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之庄稼汉》 第1446章 试探 但开口的那一刻,应铎也意识到,他本质上和他们也没有区别,见色起意。 秦疏月淡笑不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似李氏真的很会管教孩子,纷纷向她请教育儿经。 黄飞虎就是按照这个思路,这才想到的由弱而强的攻城之法。不能说错,只能说太堂堂正正了。 不夸张的说,哪怕妖族士兵的整体水平高于人族,可在战场上相遇的话,妖族大军依旧不如人族大军,会被杀的大败。 除此之外,姊妹之间的争锋,一概不参加,一概不多嘴,练就了装傻充愣的好本事。 在床上的时候,他曾经和自己短暂地相拥,唐棠记得男人的身型很高大,但具体的却没有什么印象。 如此一来,那这一关的奖励等于完全拿不到了,架子上的药品更是想都别想。 而陆云则是把萧欣儿账号上李期能够用到的东西都交易到李期账号。 贺连洲在祝夏身前蹲下,修长手指拈着手帕,及一盒紫色包装的巧克力,朝她递了过去。 囫囵地叫了半年之久的少夫人少奶奶,原主终究没能得偿所愿,这些人,都欠她的。 有阿荼作向导,辛炎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一路上,阿荼不时向辛炎介绍这一带的情况。 “呵呵!”见到这一幕,叶玄不禁摇了摇头,然而推开包间的门走了进去。 “你把算穿越飓风魔海?”爱丽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莫佑要干什么。 温凉片刻也没有耽误,拿上自己的湿衣服就转身出了别墅,似乎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钟。 “灵气眼?”寻老喉咙干涩地挤出这三个字,但是没人注意到他说什么。 他下意识看了看一直笑呵呵跟个邻家大孩子似的胖子。作为情报员出身的他忽然有种预感,不会是为了他而来吧? 我接过她的手机一看,发现网上的新闻是警方发的,上面还配了不少的图片,里面不乏一些蔫头搭脑的家伙,直到警察上门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当然还有一些臊眉耷眼的主犯和从犯。 而这个时候,“撕裂者”也停止了攻击动作,僵在那儿,傻傻地抬头。 继母对杜鹃越来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天天在家不是打就是骂,杜鹃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道了。直到有一天,杜鹃的爹因为下雨,所以比平时早回了一点,就正好撞见自己的老婆在打杜鹃。 “革命友谊那就是战友,战友那是说好听的,我看现在年轻人都流行 什么炮友了!”苏安忠满脸嫌弃的皱眉。 这无疑意味着……此时此刻,在帝皇大酒店低层住着的那位大人物,十有八九,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八极门海外掌门人了。 “拦住他!”一个维持结界的忍者忽然对着结界中的队友大声喊道。 当然,唐百花听到了这道声音之后。不禁脸色骤变,因为她听出来,这是蓝嫣然的声音。 两道寒光的攻击一下落空,锋利的军刀刺在石头上,溅起一抹细碎的火星。 卢统最后还是没有开枪救人,他觉得凭这些人想要对付师兄,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师兄没跑肯定有更深的原因在里面。 秦天远远的已经看到了脸色阴森可怖的丁原,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他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我若是买不起,我就向你磕三个头,自己滚出去,以后见到你就绕道走,如何。”秦天淡淡说道。 她的异火,可是非常的强大,就算是十二级妖兽都会被慢慢吞噬,而且,她眼睁睁的看到大师兄身上沾染了她的异火,如今大师兄身上却是没有丝毫的伤势。 “那么,他们必定获得了大机缘,很可能比他们之前更加强大!”雷家家主雷龙叹道。 灵土是修真界用来栽种天才地宝用的土壤,不是凡间的土壤能比的,现实中还真的有灵土存在? 这会穆明舒还未说话,墨石便一脚踹了下去,他可不是穆明舒那点花拳绣腿,不过用了五分力就叫赵奕彴踹得趴在地上半日动弹不得。 一声十分突兀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话音刚落,整个世界都归于了平静。 整个洛家也陷入了低沉时期,这不仅仅是少了一位元士那般简单,而是直接影响到了整个洛家的实力。 跟着她后头的几个婆子齐齐应一声,便上前去抬杨晋,可陈氏伤心过度,硬是趴在杨晋身上不叫人动他。 “她?这是为何?”沈沉陆挑帘而入,嘴角噙着一点玩味,眸中却是带着一丝疑惑。 之所以他肯同意跑到太平洋上袭击海上基地,倒不是他胆子变大了,而是凯奇计划很周全,虽然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但是危险系数却不是太高。 何监生的冷汗再次涌出,他也是大意了,忘了这位县尊大人铁面无私,谁的面子也不给,别说他是个乡绅,只怕就算是县尊大人的亲友,遇上事儿也得俯首帖耳等着论处。 老实说,哪怕苏鹤亭就是送了一块废铁,元宁也会当宝贝的,何况这东西的意义远大于价值。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 第1447章 夺权 蒋济怒而离府,高柔等人又呆了一会,说了一些话,让司马太傅好好休息,随之告辞。 “高公,不多坐一会么?” 端着药碗进来的司马昭,看到高柔等人要走,连忙问了一句。 “不了,仲达有伤在身,身体又虚,还是让他多多休息,吾等就不多打扰了。” 高柔看到司马昭端的药碗,又想起了什么,多说了一句: “还有那人参,早晚多熬些参汤,莫要吝惜。若是不够,吾等这几张老脸,别的用处没有,面子还是有几分的。” 司马昭连忙道谢,然后放下药碗,送诸人离开。 待他重新回到屋里,但见药碗已经空了,自家大人自行坐在榻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 “大人?” “嗯,都走了?” 司马昭把门关紧后,还仔细地看了一遍,防止有风从哪个缝隙吹进来,一边回答: “是,孩儿已经把诸公都送走了。” 哪知身后的司马懿却吩咐道: “把门开一些,屋里太闷,透透气。” 司马昭闻言,有些惊讶地转身: “可是大人,你的身体……” “让你开你就开,莫要说那么多废话,我暂时还死不了。” 司马昭看到自家大人那没有表情的脸,又听不出话里的情绪,不敢违背,只好老老实实地又把门开了一些缝隙。 一股冷风趁机冲了进来,让司马懿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同时也感受到了新鲜的空气。 “雪是什么时候停的?” “昨日夜里。” “下得大么?” “挺大的,积雪都到小腿了。” 司马懿轻嗯一下,缓缓道,“这才是第一场雪啊,大魏今年看来又不好过了。” 听到这个话,司马昭忍不住地说道: “大人,你都这样了,我们司马氏一族,甚至被人赶出了河内。孩儿以为,我们将来如何立足,才是大人要考虑的问题。” 整个家族被迫迁离祖地,这在以前,是绝对无法想像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 河东惨祸发生以后,这种事情已经越来越常见。 要么被汉国移民实边,要么是主动远离汉国。 这种现象,让某些年代久远的家族,终于回忆起被前汉陵邑制度支配的恐惧。 汉国所谓的新政,本质是个 什么东西,汉国最大的权臣冯某人,对世家大族又是个什么态度,司马太傅看得远比自己儿子清楚。 听到自家儿子这么说,司马太傅冷笑一声: “蠢货!” 司马昭似乎没有想到自家大人会这么骂自己,竟是怔了一怔,有些迟疑道: “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蠢货!”司马懿提高了声音,看向儿子,甚至带了一丝嘲讽,“有问题吗?” “大人……我……”司马昭嘴唇动了动,不敢说话。 闭上眼,司马懿缓缓说道: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大魏,你以为我们司马氏还能到哪里立足?” 睁开眼,盯向司马昭,略带质问地语气强调道:“保住大魏,才能保住我们司马氏一族,明白了吗?” 从遗留在河内的那些族人遭遇来看,汉国根本容不下司马氏一族。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冯某人不想给司马氏留活路。 至于原因,司马懿能隐隐约约猜到一些。 据河北而抗汉国,是世家大族的某种尝试。 司马氏就是被众世家推举出来的代表。 很显然,汉国不希望出现这种尝试。 更有可能的,是冯某人不愿意看到这种苗头。 毕竟从冯某人出山时起,就一直与世家不对付,这些年又一直在汉国推行所谓的新政。 司马懿这些年一直与冯某人交手,在思索对手的同时,每每思及此人所图,总是会有些心惊肉跳。 因为其所作所为,无一不表明此人对世家的仇视——虽然不明白这种仇视从何而来。 很明显,司马氏与河北世家的尝试,似乎极大地刺激到了他。 当然,司马懿不是没有想过试探冯某人的底线在哪里——毕竟将来投汉未必不是一条好出路。 从河北败退,他之所以并没有立刻率兵前往谯县,除了是防备汉军继续南下,其实也有拖延时间,观察局势的意图在里面。 但遗留在河内那些族人的遭遇,让他心里的最后那点侥幸破灭。 而作为世家代表的司马氏,在冯某人眼里,很有可能已经成了要用来被儆猴的那只鸡。 事到如今,司马懿心里要说不后悔,那就是假话。 本以为拥重兵据河北是司马氏成为最顶级世家的起点,没想到却是投汉的最后机会。 “吾等不容于汉国,天下 除了大魏,哪还有司马氏的立足之地?” 司马懿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是面有不屑地问道,“难道你还想去投吴寇?” 那还不如直接投汉呢! 免得受二遍罪。 现在汉国和吴国还是表面上的同盟,汉国也乐得把主要精力放到大魏身上。 但如果有朝一日没了大魏挡在前面,吴寇难道还想独善其身? 做梦去吧! 司马懿自忖,若自己是孙权,在确认河北丢失之后,第一时间肯定就是派人北上主动向大魏求和。 可惜的是,江东鼠辈,皆是目不见睫之徒。 从河北开打伊始,就听说孙权聚兵于建业。 现在河北都打完了,对方还是聚兵于建业。 也不知道孙贼究竟是在干什么吃的! 当然,曹爽之辈,更是愚蠢之至。 这个时候不想办法与吴国和解,还忙着想要对付自己这个太傅。 竖子! 豚犬! 庸狗! 心里把孙权和曹爽骂了个遍,司马懿这才又开口问道: “我曾让你在这边买些庄子,你买了没有?” 司马昭明显有些跟不上自家大人的脑回路,明显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回大人,已经买了。” “那就好。”司马懿长舒了一口气,“这城里暂时没有我们落脚之地,你找个机会出城去,让从河内过来的人都住到庄子去。” 跟过来的族人有不少,现在连司马懿自己都是住在破烂府邸,城外的族人全部住进来不现实。 真要全部入了城,万一曹爽发疯,要拿整个司马氏家族开刀,那就真是一锅端走。 虽说可能性不大,但就怕万一,不可不防。 司马昭应下。 ----------------- 相比于没司马太傅担忧大魏的将来,担忧自己族人有没有地方住,曹大将军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大将军府的暖阁里,椒泥涂壁蒸腾出的异香,渗入悬垂的蜀锦幔帐。 曹爽赤脚踏在精美的细绒地毯上,金丝袜套沾着泼翻的葡萄酒渍。 十二架青铜兽首熏炉环列四周,上面每一个托盘,都点着婴儿手臂粗的蜡烛。 蜡里混了羊脂,蜡芯掺了西域驼绒,把整个暖阁照得亮透无比。 原本皇帝才能用的金盘,此时正光明正大摆在案几上。 盘中盛着的整只熊掌被琥珀色的蜜汁裹住,熊掌周围的雪蛤卵如珍珠滚动。 金匕划开熊掌,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熊掌用蜀国那边传过来的蜂蜜熬了三天三夜,听那些商队的管事说,这可是滇南才有的野蜂蜜,就算在蜀国,也没几人能享用,如今倒便宜了我们!” (养蜂专家,冯某人的媵妾李慕之弟李同点了个赞。) 何晏拍开酒坛泥封,琥珀酒液倾入错金樽,樽身镶嵌的夜明珠映得他脸上的铅粉泛着青色。 随意指了几下,示意周围,“由西蜀传过来的享用之物,或多或少都与冯贼有些关系。” “那冯鬼王不愧是山门子弟,这伺候人的本事,确实难得。” 言毕,在座的人都大笑起来。 “刘备乃是织席贩履之徒,这冯贼,也不过是贩运诸货的商贾罢了。” 众人再次大笑。 只是大笑之后,却是默契地没有深入提起与蜀汉有关的话题。 河北一战,让司马懿退出了朝堂,彻底失去了与大将军相抗衡的能力。 但同时也让蜀汉的威胁,真正地降临到自己一众人头上。 将来如何去应对蜀汉,大伙暂时还没有考虑好。 作为心腹,没有人会这么没眼色,在这种高兴的时候过多地提起蜀汉,扫大将军的兴。 不提蜀汉,免得扫兴,那就自然要提助兴的事。 “听说那老贼已经醒了?” 丁谧适时地提起了司马懿。 阶下乐伎手里的箜篌音调一变,庭内的气氛也跟着放松下来。 “昨日就醒了。” “老东西倒是命大,这么大年纪了,吃了这么一个败仗,从河北一路跑回谯县。前几日又那般折腾,看着他吐血昏迷,我还道他醒不过来了呢。” “喛,话不能这么说,能醒来总比醒不过来的好。若不然,大将军岂不是要背上当众逼死老贼的罪名?” “也是……” 坐在最末尾的李胜,有些谄媚地说道: “大将军,下官打听过了,这两日,以高司徒为首的那些老臣,一个不落地往那太傅府跑,说不定啊,是在密谋什么,大将军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曹爽听到这个话,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一群老不死的!” 作为曹爽最器重的心腹,丁谧微微一笑: “大将军何须在 意?那些老臣,有虚名而无实权,叫得再大声,也不过是如夜犬吠巷,空闻其声罢了,不足为惧。” “倒是那司马老贼与蒋子通从河北带回来的残兵,需及时善后,清除隐患才是。” 曹爽眉头稍舒,点头道: “不错,河北败兵,有数万之众,其中大部追随司马懿多年,只知司马氏而不知陛下,不可不慎。” “河北败兵,以何人为首?” “郭淮卢毓二人。” 听到这个话,曹爽再次重重地哼了一下,甚至把手里的酒杯磕到案上,杯里的酒溅洒了出来。 在座的大部人,看到大将军这个模样,皆知原因。 卢毓,原本是尚书台典选举事,负责百官选任,大将军掌权后,为了稳定人心,欲肃清朝中支持司马懿的人。 此人不但看不清形势,不予配合,甚至处处与大将军作对。 如此也就罢了,还公开上疏,批评大将军任人唯亲,因而惹得大将军大怒不已,干脆罢黜此人。 没想到卢毓居然不思悔改,跑去投靠司马懿。 如今再次听到此人的名字,如何不让大将军恼火? “卢毓,叛大将军而附司马懿,不辨贤愚,不识英雄,乃瞳中灌泥之庸人耳!” 丁谧呵呵一笑,“大将军昔日能一令而罢之,今日亦能一令而黜之,何足道哉?” 卢毓本就是因为怨谤重臣之罪而被罢黜了,如今根本不需要再构陷什么罪名。 只要大将军再次追究以前之事,就足以罢其军职。 曹爽听到这个话,眉头舒展,微微点头,露出笑意。 不知那卢毓看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再次把他免了官职,会是个什么心情? 想到这里,曹爽不由地又愉悦了几分。 “至于郭淮,倒是要费些心思。” 郭淮与卢毓不一样。 卢毓虽大族出身,但范阳卢氏不但背叛整个河北世家,甚至与汉国勾结,主动引汉军入幽州,其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世家底线,现在谁敢为他们说话? 再加上卢氏与刘备的关系,所以卢毓被罢免就罢免了,没有人会为他出头。 太原郭氏又不一样。 太原陷落后,太原郭氏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支持汉国,这是乱世中世家生存法则,是默认的潜规则。 且郭淮在建安年间就开始出仕,文皇帝任五官中郎将时就被召为门下贼曹,后又转任丞相 兵曹议令史。 乃是实打实的大魏元老。 只可惜此人与司马懿走得太近,从关中一战时起,就跟随司马懿。 其族中之女郭氏更是嫁给了司马昭,甚至还生有一子。 在曹爽等人眼里,这已经是司马懿的铁杆支持者。 郭淮的身份,再加上资历,还有军功,让曹爽等人不能像处理卢毓一样,随意处置郭淮。 “也不过是大将军口中的老不死罢了。” 丁谧眼睛微微一眯,淡淡道,“朝中那么多元老,多一个郭淮又有何妨?” 看到丁谧胸有成竹的模样,曹爽连忙问道:“哦?彦靖的意思是……” “自平皇帝东巡以来,朝中百官之职,多有空缺,郭淮久有战功,如今年事已高,陛下怜悯,特召入朝,出任太仆,特进光禄大夫,大将军以为然否?” 丁谧徐徐言毕,问向曹爽。 “妙!”曹爽合掌大笑起来。 邓飏提出一个可能:“但若是那郭淮不愿意,非要领残军抗旨怎么办?” “不会。”不等曹爽开口,丁谧就淡淡地看了一眼邓飏,“郭淮接受太仆之位,虽失兵权,但仍不失九卿之尊,子嗣袭爵之贵。” “若是抗旨,朝廷只需一张圣旨,他就会成为叛乱之徒,富贵尽失。” “如今司马懿已无翻身可能,郭淮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子嗣考虑?” 既是世家大族,就不可能完全绑定在一个人身上。 多方下注,及时止损,才是基操。 不过说起多方下注,何晏又想起一事,连忙提醒道: “吾听闻,太原郭氏,如今已经投靠汉国,特别是郭淮之弟郭配,乃是并州别驾,屡屡为汉国出力。” “若是郭淮投奔汉国,那又当如何?” 丁谧面不改色,似乎早有所料: “若是郭淮有心投奔汉国,在河北时举兵投之不是更好?汉军奇袭邺城时降之,配合汉军切断司马懿大军后路,岂不是大功?” “彼时不降汉国,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降之?走投无路时去投靠,难道会得到汉国的重视?简直就是笑话!” 一方在魏,一方在汉,这才是标准的世家多方下注做法。 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就算他真要去投靠汉国,又有何妨?大将军要的是收编河北败兵,又不是要郭淮这个人。” “唯 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要防备他煽动军士。” 曹爽点头,一锤定音:“那就赶紧派人盯住他,免得生乱!” 沉吟一下,又询问道: “依彦靖之意,派何人前往合适?” 丁谧似是早有意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可令李公昭为长史,前往军中,监视郭淮等人。” 李公昭,名胜。 李胜之父李休曾是张鲁部下,张鲁投降曹操后,李休也跟着降了曹氏。 在浮华案里,李胜曾结交了不少“名士”,成为浮华友。 曹爽掌权后,李胜因为浮华案而熬出头,得到曹爽重用。 “可。” “不过在此之前,最好还是要试探一下司马懿。”丁谧嘴角翘起,“让李公昭代表大将军前去探望司马懿,看看司马懿的身体究竟如何。” “二来,只要司马懿不反对,李公昭前往河北败军监军,就更能名正言顺。” “妙妙妙!” 喜欢蜀汉之庄稼汉 第1448章 试探,自荐 谯县西街的泥泞在午后的惨淡日头下泛着油光。 李胜的云履刚踏上街口,一股臭味便混着雪腥扑来——那是化冻的马粪在泥浆里浮沉。 看到眼前泥泞不堪的道路,李胜不由地掩住了口鼻。 抬头看去,太傅府门前,御赐金匾滴落的桐油凝成黄浊冰溜,正砸在阶前黑水里。 他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若非大将军的吩咐,他实在是不想踏入此地。 想起此行的目的,李胜只能无奈地提着锦袍蹚过泥泞,走至门前,敲了敲门。 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人前来开门,李胜只能推开大门。 吱呀—— 大门发出垂死般的喘息。 门轴挤出的黑泥喷溅在他皂靴上。 门内景象更显腌臜:中庭积雪被踩成灰褐泥浆,浆里混着碎药渣与鸡毛。 府内的人似乎被大门的吱呀声惊动了,司马昭从某个房间出来,正好看到站在中庭的李胜。 李胜脸上的不耐在刹那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笑容。 但见他拱了拱手,谦和地问道: “可是司马公子当面?” 司马昭连忙还礼: “不敢,在下正是司马昭,不知阁下是?” 司马昭这两年在谯县,一直为河北战事奔波,在大将军府前跪了不止一次。 李胜作为曹爽的心腹之一,能认出司马昭,那是理所当然之事。 司马昭也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台中三狗等曹爽心腹来迂回求见,但没有一人给过他机会。 此时的他,只觉得李胜有些面熟,却是不知对方身份和姓名。 “在下乃是大将军府参军李胜,今被大将军任命为河北军长史,特意前来向太傅辞行。” 司马昭一听,脸上露出吃惊之色: “原来是李参军,哦,不不,是昭失言了,恕罪恕罪!原来是李长史,未能远迎,失礼了!” 看着司马昭对着自己不断拱手躬身诚惶诚恐的模样,李胜知道对方至少有一半是慑于大将军的威名,但心里仍是极是受用。 “喛,司马公子何须多礼,是胜冒昧前来,失礼的是我才对。” 言毕,递上谒书,“只求太傅莫要见怪。” 司马昭连忙上前接过谒书,脸上的惶恐之色更甚: “李长史,家父,家父虽醒过来了,但又受了风寒,身子发热不止, 昨日才刚退了热,恐怕,恐怕不便见客。” “是吗?”李胜露出关切之色,“那我就更要见一见太傅了。” 顿了一顿,李胜关切中有些为难之色: “不瞒司马公子,其实我这番来,除了向太傅辞行,同时也是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探视太傅。” “若是见不到太傅,某怕是很难向大将军回命啊!” 听到李胜这半威胁的话,司马昭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他微微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这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长史请!” 等李胜踏入房中,浓重的药味混着臭味直冲脑门,冲得他脚下一个趔趄。 “李长史,请。” 司马昭伸手引路。 看着昏暗的内屋,李胜屏住呼吸,顿了几息,这才硬着头皮继续上前。 “太傅,太傅?” 李胜来到司马懿的榻前,轻声呼唤。 司马懿并无反应。 李胜不由地加大声音,又连唤数声,司马懿这才有了动静,张开浑浊的双眼,嘶声问道: “何,何人啊?” “下官李胜,奉大将军之命,特来拜见太傅。” “李什么?” “李胜。” “李胜是谁?” “胜本是大将军府参军,身无他功,横蒙特恩,出任河北军长史,诣合拜辞,不悟加恩,得蒙引见。” “出兵河北?大将军欲北击汉军耶?” “不是出兵河北,是胜要出任河北军长史,故而特来拜辞太傅,聆听太傅教诲。” 