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打工人》
1. 这个天使不正经
深夜,北京某三甲医院急诊室内。
“嘀——”随着心脏监测仪发出的刺耳长鸣,苏小小透明的身影,如同朦胧的薄雾,缓缓出现在急诊室的角落里。她的目光空洞无神,呆呆的看着着两名医生在“她”身体的胸口上交替进行心肺复苏,动作机械且急促。
“时间到,停止按压。”医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记录,xx年x月x日,凌晨2时45分,患者苏小小抢救失败,通知家属。”
随着死亡被宣判,白布覆过脸庞的轮廓,苏小小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死了。
没有预想中的怨恨或悲伤,只有一股巨大的空虚感笼罩住了她。她突然觉得这辈子,活得好没意思。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曾经被遗忘的角落。小学时父母车祸带来的未知与恐惧,祖父母离世时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亲戚们群发祝福短信那程式化的留言……最后,定格在无数个深夜里,电脑屏幕映照着自己麻木的脸。
大学毕业后,她进了一家娱乐广告公司,十年奋斗,终于坐稳了舞台策划总监的位置。这些年,没有亲人牵绊,没有家庭负担,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成了公司里卷王中的卷王,出差、加班是她生活的全部。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和一台工作机器。
就在昨晚,为了赶一份发布会策划案,她在公司熬到了凌晨。在离家只剩五公里的十字路口,被一辆醉驾超速的车追尾。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一瞬间,苏小小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就被挤压在变形的驾驶座里,只觉得浑身冰冷,无边的困意席卷而来。
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一股怨念涌上心头,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工作。
她继承了祖父母二环内的老房子,还有父母当年的赔偿金,只要不作妖,她可以过得相当惬意。
她下定决心,等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辞职!不,做完手术就辞。她要躺平,她要去追剧,要旅游,去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人生!
苏小小脑子里的旅行攻略和追剧清单还没罗列完,自己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被推走了。
她尝试移动双腿,轻飘飘的,毫不费力。
“原来当阿飘是这种感觉。”苏小小心想。
在去往太平间的路上,她没有遇到其他“同飘”,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鬼差来接她,或者,她最终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人出现,鬼也没有。本着不麻烦他人的心态,她决定去门外等。
穿过太平间的大门,苏小小蹲在地上,开始盘算自己死后能留下多少遗产,哪些亲戚会来争一争,他们会不会看在遗产的面子上,给她烧点纸钱、别墅、跑车什么的?
正当她脑补着一出出遗产争夺大戏时,异变陡生,阴冷的医院走廊地板上,毫无征兆地翻涌起云海般的白雾,头顶的天花板缓缓洞开,延伸出一道散发着暖黄色光晕的台阶,还伴随着一阵空灵悦耳的背景音乐。
这突如其来的奇景让苏小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愕然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台阶上,随后,一名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墨镜的青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光芒中走了下来。
苏小小看着青年走到她面前,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划出双指敬礼,嘴角挑起,说道:“嗨,漂亮姐姐,nice to meet you~”
苏小小心底瞬间冒出职场本能,这要是在公司,这小子的绩效奖金别想要了,年终奖也没了。只可惜,这是疑似天使,打不得。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好,见到你……我这会儿实在高兴不起来,请问,你是天使还是白无常?”
“No,no,no。”青年摇了摇食指,墨镜下的表情想必十分得意,“我是命运的使者,专为被选中的幸运儿带来一次重生的机会。还有,请你不要用如此崇拜的目光仰视我。”
苏小小默默站了起来,她只是蹲久了腿麻而已。这么中二且自恋的人她有多久没见过了?但是重生的机会,她还是被诱惑到了。
她迅速拾起面对“金主爸爸”时的专业微笑,客气地询问:“那真是我的荣幸,请问我是如何获得这个机会的?有没有交换条件呢?”
“哦,我漂亮的姐姐。”白西装语气浮夸,“根据统计,您生前积累的好人好事已达999件,恰好达到了我们的帮扶标准,所以,您将获得一次珍贵的重生机会。这是奖励,无需任何代价,况且……”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小小透明的魂体,“您现在也没什么能拿来交换的了。”
“999件好人好事?”苏小小挑眉,“我怎么不记得我这么善良,做过这么多好事?还有,叫我苏姐或小小姐就行。”
“好的,小小姐。”白西装从善如流,“您在公交地铁上让座,喂养流浪的猫狗之类的都算哦。”
“必须刚好999件吗?”
“是的呢,这是硬性规定,多一件少一件,都享受不到这个福利呢。”
“行吧。”苏小小瞥了一眼太平间的大门,“看来你们领导有强迫症。那我怎么重生?回去诈尸吗?”
“不可以诈尸哦。”白西服摇头,“我们会为您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那和投胎有什么区别?”
白西服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区别大了!投胎要喝孟婆汤,一切从头来过。重生则保留您的记忆,拥有先知先觉的优势!”
听白西服这么一说,苏小小心思活络起来——或许,她真的可以过上梦想中的躺平咸鱼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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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怎么做?”
“我来操作就行。”白西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OK,应该没问题了,您确认吧。”白西服把平板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接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类似合同的文件。她下意识就想从第一页开始细看。
目光扫向页码,58373页。
苏小小心头一震:好家伙,这么多页?等我把目录翻完,骨灰都凉透了!
“使者,你这合同里是不是藏着什么霸王条款?怎么内容这么多?”苏小小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白西服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直接跳回了最后一页的确认界面,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催促道:“内容多很正常,您想,记录999件好人好事的细节得多少篇幅?快点确认吧,我赶时间回去交差呢!”
话音未落,他竟然直接抓住苏小小的手指,就要往那个醒目的【确认】按钮上按去!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对方这明目张胆的强迫行为,瞬间让苏小小心中警铃大作!
“等等!”她猛地用力按住对方的手,态度坚决,“我必须先看看内容!”
白西服见她不肯就范,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右手更加用力地攥紧她的手指,同时左手将平板猛地向上一抬——
“嘀”的一声轻响。
她的指尖,最终还是碰到了【确认】键。
白西服松开了苏小小的手,而苏小小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身体飘了起来,正将她拉向某个未知的深渊。力量越来越强烈,苏小小的背后的空间开始扭曲,形成一个深邃的黑洞,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眼看她就要被吸入其中。
本着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心态,苏小小把心一横,凭着本能猛地向前一抓,死死揪住了白西服的衣领!
白西服被苏小小的这一操作打懵了,愣了几秒后开始奋力挣扎。黑洞内的传送并不舒服,苏小小为了控制住白西服,这会儿也发了狠,用臂弯死死锁住他的脖颈——反正都不是人,难道还怕把他勒死不成?
就在苏小小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都甩在了一边,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时候,他们从黑洞里掉了出来。
苏小小的嗅觉最先恢复,一股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涌入鼻腔。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身体和四肢的知觉正在一点点回归。
苏小小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活着的感觉,正准备为自己劫后余生大笑三声,却突然感觉到腋下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而且还在动。
她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把那个白西装也给一并绑来了!
2. 竟然是杀猪盘
苏小小正琢磨着是谎称意外失手,还是干脆耍赖到底,就听到一个又萌又细的嗓音在耳边炸开:“苏小小,你这个臭女人,小爷我好心好意帮你重生,你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了?”
她顺着声音看去,瞅见自己胳肢窝底下竟钻出一只幼年橘猫,此刻正怒气冲冲地挥舞着前爪。那猫一副恨不得挠花她脸的架势,一爪子就朝她领口抓来,然而当粉嘟嘟的肉垫真正碰到她脖颈皮肤时,一人一猫同时僵住了。
就在几分钟前,黑洞开启,一具刚刚咽气的身体接纳了苏小小的灵魂,而被她强行绑来的白西服,只能被迫塞进现场唯一的活物,一只橘猫的身体里。
白西服不可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前爪,凑到眼前,张开、握紧,再张开。他低头看向毛茸茸的胸脯和软乎乎的肚子,整只猫如遭雷击。紧接着,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猫嚎破空而出。
苏小小发誓,她两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难听又凄惨的猫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帅气的衣服呢?我挺拔的身躯呢?你对我做了什么?”此时,白西服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与惊慌。
苏小小抬手拍开还按在她脖子上的猫爪,站起身,强忍着笑意:“我怎么知道?一睁眼就这样了。您不是堂堂命运使者吗?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平板呢?我要联系我师父。”橘猫焦躁地在原地转圈。
“哟,小猫咪,你还有师父呢,三藏还是菩提啊?”
白西服不理苏小小的调侃,只顾低头寻找平板。可转了好几圈,别说平板了,连个电子产品的影子都没见着。唯有地上那本蓝皮线装书显得格外突兀。
白西服颤抖着伸出猫爪,费力地将书翻过来。当看清封面上《友谊之船》四个大字时,整只猫如遭重击,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哀鸣,竟直接四爪一蹬,晕死过去。
苏小小走过去捡起书,只见翻开的第一页上赫然写着两行大字:
重现盛世之巅计划,难度:困难
执行人:苏小小,发布者:穆船
再往后翻,竟是空白页。
她强忍着把书撕碎的冲动,伸手掐着橘猫的后颈皮把他提溜起来,又是捏鼻子又是翻眼皮,最后在几个不轻不重的连环巴掌下,猫终于幽幽转醒。
苏小小把书怼到猫脸前,皮笑肉不笑,“解释一下吧。”
白西服见自己的命脉被捏得死死的,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心里却还在盘算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毕竟这是他实习期接到的第一份任务。
想着想着他却悲从中来,自己辛苦修炼数百年终于考上了天庭编制,还抽到了司命殿办公室,做了实习司命使者。刚接到这个任务时,师父只说还好,不是地狱难度,按流程走,随时监督执行人的行动,时不时发布一下任务,判断执行情况发发积分奖励之类。如果执行人完成主线任务,他还能提前转正。
虽说任务成功的概率不高,但只要辅助打好了,保住绩效奖金是没问题的。
谁能想到自己竟然碰到这么个悍妇,掐着他的脖子就来到了这,来就来吧,还把身体搞没了,法术也没了,法器从平板电脑变成了一本破书。
没有装备技能,他还辅助个屁啊,执行人要是分分钟挂了,他不仅要扣绩效,还会停发补助奖金等一系列福利,独立住房的申请也会被驳回,继续去挤大通铺。
苏小小提溜着猫,看他的表情从狰狞到惊慌,从呆滞到双眼含泪,最初的怒气消了大半,把猫和书都放在地上,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自己的新身体。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刚才退去的火气就像火箭发射器升空一般直冲天灵盖。苏小小现在的这幅身体大约是个未成年,手脚身型比自己的原身小了不止一圈,穿着严重不合身的抹布衣,你没看错,就是抹布衣,因为这衣服已经脏到看不出原色了,布丁比原布料还多,袖口和裤脚已经成了拖把条,并且散发着一股臭水沟味。
至于自己的头发,呵呵,如果有把刀,她会毫不犹豫断发为祭,去祭奠那已死去的猪脑子,不让看条款的合同都是杀猪盘,自己作为资深卷王竟然踩了这个坑,果然呐,世间最大的诱惑就是长生不老。
她习惯性地想咬指甲,可手刚抬到一半就僵住了,那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目光落在依旧对书默哀的橘猫身上,那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终究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她蹲下来撸了撸猫头,难得好脾气的说:“行了,来都来了,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不为难你,你要是真回不去了,看在你让我活过来的面子上,有你一口猫粮吃。”
白西服还沉浸在自己曾经刻苦修炼的回忆里,突然被打断,刚才的可怜样又变成了一副奶凶样,扑起来就要挠苏小小。
苏小小前世对付流浪猫经验丰富,一把就将这巴掌大的小奶猫攥在手里。只见他挥舞着四只小短爪,尖声抗议:“你才吃猫粮!你全家都吃猫粮!”
“行,不吃猫粮喝鱼汤行了吧,你把那什么计划和执行人的事情说清楚,还有我这个重生,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此话一出,白西服猫躯一震,耳朵瞬间变成飞机耳,一根小尾巴不安的晃来晃去。
“就是......其实也没啥,就是你得完成终极任务,过程嘛,你可以自由发挥。等任务结束,就能获得‘寿终正寝’大礼包!要是触发支线,还有额外奖励哦,亲~”
看着橘猫一脸谄媚的样子,苏小小就知道,这货绝对没说实话,或者是没说全部的实话,后面一定有更大的坑等着她。
对付一个实习生,苏小小办法还是很多的,但考虑这白西服怎么说也是个神仙啥的,而且以后还要继续合作,既然不能开除,还得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所以,鞭子和甜枣永不过时。
苏小小端出当年训下属的气场,捏着猫后颈的手稍稍用力,眼见那根橘色尾巴“嘭”地炸开了花,才满意地笑道:“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短时间内你也跑不了,而且没有自保能力,你了解我,对小猫小狗我还是很有爱心的,把这个计划书说清楚,咱俩一起通关怎么样?”
橘猫思考了不到三秒就点了头,“那这个计划有点长,我慢慢给你说啊。”
“打住!”苏小小可不想听冗长且枯燥的企划书,“我问,你答。”
她把猫放在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想端杯咖啡装装样子,却发现连个破碗都没有,只能干咳一下掩饰尴尬,“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以及你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我叫穆船,曾经是只木舟,被一名剑客刻伤后突然有了灵智,修炼了几百年考进了天庭,后来分到了司命殿,拜司命星君做了师父,接到你的重生的工作来给你发布任务的和监督任务执行的。”
好家伙!苏小小内心巨震,是刻舟求剑那二傻子把脑子给了这木头吧。
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平静发问:“之前做过哪些项目,有没有成功案例?”
“都没有……”穆船耳朵耷拉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接任务。”
淦,苏小小觉得自己拳头又硬了,之前这小子穿得人五人六,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出场排面还搞那么大,闹了半天就是脑子不够装备来凑呗。
“选中我的原因是什么,重生代价又是什么?”
“选你就是因为你做了999件好事啊,这可都是功德耶。至于代价嘛,难度算不算?”
苏小小瞥了眼书上“困难”二字,心下明了——果然还是功德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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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就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冷哼一声,“你这个‘重现盛世之巅’的计划,总该有个简介吧?”
“嗯嗯,”穆船连忙点头,“简单说,就是你要辅佐明宣宗朱瞻基,让他开创的‘仁宣之治’远超历史。疆域、国力、文化全面碾压他爷爷的永乐盛世。并且确保他晚年不像唐明皇那样犯蠢。最终合约会根据你的贡献度评分,决定你的重生奖励”
苏小小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原以为自己只是重生在一个乞讨者身上,凭借前世的记忆和能力,不愁找不到出路。然而现实却是把她送到了古代,一个买卖人口都是合法地方,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咔嚓的时代。
“你是来搞笑的吗?你们让我一个要饭的乞丐去给皇帝指点江山,你当皇帝是吃素的吗?你当现在的紫禁城是买票就能进的吗?而且那位明宣帝是谁?他可是把自己亲叔叔BBQ的狠人,我嫌命长去找他?”
穆船却眨了眨他的卡姿兰大眼,摊着两只小猫爪,天真道:“明朝的开国皇帝不就是乞丐加和尚吗?这不妥妥的成功案例?”
“成功你大爷的案例!”苏小小直接爆粗,“天下乞丐千千万,就出了朱元璋这一个,那概率比连中一百年千万大奖的概率都低。”
苏小小骂完后认真思考起来,她本想重生后,只要能保障基本的温饱,她就要过躺平人生的,但眼前的任务,却比上辈子还要累,不仅累身更累心,完成概率还极低。皇宫那种地方,脑子不够,演技不好活不过三集,这退堂鼓她得打。
“还是算了吧,死就死了,早死早超生,这重生我不要了。你回你的天上继续当使者,我消停地去做我的鬼,能投胎就投,投不了我回老房子发呆去。”
都是躺平,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穆船“喵呜”一声扑上来,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声音都带了哭腔:“不行啊大姐!你已经签约了,咱俩就绑定了!你要是毁约,会触发‘横死’机制的!到时候我不光绩效奖金全泡汤,连转正都没指望了!”
苏小小听到“横死”二字有些犹豫了,毕竟这不是现代,死起来可能不会很干脆,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那个横死......都有哪些死法?”
“姐,这个随机的……”穆船声音越来越小,“可能被野兽吃掉,也可能被诬陷,受凌迟……还有……”
得嘞,果然没一个善终。这已经不是赶鸭子上架,这是在鸭子下面架起了油锅。
苏小小打断了他的话,对这个“横死盲盒”彻底失去了兴趣。“说吧,现在要我们做什么?”
“嗯嗯,姐,我看下计划书啊。”穆船立刻来了精神,伸出小爪子去翻书。可猫爪毕竟不好用,不是被指甲勾住,就是书页太滑翻不动。
苏小小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伸手帮他把书翻到第二页。
说来也怪,刚才无论她怎么翻,书除了第一页,其他都是空白,到了穆船面前,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姐,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北平府。”
北平府,北京的旧称之一,明成祖朱棣迁都至此,后改名为北京。突然,苏小小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似乎忘记了问什么。
“小船儿啊。”苏小小拎起猫,与他对视,“姐姐问你,我们现在是哪一年?皇帝是谁?还有,我们现在在哪啊?”
