩,她走上前。 陆起淮却抬手扶了扶她发上的镂空雕花缠枝钗:“有些歪了。” “新年欢喜,你十岁了,”他说。 () 第115章 大年初一, 谢婉宁在奁台前梳妆打扮, 她现在也是四品的诰命夫人, 这天自然要进宫朝贺, 品制服饰都是出不得错儿的。 陆起淮一早就收拾好了, 他坐在她身后:“我倒是忘记问了, 昨晚那箱子烟火着实是不错, 比京城里市面上见得好多了。” 陆起淮也是四品大员,自然知道那人于这一上头的天赋,他想起离的较远的瓦剌, 他们虽说现在安分了,难保不会再起乱子,就是不知道在几年后而已。 谢婉宁的眼睛就亮了一下:“是杜慎, 慎表哥做的, 他虽说每天都古里古怪的,但是私下里好像在研究什么东西, 这烟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儿科而已。” 陆起淮有些意外, 想了想又道:“你可以同他说一声儿, 若是感兴趣的话大可以来找我。” 谢婉宁正在往耳朵上挂耳坠, 闻言就停顿了一下, 她想起前世,陆起淮领兵击退瓦剌兵众, 因此也获得了大周朝子民的爱戴,听说陆起淮率领的军队似乎有火器一类的东西, 而在那之后, 杜慎也平步青云,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她扶了下耳坠:“嗯,等忙完我就同慎表哥说,我想他是乐意的,”这样想,前世陆起淮就和杜慎有了合作,只不过今生提前了些而已。 这之后谢婉宁就同杜慎说了下,杜慎思虑了一会儿,然后答应了见陆起淮,再后来,杜慎就在朝上挂职了,陆起淮也很是看重杜慎。 谢婉宁问过陆起淮,陆起淮说他只是把杜慎放在了寻常的职位,表面上与寻常官员无异,那个火营都是些研究火器的官员,杜慎与他不过暗保持沟通而已。 谢婉宁一听就明白了,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不能叫陆修怀疑。 别人不说,陈氏和杜崇安是高兴坏了,杜慎浪荡了近二十年,只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整日里烧香修道的,还穿道服,一家人对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期望了,只盼着他好好地,不要上山做道士,将来娶个合适的妻子。 原本杜崇安还说要给杜慎捐个官儿,杜慎不同意,一家人别扭了好久,几乎撕破脸,最后还是杜崇安和陈氏妥协了,可谁成想,就是杜慎这样一个孩子,竟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正品的京官儿。 陈氏就像是做梦似的,最后好不容易才相信,这孩子终是走上了正途,她以后是不必再担心了,就是一贯冷静的杜崇安都乐的寻谢昌政喝了好几天的酒。 谢婉宁就想起了程昭,一切都有了曙光,她们两个将来也能好好地在一起了。 …… 二月十五,谢嘉言大婚的日子。 谢府里里外外都挑了大红灯笼,红绸遍地,宾客盈门,满府人都是笑盈盈的样子。 谢婉宁特意提前了两天回来帮忙张罗,忙的不可开交,终是忙活到了最后一刻,谢嘉言出门到韩府迎亲去了。 谢婉宁和杜氏终于得了喘息的功夫,堂间顾氏和陈氏帮忙招呼宾客,谢婉宁和杜氏到了旁边的耳房处坐下,喝了茶解渴。 谢婉宁就想起绣娘的事:“娘,大伯父他……” 杜氏摆了摆手:“可别提了,自那事过去后,你大伯父就回金陵府了,到底是朝廷命官,也不好总是回家,直到嘉言成亲也没回来,这么些日子,你大伯母就一个人在府里待着了。” 谢婉宁就小心问道:“我还记得,大伯父那会儿带回来的姨娘,叫什么绣娘的。” 杜氏又喝了口茶水:“可千万别在你大伯母面前提这茬儿,前些日子你大伯父刚回信说有事回不了,又在信的末尾说绣娘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 杜氏停了半晌才说:“那是还在府的时候就有了身孕了,竟蒙骗过了你大伯母,当时你大伯母看见这信脸都白了,我都不敢说话。” 谢婉宁就明白了,绣娘很聪明,离了大伯母,就她在大伯父身边,她又年轻貌美,还怀了大伯父的孩子,大伯父自然就想要这孩子了,山高皇帝远,她这胎是保住了。 谢婉宁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前世她被大伯父和大伯母葬送了一生,她也不想因为怨恨他们而耽误自己的生活,而已,不需要别人,他们二人自己便分崩离析了。 两个人还要说话,外面的声音就热闹了起来,应该是谢嘉言迎亲回来了。 谢婉宁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谢嘉言立在正堂里了,韩蕴仪盖着喜帕正往屋里走,谢嘉泽的媳妇方氏人品稳重,谢嘉泽也是个老实的,两个人也是过的和和美美,前些日子方氏还生了个男孩儿。 很快就拜完堂,谢婉宁自然跟着凑了热闹,同许多夫人一起去闹洞房了。 这喜房还是谢婉宁一手布置的,满屋子都是红绸,烛火深深,亮晃晃的和白天一般,谢嘉言面上还好,可是依谢婉宁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可是紧张的不得了,手总是时不时的摸向脖颈,还好别人看不出来。 这是全福人就笑呵呵地道:“新郎官,还等什么呢,还不快掀盖头。” 谢嘉言定了定神,然后用喜秤挑起了盖头,盖头下是一张含笑的脸,韩蕴仪上了细细的妆,整个人显得娇媚动人,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出一股子极美的感觉。 她抬起头冲谢嘉言笑了下,神情明快又鲜活。 一旁的夫人们都笑了起来:“新娘子漂亮,当真是漂亮,新郎官好福气。” 谢婉宁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前面的谢嘉言和韩蕴仪坐在罗汉床上,全福人唱着撒帐歌,他们两个人满脸都是笑意,那种控制不住的喜欢的情愫。 这一幕……有多么不容易,只有谢婉宁知道,谢婉宁此刻无比的开心,重生而来,所有人都过上了更好的日子,程昭、谢嘉言,还有曾经香消玉殒的韩蕴仪,还好这一切能够重来。 此时喜房里的人都在看着新人,脸上俱都是欢喜的神情,谢婉宁原本就站在內间的廊柱旁,此时不经意往外一瞧就看见门口处有一个人。 杜明珠今日穿了大红色折枝纹的妆花襟子,妆容也很艳丽,明明该是浓丽的,却偏生显出几分苍白来,她的神情有些郁郁的,靠在门柱上往屋里瞧。 谢婉宁顺着她的视线往里看,正是谢嘉言和韩蕴仪,杜明珠一双眸子的神情又深又浓,谢婉宁看不分明,可她瞧着杜明珠的状态实在有些不好。 谢婉宁就走过去,担心道:“表姐,天还有些冷,你怎么站在门口呢,瞧你脸色白的,快进屋来暖暖,”离的近了,越发看出杜明珠脸色苍白,看着颇有几分渗人。 杜明珠回过神儿来,虚弱的笑了下:“我瞧着屋里人多,就没挤进去,外面着实是有几分冷,想来脸都被冻白了。” 谢婉宁就拉着杜明珠进了內间,屋里就暖了许多,杜明珠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才道:“今天……可真冷啊。” 今天是二月十五,天气已经逐渐变暖了,这一天更是比往常都暖了些,怎么会冷呢,谢婉宁很纳闷,不过她看杜明珠的样子着实是冻得不轻的样子。 谢婉宁就说:“那可别在外面站着了,当心着凉。” 杜明珠精致的眉眼有些落寞的样子,她叹气道:“表哥好像是真的很开心。” “哥哥他确实开心,不过也是,他想娶韩姐姐这么久了,这回终于得偿所愿了,我都为他开心,”谢婉宁笑着说。 杜明珠缓慢的笑了下,声音有些风霜过后的沧桑:“我也为他……欢喜。” …… 谢婉宁回去后却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谢婉宁的脑海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的出现方才喜房里的场景,杜明珠靠在门柱上,失魂落魄,进来后又脸色煞白,像是受了重创的的样子,开口说话时声音也是沙哑的,一点儿都不似她平素那种淡定沉着又鲜活的样子,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陆起淮就听见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发生什么了,怎么参加完婚礼还睡不着了呢。” 