司马懿似乎没有听见,仍是自顾说道: “汉军势大,又有吴寇遥为呼应,大将军欲复河北,若无万全之策,则有被南北夹击之忧,不可不慎。” 李胜又不得不把前话大声复述了一遍。 司马懿这一回终于听清了:“君要出任河北军长史?” “正是。”李胜看着瘦骨嶙峋的司马懿,饶是双方政治立场不同,仍是不禁有些愍然,叹息道: “今主上尚幼,天下恃赖明公,然何意尊体乃尔!” 司马懿闭眼,调整呼吸,令气息相属,然后这才徐徐道: “年老沈疾,死在旦夕,不解君言。君既出任河北军长史,盛德壮烈,好建功勋。” “今当与君别,自顾气力转微,后必不 更会,因欲自力,设薄主人,生死共别。” “欲令犬子昭结君为友,不可相舍去,副懿区区之心。” 李胜亦长叹,答曰:“辄当承教,须待敕命。” 但见司马懿此时已是流涕哽咽,口涎流出,浸湿枕头。 司马昭见此,连忙上前擦拭。 父子二人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李胜似乎若有所思。 四肢不听使唤,口涎流出而不自知,岂非是风痹的症状? 正这般想着,司马昭帮司马懿擦拭完毕后,转过身来歉然道: “李长史,家父早年就曾患过风痹,虽然治好了,但终是留下了隐疾。” “这些年操劳过度,旧疾复发,在长史面前失礼,万望勿怪。” 话未毕,已是红了眼眶,举袖抹了抹眼角。 李胜连称不敢。 再看司马懿两眼睁大,眼珠子尽力往自己这边斜来,嘴巴微张,却是无力说话,口水又要从嘴角流出来,面皮时不时地抽动,颇有些歪嘴斜眼的模样。 当下不再过多停留,借故告退而出。 从太傅府出来,李胜一刻也没有逗留,直接前往大将军府,把自己在太傅府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地说曹爽听。 最后断言道: “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 曹爽听完,忍不住地拍案大笑起来,洋洋得意对左右说道: “吾自此无忧矣!” 丁谧等人皆贺,唯有桓范提醒道: “司马懿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还须提防彼诈病。” 丁谧呵呵一笑,面有不屑: “司马懿年有七十,兵败于河北,折辱于天下,尸厥于城头,发热于榻上,换成他人,怕早已是身死多时。” “如今不过是旧疾风痹复发,已经算是命大,安有余力诈病?” 曹爽闻言,深觉有理,不禁点了点头。 人生七十古来稀,司马懿这么大的年纪,又被这般折腾,能活着确实算得上是命大。 桓范沉声道: “昔日武皇帝召司马懿,司马懿患风痹而不能往,未必不是诈病而拒之。” 言外之意,就是当年司马懿面对武皇帝都能诈病,如今同样也可以。 丁谧淡淡道: “就算诈病又如何?如今彼府上不过父子二人,老仆数人,进出皆有人监视之,城内外皆在大将军掌控之下 ,难道还怕他们父子二人翻了天?” 丁谧有些看不起桓范。 因为早年大将军让桓范出任冀州刺史,没想到此人没过多久,就被司马懿赶了回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若非他与大将军是同乡,安有机会坐在这里与自己说话? 桓范看到丁谧如此瞧不起司马懿,只觉得对方当真是自大,皱眉道: “朝中老臣,皆与司马懿为友,城外数十里,有数万精卒从其命,安能说无忧?” 看到二人又要吵起来,曹爽只觉得头疼,连忙伸手制止: “好了,是否诈病,一次看不出来,那就多去试探几次。汝等皆为吾之心腹,何须为一老贼争吵?” 论起曹爽最看重的心腹,莫过于丁谧。 算计司马懿之谋,多出自其手。 但桓范与曹爽乃是同乡,又居大司农之位,掌天下粮库,同样不可轻慢。 阻止了二人的争吵,曹爽再次让李胜过几日再前往太傅探望。 数日后,李胜再次回来复命: “太傅病情越发恶化,不可复济,令人怆然!” 于是曹爽等人不复防备。 奉命试探完司马懿,正当李胜回府准备前往河北军出任长史时,忽有下人禀报,只言有客上门。 看了拜帖,李胜不禁有些疑惑: “他来干什么?” 再看看随着拜帖一齐递上来的礼单,眉头微微一挑,这礼可不轻。 想了想,吩咐道: “请他进来。” 整了整衣冠,李胜来到前院,对着等候在客厅的人拱手道: “没想到公闾会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贾充连忙起身,还礼道: “不敢不敢,是充冒昧前来打扰,该说恕罪的当是充才对。” 李胜哈哈一笑,请贾充入座。 看着李胜也坐下,贾充这才说道: “充此次前来,乃是贺公出任河北军长史,区区薄礼,还望长史公莫要嫌弃。” 李胜连忙摆手: “喛,过谦了,那可不是什么薄礼,那可是厚礼!吾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长史公喜欢就好。” 寒喧过后,李胜看着贾充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主动问道: “公闾此次送了这么多的礼,想来不仅仅是祝贺这般简单吧?” 贾充连忙起身拱手 行礼: “长史公明鉴,充确还有些许私心。” “喛,见外了不是?”看在厚礼的份上,李胜摆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什么公的私的,但讲就是。” “是,谢过长史公。”贾充顿了一下,似乎是筹措语言,然后说道,“长史公也知道,自家父去世后,充虽受厚恩,得以嗣爵。” “然这么些年,充虽有建功之心,却一直浑浑碌碌,无有所为,愧对大魏厚禄,无颜面对先父。” “听闻长史公受大将军重托,要前去河北残军安抚人心,充不才,愿意毛遂自荐,助长史公一臂之力,为公前驱。” “哦?”李胜有些意外,“公闾身为尚书郎,居清贵之职,竟然不愿意坐堂,却想去面对那些军中鄙夫?” 贾充苦笑: “虽是清贵,然则不肖,每逢家祭,不敢告父。” 李胜一怔,然后长叹: “常闻公闾以孝闻天下,如今见之,果然如此。” 当年石亭一战,贾逵救了曹休反而被曹休当众羞辱。 事后,两人同时上奏相互弹劾对方。 对此,曹叡虽明知贾逵正直,但他因为需要倚重宗亲曹休,故而判定两人都无过错。 但事实上,石亭一战魏国的损失极为惨重,将士被斩杀万余,失踪无数,车乘万余辆,牛马驴等牲畜数万。 物资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魏国经此一战,在东线彻底丧失了对吴国的主动权。 攻守易形之后,从此吴国毫无顾忌年年北犯——幸亏有孙大帝这个合肥战神,魏国东线这才得已避免局势持续恶化。 只是西线又有季汉的巨大压力,魏国在此战后除了倚靠合肥阻挡孙权进犯,别无他法。 贾逵作为沙场老将,在石亭惨败后就已经料到了魏国江淮一带将来所要面临的恶劣局势。 唯一料错的,就是合肥战神的表现,以及东吴世家的进取心。 若非孙大帝,按正常情况,魏国江淮一带甚至有沦陷的风险。 所以当他看到犯下大错的曹休非但没有受到丝毫处罚,甚至还被皇帝特意派特使宣旨抚慰,礼节赏赐愈加隆重,气急恨怒之下,同年就溘然长逝。 贾逵死且死耳,但生前与曹休的恩怨却是没有那么轻易消除。 曹休死后,其子曹肇深受曹叡宠爱,不但可以出入宫闱,而且还时常跟曹叡睡一起,甚至能随意穿曹叡的衣服。 但贾逵之子贾充就不一样了。 贾逵年老得子,死时贾充才十一岁,虽说居丧时就有孝名,然则仕途未免受其父与曹休恩怨的影响。 再加上魏国局势这些年动荡不安,贾充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是个尚书郎。 贾逵少孤家贫,但自为儿童,就戏弄常设部伍,立志为将领军。 与其父相比,贾充这才有“每逢家祭,不敢告父”之言。 李胜听到彼有其父之志,顿时肃然。 曹休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甚至连其子曹肇都死了,如今又是大将军掌权,天然就排斥那些前朝遗老遗少。 所以看在厚礼的份上,李胜倒也愿意给贾充这么个机会,于是他问道: “此次吾奉大将军之命,前往河北败军整军,干系甚大,汝可知晓?” “知道。”贾充点头,轻声说道,“贱内郭氏,乃是太原人氏,与那郭老将军更是同族,真要论起来,是要唤那郭老将军一声伯父的。” “如今太原沦陷,郭氏族人流离在外,不能相聚。若是长史公能让下官前去军中,与那郭老将军相见,代贱内一叙亲情,下官替贱内感激不尽。” “嗐!”不等贾充说完,李胜就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迈步上前,抓住贾充的手,“吾竟是忘了公闾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郭老将军是谁? 自然是郭淮。 郭淮可是司马懿留在河北军的领军心腹。 若是贾充当真能帮自己劝说郭淮,那么自己此次的目的,岂非又多了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李胜握着贾充的手不禁又紧了紧,脸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公闾既有心报国,吾又岂会做个阻拦的恶人?你且放心,明日我就前去禀报大将军,举荐你为参军,随我一同前去军中,何如?” 贾充大喜,连忙起身行礼: “充谢过长史公的提携大恩!” 喜欢蜀汉之庄稼汉 第1449章 会猎 帝冥渊的消息已经被全面封锁在锦溪宫,除了太医院的太医,以及许罄的人之外,前朝之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很少有人族修士知道,【通天妖王】除了修为高绝,实力强大外,还是一位妖族之中极为少见的阵法宗师,并且尤其精通空间传送法阵。 医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人在病床前呆久了,总是要找些事情来做,整天面对的都是病人,面对的都是生离死别的医院,难免他们想找些乐子。 不过赐婚的时候,恨不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温庆阳能说来,也不足为奇吧。 狂暴一剑,瞬间而至,一声巨响,让整座古堡都发出了剧烈地颤抖。 “这不是金武,是铜武,但能用这铜武做武神的人,想必生前也是很有身份的人。”星力走到武神的跟前,审察着铜武说道。 “即使你如此待我,这辈子,我也从未后悔我爱过你。”故清苑叹了口气说道,目光一片灰暗。 周春生搭着周蓝玉的手欲起身,猛然就看到他手背上面有一块胎记,那胎记的形状与他记忆中的大一模一样,胎记旁的痣也格外醒目。 他看得出南山是真的不想入朝为官,不过没关系,他帝冥渊想知道的人,还没有一个能够逃出他的手掌心。 敷衍孙子刀连续搞制造以后,接下来就要眷注一梦把叶从甜睡中叫醒了。 这位散修高人的确手段高明,哪怕骤然间发生这种变故,他的脸色也只多了几分怒色。 古锋摆出一个死拳的姿势,全身力量凝聚到一点之上,他要测试自己到底增强了多少。 因为此地气氛凝重,所以无人开口,一时间桃姬和风清的对话,也是极为清晰的落在了在场修炼者的耳中。 “怎么样?筑基丹有没有炼制成功?”刚刚走出去,那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的叶玄赶忙走上来对着叶老六问道。 “被耍说明你还有价值!若是,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你活着还有什么必要?”杨廷对着他反问道。 而当婵婵进入成仙池,风清亲自封印这地方,无人能够看到里面,更无人能够破开。 随后风清便开始上课了,直接将华夏的真正医术展现而出,譬如药材的药效。 千江月微微一笑,他看到了李居丽眼中的期待,怎么可能会让她失望? 前几天早在请假之时,他便将所有的骨珠都带在身上,一是想借那浓郁的天地元气炼器,二就是担心有意外发生,没想到还真在这里 碰上了一位高手。 竹梨推搡着他起身,因为她害怕景淮之要是不开门,景雨禾怕是要去敲她的门。 坐在对面的竹梨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双掌撑起桌面起身打算过去打个招呼。 叶杳杳看着不远处,一身高定,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使唤下人的于轻轻,眼中尽是冷意。 这里的建筑都很漂亮,玉石砖瓦,巧夺天工,几乎看不到什么平层建筑,都是三层起建。 苏莞被他如此猝不及防的吻给弄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撬开了自己牙关开始了深吻。 陈继巡嘴角里?勾起一丝玩味,正想问点爆炸性的?消息,脑子里?的?询问还没?成型,对上靳卓岐那双犀利又漆黑的?双眸,带着审视跟胁迫,各种想法被?整个冲散了。 “看起来很漂亮!很有美感!”容嘉鸿称赞道,目光在房间内扫了一眼,然后转身往外走,枪口垂下冲着地上的尸体又开了两枪。 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沈甜甜有些自责,其实她今晚没有什么事,单纯的就是不想面对。 苏昀和苏奕是双胞胎,但向来磁场不合,总是喜欢斗嘴,谁也不服气谁,可是背地里,两兄弟对于对方熟悉的领域,那是绝对的福气。 回去之后聂召还没等到吃饭就有些困了,洗完澡迷迷糊糊地坐在沙发上,客厅开?着灯,旁边碎碎正在玩着它的专属玩具。 看来只好等这李炼再出现一次了。现在很多事已经清晰,还有妙灵姐说的辅佐我的茅山六道,目前只出现了五个,秦白云叛变了,也就是说我还得再找茅山一脉三个道行够的前辈。 蓬!阿莫斯和那中年男子没想到陈禹会突然将扛着的古鼎丢出,楞了一下,连忙抬手就去挡。 正当这时,一道巨响声传出,只见烟尘弥漫中,始天君狼狈飞出,浑身染血。 但是他们仅仅控制着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南卡罗来纳、田纳西、乔治亚、亚拉巴马、佛罗里达七州。 “没路了就走进去,看这地形。我估计离薛泽天也不远了。”柳龙庭跟黄三娘说了一句。 人人皆可一跃成龙,以此为龙门之义,众多宾客心里暗道陈禹这口气不是一般的大,但念及陈禹灭离山,威震天下的实力以及所作所为,却立刻又在心底丢掉了这样的念头。 在他看来,叶浪为他做的够多了,对他的态度他自己都无可挑剔。 说实话,我对混沌钟不熟悉,但是混沌钟法力无比的强大,一个神器就能 统治天下,这么巨大的力量,如果是在它法力范围内的祈愿,我想应该能实现,我们不管是人是妖,都是天下苍生,一粒灰沙而已。 第1450章 没有余地 所以冷少辰下班来到医院结果扑了个空,去了医院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换洗的衣物和日用品也都被带走了。 许纤柔四下看了看,确定沒有來往的车辆和路人,这才迅速的将衣袖撩了起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封赏加倍之语一出,原本都呆立在当场的众刺客仿佛突然被打了强心剂,都清醒过来,二三十余人举刀拿剑,纷纷涌上前来。 当所有人都被医生确诊无事,慕容垂才松了一口气,从慕容老将军房中出来。 北海绝壁就是在整块大陆的极北之地,过了北海再北有一片冰山雪地,纸条上面指引的地方就是在这冰山雪地之中,气温低达零下数十度,傲天若非已经是渡劫后期,只怕现在他也忍受不住这些寒冷。 果然。如向总所言。这个表面上坦坦荡荡的神秘的大商集团的总裁背后的所作所为如此的为人不齿。 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扑通”的一下,黛晓感到自己的身子被砸到了地上,但是并不太痛,浅浅的闷哼了一声。 冯纪凭那天来陪她了,主要帮她拎东西下楼,杨母则负责扶着她的手,让她好好走路。 与此同时,皇城之外,厉玄等在第二道宫门口焦急的守候着流光的消息。 正好冯纪凭的车也开过来了,停在秦风展的车身边,他走下来看到两人僵持着,也不好说什么,就在一边呆着。 辰逸猛然大喝,随即右臂之上青筋毕露,与澎湃气力的少主拳头悍然对轰在了一起。 崔封穿梭在雨幕之中,他决定今天先返回木屋,可正当他准备离去之时,一股莫名的气息突兀地闯入了他的神识笼罩范围中。 “斋藤君,帝国海军这次是被支那国防军的潜艇击败的,我们为什么不发展潜艇力量呢?”首相西园寺公望问道。 手掌发麻,握着枪杆的右手掌也是虎口震痛,一滴滴鲜血流淌而下,顺着枪杆低落在地上。 “得胜,这次能拿下九仙山匪寨,你们侦查连是首功,回去后我会为你们请功的”陈宁赞扬道。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在对方已经拥有了纵横影业,或许会遭人诟病的情况下,主动的找上门来的。 “咯咯,如果这个大才子知道你这心思一定立刻吐血毙命。”于若彤开心地大笑起来。 金修宸起身,三步并两步的与她擦肩而过:“你上次不是留我留宿来着?我今日不走了!”说着大咧咧的踢了鞋子,躺在了榻上。 夜廖莎终于回到了地球。她回来的时候正值地球上的春天。三月中旬,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春分时节。才仅仅离开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夜廖莎却感到自己已经和这个宇宙中的故乡分别了一个世纪之久。 在餐厅的墙脚放着至少一百盆翡翠白玉兰,兰花开得正艳,阵阵馥郁的幽香在空气中漂浮,令人陶醉。 “果然当明星是很耽误学习的呀,啧啧……”颜然一边感叹一边摇头道。 苏亦然看着父亲的举动,都不用自己父亲说,苏亦然就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忍住笑直接把怀里的儿子交到了一直眼巴巴的望着这边的父亲手上。 “庄主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前去清理然后才被追杀的?对方知道庄主的身份吗?”叶青林好像明白了。 “吼!”几乎在蜡烛全灭之际,大厅中忽然一声撼天动地的声响!震得大厅当中犹如被炸弹轰击过了一般!尖叫声,瞬间充盈了整个大厅!宾客们恍然之间全部乱成了一套。 校长一听,眼睛就亮了,一般的教学楼投资也要不了多少钱,可是那是医学楼诶,里面的医学器材本身就比那栋楼还贵得多,只有财大气粗的人才做得出来。 由于迷失海域的原因,如果没有清晰地航行,一般人根本就无法通过迷失海域,唐门不知道通过什么,已经摸清了这迷失海域的一部分特性,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航线。 特利昂尊者指向了教堂,魔力不断地释放,这似乎说明了什么事情一样。 之后,爱丽丝疑惑地说道,她并不介意爱莉雅的行为,但是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做。 胡老头怒气冲天地带着他的同伴们来到了他夫人所在的闺蜜家门口。 时光流转,不知不觉中,在紫霄宫中听道已经又是三千载,这虚空混沌中的三千多道气流心中都响起了圣人的呼叫声,众人一个个眼神清明,只感到眼前幻境消失,时空颠倒,又回到了紫霄宫内自己的身体中。 “的确如此,想开点孩子们,谁刚才记住淋浴是怎么操作的,过来帮我弄一下,我要先洗个澡,然后去骏马汽车工厂大吃一顿,看看我们的律师先生有没有吹牛。”老威利想得开,先把自个伺候舒服了才是正经。 “艾慕!”他忍不住低吼了声,把刀叉一丢,大步往浴室里走去。 单子隐站在门口,往包厢里望了一眼,看到云七夕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桌上还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些酒壶。 辛子涵终于是爆发了,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 直接掀开了麻袋,将兰黎川派来的七个男人分分钟打趴下了。 没个出息的!宋若词张口正要骂她们,却见那关上没一会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又开了。 只可惜,美军的一场突如此来的空袭,将作为主力的十辆t—34\85坦克全部击毁,要不是改进型t—34上加装了柏毅研制的附加装甲,说不定张黄鑫他们早已经跟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一样,葬身于茫茫火海。 第1451章 谯陵之变 “子上,你还好吗?太傅病快好了吧?” 信上寥寥的一行字,并不是司马昭脸色苍白的理由。 信上还画了两匹马,在同一个马槽进食。 就是这么一幅画,让司马昭在大冷天里冷汗直冒。 “子上,你在做什么?” 后面有声音传来,司马昭下意识转身的同时,把信收到背后,“没,没什么,只是有故 到这个时候,一直优哉游哉的剑仙,突然间一扬手,一柄长剑无声地划破虚空,直冲那苍天而去。 从前期筹备,到整个拍摄过程他都是整个剧组的灵魂。剧组在他的调控下,就像一家高速行驶的列车,全速奔向杀青日。 熬粥的锅是一个原本就被放置在这里的大石锅,熬了满满的一大锅,一开锅盖,就飘出了鸡肉的香味。 说出这句话时,狄仁杰心中也是感叹不已,自上官雪舞爆发凤凰虚影后,他就认为李枫必败无疑,可谁承想,最后竟然是李枫逆袭获胜。 所有在汇众上市前达到t5级别的员工都有相应的股票期权奖励。一直以来,汇众的薪酬都是业内第一梯队的,助房贷款,孕幼补助,敬老补助,病假补助等各种福利补助,都堪称业内典范甚至首创。 这个二加一发生在第二节比赛打到第五分钟的时候,马布里之前已经命中了一记三分球,帮助太阳队反超了比分,虽然之后龙金刚内线强攻勾手命中,但是马布里在带球推进到前场之后利用斯塔德迈尔的掩护突入篮下。 “行,一样一样。”于是,刘佳迪便把自己的出生时间告诉了赵俊峰。 “可是……”族长欲言又止,他的父亲死在仙道宗人类手中,说不想报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与人类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实在太过危险,他作为当代武神族族长,不得不慎重考虑。 涂天骄一怔,还真是有些不知道下一句要问什么,楚笛却不理会他,盯着一直用口形在努力重复她刚才口形的杜珉,努力忍着笑。 然后我们大家就笑了,只是这一笑倒是把英语老师给招惹了出来了,跟着旭哥他们很是干脆的就转身走了,也没再和我们说话了。 “你觉得这次你被李虎碰上的事情,跟她会不会有关系?”听了潼嘉的推断,我的警惕心骤然间也被提了起来。 毫无预期的,柔软的唇瓣让某人炽热含住了,不断地亲吻,粗重又霸道的吸索,全身心地掠夺着自己渴望的甜美。 “坤子,你还行不行了”这 个时候旭哥一下坐到了我旁边,看着我咯咯的笑了笑,然后吐了口烟。 “开,必须开业!矫情话不多说了,凤姐我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能站在我这头!以后你就是我姐!”我心底一阵暖流涌动,双手抱拳的冲江凤鞠了一躬。 “原来是赵壮士!赵壮士可是要来寻桃花仙人?”刘备忙是回礼,先前见得赵云一杆枪竟然不弱于张飞,心中便有了招纳之心,忙是拉着赵云的手便在套近乎。 “想啥呢?等胭脂回来了咱们就出发”见扳手又开始在发呆,狗子忍不住过去顶了一膀子。这个扳手啥都好,就是这个老是发呆的毛病一直也改不了。 