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黑酒的我成为了白月光》 第1章 第 1 章 雾岛怜央,代号卡莎萨,这颗酒厂冉冉升起的新星,boss身边红极一时的名人,琴酒一手带出的亲信,在今夜陨落了。 他并非死于子弹、刀械或爆炸,而是死于一个精美的陶瓷花盆。它被置于阳台内侧的台架上,栽种着一株经年养护的秋海棠。夏末秋初,正是海棠花开得最盛的时节。枝繁叶茂,亭亭玉立,花瓣呈娇嫩的粉红色,缀以鹅黄的蕊心,艳而不俗,极具观赏性。 或许是由于当日刮起的小型台风,或许是由于台架的三角撑年久失修,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尽管仍旧不能想象,这个陶瓷花盆是如何被台风裹挟到了台架边缘,又是如何随着三角撑的断裂落到阳台之外,但人们总归为这起事件找到了一个理由。 而雾岛怜央正是这个在花盆坠落时路过的倒霉蛋。下坠的阻力扬起了秋海棠的花瓣,粉红的花瓣在路灯的照耀下旋舞着,却没能带走它的枝干、泥土与瓷盆——雾岛怜央死于这样一个瓷盆。 除了警察,没人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他们甚至拒绝相信卡莎萨的死亡。波本、苏格兰与莱伊在安全屋听到这个消息时不以为然,前二者只当是雾岛怜央的一次密谋、一次把戏,后者将之视作卡莎萨试探卧底的又一次别出心裁的计划;贝尔摩德则一笑了之,她语气含笑、但略带不满地埋怨琴酒,就算和Cassis闹别扭了,也不应当用这种方式诅咒人家。 至于琴酒本人,作为酒厂里第一个得知卡莎萨死讯的人却殆有甚焉。 哪怕他将卡莎萨的尸体与作为凶器的花盆带回组织亲自反复确认,并让人一再检查。哪怕他最信任的自己的双眼与战战兢兢的成员都告诉他,这具尸体就是卡莎萨,而这场死亡就是一场意外。哪怕他当晚没有任何犹豫地闯入花盆主人的家中,将枪抵在他们的脑袋上。他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他们溃不成声的我没有,与淌满身下的废物的、恶心的液体——哪怕这一切的一切,琴酒依然坚信这只是一次福尔摩斯式的金蝉脱壳戏码,是卡莎萨为了反抗他做出的幼稚、可笑的举措。 起初,雾岛怜央也不觉得这是一场意外,但他明白自己确实是死了。只是这死法太荒诞,太离奇,像一本三流小说里作者为哗众取宠而安排的拙劣情节,实在没有半点发人深省的意味,只能引人发笑。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以至死亡本身都显得滑稽起来。至于一个已死之人凭什么能够觉得—— “你好。” 雾岛怜央听到,不,更准确地,感受到一个声音向自己问好。 雾岛怜央感到新奇。他说不出现在的自己算什么,魂体、幽灵或仅仅只是意识;他只是模糊地感到自己摆脱了实体,唯留下“我”浸没在无尽的虚无间。 “你好。”雾岛怜央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于是他也向它问好。 “你是来审判我的神明吗?”雾岛怜央如是问道。 “啊?不是……”来访者的声音迟疑一瞬,“这里进行的世界融合出现了一些差错,我是前来处理的人员。” “呼。”雾岛怜央松了口气,很庆幸的样子,“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下地狱了。” “不会的……”对方听起来有些无奈,“如果这起事故能成功解决,你可以回到你的世界继续生活。” “原来是帮人复活的魔法精灵。”雾岛怜央惊叹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吗?虽然我还不是特别明白什么是‘世界融合’。” 来访者,也就是0174,并非这个平平无奇三维宇宙中的一员;它来自更高维的世界。别担心,它们高维生物(至少0174这里的高维生物)不像人们所想象的一样,高高在上或冷漠无情。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牛马,0174也不过是它们世界里一个兢兢业业的普通牛马罢了。 0174工作的单位负责管理部分三维世界的时空。它本隶属技术部,这次出外勤单纯因为单位人手不够——无论在哪,世界都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于是在经历了短至三天的外勤培训后,0174这样一个三无人员成功上岗了。 它不太清楚人类是否都像雾岛怜央一样,刚经历死亡还能如此精力充沛、抑扬顿挫,但雾岛怜央确实让0174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话是这么说,但高维生物哪来的性别),不免也就多了几分怜爱。它耐心解释着: “你所生活的世界正在和另一个世界发生融合。” “成功的融合需要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一般来说,这个桥梁会在融合时自然诞生;但这次融合的两个世界世界观不同,桥梁没有自然生成,融合也就无法完成,导致世界紊乱。” “我被花盆砸死也是紊乱的结果?”雾岛怜央语气幽怨。 “嗯……”0174犹豫地答——被花盆砸死确实有些丑陋,不过好处是来不及疼,“世界紊乱会引发大量这样的意外,花盆下坠和自然灾害都算一种。只要桥梁没有搭建,这样的紊乱就会持续下去,甚至愈演愈烈。” “愈演愈烈?” “像花盆莫名其妙下落一样的意外事件会越来越多,自然灾害也会越来越剧烈……”它斟酌着,尽力让自己描述的场景没那么恐怖,“简而言之,世界会彻底乱套,人类可能都无法继续生存。” 走路脚滑,电气漏电,刹车失灵…… 雾岛怜央突然想起《死神来了》系列,大家在各种匪夷所思的连环意外下离奇身亡。新颖的惊悚片,但对组织这些见惯尸体的人而言顶多算是爆米花喜剧。琴酒对这些不是他亲手造成的死亡显然没有任何兴趣,伏特加倒是对这个系列乐此不疲,最后还是他陪自己一起在家看完了全部。 或许出于一种歹毒的恶意(并不),雾岛怜央想象了一下琴酒,组织的top killer,被一连串意外哗啦哗啦袭击得落花流水的场景—— “太荒诞了。”他沉重地说。 “确实、这些事情听上去可能有些难以置信——” “不,不是这个。”雾岛怜央打断道,“你们是希望我充当‘桥梁’的角色,阻止世界毁灭吧。” “没错……”0174不太确定雾岛怜央想问些什么,“我们会把你送到目标世界中,为你提供合适的身份。你只需要和那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产生交集,让世界认可你就好。” “黑手党。”雾岛怜央只是抛出一个词,强调道,“你们想必调查过我的经历。” “为什么会选择一个黑手党,来拯救世界?”他语气困惑,诚恳问道。 这下轮到0174不解了。 0174回想着组织部递来的那份履历,二十三年的时光被浓缩在小小的一页,最上方附着它们不知从哪挑来的肖像照。 黑色短发微微鬈曲,几缕散落在额前,柔软如羔羊的茸毛;面部白净整洁,眉睫之下是一双弯起的绿色眼睛,炯炯有神。青年正对着镜头微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让静物的照片也多了几分灵动。 比起二十三,0174觉得青年看上去更像十七**。他眼中的灵气让人一下就能领悟履历中的“天资聪颖”是什么含义,其后列举的表现又是怎样地合乎情理;只是那份孩子气使人不禁忧思,他是怎样有着不错的战斗技巧,为什么会为“酒厂”这样一个组织卖命。 但不管怎样,0174都知道这是一份无可挑剔的履历。 以及,最重要的—— “我们检测到你有很强的求生意志。”0174有些茫然,“就算不为拯救世界,你难道不愿意回到你的世界吗?” 雾岛怜央沉默了。 他回忆着,试图找出反驳对方话语的证据。 雾岛怜央是看着花盆砸下的,只是为时已晚,下一瞬花盆就已经挨到了他的头顶。一个从高空坠下的五、十斤重的东西足以在刹那结束人的生命。他死亡的过程太迅速、太短暂以至于他都还没来得及被疼痛折磨,随便一次任务中的负伤都比它要来得更加猛烈。这是幸事。而不幸的是,这个正中头顶的花盆,雾岛怜央想,足以让自己的尸体成为面目全非。 总而言之,雾岛怜央不觉得在这人类都难以度量的时间内,自己能迸发出多强烈的求生意志。但雾岛怜央心知肚明,在这疼痛都无法传达到大脑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其实闪过了那样多的回忆片段。他这短暂的、糊涂的、罪恶的一生在心中倒带,而走马灯的尽头,站着一切的罪魁祸首,琴酒——雾岛怜央不愿意承认,他也曾为想象琴酒看到自己尸体的一瞬而感到畅快。 潦草的一生用这样一个潦草的结局收尾不好吗?那些想不明白的、或许永远都找不到答案的烂摊子就扔在身后不好吗? 他不知道,雾岛怜央不知道。他只是为0174口中的、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求生意志而感到惊惶。 “如果我失败了会怎样呢?” 我依旧死去,而世界依旧毁灭?他问着,渴求一个答案。 “不用担心”0174的声音如约而至,“我们会寻找其他人执行任务。只要有一个人成功,你就可以复活,世界也不会毁灭。” 原来如此——雾岛怜央恍然大悟—— 一个有着无限容错的方案。他虽然特殊却并不唯一:离开他,世界照样运转;他失败了,世界也不会因此毁灭。 既然这样,他去试一试又有什么坏处呢?忘掉先前的一地鸡毛,也不必执着于拯救世界。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开始,去往一个……美丽新世界。 “这样啊。”雾岛怜央听到自己如是说,“救世主什么的……那就试试吧。” 哈哈哈家教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雾岛怜央,现在应该称为阿尔切斯特·艾斯托拉涅欧了,此时正待在一间书房里。 「他要把我也送去试验了。」阿尔切斯特又翻过一页书,在心中对0174说道。 「嗯。」0174应了一声,有些凝重,「你还好吗?」 「是在担心我吗?」