谢婉宁现在已经习惯了,很自然地缩进他的怀里:“觉得有些事情不对。” 谢婉宁的语气是很认真的,甚至带了怀疑的感觉,陆起淮失笑,她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因着你哥哥成亲有所感呢。” 谢婉宁摇了摇头:“不是……唉,这个事同你说你也该不知道,”他是不认识杜明珠的,同他说也无用。 陆起淮这回倒是认真了:“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有些思路呢。” 谢婉宁一想也是,他总是什么都会的样子,因此就道:“你知道我表姐吗,今天婚宴上见到她了,她脸色白的吓人,整个人也怪怪的,说话行事和平时完全两个人两个人的样子。” “明珠表姐她实在有些奇怪……整个人都透露着怪异,”谢婉宁最后下结论。 陆起淮听完后良久没有说话,然后才道:“她这人确实有些奇怪,先前我没告诉你,现在既然你都感觉到不对了……” “那日洛水旁,应该是她把你新过门的嫂子推下了水……”陆起淮缓缓地道。 () 第116章 这晚月色不亮, 只隐隐约约从青纱帐外头透进些光。 谢婉宁正在陆起淮的怀里,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陆起淮的体温, 在这样冷的寒夜里如同火炉一般温暖, 她甚至还蹭了蹭他的脖颈。 可一听见了陆起淮的话, 谢婉宁的身子就僵住了, 她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荒谬, 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杜明珠啊,她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意思, 表姐如何会推嫂子落水,我不相信。” 陆起淮就叹道:“我前些日子便知道了,就是怕你不信, 这才又过了几天才想着告诉你, 无论怎样,这事儿确实是你表姐做的, ”他的声音不急不躁, 令人信服。 谢婉宁原本还混沌的头就清醒些了, 陆起淮与杜明珠毫无瓜葛, 他也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更不会胡乱说话,这只能说明……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谢婉宁忽然觉得她的身子很冷, 陆起淮是不会骗她的,可是杜明珠……她根本就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更何况她与韩蕴仪还是闺好友, 又怎么会害人呢。 月光清淡,陆起淮和谢婉宁二人躺在罗汉床上,声音寂寂。 谢婉宁再开口时嗓音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陆起淮。 陆起淮知道她是聪慧的,因此就给了她一段时间来适应真相,这才开口:“那日洛水旁,你说要下去寻你表姐她们,我就留在了酒楼上面。” “我原想着在酒楼上面待着,可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正巧就看见韩姑娘落水,” 陆起淮接着说。 “我看的并不分明,正是她落水的那一幕,等我到附近的时候周围就满是人了,那时候你也跳进去了,可是……这时候你表姐的神色却很不对,”陆起淮这时候的声音就有些轻了。 谢婉宁不自觉的蹙着眉,陆起淮心性谨慎,向来观察仔细,她轻微的点头示意。 陆起淮就揽紧了她的腰:“我断然是不会看错的,当时人虽多,但终究没几个下去的,都在围观,你表姐她站在水边儿,神色上看不出一点儿焦急,她当时的表情更像是……悔恨,”悔恨什么呢,悔恨这件事做的不够彻底。 谢婉宁也不蠢,她这样一听就觉得不对了,其实她那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过没有细想,现在一想只觉得恍然大悟。 她当时一心只顾着救韩蕴仪,根本就没有往别的方面想,那时韩蕴仪落水,周围都是大喊大叫的,杜明珠身处心,竟一点儿动静都没发出来,就连身形都没有怎么动,至于求救的喊声,在她说之前也是没有的。 谢婉宁越想越觉得害怕,当时她还以为杜明珠是吓坏了,可若是漠然呢? 陆起淮又继续说:“这事我觉得不对,着意又派马和去查探了一番,他问了一旁的游人,杜明珠表现的甚至不像是同行之人,她们的贴身丫鬟那时都不在,周围的人也大多是姑娘家,不大会游水,少有的几个男子也是因着男女之防没敢下水去救,这一桩桩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谢婉宁不自觉就闭上了眼睛,她路上遇见过两个小丫鬟,韩蕴仪也说了是杜明珠想要买吃食,小丫鬟这才离了身的,京城的女子多不会游水,纵使有会水的男子也不敢贸然去救一个姑娘家,若是没有她在,韩蕴仪就不会被及时救上来,就会是前世一般的结局。 谢婉宁喃喃开口:“为什么呢,明珠表姐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现在一切都指向了杜明珠,她还是不想相信,明明杜明珠是那样一个好的姑娘。 陆起淮就知道她想明白了,他只能将她揽的更紧一些,到底是她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姐,骤然间要她知道这般事实,着实是有些叫人受不了。 这一晚上谢婉宁睡得很不安稳,睡了又醒,拢共也没睡多长时间,再睁开眼时已经能看见蒙蒙亮的天光了,该是天亮了。 陆起淮还在一旁睡着,想来是昨晚休息的不好,谢婉宁轻手轻脚地靠在枕头上,明珠表姐她一向不是这种人,为何会对韩蕴仪那般,又是什么原因。 谢婉宁想,她应该是知道了。 婚宴上杜明珠大红襟子,艳丽妆容,却失魂落魄,还说真冷啊,难道…… 谢府新娶了媳妇,天气又逐渐暖起来,特意另择了一天邀了自家亲戚聚聚,除了谢家本家的一些亲戚,再有就是杜氏的娘家人了,谢婉宁也多熟识,一个个请安过去就废了好些时间。 陆起淮政务繁忙,过了年又开始忙起来,谢婉宁就独自一人回了谢府,谢婉宁好容易得了闲儿,就坐在一旁歇歇。 谢嘉言和韩蕴仪夫妇都穿了大红的衣裳,很是喜庆,两个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一瞧着就是春风拂面的感觉。 谢婉宁头一转,就看见了杜明珠,她坐在内侧,她今日穿了鹅黄色绣着竹叶纹儿的襟子,妆容浅浅,脸上都是明媚的笑意,看着很是漂亮。 一点儿都瞧不出婚宴那日的颓唐灰白了,杜明珠此刻笑意盈盈,看着就叫人心折。 谢婉宁想了又想,还是坐了过去:“表姐,那日你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楚,你的脸色白的那样吓人,如今可好全了?” 杜明珠就道:“兴许是那天不小心着凉了,我早都好全了,你不要为我担心了,我现在可不是好好的。” 谢婉宁也笑了下:“瞧着你面色可不是好全了,我还以为那日是你心情不大好呢,”她状似不在意地说。 正巧这时候韩蕴仪和谢嘉言就走了过来,她们四个人就聊了起来,谢婉宁最先开口:“嫂子,如今你新过门,在这儿一切过的可还好,我哥他没欺负你吧。” 韩蕴仪今天的面色微红:“你哥哥他哪里敢欺负我,一切都好,”她说着就给几个人倒了茶。 此时杜明珠忽然拦住了谢嘉言前头的那碗茶:“表哥他自小就不爱花茶,换些别的来吧。” 韩蕴仪到底认识谢嘉言较晚,也没有了解那许多:“哟,我以后可得好好记着,”她也完全没有往旁的地方想。 谢嘉言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他的手甚至都无措地握着茶杯,好一会儿才放下,眼睛也没有直视杜明珠。 这一会儿时间谢婉宁却全看明白了,杜明珠那么自然地拦下了那本茶,她无时无刻不记着谢嘉言的喜好,她喜欢……谢嘉言。 而看谢嘉言的表现,像是知道了这回事儿,谢婉宁有些闹不明白了。 等人群都散了以后,谢婉宁忽然开口:“表姐,咱们去花厅瞧瞧吧,我养了好些花都没搬走,也不知道府里的那些花匠有没有养好。” 