小奶猫乖巧地在她手里晃荡,用最萌的声音说出最惊悚的话:
“现在是1398年哦,洪武三十一年,皇帝是明太祖朱元璋,我们现在在蜀地的峨眉山旁哦~”
“……”
苏小小沉默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泥马。”
3. 开局一只猫
苏小小是文科生,她的地理知识告诉她,四川到北京近两千公里,她的历史知识告诉她,洪武皇帝到宣德帝,中间还有建文,永乐,洪熙三人。
“这么一对比,穿山过江都是小事情,能不能活到宣宗即位才是大问题。”她低声自语,毕竟中间这仨皇帝在位时间加起来也有小三十年,时间跨度这么大,中间发生什么事的可能性都有。
苏小小嫌弃的看了眼穆船,她的这个队友可能还不如一头猪,最起码卖了猪还能让她吃几顿饱饭。
想当年,夏紫薇带着范爷和充足盘缠,从济南到北京还用了大半年。而她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乞讨女孩,外加一只毫无战斗力的奶猫,想徒步走到北京?玩闹呢。
苏小小拎起正在试图用爪子给自己凹发型的穆船,与那双圆溜溜的猫眼对视,语气低沉:“小船儿,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真的只是‘困难’模式?就咱俩这现状,靠我两条腿走,怕是永乐皇帝都下葬了,我还没摸到北京的城墙砖。”
穆船被她提溜着,四只小短腿在空中乱蹬,急忙辩解:“不至于,真不至于!地狱难度那是开局在魏晋南北朝,朝不保夕。您功德够,咱没掉进那个坑里,嘿嘿。”
“地狱和普通难度,分别要多少功德?”
“地狱是99,普通是9999。功德9999的话,就能去西汉建功立业了哦。”
穆船的语气带着一丝向往,但苏小小不这么想。
南北朝时期是地狱局,开局即崩这没错,一个不留神就成口粮了。
至于盛世强汉,怎么说呢,名气是有了,可战乱也真不少,前有诸吕后有七国,为打匈奴把家底掏了个空,乱世出英雄,盛世难出头。
这么一比,徒步穿越大半个中国,好像也确实不算最差的选项。
“对比才是强心剂,算了,困难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被做成肉串。”她叹了口气,认命了,爱咋咋地吧。
既然目标已经锁定北平府,苏小小也不是那内耗的人,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了。
从乐山到北京,其间要穿行多个省市,走陆路不现实,明朝航运还是不错的,可以顺长江东行,然后转京杭运河北上。
那么光靠两条腿是痴人说梦。代步工具、沿途安保、吃喝穿用……所有问题都指向同一个核心——钱。
“总而言之,我现在需要一大笔钱。”苏小小目光坚定,脑子里在想现代社会有哪些赚快钱的模式适用于现在的她。
她这会儿身处荒郊野外,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想再多也是白搭,当务之急是找到有水的地方,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找个有人烟的地方,解决短期内的食宿问题。
她将那本蓝色的书揣进怀里,转身就朝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有路的方向走去。
“喂!你拿我的书干嘛?那是我的!还给我!”穆船反应过来,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追上来,奶声奶气地抗议。
苏小小头也不回:“我不拿着谁拿?你看看你这巴掌大的体型,书都能把你当春卷给卷起来。”说完,她停下脚步,转身一把捞起跑得气喘吁吁的小橘猫,放在自己还算干净的肩头,“坐稳了。还有,要嘘嘘和粑粑提前说,敢弄我身上,我饿你三天。”
“你身上都脏成这样了,我还没嫌弃你呢!”穆船用爪子扒拉着她的头发,不满地喵喵叫。
“我脏成这样怪谁?还不是你们司命殿业务不精!从哪找的这么具身体,不仅年纪小,还弱不禁风的。”苏小小一边小心地探路,一边抱怨。
“这能怪我们吗?你签合约的时候,正好这姑娘刚断气,身体还热乎着,就让你附上来了呗,讲究个机缘。”穆船振振有词。
“机缘?”苏小小气笑了,“那这身体总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她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一下?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也行啊。”
“你等等,把书给我,我查一下。”穆船来了精神。
苏小小无奈,只好停下脚步,再次拿出书,双手举着让肩膀上的猫能看清。同时,她眼睛也没闲着,四处张望寻找水源,这一身的酸臭味,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腌入味了。
穆船的小爪子费劲地在书页上划过,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后,猫脸一垮:“查到了。这姑娘叫杨柳,祖父那辈还算是殷实的富户,但这些年天灾人祸,家业早败光了。她爹除了能生,没啥本事。去年一场大火,闹了个家破人亡。她爹打算把她卖进妓院换钱,无意中被她听到,夜里偷跑出来的。可惜年纪小,没经过事,连惊带吓,又饿又病,就这么没了。”
“病饿死的?”苏小小感受了一下,“我现在好像没什么不舒服。”
“新手福利啊大姐!”穆船翻了个白眼,“总得让你满血复活不是?不然开局就挂,我的绩效也要扣光的。”
“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看来是指望不上什么亲戚了。”苏小小彻底死心,“不管了,你赶紧用你这‘百科全书’给我查查,最近的水源在哪儿?我必须要洗澡!”
穆船的猫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又尴尬的笑:“嘿嘿嘿……姐,实不相瞒,我现在……还没有导航功能。”
“什么?!”苏小小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那我要你有何用?!”她大喊一声,肩头的穆船被吓得一个趔趄,直接滚落下来,幸好她在半空中伸手把它接住。
穆船惊魂未定,用爪子拍着胸口:“呼!吓死猫了!姐,这也不怪我啊!你把我拽这里来,我法器都退化了。”
“你还怪我咯?签合同那会儿你心虚个啥?”想起这个苏小小又是一肚子火气。
“那个,这不是,我怕你拒签嘛!”穆船在苏小小手里扭来扭去,妄图通过卖萌混过这一遭。
说到底,还是自己草率了,如果当时他冷静点,哄着苏小小签了合同,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天庭的办公室里,吹着凉风,喝着可乐,通过平板遥控苏小小这悍妇去完成任务呢?
悔恨啊!
苏小小挑起一根眉毛,盯着穆船:“怎么?我不签合同后果很严重?你最好说实话!”
穆船点点头:“你到是没什么,等地府的人来接你去投胎就行,主要是我,师兄说如果第一单任务连合同都签不了,就会被降级,只能去干清扫工作,我刚给法器买的升级装备可是贷了款的,降薪还不上贷款,我就死翘翘了。”
不光现代社会有牛马。
苏小小瞬间想起穆船的出场排面,呵,她发誓,穆船的师兄里一定有吃回扣的,就是不知道是放贷的还是卖这些华而不实装备的。
这事苏小小还不打算告诉穆船,毕竟,他俩的交情还没那么深不是?
“小小年纪不学好,升级有风险,贷款需谨慎!那你现在除了发布任务还能干什么?在我这贡献和回报可是成正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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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船搓着猫爪在苏小小手上向前蹭了两步,讨好的说:“姐,我虽然现在不能导航,但我是你专属的百事通哦!任何你想要知道的人或事,我都能给你查出来。而且,你只要完成任务,不光可以获得各种生存大礼包,我也可以解封更多能力,到时候就能更好辅佐你了哟~”
“有没有哪个任务能给钱的,先来一个。”兜里空空还是很没安全感呐。
穆船扒拉了一下耳朵,小声说:“所有的礼包都不包含财物。”
“没钱叫个毛的生存大礼包?”
“那个,要饭也能活。”穆船的声音更低了。
苏小小被气笑了:“好,很好,非常好,你们这个计划的真面目是打造朱元璋2.0版吧!”
穆船顺着苏小小的胳膊爬到了她肩膀上,握起小猫爪,一边给苏小小捶肩一边说“小小姐~~~我刚查了下,有个跟钱有关的任务,您要不要听?”
“咋?听不听有啥区别吗?”
“听了就说明你接了这个任务,没完成的话会派发横死盲盒的。”小猫如是说。
!!!!!!
听到穆船这么说,苏小小想起她的第一个任务,好像少了很多信息。
“之前去北平府的任务,有没有时间限制?”
“有的呀,时限半年。”穆船一脸天真的答道。
苏小小咆哮道:“你怎么不早说?”
穆船这回学聪明了,直接从苏小小的肩头跳到地上,歪着脑袋说:“你也没问啊。”
“这是问不问的事吗?这不是发布任务时必须通知客户的重要信息吗?项目的时间,地点,内容,关键的三要素你都能忘,你的入职培训谁做的?啊?这么粗心大意,怎么服务客户.......”
遇到与工作相关的是事,苏小小一旦开骂就停不下来,在公司的时候,她的团队在别人眼里,那是既佩服又可怜,她们团队业务能力那是没得说,与第二名是断崖式的区别,但是碰到出错挨骂,那可真是鬼见愁,董事长遇见都会绕道走。
一个小时后......
“我一再强调专业,要专业,我们是做服务的,不是去给客户当大爷的。”苏小小低头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穆船:“穆船,听见了没有?!”
穆船打了个激灵:“啊,听到了,听到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小小迷眼看了看穆船,这批实习生真难带!
“把那个跟钱有关的任务念一下。”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啊?哦。”穆船开始在摊开的书上翻来翻去。
“记住,把任务里的全部内容都念出来。”苏小小不放心的嘱咐道。
“知道啦!”穆船一只猫爪在书上,一字一点,一点一念:“分支任务,冒号,任务内容,冒号,在当代律法允许的范围内赚取纹银五百两,句号,时限,冒号,一个月,句号,奖品,冒号,天宫牌GPS,句号。”
苏小小有气无力的说:“下回标点符号不用念,只念文字内容就行。”她现在真的心累,穆船是她带过最差的实习生,没有之一。
不过这个任务,倒是很对她的胃口,赚钱是顺手的事,天宫牌GPS,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完成这个分支任务,去应天府的任务不就迎刃而解了?完美。
苏小小拾起书,抱起猫:“走,咱们洗澡挣钱去!”
4. 来个降维试试水
洗澡,赚钱。
这两个词如同某种暗号,瞬间让穆船联想到师兄给自己看的小本本上的内容,他整只猫猛地一僵,浑身的毛“嘭”地炸开,活像个橘色的蒲公英,整只猫都变得热热的,猫毛搔得苏小小脖颈有些痒。
她抓了抓脖子,道:“你又咋了?”
穆船咕哝道:“不、不可以!姐,就算这里是合法的,你不能为了完成任务和钱就出卖色相,我、我可是有道德底线的猫。”
苏小小先是一愣,随即被他这离谱的脑回路气得笑出声,捏着他后颈皮的手微微用力:“小混蛋,你脑子里整天就琢磨这些?看我这会儿没打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穆船完全不敢看苏小小,低着头,说话瓮声瓮气的:“那你是要干嘛,这又是洗澡又是赚钱的。”
“我刚才说那么多,你耳朵塞猪毛了?我再给你讲一遍,出门办事,衣冠要得体,哪怕没有好衣服,但一定要干净利落,咱是要办大事的人,懂不?”说完,苏小小顺手给了穆船一个脑瓜嘣儿。
“还有,你人没多大,脑子里哪来这么多废料?听姐一句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踢出去,否则长不高!”
“长不高”三字精准命中要害,穆船瞬间老实,点头如捣蒜:“嗯嗯,知道了,姐,我都听你的!”
苏小小刚到这里的时间是清晨,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天气热了起来,她想用袖子扇扇风,却被那股浓郁的味道劝退。。
正一筹莫展时,苏小小远远看见一个老汉拉着一辆牛车从大山的方向走过来。
机会来了!
她压低声音:“抓稳了。”旋即深吸一口气,向着牛车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用带着哭腔的、略显生涩的蜀地方言喊道:“大爷!救命啊大爷!”
苏小小飞快跑向那人,穆船只能牢牢抓住苏小小那一头乱麻,免得颠飞出去。
拉车的老汉闻声驻足,看着冲到跟前、衣衫褴褛却眼神清亮的姑娘,愣了下:“哎呀,这是哪家的女娃娃?出啥子事咯?”
“大爷,我屋里头走水(失火)咯,”苏小小眼圈微红,语速急切,“我爹没得法,要把我卖到……卖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我是偷跑出来的,结果在这山里迷了路……”她刻意模糊了时间和地点。
老汉脸上顿时布满怜悯:“作孽哟!真是丧良心的爹!那女娃娃,你现在有地方去没得?”
“我大舅舅在成都府,我想去投奔他。但我现在不晓得这是哪儿,想到附近的大城里看看,有没有去成都的车马行……”她适时流露出迷茫与恳求。
“这附近最大的就是嘉定州了,离这儿也有一百多里地咧。”老汉打量着她,心下计较,这姑娘谈吐清晰,不像寻常乞丐。“正好,我明早要进城给老爷们送山泉水,顺路捎你一程。今天你先跟我回家,我屋里头有个小孙女,你俩能做个伴。”
苏小小心中一定,面上感激涕零:“太感谢您了,大爷!到了州里,我一定想办法报答您!”
老汉摆摆手,示意她坐到牛车上去。
苏小小却摇头拒绝:“大爷,您这水是送给州里老爷们的,我这身实在太脏,别污了您的水,坏了您的名声。我跟着车走就行。”
这番体贴话让老汉心里更舒坦,也没再坚持,招呼一声便在前引路。
“你居然会说四川话?”穆船表示很吃惊。
“早年有个项目在成都,我在这待了大半年,虽然不标准,但会点。”幸亏这年头方言十里不同音,要不就她的口音还真蒙混不过去。
“你就不怕这老头是人贩子你就跟他走?”穆船躲在头发里,小声的跟苏小小嚼舌根。
“有可能,只是概率不大。”苏小小轻声回道。
她当然也怕啊,自己现在的状况,比这橘猫崽子好不了多少,真碰到坏人,穆船跳进草丛就能躲过去,而她只能任人宰割。
只不过,苏小小确实知道峨眉山有几处知名泉眼,在茶文化圈子里还是挺有名的,早年她做过一场茶文化活动就在四川,当时或主动或被动塞了不少有关茶叶的知识,虽然时隔多年,很多内容都已忘却,但多少还有个大概印象。
泡茶,最重要的就是水,城里有钱的茶仙老爷们花钱找人去送水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这大爷是给大户人家供货,人品多少是被考察过的。试问哪家敢让人贩子去送水,不怕把他全家都卖了?
在去往大爷家的路上,苏小小跟他攀谈起来,基本都是她在问,大爷在答。
老人还是很真诚的,告诉了苏小小很多事。
比如家有几口人,地有多少亩,能挣多少钱,外快有多少。
这些也方便苏小小估算五百两纹银的价值,本身白银在明朝波动就很大,而且在影视剧中,五百两有时可以当五百块,有时候可以当五百万。
根据大爷的回答,加上现在是明初期,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米,差不多95公斤的样子,核算现代的米价,五百两约莫等同于现代25-30万。
这不是笔小数,不仅要合法,还需要快。又是白手起家,时间也只有一个月。
看来只能靠金手指了。
到大爷家时,估摸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家里只有他的妻子和小孙女在,两个儿子儿媳都在地里忙活。
大娘人很好,听大爷复述了她的遭遇,马上找了一件她的干净旧衣,烧了热水让苏小小好好洗洗。
说是好好洗,这里也没条件泡澡和洗淋浴,最多就是打盆水擦擦。但这也能让她舒服不少。
擦完身上洗完头,苏小小坐在院子里,大娘在帮她把那乱麻似的头发梳开,疼的她不停地龇牙咧嘴,看得小孙女直乐。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蹭了一顿晚饭后,苏小小跟小孙女挤了一晚上。
至于穆船,苏小小省了一口米汤给他,在她眼里,他现在只配这个待遇。
躺在狭小的床上,苏小小睡不着,这会儿才七八点,根本不是她的作息时间,正是她兴奋的时候。可没办法,只能闭目养神,复盘今天发生的事,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
清晨,天边刚泛起了鱼肚白,苏小小告别了大爷一家,便跟着大爷上路了。
一路不必赘述,刚过正午他们到了嘉定州的城门楼。
分别在即,大爷嘱咐了苏小小不少,还给她塞了十文钱,虽然不多,但苏小小很是感激。毕竟这大爷的善良是毫无保留的。
告别了大爷,苏小小开始在街上乱转。
穆船看不下去了,说:“姐,你逛街什么时候逛不行?快去赚钱啊,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一分钱都没有,看上啥都买不起。”
“错,我不是一分钱没有,我有十文钱。”
苏小小也不是完全的闲逛,她在找蜀香楼。从大爷口中得知,蜀香楼是嘉定州最大的酒楼,一顿饭能吃掉一户农家一年花销的地方,而且还是连锁店,总店就在成都。
当站在那气派的三层木楼前,苏小小还是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古代的喜来登啊,名不虚传!”