阿尔切斯特打趣道,「我不是真的六岁小孩,他也不真是我的父亲。」 这是雾岛怜央拯救世界的第六年,目前进度零。 不怪雾岛怜央懒散,毕竟你能指望他用一个六岁小孩的身体做些什么呢——即使他是当今如日中天的黑手党,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继承人。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一个依靠特殊弹制造业在西西里岛,乃至整个意大利黑手党间都占有一席之地的古老家族,盘踞在西西里的首府,巴勒莫这座城市。 二月初旬,冬日曳着最后的尾巴扫过巴勒莫,带来令人发颤的寒潮与挥之不去的阴云。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逼迫人出门带伞,和清理自己才洗过的裤脚与鞋。没人喜欢在这种天气自讨没趣。街上行人无几,整座城市显示出一种空旷的寂寥。 在巴勒莫古阿拉伯区的郊外,有一个鲜有人知的庄园。这个庄园最初属于谁、又建于何时已经无从得知,但如今,它已成为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基地。 就是在这样令人心灰意懒、郁郁寡欢的一天中,阿尔切斯特被他的父亲邀请到这间庄园的书房里。 他按约定时间敲响大门,里面传来沉闷的回答。 “进来吧。”男人说。 男人名叫阿蒂利奥·艾斯托拉涅欧,是这个庄园的所有者,亦即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八代目。 虽然不过三十四五,阿蒂利奥担任首领一职实际已近八年之久。 阿蒂利奥的父亲,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前任首领英年早逝。彼时的艾斯托拉涅欧仍是巴勒莫数不清的「Cosa Nostra」(我们的事业)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尽管如此,在黑手党这样一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艾斯托拉涅欧也轮不到阿蒂利奥当家。他的叔叔,他的堂兄,无论如何,总是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的。 然而,当时还在海外的阿蒂利奥收到消息后立刻赶回国,不知使了何种手段。但半年后,阿蒂利奥正式继位,家族上下,无人置喙。有知情者透露,他的那些叔叔们,堂兄们,都被驱逐出家族;但同样,也有自称编外成员的人士信誓旦旦,曾直接、间接地在家族中和这些人打过交道。 起初,或许还有人对此心怀不满;但随着时日渐长,在阿蒂利奥的领导下,艾斯托拉涅欧开始大规模发展特殊弹制造业。家族蒸蒸日上,一派繁荣,短短几年内,就从原先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一跃成为令人忌惮的庞然大物。 与常人想象中严肃凶狠、不择手段的形象不同,阿蒂利奥甚至可以称得上儒雅。黑色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眉毛压在灰蓝眼睛之上,颧骨突出,却奇异地不显威压,反倒衬出一股忧郁的气质。 阿尔切斯特向阿蒂利奥颔首。“父亲。”他问候道,并将书房门关上。 阿蒂利奥抬起头,看了阿尔切斯特一眼。他点头表示应允,手中的笔转了个方向,点了点对面的位置。 “坐吧。我再看会儿文件。”说罢,他继续翻起了手中的公文。 于是阿尔切斯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到男人对面的位置,男人则继续伏于案前。 作为一个庄园的书房,这间房间实在是稍显小气。 房间占地不过三十平,两侧墙壁被改造成内嵌的书架,而面向门的墙壁则被改为落地窗。整间屋子里最气派的大抵是中央的书桌,宽敞,巨大,胡桃木厚重的色泽与纹理显示出一种老派的庄严。比起专门的书房,这倒更像是一间办公或谈话的密室。 由于阴雨,天空呈现出一种黯淡的惨白,但房间主人仍将窗帘紧紧合上,只留下一盏台灯,散发着幽暗、昏黄的灯光。雨丝稀稀拉拉地划过窗户,带出窸窣的声响,衬得房间愈发得安静了。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怕是都要在这漫长的沉默里痛哭流涕了。不为别的,只为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是这个家族的首领,所有部下敬畏着,被誉为铁石心肠的阿蒂利奥。唯有阿尔切斯特能幸免于难,因为他是男人的独子,这个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所以阿尔切斯特泰然自若,他一边翻着手上的书,一边闲情逸致地和0174聊天。 「他可真沉的住气。艾斯托拉涅欧都大难临头了还这么不慌不忙。」 「晚饭前总会结束吧?」 「天知道。」阿尔切斯特吐槽说,「他已经很久都没吃过晚饭了。」 「不要让一个黑手党坐在这里看这么久的书啊,尤其还是……」他把书翻了个面,瓮声瓮气地念,「《善恶的彼岸》,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阿尔切斯特其实能感到阿蒂利奥的目光不时地投向他,在他身上长久地驻足,并不灼人,而是悬浮的,仿佛在回忆或思考些什么。但当他抬起头,望向阿蒂利奥时,阿蒂利奥总是已经收回了视线,埋头工作;或者极少的,他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阿尔切斯特便会对他展露一个惯常的微笑。 如果是Gin的话,他想,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他拖到实验室了。 “您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或许是男人的踌躇不前打动了阿尔切斯特,让他不忍再这么无动于衷下去。他合上书,开口了。 闻言,阿蒂利奥终于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对上阿尔切斯特,他唯一的孩子。 那双美丽的绿色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一如他那早早抛弃他们父子而去的母亲:坦然,专注,聚精会神。在这样如出一辙的目光里,阿蒂利奥罕见地感到一丝怯懦,恍惚间他仿佛仍置身于八年前的美国,与希尔维亚一起,度过着无忧无虑的时光。 男孩的名字在嘴边几经辗转,最后他说出口的,却是那个更狡猾的选项。 “Alcerino。”阿蒂利奥低声道。 这个属于父子间的亲昵称呼,在男人亲自为阿尔切斯特举办入会仪式后,越来越少地被提及。此时将它说出口,阿蒂利奥不确定自己是否带有些许缅怀,抑或单纯地在乞求原谅,哪怕他向来是二者间掌控一切的那个。他不禁为此羞愧。 是的,阿蒂利奥不为自己即将宣布的判决羞愧,却因自己利用了这份亲情羞愧难当。 然而这并没有动摇男人的决心。他对自己追寻之物的正确性深信不疑,因而也认为所行之事的正当性顺理成章了。一如他对待别人那样,阿蒂利奥迅速克服了自己内心的软弱,以惯常沉稳、冷静的语气说: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磨难。我们的据点接二连三地遭到破环,很多兄弟在冲突中丧生。” “Alcest,我需要你负担起身为继承者的责任。” 阿尔切斯特直视着他,不避不闪: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如果您要为艾斯托拉涅欧为赴汤蹈火,那么我也将在所不辞。” 阿蒂利奥只是移开目光,转而问: “你对「附身弹」了解多少?” “是我们家族独有的特殊弹,只要得到他人的鲜血,使用者就可以夺取任何人的身体。”男孩沉默半晌,而后交出记忆中的回答。 “没错。但附身术远不止于此。”阿蒂利奥缓缓说,“我们家族有一个代代相传之物——艾斯托拉涅欧的戒指。”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先辈们很早就发现她蕴含着伟力,一代又一代,孜孜不倦地研究着她的力量。” “研究一直无果,直到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发现了使用她的方法。” 阿蒂利奥直起身来,走向一旁的书柜。 “以戒指为媒介,我们能够施展「附身」的咒法。” “「附身弹」应运而生。” 他弯下腰,视线从一本本书上掠过,而后停留在唯一的空缺上。 “但Alcest,”阿蒂利奥伸出手,探向书柜深处,“「附身弹」的制造需要极其高昂的成本。在艾斯托拉涅欧遭受重创的今天,我们已经无法源源不断地生产它了。” “他们的计划不错,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戒指的存在。” 房间里响起微不可察的“咔哒”声,书桌上的一块木板悄然滑开,一个带锁的黑盒缓缓升起。 “Alcest,”阿蒂利奥抬起头,望向阿尔切斯特,“你是比子弹更好的容器。” 他回到书桌旁,而后拿起黑盒,将一个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盒子打开了。 一枚银质的戒指静静躺在盒子里,中央禁锢着一块球状的金棕琥珀,絮状血丝布于其中,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不详的光彩。 「艾斯托拉涅欧的戒指……」阿尔切斯特打量着那枚戒指,了然道,「我的父亲想让我得到附身术。」 「这个戒指很厉害。」0174似乎检测到了什么,有些发愁,「它没有解封,但你还是得多加小心。」 阿尔切斯特知道0174说的没错,很少有事物仅仅被注视就拥有令人不安的魔力。 灯光的照耀并没有让她更加明亮,光线凝成深色的、瞳孔般的一点,随着戒指的移动变换着方向;暗红的血丝宛如虹膜的纹路,扭曲缠绕在一起。