俩人就一路到了花厅,里面的花匠自然就退出去了,此时显得极为安静。 杜明珠来来回回地看了:“表妹,这些花儿样的都还好,”其有些都开了花儿。 谢婉宁抚了一瓣花,顺着她的视线就能看见杜明珠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表姐,婉宁忽然想起了那日洛水的事。” 杜明珠脸上的笑意不停,她缓缓地走到了谢婉宁面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再了解你不过了,有什么事就问我吧。” 谢婉宁还是不敢相信,她的表姐对她那么好,怎么会呢。 杜明珠爱怜地摸了摸谢婉宁的脸颊:“你没猜错,是我推她下水的,也是我把小丫鬟们支走的,若不是你也跳进了水里,我是不会喊人的。” 谢婉宁的脸上犹有杜明珠手指的温热触感,她却更冷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带了哭腔儿:“为什么呢,”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不信。 杜明珠的脸上终于没有笑意了,她缓缓地说:“婉宁,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兴许是在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表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一起长大,然后成亲。” “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偏偏这时候出现了个韩蕴仪,我什么都没有了,”杜明珠的眼泪顺着眼睛流下来,但却完全没有悲伤的感觉,看着有些渗人。 杜明珠想,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当她一看见谢嘉言看韩蕴仪的眼神时,她就知道她没有任何希望了。 谢婉宁看着已经有些不认识的杜明珠:“可是表姐,再怎么样,你怎么能推她落水呢,”如果没有她,韩蕴仪会丧命,谢嘉言也…… 杜明珠就道:“婉宁,你还不懂吗,我做都已经做了,绝不会后悔,”她只后悔出了纰漏。 “你若是想告诉别人,就尽管去说吧,”杜明珠毫不在意道。 谢婉宁闭了闭眼,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后转身出了花厅。 谢婉宁走后,杜明珠侧过了身子,花盆里的花开的正好,花瓣大朵大朵的,她抬手轻轻地扯下了一瓣来,她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应该是夏天,蝉鸣叫个不停,小小的杜明珠换上了陈氏新扯的衣裳,坐在厅堂里等着据说是京城里的表哥。 她等了好久,那表哥才来,他从小就生的好看,比她的哥哥弟弟都好看。 后来,他领着她在杜府的花园里疯玩儿,她不小心摔破了胳膊,流出血来,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小小的谢嘉言笨拙地给她吹,一边吹一边说不疼了,他还给她编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头上。 谢嘉言的手肉肉的,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她的包包头:“表妹,不哭了,咱们玩儿游戏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咱们过家家。” 小小的杜明珠笑了,她甚至都觉得不疼了,她想一直和表哥玩儿,表哥可真好啊,她想。 长大了的杜明珠也一直记得那句话,“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她当了真,可他早已经不在原地了。 不管她怎么回头望都寻不到他了,杜明珠想,那应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不管做了什么,她从不后悔,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杜明珠拢了拢衣襟,一步步出了花厅,那瓣花旋转着落在了地上。 () 第117章 四月份的天很是晴朗,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街上好些不怕冷的小娘子甚至穿上了夏衫。 谢婉宁坐在马车里往城东走, 陆起淮早前同她说在城东新置了个宅子, 偶尔他有什么事务要忙的话就留在新宅子里了, 毕竟陆府还有罗老夫人, 免得惊扰到她。 正巧今日府里头没什么事, 谢婉宁带了小厨房熬了一宿的汤坐马车来了这新宅子,也好给陆起淮补补身子,尽一下她做妻子的责任。 谢婉宁特意没告诉陆起淮, 想给他个惊喜,马车走的不慢,又过了一阵子就到了新宅子。 山栀小心地扶了谢婉宁下马车:“姑娘, 这就到了, 姑爷看见了定然很欣喜,”她眼瞧着谢婉宁和陆起淮相处的越发好。 这新宅子从大门和牌匾处看就很阔气, 想必里面也很精致了, 谢婉宁想。 一阵清风吹过, 带起了路上的红花, 其还带着些火硝的味道, 弯弯绕绕的,就有路过的人说:“哟, 魏王成亲可真是好大的排场,你瞧瞧, 魏王府离这儿可有两条街呢, 竟还有这么些炮竹,”惊叹的语气。 另一人就笑道:“可不是呢,虽说只娶了位侧妃,这场面竟也办置的这么大,不愧是魏王殿下。” “也不知道那位侧妃是何等容色,魏王府上可是摆了三天的流水席,粗粗算下来可是花了不少银两,想必那位侧妃定然生的花容月貌。” “我们哪有机会见到侧妃娘娘,可别做梦了,”另一个人小心地说:“不过,我听说这位侧妃出身杜家,是娇娇养的嫡长女呢,容色不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做了妾室。” 那人就冷哼了声:“什么妾室,那可是魏王殿下的侧妃娘娘,上了玉碟的,好些如同她一般的大官长女还不一定嫁的进去呢。” “哟,你瞧我这张嘴,可不是说错话了,普通人家的妾室自然上不得台面,这可是魏王侧妃呢,”连忙改口,最后还是嘟嘟囔囔地道:“不管怎么说,这侧妃终究不是正室。” 陆宅前边儿,山栀看了看谢婉宁的脸色,小心开口:“姑娘,可别在这儿站着吹冷风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谢婉宁敛了眉,然后进了陆宅。 她一面走一面就忍不住想起了方才那俩人的话,没错儿,杜明珠不知为何竟嫁给了赵令做侧妃,婚宴就在前两日。 谢婉宁当时一得知这个消息就立马去了杜府寻杜明珠,不管杜明珠做了什么错事,到底还是她的表姐。 别人不知道,谢婉宁哪里能不知道赵令的猥琐无耻,他压根儿就不是表面上那般俊美深情的魏王,他私底下的样子甚至叫人恶心,她怎么能看着杜明珠跳进火坑呢。 谢婉宁不管不顾的一股脑都跟杜明珠说了出来,她以为杜明珠会立马推了这门亲事,再不济也要想办法,可没想到她的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变化,甚至是入骨的冷静。 谢婉宁记得清楚,杜明珠听完后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对她说:“婉宁,再过些日子魏王殿下可就是我的夫主了,你没得必要在我面前嚼舌根,至于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你不必再管了。” 谢婉宁自从那件事后就知道了杜明珠实际上是个心思很深的人,做什么事都有主张,她明白杜明珠是下了决心了,再也劝不过来了。 杜明珠也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吧,于是,婚宴那日满城的落地红花…… 山栀小心地扶着谢婉宁:“姑娘且放心,这两天夫人就传信儿说舅爷二人好多了。” 