岳效飞有些好奇,因为一直以来林玥儿一向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今天,就在将要回去的今天,她的表情似乎与平日那种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大一样,所以他多嘴的问了一句。 “师弟他头一次进入大罗天域,对一些新颁布的条令,还不太熟悉。”黎寒说道。 为什么紫阳明知道巢莺带领人马悄悄地离开了却不阻拦,为什么紫阳到中午时分才起床,而且说正是出的时候,为什么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直到傍晚才到达。 皇帝一听,全身颤抖,似乎难以容忍这一说法,谁胆敢冲到后宫来刺杀,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龙谷,距离金顶峰约100余里,是一道镶嵌在山壁之中的狭长峡谷。峡谷深约数里,弯弯曲曲的折向里边,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中间则是宽约里许的青青草地。草地中央,有着一个巨大的水潭。 陈四点了点头,正想说话,不过他的身子却突然一动,手里的军刺朝着古风淳身后重重的一甩,然后拉起古风淳,朝着旁边重重地一滚。 “钥匙?”周鼎轩三人都非常不解。周鼎轩此行的目的,在于寻找传说中的不死药和宝典归藏,最神秘的也就是一个叫轮回印的东西,哪里有提到钥匙的了? 兑泽属八神物之一,和坎水出自同源,但却各有神通。这方世界,潮湿非常,且空气中时刻飘散着粘重滞碍的气息,令人十分难受。 所以事情的关键便是让吴中出头和枭龙山两位当家火并,然后受伤。他可不认为吴中能够轻松的战胜那位大当家,毕竟那位二当家三级神人的等级,却竟然是击杀两位四级神人。那位四级神人等级的大当家,岂是易与之辈? 阻止了方牧的出手,在三人脸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出手时,林风又身形一转,借助玲珑镇妖塔的反弹力道,猛然侧身撞向翻山印。 第1452章 归来见天子 “司马懿真的发动兵变,杀了曹爽?” 看着笑得眼泪都出来的冯大司马,关将军的目光除了惊讶,还隐隐有一丝崇拜。 跟自家阿郎睡了这么多年,关将军发现,直到现在,她似乎都仍未能看得清这位枕边之人。 这等事情,提前预测出来也就罢了,还敢当提前布局。 回想司马懿每次与阿郎交手,不是丧师就 别头看见灵蛇毒龙的样子,逍遥子伸手将灵蛇毒龙的双眼给挡住,而灵蛇毒龙却伸出前爪,拨开逍遥子的手掌。 “所以,你就恨男人?玲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是我给你挑选深蓝手镯。虽然你离开了,但我还是将深蓝手镯放在了你的木屋门口,我总想,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看到的……”逍遥子说得声情并茂。 忽然,韩魏看到左边一道亮光闪烁,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刀光,立刻侧身躲避,身体强悍,可没到达能够抵挡刀的能力。连续几次闪躲,终于看清楚了,不知什么时候,对方手中有了六七把刀,锋利的开山刀,刀锋寒光阵阵。 刘汉东闻言,非但没有怒气,反而倒是捧着腹,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给人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了车之后,何静有点好奇,不过没有我的允许,她似乎不敢说话一般,这时候我有点哭笑不得,苦笑了一下我对何静说道,金妍儿跟阿珂都受伤了,她们现在正在住院,你来了正好,帮我照顾她们这两个伤员吧。 更何况,在中华的官场上,以及为人处事上,应该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近四百亿的资金被冻结,乐凡无动于衷,确实让这些老爷子想不通。 在凌风他们临走的时候,古林特意单独跟凌风交谈了一番,表明鱼人族永远是凌风最坚实的盟友。 万老没多想,音乐上有很多共通点,有些孩子天赋异禀,不需要人教。 灵蛇毒龙在腹下抠了抠,一道流光一闪,落在了前爪上,顿时一窜古朴的佛舍利穿成的佛珠出现在了灵蛇毒龙的前爪掌上。 这次两颗返还丹一下肚,也许是奔跑久了热血沸腾的缘故,起效迅速,顿时双腿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趁着这力量的爆发,逍遥子不敢怠慢,发足狂奔了起来。 瞫丁知道‘浪’卒都是亡命之徒,虽然做好了血战的准备,还是首选攻心,于是一开始就让人喊话。见‘浪’卒送出苴韧,瞫丁与‘浪’卒头目们达成协议:双方保持原地不动,避免了一场血腥大战。 于是他决定:瞫梦语与取水的人 一起走,如云与猎户们一起留在丛林中,由猎户照顾。 “还会不会喘不过气?”明楼问,明凡趴在凳子上面狼狈摇摇头,明诚笑了。 姜薇瞪了她一眼,拿出手机要打给史晓峰。史晓峰在门外咳嗽一声,推门进去,这一刻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史晓峰心里叹息:昨天我给了她两万美元,今天她和童老大才能住上旅社。 “但是,我现在是这么的弱……”安琪拉还是不自信,她能够胜任魔法候补人,代表学院参赛。 我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涩,有话说不出口,只能是再次苦笑一下,默默的看着陈静。 萧镇和萧良两个在割麦子,洛裳就带着二喜在地头玩儿,她现在只是在家里很自在,因为萧镇不让她在外面露相,所以到底还是有些麻烦。 第1453章 国事家事天下事 吹面不寒杨柳风。 明明晴空万里,但冯大司马还是觉得有点寒。 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又看了一眼前方将士家属的位置。 春风里带着冯大司马与大汉天子的切切细语: “陛下,等会宫里有庆功宴吧?” “那是必须的。”刘胖子连连点头,“亏谁也不能亏了将士。” “不但在宫里安排 大德子哪里还等她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把雷劈木的刀向翠花挥去。可翠花却突然不见了。 “我靠!太它妈的生猛了,就这样的撞击就把我干倒了?”我缓和一会儿感觉好些骂道。 而且他现在还处于“失忆”当中,要是说太多的话,保不准这件事还没说出来,他就露馅了。 黑衣社社长虽然没有出手,但是年轻人还是很受用,如果道盟盟主为他舔鞋的消息传出去,想来摩罗会中的其他内门弟子都会对他刮目相看。 “嘿嘿,都是自家兄弟,如果你想来我天道宗,我怎么说也得给你整个外门长老当当,这些人你随便抽百十人,自己看着安排。”郭坏笑着说道,牛猛瞪大了眼睛。 狄龙和徐青并肩走来,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圣人威压令得周围的军士自动退避开,主动让出一条通道。 我感到很奇怪,不就是一个火球吗?张铁嘴至于这样吗?还好张铁嘴清醒过来嘱咐韩逸几句让他不要随意的施展自己的本事,然后便打发他出去了。 “郭坏,蜀山,茅山,昆仑,武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想听你说说,虽然我刚才收到一道传音,但是我不太相信,一个国之医者会办出这样的事情。”祁斩风看着郭坏轻声说道。 熊应暗自庆幸,还好去杀凌峰的不是自己,看着林东风惨痛的摸样,熊应就一阵害怕,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出来,他已经有些害怕凌峰了。 反正还有半个钟她才到下班时间,现在没有事情做,她正好可以借机偷懒休息一会。 新来的皇祇大学副校长依旧新卓,甚至可以当同一人,还那么牛哔。 陆云铮直接在合同的甲方处签了名,然后就把自己签好名的合同扔给了刘振峰。 刘菲也是眼中露出一抹怨毒之色,这个林峰三番五次的拒绝她,她早就是憋着一肚子的气了。 老爷子这是把她都给看透了吧?知道她紧张又畏惧,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要是换了以往,刘振峰这样的人敢跟陆云铮谈条 件,那陆云铮早就叫周云把他打出去了。 ”除非他的车技比我好很多,否则,绝不会是我的对手。”秦子奕笃定的说道。 “叔,你别打了,我不还给你了。”陆蕊看着李大康脸上的巴掌印,吓坏了,也心疼坏了。 听到有关武道大会的事儿,李凡也提起了心思,耐心的听钱广昆说着。 端木德淑觉得身体好多了,吃了一副药,嗓子已经不疼了,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佳作,连平日不喜的红袖添香如今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切,蛮荒之地,你就是占据的再多,又怎么比得上我大宋繁华之地呢?”曹家那位少年这位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那些一直嚷嚷着和西夏国谈和的大臣,真应该把他们都扔到宋夏边境上去。 “既然你觉得可以,那就拍”邵谊夫都没等王京说赌神讲的个什么故事,就直接拍板。 第1454章 杂事 第二日,冯大司马出宫,回到府上。 早早就在守候的有心人,纷纷送上了拜帖。 如今蒋琬已去,接替尚书台的费祎,威望不足,冯大司马就是大汉无可争议的朝中第一人。 再加上与天家的关系,天子的信任,军功、名声的加持,其权柄之重,委实算得上是丞相以外的第一人。 所以想要见到冯大司马,并不 “你们过来,我们这样,这样……你们觉得怎么样?”金龙并没有真的讲出来,而是通过传音告诉了大家,毕竟怕隔墙有耳,而且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孙享福没有猜错,唐奉义就是那种给了点阳光他就灿烂,给了点权力他就必然贪污的人。 可以说一夜间,雪之国的地下组织直接解体,就算有遗漏也不会太多。 “上来吧!”卢有才不知道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总之,他这会给人的感觉,身手还不错的样子。 当然要不是嘴里那吃糖吃多了,导致蛀牙的牙齿,看起来还是可以更加可爱的。 跑马场里肖箫和英子公骑一匹黑色骏马,两人都穿着起码装,肖箫上身藏青色,下身白色起码装显着格外精神,而英子身着火红色的骑马装也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四星卡片九个面板,在三星卡片基础上加了:权限管理,发布任务。 身旁的拍摄工作人员,奔驰公司的人员走过来向郑旭东表示祝贺,不是所有演员都敢自己完成这样的特技动作的。 但这里的工具大部分都已经损毁,而他们拿起完整的尝试以魔力驱动,也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好,等一会儿正好和拉妮娜一起坐一次过山车。”郑旭东也被拉希德兴奋的心情所感染了,开心地说道。 陆成华看着何雨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里面虽然有些埋怨,但是转念一想,他可能真的啥也不懂。 「俄勒冈州的一个民团要是不够,就再建一个民团,偌大一个俄勒冈州,二十几万带把的爷们,还怕他们两三万白皮猪不成? 不过人性本质成鬼难辨,直让金焕想起自己初遇解子芩的东临别院,再念东临别院之前原为「抚州戎昌府」。 第二天,林风早上起来想要在院子周围转一转。自打他们搬过来以后,他还没有在这附近好好的看看。 但不管是不是如此,秦云都不可能出去,他可不敢冒这个险,天火球的数量太多,没落到地面就有一股热浪喷涌而来。 阿曼本还在琢磨沅藏香身旁这位「云屿」的真实身份,眼下被叶悔这么一扰,偏头对上叶悔,甚是不爽道。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在远处认真辩论货物的夏桓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惊呼着向夏佺跑来。 元之芥但笑不语,何止莲子,世事诸事皆如此,不历苦之极怎明甜之贵,由此元之芥将剥好的莲青子递还慕倾华。 冷瑞这才注意到,手里的龙骨颜色灰白,好像在地里埋了无数年的样子,一点光泽都没有了。 “难搞了喔,这一层貌似有很多。”秦云从杂物中探出脑袋,用手电这么一晃,就这一刹那的功夫,他看到了不止七八道人影在远处晃动。 可惜经过数次尝试,他全都失败了!但卡修能够点燃神火,又哪里是容易放弃之人? “主管?”苏雪峰眉头紧蹙,因为年会邀请的都是景天集团经理级以上的高层员工,一个部门的主管,应该不会受到邀请才对。 第1455章 谈地说人 “南阳?” 说实在话,秦博这一次的到来,已经让冯大司马惊讶了好几次。 包括这一次提出南阳。 听到秦博说出南阳二字,冯大司马神情变得有些玩味,看着秦博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直到看得秦博额头微微冒汗,这才开口道: “南阳什么?什么南阳?南阳怎么了?” 秦博低声道: “这倒是。”慕容芷没什么别的要说。璃夏的回答她也大概猜得到些,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人人都按照这个行事,哪里来得战场之说?那冷宫又何致阴气森森? 看着刘雁来的背影,听着他那位新婚妻子尽管压抑,但依旧传出来的低泣声。李子元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张玉虎派到了刘雁来这位新婚夫人身边,专门保护她的安全。 “是。”刘春刀听着廖凡吩咐道,从锅里拿出一块肉,一只手提着枪,把伪军带了出去。 红香连忙否认,“不是的,奴婢这就喝。”说着一口喝完整杯冒着热气的茶。 艳阳高照,林媚娩站在草屋前,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看看自己的母亲。 然而落到牛莽几人共同激发的防护罩上,宛如滴水入海,除了惊起一层涟漪外,并没有丝毫作用。 “军饷装备等胡军长接受任命之后,一定会到位的!”陈诚向胡国山保证。 不过作为补偿,分区在给他动员三百新兵。至于装备的问题怎么解决,只要他李子元不违反纪律,上级可以批准他自由活动一段时间。但是有一点,不许给部队带来太大的伤亡。还有,解决问题的时候要注意部队的政策。 “臣妾知错。”杨怜儿慌忙的站起来行礼请罪。地上都是雪,太后也没有真的让她跪下去,端夏虚扶了一把倒也让她重新坐好。 “吃饱了,吃饱了,到凡哥这儿怎么着得吃饱了才回去!”马万忠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不断给自己灌着白开水。 泰格听昂斯城主话中的意思,是赞成他们接下这个任务,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看来他所料定的都没有错,洛特总长想要联络的就是昂斯城主,而昂斯城主也显然看出了这点。 “西门汉森,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几人还真是你指使的。”叶宇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道,语气里布满了寒气。 静和看到这幕就忍不住笑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旁边的桑叶和藿香都忍不住在屏风后低声偷笑。 第二天一早,泰格就起床 了,只是隔着房门和苏奴交代了一声,便独自一人除了旅店。他准备去打听下那个土系辅助药剂和火神丹的辅助合成材料的出处和价格。 看两人的表情,似乎已经看开了伊戈尔离开的事情,其实只是两人不想伊戈尔太过愧疚,强装的罢了,试想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伙伴,突然就要离开了,谁的心里能好受。 一众宾客忍不住会心一笑,言语间无不是夸奖王霏娜有气质、甘冬自身有眼光等等客套词,王霏娜早就听厌了,但还是做出了一副端庄大气的姿态,跟众人谈笑风生起来。 “苏总,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做的,不会让姑爷受委屈。”叶以晴淡然的回答。 或者可以说,自己一定要先得到自己的好处,之后再帮助他,不然,到时候自己什么都给他做了,他不肯帮助自己了,那自己岂不是白费劲了? 第1456章 修仙 “秦论是个大秦的商贾,阿郎写的那篇梦游天姥就是通过他的手,送到孙权面前的。” 右夫人的青丝如同汪洋一般散铺在榻上,又柔又腻的声音带着满足后的慵懒从青丝下方传出来: “他第一次来大汉,说是仰慕阿郎的才华,想要看看大汉风华。” 冯大司马微闭着眼,半躺着靠在床头,伸手抚摸宛如凝脂的肌肤, 我们随着黑衣大汉上了顶层五楼。到了走廊最尽头两个房间,一黑衣大汉上前拧了下门把,门便打开了。看的我直皱眉,莫非我父母不在世之后,这房间经常被人进出。 我们一伙人听得似懂非懂,眼中都多了一丝震撼,照这么说来,那所谓鬼魂一说,也就说得通了。或许有些东西以一个我们看不见的方式生活在我们的身边,而我们却无法察觉。 浩云峥嘴角微微一颤,眼神中带着一丝怪异的看着九凰。不知不觉之间,他离九凰竟然远了几分。 “轰……”大地都似乎忽然间颤抖了一下,而后,一道灵光闪过,无数信息瞬间涌入浩云峥的识海。 秋叶最终嫁给了萧易寒。成为了一对让虚幻之门诸多势力都极为羡慕的爱侣。 “墨苏,你别难过。”他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这样在意着阮煜,倒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又有些措手不及。他默了默,也许墨苏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阮煜的情感何其复杂。 抬头,看到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蹲在自己身前,脸颊上还有一道疤痕。 “墨苏……”他轻轻地唤她,她心中悲恸得厉害,他的声音如冰冷的夜一般,那样得凄凉。 萧远山并沒有继续他的战斗,而是抱着怀里的王思雨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直到王思雨带着满足的微笑静静睡去,他才轻柔的将她放倒,体贴的给她盖好毛毯,在她的额头上温柔的轻吻一下就关上灯离开了。 犹疑了一会,宋晨没有去取相同道具,仅仅大步朝着那个boss走了曩昔。 稍微将自己的想法和尼克几人交流了一番之后,大家也都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托尔更是开心的当场又点了一盒炸鸡。 林清赵月二人在茶馆门口等了一阵后,赵大户和李若男两人先行到达。紧接着柳一恒也来到。众人都颇为邋遢,基本都是血洗过一般。 众人分宾主坐下,一番上茶、品茶之后,浩瀚说道:“不知前辈来这须臾星所为何事?我天一派在此处还有点势力,说不定能助上一臂之力。”浩瀚开 始试探。 绝大部分外门弟子,仅仅能够获得一本星玄境至多是月玄境的普通功法,而这,却已经令得他们愿意为宗门卖力做贡献。 原本林清还以为是错觉,但在目光离开黑石之时,那暖流就消失,而再次将目光落在黑石之上时,那暖流又再次出现,仿佛在提醒林清选择这黑色石头一般。 “那我就等着你的主动,更等着你的开口。”乖乖的躺在被窝里,霍子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考场内的毒虫很多都是变异体,即便是能力者,肉身对上也够呛,所以不得不防。 “嫂子,确定了吗,不要再去验血什么的了?”唐佳誉看着他们已经走远了,对着李月问道。 走进去,热浪扑面而来,简直站不住脚。一个头发胡须发白的老者和一个赤裸着上身,显露一身肌肉的三十来岁的汉子在哪里打着一块长形的铁条。 第1457章 疯了 建业城的皇宫深处,丹炉的燥热与深宫的阴冷气息交织。 孙权斜倚在御榻上,眼窝深陷,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丹药带来的虚妄之火,仿佛瞥见了蓬莱仙岛的幻影,又仿佛有怒火在燃烧。 常年的修仙,再加上磕致幻丹药成瘾,心智早已被侵蚀得混乱不堪,甚至让他时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岑昏如同一条无声的影魅,把 段宁翻白眼,乔宇杰也没在说什么就上床去把自己的铺盖铺开,然后把洗干净了的床单铺上,被罩装上。 在神光出没之前,楚天与莫不凡正在房间里商讨如何攻打人魔帮与暗猎组织。 “他再有钱也不是咱爹,看了也白看,走了,上课去。”君临又一次将她拎起来,带她回了教室。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华修靖见喻荣飞没有回答,已经猜出喻荣飞是被眼前的景象,完全的震撼住,但他还是要继续讲的。 眼前明明是纸片人,为什么在他递过来同心结的时候,白沐霜的心会有一种被人触动的感觉。 除了第一个进来的那人悄无声息之外,其他几个落地虽轻,可依然有声迹可循。 二十七八摄氏度的高温下,大一新生们像蒸笼里的蚂蚁一样围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跑着,汗如雨下。 是郭戈鸣帐下的重将钱廖被林叶的人策反,这才有了郭戈鸣那犹如山崩地裂一样的败局。 “乔宇杰!”黄芷陶捏了捏手掌,都把骨头捏得咔嚓响了。眼神一斜,充满杀意的看着乔宇杰。 他不敢想有一天能够重塑身躯,毕竟吞噬吸收异火的关系着实太过于匪夷所思,何况需要收集整整三种,就算有着骨灵冷火的存在那也是足足两种。 可以投掷或用箭矢射出,引爆后,产生5万点雷霆范围伤害,且范围内敌人陷入3秒麻痹。 “可儿。”顾晟在距离宋妙可大概10米左右的距离挥动双手轻轻地喊了一声。 刀锋还在滴血的魔将转身,数条丝线忽地射来,缠着他的双手,以及重重丝线缠在他的脑袋上。 这么一想后,曾蓉心底有了个微妙的主意,兴许不能叫夫妻俩劳燕分飞,也能让他们心底起裂痕。 他向来习惯以一副过来人的态度教育其他人,让所有人都认同他的看法。 最后林知夏带着李辞去跟杨若安道别,刚才吃饭期间他已经说了要回兰城他父母家的事。 二人一商量,今天晚上决定吃一顿炒菜。所以顾晟 选了一家当地比较正宗的馆子。 季兰芊自然是不信,刚刚死人复活又死去的戏码还历历在目,遇上的东北姑娘不是一般人,她要去的地方定也不一般。 奴隶烙印在林灵的手臂上,丑陋的烙印破坏了雪白娇嫩的肌肤,烙印现在被白辰抹除了,恢复了原本光洁的模样。 温知知也感受到苏灵的激动,她刚想询问,就看到一道身影从山门方向走来。 再进去约莫有一百米,空间变得很大,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裂缝,裂缝漆黑幽深,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隐隐还有流水声从裂缝中传出,估计下面有着一条地下河。 