任谁瞧见她,都会觉得这是属于魔鬼的眼睛,古怪而诡秘,视线如影随形地附着在注视者的身上。 阿尔切斯特不自觉地注视着她。还没等他琢磨出所以然—— “啪”的一声,盒子被关上了。 “很迷人吧。”阿蒂利奥打断他的思绪。 阿尔切斯特这才惊觉他被戒指吸引而不自知。 他正想开口询问,阿蒂利奥却将盒子放到一旁,继续说道:“如你所见,找到戒指的关键在于书柜里的机关。” “《善恶的彼岸》,我没想到你刚好选中了这本。或许你和戒指之间也存在着天然的吸引。” 阿蒂利奥将书从他手中拿过:“「当你长久地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Alcest,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阿蒂利奥将书置于桌上:“唯有顺从她的意志,我们才能走向最后的荣光。” 「实验室会出现重要人物‘六道骸’。」0174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会答应的。」阿尔切斯特轻声说。 「嗯。就是你可能得受苦了。」0174有些抱歉,「我会尽力帮你的。」 阿尔切斯特摇了摇头。他仰起脸,注视着眼前的阿蒂利奥。男人与前几个月相比又瘦削许多,面颊的颧骨愈发凸显。显然,长时间的围剿已经耗尽了男人的所有精力。但男人的双眼却变得更加明亮。他目光如炬,眼神中是足以克服任何困难的坚定,会让人在一瞬间感觉,和自己对话的不是□□或躯壳,而是其中熊熊燃烧的灵魂。 阿尔切斯特站起身。阿蒂利奥就在他身前,他托起男人的手,而后恭顺地垂下头,在男人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首领。为了「Cosa Nostra」。” 他没有抬头,任由男人的手抚过他的发。 “为了「Cosa Nostra」。” 艾斯托拉涅欧就是黑曜组被做试验的家族。下一章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很痛苦吧。” 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酸,移动一分一毫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更可恶的是,即便采取了最舒服的躺姿,身体本身的重量依旧让后背与床挤压的部分难受不已。 废话。要疼死了。这是阿尔切斯特的第一个想法。 是在挑衅吧。这是阿尔切斯特的第二个想法。 “已经可怜到来别人身上找存在感了嘛。”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嘲讽。 说完,想要欣赏一下挑衅者的面貌,阿尔切斯特抬起头。 说话的是一个小男孩,和这里所有被抓来做实验的孩子一样,约莫六七岁的模样,此时正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阿尔切斯特。 听到他的话,男孩眉尖蹙起,藏青色的眼睛泫然欲泣。像是被吓到了,在阿尔切斯特看过来时,男孩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却没反应过来似的留在他身上。 阿尔切斯特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这大概只是一句笨拙的安慰,而非像自己曾经那个冷漠的、无情的、该死的监护人一样故意戳人痛点的嘲讽。 这只是一个可爱的、真挚的、可怜的小孩,甚至因为那只眼睛太亮,他都没第一时间注意到男孩被绷带绑住的右眼—— 一个被人体实验折磨的小孩。 “对不起。”说错话了就要道歉。于是阿尔切斯特诚恳地向男孩道歉。 “没关系,”男孩眨巴了下眼,带着一种忧伤、同情的神色安慰说,“我理解你,这不是你的错。” 说完,男孩又往阿尔切斯特的方向蹭了蹭,“你是新来的家伙吧。” # 这是阿尔切斯特来到这个实验室的第三天。 第一天,为了后续的手术,研究人员给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检查了个遍。因此,他度过了一个温和、平静的第一天。而等到第二天,所有体检结果一一印出——身体健康,活蹦乱跳——宜做实验。 折磨便是从这开始的。 阿尔切斯特痛恨医院。他厌恶着医院的一切——空气里漂浮的无孔不入的消毒水气味,从墙壁到灯光再到制服的刺目白色,怪异庞大伸展出无限管子的机器,以及细小冰凉泛着冷光的针。 所以老天,当他三天前第一次推开这里的门,看见满目刺人的白、被糊了一脸次氯酸的呛人气味时,他真想重重地摔上门,扬长而去。 「抱歉。」大概是他内心的抵触太强烈,0174又冒泡了。 「无能的高维生物。」六年时间足够阿尔切斯特摸清自己身体里的家伙是什么脾性,他毫不犹豫地蹬鼻子上脸。 「我会为你屏蔽痛感的。」 是的,就是这样。0174就是这样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家伙。阿尔切斯特不清楚究竟是高维生物都是这样的富有同情心,还是只是0174本人是个软柿子。无论怎样,他阿尔切斯特都是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 「谢谢你,0174。你知道的,我只是有点害怕这些。」 他确实害怕。阿尔切斯特从不撒谎。 屏蔽痛感真是一个好功能。躺在手术台上的阿尔切斯特平静地想,细细感受着皮肤里的异物感,胃里的翻腾感,和令人作呕的眩晕。 「0174,还是帮我保留一点吧,我怕我一不留神就咽气了。」 0174默默调高了一点痛觉。 「谢谢。」 「不客气。」 虽然没完全屏蔽,但和他以前经历过的试验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除了引发了他不是那么美好的回忆外(不,已经很严重了不是吗),阿尔切斯特还是可以捏着鼻子继续忍下去的——即使他问0174「所以六道骸是哪一个呢?」,0174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哇哦。」阿尔切斯特赞叹道。 「抱歉。」道歉速度这一点上0174无人能及。 「唉。」男孩长叹口气,「不要总是道歉。」 「抱……我是说,好的。」 阿尔切斯特笑了起来。 # 总而言之,对于这个已经不再补充新食物,只留余下的人自己消化腐烂的地方,阿尔切斯特确实称得上一句“新来的家伙”。 “是的,没想到这里是这么可怕的地方。”阿尔切斯特不打算透露自己首领之子的身份,极力摆出可怜模样。 他想坐起来,试图用胳膊撑起半边身体;然而下一秒,手臂传来散架般的疼痛——“啪”地一下,他又摔回了床上,可怜模样不复,一时有些面目扭曲。 男孩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你怎么会现在才来呢……我们以为不会再有人来这里受苦了。”他说。 阿尔切斯特没有搭理他,因为他正在努力通过后背,将自己沿着床头蹭起来—— 当然,收效甚微。 “需要帮忙吗?”看着阿尔切斯特的动作,善解人意如男孩,神色也不禁古怪起来(人之常情),“你看起来很想……坐起来。” “谢谢。”他欣然允之,终于在男孩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不好意思,你刚刚是不是问了我什么?” 虽然与床搏斗的过程有失风度,但这并不代表阿尔切斯特是一个傻瓜或聋子,他听清了男孩的话,并从中嗅到了最熟悉不过的,虚伪的香甜气息。 作为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阿尔切斯特被送到地下实验室并不意味着他被舍弃;恰恰相反,他被寄予厚望。 阿尔切斯特能感受到,这里成员对他的态度有别于对其他小孩。发给他的盒饭品相味道俱佳,全然不似他人的粗茶淡饭;虽然做试验的下手凶恶,但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的反应;就连他和看守搭话时,对方都毕恭毕敬地您来您去。 更有甚者。这几天不是没有好奇他的小孩,他们或是在一旁悄悄打量,或是想凑上前来和他说话。但无一例外,他们总是在接触到自己之前就以各种理由被叫开了。 阿蒂利奥早就吩咐好了。这并非一种监视,阿尔切斯特知道,只要他开口和这里的成员提出要求,他们就会随时允许其他孩子来找自己——这更多算是一种关照与保护。 因此这个男孩是怎么和自己搭上话的就值得怀疑了;甚至不止于搭话,就连做出扶自己起来这样的肢体接触,他都没有被阻止。与此同时,阿尔切斯特感受到这几天一直环绕在身边的目光消失了。 「他怎么看都是个意大利人。」阿尔切斯特盯着男孩看了又看:尽管年纪尚小,男孩的五官却已经显示出西式的深邃了。「“六道骸”怎么听都是个日文名。」 「或许这里其他的小孩有来自日本的。」0174不太确定,「我们的系统只能确定到重要人物的大致范围。」 无能的高维生物。阿尔切斯特已经说腻了这句话。 虽然对男孩的目的有所怀疑,阿尔切斯特其实并没太在意。 这只是一个饱受摧残的小孩,无论他想干些什么,就如同他刚刚或真或假安慰自己的那般,“这不是他(你)的错”;阿尔切斯特装没听见也不过是生出些逗弄的心思。 没听见啦。 “没事……没什么重要的。”男孩愣了一下,脸上又浮现出关怀的神色,“你还好吗?” 看到没,小孩子的脸皮就是如此之薄,稍加调侃便不好意思再次询问。 “多亏了你来和我讲话。”阿尔切斯特的脸皮却向来不薄。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立刻垂头丧气起来——那模样可怜极了。 “你是这几天第一个来找我的,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都离我那么远。”他郁闷道。 ——因为靠近你的人都被黑手党叫走了。 或许是男孩的表情太沮丧、太失望、太灰心丧气,骸在这一瞬间几近将真相脱口而出。 但他没有。在他即将说出口的边缘,他的理智拽住了他。 或许不是理智。 