院落里果然装修的很宽敞大气,到处都是弯弯曲曲的回廊,两侧种满了花草,再往里走竟然还有个池塘,里面几尾鱼懒洋洋的游着。 谢婉宁站在围栏前赏鱼,舅父和舅母自然是不同意杜明珠的婚事的,他们与谢府关系亲密,谁不知道赵令曾经想强娶谢婉宁的事。 可杜明珠太过决绝,一副不能商量的样子,甚至还要绝食相逼,舅父舅母到底拧不过她,也只能允了,舅父更是闷的一连找爹爹喝了好几天的闷酒,舅母也是老了几分。 陆起淮也劝慰过她:“你现在也知道了,你表姐是个有主意的,她定是早就知道了赵令的为人,却还是这样选择,别人是劝不了她的。” 事已至此,早已尘埃落定,谢婉宁只盼着杜明珠得到了她想要的。 陆宅人手还不大足,身边儿也没有鱼食,谢婉宁就想着先过去给陆起淮送汤,也免得汤凉了。 谢婉宁从围栏处转过身,一侧的垂柳扶着春风,再往里就是抄手游廊和漏窗了,她刚要往那里走,就看见一个穿着竹叶青直缀的男子,他步履匆匆,像是有些着急的样子。 漏窗里瞧的隐隐约约的,那人的身形看着却极熟悉,又转过了一个菱形的漏窗,就看见那人的半张脸,肤色白皙,眼尾狭长,流光溢彩的,俊秀无比,竟是顾绍。 谢婉宁很是震惊,下意识就转到了围栏旁边的廊柱后面,顾绍怎么会在这里? 这地方可是陆起淮的私宅,依照陆起淮的心性,这里必然是把守的很严的,顾绍在这里很是熟悉,看那样子就是来过了多次的。 一个念头隐隐浮上谢婉宁的心头,他们两个人认识……可是他们两个竿子打不到的人如何会相识呢,她和陆起淮成亲那天,顾绍甚至都没有去婚宴。 谢婉宁满心的疑问,她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陆起淮的书房。 推开门的时候果然看见陆起淮伏在案上处理公,他的背脊挺直,离的有些远也能瞧见他微突的眉骨。 陆起淮抬起头就看见了谢婉宁,她拿了个食盒立在门口,惊讶道:“怎么来了没告诉我一声儿,也好出去接你。” 谢婉宁自然的走到了书案旁边:“正巧今日府里边儿没什么事,我就想着过来给你送些汤点和吃食,”陆起淮也就过年那几天歇了些日子,其余再没怎么歇过了。 陆起淮就从一旁挪了个凳子过来:“咱们一起用。” 下午的光景,陆起淮很快用完了汤点,谢婉宁早吃过了,就在一旁看着。 陆起淮的眉眼深邃,看着很是俊秀,谢婉宁越看越觉得他好看,可是他们俩个成亲也有半年多了,这么长的时间,陆起淮从来没有跟她提过他和顾绍认识的事。 陆起淮原本正在写公,过了会儿就发现谢婉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撂下笔,眉眼带了笑意:“怎么了,瞧我做什么。” 谢婉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要直接问陆起淮吗? 陆起淮就看出了她的犹豫:“怎么了,还在为你表姐的事担忧,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愿意的。” 谢婉宁刚要开口,就感觉身子凌空,再一眨眼她就落在陆起淮的腿上了,陆起淮竟然将她抱在了大腿上,这样暧昧的姿势。 谢婉宁的双手还挂在陆起淮的肩上,她把一切都给忘了,脸红的不像话:“你做什么,大白天的,快放我下来。” 陆起淮却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字如何了,等会儿我说你写,”他说着空出一只手来拿出一份未处理的公。 谢婉宁的眼睫眨啊眨的:“还可以这样吗。” 她这样呆愣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陆起淮没忍住吻了她好一会儿:“怎么不可以,再说了,你与我的字旁人几乎不能分辨。” 谢婉宁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也就照着陆起淮念得写。 公上的字与他自己的如出一辙,若是外人的话几乎不能分辨,陆起淮可以肯定,她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当年他还因为她的字而送她字帖,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是这般正好。 下午细碎的阳光打在谢婉宁如玉一般的侧脸上,鼻梁白皙挺直,微张的红唇像花瓣一样柔软嫣然,桃花眼更是潋滟生姿。 她整个人不自觉就带着艳色,让人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把玩,陆起淮想,他可能又要玩忽职守了。 谢婉宁的脖颈纤长细白,陆起淮沿着脖颈一路吻到了她圆润玲珑的耳朵,然后含住了她的耳垂,用牙齿细细地舔舐。 谢婉宁手的笔早就掉在桌上了,她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的吻,再然后就是耳朵上温热的触感,她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尾椎处传来颤栗的感觉,她小声的哼唧:“陆起淮……” 陆起淮换了个姿势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又一路向下吻去,一直到了杏色的肚兜处,他含住了上面的绵软,这里的触感实在很好。 谢婉宁的全身都在他的掌控,她不得不紧紧地抱住他的脖颈,这样却更方便他了,她的耳根红的几乎都要滴血了,方才不还好好地写着字的吗…… 陆起淮抬手拂去了她的肚兜带子,杏色的细带虚虚地挂在她的肩胛上,衬着锁骨更显出几分妖气来。 “你和顾绍……认识?”谢婉宁不知怎的问道。 陆起淮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抬眼看着还有些面上犹带着迷乱的她,可那双水雾蒙蒙的双眼却还很清醒的样子。 () 第118章 谢婉宁的双臂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陆起淮的脖颈上, 面色潮红, 很是迷乱, 偏那双桃花眼还清醒的很。 陆起淮瞧的分明, 他粗热的气息也逐渐平缓下来, 他抬手将谢婉宁皎白锁骨上杏色的肚兜细带给放回原处。 谢婉宁自觉她和陆起淮不比从前了, 因此就直接问了出来, 结合前世的记忆,再加上今生的种种,顾绍该是要早夭的……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了。 顾绍再怎么说都是她的表哥, 更何况他人不错,谢婉宁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绍去死,正巧今日又在这里碰见了顾绍, 陆起淮定然与他熟识, 若是问了陆起淮,说不准顾绍也能得救。 陆起淮放好她肩上的细带以后又掩好了她凌乱的衣襟, 眼前的人一双眼眸黑白分明, 他却开始怀疑了。 “你方才见到顾绍了?”陆起淮问, 谢婉宁不可能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 他一细想就猜到了。 谢婉宁就说:“今天我在鱼池前头正好就瞧见了邵表哥, 漏窗分明,我也就瞧见了。” 陆起淮不自觉就去看她的神情, 然后才缓缓说道:“是,我与你表哥, 认识了也有段时间了。” 谢婉宁好奇的就是这一点:“怎么你们认识这么久了竟不告诉我, 从婚宴到现在都有大半年了,”为什么要瞒着她。 陆起淮就道:“是朝上的事,顾绍他……有些本领,我还得仰仗着他,”再多的也不好同她说,陆起淮也只能这样说了。 谢婉宁就瞪大了眼睛,陆起淮要仰仗着顾绍?这是怎么回事。 谢婉宁的眼满是不解,陆起淮自然瞧的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们算是同盟合作的关系。” 谢婉宁的心其实隐隐有个猜测,她想起那时与程昭约在书画铺子时看见对面酒楼里的赵令和顾绍…… “许久之前,我倒曾不小心见过邵表哥和魏王殿下在一处儿过,邵表哥的脸色不算好,魏王还是一贯那种目无人的样子,”谢婉宁就斟酌着道。 陆起淮听到后却沉默了,纵使沉稳如他,听到了谢婉宁这话也很是震惊,顾绍暗竟然还与魏王有联系。 谢婉宁一看就知道陆起淮也不知道这回事了,她小心地开口:“今日在府里边儿看到了邵表哥,我这才偶然想到了这事,才告诉你的。” 