随着叶凡话音落下,他的身,猛然爆出一股汹涌的力量,自他脚下,一朵妖娆的青莲缓缓盛开,将他包裹。 庞大的远古巨虎吼道,巨大的身躯见到高阳公主手中一道软鞭暴射而来,前肢微微一提。 第1458章 乱起 没有人挡在自己前面,孙鲁育救夫心切,倒也没有与岑昏过多纠缠,只是经过岑昏身边时,仍是忍不住地恨恨吐了一口口水。 岑昏低着头,脸上不敢有一丝异色。 但当孙鲁育的身影消失在寝殿后,他的眼中,这才闪过一丝恨意。 而此时,大吴皇帝的寝室喧嚣过后,是死寂般的安静。 孙权如同死人一般瘫在 行吧!你说看不到便看不到,到时候被看到,打落下来,反正他也看不到。 五灵秘境,连带着炼神塔凭空消失,想要让人不产生好奇之心,都难。 虽然她没有任何的回应,可是看到底下那些祝他们永远在一起的评论,他的心里很是开心。 叶弦歌懒得理会这个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谁是他的,她是她自己的,要是她不想留下没人能留下她。 每一缕都仿佛是万千缕混沌气息提炼而成,厚重若亿万钧,随意都可压塌一座神山。 尽管十分疑惑,但许青还是把信接了过来,迅速把它打开,里面的内容并不多,字迹也很漂亮,看起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之前说天太黑,他看不见无法飞行,现在又说天黑适合他的行动,他已经无力反驳了。 司马锦瑜看着面前那黄衣姑娘对他的余之毫不掩饰地欲念目光,目光变得极其的深邃。 躺在床上,白晓怔着晶亮的双眸,在黑暗中凝视着天花板,思忖着慕舜熙刚才说了些什么,不由得一声轻叹从口中溢出。 只见蚩尤神山被无尽柳枝覆盖,当即伸出一缕,轻轻搭在了陈渊的额头眉心之处。 好刀!杜月笙低下头看着他双手握住的屠龙宝刀,一头神龙盘踞刀背之上,刀身漆黑,刀刃如雪,刀柄雕刻着龙纹,浑身透着霸气,浑厚无比的狂霸之气。 他手持巨剪,深情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死掉的方向,然后再次的高高举起了巨剪。 漫天子弹划出大片绚烂轨迹,每分钟上千发射速的重机枪全力启动,炙热的子弹壳在战壕里铺了一层金色地毯,一粒粒大口径子弹打进远处遇怪身上顿时点出片片血花,许多怪物当场被打成碎肉。 何飞和萧逸没有觉察到,远处正有一个黑影垂涎欲滴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到他们轻易让顽皮的孩子坐好听讲以后,那黑影的眼睛闪闪发亮。 “护法。”许半生轻轻一声,朱弦急忙屏气凝神,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这一天是大陆新历九九八 年九月十三日,星期五。此时此刻,还没有人知道,正是这看似普通的一天,奏响了云上世界有史以来最黑暗岁月幕启之前的第一个音符。 视野里,张枫他并不知道对面打野的位置,电光火石之间他后退了,稳,这一局必须稳稳的拿下!他心思全全的放在了这一局的比赛上,不容有失,必须安全拿下,因此这一波仅仅逼掉一个闪现。 但是这三头巨蟒大妖一起朝她们杀来,她们仅仅抵挡了三招,就落了下风。 一架架飞行器从飞船降落方向出现,它们悬停在队列上空,在动力装甲战士的招呼下,一个个家庭被带上了飞行器,当装满人之后,这些飞行器一转头重新飞向飞船方向。 什么都不能干,什么都做不了,一幕幕记忆中的画面在眼前掠过。 南宫定康没什么心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着急回答。叫她过来,除了告诉她这事外,也是想柳壹能仔细考虑。 沐水清不但比他白洋飞更强,而且……还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强的惨绝人寰——这一刻,白洋飞已经被沐水清所给予他的“现实”给冲击的怀疑人生了。 斯颜大窘,心脏在胸腔里突突乱跳,垂着头不吭声,汤匙无意识地在碗里搅动,红晕悄悄地漫上脖子。 人家又没有请他载,巴巴地跑过来问,结果等人家报出目的地,又一副很拽的样子高傲地拒绝。 从话语中能听得出来,他对于家中请来的那位相师大师有着非常巨大的信心,根本就不需要张天易插手此事,就能把儿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云溪确实饿急了,灶上铁锅里留有一碗红薯米饭,还有一碗青椒炒肉。 否则四大家族在这一刻就会分崩离析,那样张天易就更容易的进行各个击破,四大家族被覆灭也是早晚的事情。 一切就绪以后,帝泽夜闭紧了嘴巴,不在出任何声音,他再等,等护卫喊他。 不过想到自己等人的实力,也微微放下心来,自己等人好歹也是死亡森林出来的,就算楚修真找了其他人来,难道自己等人还怕走不掉吗? 思前想后也想不出原因,海歌唯一能找到的解释是,u星人怕水,无法直接接触真正的海洋。可韦德尔要一直呆在船上就不会沾水,这样也不行吗? 当年的那个雨夜,父母的讽刺跟谩骂声像是仍然在眼前,惊的穆楚一个激灵吗,这抬脚的力气被什么东西卸掉了一样,立刻收了回去。 第1459章 为敌谋划 南鲁之争,表面上看起来是由于孙权晚年昏聩,不知轻重,过于纵容鲁王孙霸而引起的储位之争。 但从深层原因来说,这是吴国这些年天灾战事不断,吴国元气大伤,国内经济问题不断,不得不屡铸大钱、修改科令等。 冯某人的师门有屠龙术曾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经济出现问题,自然也导致了朝堂势力的 “我……我什么都没说……”李公子有些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一双清秀的眼眸中满是局促。 简瑶跟在苏宝贝身边,对这些东西看的最是真切,而且出于同院之谊,苏宝贝还请简瑶吃过饭,用过那些东西。 大家闷闷地坐着,只有王凌的手机不停地响,似乎和秦昕浩在商量着什么。 想到这,楚良娆愈发觉得自己现在的幸福难得,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需要割舍一些,来换取日后更长久的安定。 千寻定定的望着所有人都为自己在努力,她不敢去想,等到自己走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夏沫等了片刻,见她着实不出声,便从她身前走开了,来到那被绑着的男子跟前,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报告族长,教廷的那些人多半已经被消灭,此时已经全数后撤了。”莱恩哈特恭敬地说道,哪怕他是族内有名的王子,可也不敢在伊布面前放肆。 之后数天里,陆展颜尝试着联系之前各家接过稿子的杂志社报社。 就在没药风中凌乱的时候,风华那看起来无比暧昧引人遐想的动作,只是一个试探的罢了。 面对这样的强者,面对创造奇迹的运动员,面对打破他们认知的存在,他们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他们理当敬畏! 随着不周山折断,顷刻间,整个天穹剧烈地摇晃起来,整个地面剧烈地颠簸起来,失去了天柱的支撑,大地向南塌陷,天空西北倾倒。 至此,姜德手中的梁山兵马编制共有了水陆马军合计十三个团又八个营,合计一万七千余人,但诸多空额,需要招募兵马,姜德命人去各地散播消息,吸引各地流民前往梁山,梁山声势一日大过一日。 台上战斗渐止,台下立时便爆发一阵哗然,喧嚣之声直震九霄,都在谈论武浩是否已随风湮灭。 尽管他的身体和精神依然有些虚弱,但是对于这些五十级不到的垃圾,他还是可以随意解决的。 这种开场白很容易凝结士气的,这不佑敬言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之后,很显然士气 又提升了不少。 他知道他这位大哥有多重情义,陈国柱对大哥犹如亲孙子一般大哥又岂能忘记。 一些强大的至尊,毫无收敛,挟带着磅礴血气出现,贯穿霄汉,形成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一旁,硕大的黑色巨狼奎木双眼微动,眸子露出嗜血的光泽,紧随张元昊其后。 又是一道雷霆降下,还是龙龟盾在挡,表面有淡绿色的波纹在流转涌动,将雷电之力,层层化解。 对于杜宏来说,陈蓉这么结束他们这段感情,也许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但没想到,这个差距竟然巨大到犹如鸿沟一般,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的坚持轰然崩塌。 屈原带着这些无辜牺牲的楚人,重新汇聚成的神魂,终于重生了。 “我叫灵溪,你可以叫我溪姐姐”灵溪见少年点头同意后,微笑着说道,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第1460章 巨变 任何一个人主,但凡智力在人类平均线以上,只要还有点理智,都不可能把平准司放到校事府手里。 可惜的是,此时吴国大皇帝,早已是嗑嗨了药,杀红了眼,根本不能以常人视之。 更别说南鲁之争后,大皇帝嘎嘎一阵乱杀,此时拔剑四顾心茫然,朝堂之上,良臣凋零,已经没有一个人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偏偏开 而后,在陆晓航的指挥下,伊国武装开始不断的收复失地,同时,基希霍夫的研究也马上排上了用场,美国方面对陆晓航可谓恨之入骨,却发现那他一点办法没有。 身体则是多种物理参数重叠而成的复杂物理现象,可以装东西进去。 “这倒也是!”郭威很清楚,自己能有现在的位置,主要靠的是一身武艺,拼杀勇敢,机谋之上,自己差的远了。听李敢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却也不争执,就此应下了。 林维的生活再次回归了正规,每天除了接受基础通识课的学习和帮助导师塞乐斯处理实验中的杂物,就是缓慢的推动着圣光之影和暗化之瞳的修习。 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是他自己的,送一件给赵天明,又何妨?毕竟人家帮了不少忙,这个年轻人是非常难得的,不是贪心的人。 那三幅冰刻浮雕面朝冰晶宫殿的巨门之处,几乎是底部贴连地面,顶端支撑宫殿之顶。三幅冰刻浮雕直接占据了冰晶宫殿内部的一整个墙面。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去。”没一会,周老侍弄好花草,放下花洒说道。 这里所谓的t不是有盾墙的那个,而是指百合中的一号位,不懂的都是好孩子。 沦陷区“血隼”奉行的是典型的“法西斯”统治,武力、财力至上,法律意识淡薄,秩序靠绝强的武力维持。 按照惯例,中ri双方战斗结束,都会派出收尸队,在战场上收集自己一方阵亡士兵的尸体,收集尸体的人还要求手无寸铁,但是,这次战斗情况和以前大不一样。 也只有天儛尸,才能调动这么多人去助战。天儛尸攻击的目标,只可能是阴雪歌。 难道因为我跟兰姐老公之间的恩怨,这都是以前累计下来的,他在我开业的日子来找事,没有狠狠干他顿就已经够给面子的了,这家伙不会认为我做的有点过了吧? 这些山谷外的武者,最差都是天象级。而山谷的地部,一幢幛古色古香的瀛式建筑,屹立其上。一名名穿着黑色僧衣,神色肃静的僧人,盘膝坐 在上面,口中诵经,一动不动。 亣奐国朝这块大肥肉,他武乙王有信心帮助厦佑国朝吞下一大口来。 林齐和沙心月同时吐了一口冷气,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苦笑了一声。 “应该是降价的意思。”艾薇儿美目泛着惊喜的涟漪,科特和兰迪还有点模糊,但艾薇儿似乎把握住了什么。 一头武道三重的钢背猿这样的巨力,任何考生都不可以抵挡得住,杨纪也是一样。这一击要是落实,只怕杨纪就要化成肉泥。 既然后灵儿或者是周灵衣有自己的选择,如素不相识,那么周衍也不会去自寻烦恼,主动的揭开。 尊贵如太后,在岁月的侵袭下也将逐渐老去,皇太后自身的修为可真不怎么的,她完全依靠各种珍贵药物才能保特现在的年轻容貌。但是药物毕竟有副作用,皇太后自己知道,她的身体这些年来已经出现了一些衰老的迹象。 第1461章 轮回,绝望,希望 孙权的死讯,以最快的速度传过了大江,传到了魏国境内。 又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谯县。 谯县太傅府邸的书房内,药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司马懿斜倚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案头堆叠的军报文书如山,一盏孤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不定。 他的脸色在灯火下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眼窝深陷,唯有偶尔睁开的双眸中,还残留着一丝锐利,但更多时候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击败曹爽不过数月,内外交困的压力,已将这具老迈的躯体逼至极限。 司马昭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步履比平日更显急促。 他来到榻前,低声禀报:“大人,江东那边传来急报,孙权……死了。” 话音未落,书房内的时间仿佛刹那间变得凝固。 司马懿整个人如同瞬间石化,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搭在锦被上枯瘦见骨的手指,先是猛然收紧,攥紧了被面,指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 但随即,那紧绷的手指又极其缓慢地、一根根地松开了,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头微微向后仰,靠在了枕上,闭上了眼睛。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极轻、极长的叹息,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这声叹息里,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如释重负,有心愿已了的空虚,或许,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苍凉。 很快,他又重新睁开眼,目光望向虚空,不像是在对司马昭说话,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沙哑而飘忽: “碧眼儿……也走了么……”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嘲讽或胜利的笑容,但那肌肉的牵动最终只化作一抹深深的、饱含倦意的纹路。 “也好……省得老夫……再为南边多耗费心神。”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深长而缓慢,仿佛要将弥漫在空气中的某种无形压力一并吸入肺腑,再彻底化解。 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再次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显得无比沉重。 这轻轻一叹,仿佛为一个时代画上了句号。 当他再度抬起眼皮时,眼中已不见丝毫波澜。 目光掠过面前惊疑不定的司马昭,语气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之前的任何感慨都已烟消云散: “消息来源?几重确认?吴国那边,是个什么状况?” 对于司马懿来说,孙权的死,其价值不在于抒发感慨,而在于能给自己榨取出多少喘息之机。 最初那片刻的沉默与细微的表情变化,是枭雄对老对手致予的一丝复杂敬意。 但一切私人的情绪,都必须在瞬间转化为冰冷的谋略。 “四条渠道,三重确认,相互印证,非常可靠。听说孙权有意让诸葛恪辅政,孙弘欲矫诏杀诸葛恪,反被诸葛恪所杀……” 虽然不能得到更为具体消息,但听到吴国重臣在倾轧相残,司马懿脸上极为难得地露出笑意: “好好好!这便足够了! 深陷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重新凝聚,司马懿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司马昭连忙上前搀扶。 靠坐在榻上,司马懿的呼吸略显急促,但语气却变得斩钉截铁: “昭儿,听着……这是我们……天赐的喘息之机。” 他用指尖重重地点了点榻沿,强调道: “东吴必乱!短时间内怕是无力北顾。南边暂时可无忧矣!天子东巡彭城之事,要加快速度了!”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一阵欲来的咳嗽,语速加快: “还有……毋丘俭、王凌……” 在清洗曹爽集团的同时,司马懿还接连更换了青徐两州的一批官员。 王昶出任青州都督兼青州牧,督青州诸军事,防备兖州及河北。 王观则是出任徐州刺史。 两地的官员更换,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一来司马太傅为大魏鞠躬尽瘁的形象还是深入人心。 二来说明曹爽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确实大失人心。 唯有许昌和寿春,司马懿除了派人前去安抚毋丘俭和王凌,增加食邑,并没有太多的动作。 此时提起二人,说明司马懿已经准备对这两人下手。 安排完这一切,司马懿似乎耗尽了力气,身体微微佝偻下去,又是一阵压抑的轻咳。 但他的眼睛,却是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孙权的死,激起了他最后一搏的斗志,甚至暂时压过了他身体的衰败。 对他而言,一个时代的结束,意味着另一个时代——属于司马氏的时代——必须加速到来。 趁着孙权的死讯还没有散播开来,司马懿拖着病体,给曹芳上书: 臣懿诚惶诚恐,顿首再拜,谨奏皇帝陛下: 臣闻帝王之兴,必有王气所钟;社稷之固,必依形胜之地。 今谯县虽为帝乡,然偏居南隅,易受蜀吴袭扰,非久安之基。 近者天垂异象,有赤云如龙,盘桓彭城城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乃上天示警,帝星当移驾东巡,以承天命也! 昔汉高起于沛而王业肇基,光武定于洛而汉室中兴。 彭城乃高祖龙兴之故墟,实为帝王鸿业所始。 今陛下承续大魏正统,正宜效先圣之轨,巡幸东土,驻跸彭城。 此举非为避患,实为昭示克复中原之志。 使天下知陛下绍嗣诸先帝宏图,志在混一四海,则将士用命,万民归心。 且彭城地处汴泗之交,漕运通衢,北控青兖,南引江淮。 若迁舆于此,则漕运之利可达四方,粮秣兵甲瞬息可至,强于僻处南疆多矣。 内可使府库充盈,外可镇抚徐扬,此乃固本培元之上策也。 今臣已命有司扫除行宫,整备仪仗。伏乞陛下仰承天意,俯察民心,克日东巡,驻跸彭城。 则上天必降祥瑞,祖宗必佑社稷,大魏中兴之业,当自此而始! 臣懿不胜惶恐待命之至,谨奏。 此书一出,顿时满朝哗然。 从现实地理位置来说,在失去河北,汉国兵锋已至兖州的情况下,谯县离汉国兵锋仅有一郡之隔,确实易于被敌国袭扰。 而彭城地处徐州,靠近青、豫二州交界,交通便利,易于控制三州,江淮之粟可直接到达,山东之赋输纳无阻。 且可以尽可能地远离季汉兵锋,远比谯县安全得多。 这些都是客观事实,无可辩驳。 但从政治意义来说,无论是从洛阳跑到许昌,还是从许昌跑到谯县,那都可以自己骗自己。 毕竟许昌和谯县,都是大魏五都之一。 但这个时候,司马懿欲挟天子前去彭城,算是什么? 只要眼睛不瞎,都可以看出这是司马懿畏蜀如虎,被汉国撵着跑。 大魏脸面何在? 天子威仪何在? 谯县临时改建的朝堂,虽不及洛阳宫阙的万一,却依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年仅十八岁的皇帝曹芳,端坐在略显宽大的御座上,稚嫩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仪。 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不时游移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惶。 他像一只受惊的幼鹿,被困在这满是猎手的围场之中。 自幼便在大将军的浓云蔽日下苟活,太傅诛杀权臣之日,曾以为曙光刺破黑暗,盼来了朗朗乾坤。 谁知那一道光,竟只是通往另一座牢笼的缝隙。 转眼间,便从一座深渊,坠入了另一座更令人窒息的深渊。 当司马懿的心腹,新任中书令卢毓清晰地朗读完那份措辞恭谨、却字字如刀的《请东巡彭城疏》后,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唯有殿外寒风的呼啸声,清晰地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曹氏宗亲的角落,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几位仅存的曹姓王公,头颅低垂,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砖缝,仿佛要从中看出条生路来。 曹氏宗亲从曹丕时起,就一直受到打压,本就势弱。 封地更是在连年战火中沦丧殆尽,名号虽在,实同虚设。 河北大战,济北王曹志的投敌,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宗亲仅存的一点心气和脊梁。 他们连自身的命运都如风中残烛,又如何敢、有何能力去反对司马懿? 过水水面至今犹泛红,曹氏宗亲的血,掺杂其中。 一种混合着屈辱、无奈和深深悲哀的气息,在他们之间弥漫。 这个朝堂之上,甚至已经没有宗亲说话的余地。 宗亲如此,而那些曾支持司马懿、视其为“国之干城”的老臣,此刻心中同样是五味杂陈。 他们不敢迎上御座上曹芳求救的目光。 更有甚者,忍不住地紧闭双眼,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似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他们本以为司马懿诛杀曹爽,是挽狂澜于既倒,是廓清朝纲的忠义之举。 可如今,这“东巡”之议,看似为了战略,实则与当年武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逼汉天子迁都许昌有何本质区别? 他们恍然惊觉,自己或许亲手扶起了一位新的权臣,葬送了曹魏最后的希望。 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怒,以及对自己识人不明的懊悔,灼烧着他们的内心。 