骸的右眼隐隐作痛,好似有火舌在舔舐着他的皮肤:这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反噬。骸为了和眼前的男孩搭上话,交出了他尚未成熟,却是有且仅有的筹码。 在他达成他的目的以前,骸想,他都绝不会做出任何会让计划发生意外的举措。 接近他,试探他。如若男孩真的像他的眼神一样无辜,那么他即将做的一切也将拯救他。 “我们每天都不得不承受那么多的试验……”骸向前一步,轻轻捧起阿尔切斯特的手,循循善诱。 “你发现了吧?试验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痛苦……你现在所承受的,还不到我们的百分之一。”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为什么被送到这里。 “我怕……”他哀叹着,情真意切般地为男孩的命运担忧,“你会承受不住……“ 和我一样,和应该的一样,尽情地憎恨黑手党吧—— 如骸所料,男孩的表情惊慌起来。连身体的疼痛都不顾,他一下反握住骸的手: “会越来越痛苦吗?”男孩仰着头,眼中是无措的迷茫,仿佛迷途的羔羊在寻求神父的指引,“我该怎么办啊?”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骸轻轻拍打着男孩的背,低声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月后,当阿尔切斯特再次回忆他第一次见到六道骸的场景时,他才意识骸真的没有说谎。他帮助了他,甚至他会尽其所能帮助的远不止自己。 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了,他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骸:。): “Gennaro。”阿尔切斯特流利地报出一个假名,“我叫Gennaro。” 这是一个属于上个世纪的名字,老气,乡土,烂大街。一言以蔽之,太不意大利了。 阿尔切斯特看到男孩的眉毛又皱了一下,想必也是出于对他父母(当然,捏造的)审美的质疑。 “很高兴认识你,Gennaro。”男孩安抚性地冲他笑了笑。 “你人真好。”像是被男孩的笑容与话语所感染,阿尔切斯特也弯起眼睛。他习惯性地舔了下自己的虎牙,感动的样子:“你是第一个没有嘲笑我名字的人” “你呢,我的朋友,你叫作什么?” “我的名字吗?” 男孩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慢地重复着阿尔切斯特的问题,就好像他问的不是那个自出生就相伴左右的事物,而是什么不能言说的禁忌。 是啊,是啊。询问名字的下一步就是交换名字。 覆于阿尔切斯特背上的手缓缓垂落,看得出来,男孩极力想维持微笑的姿态,但与之相对,他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下沉。当两种神态同时出现在他脸上时,使他散发出一种悚然的气息。 “对于我们这些试验品来说,名字不是被背叛的证明吗?” 那只藏青色眼睛里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就这样漠然地注视着阿尔切斯特,又或者其他。一秒、两秒……而后男孩咧嘴一笑—— “骸。就叫我骸好了。” “骸(Reliquia)——?” 骸(Mukuro)。 是圣徒的遗骨,是轮回的载体。 阿尔切斯特也笑了起来: “我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找到你了。 骸引诱时说的话被朋友一改一下就更对味儿了……只能说们Te人的话还得Te人来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阿尔切斯特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 没有巴勒莫暖和的阳光,湿润的空气,和时不时拂面的海风;睁开眼,有的只是漫无尽头、不分昼夜的白色。 时钟的指针走向十二。他慢吞吞地理好衣服,洗漱,再拿上中午份的伙食。 「你不打算告诉他你的身份了吗?」0174有些忧心。 「“又有什么意义呢?”」阿尔切斯特扒拉口饭,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骸昨天的口吻,「小孩那么讨厌黑手党了,告诉他不是徒添烦恼?」 「他想要情报,就告诉他情报;他想离开这里,就帮他离开。」说着,他环顾了下四周——铜墙铁壁,「小孩最希望的不就是逃离这里吗?」 骸君,一个早熟得可怕的孩子;虽然还有些稚嫩,但言辞间有意无意的蛊惑与操纵已经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惊。 昨日倘若换成任何一个痛苦难捱、不谙世事的小孩,怕是都要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了。只可惜阿尔切斯特离孩子这个词已经太远;更何况,他对这般威逼利诱最熟悉不过了—— 孤立无援的处境,走投无路的绝望,再佐以些许温情的陷阱。勒在脖子上的细线愈发收紧,他们却错把被迫张开的嘴当作得以呼吸的信号。 他早就没有这样愚蠢了。 「那你要跟他一起离开吗?」0174问。 「我会把他送出巴勒莫,或是安置到其他安全的地方。」阿尔切斯特只是这样答道,「艾斯托拉涅欧已经自顾不暇了,要不是他们安排给他的能力似乎还挺厉害,这件事应该会更简单。」 想着,阿尔切斯特又叹了口气——他美好的西西里度假时光真是一去不复返。 # 地下实验室由庄园原先的酒窖改造而成,在这个还没转暖的时节,对于小孩们而言实在有些寒冷,实验室岁面积很大,但这其中属于他们的区域也并不太多:睡觉修养的休息室,用于洗漱的清洁区,打发时间的活动室;以及,大家最深恶痛绝的,实验室。 来到这儿的第四天,离下午的检查还有些时候,阿尔切斯特头一次有空在这里好好转转。 昨天六道骸离开后,他便和这里的成员交待:不必再派人盯着他,不要限制别人和他的交流,有什么事他会来找他们。 好的,好的。对方恭敬道,像是完全不知道有人来过。 无处不在的视线确实消失了。阿尔切斯特推开活动区的门,还没看清屋里的状况就听见了小孩们的笑闹声,吵吵闹闹,此起彼伏。 屋里大概二十个孩子左右的样子,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搭积木,读书,拼拼图或是其他。实验的阴霾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们,大家脸上仍洋溢着纯粹、快乐的笑容。 离门近的小孩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停下手中的玩具,又因看见的是生面孔而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眨巴着眼睛望着阿尔切斯特。本来喧闹的房间就这样陆陆续续地安静下来,大家好奇地注视着这个新来的小孩。 “大家好啊。”虽惊诧于小孩们的喜悦,阿尔切斯特仍然扬起一个笑。 沉默。孩子们和身边的同伴交换了下眼神,犹豫着没开口。 但很快,一个小孩站了起来,他歪着脑袋,身子往前凑了凑: “哈?你是新来的那个家伙吗?” 讲话的是一个金发男孩。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了,有些长,不羁地向四面八方翘着。 最瞩目的是他脸上的一道细疤,从鼻梁上横过,贯穿了整张脸蛋;配上高高挑起的眉毛,乍一看还有些凶乎乎的——如果忽略他额前横七竖八的发卡,和那双小狗一般圆溜溜的眼睛。 “嗯……嗯!”阿尔切斯特一边点着头,一边往屋子里滑了几步,“我叫Gennaro,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小孩们叽叽喳喳起来。 他就这样真诚地望着小金毛。小金毛则上上下下打量他几下,然后侧过脑袋,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可以。”他言简意赅。 “这个给你。”而后他伸出胳膊,手中抓着一个才组装好的模型——一条小小的、绿色的塑料龙,背上还支棱着一副僵硬的翅膀。 「玩具?」阿尔切斯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有些啼笑皆非,「也是。这才是小孩子该玩的。」 像骸君一般早慧的小孩,或Gin那样把枪扔给孩子的大人都是极少数。 显然,阿尔切斯特不是来和小孩结仇的。 “谢谢你!”他笑得愈发灿烂了,双手接过小金毛给予他的礼物,“我很喜欢。” “还有这个!” “这个也好玩!” “别听他的,没有我这个好玩。” …… 小金毛的举动打破了沉默的局面,小孩们很快将阿尔切斯特视为己出,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和他分享自己最爱的玩具。积木,玩偶,魔方,绘本……一个塞左手一个塞右手,剩下的呢,全堆胳膊里好了。 「真是可爱的孩子们。」阿尔切斯特看着小孩们亮晶晶的眼睛,不禁感慨道,只是—— 「他们还不知道实验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寒冷、封闭和疼痛,抑或是意味着不能与父母见面? 有些可怜啊。他这么想着,怀里抱着满得快堆不下的玩具。 “谢谢大家。”阿尔切斯特轻轻说,声音被孩子们的嬉笑声淹没。 # 小金毛人如其名,叫做「犬」。 在和犬用玩具激情互殴了几个来回后,阿尔切斯特开始觉得无聊了。 “为什么总是你打败我?”他看着自己又一次被打败的小龙,决心从小孩身上找点乐子。 “诶?打不过我不是很正常吗。”犬对于阿尔切斯特的问题有些不解,磨了磨自己的犬牙。 真是自信的小孩喔。 “第一把,”于是阿尔切斯特开始回忆,“我的龙对你喷火,你的英雄用水炮抵御。” 犬得意地点了点头。 “浇灭了我的火,还把我推下了悬崖……”阿尔切斯特瞄了眼桌子边缘,“我认输。” “第二把,”他继续盘点,“我的龙用翅膀把你扇到了悬崖下。” ——高高的,高高的悬崖下。 “你的英雄却没有over,”阿尔切斯特数落着,“反而领会了飞行的能力,又飞了上来?” “对啊。”犬一副“这怎么了”的理所当然的表情,“他在极限的状况下学会了嘛。” “好吧。”阿尔切斯特点了点头,“我认输。” “那第三把呢?”他盯着桌面上可怜兮兮趴着的小龙,和那个以正义自居,却狠狠欺负小龙的英雄,发问道。 “第三把?”犬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我使用了宇宙无敌冲击波。” “这也不怪你。”他一边单手叉着腰,一边眉飞色舞地拍了拍阿尔切斯特,大度地安慰道,“毕竟你的对手是我。” 「不要变成这样的小孩哦。」阿尔切斯特对0174说,「很可恶的。」 「那就不和他玩了?」0174试探地提出意见。 「0174也是笨蛋啦。」他笑地开怀。 「我向来大人不记小孩过。」阿尔切斯特捏起自己的绿色小龙,满足地说。 “原来是这样啊。”阿尔切斯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犬真是厉害呢!” “嘿嘿。”男孩摸了摸后脑勺,“一般一般。” “你要是做我的小弟我就可以罩着你。” 阿尔切斯特双手抱拳,语气诚恳:“谢谢大哥。” #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样快,一眨眼,就到了要做检查的时间。 阿尔切斯特放下手中已经不知道拼好了多少次的魔方,看了眼身边还在和魔方斗智斗勇的犬,说道: “我还有个检查要做。回来我们再一起玩好吗?” 犬闻言却瑟缩了一下。他手中的魔方停了下来,朝上的一面看起来正在努力凑成红色,只可惜还有一些捣乱的方块,歪七扭八,像一张哭兮兮的脸。 “检查?”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眉毛拧在一起,“你这么主动干嘛?” “到时间就该去检查,”他有些失笑,一时不知道男孩是什么意思,“早去晚去不都是要去吗。” “实验很吓人的,等他们来叫你了再去不好吗。”男孩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金毛,目光直直地看向阿尔切斯特;因为仰着脸,圆圆的眼睛有些下垂,一时间真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这下倒是阿尔切斯特愣住了。 对啊。实验是痛苦的、可怕的、吓人的。 他垂下眼,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银发男人的声音。 「明天去把实验做了。」一如既往的冷硬、漠然,不容置喙。 只是做实验吗?当然可以。但为什么不看他一眼呢? 男人却突然笑了。「乖。」他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发。 “只是检查,没有实验。”阿尔切斯特不自觉地放缓语气。他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向已经变成鸟窝的脑袋再添一把火:“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男孩只是有些呆愣地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突然晃了晃脑袋,龇牙咧嘴起来:“嘛!不要摸我的头发。” 很软,很蓬松,手感很好。阿尔切斯特五星好评。他最后趁乱又揉了一大把,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收回手: “不是故意的。要是回来时犬还没拼好这个魔方就是我赢了哦。” 他舔了舔虎牙,露出一个在犬眼里有些邪恶的笑容。 “哈?”犬终于不再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眼睛一瞪,还怪有斗志的,“你回来时我可以拼好两个——不,三个魔方。” “这——么厉害!”阿尔切斯特拖长了语气,赞叹道,“那我可要赶快赶回来了。” “当然!” # 哄好小孩,阿尔切斯特悄悄离开活动室。 他缓缓往实验室走去。走廊空荡荡的,耳边只有机械运转的细小声音。天花板高高在上,走道却有些狭窄,高耸的墙壁扑面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向内挤压,让人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远处好像有人过来了。阿尔切斯特抬起头,瞥去一眼,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个成员正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藏青色的头发,菠萝叶一样的小辫—— 是六道骸。 他把自己缩了起来,紧紧闭着眼,很痛苦的样子。 更新完去睡觉了,第二天起来睁开眼再看一遍,真希望是我错觉。我是把梦游的成稿发上来了吗,怎么写得这么难看[小丑]。 明天起来再看一遍,要是还难看哈哈[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 第四章有大改,建议重新阅读(12.8) “您好。”领队的男人虽步伐不停,但不忘冲阿尔切斯特颔首行礼。 男人名叫卡尔洛·费拉里,阿尔切斯特在来到这个实验室以前便认识他。 卡尔洛深受阿蒂利奥的信赖。从阿尔切斯特小时候起,他便经常在父亲的身边见到男人。“果决,沉稳,且忠心耿耿。”,父亲称呼他为“艾斯托拉涅欧的影子”。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能从众多干事中脱颖而出,被派来主管家族如今的心脏,地下实验室。 卡尔洛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利落的短发,发碴粗而硬;西装熨得平整合身,身形挺拔,一丝不苟。 男人有着鹰一般的眼神。就像此刻,他来到阿尔切斯特身前,步子没停,目光却直直钩在他身上。 “卡尔洛,”阿尔切斯特哪能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开,他停住脚步,问道,“我可没听说这里的实验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男人闻言仍不动声色。他保持着微躬的姿态,不卑不亢:“马上您就能知道了。” 他偏过头,望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意有所指:“我们要赶紧送孩子回休息室,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卡尔洛再次向阿尔切斯特颔首以示敬意,而后摆了摆手示意两名成员跟上。 他们从阿尔切斯特身侧经过。而骸,担架上的骸,随着步子的起伏上下颠簸。男孩眉头紧锁,手攥着袖口,很不舒服似的,翻了个身,仍把自己蜷着。 「他倒是忠心。」阿尔切斯特盯着卡尔洛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哂笑道,「事情真是愈发不妙了。」 # 「亲爱的阿尔切斯特: 这是一封私密的、个人的信件,经由我信赖的家族成员交付到你的手中。」 泛黄的牛皮信封,印有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纹徽的红褐火漆。正如信中所写,阿尔切斯特一走进实验室,信就由家族成员交到了他手中。 而同样如卡尔洛所说,他很快就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你离开的这几天中,其他家族对我们的打击愈发猛烈。 他们带上更精锐的人马,准备更充分的武器,袭击我们的据点,破坏我们的工厂。 艾斯托拉涅欧的兄弟都是好样的,他们殊死抵抗,誓不投降,绝不让这些贪婪的刽子手占到半分便宜。 只是寡难敌众,枪林弹雨之下,血肉之躯终究无法顽抗太久,扭转乾坤。」 阿尔切斯特读着这封来信,几乎能够想象出阿蒂利奥写下这些字时的神态。那双蓝色的眼睛一定是悲悯的,写下这封信的手一定是坚决的。 自他诞生以来,巴勒莫的黑手党便是艾斯托拉涅欧一家独大。 以「附身弹」为起始,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研制出各式各样、品种繁多的特殊弹,迅速在意大利黑手党间咬下一席之地。 他们走的是这样的“歪路子”起家,自然也无需靠黑手党的寻常行当维持发展——当然,阿尔切斯特想——这其中想必也有他那薄命的母亲,希尔维亚的手笔。希尔维亚是一位善良、正直,且充满生活激情的女性,阿蒂利奥深受其影响。因而在阿蒂利奥的统领下,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从不涉毒。虽然他们也会走私武器或是交易军火,但产业获得的利润,每年都会有相当大的比例流向政府。 「义捐」。家族的人常常这么调侃。 阿尔切斯特记忆里的巴勒莫粗粝质朴,民风淳厚,连阳光都带着股不加粉饰的泼辣劲儿,烘在人的身上炙热、温暖。在艾斯托拉涅欧的管辖下,由于不同家族冲突而产生的火拼日益减少。虽然痼疾难消,那些由于争吵、纠纷而在居民之间产生的群架、械斗还是不时发生,但这更多地可以被归于巴勒莫的生活艺术。 总的来说,这里的人们热情洋溢,亲切好客,邻里关系其乐融融,和睦融洽;无论如何都不像如今这般,相互搏斗,血流成河。 他捏着信,继续向下阅读。 「他们以为这些就足以打倒我们;他们以为他们可以用暴力、蛮横迫使我们屈服。 但他们错了。艾斯托拉涅欧不会让任何一个成员的血白流。 如今,实验室特殊能力的开发紧锣密鼓,但我们仍需加紧实验的脚步,尽快研制出能与他们抗衡的力量。 这是我们胜利的唯一手段。」 负责研究的成员就站在不远处。他们埋头处理检查的数据,或是摆弄实验用到的机器,沉默不语。 