陆起淮点了点头,这事……确实要好好查看一番了。 …… 京城酒楼,雅间里烛火明亮,将一切都照的亮晃晃的。 雅间装潢的很精致,紫檀座的案几和精致秀美的靠枕,桌案上银纹儿酒壶在头顶的宫灯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陆起淮半靠在椅背上,眉眼冷彻,他看着对面静静喝酒的顾绍,自从听了谢婉宁的话以后他就派马和细细地调查了顾绍。 说起顾绍,此人实则很有天分,就是陆起淮也不得不在那方面求助于他,当今圣上沉迷修道,平素最爱沟通上天,所谓的沟通的媒介就是青词,而顾绍写的青词无人能敌,也因此,陆起淮和他保持了合作的关系。 而调查过后,陆起淮才知道原来赵令握住了顾绍父亲的把柄,顾绍一直以来也确实和赵令私下有联系。 陆起淮漫不经心地给顾绍续满了酒,清酒水纹荡漾:“你和赵令相识,”他的嗓音低沉,却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顾绍也没料到,他愣了好一会儿,手里的酒杯差点儿就摔落在地上,然后才沉沉地点了头。 陆起淮说完后就闭了眼,分明什么动作都没有做,甚至还懒洋洋地半靠在椅背上,却显出来一股子气势来。 这才是真正的陆起淮,若是谢婉宁在,她一定会发现他将来权倾天下的气势已经渐渐显露了。 顾绍也端正起来,他这才恍然发现,陆起淮不只是她的夫君,更是陆大人,还是他以为的未来权势之人。 顾绍就说:“陆大人,我也没有有意欺瞒你,我与赵令不过是虚与委蛇,”他扯着嘴角,“赵令他牵制住了我父亲,连带着也想叫我老实些,他不知道青词是我写的。” 陆起淮这才睁开了眼睛,这就好,他到底浸淫官场多年,见识比顾绍多了不是半点,然后才说:“赵令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他既然曾经寻过你,就定然知道你不同意你父亲的做法,你想他会不会除了你,到时候山东顾家没了长子嫡孙,只能从旁支过继,而你父亲没了你,就会完全变成赵令的傀儡。” 顾绍的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他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陆起淮又继续说:“到时候他定然会将你的死嫁祸给别人,他的心思狠毒,这些日子你就待在陆宅里吧。” 顾绍很聪明,自然就明白了陆起淮的意思,今岁三月刚刚科考过,四月底会出科考成绩,只要他熬过了这段时间,到时候了进士,记录在案,赵令也不能奈何得了他了。 顾绍之能饮完那杯酒,若是没有陆起淮,他…… …… 陆起淮进到內间儿的时候就看见谢婉宁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气息浅浅,显然是睡着了。 屋里面的丫鬟们都很有眼色,瞧着这情形就轻手轻脚地撤了出去。 谢婉宁的身子骨着实很弱,这样靠在美人榻上都能瞧见她伶仃的肩骨,整个人弱不胜衣。 陆起淮坐在美人榻的边儿上,然后握住了谢婉宁的手,他的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似的。 魏王赵令行事不同常人,通常是狠厉直接,若是没有谢婉宁的提醒,就是他也疏忽了,顾绍定然会丧命,到时候山东顾家就全在赵令手了。 谢婉宁睡梦就觉得像是有人在握她的手的样子,她半睁眼睛就看见陆起淮,他半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此开口道:“你回来多长时间了,怎么没叫我。” 陆起淮就道:“看你睡得熟,没忍心叫你。” 谢婉宁就直起身子,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该到用膳的时候了:“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小厨房,好不容易回来的这么早,可得好好歇歇。” 谢婉宁有问:“今儿回来的这么早,事情都办完了,邵表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面说一面细细地观察陆起淮的神情。 “这事太过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你放心,他以后安然无事了,”陆起淮回道。 谢婉宁一听就放心了,既然陆起淮都这样说了,顾绍定然是没事了的,陆起淮又说了几个菜名,谢婉宁就出去忙活去了。 美人榻上余温犹在,陆起淮罕见地迷惘了。 谢婉宁这么巧地提醒了他顾绍和赵令的事,方才他也只是略提了一下顾绍最终没事了,旁的再没有说,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定然是会细细问下去的,可是今天却一反往常,实在太奇怪了些。 除非是谢婉宁根本就不关心这间的事情,她只关心顾绍的安危,说不准她当初告诉他也是为了顾绍的安危。 想到这里,陆起淮就握紧了手骨,青筋都显了出来。 陆起淮不是个好奇的人,可他现在却无比的想知道谢婉宁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他却知道顾绍是如何想的,顾绍二人是表兄妹,而自他和谢婉宁成亲以来,顾绍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任何关于谢婉宁的事,就连贺喜也未曾有过,就像是刻意忽略了似的。 只是这份刻意太过明显了些,这分明就是喜欢,掩藏起来的喜欢,顾绍他喜欢她。 顾绍如何想的陆起淮毫不在意,但谢婉宁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如燎原一般,初始缓慢,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 谢婉宁自从诊了脉以后日日都要服药调理身子,今日到了喝药的点儿,她也就出去喝药了,山栀早已经吩咐小丫鬟们备好了蜜饯。 谢婉宁笑着说:“你先去换官服吧,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陆起淮点了点头,他转身到了净房。 天气越来越热了,官服繁重冗杂,自然是要尽快脱下的,他刚换下了官服,正是要穿衣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一个甜腻的声音:“少爷,奴婢来服侍您更衣吧。” 陆起淮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小丫鬟,她微抬着头,正好能让人看清她的容貌,生的果然好看,不过在房里却从未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也是桃花一般的形状,很像谢婉宁。 小丫鬟看见陆起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心颇为得意,张嬷嬷说的果然对,她这般容色,少爷定然会动心的,然后软了声音道:“少爷,夫人正在用药,奴婢想着这里没人伺候,这次来的,”她一句话就将自己放在了为主子着想的位置上。 陆起淮还是没有说话,他看着这小丫鬟的眼睛。 小丫鬟心里更得意了,她凑上前来,她抬起手碰到了陆起淮的衣带子,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强劲,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少爷不仅生的好看,就是身体也这般强壮。 陆起淮却忽然拿开了她的手,冷冷地道:“你是哪个院儿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小丫鬟的脸色就白了几分,刚才的少爷好吓人,她低下头道:“回少爷,奴婢在院儿里当差,平素就是在花厅里洒扫,”花厅里的差事清省,左右就是给花儿浇些水,一些重活都还有花匠在呢。 小丫鬟想起了张嬷嬷的话,然后定了定心神,神色柔婉起来,一双桃花眼柔柔:“少爷,夫人忙着吃药,那药极苦,夫人每每都要用很久,奴婢这才来的。” 