穆船忍不住从她领口探出脑袋,看着金字招牌和稀稀拉拉的客人:“姐,你确定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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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十文钱在这吃饭不会被赶出来?”
“谁说我是来吃饭的?”苏小小嘴角微勾,“我是来见客户的。”
“我这么不知道你约了人?”
“哼,就你这脑瓜能知道什么?等会儿我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的陌生拜访,学着点。”说完,她挺直背脊,眼神瞬间变得冷静专注,宛如重回谈判现场。她抬步,沉稳地走向那金碧辉煌的蜀香楼大门。
她故意在街上闲逛了很久,就是想要越过饭点,那会儿是酒楼最忙的时候,没人搭理她。现在应该闲下来了,掌柜这会儿大约在盘点,所以这个时候去堵他,可能性比较大。
苏小小走到门口,拉客的小二先是愣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看穿着是穷苦人家的,但气质却是那种大户人家的,他有些吃不准,于是客气道:“姑娘,您是吃饭还是外带?”
“我不吃饭也不外带,家道中落,卖个祖传方子来糊口,想找你们掌柜的谈谈价。”收秘方这事,店小二做不了主,苏小小没必要跟他废话,说多了反而显得心虚,她顺便扫了眼胸口的猫头。
来卖祖传菜单的人,他们蜀香楼隔几天就会遇到一个,可真正能收的没几个,毕竟他们能做到蜀中最大不是没原因的。
只是这姑娘看气质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弄不好还真有什么不外传的好东西,要是把她放跑了,人转头卖给别家,掌柜的还不得抽死他?于是小二马上笑面相迎道:“您跟我来,哟,小心脚下。”
“掌柜的,这有个姑娘来卖秘方。”店小二欢快地冲柜台后一男子喊道。
蒋晗停下翻账本的手,抬头就看见自家店小二笑的一脸不值钱,引着个小姑娘向他走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小小,冲小二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去拉客。自己则整理好手中的账本笔墨,才绕过柜台,他抬手引导苏小小来到窗边角落的桌子旁。
“坐”
苏小小挑眉,够精简,这是在找场子?
等小二上好茶,蒋晗咋了口道:“说吧。”
都是明白人,苏小小也不弯来绕去,直接道:“我家祖传的茶点配方,用料简单就是做起来费事些,一次可以做很多。”
“有成品吗?”
“我现在没钱,买不起原料,我可以在你们后厨做,品尝后我们再谈价格。”
“后厨?”蒋晗犹豫了,不管怎么说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姑娘进后厨风险还是很大的,万一他是对手派来下药的呢?
苏小小能想到他的顾虑,于是又说:“你把我要的材料厨具准备好,给我找间屋子,上炉子由你们的厨子操作可否?我不进你们厨房。”
“可。”
苏小小心想,等会你买我方子的时候我也回你一个字。
她要来纸笔,把所需的材料记录了下来。
蒋晗看着纸上的材料,鸡蛋,面粉,牛乳,蔗糖,蜂蜜,红糖,茶叶,木薯粉,猪油。
除了红糖因量少比较贵,其他都还好,都是寻常点心用到的。蒋晗点点头,把纸递给一个跑堂的让他去准备,自己则领着苏小小来到拆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应该是充当临时库房用的。
东西备齐后,苏小小把自己一个关在房间里。穆船好奇的探出头来,问:“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看不出来吗?古代版奶茶和蛋糕。”苏小小手上已经开始熟练地分离蛋清,“要选就选这种用料简单、味道颠覆、而且能让他们卖上高价的。蔗糖和牛乳虽然不便宜,但对这种大酒楼来说,正好能彰显客人的身份。”
5. 赚笔快钱咱就跑
苏小小这个人,平生不爱华服美饰,唯独在“吃”字上绝不亏待自己。她爸妈走的早,高中时就能做出一桌美味的家常菜,工作后太忙,便很少下厨了,再拾起锅铲还是因为疫情,被困在家中数月的日子让她开始升级厨艺。
什么蛋糕,奶茶大凉皮,只要手机上刷到的菜谱,她都试了个遍,能复刻个八九不离十。真要卖配方,她手上有的是。
选择蛋糕和奶茶,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材料易得,成本可控;二来蛋糕作为基底,可衍生出无数花样,价值潜力巨大,正符合她眼下“捞一笔快钱”的需求。
蒋晗负手立于院中,只听见房内传来持续不断的“哒哒”声,这声音响了很久,她刚才还要了一个小炉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后,透过房门的细缝,飘出了一股浓浓的奶香,香味中混合着茶香和蔗糖的甜腻感。
房门打开,香味更加浓郁,苏小小端着一个铁盒出来,里面是淡黄色的糊状物,她把铁盒交给了厨子,嘱咐道:“用高火烤制一刻钟后撤火,在闷半刻钟脱模即可。”
苏小小则端着装有奶茶的小锅和蒋晗一起回到大堂。她边舀茶边说:“点心需要烤一会儿,咱先喝点。”
蒋晗单凭香味就已经断定这方子可收,它太适合那些闺阁小姐了,而且这种喝茶方式及其新颖,完全有利可图。别看他面上严肃的在品茶,其实心里已经飞速盘算起定价与推广策略了。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地喝奶茶,直到一滴水滴在桌子上才打破这种沉默。
而苏小小此时恨不得把穆船扔出去,因为刚才那滴水声他流的口水。
最终还是蒋晗打破了沉默,他唤来伙计:“小四,拿个不用的茶盏来。”
这是苏小小进蜀香楼以来,蒋晗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桌边上,穆船吧嗒吧嗒舔奶茶的声音已经打破了刚才的宁静,两人都不好再装聋做哑。
“姑娘不像是蜀中人,此番来嘉定州是寻亲,还是访友?”蒋晗状似随意地开启话头,其实在探她的底。
“家中遭了事,没有银钱了。”苏小小点到即止,至于遭了什么事,你就可劲猜吧。
蒋晗闻言,也不问了,这姑娘大概是官宦人家或世家大族的,家里犯事被流放,反正这些年流放的也不少。
如果这姑娘真是世家的,那他可就淘到宝了,听闻有些世家家里流传的方子,就是宫里也没有。
想到这,蒋晗也殷勤了起来,唤跑堂上了些水果点心,自己也给苏小小添了几次茶。
两刻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厨子端着切好并稍稍摆盘的蛋糕过来时,香气已经带来了一串眼睛。
蛋糕摆上桌时,蒋晗的表情苏小小很满意。
他捏起一块蛋糕吃下,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快速咀嚼的咬合肌和迅速吞咽喉结出卖了他对蛋糕的喜爱程度。
他掏出帕子点点嘴角,说:“姑娘,鄙人姓蒋,是这家酒楼的大掌柜,您怎么称呼?”
开始自报家门了,苏小小腼腆一笑:“蒋掌柜,小女子姓苏。”
“那好,苏姑娘,我就不跟你绕弯了,你这两个方子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苏小小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万两。”
蒋晗依旧面无表情,穆船却被惊了个实打实,呛得一口奶竟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苏小小嫌弃的抓起穆船甩了甩,见他没事便把他放在奶茶边继续谈生意。
“苏小姐不要开玩笑,这道点心和茶饮虽独具匠心,却也不值这么多。”
“是,单凭方子来说,它确实不值这个价,但我要跟你讲的是它的商业价值和附加价值。”
蒋晗终于被吊起了兴趣,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家族里也算是商业天才,不到三十岁,自己就在蜀地又开起了四家蜀香楼,是老家主看好的接班人。如今他倒要看看,这么一个小丫头如何跟他讨论价值。
“蒋某洗耳恭听。”
“首先说商业价值吧。”苏小小条理清晰,“我方才做的只是最基础的原味。但在蛋糕糊里调入果酱、干果,甚至浓茶水,就能变出十几种不同风味。奶茶也一样,夏天能冰镇,冬天可热饮,还能加各种配料。它们既能在酒楼卖,更能独立出来,开专门的甜品铺子。以蜀香楼在蜀中的名望,把这套东西铺开,到时候的收益又何止万两?。”
她稍作停顿,看着蒋晗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抛出重点:“蒋掌柜经商多年,该知道‘士农工商’的分别。商人再有钱,想攀上高门大户,光靠银子往往行不通。您要是放出风声,说重金购得了某世家的秘传茶点,专供官宦人家的内宅。您猜,那些讲究体面的夫人、小姐们,会不会以能用上蜀香楼的点心为荣?这,难道不是一块比银子更管用的敲门砖吗?”
蒋晗脑子转的快,迅速想通了其中关节,开铺子、扩品类都是明面上的利润,而苏小小点出的“敲门砖”,才是真正值钱的地方!若能借此打通上层关系,带来的好处根本无法用银子衡量!
这么一想,一万两的价格还是很合理的,不过......
蒋晗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端茶抿了口,慢条斯理道:“这听起来的确是门好生意,你怎么能保证这方子只有我蜀香楼独有,而且它能带来如此大的利益,你为什么要让出来?”
没有讲价,看来是接受价格了,苏小小会心一笑,说道:“我祖上书香传家,祖训不可沾染商贾,就算家里败落了,也不好违背老祖宗的意志。这方子是我家口口相传的,除了我,再无人知晓,今日卖给了你,我得了钱便要离开蜀中,北上投奔亲属,你若不信,可派人看着我离开此地。”
“呵呵,苏姑娘言重了。你如此爽快,我若是斤斤计较反倒显得小气了。我这就让账房立字据,取现银。同时也麻烦苏姑娘,亲手教导我们家那白案师傅。”
苏小小起身欠了欠身,说道:“分内之事。”金主爸爸说啥就是啥。
一万两白银呢,苏小小教的格外认真,绝对是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传弟子,尝了味道没有区别后,苏小小还提了几个升级口味的方法,让厨子自己去琢磨。
从后厨出来,苏小小就看见院子里摆了五只大木箱,全部敞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元宝和银条。
纵然苏小小再淡定,也不免被银光晃了眼。
苏小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是洪武年!没有银行卡,也没有全国通兑的银票!老朱发行的大明宝钞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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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滥发已经快成废纸了,大家只认金银。
一万两白银,明朝一斤十六两,折算下来足足七百多斤!
她瞬间明白了蒋晗的另一层用意:用这她根本搬不走的巨款,逼她留下来,慢慢套取更多价值,甚至把她这个人也收编了。
“呵,跟我玩这套。”苏小小心下冷笑。
苏小小盯了一会银箱子,从中拿了一个小元宝,递给引她进门的小二,“劳驾,去最大的镖局请几位好手来。”随即对蒋晗道:“蒋掌柜,咱们签约吧。趁天色尚早,一起去官府落印,钱货两讫,彼此安心。”
在府衙,苏小小快刀斩乱麻,又和镖局签了两份契约:一份运银,一份保人。把她自己和这一万两,分两单打包,发往北平府。
所有契书都在官府过了明路,她不怕镖局黑吃黑。
办完这一切天已近黄昏,苏小小身上揣了几个十两的元宝和一些散碎银块找了个相当不错的客栈便住下了。
穆船一下午没敢插一句话,就怕搅和了这单大生意。
等她们已经办完入住,坐在豪华客房里等待洗澡水时,穆船才颤巍巍问道:“姐,你是咋做到的,那个配方就那么值钱?”
“说值也值,说不值也不值,看你怎么定义了。”
“姐,我听不懂。”
苏小小心情不错,耐心解释道:“说它值,因为在这年头,它是头一份儿,新颖和美味可以快速收割一笔财富,说不值,是因为它的配方很容易被破解,要不了太久就会被复刻出来。”
“那他还买,冤大头吧。”
“他精得很。”苏小小嗤笑,“他看中的是抢个‘首创’的名头,再用这新鲜东西去敲他用钱敲不开的门。而且只要他和他的厨子肯钻研,他就始终是开创者,你想想后世遍地的蛋糕奶茶店,就应该知道这个市场有多大。”
“那咱们是不是卖亏了?”
苏小小挑眉,弹了下猫脑袋:“咱们亏什么,这方子又不是我创的。”
“对哦,有那么多银子,咱们干嘛急着走,反正还有半年时间呢。”
苏小小给了猫头一巴掌:“你还好意思说。蜀中到北平府路上就得三四个月,你给我查查朱元璋是哪月死的?我记不清具体时间了。”
洪武三十一年,上学时老师反复说这一年,不仅仅是因为朱元璋死在这一年,而是发生的事与引发的结果:
建文帝登基,建文帝削藩,建文帝囚禁亲叔叔。
引发的连锁反应,造就了中国历史上唯一成功起兵并夺得皇位的王爷。
“查到了,明太祖朱元璋,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驾崩于应天府皇宫。”
“现在是二月中,那就是不到四个月了,我们一定要在皇帝死之前抵达北平府。”
“为什么?”
苏小小按了把猫头说:“你就真的一点脑子都不想动是吧?我的终极任务对象是朱瞻基,咱不得先去他爷爷那打好埋伏,靖难之役可是最好的时机。”
“行了,你自己出去玩会,我先洗个澡。”
小二送来了洗澡水,苏小小打算好好的洗洗,衣服已经托客栈的婆子买了套新的来,把身上这件换下来洗好,打算明天托人送还给哪位大娘。
6. 天宫牌GPS,牛掰Plus
洗完澡,换上新衣,苏小小坐在铜镜前,认真打量起这张脸,有些像自己中学时的样子,只是比那时候的自己看起来更柔和些,原身应该是个软妹子吧,只可惜碰上个不靠谱的爹。
叩叩......“姐,你洗完了吗?”窗外传来穆船小心翼翼的声音。
苏小小打开窗户,把猫放进来,“给你留了盆水,你也洗洗吧。”
“好嘞~”穆船一蹦一跳地跑到水盆边,也不下水,就那么直直的盯着苏小小。
“怎么?还要我给你洗啊。”
“你洗澡让我出去,我洗澡你怎么不出去?”
“你一只猫洗澡还怕人看了?”
“我是男猫!不是普通的猫!”
“行行行,我出去行了吧,帕子我放凳子上了,洗完你自己擦。”说完苏小小就出门了。不过她也没走远,就站在门口等着。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喵喵喵喵,戴上浴帽唱唱跳跳,喵喵喵喵......”
屋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和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歌声,令苏小小有些恍惚,重生已经两天了,这种不真实感随着穆船的歌而放大,她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疼。
屋里的水声刚停,苏小小便推门进去了,吓得穆船打了一个激灵,拿帕子紧紧裹住了自己,那副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你流氓,人家澡还没洗完你就进来了。”穆船尖着嗓子叫道。
这一声冲散了苏小小的不安,她调侃道:“你擦不擦干都是一身毛,我能看见啥?要不你过来,我给你擦?”
“我不要。”
“行了,别矫情了,五百两银子的任务也完成了,我的礼包呢?你师傅不会在这上面强迫症吧。”苏小小有些担心,会不会过犹不及。
“不应该吧。”穆船想想自己师傅那性子,也不敢把话说满:“你把书给我,我查查。”
“咦?书上说礼包已经发放了,你看到了吗?”
“我都不知道你们那GPS长什么样,我到哪看?”
苏小小把书拿起来抖了抖,终于发现礼包发哪了。书册的最后一页变成一张3开的大书页,刚才只是被折叠起来,她俩没发现而已。
她把书页平铺在床上,又把擦干的猫抱过来放在上面,霎时间,纸面如水波荡漾,浮现出一幅灵动的水墨地图,地图中央,一个Q版的小姑娘和猫咪头像正标志着他们的位置。
“这地图怎么用?”
“别急啦,我在看说明书,这是高级货,我也没用过。”穆船的小爪子在书上划来划去,念道:“附赠语音识别功能及未来三天天气预报。”
“这个挺猫性化的,照顾你爪子的感受。”
穆船看着说明书,突然尾巴一竖,沮丧的说:“那个,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看剧经验告诉苏小小,每当出现这种选择,必定没好事,往往坏消息是重要的,好消息只是贴了一朵小红花。
哎~~~就知道白拿的东西不好用。
“不用挑了,按顺序说。”
“哦,坏消息是这个GPS需要充值才能用,也可以购买会员解锁全部功能。”穆船突然转过脸来一脸的憨笑:“好消息是我们有一次免费体验的机会。”
这真是把套路购做到了极值。
“小船儿啊,你们天上现在是不是日子不好过?跟你的执行人玩这种损招?你逼我签的合同其实是套路贷吧?先贷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然后让我给你们往死里赚钱?”
“怎么会,我师傅不是那样的仙,而且我们要你的钱干嘛,天上又不花银子。”
“那充值冲的什么?”
“功德呀!”
对了,她苏小小能重生就是因为功德,“那我继续做善事就行了是不是?GPS解锁全部功能要多少功德?”
穆船满是奉承的说:“姐,你太聪明了,就是这样,解锁全部功能要二十万功德。”
“靠北啊,我重生才999,买个GPS会员就要二十万,你真当我是冤大头?”