直到阿尔切斯特合上信,开口了: “打扰一下,烦请借我点火。” 研究员这才从手中的事务间抬起头,眼下的乌青重得吓人。 很快,便有人到外面为他取来一支火机,通体发银,同样烤有家族的纹徽。 阿尔切斯特按下火机,橘红的火苗从火嘴跃出,微弱、渺小、颤颤巍巍。他将信贴上焰心,注视着信纸在火焰的蚕食下一点点疲软、焦黑,而后化作枯瘦的白,落为灰烬。 “卡尔洛告诉你们要加快实验的进程?”他望向研究员,询问道。 “是的。”其中一人开口了,“但您请放心,给您进行的实验经过了严格地计划与万全地准备,绝对可以保障安全性。 “您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他瞧着阿尔切斯特,目光灼灼。 阿尔切斯特不置可否,转而问:“所以剩下的人会像今天抬出去的那个小孩一样被对待,哪怕他们承受不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另一名成员开口了,“他们没有那样好的运气,只能自求多福了。” 阿尔切斯特是幸运的。当他脑海中出现这句话语时,那些遥远的记忆又再度袭来。在他还是雾岛怜央,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似乎也曾有人对他说过这些—— # 琴酒接手他的第一年,或者说他父母“叛逃”的那一年,是雾岛怜央接受实验最多的一段日子。 那时雾岛怜央六岁,隔三差五地就得去趟实验室。他的身上被插满不知用来做些什么的管子,而管子的那头连接着嗡嗡作响的庞大机器。采血,或是注射,雾岛怜央躺在手术床上,静静看着那些属于他的血液从体内流去,再看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沿着管子流入他的身体。 实验室里其实不只有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小孩。他们接受实验的时间似乎比雾岛怜央更久,每次他来时,他们躺在病床上;每当他离开时,他们依旧躺在那里。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琴酒很少会来看他;即使来了,也往往是寡言的。每次见到他,他的嘴中总是含着烟,却不常点燃。他大步往前迈着,黑色风衣的衣摆随之旋起;虽然极淡,但雾岛怜央仍能嗅到萦绕他周身的烟草气息。 琴酒就是这样,不管小孩的步长,不顾小孩的身高。他不会等你,如果不想被抛下,就得自己跟上。 但有时,他又会做出一些称得上体贴的举动,比如将衣服扔给冷得直打哆嗦的小雾岛,或是在他接近时掐灭手中的烟,又或者,提醒他要系好安全带。雾岛怜央至今仍分不清,这到底是出于boss要求照顾他的命令,还是Gin发自内心的、微不足道的施舍。 但对小雾岛而言,这是一种温情与认可的体现。终于有一天,他壮着胆子开口了: “他们……”他回过头,看向玻璃窗内、病床上的孩子们,“他们为什么会一直在这里呢?” 而后这么多天以来,琴酒第一次为他停下脚步。他侧过头,饶有兴趣地往后瞥了一眼: “给你个机会,”男人很高,又叼着烟,声音在雾岛怜央听来有些轻飘飘,“你真的想知道吗?” 那时的雾岛怜央满心眼都是琴酒对自己的回应。“我想!”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闻言,琴酒完全转过身来。 “你是组织迄今为止打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容器。”他自上而下注视着雾岛怜央的眼睛,“所以你可以自由活动。” “而他们?”男人嗤笑一声,“他们不过是复现你奇迹失败后的拙劣的废品,唯一的用处就是躺在病床上被组织榨干最后的价值。” “你很幸运。”他扔下一句结论,继续向前走去,“不过运气也归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六岁的雾岛怜央不懂试验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懂试验到底给他带来了怎样的能力。他只知道试验让他疼痛,让他过去的记忆变得模糊,让他的父母抛弃他而去。 六岁的雾岛怜央同样不懂琴酒的这番话是什么含义,他只是茫然地迎着琴酒的目光,感到喉咙有些发紧。是因为男人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吗?他是在夸奖自己吗?他想问,但他说不出话来。 直到时间缓缓流逝,不知哪一天起,其中的一个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面孔;而后某一天,又一个孩子离开,一个新人加入。雾岛怜央就这样见证着身边的面孔由熟到生,又由生到熟,再由熟到生……源源不断,周而复始,他这才逐渐理解琴酒的话语。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漫无止境的轮回里,只有他是那个唯得赦免的幸运儿。 虽然很短,而且很晚,但真的很晚,实在太困改不动了。。。去睡了,明天再改。 改完了[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 第五章大改了,建议重新阅读;非常抱歉,但之后应该不会出现类似情况(12.10) “少爷,”阿尔切斯特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将他从回忆中一下拉了回来,“您知道吗?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人如今过着过街老鼠般的生活。” 还是刚刚讲话的那个成员。他语气哀切,一时间仿佛忘记了站在他身前的人是家族的少主,只是一味地诉说。 “我们的弟兄只要在街上被认出来,就会像虫子一样被人用枪指着。” 身边的人拍了拍男人的肩,他倏地安静下来。 “抱歉,少爷。”他向阿尔切斯特鞠了一躬,“是我逾矩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男人却突然开口:“这里的任何人都一定不会辜负首领和您的信任的。” 他们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悲伤、希冀与虔诚。 阿尔切斯特不禁感到一股莫大的荒谬。 家族若要存续,就要献祭孩童们的幸福;而孩童们离开家族,在如今的巴勒莫也无庇身之所。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质问也好,顺从也罢;但他没有,他只是紧紧闭着嘴,伫立在这里。人们的声音淡去了,胸腔里的心脏鼓起了,耳里响起跳动的噪点,一下、一下,震得阿尔切斯特头晕目眩。 “一定要这么做吗?”阿尔切斯特想问,但他又应当以怎样的身份说出口;就像当初的雾岛怜央又有什么资格质问Gin,“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幼稚,可笑,且毫无裨益。 艾斯托拉涅欧人人喊打,在巴勒莫的土地上就此消亡,这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不是吗?而他顺应阿蒂利奥的心意来到这里,除去那个所谓的任务的需要,本来不也是因为他希望能助艾斯托拉涅欧一臂之力,顺利度过难关吗? 直到今天,阿尔切斯特也不知道当初那些与他一同接受试验的小孩究竟何去何从,是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是拖着残破的躯体苟延残喘;他也曾利用在组织的权限调查,只是无果,哪怕在组织的实验品中,他们都是不配拥有姓名,甚至编号的那一部分。 尽管如此,阿尔切斯特仍旧告诉自己:没关系的,艾斯托拉涅欧与组织不同,他们需要这些孩子;他们只会痛苦片刻,但性命无忧。没关系的 “很好。”于是他听到自己说,“但要多加小心,下手一定要注意分寸,实验体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是很珍贵的。” “是。”成员们齐声应道。 “我完整地得到附身术需要多久?”阿尔切斯特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三周。”他们很快答道,“只用三周您就可以……。” 三周?艾斯托拉涅欧怕是只剩残骸了。 “太慢了。”于是阿尔切斯特打断他们,“两周,不,十天之内我就要掌握它。” “但是……”他们反倒踌躇起来。 “时间不是很紧迫吗?”阿尔切斯特笑了。 “这是命令。”而后他斩钉截铁说,“一切都是为了「Cosa Nostra」。” 成员们相视一眼,不再迟疑。 “如您所愿。”他们俯首道,“为了「Cosa Nostra」。” 「为什么要……」0174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我帮不了小孩,也救不了艾斯托拉涅欧。」阿尔切斯特平静地说,「唯一能做的就是早日继承所谓的“附身术”,平息这场闹剧。」 # 做完检查,阿尔切斯特往休息室的方向回去,想着刚刚成员们和他说的话。 “您问那个男孩?他是「轮回之眼」难得的配型,我们把轮回之眼植入了他的右眼。” “植入「轮回之眼」后理论上会拥有「六道轮回」的能力,但不知为何,他到现在为止连「天神道」的能力都没掌握。” “嗯……这也是很珍稀的资源了,不能白白浪费掉;所以我们今天才尝试了各种刺激手段,但似乎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他昨天能和我搭上话靠的就是“轮回之眼”吧。」廊道依旧寂静无声,阿尔切斯特感到有些冷,「不愧是世界的重要人物啊。」 「嗯。」0174也不禁感叹男孩的过人,「连研究者都骗过去了。」 「而且要瞒住自己的能力势必要接受更粗暴的对待。」阿尔切斯特想到昨日的骸,男孩的眼中是深深的悲恸与恨意,「毅力、智谋和耐心,缺一不可。」 「他这样,怕是不用我的帮助都可以自己逃出去。」 