陆起淮没有动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谢婉宁派她来的,他的眉头微皱,谢婉宁前些日子为了孩子的事着实苦恼了一番,难道她竟然……他又想起了顾绍的事,心各种情绪陈杂在一起,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小丫鬟又抬手要解陆起淮的衣襟,陆起淮的声音不疾不徐:“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出去。” 小丫鬟像是不敢相信,她这般容色,寻常男子见了都走不动路,他竟真的不要吗,她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陆起淮拂了拂衣襟,半垂着眉眼,声音却很冷彻:“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双眼睛看着确实有些像了,然而里面的神色却完全不同。 小丫鬟被吓得瘫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张嬷嬷说的完全不同,少爷不应该是待她极好,然后她就是姨娘了吗,怎么会这样,她那双桃花眼里面浸满了泪水。 陆起淮穿好直缀,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的面色很不好看,径直就到了套间儿,谢婉宁果然在里面服药,喝了一口就苦的不得了,然后赶紧捡起蜜饯吃,她的眼尾微弯,看着就让人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山栀正在一旁催促谢婉宁喝药,姑娘现在很是稳重,偏在服药这上头,她实在是太怕苦了些,山栀刚要开口,就看见陆起淮进了屋子,面色很冷,看着就叫人心寒。 屋里旁的小丫鬟自然也注意到了,心下很是迷茫,陆起淮低低地说了一声儿:“你们都出去。” 小丫鬟们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了,看这样子是少爷和夫人出了什么嫌隙,山栀也只能放下药碗,然后行礼出去了。 谢婉宁的嘴里还含着蜜饯,她看着有些陌生的陆起淮,他的面色冷厉,眉眼间都是怒意,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开口问是怎么回事,陆起淮就忽然握住了她纤细嫩白的手腕。 谢婉宁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重,然后就是陆起淮的吻,这吻太过绵长,她几乎没喘过起来。 良久,陆起淮细细的喘气:“谢婉宁……” 他现在的眼神太过复杂,谢婉宁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陆起淮这是怎么了,像是被人抛弃了似的。 () 第119章 谢婉宁的眉眼间都是茫然, 陆起淮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叫人摸不到头脑。 只不过他的面色犹带着冷彻, 谢婉宁眨了下眼睛:“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 陆起淮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问道:“方才净房里的小丫鬟, 是你派去的?” 谢婉宁先是愣了一会儿, 然后才反应过来陆起淮都说了些什么:“什么小丫鬟, 这是什么意思。” 陆起淮眉眼间的怒意就都消散了,她神情不似作伪,也就是说, 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那小丫鬟的事,他误会了。 “无事了,你放心吧, ”陆起淮说。 谢婉宁嘴都嘟起来了:“你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只说半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开心了, 方才一进门就那般对她, 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问他还不说明白。 谢婉宁还要接着说, 嘴唇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 陆起淮仿若珍宝一般的,细腻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两个人唇齿缠绵,屋子里陡然都像是热了几分。 谢婉宁面色酡红, 眼睛里水雾流转, 这是又怎么了,忽然这般柔情蜜意。 陆起淮的神色复杂,这些日子的事实在叫他心累,就连那丫鬟的假话也都糊弄住他了,都怪他对谢婉宁太过在乎,凡事只要牵扯到了谢婉宁,他就会丧失思考的能力,他是真的太怕了,怕她不在乎他,怕她离开他…… …… 外间儿的椅子上,陆起淮和谢婉宁分坐两侧。 烛火明亮,将这夜晚都照的明晃晃的,屋子里的一切分毫必显,堂屋正央的地上跪着一个小丫鬟,她眉眼低敛,裙摆散乱,一幅委顿的样子。 旁边立着好些屋里的丫鬟,山栀和茜草就立在谢婉宁身后,皆都瞪着那小丫鬟。 采月的跪姿端正,只不过一番事情过后,她的头发都散乱了,衣襟也凌乱了起来,看着很是狼狈,她不敢抬头去看谢婉宁和陆起淮,低着头瑟瑟发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王婆子就站在采月身后,见状就蹲下来抬起采月的脸,好叫人瞧的清清楚楚的。 这烛火将采月的脸照的清清楚楚的,谢婉宁就暗叹了一声儿,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若这人不是陆起淮,说不准儿还真要被勾了去。 采月穿了妃色织缎锦的襟子,上面绣了团花纹,在灯光下竟隐隐流动,下身则是水红色的月华裙,在地上逶迤一圈儿,煞是漂亮。 尤其是那一张脸,生了心形的小脸,下巴颌尖尖,简直我见犹怜,身姿袅娜风流,看着很有几分风情,最让谢婉宁震惊的是采月的那一双眼睛,也是一双桃花眼,和她甚是相像。 陆起淮根本不想同采月说话,谢婉宁也转过了头。 王婆子在后宅里待了这些年,这些子阴私事自然了解的很,她做出一幅可怕的样子:“说,谁指使你的。” 采月哭哭啼啼地,却更显娇媚:“没有人,是奴婢自己心高,趁着夫人不在,才生出了这些事……” 王婆子就冷笑:“你的卖身契可还在咱们手里,你就不但心你爹娘姐妹吗。” 采月到底年纪小,这般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奴婢都说,是张嬷嬷吩咐奴婢的,”她又哭了一会儿才道:“张嬷嬷说奴婢生的和夫人像,兴许少爷会喜欢……” 采月就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山栀使了个眼色,王婆子就把采月给拖出去了。 谢婉宁知道有小丫鬟勾引陆起淮时,就隐约觉得背后那人是张嬷嬷,没成想还真是。 山栀就行了个礼:“姑爷,这采月是老夫人赏的,姑娘哪里能推辞。” 谢婉宁此刻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陆起淮是以为那丫鬟是她主动送上去的,可她这般小气的人如何能容得下旁人:“娘赐的小丫鬟,我自然不能推了,采月又生的漂亮,我就叫她去花厅里做活计,活儿又清闲又省力。” 花厅离寝房远,那儿的小丫鬟等闲是近不得寝房的,陆起淮就知道他错的厉害了,她这般做,说明她还是在意他的,这样就足以叫他欣喜若狂,至于顾绍的事,他不打算深究了,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了。 谢婉宁蹙了眉:“采月的事好办,可张嬷嬷那儿……” 陆起淮握住了她的手:“都交给我,”他的眉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 陆起淮办事想来风行雷利,他夜半就到了罗老夫人的院落。 