“二十万是全部功能嘛,你也可以选择购买部分功能,应该会便宜点。”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买!”
“姐,那这个GPS我们还用不用?”
“用!干嘛不用,老娘辛苦做任务得来的。”
“拿现代免费的东西跑古代骗了笔巨款,还好意思说辛苦。”穆船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老娘这会儿气不顺,别招我揍你。”苏小小掐着腰站在床边,冲他挥了挥巴掌。
穆船吓得立刻把两只小爪子按在自己嘴上,以示闭嘴。
“把你这GPS的功能全部打开,给我导航北平的燕王府,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
“得嘞,姐,您就请好吧~~~”
苏小小翻了个超大白眼,看着穆船在地图上一通划拉,那股子兴奋劲儿让她想起了幼年时,过年才能放鞭炮的样子。
苏小小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在穆船的操控下,简单的水墨地图层层渲染,竟变成了细节丰富的青绿山水画!他们的Q版头像也进化成了精致的工笔画像。
地图上清洗地显示出三条北上的路线,每条都附有详细说明,沿途城镇的食宿信息,甚至未来一个月的天灾与盗匪出没区域都被高亮标注。
先不说这要续费的坑爹模式,但这天宫牌GPS的功能确实强悍,只要按图出行,她不仅能平安抵达,甚至还能提前不少时间。
“姐,你看,我就说吧,天宫的高级货不差吧。嘿嘿嘿。”穆船得意地翘起胡子。
“行了,收起你的得意劲。明天按图采购,后天出发。”
收了书,苏小小从柜子里又拿了床被子,叠吧叠吧放在了床脚,算是给猫做的窝。
穆船在床边蹭着猫爪:“姐,你真让我上床睡啊。”
“我是人,你是猫,你能占我便宜还是我能肖想你,别自恋了。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次日,天光大亮苏小小才揉着眼睛起来,前两天发生的事太多,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昨晚好不容易放下心神,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不过比她还能睡的是穆船,苏小小一坐起来就看到穆船的猫头倒吊着挂在猫窝边,四只猫爪各有各的方向,时不时还蹬一下。
老板都上工了,员工怎么还能睡觉,苏小小下床,一把提起猫窝,穆船顺势一打滚又睡进了她的被窝里。
这苏小小就不能忍了,提着猫尾巴就给了倆巴掌,才叫醒了穆船。
“喵哈~~~姐,早上好。”
苏小小把他往地上一丢,没好气道:“还早上好呢,这都快中午了,”
“行了,收拾收拾去吃饭,一会儿你看看地图,把路上需要的东西罗列出来,抓紧时间去采购”
定好采购单,中午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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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还好那顿早午饭能抗事,苏小小抱着猫就上街了。
下楼时,她跟婆子把大娘的衣服要了来,她记得大爷说过他还给一个书斋掌柜送水,正好她们还要买些纸笔,可以拜托书斋掌柜把大娘的衣服给大爷。
苏小小为了提高购买效率,路线都是根据地图规划过的,卖完直接让店家送到客栈,拒绝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和气力。
到了书斋,苏小小买完东西就说起了送水大爷。
大爷人很好,帮这点小忙掌柜还是很乐意的,更何况这姑娘在他这买了不少东西。
苏小小把衣服包放下,在没人注意时,悄悄在衣服包袱里塞了一个十两的小元宝。
“姐,那老头就给了你十个铜板,你还十两银子,过分了吧。”穆船不解
“不过分。”苏小小摇头:“也许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那是雪中送炭。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这份善意比万两黄金还重。”
刚穿来的时候,不管苏小小面上有多镇定,脑子里有多少计划,可她心底还是虚的。她不认识路,身无分文,对周围的任何事都是陌生的,还背着一个横死机制,大爷的帮助恰好解了她燃眉之急。
如果不是担心给多了会造成麻烦,再给百倍她都是乐意的。
“哦,难道这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穆船了然。
苏小小顿了顿,低头看着穆船:“没错,所以你也要记得我对你的好,想想以后要怎么报答我。”
穆船想了想,歪头道:“我知道几个大泉眼的位置,全告诉你可以吗?”
“滚!”
等到苏小小他们回到客栈时,镖行的人已经来了,其中就有昨天跟她签契约的张二牛。
他们在这等了一下午,就是要看苏小小孩有没有其他物品,他们要安排船只马车的数量。
苏小小知道昨天的单下的很仓促,只是没想到他们今天就来了,看来这个镖行还是很负责的。
来了也好,下午他们买的的东西也不少,除了随时要用的东西,其他送来的包袱和箱笼,苏小小拆都没拆就让张二牛他们打包带走了。
剩下就是确定路线的事了,签契约时她就说了,要走水路,这样比较快,昨天看了地图,也是推荐水路,只不过更详细一些。
张二牛是这次押镖的队长,他至今摸不透这位雇主是什么性子。
昨天他在镖行,蜀香楼的小二找他,让他带几个人去搬箱子。来这找力巴只能说要搬的是贵重物品,果然,到了酒楼,就知道让他们搬的是银子,看这架势估计得有万两。
干这行也有干这行的规矩,雇主的事不要问不要听,不管这钱是黑是白都与他们无关,拿钱干活就对了。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府衙,本以为抬着这些银子送去这姑娘家,这活就结束了,没想到她直接下了俩大单,都是去北平府,一队送钱,一队送人。
押银钱的活他们经常接,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头疼的就是送人了,如果碰到那种大小姐脾气的,这一路他们可没好日子过。
今天来这一趟算是摸摸底,要是那种难伺候的主,他得把队伍里的炮仗脾气踢出去,免得惹事。
不过今日看苏小小的态度,倒是个省事的,说来就两个要求,一是马车要大要舒服,二是船要包船。让加钱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说什么要签补充协议,去官府落印。
摸不透,完全摸不透,但愿这姑娘路上别作妖。
7. 老朱家攻略计划
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十八,宜出行
镖行的人一早便来接人,苏小小束着干练的马尾辫,一身裙装虽然有些违和,但眉宇间的从容还是让人不敢小觑。
她几乎没留过长发,除了马尾辫和麻花辫,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没有一剪子剪了这及腰的长发,已经算是对得起这个时代了。
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包袱,把极简主义用到了极致。
张二牛很靠谱,依着她昨天的要求找了驾宽大的马车,垫子靠背铺的很足,还算舒服。
乐山码头不远,马车晃晃悠悠就到了。下了车,看到要乘坐的客货两用木船,苏小小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张二牛心领神会,立刻解释道:“苏姑娘,咱们是顺岷江南下,江中有浅滩,走不了大船,需要在宜宾换大船。”
听到他这么说,苏小小丛善如流,抱着穆船上了船。
撑船匠用竹竿推了码头一把,船驶离了岸边,苏小小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把穆船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他的猫毛,双眼看着船推开的波浪,忽然轻笑:“小船儿,见到你的亲戚,怎么不打个招呼?”
“瞎说什么呢,我已经修炼成仙了,和这干木头没关系。”穆船在他怀里愤愤地扭了扭。
乘船的时光枯燥且无聊,她一个姑娘不好去跟那些镖师聊天,和穆船说话也得小心翼翼的,免得让人误以为她得了癔症。
从嘉定州到宜宾约有三百里,根据导航说的,这几天是大晴天,而且都是顺流,没有意外的话三天内便可以到达。
苏小小进了船舱,从小包袱里翻出本小说来,虽然这次重生跟她想象的差距很大,但是能躺平的时候就要躺平,能摸鱼的时候就要摸鱼。
她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悠闲过,躺在船舱里,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点心一边看小说。如果没有那该死的横死机制,这才是她想要是生活。
悠闲的时光是飞速的,苏小小觉得她好像就是眨了下眼就到宜宾了。
今天算是提前到达,张二牛他们在协调包船的事,通常大户包船,大多都是提前很久便开始计划,例如贾元春回娘家,可是提前一年定下的,就是回家的路都要修整一番。
他们这是临时的,只能去碰运气。
找船和搬行李有镖行的人,苏小小有时间再码头附近转转。本来想找碗燃面吃吃,后来才想起那是清末的产物。苏小小决定,下次没钱了,她要卖这个方子。
他们还算运气好,有艘中等客船昨天刚回来,船员还在休整,苏小小赶时间,适当加了点钱今天就能出发。
苏小小之所以要求一定要包船,不仅仅是想住的舒服,毕竟这场路途至少要三个月,而是GPS提示,一个月后他们计划经过的水域,将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浪。她可不想和陌生人挤在一条船上,到时候指挥不便,徒增风险。
朱元璋的寿命已进入倒计时,太医院的御医也不都是混日子的,皇帝身体的真实情况他们能不清楚?东宫的太孙党恐怕已经在严防各方势力了,京里的局势想也知道好不了,否则朱允炆就是再傻,怎么连改元都等不得就开始布局削藩。
她以前所知的只是高中的历史课本,如今她则要融入这段历史,以身入局,决不能有不安定因素。
如今她到北平已经是板上订钉了,之前的任务早已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接近朱棣这条金大腿。而且要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人设身份呢?
换乘大船后,苏小小就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大船的舒适度是之前的小木船不能比的,苏小小终于能静下心来,进行“战略闭关”。
收拾好行李后,苏小小翻出之前买的纸,裁得与穆船的那本《友谊之船》差不多大。她把纸放在穆船面前,也准备好了笔墨。
穆船晃着尾巴看苏小小忙来忙去,直到笔墨纸砚都放在了自己面前,他才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们之前做过实验,苏小小写的字放在书里是可以显现的,但是穆船写的,除非他俩在一起才会显示,否则就是白纸。
当时看到实验结果时,苏小小笑的就让他起了一身汗毛,现在如此阵仗,不难猜她要做什么。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工作啊!现在,我来说,你来记。”
“等等,姐,你要记什么,我的书容量有限。”
“不多不多,就是个策划案,重要的是你一会儿需要给我画张思维导图,我得想办法把朱棣这条金大腿抱好了。”
“哦,那我试试。”
穆船附身的这只猫真的太小了,想要一只爪子抓笔根本不可能,那就像用两根指头夹着擀面杖写字。所以,他是两只爪抱着笔写字的。
“小船儿,记,标题‘老朱家攻略计划’。一,项目时间,按历史发展进程选择关键时间节点切入,首选朱元璋死前,次选朱允炆开始削藩......”苏小一边踱步一边念着。
“姐,你慢点,我‘攻’字还没写完。”
苏小小走到桌子前看了一眼,没办法,这小猫爪写字是不太方便,真心快不了,可这个自己替不了他,毕竟这里面的内容,分分钟就能要了她的命,绝对不可以留一丝可见证据。
穆船写的太慢,苏小小索性也拿起了笔,找了张大纸铺开,开始画思维导图。
她的终极目标是明宣宗朱瞻基,但这会儿他应该还只是个细胞,既然是影响辅佐皇帝,那能接近他的身份就那么几个:
前朝:大臣,太监,神棍
后宫:亲妈,奶妈,后妈们,有地位的后妃,宫女
针对她的性别,她没得选,只有后宫这一条。以她现在的年龄,只有奶妈,后妈这俩选项。
可这两个她哪个都不想选,前者来不及,后者不想选,朱高炽命短,但他老婆能活啊,张氏可是明史上头一份太皇太后,苏小小她可惹不起。
若是要让这未来小皇帝能够听她的建议,并且去影响他的判断,那她的身份就一定要硬。
但影响归影响,真碰到大事,她拦得住朱瞻基吗?反对的多了,她就离死不远了。
苏小小把目光定在朱棣的名字上。她原本想通过当先知,或者去给朱棣预警一件即将要发生的大事,来获取朱棣的信任,她可以当个二号姚广孝,以智囊的身份去引导。
要让“仁宣之治”超越“永乐盛世”,真正的发力点,其实是朱棣时期。人,权、粮、钱、兵,都必须提前布局。所以说是影响朱瞻基,其实真正要影响的是朱棣。
这么一看,苏小小头更大了,这位可是比朱瞻基更恐怖的存在,因为他创造了太多第一。
第一个藩王造反登基的皇帝,第一个搞出诛十族的暴君,第一个编出百科全书的文武帝王等等。
这么一个极度注重皇权威权且有勇有谋的人,首先想要靠近他就要赌出去半条命。
“姐,你别啃指甲了,再啃就秃了。”穆船写完最后一个字,忍不住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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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
“嗯,还要写什么?”
“你给我查查姚广孝这个人。”
“姐,你跨越度这么大的吗?”
“我仔细想了一下,我的切入点错了,我不能单枪匹马直接去找朱棣,太直接得不到信任,后期随时会被噶掉,明年靖难之役就要开始了,我也没那个时间去慢慢磨信任。我需要一个跳板,这个跳板就是姚广孝。”
“哦哦,姐,你好厉害,你要查他的什么?”
“生平,喜好,与朱棣相识,以及他什么时候开始策动朱棣夺权的。”
穆船放下笔,边翻书边说:“姐,你不是学文的吗,怎么还得我来查。”
“小乖乖,我大学毕业都十年了,又不是搞历史研究的,能记个大概不错了,那种一说日子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只活在博物馆和电视剧里。”
没一会,就听穆船说:“姐,内容挺长的,确定要我给你念?”
苏小小本想让穆船总结一下念给她听,但想想这家伙的总结能力,还是算了吧,“书给我,我自己看。”
按照穆船这本书上的记载,姚广孝是有些玄学本事的,就像他说要给朱棣一顶白帽子戴,是确实看到了他有些帝王之相。
而且这人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他本是僧人,却要积极入世。他本应慈悲为怀,却策划推动了靖难之役。他看似在推动王权,却对到手的权利嗤之以鼻。这或许是因为他深谙“飞鸟尽,良弓藏”,这个封建时代帝王的行事准则。
不过对于朱棣政权来说,姚广孝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他精准拿捏了朱棣的心思,不恋权,超然于世的态度让他得以善终。
从资料上看,姚广孝这个人很难取得他的信任,若要与他达到政治同盟,就要以策动“靖难之役”为共同出发点。
如今姚广孝就在北平的庆寿寺,想要接近他,也不容易啊。
“看来做这种事急不得,要考虑的太多了。”苏小小倒是没有放弃。
“姐?那还写吗?”
“写还是要写,但不着急,是我之前想简单了,咱先把这个思维图完成。”
穆船走到苏小小画的导图上看了一圈,挠挠头说道:“姐,你不觉的你这个导图有点怪怪的吗?”
苏小小吃了一惊,这小玩意脑子开窍了?“嗯?哪里?”
“你看啊,你人设这一项里,定的是后宫,但关系谱全是男人,不是很怪吗?”
穆船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她一直用前世的平等思维在策划,完全忽略了这里是极度重视男女大防的封建时代。一个只顾周旋于男人之间的女人,名声就能要了她的命。
苏小小把燕王妃徐妙云的名字也写了下来,如果要接近朱棣和朱瞻基,这个人才是真正绕不开的。她与朱棣是少年夫妻,父亲又是开国功臣徐达。
朱棣对她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不论是书本还是影视作品中,朱棣的最爱都是徐皇后,印象中,徐皇后一生为朱棣生了四子四女八个孩子,朱棣的子女几乎都是她生的,皇后崩世,朱棣也没有续立,二人的感情可见一斑。
这样带来了个新问题,苏小小要如何介入进去?
像姚广孝一般做个谋士?靖难期间或许可行,非常之时一切礼法都是次要的,但朱棣一旦登基,她的身份就会变得很尴尬,她的选择稍有差错,就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所以,朱棣这个金大腿还是要抱的,但是她还需要一个护身符,就是现在的燕王妃,未来的皇后徐妙云。
8. 重回北京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一。
清晨,张二牛敲响了苏小小的房门,告知她预计下午就能抵达通州码头,请她开始收拾行装。
送走张二牛,苏小小关上门,目光落在门背后贴着的那张纸上。上面画满了一排排整齐的“正”字,细细数来,整整二十个。
一百天。
她在这件船舱里,闭关了足足九十七天。带着穆船,将那份关乎未来命运的《老朱家攻略计划》反复推演,打磨,给每一步想尽可能多的结果。
穆船委屈的窝在床上,正一下下舔舐自己两个前爪。原本毛茸茸的爪爪,如今肉眼可见地秃了。
这九十七天里,苏小小不停地改方案,她改完,自己就得用这双小爪子抱着笔,哼哧哼哧地抄一遍,两只前爪的毛就这么磨没了。
好几次,他都想偷偷溜出去放个风,结果还没摸到门,就被那个悍妇精准揪着后脖颈皮拎了回来。
绑了这么一个工作狂,他的猫生从此道路坎坷。亏他还用GPS的旅游功能做了好多攻略,这下全泡汤了,说好的躺平咸鱼呢?