说着,阿尔切斯特推开休息室的门。 出乎意料地,休息室并不想他想象中的一样空旷、落寞;相反,小孩们大多都回来了,纷纷聚在一起。 他向小孩们围住的地方望去,心下了然——是骸的床位。 于是他也往那边走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才靠近,阿尔切斯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这么关心我啊?”他笑眯眯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犬正龇拉着牙,看着他。 而看到犬的神情,阿尔切斯特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愧疚。 “哈?别自作多情了。”男孩移开视线,吐了吐舌,“只是我魔方都拼好了。”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魔方:上白下蓝,前红后橙,左绿右蓝,整整齐齐。 「0174。」阿尔切斯特接过魔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有暴力拼拆的痕迹,「你信是他自己拼的还是信骸君是个普通小孩。」 「一定要选一个吗……」0174陷入了纠结,「那还是信这个魔方是他自己拼的吧。」 「了不起的骸君~」他笑说,「不过我也会这么选啦。」 “是犬一个人完成的吗?”想归想,阿尔切斯特向来不吝啬夸奖:“很厉害嘛。” “嗯……”犬倒吞吐起来,“有其他人指导我。” “但如果不是我聪明,也学不了这么快。”生怕被误会似的,男孩很快补充道,视线不时地飘到他身上。 “嗯,我也这么觉得。很棒的犬。”阿尔切斯特再次表示肯定,而后又问,“大家为什么围在这里呢?” 小孩们将六道骸的床层层围住,实在没地方站的就回到自己的床位,但目光还是时刻注意着这边。 难道骸君的人缘在小孩中还相当不错?他想着,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只要他愿意,这些小孩就会很快对他言听计从。但这样太高调,太引人注目,听上去又不像是他的做法。 但很快,犬就告诉他了答案。 “他是我们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被昏迷着送回来的。”犬沉默半晌,开口了。 看得出来,犬试图让自己的口吻轻松一点,刻意扬起了音量,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消沉。 “你才来可能不太清楚,”他继续说着,“虽然试验很疼,但那些人会注意分寸的,不会真让你疼昏过去。” “从来不会像今天一样。”犬望向床上的骸,再次低声重复。 于是阿尔切斯特终于明白了房间里压抑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小孩们远比他们想象得敏锐。只消一眼,他们便能从中窥见自己未来的样貌。 “话说他叫什么啊?” “不知道,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 “平时也没见他来活动区。” “这也太可怕了。” “我们也会这样吗?” 孩子们窃窃私语着。 哪怕之前素不相识,他们依旧把实验室的全部孩子视作自己的伙伴。他们为伙伴的遭遇深切地忧虑着,并为自己可能的将来害怕不已。 这份敏锐是好事吗?或许是的,阿尔切斯特想起上一辈子那些试验品麻木的神色。又或许不是,他看着犬,犬正微微颤抖着。 于是他轻轻碰了碰犬的头发。 “会没事的。”阿尔切斯特轻声说。 虽然有些痛苦,但等到他获得「附身术」后—— “会没事的。” # “你从四天王天堕落至此,不为积福修德向上攀援,竟要前往那八苦缠身的人道?” 话者乃一“男子”,三头六臂,面容青黑,口中含火,可谓奇丑无比,能止小孩夜啼。 其为「阿修罗道」间一修罗王,而立于前者,正是六道骸。 骸自幼在意大利长大。尽管他天性聪慧,深思熟虑,与其他孩童相比,称得上博览群书,但总归是出生在天主教家庭。纵使他能将新约旧约倒背如流,对圣体圣事了若指掌,但对佛教,可谓几乎一无所知。 在植入「轮回之眼」前,骸怎么也没有想到,驯服它的过程竟是要踏遍六道轮回。 「众生多有生光音天者,自然化生,欢喜为食,身光自照,神足飞空,安乐无碍,寿命长久。*」 骸所行上一道为「天神道」。众生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养松乔之寿,实在称得上一句「世外桃源」。 骸却不沉醉于此。福尽则堕,他不明白这般生活有何意义。一切资源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如此丰盈的环境下又怎敢夸口称「善」。自欺欺人,虚伪之至,明明稍加引诱就会如同那些虎视眈眈的黑手党、如同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之人一样丑态毕露,骸只觉得作呕。 嗔念过重,「天神道」不攻自破。那时骸从梦境中醒来,便发现他已然获得这第六道的能力。 而他再一次进入轮回便是今天——艾斯托拉涅欧的走狗再次加重了实验的力道,他们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便用各种手段极尽折磨:鼓捣他的眼球,电击他的身体,刺激他的双耳。 「天神道」向下乃「修罗道」。这里的众生男丑女端,以暴制暴。 他来到这里时天神与修罗两道正在交战,而他手边恰好有着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三叉戟。 于是他拿起武器,加入战斗。 骸力量尚弱,在这一战中筋疲力尽,遍体鳞伤;但或许因为这是幻境,又或是因为他怀恨在心,在这战斗间骸只觉得畅快,而这修罗道间的苦不足今日试验中的百分之一。 听到那怪物的问题,骸丝毫不惧,直言说: “人间还有我未尽的仇恨。 闻言修罗王却抚掌大笑,肯首应允:“我将赐予你修罗之力,从此以往你可以自由使用斗气。” 骸没有道谢,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 他从轮回中醒来。 嘿嘿总算写完了,写得很爽。 没有人愿意和作者互动一下吗,骂我两句也可以??,怎么让话唠单机写文啊。! 六道轮回的部分看看就可以,作者速成的,没想到文盲也要学佛学。 哦对了,还有引用。*出自《长阿含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如同一块庞大、倔强的礁石,沉默地矗立在此。 骸缓缓睁开眼,一时以为自己仍置身轮回之中,一切光线与声音都被吞噬殆尽,而他孑然一身,孤单一人。 突然,什么覆上他的眼,虚搭着的,但鼻尖与眼睫都能感受到它的冰凉。 是谁?骸一个哆嗦,下意识抬手,抓住那个入侵者。 对方不动弹了。 “放轻松。”骸正警惕着对方的动作,一个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 很轻,压着音量,但在这个寂静无声之地显得是那样的清晰。 “我是Gennaro。”那个声音说。 # 休息室内一片漆黑,只有门外廊道的灯光沿着门缝沥进一点,让人不至陷入全然的黑暗。 「他再不醒的话我就要去睡了。」阿尔切斯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这里熄灯真早,搞得我也有些困了。」 「早点休息吧。」0174看他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温声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一样。」 「再待一会儿。」阿尔切斯特只是无聊地捏着面前被子的一角,将它揉搓成各种形状,「明天可不会像今天一样轻松了。」 说着,他向床上的男孩看去。是骸。骸在黑暗中浮现着隐约的轮廓,安安静静,眉头却不时皱起。 连做梦都不得安宁。阿尔切斯特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然而下一刻,他却似乎看见男孩的手指颤了一颤。 这不是错觉,因为骸慢慢睁开了眼。 他就这样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一言不发。 他或许需要一点光源。阿尔切斯特看着骸,而后伸出手,虚搭上骸的眼,准备打开一旁的台灯。没想到手还没罩上,男孩却猛地抖了一下,而后用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间,阿尔切斯特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他惊奇地打量着骸捏住自己的地方,可惜光线实在太暗,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也是「轮回之眼」的力量吗?于是阿尔切斯特不再挣扎。他可没有什么受虐的癖好。 “放轻松,”他安抚道——没有让男孩手也松开点的意思,“我是Gennaro。” “Gennaro?”骸沉默了片刻,试探地问道。沙哑的嗓音把阿尔切斯特吓了一跳。 他试着活动下手腕,骸却不仅没有松手,反而锢得更紧了些。 “嗯。”他索性不管了,耐心回答,“这里就是休息室,你在你的床上;如果想的话,我还可以把床头的灯打开。” “麻烦了。”骸听上去简直要说不出话了。 “小心眼睛哦。”阿尔切斯特最后提醒一句,伸出手按下台灯开关。 “啪”的一声,台灯亮起,在漆黑的休息室间撑起一小片亮光。 骸就这么半眯着眼,像在适应光线,又像在看清面前人的相貌。终于,他迟缓地眨了下眼,松开了抓着的阿尔切斯特的手腕。 骸张了张嘴。 “要喝点水吗?”阿尔切斯特有眼色极了,见他嗓子难受,便将一旁桌子上的水往手边推了推。 “我……”骸却没说要,只是慢慢地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艰难地说,“睡了多久了?” “嗯?”