然而,看着御阶下司马懿那看似恭敬却不容置疑的身影,再看看龙椅上那孤立无援的少年天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们。 从洛阳到许昌,再从许昌到谯县,数次迁都的颠沛,曹爽时代的党同伐异,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此刻,面对司马懿的背叛,终于耗尽了他们最后那点心气。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将头埋得更低,选择了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反对的声音都更让曹芳感到刺骨的寒冷。 整个朝堂,竟无一人出声谏诤。 没有慷慨激昂的反对,没有引经据典的驳斥。 只有一片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曹爽执政十年间,朝中忠良被排挤殆尽。 此时曹爽及爪牙虽尽去,但忠良却是再没有回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曹芳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他多么希望有一位忠臣能站出来,哪怕只是说一句“此事容后再议”。 可他目光所及,尽是闪躲的眼神和低垂的头颅。 此时的沉默,是权力彻底倾斜的无声宣告。 最终,在司马懿平静无波却又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注视下,曹芳用微不可闻、带着一丝颤音的声音,几乎是本能地吐出了两个字: “准奏。”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丧钟,在这死寂的朝堂上敲响,宣告着曹魏皇权最后的体面,也已荡然无存。 司马懿闻言,脸上越发地恭谨,躬身谢恩。 在这一刻,恍惚间,似有幽灵般的低语掠过朝堂: 五十四年前,刘协坐在洛阳皇宫的断壁残垣里,面对曹操迁都许昌的建议,嘴里所吐出的“准奏”二字,如今如同诅咒般从曹芳唇间逸出。 就连那权臣躬身谢恩的姿态,都是一般无二。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 司马懿上书《请东巡彭城疏》,决定带着天子东巡彭城的消息,如同核爆一般在谯县炸开,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在魏国境内散播开来。 一直在许昌紧密地关注着谯县的毋丘俭,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阅罢从谯县日夜兼程送来的密报,眼中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随即这惊愕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被一股灼热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所取代。 毋丘俭额头青筋暴起,胸腔剧烈起伏,那是一种信仰崩塌的剧痛和屈辱。 那绢帛上寥寥数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迁都彭城……呵呵……好一个‘为固国本,以安圣心’!” 毋丘俭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握着绢帛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挺拔的身体在此时竟是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曾以为,司马懿诛杀曹爽,虽手段酷烈,但终究是廓清朝纲,是为大魏铲除奸佞。 他甚至一度暗自庆幸,国家终于有了一位能臣来收拾残局。 他毋丘俭镇守许昌,厉兵秣马,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与太傅内外呼应,北拒冯永,南防孙吴,重振大魏雄风。 可如今……这“东巡”之议,与当年董卓挟汉帝迁都长安有何区别?! 偏偏就在这怒火与绝望交织之际,一个巨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伴随着去年冬日的凛冽寒风,笼罩住他全身,让他突然觉得浑身冰冷无比。 黑影仿佛张开无形的嘴巴发问:“如何?” 去年许昌雪早,有人挟河北大胜之威,兵临许昌城下,并邀自己出城“踏雪会猎”。 虽然自己以“悲风烈雪,难灭忠魂”拒绝了对方。 然而事后此人让人传来的口信,此刻却如同鬼魅的预言,一字一句,在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司马懿很快就要发动政变,诛杀曹爽,及其党羽,夺取大权。” “他日若是将军有意率军东进清君侧,却又害怕被前后夹击的话,我在这里可以给毋丘将军一个承诺。” “只要他答应我,东进时不毁许县,不焚宫室,不掠百姓,那么大汉就绝不会趁人之危,断其后路。” 虽然冯某人已经离开了雒阳,远在长安,但毋丘俭还是浑身泛起一阵阵寒意,如同全身被脱了个精光一般。 “将军,如何?” 毋丘俭只觉得脑门轰隆隆的,耳边仿佛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如何。 司马懿政变、曹爽覆灭、乃至自己今日被逼到墙角……这一切,竟然早在去年冬日,就被人算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洞察力和深远的布局? 自己与司马懿,乃至这整个魏国,莫非都只是他掌心棋局上的棋子? 这念头让他惊惧,但诡异的是,同时也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他近乎绝望的心田。 冯永的承诺,虽然来自敌人,却在此刻成了他唯一可以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保障。 既然后路可保,无需担心汉军背刺,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挥师东进、清君侧的最大后顾之忧,便烟消云散了? 喜欢蜀汉之庄稼汉请大家收藏:()蜀汉之庄稼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2章 伪游寿春 “乱臣贼子!国贼!” 毋丘俭再次低吼,但这次的愤怒中,却少了几分彷徨,多了几分决绝。 司马懿的背信弃义让他愤怒,而冯永那宛如神鬼莫测的先见和承诺,则逼得他必须做出抉择: 是坐以待毙,任由司马氏篡权,还是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奋起一搏? 既然冯永算定我会走这一步,那他这承诺,或许并非全然是计,而是他乐于见到魏国内部自相残杀? 只是就算看出了冯永的算计又如何? 毋丘俭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棋子,身陷死局。 若背弃曹魏,不仅是辜负曹氏三代君恩,更难逃司马懿的猜忌与清洗。 前路看似分支,实则只余一条绝径——那便是放手一博,同时也是为魏室做最后一搏。 绝望如影随形,却也将他逼入了绝地,唯有一腔孤勇,向死而生。 “勤王……必须勤王!”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然后忽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许昌兵马不足以与谯县相抗,更别说许昌的粮草,大部仰仗谯县那边。 许昌周围的屯田,早就已经破坏殆尽。 此时军中的存粮,不足三个月。 “三个月……” 毋丘俭面有犹豫之色。 没有人敢说三个月能打败司马懿。 就连冯明文,也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把司马懿赶出河北。 更别说此时自己的兵力根本不占优。 思考良久,毋丘俭目光闪烁,先是看了看西北方,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东南方向。 现在,最大的障碍不再是后路,而是前方的力量不足。 他需要盟友,分量足够的盟友。 青徐二州已经不用想了。 基本已经被司马懿控制在手里。 剩下的,也只有东南方向的王凌。 如果能与王凌联手,许昌与寿春,一西一东,互为犄角。 再加上冯永承诺的“不击其后”,那么,面对司马懿,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猛地转身,走向书案,铺开绢帛,准备写密信。 笔尖接触绢纸的那一刻,又停下了。 毋丘俭深知,这封送往寿春的信,无异于将身家性命悬于一线。 王凌的态度,将是成败的关键。 对方……当真愿意配合自己么? 毋丘俭把默默地把笔放下,跌坐在地。 “太原王氏,名门望族,忠烈之后……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高权重……” 权衡良久之后,毋丘俭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重新提笔,笔走龙蛇。 书毕,把绢帛密封好,这才沉声道:“来人!” 是夜,一名使者带着毋丘俭的密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许昌城,快马加鞭,直奔寿春而去。 ----------------- 派出信使后的连接数日,毋丘俭心里担忧与王凌联盟之事成败难料,心里一直焦灼不定。 但既已派出使者,就会存在泄密的可能,那么不管成与不成,他都要起兵。 否则,迟则生变。 这日,他正对着舆图凝神思索,忽有心腹家将悄无声息地入内,低声道: “将军,府外有一商贾打扮之人求见,自称从寿春而来,姓劳,有车骑大将军(即王凌)的紧要之物面呈将军。” “什么?”毋丘俭闻言,霍然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凌的人? 怎么可能? 我派的信使纵然快马加鞭,此刻恐怕还未出豫州地界,他的人怎会如此之快就到了许昌? 一股强烈的意外和警惕瞬间涌上心头。 是司马懿的诡计,假冒王凌使者前来试探? 还是王凌……别有……他事? 毋丘俭连珠炮般低声发问,语气严峻:“来了几人?可曾搜身?” “仅他一人,除了一封密信,别无长物,也未发现兵刃。” 毋丘俭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吩咐道: “带他进来,经由侧门,避开耳目,埋伏刀斧手,听我号令!” 当来人被引入时,毋丘俭按剑而坐,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刮刀,仔细审视着对方。 但见对方虽面带风尘,衣衫普通,但身形挺拔,目光沉稳,面对室内的肃杀之气并无惧色,确有几分行伍气质。 “足下从寿春来?自称王车骑使者,有何凭证?” 毋丘俭开门见山,声音冷峻,不给对方任何周旋的余地。 来人躬身一礼,不卑不亢: “毋丘将军明鉴,事出突然,不及预先通传。此乃王车骑亲笔手书,并有车骑大将军平日所用之私印为凭。” 说着,他从贴身内衣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连同一个小巧的锦囊一同奉上。 毋丘俭并未立刻去接,而是继续追问: “哦?足下既是被车骑大将军派来,想来当是在王车骑麾下任职?敢问尊姓大名?” “末将劳精,添为车骑府帐下督,职卑人微。此次奉命前来,乃因早年护送车骑公子前往谯县经过许昌时,曾有幸得见将军一面,故被委以重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劳精不卑不亢,提起了早年的一桩往事。 但这并不足以消去毋丘俭的疑惑,他又问起了与王凌相关一些事,看到对方对答如流,这才伸手接过密信和锦囊。 只是当他看完密信,脸色骤然剧变,从最初的凝重转为一片骇然的煞白。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人霍然起身,手指颤抖地指向劳精,厉声喝道: “大胆!狂悖!王凌安敢出此妄言!竟欲行废立之事,此乃大逆不道!”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在密室内回荡,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骇。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埋伏的刀斧手一下子冲了出来,把劳精团团围住。 劳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毋丘俭指着劳精,声色俱厉: “将此逆贼拿下!本官要亲自押解他,连同这封逆信,前往谯县向太傅禀明一切,揭发王凌不臣之心,以正国法!”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 刀斧手上前就要动手。 此刻,毋丘俭死死锁定在劳精脸上,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只见劳精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毋丘俭。 再看看如狼似虎的刀斧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但转瞬便被一种极致的悲愤所取代。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踏前一步,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颤抖: “毋丘俭!我主真是瞎了眼!竟以为你是心存魏室的忠勇之辈,临行前还再三嘱托,言道‘仲恭刚烈,必不负国’!” 他伸手指着毋丘俭,指尖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如今国贼司马懿篡权逼主,神器将倾!我主欲挽狂澜于既倒,不惜以身家性命为注,只为重振大魏江山!此乃何等孤忠壮烈?!” “而你!”劳精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嘲讽,“而你却只知拘泥于愚忠小节,甘做那畏首畏尾的辕下驹!” “你以为杀了劳某,拿了这信,去向司马老贼摇尾乞怜,他就能容得下你这曹氏旧臣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怜我主王车骑,一片丹心照日月,却错付于你这等怯懦无胆之徒!可叹大魏列祖列宗,若知今日忠良绝路,奸佞当道,不知该如何痛心疾首!” 说到最后,劳精已是泪流满面,他重重地啐了一口,傲然挺立: “今日我劳精一死何妨?不过先走一步,在九泉之下,静看你毋丘俭如何被司马氏兔死狗烹,看这大魏江山如何断送在尔等庸臣之手!” 言毕,劳精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的惨笑,不等侍卫反应过来,他猛地低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前刀斧手所举的刀斧狠狠撞去! 这一下变故突生,速度快得惊人,他竟是求死之心极为坚定,不愿受擒受辱。 “拦住他!莫要伤人!” 毋丘俭的惊呼声几乎与劳精的动作同时响起。 他没想到劳精刚烈至此。 那名刀斧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杀举动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想将兵刃收回,但已然慢了半拍。 只听“嗤啦”一声裂帛之响,劳精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刀锋之上! 万幸的是,因侍卫的后撤动作,刀刃并非垂直迎上,而是以其侧面和锋刃边缘刮过了劳精的额角。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如同泼墨般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张脸,甚至溅到了那名侍卫的衣甲上。 劳精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和剧痛让他身形一晃,踉跄着向后倒去。 两旁的其他侍卫此刻才完全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死死按住了因失血和眩晕而失去抵抗能力的劳精。 毋丘俭一个箭步冲上前,看着劳精额头上那皮肉翻卷、血流如注的可怕伤口,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动容。 他立刻撕下自己官袍的内衬衣角,迅速压住劳精的伤口试图止血,同时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传医官!要最好的金疮药!” 鲜血迅速浸透了布条,顺着劳精的脸颊流淌,滴落在密室冰冷的地面上。 但他那双被血污模糊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充满恨意地瞪着毋丘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因剧痛和虚弱无法成言。 毋丘俭看着这张因血污和决绝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此人的忠勇刚烈,远超他的预料。 他紧紧按住伤口,压低声音,语气复杂地说道: “劳将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我……并非你所想那般……” ----------------- 毋丘俭与王凌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举兵。 而谯县那边,司马懿亦是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曹芳东巡彭城之事。 三月,司马懿让郭淮留守谯县,自己则带着曹芳,开始东巡。 积雪化成的雪水,刚刚完全渗入地下,初春的寒风仍带着料峭的寒意,卷起地面半干半湿的泥泞,却已扬不起往日尘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天子旌旗在风中沉重地翻卷,仪仗队伍踏着化雪后泥泞的道路,缓缓前行。 司马懿与已显少年身量的皇帝曹芳同乘于御辇之中,他保持着臣子应有的恭谨姿态,并未有僭越之举。 但却让年仅十七岁的天子正襟危坐,不敢稍有懈怠。 大队人马并未如常理般直奔彭城,而是刻意绕道南下,直抵淮南重镇——寿春。 这一反常的举动,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淮河两岸。 消息至寿春城,顿时让王凌心中惊疑不定:天子东巡,为何偏偏途经此地?是巧合,还是…… 本就心怀鬼胎的曹魏车骑大将军有心不出城。 然而君命难违,更何况天子銮驾已至城下,作为臣子,岂有不见之理? “陛下驾临,吾自当出城迎驾。” 王凌对心腹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没有调动淮南大军的前提下,就凭自己的本部兵马,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城外的大军。 所以他不得不去。 “车骑!此事万万不可!”心腹王彧急切地劝说,“天子仪仗早不定晚不定,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途经寿春?此必有蹊跷!” 王凌停下脚步,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那些代表城池和关隘的标记,仿佛能从上面找到一丝安全感。 他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种试图说服自己也在说服下属的强作镇定: “过虑了。废立之事,唯有你我与公治(王凌外甥令狐愚字)等寥寥数人知晓,行事极为隐秘。司马懿远在谯县,岂能洞察千里之外?” “或许……或许真是陛下思虑江淮防务,特来巡视。若我称病不出,反而显得心虚,徒惹猜忌。” “车骑!”王彧急得上前一步,“车骑手握重兵,雄踞淮南,本就让司马懿寝食不安!” “即便司马懿不知密谋,也定会借此机会削弱将军权柄,甚至试探将军忠心,将军三思!” 他见王凌仍在犹豫,压低了声音,提出了一个更为激进的选择: “为今之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不如就此提前起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趁其仪仗队伍立足未稳,我军以逸待劳,或可一举擒杀司马懿,迎奉天子,则大事可成!” “糊涂!”王凌猛地转身,声音陡然严厉起来:“起兵日期已与毋丘俭约定,岂能轻易更改?” “仓促起事,粮草、军械、联络各方势力,诸多准备尚未周全,如何能成?” “一旦失败,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不说,更将陷陛下于险境!此非忠臣所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紊乱的气息,继续说道: “汝观城外大军,旌旗蔽野,部伍严整,其势十倍于我。司马懿用兵老辣,岂是庸才?今我寡敌众,贸然出击,无异于驱羔羊入虎口,智者不为也。” “况且,若司马懿并无恶意,我等率先动手,岂不是坐实了谋逆之罪,授人以柄?届时天下人将如何看我王凌?” “吾还是要去一趟。只要应对得当,谨言慎行,或许能打消其疑虑,说不定还能窥探司马懿虚实。” 王彧看着主将脸上那份不切实际的侥幸和过于沉重的顾虑,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等人还是低估了司马懿的狠辣与精明,又高估了自身在绝对权力碾压下的周旋余地。 “车骑……”王彧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不必再说了!”王凌断然挥手,做出了最终决定,“吾意已决。” 说罢,王凌开始更换朝服,准备前往行营觐见。 镜中,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从容镇定,但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却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赌的是司马懿不知情,赌的是自己的智慧和运气。 