“你别舔你那爪子了,再舔毛一时半会也长不出来的,不都说好了下船给你弄鱼汤吗?我听说鱼油长毛,等咱回到北京,我就给你买鱼熬鱼油哈。”苏小小一边给穆船顺毛一边哄道。
她这话倒不是画大饼。自己的习惯自己知道,她那份草案字数绝对过万了,期间不知道改了多少稿,全靠这两只小猫爪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于情于理,都该好好犒劳一下这小功臣。
穆船抬起头,大眼里满是狐疑:“真的?不许骗猫!”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苏小小挑眉道:“等安顿下来,鱼汤鱼油管饱,再给你弄个舒服的猫窝,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穆船小声嘟囔,尾巴尖却愉快地翘起来,轻轻晃了晃。
叩叩......门外再次响起张二牛的声音:“苏姑娘,准备靠岸了。”
“来了。”苏小小赢了一声,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件住了近百天的船舱。拿起那张写满“正”的纸,熟练的引燃,丢进火盆里。
几个月来,她们写过的东西很多,每天苏小小都会检查过,除了穆船写的,她都会全部烧掉,连一点纸屑都不留,再趁着夜晚把灰烬全部倒进江里,绝不留下一丝痕迹。
苏小小拎起那个始终轻便的小包袱,把穆船捞起来放在肩上,“好了,小船儿,姐带你上岸。”
张二牛通知完后,便忙着指挥手下将行李抬出来。回想这次的押送任务,可谓是他职业生涯中最省心的一次。这位苏姑娘自上船便把自己关在舱里,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证她房间附近的清静。镖师们是钓鱼还是练武,她一概不管。到了补给地,只要船只按时出发,他们上岸去做什么事,她也从来不过问。
如此通情达理,毫不挑剔的雇主,恐怕再难遇到第二个。明日将她平安送进京城,这趟差事便圆满结束了。想到这,张二牛心里竟还生出几分莫名的不舍。
这倒是怪了,明明没说过几句话,也没见过几面,这位姑娘却偏偏能给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船只缓缓靠向通州码头。午后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岸上人声鼎沸,车马喧嚣,与船上近百日的封闭宁静成了鲜明对比。
苏小小站在甲板上,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混杂这河水,货物,人畜和食物的味道,复杂,却充满生机。
这就是北平,未来的北京。她苏小小又回来了。
下了船,张二牛熟门熟路地引着苏小小住进码头附近一家不错的客栈,这里住着南来北往的客人,充斥着各种口音。
“苏姑娘,这会儿进城,城门恐怕已经关了,咱们在这休息一晚,明早在出发,晌午前一定将您送到地。”张二牛安排妥当后,向苏小小交代了剩下的行程。
“辛苦您了。”苏小小点头,随即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大哥常来北平府,您觉得这里和成都府,哪里更热闹?”
“要说热闹啊,那还得是成都,毕竟这天府之城的名声也不是白来的。可北平是替咱大明守着边关呢,边关贸易也是不差的。”但他环视了一圈,还是说道:“只是往常我押镖来此,码头的兵勇有,但绝没有这么多过。”
张二牛是个机灵人,他看得出苏小小并不普通,但她关注的是生意还是那些大人物的事,他也说不准。所以话也点到即止,说多了对自己没好处。
苏小小心下明了,看来朱元璋生病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平,现如今朱棣手上尚有兵权。
他不仅有作为藩王的直属私人军队,北方边境军的指挥权,还有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领和私兵。
码头兵勇增多应该是朱允炆派来的亲信张昺、谢贵的手笔,他们此时担任北平的行政和军事长官,其目的就是要监视和牵制朱棣,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苏小小进了客房,把小包袱往床上一扔,迅速从怀里掏出那本《友谊之船》,展开地图对穆船说:“打开GPS,看看北平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穆船倒是有点不满意,便划拉地图边嘟囔着:“说好下船就有鱼汤的,说话不算数。”
闻声苏小小迅速冲到门口,大力拉开房门,喊了一声:“小二,给我来盆鱼汤,用大盆,再配上一碗鱼油,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房间来。”
关上房门,苏小小用眼神示意穆船:承诺兑现了,赶紧的吧。
地图开启,青绿浮动,地图迅速聚焦到北平城。
苏小小让穆船放大燕王府所在的区域,发现围绕着王府,全是红色的警戒点,王府里面也有不少,可惜,明天她就要进城了,否则,靠着这份警示,她也能去卖个好。
至于其他的军事调动,不是她苏小小现在一个平头百姓能够左右的,而且具体线报,作为古今著名军事家的朱棣能不知道吗。
“你再找找姚广孝现在在哪?”
穆船冲地图喊了一声和尚道衍,就看见地图的画面开始向西边波动,一个小黑点落在了庆寿寺中。
“在寺里就好办了,你看看这几天,哪天会下雨,以及下雨的准确时间。最好早上晴空万里,下午突然雷雨交加的那种。”
穆船翻了个白眼:“你要求可真多。”
穆船冲地图复述这要求,只见画的左上角出现了一排文字。
完全符合苏小小要求的天气在一个月以后,最近的雨天在五天后。
“那就五天后吧,咱们找道衍大师谈经论道去。”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其实是去当神棍的吧。”
“哟,小船儿,变聪明了,竟然能猜到我要干什么了?”
“哼,不要以为我这三个月的字是白写的。”穆船傲娇了一下,又说:“既然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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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你干嘛不直接去找朱棣,那样就可以直接进王府了呀?”
“瞎搞,我可以当神棍,但是不能直接冲到朱棣面前当神棍,懂?去跟姚广孝讨论这些还差不多。别忘了我们第一步的目标,去给朱棣当小妾,我得保持神秘感。”
“姐,你可真想的开,小妾都干的出来。”
“我有什么办法,你们那终极目标太大了。”想要影响祖孙三代皇帝,她只能这么干,而且教导朱瞻基,她占着一个奶奶的辈分,看朱瞻基敢弄死她不,但想想朱高煦,她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苏小小无奈的摇头。
看来五天后,她就要去庆寿寺拜访一下这个历史上有名的黑衣丞相了,这么想想竟然还有些小激动。
叩叩......“客官,鱼汤和鱼油给您送来了。我给您送进去还是放门口?”
“放门口吧。”虽然外人看不见书上有什么,但她还是不想被人看见。
苏小小把托盘拿进来,可能是之前那一声喊得太大,她严重怀疑厨子是用脸盆给他盛的汤,这么一大盆,穆船都能在里面游泳了。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二。
正午时分,苏小小站在巍峨的齐化门下,抬头仰望那饱经风霜的城砖,与她记忆中的北京截然不同。眼前的北平城,更像一个沉默的巨人,带有北方特有粗狂与威严,盘踞在华北平原上。
而她苏小小,只想大喊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张二牛办事利落,很快办完了入城手续。城门的兵卒检查得格外仔细,眼神在苏小小身上巡视了一番,只见她衣着普通,只带着个小包袱,盘问了几句,这才挥手放行。
“张大哥,北平的盘查这么严的吗?”
“是,毕竟再往北就是塞外了,多少有个防备不是?不过,这次好像更严了,你的那车银子怕是会麻烦些。”
出门一身轻的苏小小险些忘了自己还有一笔巨款在路上。
她一个人进城自然问题不大,因为她看起来毫无威胁性,但她那笔银子就不一样了,它可以是贿赂,可以是军饷,可以是一切威胁的来源。弄不好,因为这笔钱,眼下的朱棣都得跟她避险,大意了。
但愿与蒋晗签的契约管用,幸亏有去官府盖印纳税,她也不怕查,最差就是官府派人去嘉定州核实。想到这,她放下心来。
到了张二牛推荐的客栈,待苏小小办完入住后,将一份盖了官印的回执交给了苏小小,抱拳道:“苏姑娘,地头到咯。按契约,咱们这就钱货两讫了。后会有期。”
“一路多谢您的照应,后会有期。”苏小小回了一礼,目送张二牛和他的队伍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现在,真的只剩下她和一只猫了。
根据GPS的规则,苏小小定为的是北平的燕王府,只要他不到王府所在的区域,这个全功能她依旧可以使用,因此,她现在要利用这个间隙将地图的功能用到极限。
进入客房,苏小小没有管那些行李,首先拿出《友谊之船》放在桌子上,把穆船放在旁边,说:“咱们已经到北平了,快看看任务礼包是什么?”主线礼包竟是隐藏款,因为这,苏小小没少跟穆船吐槽。
穆船点点头,小爪子已经开始翻书了,不一会他扒拉着一张纸说:“就是这个,一次性万能户口页。”
“好东西啊,你这书终于靠谱了一回。”
9. 去给姚大师装装相
“你这书终于靠谱了一回。”苏小小难得给《友谊之船》一次正面评价。
“是吧是吧,我们司命殿的产品不会错的。”穆船在苏小小身边扭来扭去,就差像小狗一样摇尾巴了。
之前苏小小还在愁杨柳这个身份要怎么办,虽然明朝的户籍制度仍有漏洞,但杨柳是真是存在过的,姚广孝和朱棣如果派人去查,一定能查到。
一个普普通通的破落户家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突然能够去卖配方,且有胆子独自北上千里,来到如今正是局势紧张的北平。这个事情圆不过去,她在他们眼里,就永远得不到信任。
现在好了,有了万能户口页,哪怕是一次性的也能解决她这个大麻烦。
“小小姐,新的主线任务也出来了哦~”趁着苏小小这会儿心情不错,穆船讨好的说道。
苏小小眯起了眼睛:“我有不听的权利吗?”
穆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你说吧。”
“姐,您新的主线任务是,救铁铉,时限是他的斩首日。”
苏小小手中的万能户口页掉在了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穆船,轻声问:“你再说一遍,救谁?我耳瞎,没听清。”
“铁铉,铁皮的铁,金子旁的铉,铁铉。”
完了!苏小小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
这三个月在船上,苏小小没少恶补明史。铁铉这个名字在靖难之役中,那是“城神”的代表,不仅险些骗杀了朱棣,还在城头挂出朱元璋的神主牌,保全了济南,逼迫朱棣绕行攻打南京。
朱棣登基后铁铉被俘,不仅在朝堂上痛骂朱棣是“乱臣贼子”,甚至看着自己的耳鼻被扔进油锅,他还能与朱棣硬钢,苏小小就敬他是条汉子。
不论是朱棣还是铁铉,他们都视对方为死敌,要从朱棣手里就铁铉,那不仅是给老虎拔牙,那是给老虎拔完牙还打了它一个大逼兜。
救,朱棣会弄死她,不救,横死陪葬,左右都是个死。
苏小小已经开始考虑是被朱棣砍头好,还是抽横死盲盒好了。
“姐,你咋了?”穆船怯怯的问道。
苏小小没好气道:“我在想哪种死法比较舒服。”
“别这么悲观嘛,你之前还说到北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咱这不已经到了。姐,我相信你。”穆船举起一只猫爪打气道。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反正还有四年时间,先把眼下的事办好。”
四天后才是苏小小计划去见姚广孝的日子。
这几天苏小小倒是想在北平府逛一逛。虽说她是个老北京,但六百多年前的北京,别说她自己了,就是她太爷爷也没见过。
她租了架马车看着地图,按着大概方位,苏小小找到前世她家老房子的位置,在明朝,这里还是一片荒地。苏小小突然生出把这片地买下来的想法。
“也不知道我的银子什么时候到。”她手头的银两不多了。之所以没有租宅子,就是因为镖局约定的交货地点是她现在住的那间客栈。
穆船想了想,说:“应该快了吧,咱们同一天出发的。姐,这笔钱到了你打算做什么?继续做生意吗?”
至于这个问题苏小小早已经想过了,她点着猫头说:“做生意多累啊,等银子到了,姐带着你当拆一代。”
“喵呜?”
“朱棣抢完皇位迟早要回来的,我要用这笔钱把燕王府周围一圈能买的房子都买下来,等到朱棣迁都的时候,这拆迁补偿款,可比我累死累活挣钱强多了。”
穆船眼睛瞪得溜圆,“姐,你的转变好大。”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六,庆寿寺。
说起这庆寿寺,苏小小幼年时就听说过,因为它是五十年代扩建西长安街才被拆除的,寺内有海云塔和可庵塔两座高塔,因此也被百姓称为双塔寺。
庆寿寺不仅因为双塔而出名,更重要的是姚广孝曾经是寺里的住持,并在这里与朱棣共同谋划了靖难之役。
姚广孝的名字是朱棣登基以后强行给他改的,现在还是称呼他道衍和尚比较准确。
苏小小当天穿的很是素净,还去胭脂铺让人盘了个简易发型,抱着穆船上了租来的马车,不紧不慢的朝庆寿寺驶去。
这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一两个散客在上香。
她望着面容慈悲的菩萨,规规矩矩叩了一礼。随后向旁边的小沙弥施了一礼,说道:“信女近日偶得一奇梦,想请道衍大师解惑。”
小沙弥有些犹豫,这几年住持已经轻易不见陌生人。
苏小小见他面有难色,也不为难他:“小师父,烦请你带句话给大师,他必会见我。”
小沙弥双手合十,“施主请说。”
苏小小淡淡道:“风云起,龙蛇争渊。”
小沙弥离开后,穆船悄悄露出猫头,“姐,就这七个字那老和尚能见你?”
苏小小把猫头按了回去,“你不懂,字越少,逼格越高。而且,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多时,刚刚离开的小沙弥快步走来,“施主,住持请您往后殿一叙。”
寺庙不大,穿过大雄宝殿就是后殿。殿内光线略显幽暗,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手握念珠,身形清瘦,如古松盘根般端坐在蒲团上。仅仅是个侧影,便散发着一种沉凝如渊,锐利似刀的气息。
“住持,女施主到了。”小沙弥恭敬的禀报。
老和尚缓缓扭过头来,即便苏小小早有准备,但那双传说重的三角眼真正睁开,深渊般的目光直射而来时,她还是感到心脏猛地停跳一般,仿佛被无形的冰锥穿过。
史书中对道衍和尚的描述是“目三角,形如病虎”。古人的用词精准无比,单看那双三角眼未必觉得可怕,但结合他的眼神与气势,就能感知到他的凶狠狡黠,多智近妖。
“施主请坐。”道衍的声音平缓,不带丝毫情绪,却有着上位者独有的威压。
苏小小双手合十,行了一个标准佛礼,便在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信女苏小小,蜀中人士,见过道衍大师。”
道衍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小小,微微点头,“施主所言从何而来?”
“信女不才,祖上有观星之术,但见紫微星位移,将祸起北地,遂不远千里来到北平,望大师予以解惑。”
“施主来自南方?”姚广孝答非所问,耷拉的眼皮微微颤动,声线也低了两度,沙哑暗沉。
“是,信女二月中旬方从嘉定州离开,五日前抵达北平。”
苏小小听出他说的南方指的是应天,所以主动交代清楚自己来自蜀中,路上用时极短,几乎没有可能与应天府的那位产生交集。
“施主既是来解惑,惑在何处?”
“孰胜?”
道衍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顿!刚才沙弥转述的前七字他听后已经万分心惊,见苏小小是为了试探她的身份,不知是应天那边派来的奸细,还是真有大能已经窥破天机。
孰胜?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子问的如此直白。看面相,这女子应是已死之人,却另获生机,莫非真是天意示警?
苏小小顶着道衍探究的目光,背后的寒毛根根直竖,穆船藏在她的衣服里,明明没有看见道衍,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与她曾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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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商业巨头不同,道衍和尚是真正能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对苏小小来说,这是一场豪赌,要么与道衍结下同盟顺利介入策划靖难的阵营,要么就要想办法卖身进燕王府了。
道衍和尚再次捻起手中的佛珠,“论势,龙强蛇弱。然。”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蛇过渊则化龙。”
“大师如此笃定?”苏小小可以肯定,道衍与燕王已经开始合谋了。
“若不笃定,岂不妄废施主来此一问?”
苏小小微微一笑,深福一个大礼,“谢大师直言,信女尚有一天机,还请大师判别。”
“施主请讲。”
“信女那日夜观天象,当夜便得奇梦,在梦中,信女看到圣上将于闰五月初十殡天。六日后新帝登基,诏令藩王需驻守封地,不得入京奔丧,尤其是燕王!”
苏小小将朱元璋即将死亡的事告诉道衍,第一是想加大与他的合作筹码,借此跳板可以顺利进入朱棣集团核心层,第二便是提醒他们这个政治团伙要加速布局了,免得被建文帝的圣旨打个措手不及。
道衍乍听此言,手中佛珠“啪”一声拍在地上,圆润的木珠出现条条裂痕,“放肆!”
一副枯瘦的身形不知道为什么,竟藏有这般震撼的威压,让苏小小的额边竟留下了滴滴冷汗。而穆船躲在她怀中也是瑟瑟发抖。
“此乃灭族之语,施主可知‘祸从口出’四字何解?”道衍的声线压低两度,透着刺骨的寒冷。
“信女父母双亡,如今只是一介孤女,岂敢妄议天家?此乃梦中所见,如烙印般深入脑海,挥之不去。今斗胆向大师吐露,是真是幻还请大师明鉴。”
只要太医院没有现代医学者像她一样穿越而来,并获得一些难以完成的任务,例如拯救朱元璋的生命,那么她这个预言几乎没有错漏。
今天是阴天,殿内的光影昏暗,而无声的死寂给殿内更添了几分压抑。
佛前檀香的白烟旋转上升,道衍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在苏小小脸上来回比划。他在衡量,在判断。这女子的话是癔症后的疯言疯语?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陷阱?还是真的有上天示警?