小厮早把张嬷嬷给捉住了,罗老太太自然就被吵醒了,她披上外裳出来,正厅里烛火明亮,她的儿子端坐在椅子上,眉眼冷厉,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张嬷嬷神情委顿,她一见到罗老夫人就哭了:“老夫人,您救救老奴啊,少爷他想逐了老奴去。” 张嬷嬷神情可怖,她突然间力气就大得很,竟挣脱了小厮们的束缚,然后爬到了罗老夫人旁边,哭着道:“老夫人,少爷他要杀了老奴啊,您救救老奴。” 罗老夫人的眉眼就软了下来,她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更何况张嬷嬷还陪了她这么些年:“起淮,你这是想做什么啊。” 陆起淮就道:“您自己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张嬷嬷就说:“老夫人,老奴确实是送了个姑娘给少爷,少爷这就要喊打喊杀的。” 张嬷嬷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她看向罗老夫人:“老夫人,更何况您不是同意了吗,少爷成亲也有大半年了,少夫人肚子里还是没个动静,压根儿就是个不能生的,咱们难道要等着陆府绝后吗,老奴也是不得已啊,老夫人,您当初不是也默许了吗,”她哭喊着,很是吓人。 陆起淮就看向罗老夫人,她闭着眼,手的佛串也不转了。 他娘竟真的默许了,今日的事竟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罗老夫人的神色哀婉:“起淮,娘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可都过门这么久了,婉宁她肚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娘不能不着急啊,你今年可是二十有五了,咱们陆家到底是要有香火的。” 陆起淮没有说话,他半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罗老夫人继续道:“娘知道你和婉宁感情好,可怎么样也是要有血脉的,你不能任性,你爹那么不容易才留下你,你只需要生个孩子就成,娘不干扰你和婉宁的事。” 陆起淮闭了闭眼,他只说了一句话:“这辈子,我都只要谢婉宁一个人。” 他说完话竟就转身走了,也没管罗老夫人,那些小厮拿了破布堵住张嬷嬷的嘴,然后捆了她出去。 罗老夫人手的佛串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砸在人的心里,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苍老的脸上都是茫然的神情,然后看着陆起淮。 夜色如墨,只有大红灯笼高挑在院,陆起淮负着手,一步步走向了黑暗。 这样的陆起淮实在太过陌生,罗老夫人几乎认不出这是她的儿子,她是真的错了,她的儿子早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 谢婉宁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整个陆府都传着那消息,她自然就知道了。 一夜之间,陆府就变了天,采月被发卖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张嬷嬷她更是被遣回了老家,走的时候急急忙忙的,竟是连半点银两都没带走,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儿全都作废了。 满府的仆妇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唯恐犯了错落得这般下场,张嬷嬷可是在老夫人面前的红人,说遣走就遣走,更何况她们这些小丫鬟,因此就更加卖力了。 不过更多下人却说那张嬷嬷合该受这样的处罚,她竟胆大妄为给主子送丫头,想离间少爷和夫人,这般的不要脸。 谢婉宁很是惊讶,陆起淮竟这么快就办完了这些事,她觉得有些奇怪,罗老夫人那般的性子,竟没有替张嬷嬷求情吗,兴许是她的性子太软了,拗不过陆起淮,也就只能由着他去了。 旁人都很害怕,偏只茜草一个人高兴,她甚至哼了小调儿:“姑娘,这才对呢,那老虔婆就该落得这般的下场,自从您嫁过来,就明里暗里的做坏事儿,不知道在老夫人面前怎么说咱们呢。” 茜草又笑着说:“奴婢还想着这老婆子这般资历,又是老夫人面前的红人,在陆府根深蒂固的,先前还犯愁该怎么弄呢,没成想姑爷一出手就都解决了。” 山栀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不管怎样,这张嬷嬷能再不作妖就是极好的了。 …… 又过了几日,阳光明媚,谢婉宁接到了程昭的帖子。 程昭的帖子上先是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最后才说出重点,她想邀谢婉宁去茗都茶社一聚,说是有事情要同谢婉宁说,很是神秘的样子。 谢婉宁不禁好奇,程昭这般神秘,到底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和杜慎有关,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好事了。 谢婉宁看着请帖发呆,程昭邀她是叫人开心的事,可是这茗都茶社…… 谢婉宁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在这茗都茶社里遇见过好几次赵彻,仿佛茗都茶社是他开的一般。 () 第120章 今天下起了小雨, 雨势不大, 淅淅沥沥的, 看着别有一番意境。 山栀给谢婉宁撑了伞往茗都茶社里走。 程昭这回见到谢婉宁罕见的没有说个不停, 而是给谢婉宁倒了一碗热茶:“你先吃茶, 去去冷气。” 谢婉宁接过茶碗, 是她一贯爱喝的茶:“这回寻我来是什么事呀, ”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调侃般地看着程昭。 程昭的眼睛咕噜噜地转,面上不一会儿就升起了红晕, 然后扭扭捏捏地道:“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怎么还打趣我。” “怎么着,慎表哥最近又做了些什么, ”谢婉宁说。 程昭吐了口气, 缓缓说:“上次你怪我没告诉你,这次我怕你生气, 第一个就准备告诉你, 谁叫咱们两个关系最好呢。” 程昭停了会儿又继续道:“今年月份我不是就要从女学里结业了吗, 我打算着九月就和他成亲, ”越说声音越小, 可里面全是甜蜜。 谢婉宁口的这口茶差点儿没喷出去,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才四月份, 离过年也没多长时间,怎么就成亲了, 我分明还记得你先前愁着杜慎得不到伯父的喜欢。” 也怨不得谢婉宁奇怪, 过年时程昭还是愁眉苦脸的,如今只不过过去了四个月,听她话里的意思是把亲事定的差不多了,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程昭就笑:“杜慎他不是在朝做了个官儿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与我父亲成了忘年交,我父亲就总在我哥哥面前夸杜慎,说他天资聪颖,能为大周朝做出极大的贡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虽说如今官小,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跟在我哥哥旁边就听了一嘴,没成想杜慎他还知道这个法子,后来我和杜慎琢磨着把这事告诉了我爹,他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就哈哈大笑,说是很同意,”程昭笑着说。 