他不想赌,但却不得不赌。 寿春城外,天子行营戒备森严,戈甲映着初春的惨淡日光,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凌依礼身着绛紫朝服,孤身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忐忑之上。 然而,在距御驾尚有十余丈时,甲士如铜墙铁壁般骤然合拢,冰冷的矛戟交叉横亘,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上。 王凌心中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但他仍强自镇定,硬着头皮,努力维持着封疆大吏的威仪,望向御辇旁那道身影。 司马懿垂手而立,神情淡漠如水。 虽然年迈的身子显得有些佝偻,但那双冷漠目光扫过来,与王凌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让王凌的心又往下坠了几分。 王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朝着司马懿的方向,用尽可能平稳却足以让周遭听清的声量高喊道: “我王凌若真有罪过,太傅您只需半片竹简传召,我岂敢不至?何须劳动陛下圣驾,亲率大军前来相逼!” 此言一出,既是质问,也是试探——他要赌司马懿手中并无实据,赌这只是一场敲山震虎的威慑,对手握重兵的自己的敲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司马懿闻言,嘴角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漠然嘲讽。 他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精准地刺入王凌耳中: “可惜啊,王车骑。你,早已不是那一纸书信就能请得动的客人了。” “轰——”的一声,王凌只觉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侥幸心理如同残烛被彻底吹灭。 他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连嘴唇都变得灰白。 巨大的恐惧和被戏耍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 急怒攻心之下,他几乎是本能高呼,声音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扭曲颤抖: “太傅!你……你这是何意?!我王凌对大魏、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你怎能如此污我清白?!” 然而,王凌这番表演,在司马懿眼里,却是显得尤为拙劣和可笑,让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但笑意掠过之后,面色陡然一沉,语气变得无比凛然肃杀,上前一步,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王凌脸上,义正词严地喝道: “住口!若说我司马懿当真要负了王彦云你,那便宁可负你一人,也绝不负大魏朝廷,不能对不起陛下!” 话音未落,司马懿猛地一挥手。 只见两名被缚之人被军士粗暴地从后阵押解上来,狠狠推跪在地。 正是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外甥令狐愚幕僚杨康。 以及羞愧难当、低头不敢直视的王凌心腹杨弘! “王凌!”司马懿声音不大,在死寂的行营前却如炸雷,“你与外甥令狐愚勾结,密谋废立,更遣使联络毋丘俭,欲倾覆社稷!人证物证俱在,尚有何言?!” 看到杨康和杨弘的瞬间,王凌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 他脸上强装的愤怒瞬间凝固,迅速变成了彻底的灰败和绝望。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被押的二人身上,失望与愤怒恨不得将二人撕成碎片。 嘶喊的力气消失了,辩解的心思熄灭了,连站立都需勉强支撑。 司马懿看到对方这副模样,不再多言,冷酷下令:“拿下逆臣王凌,押解前去彭城,听候陛下发落!” 如狼似虎的军士一拥而上,卸去王凌的冠冕,除去他的印绶,将其捆绑起来。 王凌没有反抗,只是用空洞的目光最后望了一眼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天子御辇,然后被押离了现场。 场中恢复死寂,一直不敢出声的曹芳才几不可察地悄悄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他始终不敢与身旁的司马懿有任何眼神交流,也不敢去看对方此刻的表情。 他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寿春城模糊的轮廓,心中一片冰冷的茫然。 喜欢蜀汉之庄稼汉请大家收藏:()蜀汉之庄稼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5章 疏漏 被击中了薄弱之处的魏军,是不是纸糊的,石苞不知道。 但王含及其所领的精兵,确确实实惊艳到了一直在城头高处密切关注着战况的他。 早就料到中都护府特意派出来护卫工程营的三千精兵不简单。 没想到竟是让石苞一下子就记起了萧关一战时,初识铁甲骑兵如排浪般冲阵的那种感觉。 不是初识铁甲骑兵的骇然面色如土。 而是王含破贼阵,有如烧红的刀刃切膏油,那种流畅感。 “吾乃巴西王含,贼将在哪里!” 王含有两槊,一柄乃是马槊,一柄乃是步槊。 此时他手里的长槊,正是用来步战的步槊。 虽名为步槊,但因为是特制,其实与普通的马槊相差不太远。 槊头已经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大概是沾了太多血,有血线顺着槊杆流了下来。 幸好槊杆是经过特殊处理,不同于一般的槊杆。 血线没有流多远,就消失了。 一部分滴落在地,一部分则是被吸收。 不会流到握手处,免得沾染到手上,导致变滑。 只除了槊杆上的血,还有不少血溅到脸上,甚至有几滴不长眼地好巧不巧飞至眼睛处。 不知挥刺捣透多少个人体的王含,拼命地瞪大眼睛,不敢稍有眨眼,生怕近在眼前的贼人趁机攻上来。 待到有人接替上前,他才只是用手甲一抹,任由已经血红的视野被晕染得更浓艳。 耳边传来的是各种临死的哀号和破空箭矢的呼啸,王含全然听不到耳里。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 贼军高大的帅旗,已然在望。 他的心神,顿时就被这杆书着司马的大旗紧紧吸引住了。 “斩旗!” 王含举槊大喝,再次冲上去。 “斩旗!” 不用吩咐,久历沙场的精兵,自动聚集到主将身边,开成一个锥形的箭头。 箭头所向,正是司马师的帅旗所在。 平城钢铁工坊所锻造的槊头,比马枪的枪头还要长得多,足有近半米长,极为坚硬锋利。 串两个人体肉串还绰绰有余。 可刺可挑可切,实在不行,直接硬砸也不错。 长槊的槊杆是精心挑选实心硬木,再用特殊工艺打造出来。 槊杆直接砸脑袋上,就算不是脑震荡,也要神志不清。 要是挨槊头一下,脑袋又没有足够强度头盔护着,十个有九个是要被开瓢。 能不能留下命,要看老天想不想收。 前进,前进,再前进! 一双双冷酷无比,却又狂热无比的眸子,都看到了贼军的大旗。 进退有序的队列,层层叠叠波浪一般,如电光火石的突刺挥斩,血花纷飞,贼人的血肉铺满身前的地面。 魏军已经把主力投在了北边,三千虎狼之军,切入了最薄弱的地方,不可阻挡地向着司马师所在的帅旗不断前进。 “挡住他们,一定要挡住他们!” 司马师是真的慌了。 他从来见过此等骄悍骁勇的军士。 自家大人的麾下,有相当一部分,也算是大魏的精兵。 但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家大人为什么有“畏蜀如虎”的称号。 他有一种感觉,从接战的那一刻,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是在对面将领掌握之下。 要不然怎么解释眼下的一切? “快,快派人去北边,让牛将军速速回师!” 就在司马师心急如焚的时候,王含亦在大声呼喊: “司马师在哪?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当然,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他的声音,不可能传得到司马师耳中。 但贼人帅旗在望,汉军士气自然也是越发地高涨。 围在王含身边的将士跟着大呼: “司马师在哪!” “司马师!” “杀司马师!” …… 声浪渐渐汇集成一个声音: “杀司马师!” “杀司马师!” 司马师已经可以看清正试图冲到向自己这边的汉军。 但见他们身上,无一不是赤红。 有如从黄壤下爬出来的噬血恶鬼。 也不知是他们衣甲本来的颜色,还是血染的颜色。 既让人觉得无比刺眼,又让人觉得无比恐惧。 “将军,快退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守在司马师身边的亲卫,脸色发白,死死地拉着司马师,焦急地劝说。 “你们,快去,挡住他们!” 司马师领兵以来,第一次感到两军阵前的险恶。 他竭力地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红色赤潮的压迫感,实是太过强烈,让他不由自主地嘶喊起来。 即使在这个时刻,他心里仍是很清醒: 一定要挡住,至少要坚持到前方大军的回援。 否则的话,帅旗一倒,全军就有可能变成大溃败。 “挡不住了,将军!” 此时守在司马师身边的亲卫,不过百来人。 如何能挡得住汉军如狼似虎的冲势? 不说司马师,就是他身边的亲卫长,现在也明白过来,自己这边的指挥,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应该是说贼人实是太过奸滑,趁着大部精兵都在北面的时候,突然偷袭主营,胜之不武! “将军,汉军势大,且请暂避!” 亲卫长紧紧地拉着司马师,越发地用力,“贼子不过是一时侥幸,趁将军一时大意罢了。” “请将军暂且退让,借机重整军势。” 亲卫长一边说着,一边连使眼色。 其他人会意,连忙也跟着上来,架住司马师。 “将军,得罪了!” 言毕,就迫不及待地强行把司马师半拖半架,急行下了帅台。 “帅旗,帅旗不能留给汉军!” 在下了高台的那一刻,司马师这才挣扎着,下意识地高喊道。 掌旗官得令,顿时如闻仙乐,大松了一口气。 旗不动,他也不能动。 主帅要是跑了,不管帅旗,那他基本就得在这里等死了。 若是不管帅旗,直接跟着主帅,那么丢失大旗的罪名,亦会让他难逃一死。 没想到将军居然还能记得他…… 掌旗官在心里大声感谢司马师,一边与同僚擎着大旗,紧跟在司马师后面,向后退去。 此时的王含,战意高昂,长槊一刺,直接把挡在自己前面贼兵捅了个透心凉。 退后一步,让左右交替上前,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 近在眼前的贼军帅旗,居然在动! 它在动! 正在向后方移动! 气得他再也忍不住地破口大骂:“贼将真乃鼠辈,居然不战自退!” 喊杀声震天,周围的将士只能勉强听到王含的骂声,只道他是在对贼人进行攻心。 有人跟着抬头看去,果见贼人的帅旗正在远去。 当下就是下意识地跟着大喊起来。 贼军主将这是被他们逼得逃跑了? “贼将败了!” “贼将败退了!” 听到汉军的大呼,正在拼死阻挡的魏军也忍不住地回首看去。 果然,作为全军精神支柱帅旗,如同生了脚一般,正在后退。 虽然看不出军中主帅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但那摇摇摆摆,忽左忽右,如同蛇行的旗帜,想来正是此时主帅的狼狈模样。 主帅的临阵逃脱,让原本已经被打得有些胆寒魏军,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不知是谁第一个转身而逃,魏军的士气一下子就降到冰点,开始溃逃。 “贼军败了,追啊!” 王含与剩下的将士,看到魏军如此,顿时升起无穷力气。 “好!” 石苞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狠狠地砸在城墙上,大声为王含叫好。 过于激动之下,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拿不稳,吓得他的心差点跳出胸腔。 好险! 五十万缗呢! “来人,击鼓,整军!” “喏!” 河东都督府的残军,经过自己的鼓动,好歹也已经起来了一点士气。 正面厮杀不行,难道连打顺风仗也不行? 关城内的战鼓声,再次震天响起。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给城外的人听,而是给城内的人听。 “王将军已经把贼人杀得溃逃,大胜在即!” “但王将军终究是兵少,不能歼贼,眼下正是需要尔等的时候!” 石苞站在关城的城楼上,拔剑对着下边的将士大声道: “上党之失,非战之罪,现在,就是证明你们的最好机会!” “此战若胜,大家就可一洗上党之耻,若是连如此大好局势都不能胜,那只能说,上党大败,理之当然!” “是胜是败,在此一举!来人,开城门!” 高平关的城门,再一次打开。 …… 与南边的战况不同,北边的战况,天平正在向魏军倾斜。 虽然突陈军一开始确实打出了效果,虽然魏军的调动,是石苞的故意为之。 但司马师的布置,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在针对突陈军的突围,作出了针对性的围堵之后。 即使突陈军拥有居高临下的地利,还有兵甲之利,但终究是没有经历过大战的新军。 当他们没能真正突围北去,汉魏双方,就渐渐打成了一场纠缠之战。 新军最怕打这种仗。 因为这种仗,非常考验心理素质,还有耐力。 而新兵,最缺的,正好是这两样东西。 同样的情况下,熟知战场的老兵,远比新兵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节省体力。 幸好突陈军的兵力足够轮换。 再加上有主将之子胡奋这等讲武堂、参谋团出身的将校,带头奋战在前。 这才让那些新兵没有产生退意。 只是就算如此,突陈军能轮换上阵的兵力,也是越来越少。 而且山下,也被魏军不断地压缩,被迫退回山上,那是迟早的事。 领军阻击突陈军的,乃是司马师军中的第一大将,牛金。 有他亲临前线指挥,挡住了突陈军的血气之勇。 眼看着汉军攻势渐衰,牛金知道,自己反攻的时机,已经快要来临。 “来人,再派出一队人马,前往北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喏!” 牛金与司马师不同。 他是军中老将,已经为曹魏征战三十余载,阵前经验极为丰富。 司马懿派他来辅佐司马师,也正是看中了他的经验,想让他给司马师稳住阵脚。 在与突陈军最初接战的时候,吃了一些亏,牛金就立刻调整的作战方针,以拖待变,以守为主。 对面的汉军本就是主攻的一方,自然要花更大的力气,牺牲更多。 让牛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支汉军,就眼下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传说中那般精锐。 虽然从传回来的战况看,对方的兵甲,确实有独到之处。 但战力并不算强。 这种情况,让牛金感觉到某种古怪的违和。 跟随太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汉军精锐之名,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牛金早就见识过了。 所以此时虽然已经看到了反击的机会,但他并没有轻易下令。 因为他生怕是汉军的陷阱。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谨慎,最终挽救了魏军。 “将军,不好啦!后方的帅营,遭到贼军的袭击!” 有人背负着令旗,连滚带爬地冲到牛金的面前,哭喊着: “将军,快回军去救救中护军(即司马师)吧!” “什么!” 牛金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如遭雷噬: “怎么可能,汉军,哪来的兵力打到后方大营?” “关城内!贼军在关城内,还藏有一支悍军,骁勇无比,锐不可当,后方兵少,挡不住,真的挡不住了!” 牛金只觉得脑子里,耳朵里,都轰隆隆作响。 他猛然转头看向南边,果然,原本还能看得到的大营帅旗,此时已经是隐约模糊。 又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向这边的战场。 汉军已经被不断地压缩,有些凌乱地向后退去。 牛金目光呆滞,神情木然。 原来如此。 我就说为什么对面的汉军明明有着兵甲之利,偏偏作战如此疲软。 原来真正的精锐并没有出动,而是藏在城内。 “好贼子!” 牛金想通了这一点,面容变得扭曲起来。 疑兵而已! 居然有连大魏精兵都难得一见兵甲! 有钱了不起吗! 汉国,真的这么富有了吗? 牛金拔剑,恨恨地插到地上,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鸣金!” 刺耳的鸣金声响起。 气势如虹的魏军,没有想到将军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他们退兵。 虽然不解,但军令不得不听。 他们只能是看着对面的贼军趁机脱离战线,慌忙向后退去。 “将军,眼看着就要打败贼人,为何要退兵?” 有人从前面退下来,迫不及待地找到牛金,颇有些不满的态度。 “没有时间了!” 牛金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向他们解释: “贼子狡诈无比,趁着我等在这里被拖住,派人偷袭了大营。” “若是我等在这里被贼人缠住,只怕就要被人断成两截。” 听到牛金这么一说,众将校顿时大惊失色。 “速速整军,回援大营。” 牛金举起令剑,厉声道。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听令。 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将军,那山上的贼军?” “他们不敢追过来。” 牛金看了一眼山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山上的汉军,当真不过是疑兵,那他们被打成这样,断然不敢轻易追来。 “速去,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 牛金身为老将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大营有失,让人一下子产生了恐慌之意,再无战意,但牛金仍能强行压住底下的人,让他们执行军令。 石苞到底是心急了一些,他也没有想到,在后方大营被破的情况下,北面的贼军居然仍有勇气回转救援。 看着魏军很快调转方向,向着南边压进,石苞看着才刚刚出了城门的将士,不由地有些悔恨地一跺脚! 糟了,出了疏漏! “布阵!” “呜呜呜!” 牛角声响起。 “来人,马上去通知王将军,让他们不要再追了。” “让他率军,立刻向关城靠拢!” 石苞终究不是河东都督府的人,在匆忙间,他根本不能让河东都督府的残军如臂使指。 这布阵的军令传下去,反而让他们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幸好这是在城下,而且牛金也没有心思去管高平关,此时的他,一心想要回救司马师。 双方竟是隔着半里,擦肩而过。 喜欢蜀汉之庄稼汉请大家收藏:()蜀汉之庄稼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75章 乱 郭淮不懂什么叫有需求就有市场,但他知道有好处就会有人去做的道理。 他此次刚开春就到陇右巡视,一是为了春耕,二是为了敲打陇右世家大族,让他们不要太过于明目张胆。 不过陇右地广人稀,又是放牧的好地方,世家圈地以图利,只要不引起羌胡之乱,在郭淮看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正想到这里,突见前头烟尘滚滚而起,有一队人马正向这边飞驰而来。 刺史府的护卫见状,连忙持刃上前,同时旁边的士卒一下子涌上来,搭弓拉弩,把众人围在中间。 不远处游走在周围的骑兵聚拢起来,迎了上去。 陇右民风剽悍,若是小股普通商旅敢行走在空旷大地上,说不得就会从哪冒出来的乱匪进行劫掠。 刺史此次出行,虽说有当地士吏陪同,但小心点总是没错。 万一遇到真有不长眼的,那找谁哭去? 前来的队伍在前方被拦截住,不一会儿,又有一骑过来,还没等到跟前,就直接翻身下马,步伐还踉跄了一下,看得出来人很急。 待看清了,郭淮才发现这是他留在上邽的亲信部曲。 亲信脸带担忧焦虑之色,看到郭淮平安后才松了一口气,“君侯,不好啦,伪蜀丞相诸葛亮率三十万大军寇犯关中陇右。” “如今陇西诸郡县多有响应,叛乱不断,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请君侯速速上马回城!” 郭淮闻言犹如闻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蜀虏如何会突然寇边?” 想起关中兵力不多,身为雍州刺史的自己偏偏又远在陇右,若是诸葛亮当真率大军突然进入关中,关中危矣! 大魏律法,守城不力者,乃有重罪。 一念至此,郭淮心头大乱,又急声问道,“那诸葛贼人如今何在?” “正在攻打祁山城,称有二十万兵马,另有十万自汉中走斜谷,如今曹大将军已经赶到关中,正率军前往郿城。” 郭淮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大将军在,关中无忧,吾须得守紧陇右。” 诸葛贼人说是有三十万,那肯定是假,但近十万应该是有的,而且兵分两路,那就肯定是有一路是大军,有一路是偏师。 就是不知道哪路是真哪路是假? 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只怕难以支应。 幸好朝廷反应迅速,派了曹大将军过来坐镇关中。 想到这里,郭淮急忙喝令道,“来人,把我的坐骑牵过来。” 然后转身对马遵说道,“马太守,伪蜀丞相亲率大军上陇,来意不善。此时情况危急,你等速速回城,整备兵马,守好城池,严防蜀虏来犯。” “上邽乃是要地,可沿渭水而下到陈仓,又屯有粮草,万不可有失,我去亲自坐镇。” 马遵正要说话,郭淮却是一刻也不想等,说完就直接上马,火急火燎地带着部众飞驰而去。 两人的说话早就被后头跟随的天水官吏听到,引起了一阵慌乱的骚动。 天水参军姜维走上来,低声道,“明府,此时天水诸县情况不明,我们应当尽快回冀县……” 马遵有些慌乱看了一眼姜维,又看了看后头的人,唯唯点头,“好好,我们回冀县。” 郭淮及随从把大部马匹骑走,剩下的人马匹不足,赶路速度不快,当夜便在一个尚还算安稳的小县住下。 