道衍重新拾起佛珠捻动起来没发出规律的轻响,同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到之前的平淡,“施主,你有何求?”
苏小小松了一口气,“信女父母已逝,只身一人来到此地,望求得大师庇护,并以微末之能辅佐明主,如先祖那般建功立业。”
道衍没想到苏小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
“施主,可否方便告诉老衲您先祖是哪位高人?”
“信女母家姓袁,先祖曾以看相而闻名,只是后人并未学到先祖本事之万一。”
这下终于轮到道衍瞳孔地震了,若此女子真是袁天罡的后人,那么今天这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她寿数已尽却又得生机,并且不远千里来到北平向他告知帝星偏移。
苏小小很满意道衍这个反应,终于让她扳回一局,那张万能户口已经被她用了,不论将来朱棣与道衍如何查证,结果都会指向那个传说中的袁天罡。
道衍终究是有城府的,短暂的惊讶后迅速调整好情绪,“施主,可否告知名讳及落脚之地,待南边的消息传来,老衲自会请施主前来论道。”
苏小小并不意外道衍的话,“信女姓苏名小小,如今在城东悦来客栈暂住。今日感谢大师为信女解惑,若再有疑惑,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苏小小施了一个佛礼便准备走了,刚起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大师,稍后请前来寺中的香客早些归家,今日申时两刻会有大雨倾盆。”
10. 刀架脖子算工伤吗
自从那日苏小小向道衍预言准确的下雨时间后,第二天她所住的客栈门口突然多了几个乞丐和卖烧饼的。
苏小小抱着穆船站在窗户边,一边给他顺毛一边数着楼下盯梢的人。
“姐,你怎么知道这几个乞丐是假的?”
“大概他们认为监视一个小丫头太简单,随便化个乞丐妆就上岗了。你见过哪个乞丐在饭点不讨饭,看见路人不要钱,从早到晚坐房檐下晒太阳的?”苏小小摇摇头,一点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
“真的耶,那个卖面条的也是,都不招呼客人。”穆船伸出猫爪指向楼下。
“这老和尚,真是一点功劳都不想要呢。”
“姐,你把朱皇帝的消息白送给那老和尚?图啥?”
“那消息本就是我搭上道衍和尚这条路的踏板,没指望拿它来邀功。我倒真希望他愿意揽下这功劳。”
“为什么?”穆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好事要让给那个老头。
“那样,我们的结盟对于我来说才会更有优势。只可惜这和尚还是太通透,他只想促成燕王起事,却不想把自己捧的太高。”从现在就开始担心“良弓藏”,这老和尚看得可不是一般的远。
苏小小关上窗户,最近她被严密监视,为避免麻烦,她所幸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因为她在等。
等道衍去探查她的身份,等应天府送来的诏书,等朱棣见她。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十八日,夜。
月黑风高,北平城墙的轮廓在朦胧的月光下犹如铁铸的堡垒,为大明在华北平原建起第一道屏障。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深夜中的寂静。锦衣卫指挥使宋忠伏在马背上,腰间的铜牌在疾驰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用力夹起马腹,座下骏马吃痛,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必须赶在燕王府眼线之前,把圣旨交给北平布政使张昺手上。
北平府城南,丽正门下。
“八百里加急,应天府锦衣卫指挥使宋忠入城公干,速开城门!”一声厉呵使安静的城门嘈杂起来。
随着木门吱呀呀开启,马队从起步到加速一气呵成,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而城门值房内,悄悄闪出一个小兵,趁人不注意融入黑暗中向燕王府跑去。
城东悦来客栈,天字号房。
苏小小此时还在沉睡中,天色即将放明,原本漆黑一片的街道变成墨蓝色,屋内也有了微光。
叩叩......“苏施主?”叩叩......“苏施主?”
见无人回应,门外僧人继续敲着房门并提高了音量,“苏施主快醒醒,贫僧是庆寿寺的和尚,道衍大师有要事相邀。”
苏小小瞬间惊醒,难道皇帝的圣旨到了?“请师父稍候片刻,信女这就起身。”
天还没亮就派和尚来请她,这既不合规也不合礼,只有一种可能,皇帝的圣旨到了,朱棣去找了道衍,并且要见她。
这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苏小小匆忙推醒穆船,在用冷水草草擦了把脸,随手挽起头发揣上猫便出门了。
只见门口站了一位高大的和尚,宽大的僧袍也掩饰不住那练家子的身型。
“苏施主,贫僧慧能,奉住持道衍大师之命带您去寺里一叙。”慧能施礼道。
苏小小回礼道:“烦请师父带路。”
客栈距离庆寿寺不近,便租了客栈的马车快速奔往寺里。穆船在这颠簸的马车里终于清醒了过来。
苏小小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一会藏在她衣服里就行。
这个时间,路上没有行人,他们很快到了庆寿寺,只不过是从后门偷偷进去的。
慧能带着苏小小来到一处禅房前,通报后便把她一人留在了门口。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打开禅房门,入眼便是一中年男子与道衍和尚相对而坐。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燕王朱棣,未来的明成祖永乐大帝。
只一眼,苏小小就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做王者的,宁可站着与天斗,与地斗,也绝不会向不如自己的人弯下高傲的脊梁。
他能忍一时之辱,绝不忍一世之屈。
苏小小走进禅房,依礼跪下,额头触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叩首礼。
“民女苏小小,拜见燕王殿下。”又向道衍行佛礼,“见过道衍大师。”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这个所谓的“民女”。
他知道慧能绝对不可能向她透露今天要见的人是谁,而且自己穿的只是平日里的常服,身上没有任何装饰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
一个小小草民,是怎么认出他的?
顷刻间,朱棣一把抽出桌上的佩刀,锋利的刀锋稳稳停在苏小小的脖颈处,“说,你是不是朱允炆派来的奸细。”他声音低沉,犹如猛虎低吟。
苏小小被刀锋顶着,心脏已经从胸口跳到了嗓子眼,她大脑此时发送全身的命令都是冷静,不要动。
但这命令没有送达穆船,他被眼前的景象吓晕了,直接从苏小小的衣襟处掉了下去,在这静室里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这种情况下,苏小小哪里还顾得上吓晕的那只蠢猫,她强迫自己迎上朱棣那双杀机四溢的眼睛,声音因极度紧张而有些颤抖,语句却非常清晰。
“民女自幼长在蜀中,在此之前从未离开过,更不曾去过应天府,何来圣上奸细一说?”
朱棣的目光扫向道衍,见老和尚微微点头,这才冷哼一声,收回佩刀。
苏小小跌坐在地,不停的做深呼吸,用来缓解颤抖的身体。这不是伪装,是身体在面对绝对力量与死亡威胁时,最真实的生理反应。
她摸了脖子一把,发现锋利的刀锋已经在她细嫩的脖子皮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涌出滴滴血珠。
苏小小仿若不在意似的笼了笼衣襟,检查了晕倒的穆船,把他塞回衣服里。
朱棣盯着苏小小的一系列动作,即便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女子也绝对不简单。
他从未见过哪个民女能在自己盛怒的威压下,还可以做到头脑清晰,有条理的叙事。哪怕是那些将门贵女都未必有这胆色。
更何况苏小小预言的事,现在已经被一一证实。
半月前,老和尚曾告诉他,从蜀中来了一个姑娘,说她夜观天象后得奇梦,预言皇上将于闰五月初十殡天,新皇会禁止他回京奔丧。
当时他只当这姑娘故作惊人之言,是有所图谋,可老和尚又说,那姑娘精准预言了一场大雨的时辰。
于是他派人去监视苏小小,并吩咐城门卫注意从应天府方向来的信使。
就在昨天深夜里,他接到消息,宋忠带着太祖驾崩的圣旨到了北平,没有通知燕王府出城接旨,而是直奔布政使司张昺处。
当他收到线人获取的圣旨内容时,发现竟然与苏小小的预言分毫不差,这不得不让他感到心惊。道衍还曾告诉他,苏小小很可能是袁天罡的后人。
莫非真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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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在他举棋未定之际,送来这么一个“先知”,不论真假,既然此女已经看破天机,那么绝不能放走了。
朱棣居高临下看着苏小小,“在你梦中,龙蛇争渊,孰胜?”
苏小小心里翻了个白眼,用她的问题来问她,无非是想从她这个“袁氏后人”口中得到一个“天命所归”的谶语,好为他将来的篡逆之行镀一层金。
她脖子这会儿还疼着呢!!!
苏小小微微低头,垂下的眼睫掩盖住眼中的嘲讽,“此问,民女曾向道衍大师讨教,大师认为,蛇过渊而化龙。而此渊,是心中之渊还是山河之渊,民女不知。”
她把问题连同其中所包含的巨大风险,一并踢给了朱棣。
“好个伶牙俐齿的‘民女’。”朱棣紧了紧手又松开,转身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苏小小,你既然不远千里前来投奔明主,那今天便跟我回王府,让你一个孤身女子久居客栈,倒是本王失了礼数。”
“民女尚有行囊在客栈,可否让民女取回?”这么快就让她进王府,苏小小还是诧异的。
朱棣摆摆手,“不必,本王自会派人去取。”
“那民女谢过王爷!”苏小小面上说着拜谢,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那本书会不会出事,早知道出门就应该随身带着。
这时,道衍抿了口茶,似是随口一提,“苏施主,前些日子从蜀中来了一队镖师押送一批银两,你应知道城中最近不太平,所以那只镖队被扣押在布政使司,托王爷的福,帮你澄清了此事,如今银两已在王府中,请你记得核对。”
苏小小恨得牙痒痒,就说她到北平已经半个月了,她的钱哪怕走的拼船也该到了,可她连个毛边都没见到,天天在客栈里望眼欲穿,生怕她身上钱花光了银子还没到,闹了半天是被朱棣给截胡了,竟然还要她去感恩戴德?
啊呸!
“老和尚,既事已谈妥,本王不便久留,张昺、谢贵调兵最快也要一日,明后日府里要设灵堂摆道场,还需你来诵经,余事可在府中相谈。”朱棣说完便提刀准备走人。
“王爷慢走,老衲不远送。”道衍施礼道。
朱棣嗯了一声带头走出禅房,苏小小拜别道衍和尚后快步跟上朱棣。
“你的行囊中若有贵重物品可告知朱能,他会着重安排。”此刻朱棣的态度显然没有方才在禅房那么差,不是他良心发现,大约是希望苏小小再观天象得“奇梦”,会有让自己振臂一呼的理由。
“民女并无贵重之物,只是桌上几本书是民女还未看完的,劳烦大人帮忙收好。”其实那几本书都是志怪小说,穆船的那本书就夹在其中。
也不怪她买了那么多小说杂书,毕竟明朝是是历朝历代小说的鼎盛时期,四大名著中,有三本都出自明朝。
朱棣此次是便装出行,只带了一名心腹护卫朱能,“把这丫头带回王府,切记路上不要让人看到。”
苏小小原以为她可以坐来时的马车,不成想在她到了庆寿寺后,慧能便让马车回去了。
在没有马车的情况下,她看到朱能又返回到寺院,还想着是不是给她找马车或轿子去了,却完全忽略了古代直男大兵的脑回路。
朱能找和尚要来一件旧袈裟,顺势裹在苏小小身上并包住脸,像扛麻袋一般扔上了马背。
还在她怀里晕乎的穆船顺着她的衣领掉了出来,幸亏她手疾眼快抓住了。
就这样,苏小小大头朝下,手中攥着猫,被朱能挂在马背上去了燕王府。
11. 影帝的舞台
夏日的北平府,晨雾还未散尽,街道的石板缝里,还凝结着夜露的湿气。
两匹骏马踏破清晨的宁静,一名英武不凡的中年男子骑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他的随从。
苏小小被袈裟裹成粽子,大头朝下颠簸着,不知道算不算骑马。
她觉得自己的胃正在和心肝脾肺打架,每一次马蹄起落,马鞍就精准撞上她的胃部,幸亏她还未吃早饭,否则她还能再狼狈十倍。
“朱......朱大人......”苏小小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能不能......换个姿势”
“苏姑娘,马上就到。”朱能算是婉转的拒绝了她。
苏小小心想,的确不能对只会打仗的直男抱什么希望。
这跟来大姨妈腹痛的要死时,那不长眼的男友抱着手机只会说一句多喝水,有什么区别。
很快,马匹从西侧角门悄无声息的钻进燕王府。
在马厩旁,朱能将苏小小扛下马并解开袈裟。刚获自由的苏小小立即推开朱能,蹲在墙角干呕。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晕眩中召回自己的意识。从怀中掏出穆船看了看,显然已经醒了,只是惊吓过度有些犯傻而已。
以朱棣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在这里等她吐完的,吩咐朱能把她拾掇干净,送去王妃那里。
在这个过程中,苏小小认为自己被当做了一件货品,有人给她做清洁,有人给她穿衣打扮,包装完毕后送至王妃的寝殿。
其间还不忘把穆船拎去,用皂角搓了一通,现在正蔫头耷脑的窝在她怀里,毛还湿着。
在苏小小梳妆打扮的这段时间,朱棣已经把庆寿寺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徐妙云,他的妻子兼军师。
侍女将苏小小带到寝殿,通传后便下去了。
第一次见到燕王妃徐妙云,这位历史上著名的贤后,苏小小懂事的叩拜。
“苏小小,你的事王爷都已告诉我,王府里人多眼杂,无缘无故多出个姑娘会很麻烦。你是良人家的孩子,让你做侍女太委屈,所以我会对外说,你是我娘家的远方表妹,家中遭了事前来投奔我。”
苏小小跪着听完徐妙云给她的安排,只想说,这夫妻二人的红白脸唱得可真溜。
一个对自己喊打喊杀,一个对自己又是自称“我”,又是设计亲戚身份。
若是她心思单纯些,这会儿必定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以谢再生之恩了。
如此想着,苏小小也确实这么做了,哭泣,磕头,谢恩干脆利落。
三人心照不宣的演完面前这出戏,徐妙云安排侍女带苏小小去客房休息。
见她乖顺的跟着走了,徐妙云才笑着转头看向朱棣,“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我喜欢。”刚才苏小小掐大腿的动作虽然不明显,但她还是看到了。
苏小小住的客房距离王妃寝殿不远,看得出来是有意安排的,房间内的布置,不算奢华但也足够雅致。
几个侍女手捧着托盘鱼贯而入,衣服、首饰、鞋袜在迅速填充各个柜子,还有两个侍女,是徐妙云拨给她使唤的。
而她的行李,已经被送了进来,整齐的摆在桌子上,她那几大箱银子,也被锁在隔壁的房间。
苏小小把所有人打发出去,张开双臂,放松的躺在大床上,舒服的叹了口气。
穆船从苏小小的衣服里滚了出来,步履蹒跚的走到苏小小的脖颈处,伸出猫爪轻轻点了点那道已经结痂的疤痕。
颤巍巍的说:“姐,这燕王是疯子吗?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刀砍你?”
苏小小摸了摸伤疤,“你还真说对了,他迷惑建文帝的方式就是装疯。”
“那你现在已经进王府了,是取得他信任了吗?”
苏小小叹气“早呢。现在他们只是被我的‘预言’唬住了,等到他们的探子从四川回来,我的‘身份’坐实了,信任度能到五成吧。”
“才五成?”穆船有些担心,朱棣那个样子真的太可怕,当时刀挥过来,他以为自己要被劈成两半了。
“五成已经很多了。”苏小小用力揉了揉猫头,“他们这种人,多疑才是性格的标配。”
穆船突然想起,有件事情差点忘了,“姐,刚才进入王府后院,触发了一个支线任务。”
苏小小用胳膊盖住眼睛,生气的晃着腿,“就不能让我歇会儿吗?早上那一刀,我心脏到现在还砰砰的。”
“咱看看嘛,没准像那个赚银子的,有好东西呢?”穆船发现了,苏小小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只要顺着她的性子哄,什么都好说。
苏小小泄愤似的锤了一下床,走到桌子边找到那本《友谊之船》,摊开放在穆船面前。
“姐,这个任务好像挺实惠的。它让你取得王府重要人物的信任,每攒够五个人,就能获得一个技能秘籍。”
有了上次天宫牌GPS的经历,苏小小对这个任务的奖励提不起任何兴趣,说白了,还不是变相营销。
“有没有时间限制和处罚机制?”