谢婉宁就全听明白了,还别说,慎表哥确实厉害,竟这样得到了未来岳父的赏识,这门亲事可就得了祝福了,她先前还为程昭和杜慎担心呢,现如今竟全解决了。 程昭想着也有些好笑:“我爹这关算是彻底过了,他觉得我能嫁给杜慎简直是极好的事,只除了我娘,她一听杜慎的官职低微,人又不是通过科考做的官,就很是不同意,结果你猜怎么着,”她问谢婉宁。 谢婉宁也笑了:“这还用说,定是伯父劝了伯母,你和慎表哥的事也就这么成了。” 程昭点点头:“我爹不遗余力地同我娘说杜慎的种种好处,还说杜慎将来定然平步青云,人品又稳重,一日日地劝我娘,我什么都没做,这事就成了。” 谢婉宁明白,伯母也不是普通的内宅夫人,她相信程伯父的眼光,又看杜慎身世清白,又只对程昭一个人好,为了女儿的幸福也就同意了。 “再过两天杜慎就要提亲了,大约月份就能成亲了,”程昭又说。 谢婉宁就说:“果然是件重要的事,还是大喜事,程昭,等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她握了程昭的手。 一路走过来,大家都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彻底远离了前世的苦难,谢婉宁也跟着开心。 …… 谢婉宁和程昭说完话要走时雨势就大了,山栀看着外头浓密的雨帘发呆,虽说只不过几步的距离,姑娘身子这么弱,若是不小心沾了雨着凉发烧可怎么办。 山栀就行了个礼:“姑娘,左右才午的光景,咱们不着急,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好了。” 程昭也这样说:“我瞧你身子弱,可比不得我,你就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她说完就愁眉苦脸的:“我娘最近又拘着我绣嫁衣呢,好些要准备的,就先回了。” 谢婉宁一想也是,反正也不着急回府,就在这里等着了,程昭则是先行回去了。 谢婉宁坐的位置离窗子有一定的距离,她用手托着腮看窗外的雨,密密麻麻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她觉得有些不安,她想起了张嬷嬷的事。 张嬷嬷一直跟在罗老夫人面前,陆起淮此时处理了她,按理说罗老夫人该是会求情的,而陆起淮顾忌着罗老夫人的面子应该也会让张嬷嬷体面的走的,而今却是这般。 是不是这事也有罗老夫人的手笔,谢婉宁的背脊就慢慢挺直了,一定是这样,她才没有脸面去叫陆起淮求情,而陆起淮也才会这般决绝。 谢婉宁有些想不明白了,罗老夫人看着那般的柔软良善,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事呢,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呢,不是的,还有陆起淮,他能那样做就说明了他的态度,他是在乎她的,她一想到这里就甜蜜起来。 这时她听到山栀的声音:“姑娘,雨好像小了些,咱们回府吧。” 谢婉宁闻言往窗外看,果然小了许多,雨丝都显得缓慢了许多:“走吧。” 茗都茶社铺了满地的青石甬道,此时被雨洗过以后就显得有些滑了,谢婉宁走的很小心,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只偶尔遇见些小丫鬟,想来那些人该还是在里头避雨。 转眼间就走到了一棵柳树下,这柳树极大,就遮掩了视线,谢婉宁一时没防备就脚滑了,差点儿摔在地上,还好手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应该是山栀在扶着她。 她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看见了赵彻,他立在雨搀扶着她,没有打伞,发梢都被打湿了。 谢婉宁这才明白过来,山栀原在后头给她撑伞,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赵彻……扶了她。 山栀连忙过来给谢婉宁撑伞:“姑娘,奴婢方才晃神儿了,”她脸上都是自责的神情。 谢婉宁拍了拍山栀的手以示安慰,这之后才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身后的小厮也着实吃了一惊,方才一眨眼间晋王就冲了出去救那夫人,然后连忙赶过去给赵彻撑伞。 赵彻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起来吧。” 谢婉宁自然是要道谢的:“多亏了晋王殿下,若不然臣女怕是要摔倒了。” 雨丝打湿了谢婉宁的发梢,她的眉眼间犹存着红晕,玲珑轻灵,不说话就有一股子艳色,她整个人弱不胜衣,在这漫天雨帘里显得好看极了。 赵彻有些恍惚,然后“嗯”了一声。 谢婉宁觉得赵彻有些不对劲儿,不过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因此就请辞了:“晋王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女就先走了。” 赵彻忽然间想笑,好像每次她都是这样说,若是没有别的事,她就先走了。 可是这次他有事,她不能走,赵彻眉眼间的冷意又逐渐起来了:“等等。” 谢婉宁很是惊讶,赵彻这是怎么了,不过他到底是晋王殿下,她自然是要听他的话的,只能站在这里乖乖等。 这之后赵彻却不说话了,他只是立在伞下静静地看着谢婉宁,一声不吭。 别说谢婉宁了,就是山栀和赵彻身后的小厮也都好奇,他这是做什么呢,看着怪吓人的。 谢婉宁有些不耐烦了,这时一阵风裹挟着雨丝吹过来,茗都茶社仿佛在雾,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檐铃声,清脆悦耳,那样熟悉。 谢婉宁就想起了畅音园,那里的回廊下满是这样的檐铃,怎么茗都茶社里头也安上了这檐铃,她有些纳闷,赵彻的衣诀飘飞,他也抬眼望着檐铃。 谢婉宁的声音清冷:“王爷,您平素里不是最不喜雨天了吗,怎么今日竟一直站在这里。” 她想起了许久以前,也是这样的雨天,京郊的庄子里也被他安上了好些檐铃,叮叮当当的,赵彻把她揽在怀里,然后用下巴抵着她的头:“我最不喜欢这样的雨天了。” 她自然是好奇的,就问为什么。 赵彻看着窗外的雨说:“我母亲生下三弟那天就是这样的雨天……”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说别的了,揽住她的力道却更大了些。 此时,茗都茶社里,谢婉宁说完这话就陷入了寂静,只有雨滴拍打在地上的声音。 赵彻看着谢婉宁,神色由原本的怅惘迷茫变的坚定,他甚至还笑了出来:“是啊,我最不喜欢这样的雨天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忽然拉住了谢婉宁纤细的腕子,然后拉着她往一侧的屋子走,谢婉宁走的跌跌撞撞的,她只觉得手腕好疼。 这边山栀和那小厮都惊呆了,场间的变化当真是一瞬之间,山栀反应过来了,然后就要大叫往那里跑过去,那小厮见状就捂住了她的嘴。 山栀的力气和男子比还是太小了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婉宁和赵彻消失在门后。 谢婉宁只觉得天地旋转,再张开眼就是在一间装潢精致的屋子里了,只不过赵彻还握着她的手腕,像是烙铁一般。 谢婉宁被赵彻甩在美人榻上,她有些害怕,赵彻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都说好了吗,难道他反悔了,想要强迫她? 赵彻的心里只觉得如烈火焚烧一般,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她玲珑如江南的眉眼,然后又轻又慢地道:“谢婉宁,果然是你……” 谢婉宁的脑海逐渐浮现出一个不可能的念头,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赵彻在她耳边呵气。 “谢婉宁,你骗了我这么久……你怎么敢,”他一字一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