半夜的时候,马遵的厢房突然有人在悄悄敲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人闪了进去,紧接着房里亮起了灯烛。 “如何?” 马遵急声问来人。 “禀明府,不但天水郡诸县反了,而且南安郡也反了,如今陇右到处是响应伪蜀的人,有不少县令甚至被胁持从贼。” 亲信来回赶路,累得直喘粗气,对着马遵说道。 “胁持从贼?” 马遵一听,脸色有些发白。 其实县令还好说,有不少是陇右本地人,最多也就是陇右别郡的人,但家里人都算是在陇右。 但自己不一样啊,自己可是关东人。 若是被胁持从贼,家中的妻儿父母,只怕就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冀县那边呢?情况如何了?” “冀县太远,小人来不及去查探,不过有传言说,冀县那边,已经闭了城门,不让人进出,不知是什么情况。” “只怕是想要从贼。” 马遵喃喃地说道。 他越想越是有可能,这几年来,冀县越发流行从南边过来的东西。 原因就是,天水的几个大族,皆与南边有密切联系。 这冀县乃是天水郡治,若是天水诸县皆反,那反贼岂有放过冀县之理? 所以说,那姜维把他劝回冀县,只怕未必是安好心? 想到这里,马遵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快,快把我们的人叫起来,把马匹全部牵上,马上走,立刻走,这里一刻也不能停留了。” “诺!” 南边大军来袭,不但是马遵睡不着,姜维等人亦皆是怀有心事,哪能睡个安稳觉?不少人干脆就是衣不解带,就怕有个什么变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到了半夜,突然听到外头人声喧闹,马匹嘶叫,姜维最是灵醒,一个骨碌就爬起来,抓起床头的长剑就冲出去。 却见院子里,火把乱晃,马太守正在随从的拥簇下,向外头急步走去。 “明府半夜要去何处?” 姜维见状,顿觉得有些不妙,连忙叫唤一声。 马遵看到姜维拿着长剑过来,警惕地退后几步,叫唤道,“来人!” 随从呼啦地便全围了上来。 马遵得到部曲保护,心下稍安,这才壮着胆子,指着姜维说道,“你莫要过来!” 姜维只得停住脚步,再次开口问道,“这大半夜的,明府打算去哪?” “天水诸县皆反,你等让我去冀县,可是别有所图耶?” 马遵目光闪烁,看着姜维问道。 姜维一听就急了,“明府何以有这等想法?我请明府早日回冀县,正是为了能早做准备,以备蜀虏来袭,哪里有什么企图?” 马遵却是一点也不相信,他冷笑一声,“我却是信不过你等!他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冀县的情况?” “姜、任、阎、赵,天水四姓,你姜家位居其一。这几年来,冀县大族哪一个没有私下里与南边易市?单单是那毛布,便是几番的厚利。” 说着,他就着火光,看到各个屋子陆陆续续出来不少人,正是天水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人,无一不是天水豪族人士,当下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等为了从南边拿到毛布,不惜拿粮食去换,此等资敌之事,真当我不知耶?只怕你等,夜夜盼着那季汉大军到来吧?不然如今陇右为何诸县皆反?” 他能知道得这般清楚,就是因为在这两年里,他从这几家手里,拿到了不少好处。 只是如今他却是后悔万分,若是早知这些大族生了叛乱之心,他如何敢沾这种事情? 姜维一听,心下更是急如火焚,当下就欲上前解释,“明府过虑矣!维岂是那等不忠之人?” “你站住!”马遵“锵”地一声,当场就把腰间长剑拔出来,指着姜维厉声喝道,“姜伯约,你我好歹相识一场,难道你真要与我刀兵相见耶?” 姜维只得再次止步,长叹道,“明府不回冀城,还能去哪?” “我去何处,与你等无关。若是你当真清白,便带人回冀县,守住城池,待蜀虏败退,自会证明你乃是无辜,到时我亲自向你请罪亦无不可。” “但如今,我不信诸位!我们就此别过!” 马遵说完,就欲重新迈步,准备离开。 姜维犹不死心地苦劝道,“明府乃是天水郡太守,就这般弃郡治冀县而去,日后朝廷追究起来,未免有失城之罪,介时明府岂非要受到重罚?” 马遵一心想尾随郭淮而去,哪里听得进去? 当下冷笑一声,“城早就失了,非我之罪,罪在诸君!” 说完便带着亲信随从,走出院子,翻身上马,连夜向着上邽方向急驰而去。 太守带着亲信离去,甚至连安排他们住下的县令亦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客舍里的众人皆是心中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太守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伯约,我们该怎么办?” 梁绪走过来,低声问道。 姜维没有回答,却是盯着梁绪问了一个问题,“乐和,你说冀县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马太守所说的,会是真的么?” “应该不会。听说如今那诸葛亮还在攻打祁山,蜀地兵马还未真正进入天水,冀县怎么可能闻风而降?” 梁绪摇头道。 意下之其实就是,在没有确实真正情况之前,冀县大族,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下注? 万一消息是假的,那岂不是要闹大笑话? 姜维没有在意梁绪话里的小心思,他点头道,“可是此时太守已经认定冀县反了,我们亦是同谋。若是我猜得没错,他定是往上邽躲避去了,毕竟那里有郭将军。” “到时不是怕蜀人来,而是怕蜀人没来,或者只是骚扰一番就走,那马太守却与郭将军说我们乃是反贼。真到了那时,我们那就是百口莫辩。” 梁绪悚然一惊,“我竟是没想到这一层!” “所以我们不能就这么让马太守随意在郭将军那里乱说,必须要去解释清楚。”姜维环视了一下众人,坚定道,“我们最好兵分两路,一路去上邽,另一路,则是回冀县报信。” “好。” 众人在县里找到了剩下的最后几匹马,姜维与梁绪带着人跟在太守后面追去,其余人则是赶回冀县。 诸葛亮率军进犯的消息传到洛阳后,洛阳皇宫里已经连续好几天灯火通明。 双眼布满血丝的曹睿坐在东堂的主位上,死死地盯着门口,门外稍微有一点动静,他都会迫切而又希冀地坐直了身子。 下边的陈群、刘晔、孙资等重臣皆在坐,只是人人沉默,堂上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每个人心里皆是五味杂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诸葛亮在汉中练兵讲武之事,他们早就知闻,但在众人商议之后,皆觉得如今蜀国疲敝,能自保就算是不错了,安有能力进犯? 若不是有秦岭天险,大魏早就直接挥军西下了,焉能让蜀国活到今日? 所以诸葛亮到汉中之事,竟是没引起多大的重视。 如今突闻诸葛亮率军犯界,每个人都觉得脸上无光,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这诸葛村夫,实是不按常理行事!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无比的脚步声,同时还间夹着甲叶摩擦的声音,曹睿眼中爆出精光,竟是情不自禁站起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将军身披甲胄带着一阵风走进堂内,抱拳道,“臣张合,见过……” “张将军免礼!” 曹睿走下主位,急步上前,扶住张合,激动道,“我可把将军盼来了!” “臣来迟……” “不迟不迟!荆州至洛阳,足有千余里,将军能这么快到达,已经是实出朕意料之外。”曹睿扶着张合不放,如同扶着一个救命柱子。 “如今国有危难,蜀虏寇边,我遍观大魏内外,唯有张老将军能当国之所依,故睿请将军,领军西进,荡灭蜀虏。” 说着,曹睿深深地鞠了一躬。 武皇帝在时的外姓五大将,乐进最先病亡,于禁又被先帝羞辱而惭死,剩下的张辽也在黄初三年病亡,徐晃则是刚好在去年病逝,如今唯有张合健在。 所以此次名义上是大将军率军抗击诸葛亮,但实际上最主要还是要看张合。 张合连忙单膝跪下去,“臣深受国家重恩,为陛下所驱,那是理义所在,岂有说是让陛下请臣之说?” “张老将军实乃国之柱石!吾有将军镇守边疆,大幸,大幸。” 曹睿连连说道,伸手把张合扶起来,“如今洛阳中军有步骑五万,已经集结完毕,将军可领军先行,吾再召外军,跟随将军之后。” 同时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如今我怕的就是,诸葛亮突袭关中与陇右,援军未到而关西诸军无力抵挡。” 张合笑道,“陛下勿忧,那诸葛亮若是仗山险之阻,大魏还不能对其如何。如今他弃地利,引兵而出,正是犯了兵家大忌,故此次他必败无疑。” 曹睿一听,仿佛得了应和一般,“没错,我亦是这般想。如今陇右南安、天水、安定皆有人呼应诸葛亮。” “据最近的一次消息,如今他为了接收三郡之地,竟是把大军都散了出去。连祁山城都因为兵力太少才刚刚攻下,此乃贪心太过,想同时把陇右一口吃下,实是知进不知退,将军必能破之!” 喜欢蜀汉之庄稼汉请大家收藏:()蜀汉之庄稼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1章 群魔乱舞之地 “异范,我可等到你了!” 诸葛亮听到下人的禀报,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政务,迎了出来。 “莫要来这一套!我是一看你这副模样就害怕,当年你求我督造那五万把刀时,就是这个样子,那时不知你的险恶心思,差点生生被累死。” 蒲元摆摆手,丝毫不给当今的大汉丞相一点面子。 诸葛亮脸『色』不变,脸上仍是堆满了笑容,“有客远来,难道欢欣鼓舞也有错吗?” “你若真把我当了客人那就好了,只怕心里早把我当了苦力。” 蒲元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诸葛亮,哈哈笑道。 “能者多劳嘛!”诸葛亮也不介意,亲自给蒲元倒了一碗水,说道,“这三年你走遍了益州各地,可有所得?” 蒲元喝了一口水,对着坐在一旁陪同的黄月英笑道,“师妹,你且看看你这位夫婿,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苦力?” 黄月英抿嘴笑笑,“师兄有志找遍天下山水,以寻得稀世精铁和上佳江水,用来打造大汉的干将莫邪,乐在其中之事,又如何成了苦力?” “我就不应该问你。”蒲元无奈一笑,摇头道,“我都忘了你们夫『妇』是一体的。我到这连一口吃食都没吃上,就被你们二人相『逼』,大是命苦。” 黄月英微微一笑,说道,“师兄若是想要吃好吃的,倒也是易事。” “我认识一人,曾专学那易牙之术,不客气地说,这吃食之事,全大汉若是他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改日我带师兄去他那里,保管师兄吃个痛快。” “我可不去那皇宫,前几年就是因为受了孔明的骗,去皇宫见了刘备,吃了一顿好的,却换来没日没夜地劳累,划不来!” 在蒲元心里,这大汉最好的吃食,自然是在皇宫里面。 “不是皇宫,是城外的一个庄子。” “哦,孔明不是一向自称淡泊宁静么?何时让你寻得这般的好厨子?” 蒲元好奇地问道。 “他可不是厨子,算是小妹的一个晚辈。在小妹的信中,也曾与师兄提起过此人,姓冯。” 黄月英解释道。 “原来竟是那个冯文和?” “师兄可不要『乱』说,他可不是字文和,人家字明文。” 蒲元“啧”了一声,说道,“看起来挺秀气的一个少年郎,出得计谋却是又狠又毒,文和二字,算是冤枉他?” “异范见过他了?” 诸葛亮心思缜密,从蒲元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见过,刚刚从城外过来时,看到有人在送赵家的老二,那个领头的出手就是好大的手笔!我又听赵家老二喊他兄长,再细看他也不是赵家的老大,故想着十有八九就是师妹在信中提起的那个少年郎。” 当年蒲元私下里给赵云打造完剑,临走前还顺便把剑送到了赵府上,所以他是见过赵云的两个儿子的,所以赵广才会觉得蒲元有些面熟。 只不过赵云当时没告诉他家两个儿子蒲元的真实身份。 虽然这两年赵广变了一些,但仍依稀有当年的模样,再加上他手里拿着蒲元亲自打造的那把剑,所以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 “那冯明文善敛财,喜奢华,二郎又被他看成兄弟一般,所以他送出手的东西可能会阔绰一些,没什么奇怪的。” 黄月英倒是觉得正常,谁不知道冯明文手里好东西多? “这可不是阔绰就能说得过去的。” 蒲元想起那些精铁打造的盔甲和斩马刀,心里仍是有些心疼,“罕见的精铁呢,竟是被那小子拿来糟蹋了!打造出的那些盔甲和兵器当真是不堪入目。” “罕见的精铁?!”诸葛亮桃花眼精光一闪,“那小子如何会有罕见的精铁?” 若是在别人嘴里说出精铁二字,那可能就是普通的精铁,可是在蒲元嘴里说出来,份量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还加了“罕见”二字。 至少与他三年前铸造那八柄剑所用的精铁是一个级别的。 “这我如何得知?” 蒲元看了一眼诸葛亮,奇道,“你是大汉丞相,那小子不是在你手下做事的吗?你不知道?” 我知道个…… 诸葛亮既尴尬又火大。 蒲元的话如同一把长矛直『插』大汉丞相的心窝,让他心口有些隐隐发痛。 南乡县在经过马谡和蒋琬的描述后,竟是让他这个大汉丞相越发地想像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个模样了。 一切的规矩在那里都被推翻了。 别的不说,就单单拿最重要的粮食来说。 要是哪个有几万人口的上县只种桑麻,一亩粮食都不种,大汉丞相就直接要借那个县的县令人头来用一用了。 这不是取『乱』之道吗? 可那小子偏偏就是不种! 偏偏就是这样,自己还是得小心地护着,生怕那个地方的人饿着了。 反正他只觉得那里很陌生,陌生得让人害怕,因为全天下就没有一个地方和那里相似的。 成群成群的牛羊马被关在棚圈里养着,也不知是如何养活的? 无数的窑子日日夜夜都在冒着黑烟,如同把阴间的鬼魂放到了人间游『荡』到一般。 就连那道路都和别处不一样,人人皆说是用一大块平整的石头铺出来的——你见过几十里上百里都是用一整块石头铺出来的路吗? 每个第一次到南乡的人看到那种人工石铺成的路时,都会止不住的惊叹,甚至跪下来高呼神仙的不在少数。 前些时候还有某个不知死活的蜀中大族派人想去行刺那小子,然后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游侠儿到了南乡一看到那种神路,腿直接就软了。 最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跑去自首,说自己有眼瞎了不识真神仙…… 然后大汉丞相就顺手又抄了一个蜀中世家以资南征。 更不用说连贱籍的子女都能识字——注意,是子女,不单单是子。 所以现在已经有人在私底下里,说南乡是个群魔『乱』舞之地。 按大汉丞相这么强烈的控制欲,这等地方竟然没有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这是何等的心痛? 如果不是因为离不开,他早就想着去看一看究竟了。 黄月英自然知道自家夫婿的心思,当下一笑解释道,“此子乃是杂家山门核心嫡传弟子,所学极其博杂,谁敢说能完全知道他的所为?” 喜欢蜀汉之庄稼汉请大家收藏:()蜀汉之庄稼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6章 落子(多谢善熊谛听小叔叔的打赏,五千字大章) 待秦博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冯大司马仍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指尖敲击桌面的“夺夺”声却愈发急促密集,显见心思流转极快。 内侧的屏风后,一阵环佩轻响,转出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妇,身姿娉婷地走到冯永身边,声音温软地问道: “阿郎这是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还能想什么,自然是那位诸葛元逊。” 冯永头也不抬,习惯性地伸手揽过她的腰肢,轻轻摩挲了几下,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这几日因为双双的亲事,府上来的女客络绎不绝,你不在前头帮着支应,倒有闲心躲到我这儿来?” 右夫人闻言,飞了他一个白眼,语气幽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哟,这话说的!终究是左姊姊嫡亲的女儿要当太子妃,这般天大的喜事,自然有她这个亲阿母操持。我一个旁人,凑什么热闹?免得碍了眼。” 冯永“嘁”了一声,手上稍稍用力,将她揽近些: “这叫什么话?双双小时候,跟在你身边的时间比跟着三娘还长,与你最是亲近。在她心里,你也是母亲。你这话若让她听了去,孩子心里该多难受?”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话,右夫人顿时柳眉倒竖,怨气仿佛找到了决堤之口,话语里的刺儿更加明显: “可快别跟我提这个!你们冯家,老的丧良心,小的也没良心!” “老的是屋里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天天晚上往姓羊的院子跑。” “小的呢,如今长大了,知道阿弟不是同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就可着劲儿欺负!” “我说话?我说话如今哪还有人肯听半句?自然是全听人家那个亲阿母的!” 冯永一听这连珠炮似的抱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暗悔让秦博走得太早了,否则还能多拖一阵。 右夫人却还在不依不饶:“枉我当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带大,如今倒好,全是给别人忙活了,半点好也落不着……” 冯大司马看了一眼右夫人,欲言又止。 那是你武力值不够,镇不住她。 你若能有本事打得她乖乖喊你阿母,我也没意见。 眼见右夫人怨妇姿态愈演愈烈,冯永又不得不打断这无休止的絮叨,转移话题道: “好了好了,不说双双了,说说阿漠吧。我看阿漠(冯凯,右夫人之子)年岁也不小了,到了该说亲的时候。” “这长安城里,你可有瞧得上眼的人家?若有中意的,我遣人去探探口风。” 果然,一提到儿子的婚事,右夫人立刻阴转晴,脸上绽开笑意,却又故意拿捏着姿态,扭捏道: “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吧?阿虫(冯令,左夫人之子,嫡长子)身为兄长尚未定亲,怎好先轮到阿漠?传出去,岂不让人说我这个当母亲的不懂礼数?” “无妨,”冯永摆摆手,语气随意,“阿虫的婚事,三娘自有主张,我也懒得插手。阿漠的事,你且先想着,考虑周全了再同我讲。” 右夫人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下,冯永瞧她这模样,哪能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 “你自己先斟酌,想明白了告诉我便是。” 想娶公主,也不是不行,反正刘胖子的子女多。 在这个年代,娶表妹是很正常的事情。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真想要娶,冯某人自然也不会强行阻止——刘胖子的子女多,冯连襟的子女也不少。 右夫人得了冯大司马的承诺,顿时眉开眼笑,方才的怨妇模样瞬间消散无踪,变回那位体贴入微的贤内助。 她轻盈地执起茶壶,为冯永斟上一杯热茶,声音重新变得温软: “阿郎且润润喉,说了这许久的话,定是乏了。” 款款落座后,她眼波流转,极自然地将话头引了回来,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关切: “方才听阿郎说在思量那诸葛恪……可是觉得此人此番举动,背后另有用意?” 要不说是大秘书呢? 一句话直接就点到冯大司马的心思上,冯某人略一点头,往后一靠,缓缓说道: “新主登台,想要做出一番政绩证明自己,倒也不难理解。” “他算是半个荆州人,要平抑粮价收买人心,也算名正言顺。只是——” 他眉头微蹙,“治国如烹鲜,他这般大刀阔斧,总让我觉得不安。” 右夫人倾身问道:“不安在何处?” 冯大司马长吁了一口气: “司马懿刚篡权,挟伪帝迁彭城;东吴又逢主少国疑,此时最宜休养生息。” “我大汉历经河北之战,战后又要安抚河北兖州,府库空虚,无力东征。” 说着,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有心无力啊……” “有心无力?”右夫人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自家阿郎,问道,“那依阿郎之见,当如何?” 冯大司马咳了一下:“我希望能相安无事个两三年,三五载更好。” 反正时间在大汉这边,等得起。 “相安无事?”右夫人轻笑一声,玉簪上的流苏随之摇曳,“阿郎这般想,怕是低估了诸葛元逊的性子。” 她神色一正,“妾倒觉得,阿郎的直觉是对的——此人绝非安分守己之辈。” 嗯,果然第一感觉才是对的? 冯大司马坐直了身子,虚心请教道: “哦?细君请为我解惑。” 右夫人也不客气,直接点评道: “依妾身看,诸葛元逊上任之初,百废待兴,却第一时间派秦博这等熟知汉事的心腹前来筹粮,其首要目的,恐怕确是真心要平息荆州粮荒,收揽民心。” “荆州与我大汉接壤,他此举,至少表明眼下无意与我等为敌,甚至有意缓和关系。” 冯永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然而,此人动作频频,免赋税、废关卡,如今又急于救民,这广施德泽的背后,绝非仅仅是为了稳定内部。” “妾身观之,其志不在小,颇有雷厉风行、革新朝政的架势,他这是要尽快树立威望,掌握权柄。”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凝重: “但诸葛恪此人……” 顿了一顿,她反问道: “阿郎可记得,昔日丞相在时,闻得诸葛恪在吴国掌钱粮之事,深为忧虑,乃至写信给陆逊,让陆逊设法劝说孙权谨慎考虑?” “何也?丞相知诸葛恪‘性疏’是也。而从吴国传回来的消息看,孙权死前,也曾言其‘刚愎’。” “其父诸葛瑾生前,更是有‘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也’之言。” “有此三人评价,足见诸葛恪才疏而志大,行事急切,且听不进逆耳之言。” 