“这次是持续五年,但只要取得五个人的信任,这任务就算完成了,每增加五个人,多一个技能。这多好啊,以你的能力,这次的奖励都能算白送的。”
“你是不是傻,没看见上面写的是重要人物?越是头部人物,警惕性越高,想要获得信任就越难。”
“那道衍和尚算不算?”穆船伸出一根猫指。
“应该算吧?他会信我,但不会完全信。“苏小小合上书,”这种人,信你三分就已难得,五分便能托事,八分的话,那得是过命的交情了。”
一个下午,苏小小都在房间内,未来她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这里,所以按照自己的习惯,把常用物品进行了整理,没事再跟碧草、碧丝聊聊八卦。
总体来说,进燕王府的第一天,苏小小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圣旨到了,但没到朱棣手里。
第二,王府人口众多,眼线不少,基本都在那夫妻二人可控范围内。
第三,朱棣兵权还在。
日头西沉,圣旨依然没到,王府内平静如往常。苏小小猜测,应该是谢贵那边的军事部署还没完成。
早晨起的太早,又忙活了一整天,过两天又要办丧事。苏小小想想就觉得这苦日子没完了。
她早早吃完晚饭便上床睡觉,再不休息,她会过劳死的。
碧草给穆船找来了一个竹编的大框,里面铺了厚厚的棉絮,用的竟然还是丝绸,他在新的猫窝里翻来滚去,“姐,这王府的日子真是太舒服了。”
苏小小不想搭理他,含糊道:“那是你主人我赌命换来的。”
穆船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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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苏小小的枕头旁,拿肉垫戳戳她的脸,“这么早你睡得着吗?起来嗨吧!”说罢就开始满床蹦。
苏小小被烦的不行,一把攥住猫,怼在脸前,双眼无神,面容阴森,“小船儿,你要再打扰姐姐睡觉,我就让你体验一下任务执行人与发布者同归于尽的隐藏结局”
说罢,便将小奶猫扔在了床脚。
穆船被威胁了一通,倒也老实了,但仅限于床上,猫的本能让他在夜晚极度兴奋。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点声音。
这导致苏小小无法进入深度睡眠。
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半睡间,苏小小好像看到漆黑的房间被点亮了。她还在犹豫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就被碧草推醒了。
“苏姑娘,快穿衣,京里来了诏书,王妃让您过去。”
苏小小暗骂一声,便起床穿衣。
碧草备的是一身白色丧服,等了这么久,圣旨终于来了。
她套上麻衣,系好腰绳,跟着碧草匆匆赶往寝殿。。
此时,朱棣已经率领藩国所有文武官员,出城迎接诏书。
徐妙云正在跟府里的管事们开会,准备治丧的一应事宜。看到苏小小,忙招手,“小小快过来,圣上殡天,王府要准备香案设灵堂,你来给我打下手。”
“是,王妃。”说是打下手,倒也用不上她去干活,无非跑跑路,传话而已。
不过这通常是亲信的人,她刚来还不到一天,大概徐妙云有意培养自己。
王府的标准配置,除了文武分类,文官这边就像一个微缩的朝廷,各部官员齐全。
治丧这种大事,便有礼部官员负责安排,国丧的流程是定好的,按部就班的执行便可。
王府内的香案灵堂准备完毕,徐妙云带领着藩国大小官员的家眷,在王府外,沿着长街排队等候迎接诏书。
大约两刻钟后,站在徐妙云身旁的苏小小看到,从南街慢慢走来一支队伍,被两旁高举的火把映得清晰可见。
远远地,她就听到朱棣左一声“爹啊”,右一声“儿不孝”的哭嚎声。朱高炽和朱高煦左右搀扶着他,好像下一秒他就能晕过去。
苏小小暗自佩服:果然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队伍以朱棣为首,宋忠双手托着圣旨走在其后,张昺,谢贵紧随在后。
男人们去了前殿等候宣读圣旨,苏小小则跟随命妇的队伍去后殿参与哀悼。
从今夜开始,封国的所有人都要守孝,王府设置灵堂,皇室成员,封国官员及其家属就在这守灵,从庆寿寺请来的和尚,在前院中摆起往生道场。
大约四更时分,苏小小跪在后殿的大门旁打瞌睡,碧草轻轻拍醒她,示意她看王妃。
他对上徐妙云的眼睛,看嘴型似乎让她去书房,但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小小仗着体型优势,悄悄爬出大殿,顺着墙根溜到书房所在的院子,却被两个高大的士兵拦住。
“放她进去,王爷特许的。”苏小小回头,看见徐妙云向她慢慢走来。
她猜测朱棣让自己也来参加他们团体的小会,大概要用她的“梦境”以及“袁天罡”后人的身份来增强属下造反的信心,顺便向大家炫耀一波自己天命所归的属性。
推开门后,果然,房间内满是朱棣反朝廷集团的核心成员。
12. 咱们一起弹格子
朱棣坐在主位上,两边分别站着他的儿子们和道衍。
苏小小盯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跟随徐妙云走向主位,然后站在她身边。
“苏姑娘,将你之前的梦境再说一遍。”朱棣的声音中明显透着炫耀的意思。
苏小小自然也知道,此时她应该怎么说,才能减少众人对他的疑虑,“小女自幼跟随母亲学习观星之术,只略懂些皮毛,二月时见帝星暗淡,紫薇星北移,当时并未过多思虑。”
“然而当夜,小女得一长梦,梦中见一龙一蟒在云雾中缠斗。之后在一座正举哀的大殿中,看到数位贵人交谈,有人说出‘陛下驾崩,藩王不得入京,恐其串联,尤其燕王断不可进京!’醒后,小女便卖了祖产,只身来到北平寻求解惑之人。”
“原来真有此奇事?”
“哼,我就说皇爷爷怎么可能不让我们进京奔丧!定是朱允炆那小子从中作梗。”
“苏姑娘,你有没有看见龙与蟒谁赢了?”
“苏姑娘,你真的是袁天罡的后人?”
“苏姑娘,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
“苏姑娘,......”
“咳咳。”朱棣压下了屋内嘈杂的询问声,“所以,本王相信此遗诏绝非出自父皇之手。而且允炆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容易被佞臣蛊惑,这才引得上天示警,让我等早做防备。”
屋里的人,之所以没有质疑苏小小说的话,反而深信无比,那是因为半个月前,朱棣便对他的亲信做了部署,当时他们对预言是持怀疑态度的,但盯紧京城的消息总归没错。
那日宋忠前脚刚进城门,朱棣后脚便知道了诏书内容。
知道这件事情的,没有一个不想见见苏小小,这个传奇人物的后人。
传说袁天罡相面极准,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从客观上来说,苏小小不会相面,但她确实知道这些人的未来会怎么样。
“王爷,您忽略了此预示中最关键的问题。”进屋后,一直没说话的道衍和尚突然发声,并且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苏施主说的是‘尤其燕王断不可入京’,由此可见,您才是新帝的心腹大患。”
众人的目光,从道衍身上移向朱棣。
朱能向前一步,抱拳道:“王爷,圣上尸骨未寒冷,太孙就急着对付您,等他即位了,还不得马上夺权削藩?如今趁着你手上兵权还在,咱们号召部众,一路南下,打那小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张昺他们前日夜里便拿到了圣旨,昨晚才通知王府,想必已经联合谢贵做好准备,就等着给王爷扣上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张玉阻拦道。
苏小小也是醉了,现在这么好的一个造势机会,怎么就不想想用舆论打压呢?满脑子都是打仗!果然还是得看她。
苏小小走到徐妙云腿边蹲下,拉着她的手,“王妃,宫里的规矩怎么可以这样?祖父去世,孙子竟然不让叔叔们奔丧哭灵,这要是在蜀中,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以后出门都抬不起头。”
朱棣茅塞豁然开朗,递给张玉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那边点了点头。
而徐妙云,她反握住苏小小的手,“咱以后不能再说蜀中了,要说县,凤阳县。”
哦?苏小小惊奇地看向徐妙云,这是要把她拉进淮西集团吗?
夏日天亮的早,此刻院子外面已经有了蒙蒙微光。
朱棣集团的早会也到此结束,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反派宋忠,张昺,谢贵如今都在燕王府,书房里聚集了一大群王府高管,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而且天亮以后,根据礼官算好的时辰,要举行哀悼仪式。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二十。
“举——哀——”礼官的一句高喊声,在王府上空盘旋。
以燕王府为中心,所有人开始有节奏的痛哭,没错,要有节奏,什么时候吸气,什么时候出声都要讲究整齐划一。
每哭十五声停一次,连续数次结束,这让苏小小对“哭丧”有了全新的认识。
灵堂设在承运殿,哭灵结束后,藩王以及藩国官员必须立即脱下吉服,换上衰服,从这一天起,开始长达二十七天的服丧期。
这段时间里,王府除了停止一切娱乐活动,还要斋戒食素,生活简朴。
朱棣作为孝子,还需要每天早晚在灵前祭奠,三不五时哭晕一回。
苏小小相信,朱棣对于他的老父亲是有感情的,但要说天天都能哭晕,她才不信。
服丧期的日子是枯燥的,如今进了燕王府,她这个打工人还是有自觉的,至少王妃交代她的事,她都能保质保量的完成。
唯一让她气不顺的就是穆船,仗着自己软萌的面孔,成天在碧草和碧丝面前装可爱,混到了不少好处,还让他那猫窝有了进一步的升级,多了枕头被子和玩具。
不仅如此,他现在在王府里还有身份:王妃表妹的爱宠。
因此,他可以轻易在厨房里混上一口好吃的,那巴掌大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丰腴起来。
那日苏小小去厨房找猫,才发现穆船那小混蛋特别会扮可怜,泪眼汪汪的舔他那秃爪子,引诱的老厨娘竟然给他开了小灶。
从那以后,她就把猫栓在了身边,但他总能找到机会溜走,通过他软萌萌的叫声,混上好吃好喝的日子。
在苏小小和穆船斗智斗勇间,二十七天的服丧期就这么过去了。
衰服已经换下,灵堂也撤了。但朱棣作为宗室亲王,还需要守孝一年,在此期间,王府不能有迎新纳妾,也不能有歌舞演奏。
在这服丧期里,其实最让苏小小头疼的是王府账册,这个月的人情送往太多,账本已经堆砌成了小山,因为用的是“四柱结算法”,只能看到有进出,却不知道做了什么,这让她很抓狂。
毕竟对于一个策划经理人而言,一份预算,支出不清晰的报表,是会轻易勾起她的职业病。
其实“四柱结算法”不能说不实用,只是它注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打比方说,王府上个月结余一千两银子,这个月新收五百两,花销三百两,那么到了月末盘点时,应该有结存一千二百两。
如果库房核实数量也是一千二百两,就叫做四柱相符,没有发生差错或者贪污,如果对不上,便要追查原因。
在苏小小看来,现在的财会教育模式,其实是实用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在职培训。
往往通过亲属教学或者师徒关系,将一套成熟稳定,沿袭百年的算法代代传承下去。
而它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关心钱袋子里还剩下多少。
但同样的,这种算法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核算否范围狭窄,无法全面反映财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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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况。
例如王府的银库,苏小小拿出一千两去放高利贷,只要她在盘点之前把银子送回来,那么在四柱账上便不会体现,而借贷所获的利益只会悄悄装进她的荷包。
之前,徐妙云发现苏小小的心算能力非常好,便教她看账本,直到服丧期过,苏小小早已能够独立算账。
她看着因为丧期花销而堆成小山的账册,咬咬牙决定,还是改了吧,她不想重生后还要过劳死。
她让碧草重新给她钉了两本册子,比现在的大一倍,自己找了根细线做了一个简易墨斗。
她将册子铺开,让穆船帮她按着一边线头,自己左手拉另一边,右手轻轻勾起染墨的细线,快速放开,线与纸张发出清脆的“嘣”声。
很快,其中一本册子被她俩弹满了大小统一的网格。
两本册子,一本为日记账,用来记录每天的流水明细,另一本则作为汇总统计。
虽然不如现代的精细全面,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够用了,不会再像之前,看账看得她想打人。
而且这个账本主要是为了方便她自己。毕竟王府有记账体系,这其中还会牵涉到核心信息,比如朱棣豢养的私兵以及额外的钱粮支出情况。
她现在还没被信任到,可以知道这些机密的地步,但凡她敢沾染一点,第二天她就会出现在护城河里。
所以,苏小小现在做的,只是改变一个记账方式,更够更直观,更高效地处理每天繁杂的账务。
要不她说,古代的账房不好当。
如今朱元璋死了,徐妙云非常清楚这位新帝,并不认同祖父利用藩王镇守边疆的国策,削藩是迟早的,就是不知道会以哪种手段进行。
王府作为她的家也并不安宁,这几年被塞进来多少眼线,让她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前后思虑再三。
朱棣打算扩大私兵,这就代表需要支出更多的钱粮。北平的政事与防务,已经移交给布政使张昺,王府账目做不好,很容易被张昺发现端倪。那样便会给朱允炆削藩递上罪名。
为此,徐妙云的眉心,已经很久没有舒展过了。
这会儿,她的思绪被苏小小“嘣嘣”弹墨斗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最开始,她以为苏小小是和她那只叫小船儿的猫在偷懒玩耍,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像。
直到她走近苏小小身边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这是在搞革新。
只见苏小小在每页表格的第一行分别写下日期、收入类别、支出类别、收入金额、支出金额、结余、经办人。
单笔收支都详细登记在表格里,写的字少了,体现的内容却更多了。
每页有一小结,每天一统计。
而在另一本册子上,则以日、旬、月为单位,进行汇总。
这样便可以直观地了解每天的收支关系,通过汇总,就能知道资产动态变化的过程。
这份表格让徐妙云眼前一亮,她打断苏小小的记录,拿起册子翻了几页,发现每天的账目清晰明了,一眼就能看出是否有问题,大大减轻了她查账的工作量,而且运用得当的话,她之前发愁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他们之前用的记账方式注重结余,而苏小小所创的方式更注重过程。
她放下册子,牵起苏小小的手,“小小,你究竟是什么人?”徐妙云的话音依旧温柔,但看苏小小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13. 准备搞事业
苏小小敢把表格拿出来,就是做好了会被盘问的准备,毕竟这东西的思维模式还是太超前。
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非常真诚,“王妃,小女在来北平之前,只是一介山野孤女,不懂得王府官家的规矩。所以在看账册时,发现每日进出十之七八都是固定项,却要多写出许多字来,还要分出好几个账本。便想着偷个懒,把所有的内容放在一起,有增减填上一笔,也好整合当日数值,您若问某一笔银子的进出,小女看一眼便能回复您。”
什么是好员工?领导布置的任务要完成,并在完成的基础上举一反三,为以后类似工作打下基础,解决效率及成本问题。
徐妙云翻看新账册若有所思,苏小小改变一个记账方式不算大事,既然有简洁明了,且能提高速率的办法,采纳就是了。
只是,她如何想到这样的方式?真的是因为偷懒吗?
苏小小把穆船抱过来,拿帕子沾了点水,给他擦爪子,“王妃,您多虑了。小女与你们不同,您生在高门显贵,自小学的便是规矩礼仪,任何事情都是定好的,就像哭灵,哭几下都要数着来。”
擦完猫爪,她把猫放在腿上顺毛,“可小女不是,爹娘在时,我们在乡间生活,无拘无束。爹娘去了,小女只能独自谋生,慢慢的摸索出适合我的做事方式。”
苏小小抬头看着徐妙云的眼睛,“那就是,在合理的范围内,找到一个简便高效的办法,最好可以同时解决很多事。”
苏小小的解释,徐妙云是认可的,这其实类似于常规军遇到了奇兵,被打个出其不意。
关于苏小小的身份,朱棣与道衍派出探查的人都已经回来了,经过多方核实,她确实跟随父母隐居山林,后因天雷导致家中失火,父母都死于那场火灾,半年前突然变卖祖产来到北平。
徐妙云放下账本,抚摸着苏小小的后脑勺,“小小,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你这小脑瓜,怎么想出如此多好点子,府中的账房先生与你相比,可差远了!”
苏小小也不谦虚,仰头露出八颗闪亮的门牙,“小女是不是很聪明?”
“是,很聪明。稍后我会吩咐下去,让府里的账房都来跟你学习这种记账法,你可不许藏私。”
“没问题,那小女能不能给这个记账法起个名字?”
“可以啊,你想叫什么?”