阿尔切斯特没想到男孩先问了这个,愣了一下,“半天左右。现在还是你昏迷的晚上。” 说着,还是把水递了过去。 “这样啊。”骸接过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再次开口时终于不复先前的沙哑。 “Gennaro为什么不去休息呢?”他扯了扯嘴角,有些嘲意,“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觉得一个人在晚上醒来的话会有些落寞吧。”阿尔切斯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再晚我也撑不住了。” “桌上还有晚上的盒饭。”没等骸开口,他自顾自地说道,“饿了的话就先吃点。” 骸没有拒绝,他接过盒饭,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几口。 “很狼狈吧,我今天的样子。”他垂下眼睛,“没想到今天的实验这么恐怖,我直接昏过去了。” 人吃饱饭就是有力气干活,骸又开始套他的话了。但阿尔切斯特求之不得,于是他顺着骸的话说了下去。 “前两天我来实验室之前,正好听说外面的冲突加剧了。”他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忧愁道,“是因为这个才加重实验的吗?” 骸闻言沉思了片刻。 “很有可能。”他煞有介事地说,语气一个比一个低落,“今天是昏迷,谁知道明天不会不会就是死亡了?” “太可怕了,”阿尔切斯特低声说,“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Gennaro也是被强迫着带到这里的啊。”骸同情地看着阿尔切斯特。 眼看着话题又被拐着弯带到了身份上,阿尔切斯特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佩服于骸敏锐的洞察力。 “我的母亲在斗争中去世了。”于是他深深垂下脑袋,极力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可怜可怜再可怜一些,“我的父亲是一个全身心奉献于家族的人,是他罔顾我的意愿把我送到这里。” “为了家族而宁愿献祭自己的孩子,这还能称得上是父亲吗?”骸轻柔地说,他的声音在阿尔切斯特的上方响起。 ——还能称得上是父亲吗?而阿尔切斯特也这样在心里叩问自己。 如果不是父亲的话,那又该算是什么呢? # 翌日,不似往常一样,孩子们能够自由地起床、洗漱,再依安排选择去活动区或是实验室。 当时钟的指针转向七点的那一刻,房间内从未使用过的广播骤然响起。 “所有人,现在立刻起床……所有人,现在立刻起床……” 合成的电子男声,以平静、森冷的语调播报着,停顿的间隙中划过电流的滋滋声,在一遍遍的重复中让人毛骨悚然。 小孩们从睡梦中惊起。 “务必在三十分钟内洗漱、用餐完毕,在七点三十前准时到达实验室。” “务必在……” 广播循环播放着,直到分针转向五分,声音戛然而止。 整整五分钟,整间休息室中只有广播的声音在回荡。孩子们接二连三地醒来,宛如惊弓之鸟,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却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阿尔切斯特在广播响起的第一下就醒了过来,他睡眠一向很浅。 等待广播放完,他披上外衣,走下了床。 休息室里一时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动作。 “他们……”他听到远处传来小孩的低语,完全没弄明白状况似的,被未知折磨着心神,“他们要做什么啊。” 阿尔切斯特正想开口,却突然听到“哇——”的一声惊呼。 他扭过头,只见一道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在组织的多年经验终于在此时此地派上了用场,阿尔切斯特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于是,于是,那个身影“啪叽”一下摔倒了!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那道身影的下半身惨遭重创,上半身却堪堪挂在了阿尔切斯特的床上,幸免于难。 “……” 阿尔切斯特蹲了下来,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的、属于他隔壁床的男孩。 “你还好吗?”他伸出手,搭话道,“我扶你起来吧。” 男孩缓缓将埋在被子里的脑袋转了过来,露出一张非常意式甜心的漂亮脸蛋。只是对上阿尔切斯特的目光,这张讨人喜欢的脸蛋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他皱巴着脸,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掉出来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阿尔切斯特把他扶了起来,有些哭笑不得:“好一点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 男孩上上下下地把自己的衣服拍拍整整,听到阿尔切斯特的话抬起头,黑溜溜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你人真好……”他看起来又要感动地哭出来了。 有些太肉麻了。阿尔切斯特避开男孩的目光,继续说:“我们有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对我们干什么的。” 他刻意拔高了音量,好让屋子里的小孩都听清些。 阿尔切斯特不太清楚成员们具体会做些什么,但无论如何,迟到或逃跑绝对会是一个更糟糕的选项。 他用余光观察着四周。这边闹出的动静本就吸引了大多小孩的视线,此时他们听到阿尔切斯特的话,纷纷踌躇起来。 “不如大家一起过去。”于是他又添上一句。 而当他说完这句话时,他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厌恶之情。 瞧瞧,号召这些孩子去实验室,这就是他在干的事。 阿尔切斯特几乎要讪然一笑,而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感到掌心中多出了什么东西,有些脆,有些尖,扎得他掌心发痒。 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糖果。 一颗小小的糖果,一口就能含掉,用淡粉的玻璃糖纸包裹着。阿尔切斯特一时忘记了其他,只是捏起它的一边,有些新奇地将它带到灯光下,好在灯光的照耀下看得更清晰点。 糖纸显示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彩,是这间只有黑白二者的实验室中唯一的亮色。 “要刷了牙才能吃哦。”男孩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 或是听到阿尔切斯特的话,或是看到有人带头前往,又或是截止时间迫在眉睫,房间里的小孩陆陆续续地动了,在最后的七点半,实验室竟真的聚集起一大批人。 几个研究员正站在房间中央摆弄着各种仪器,卡尔洛则来回检视着房中的小孩。 “Gennaro。”阿尔切斯特正寻找着骸的身影,一旁的犬却撞了撞他的胳膊。 犬罕见地压着嗓子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你不害怕吗?”还没等阿尔切斯特回答,东尼,也就是今早摔倒的邻床小孩先开口了。 这反问乍一听像极了挑衅——如果忽略东尼此时哭丧着的一张脸。 “哈?你在说什么呢?”犬有些气急,“我才不是胆小鬼呢。” 两人就这样隔着他你一眼我一语地拌起嘴来,这下阿尔切斯特彻底不用回答了。 他环顾一周,看见了呆在房间另一角的六道骸——天知道他是怎么让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的——放下心来,而后数了数人数。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没了? 他又扫视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人,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轰”的闷响,好似有怪物拖着尾巴摩过地面。 阿尔切斯特下意识循声望去——是门,实验室的门又打开了,两个成员各架着着两个孩子拖了进来。他们面色惨白,衣冠不整,此时正半张着嘴,嗓子里溢出细小的呜咽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报告队长,已经抓回来了。”其中一个成员说道,又将孩子往里拖了些。 卡尔洛抬起头,冷冷审视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亏你们还是艾斯托拉涅欧家的小孩。”他冷嘲道,“把眼泪鼻涕都给我收回去。” 那几个小孩立刻紧紧合上嘴,拼命把自己的抽泣声憋回去。 然而事与愿违,纵使再怎么样死死地咬住嘴,出于恐惧的求救声也不可能被就此咽下。终于,一个小孩嘴巴破开,爆发出一声凄切的嚎啕。 “呵。”卡尔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厌恶地皱起眉,“艾斯托拉涅欧不需要听不懂人话的蠢蛋。” “违反了规则的人都要接受惩罚。” 虽然我晚了,但应该不算短o.O 。? 今天终于收到过签的站短了,嘿嘿,一整周了等的还是有点心焦的~感谢编编也感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