苏小小做出思考状,之前的叫做四柱记账法,那她这个就叫,“苏氏记账法”。
徐妙云微微呆愣了一下,这也太直白了,不过确实符苏小小简便的理念。
定下名字后,徐妙云带着苏小小的账本出去了。
离开时她连贴身丫鬟都没带,回来时身后却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
王府内的账房就那么几个,大多苏小小都见过,这次来的,可不止王府里的。
但看那些人个个人高马大,站姿挺拔,从哪儿来的,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偏偏他们还要硬套一身王府账房的衣服,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大概刚才徐妙云是去找朱棣,把她的苏氏记账法告诉了他,以那夫妻二人的预判能力,可能很快就想到,这种办法不仅可以用在王府账目上,还可以用在军事管理上。
让这几个军士伪装成管事,不知道是为了防眼线还是防她。
苏小小猜测,大概率是为了防眼线,毕竟那红白夫妻并不认为她是傻子,连这都看不出来。
既然要教学,苏小小还是很认真的,未来他们可是要对抗整个大明朝的人,自身越强,风险越低。
不过,他不是教怎么去做表格,而是表格后面的逻辑思维,至于他们要怎么使用和改进,那不是现在的她能过问的事。
这十几个学生,苏小小还是很满意的,上课记,下课问。
同样是传授经验,看看王府的账房和军士,再看看那只在窝里打瞌睡的蠢猫,这样的对照组,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距。
而且,她的这个苏氏记账法,似乎替她在朱棣集团刷了不少好感,有几次她被徐妙云派去给朱棣送东西,遇到张玉、朱能等人,称呼她“苏姑娘”时客气了不少。
当王府的私账逐渐过渡到苏氏记账法以后,有一天,穆船告诉苏小小,“你的那个支线任务,已经完成两个人了。”
“两个人?都有谁?”苏小小停下瑜伽动作。
她虽然现在被这个重生系统逼着去做任务,但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躺平,做一条好吃懒做的咸鱼。
可每当她有空闲去偷懒时,就会出现一针“鸡血”,正巧打在她的心尖上。
穆船翻着书,看着文字一排排出现在雪白的书页上,“是徐妙云和朱能。”
朱能是武人思维,一半玄学加一半王爷的认可,就能让他信任自己,苏小小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这徐妙云,对自己信任的是不是太快了?难道她太看好苏氏记账法了?或者她真的能做到用人不疑?
“姐,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快就完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燕王妃。”穆船抱着猫爪,对着苏小小双眼放星星。
他有种感觉,自己的这个执行人或许真的能带他遨游,带他飞。
苏小小任务通关,他转正,从此端上金饭碗,走向人生巅峰,这么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苏小小不知道穆船在想什么,只听见他不断发出奇奇怪怪的笑声,听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在猫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收起你那猥琐的笑。真不明白,你好歹也是天上一神仙,是怎么做到在人间小姑娘面前卖萌的?”
“我没有卖萌啊,我只是叫了句姐姐,她们就给我准备好吃的和好玩的了。”
苏小小看着穆船如今的猫窝,已经不能用豪华来形容了,是奢华。
他的床是朱高燧的婴儿床,黄花梨木,是徐妙云送的,说是摆在库房也是浪费。
床上的纱帐是月影纱,碧草做的,理由是给苏小小裁床帐时剩了一块。
棉絮铺得要多软有多软,穆船还嘚瑟的说,睡在里面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天上的云朵。
巴掌大的奶猫,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两件小衣服,然后在镜子前各种凹造型。
送的最贵的小玩具,是徐妙云的小女儿咸宁郡主,一个带有九颗金铃铛的绣球。
苏小小虽说不至于吃一只猫的醋,但她就是看穆船不爽,凭什么辛苦做任务的是她,享受咸鱼待遇的却是这只蠢猫。
难道是天生好运体质?
穆船被苏小小揉得晃来晃去,说话声调都是怪的,“姐,你不是计划要给朱棣当小妾吗?你都进府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去勾引他?”
苏小小提起两只猫爪,看着他在空中蹬腿,“你是想让你的的执行人马上死翘翘吗?现在是国丧期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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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罪。而且主动送上门的菜,那都是赠品,随时会被扔进垃圾桶。”
“我必须在靖难之役期间立下大功,如果他能百分百信任我,我可以借此推动女性地位,设法成为朱瞻基的老师。如果他忌惮我,大概率会收我进后宫。”
“你就不怕他把你许配给其他人?”
“可能性不大,我要做功臣,他就不好轻易杀我,现在我又是‘袁天罡的后人’,他不会把这种‘天命预示’送人的。”
叩叩,“苏姑娘,王妃请您过去。”门外传来碧草的声音。
苏小小应了一声,抱着穆船就出了门。
苏小小之所敢与穆船在房间里正大光明的聊天,是因为她发现,在别人眼中,她是在用喵喵声逗猫。
碧草在前面引路,去的却不是王妃寝殿,而是向前院偏殿走去,那边是朱棣办公的地方。
这一个月的平淡生活,都快让苏小小忘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靖难之役了。
苏小小拍拍自己的脸,躺平容易起来难,咱们还是要先苦后甜,努力起来搞事业。
到了偏殿,苏小小看见道衍也在,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有苏小小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殿内交谈的声音不大,但气氛凝重。
现在是六月末,算算时间,朱允炆应该在做削藩的前期准备了。
说起这倒霉孩子,苏小小就咂舌。手握一把好牌,让他打得稀烂。
性格优柔寡断,任人唯亲,在政治面前心态幼稚。真不明白朱元璋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帝王,是怎么看上这么个接班人的。
跟他老爹懿文太子朱标,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现代很多文章都说如果当年朱标没有死,那朱棣是决计不敢反的。这点,苏小小也是认可的,朱标监国理政近二十年,根基威信可不是一个边塞王爷能比的。
很多影视剧喜欢把朱标演的懦弱温和。其实他的温和是被朱元璋衬托出来的,比方说朱元璋要灭罪人的九族,朱标求情灭三族,那罪人和大臣谁不夸赞朱标仁厚宽和?
但朱允炆只学到了温和,完全忽略了作为一个政治家,应有的手段和狠厉。
用他理想中的以文治国,去撼动朱棣的军事素养,本就是不对等的战局。
苏小小只能说朱元璋爱他的长子,爱到了骨子里,即使朱棣不是马皇后的儿子,可前面的朱棡、朱樉也可以立太子,但朱元璋还是把皇位留给朱标的血脉。
又怕孙子立不了威,把自己的淮西集团又捋了一遍,否则单凭蓝玉,朱棣想要起兵都得掂量掂量。
就在苏小小脑中还在吐槽朱允炆时,朱棣带着徐妙云来到了偏殿。
众人行礼后,朱棣抬手压言,面色凝重,“京里传来密报,皇帝采纳齐泰、黄子澄的谏言,准备削藩,重点就是本王的燕国。”说罢,他扫了苏小小一眼。
“不过皇帝采取了黄子澄的意见,‘先除枝叶,再图根本’。所以在此之前,本王尚有准备时间。”
道衍捻动佛珠,语气淡漠,“王爷准备作何打算?”
“这......”朱棣自然想说屯兵,但这跟造反没有区别,在礼法上,不占优势,他还是想立一个被迫造反的人设。
道衍目露精光,“北平边军的虎符虽然在王爷手中,但皇上要收回,您也无可奈何,不如整兵备械,以防不测。”
14. 王府农耕记
“你听说了吗?燕王被罚俸了,现在王府里连一粒米都没,王爷带着世子、郡王在花园里种地,王妃养鸡鸭鹅卖钱呢!”
“净瞎说,我邻居的外甥的表妹的三娘舅在王府里当差,说是王爷因为先帝驾崩,伤心的哭晕了好几回,后来还生了场大病。病好以后想去先帝陵前磕头,谁能想到皇上竟然不同意,这不就在王府种地养鸡,以表孝心了。”
“这表孝心怎么跟种地扯上了?”
“先帝当皇上之前,那是干嘛的?不也是泥腿子,跟咱老百姓一样,都是地里刨食,苦出来的。所以这燕王爷只能靠种地去怀念先帝咯。”
“哎哎,这事我也听说了,先帝驾崩时,皇上下旨不让王爷回京奔丧嘞,王爷哭的那叫一个惨哦。”
苏小小买完菜,街头巷尾都是在评论王府现状的,说什么的都有,最奇葩的是:燕王纳了五六七八九个侧妃,王妃遭厌弃,只能养些家禽凄苦度日。
这菜市场就如同一个大戏台,时不时就会传出有关王府的新噱头,阴谋论,狗血剧,甚至连同人话本子都出来。
苏小小嗑着瓜子摇摇头,佩服张玉是个牛人,面上看着挺严肃正经一人,让传个小话怎么能这么带劲,啧啧啧。
数月前,朱棣在得知朱允炆削藩政策的内容后,道衍提出“整兵备械”。
朱棣便命人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全部铲除,地上覆土说要种地,还在府内养了数以千计的鸡鸭鹅。
从那以后,燕王府每日都热闹非常,尤其是清晨,鸡鸭鹅争相报喜,等着众人去寻找它们藏在各处的蛋。
为了显示王府开始自产自销,还中断了几家长久供给食材的商户,而她,作为王妃的“远房表妹”,便每日亲自出门买菜买肉。
其实,这是苏小小主动跟徐妙云提出的,理由是这样能够显得王府亲民,顺便还可以散播谣言。
但事实是,她受不了王府里的噪音了,一大早天都没亮,那大公鸡就开始打鸣,紧接着,士兵开始操练,打铁的匠人开始上工,最烦的就是那些鸡鸭鹅,一整天都没个消停。
苏小小既然接了买菜的事,顺便也领了做饭的活,说实话她是开心的,终于可以给自己改善了。
王府里的饭,不能说不好吃,只能说它把一道菜变成了不是这个菜的样子,光听名字,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而且现在的菜,多是炖煮,讲究复杂的刀功和制作流程。例如午餐时的一碗鸡汤,它也许已经用文火煨了两三天,浓到苏小小以为喝了一碗鸡油。
但现代知识告诉她,这碗汤里的营养剩多少她不知道,但嘌呤一定低不了。
并且现在的食材也没有后世种类那么多,尤其很多重要果蔬和调料都没有传入明朝。
为此,苏小小还特意在府中找了一圈,有没有叫郑和的小太监,却连一个姓郑的都没发现。
她记得郑和是跟着燕王一起从北平打出去的,期间还立了不小的功绩,可这人现在在哪儿呢?难不成被她的蝴蝶翅膀扇走了?
苏小小脑中还在一个个闪过王府小太监的长相,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府西角门。
“苏姑娘回来了!今天您打算做些什么?”后厨的杨婆子欢快地帮苏小小卸下菜篮子。
杨婆子对苏小小殷勤,不仅仅是她现在挂着表小姐的身份,实在是苏小小做的菜令她大开眼界。
明明都是做法简单的菜肴,却吃出了不一样的风味。
苏小小倒是想说,那得感谢现代遍地的饭店餐馆,把老百姓的嘴都养叼了,味道不好的早关门了,网上还有那么多美食教程,主打一个好吃,省事。
就连徐妙云那吃不了肉的清淡口味,也被她的肉片汤折服,更不要说徐妙云那两个还没出嫁的郡主了,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杯奶茶配蒸蛋糕,就让她坐实了“表姨母”的称呼。
今天一顿蜂蜜红枣糕,明天一盘蛋包饭,苏小小成了后厨最受欢迎的人。
还有,就是因为她不藏私,当着厨子厨娘们的面大大方方的做,丝毫不怕别人偷学,别人学着做的时候,她还背着手去指点两句。
因此,苏小小在后厨这里,可以说有求必应。更何况她还解决了府里各种蛋类泛滥的问题。
那些鸡鸭鹅进府没多久,后厨里的蛋已经堆成小山高,即使王府人再多,天天吃那么多蛋也是会腻的。
就连穆船那个爱臭美的猫,在连续吃了一个月的鹅蛋黄后,看见蛋黄就吐,哪怕苏小小说再多蛋黄对毛好,他也不为所动。
后来她开始在王府做各种蛋糕,就算蒋涵知道了也不怕,难道他会从四川跑来北平燕王府找她维权吗?而且她也没拿出去卖钱,只是消耗一下王府的库存而已。
后厨有了苏小小的加入,那成山似的的蛋,变成了新鲜的蛋糕,腌制的咸蛋和皮蛋,终于做到了供需平衡。
而且像皮蛋瘦肉粥这样的养胃美食,但凡朱棣早上在徐妙云那起来,苏小小就得准备一大盆。
苏小小打开门帘进入厨房,一个橘色套着大红袄子的圆球便向自己飞来,死死地抱住了自己胳膊。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物坠了一个趔趄。
“姐,你怎么不带我上街,为什么不带我?你知道后院的大鹅有多凶吗?上次它咬掉了我一大撮毛,害得我养了多久才敢出门?你怎么还不把那只鹅吃了?你不是说要把它给我炖了,补偿我心理阴影的吗?你说话不算数!你!”
苏小小捏住了穆船连珠炮似的嘴,甩甩胳膊,把他扔地上。
养过橘猫的人都知道,这种生物就是猫中的异类,稍不注意,它就会向着猪的体型发展。
而穆船在他小姐姐们的爱护下,从巴掌大变成了如今的篮球,不是说长,而是形状。
现在的他给苏小小来个飞扑,那就是妥妥的物理攻击,会吐血的那种。
苏小小拨开挡道的穆船,“那你可赖不着我,早上出门时我可是叫了你的,是你自己要睡懒觉。而且是你前两天说要减肥的,吃了肉还怎么减肥。”
“那你可以抱着我走啊,你知道今天那大鹅又跑来咱们院子了吗?也不知道怎么总是这只跑出来。”穆船摆着尾巴跟在苏小小身后。
“大概它也想尝尝猫肉的味道。”苏小小漫不经心的回答。
杨婆子看着苏小小和她的猫一直在“喵喵喵”,就像对话似的,裂开嘴奉承道:“苏姑娘,您这性子可真好,对一只猫都能这么有耐心。”
苏小小笑笑,没说话。
杨婆子翻了翻苏小小带回来的菜篮子,提起一条鱼,“苏姑娘,您今天买的鱼可新鲜,是打算烧鱼吃?”
苏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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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视穆船那渴望的眼神,系上围裙,“王妃最近休息的不好,我想着弄些清淡开胃的,做个豆腐鱼丸汤,麻烦杨婆婆处理鱼了。”
“姑娘您客气了,只盼着您做好后还有剩下的,赏老奴打打嘴。”苏小小装完盘,剩下的菜可是抢手货,她得提前预定好。
“瞧您说的,一会给您留一碗。”苏小小开始切菜。
“给我也留一碗,多加鱼丸!”穆船在她脚边,边跳边喊。
苏小小“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白菜豆腐好说,只有鱼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为保证口感,鱼泥还需要用冰处理。
现在已经是腊月天,想要冰,门口水缸就有。
汆好的鱼丸放在冰水里,颗颗晶莹圆润,宛如珍珠。
起锅化猪油,将切成小块的豆腐煎至两面金黄时,倒进煮沸的开水,没一会儿,汤变成了浓浓的奶白色。
此时再下鱼丸,让豆腐吸收鱼肉的鲜香。趁这个时间,再烫几片脆爽的白菜叶。
将撒好调味料的浓汤盛进摆好白菜的瓷盆,上面漂浮着金黄的豆腐和软弹的鱼丸,再撒上若干枸杞和香菜沫。
苏小小闻闻味道,满意道:“珍珠翡翠白玉汤,搞定!”
穆船用两只猫爪费力地扒着灶台,吃力地喊:“姐,说好的,给我留一碗鱼肉多多的。”
苏小小没工夫理他,去把蒸屉里,刚刚蒸好的虾仁蛋羹淋上酱油,和鱼汤,米饭一并装进食盒。
王府现在支出巨大,对外只说是因为先帝新丧,需要简朴。但苏小小是知道的,王府大量的钱财都拿去养私兵和铸兵器了。
朱元璋在世的时候,给这些藩王们的,不仅仅是兵权,还有地方的税收财政权。
其实朱允炆削藩的步子不要跨那么大,手段温和些,或者学汉武帝的“推恩令”,也不至于被朱棣掀了桌子。
毕竟对于藩王来说,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反抗朝廷的,土皇帝当的好好的,谁愿意提着全家脑袋去赌。
后院那八百精兵,就是朱棣培养的后手,一旦皇帝要弄死他,这就是他保命的资本。
还有十天就是新年了,苏小小最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预知”朱允炆的削藩计划,提前告诉朱棣,他的侄儿在五个月内,接连废除了五个藩王,还逼死了一个。
如果预言,好处是让朱棣更有紧迫感,加紧维护他军中的权威,还可以让自己在这个造反集团里更有话语权。
这几个月的平常生活,让她的支线任务一直停留在两个人,穆船没少在她耳边吹嘘技能宝典有多好,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的好奇心还是被勾了起来。
同样,频繁“预言”也是有缺点的,会让人过于依赖,而舍弃靠自身努力的心境,这对于苏小小来说,也是危险的。
两个月前,张昺和谢贵带着朱允炆的圣旨来,接管了北平军政防务。而不久之后,王府卫队的管辖权也会被夺,在此期间,张昺他们可没少笼络王府的人。
朱允炆突然下旨捉拿朱棣,就是因为长史葛诚和护卫指挥卢振被朝廷策反,密报朱棣练兵的事实。
苏小小完全可以把这事模糊的透露出来,但那样,可能会改变起兵的时间,弄不好造成的连锁反应,会改变战局的走向。
所以,这两个奸细必须要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