她看向冯永,说出了自己最终的判断: “如今魏国内乱,司马懿未服人心,正是吴国北上之机。” “以诸葛恪这等急于建功立业的性子,在初步稳定内部、并自以为与我大汉达成默契之后,下一步,必会不顾实际,强行对魏用兵。” “故而妾以为,他今日筹粮,未必全为济民,恐怕也是在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 “阿郎,此事我们须早作谋划才是。” 听完张大秘书的分析,冯大司马眉头舒展开来,沉吟着问道:“那细君之意是?” “示弱养骄,暗蓄其势。”右夫人一字一顿道,“他要粮,可多给些陈粮旧粟;他要示好,便虚与委蛇。” “若他当真渡江北上与司马懿相争……” 右夫人眼睛明亮: “若胜,大汉可趁机收取魏国遗地;若败,则立刻接管荆州北境,乃至整个荆州。总之要让吴魏相争,我们坐收渔利。” 魏国遗地好说,但…… 冯大司马明知故问地看向右夫人,缓缓提高了语调:“荆州?” 右夫人同样明知故问地看向冯大司马: “阿郎,观今天下大势,无论是伪魏还伪吴,离灭亡皆不过是缺了一场大败而已。” “倘若诸葛恪当真强行要与伪魏大战一场后而败北,吴国多半也会因此而耗尽国力。” “阿郎你不会还想着助其恢复国力,而非趁势而取之吧?” 冯鬼王会意一笑,不语。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但右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大体方向总是不会错的。 —— 数日后,太子与大司马长女定亲的热度稍退,冯大司马这才遣人召来王濬,以及自己的关门弟子杜预。 大司马府的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冯大司马背着二人,一直盯着舆图,没有开口说话。 王濬和杜预垂手恭立,心中猜测大司马(先生)召见所为何事。 二人都是聪明人,看到墙上的军中专用舆图,眼神无声地交流,眼中渐渐地带上了几分期待。 正当二人脸上都带上兴奋的神情时,只听到冯大司马终于开了口: “士治(王濬字),元凯(杜预字),你二人,准备一下,不日前往永安。” 声音不大,却如同平地惊雷,在王濬和杜预耳边炸响! 两人的目光迅速交汇了一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与不解。 若非如此,二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永安? 为什么不是雒阳? 王濬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冯大司马没有听到二人的回话,终于转过身来,目光跟着扫了过来。 王濬连忙垂下头,嘴唇微不可察地抿紧了一下,显示出他正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甘。 最终,他还是沉闷应道:“末将……遵命。” 王濬投靠较晚,还是冯大公子推荐过来的,又不是冯某人的弟子。 虽说在河北一战立下了战功,但还不足让他在冯大司马面前有抗拒的勇气。 反观杜预这个关门弟子,反应则有些激烈。 他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继而转为惊愕,接着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短促的:“先生?!” 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变调。 身体下意识前倾,似乎是想看清先生此刻的表情,又仿佛想问个明白。 去永安?在这个节骨眼上? 为什么不是去雒阳准备灭魏之战? 冯大司马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表情,而是回到位置上坐下,喝了一口茶,这才抬头问道: “怎么?不愿意?” 转头看了一眼王濬,见王濬认命般地垂首不语,杜预深吸一口气,再转回去面向冯永,脸上已堆满了不甘心的恳求: “老师!学生非是畏难惧远……” 他的语气激动,甚至带着一丝委屈,仿佛被剥夺了至关重要的机会: “只是……如今伪魏内乱,司马氏立足未稳,正是我大汉雷霆东进、克定中原的千古良机!” “此等灭国之战,关乎国运,学生……学生实在不愿错过。” “恳请老师允准学生留在军中,哪怕为一小卒,亦甘之如饴!待平定中原后,学生愿即刻奔赴永安,绝无怨言!” 冯永端坐案后,目光扫过二人,将他们那点心思看得通透。 他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甚至还带了一丝讥笑: “不愿错过?甘为一卒?你们以为,灭魏之功,是那么容易挣的?是靠着满腔热血就能抢到手的吗?” 看到自己的弟子脸上满是不服,冯大司马又是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这才重新起身。 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洛阳、许昌一带。 “姜伯约坐镇洛阳已久,厉兵秣马,麾下皆是百战精锐,他是陛下亲封的镇南将军,军中宿将,必然是灭魏主将之一。” 大汉的镇东镇南两位将军,是仅居于冯大司马之下的大将。 在军中将士看来,或许镇东将军关索比镇南将军姜维还要厉害一些。 除了冯大司马所赋予给镇东将军的光环,镇东将军的战功,确实也要比镇南将军多一些。 但在知情人眼里,都知道镇东将军有一个天然的缺陷,那就是必须要和冯某人绑定在一起,无法镇守一方。 事实上,镇东将军所有的战功,也都是在冯大司马的带领下取得的。 而姜维不一样。 他从丞相去世后,就一直单独领军作战,一直独自镇守一方。 支援萧关,第一个抵达长安城下,攻破潼关,收复雒阳,收复兖州……都是以主将的身份自领一军。 战功不比镇东将军差多少。 姜维在雒阳经营那么久,将来东进灭魏,缺谁也不可能缺了他。 冯大司马手指又划向关中、河北各处: “你们再看其他各路将军,哪个不是摩拳擦掌,盯着这场不世之功?到时候,必是大军云集,猛将如雨!” 他转过身,直视杜预和王濬: “我且问你们,就算我以大司马之尊,强行将你们塞进东征大军,在姜伯约、在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面前,你们觉得能拿到先锋之职?” “还是能独当一面?恐怕最多不过是个随军参赞,或是押运粮草的偏裨之将。在万千军功之中,你们那点微末之功,能被记上几笔?”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杜预脸色一僵。 见此,冯永的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尖锐: “灭魏之战,看似盛宴,但赴宴的人太多,能分到的羹却有限。” “多少人盯着眼前这块肥肉,挤破头也想分一杯羹。你们现在凑上去,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可能沦为旁人的垫脚石。” 接着,他手指猛地南移,重重地点在大江沿线,特别是荆州、建业一带。 “但你们的目光,为何只盯着北方?为何不能看得更远一些?” 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加重了语气: “魏国覆灭之后,天下岂能久分?下一步,必然是南北对峙,乃至天下一统,而关键,就在这大江天堑。” “吴国所恃,唯水军而已。将来我大汉欲一统天下,必得渡江。而渡江灭吴之关键,在于水军,水军之根本,在于战船。” 叮! 特技发动! 冯大司马的目光重新落在王濬和杜预身上,充满了期许: “我让你们去永安,正是为了让你们在灭吴一战中抢占先机。永安都督张嶷是我旧部,必会全力支持你们。” “你们在那里,可以不受干扰地潜心钻研舟楫水战之法,督造水军。” “元凯,令则(罗宪字)承志(傅佥字)乃是你的师兄,早年曾去吴国求学,习得水战之法,如今已在汉中督造战船数年之久。” “你去了蜀中,可与他们多多联系,我亦会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多照拂你。” “想想看,”冯鬼王的声音带着蛊惑力,“当所有人都还在为平定北方而争功时,你们已经在为下一场更大的功业做准备。” “待到他日,朝廷决议南征,放眼全军,还有谁比你们更了解水战?更熟悉吴地情势?更有能力统领军?这灭吴的首功,除了你们,还能有谁能当之?” “界时,大江水面数万战船,遮天蔽日,皆是由你们师兄弟统帅,齐心协力直捣建业,为师脸上也是有光啊!” “那个时候,你们就不是去分一杯羹,而是去开创一番新天地!这才是真正的大功,足以封侯拜相,青史留名的大功!” 冯永走到两人面前,语重心长:“元凯(杜预字),士治(王濬字),人要学会算大账,看长远,莫要因小利而失大局。” “去永安,不是远离功业,而是去开拓一片属于你们自己的、更大的功业场!” 一番话,如拨云见日,彻底驱散了王濬和杜预心中的阴霾和不甘。 杜预脸上的抵触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醒悟和兴奋,同时还带了些许惭愧,他深深一揖: “学生愚钝,多谢先生点拨!学生愿往永安,必不负先生重托!” 王濬也连忙躬身,语气坚定:“濬亦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为大司马,为大汉打造出一支无敌水师!” 叮! 特技会心一击! 第1467章 将计就计 吴赤乌十三年八月,丹阳、句容及故鄣、宁国诸山崩,鸿水溢。(《晋书·五行志》) 与吴国此刻正被洪水肆虐大地不同,大汉正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这份安宁,正是丞相与冯大司马两代人数十年如一日,将海量钱粮与民力倾注于沟渠堤坝、道路桥梁之上所结出的硕果。 此非一日之功,却成效卓著,寻常天灾,难撼其基。 更别说今年老天还算是给大汉天子面子,算得上风调雨顺——除了五月的时候,雒阳周围地区出现地龙翻身。 这一次雒阳的地龙翻身,影响不算很大。 反正现在大汉的政治中心是长安,又不是雒阳。 只要做好善后工作,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地龙翻身是上天示警……那也不算错,以前是伪魏篡汉,现在大汉回来了,地龙可不就得跟着翻回来? 汉延熙十三年,关中、河东等地粟黍大熟…… 凉州豆类大熟…… 南中又开了几个种植园…… 并州又多开了几个矿场…… 塞外的羊毛税又多收了三五成…… 虽说蜀地的谷子还未能入库,但只要接下来的半个月老天不添堵,丰收也是可见的事。 在确定大汉今年的粮食再一次丰收之后,长安交易所标注的粮价在八月中旬就提前反应,呈现出暴跌的趋势。 虽说今年的粮价肯定跌不到丰年的价格,但只要跌,那就是个好兆头。 谷贱伤农,谷贵也伤民啊! 秦博这一回学乖了,没有回建业,而是一直呆在长安,让人把大汉提出的条件带回去,总算是免了往来奔波之苦。 而且长安可比建业繁华多了,吃的喝的住的穿的,不是建业所能比的。 再说了,他也不想回建业去看诸葛太傅那张驴脸。 吕中书都数次被当众喝斥羞辱,他就这么回去,一旦太傅认为自己办事不利,自己说不得就是当众受杖。 校事府现在……唉! 算了,不说也罢。 当然,秦博呆在长安,也不是什么也不做,基本上天天都往交易所跑。 看到粮价一天一个价,当下就是大喜过望。 待进入九月,建业以最快的速度,派人传回消息:太傅同意了大汉提出的条件。 没有斥责,也没有褒奖,只是让秦博督促汉国尽快往荆州运粮,同时还让秦博设法尽可能多筹粮食。 九月是丰收的季节,不但粮食丰收,冯府同样收获颇丰。 太子与冯府长女的亲事,已经进入到纳征这一步。 六礼之中,纳征的隆重程度,仅次于最后一步的亲迎。 老将邓芝亲持节钺,率领着绵延数里的皇家仪仗,将纳征之礼送至冯府。 玄纁如云,束帛似霞,玉璧温润生辉,骏马神骏非凡。 更有满载金银器皿、珍玩宝物的箱笼,由宫人健仆抬着,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聘礼之丰厚,规制之崇高,无不彰显着皇家对这门婚事的极度重视,以及对冯府长女冯盈的无上认可。 冯府再一次宾客如云,秦博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冯府,然后理所当然地见到了冯大司马。 大客户总是比较有特权的,特别是愿意主动加钱的大客户。 卖给东吴的粮食里,兴汉会大约能占一半。 除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兴汉会向来喜欢屯田种地的习惯,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作为新贵集团,兴汉会不比那些世家大族,手里掌握有大量的土地。 但甘蔗种植园茶园工坊矿场等等,又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 所以开荒屯田,向来是兴汉会头等大事。 就连南中这种地方,兴汉会宁愿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要在山坡上修梯田种地,保证粮食供应。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备战备荒为大汉。 而作为可以稳定大量供应粮食的供应商,还有冯大司马的推荐,再加上与校事府多年的合作,秦博自然也愿意第一时间选择兴汉会。 “秦校事,过了九月中旬,蜀地谷子入库,粮价还会继续跌,现在就入场,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秦博面对冯大司马善意的提醒,感激之余,却是摇头: “博谢过君侯的提醒,只是,唉,如今大吴,等不起啊!” 冯大司马挑挑眉:“等不起?荆州已经事急到这种程度了吗?” “非是荆州。”秦博顿了一顿,似乎在筹措言辞,“是江东那边的郡县。” “江东?”冯大司马微微一怔,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这年头又没有电报,隔那么远,消息送达的时间长短不一。 而且这些日子冯府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双双与太子定亲,谁有心情去管江东发生了什么事? “江东又出事了?” 秦博点点头,有些叹息: “自八月以来,江东连降大雨,丹阳句容及故鄣、宁国等诸郡,山体崩裂,鸿水四溢,受灾百姓不计其数。” 当下把丹阳水灾细说了一遍。 最后看了冯大司马一眼,眼中竟是有些羡慕的意味: “眼看着就要收秋粮了,没想到又来这一遭,唉,多灾多难啊!” 在汉国呆得越久,秦博就越觉得,莫不成天命当真依旧在汉? 若不然,为何大吴天灾不断,粮食歉收,而汉国百姓却是鼓腹讴歌? 这老天,当真是同一个老天? 不然为何独厚汉国? 听到秦博说的这些话,冯大司马属实有点难绷。 丹阳是什么地方? 说白了就是吴国的司隶地区。 因为建业就在丹阳郡。 也就是说,吴国京城周围地区因为暴雨,发生大面积泥石流。 更要命的是,还是在江南主季水稻快要成熟的时候。 江南的粮食,大部分靠的就是这一季的谷子呢。 你们大皇帝年年十万精兵攻打合肥,次次无功而返,徒耗人力物力,就没想过好好修一下丹阳的水利? 那可是你们吴国的核心地区。 现在被老天肘击,知道痛了? 冯大司马看向秦博,忽然问道: “如此一来,元逊的压力,想必不小吧?” 新官上任,才刚给别人下了点马威,谁料到自己就被老天来这么个下马威。 到时候说不得就有人嘀咕什么执政不当,故而降灾之类。 “这个……”秦博面有为难之色,浑然不知自己无意间泄露了吴国已经没有底牌的事实,“博久不在建业,却是不知……” 又寒喧了几句,冯大司马找了个借口,就让人把秦博送走,然后自己转头去了后院。 左夫人,右夫人,李慕,阿梅,花鬘,羊徽瑜…… 很好,子女长大了,一个都不在身边,屋里人却是一个不落。 “咳咳,”冯大司马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到众妻妾跟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在看什么呢?这般热闹。” “喏,烟花呀!”花小五闻声,立刻举起手中一个硕大的烟花筒,朝着冯大司马得意地晃了晃。 眉眼弯成了月牙儿,眸子里闪烁着孩童般纯粹而热切的期盼,“正等着放呢!” 她自然不是没见过烟花。 当年丞相平定南中,与各部渠帅在石城山刻碑盟誓时,那份夜空璀璨,她至今记忆犹新。 到了长安以后,当了大司马外室兼职镇东将军夫人,逢年过节也没少放。 但眼前这般景象,却是头一遭。 庭院中堆放的烟花箱笼几乎成了小山,五颜六色的纸筒在灯火下流光溢彩。 更难得的是,其中不少是阿梅带着工坊巧匠们最近研制出的新品,听说燃放起来更加绚烂夺目。 这份新奇与丰盛,勾得人心痒难耐。 就连一贯持重的左夫人,此刻也忍不住地参与其中。 她手中正托着一个包装格外精巧的烟花,侧耳倾听着阿梅轻声讲解与往日烟花不同之处。 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细致的描金纹样,隐藏着喜意的眉宇间,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探究与好奇。 一堆人里,反倒是世家大族出身的羊徽瑜最为拘谨。 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烟花,那双清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探究。 长安城夜空中绽放的华彩,她自是见过的,可这般近在咫尺地触碰,甚至有机会亲手点燃,却是第一次。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冯大司马投来的视线,让她心头微微一跳,仿佛做贼被主人当场擒住,下意识地就要将手中的烟花放回原处。 可动作刚起,又觉不妥,一时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约是还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被男人盯着——就算这个男人是自家阿郎。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冯某人,又慌忙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簌簌轻颤,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眸中瞬间涌起的无措。 一抹动人的红霞,自她莹白的耳根悄然晕开,衬得那张本就清丽绝伦的脸庞愈发娇艳。 初承雨露后的新妇,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特有妩媚风韵,就这么无声地流淌开来。 最后微微侧过脸去,让冯某人只看到一个线条优美的侧影和细腻如瓷的颈项。 “你,过来,我有事想问你。” 听到这个话,羊徽瑜的心跳差点骤停。 她有些慌乱地又转过身,刚说了半个“我”字,却见冯大司马作势要把右夫人拉走。 “哎呀!干嘛呀!” 右夫人有些不情愿地扭了一下身子。 眼看着天快黑了,她还要等着放烟花呢! “就问你点事。” 看着右夫人哼哼唧唧地被冯大司马拉到远处,羊徽瑜心里却又有点怅然若失。 感觉到有目光扫过,抬头看去,原来是一直在听阿梅讲解的左夫人,不知何时,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左夫人眼睛明亮,目光含威,羊徽瑜连忙垂首,方才的小心思早不知飞哪去了。 另一旁,冯大司马神色凝重地低声道:“近日江东文书,可曾提及丹阳诸县遭了水患?” 张大秘书执掌大司马府文书机要,江东消息必经其手。 她秀眉微蹙,略一回想,点头道:“确有一二处提及,然语焉不详,只道‘霖雨伤稼’‘屋舍有损’,余者无多言。” 见冯永神色严肃,她心中微微一凛,“怎么?莫非灾情有异?丹阳大涝……灾情很严重?” “恐怕比预想的更糟,”冯永沉声道,将从秦博嘴里套出的消息一一详细说出: “何止是伤稼损屋?丹阳、句容等地,八月间突发山崩,而且还不止一处,而是诸山皆崩,山石倾泻,堵塞河道。” “还有鸿水泛滥,洪水破堤而出,遍地泽国,良田估计淹没甚多,更有屋舍村落尽被冲毁,溺毙压毙者恐不在少数。” “眼下正值秋收,这一场天灾,怕是让吴国雪上加霜。” 末了,他眉头紧锁,问出心中最大的忧虑: “依细君之见,诸葛恪……可会因此放弃出兵伐魏?” 在这个天人感应思想深入骨髓的时代,如此规模的天灾,尤其是发生在权力更迭不久的新主辅政时期,必然会被解读为“上天示警,执政者失德”。 按常理,诸葛恪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暂缓甚至放弃军事冒险,全力扑灭内部的燎原之火。 没想到张大秘书思索了一下,却是说出了与冯大司马截然不同的看法:“依我看,不会!” 冯永大为意外:“哦?为何?天降灾异,正当抚民安内,岂非更该暂缓兵戈?此时强行动兵,岂非授人以柄,坐实‘失德’之名?” “理是此理,然诸葛恪等不起!”右夫人抿了抿嘴,眼中锐光一闪而过,“其一,时机稍纵即逝。” “司马懿新篡大权,立足未稳,魏国内部暗流汹涌,此乃北伐最佳良机。若待其整顿完毕,吴国则无机可乘。” “其二,他急需战功立威!新主辅政,根基未固,一场大胜最能压服朝野非议,转移灾情视线。只要打赢了,谁还敢言其‘失德’?” “其三,”右夫人直盯着冯大司马的眼睛,“别忘了,大汉已经答应给他供粮,他自以为已得我大汉‘默许’与粮援,后顾之忧已解。” 冯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战功掩人言,以战火压民怨……倒也……” 唔……就算是后世,这也是基操。 “只是,”冯大司马仍有疑虑,“此乃豪赌,若败了呢?天灾未平,又添新败,他诸葛恪如何自处?就不怕万劫不复?” “败了又如何?”张星忆反问,眼中带有讥笑,“这么多年来,吴国从我们大汉得到的好处还少了?” “他派秦博过来,说是借粮,未尝没有试探大汉的意思,看看大汉会不会因为孙权之死而改变对吴国的态度。” “大汉这一次如此慷慨解囊,在他看来,大汉就依旧是可以倚仗的退路。” 说到这里,右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如此看来,他对大汉提出的条件答应得如此干脆,倒也不难理解。” 只要大汉承认诸葛恪主政吴国,不与吴国翻脸,一切照旧,那么在他看来,吴国就可以从大汉这里源源不断地得到支持。 毕竟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真要败了,大不了是重走孙权老路——将荆州关税再多押几年,向我大汉再多借些钱粮罢了!” 只能说大汉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形象还是深入人心。 认为只要魏国仍在,汉吴盟约仍在,大汉就必然会先灭了篡汉之魏。 而在此之前,吴国不用担心大汉的背刺,甚至还可以把大汉当成倚仗。 右夫人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理清思路,然后继续说下去: “而且阿郎不要忘了,孙权死后,无须再炼丹,就可削减一笔不小的支出。” “还有,吴国如今没有了可统骑军的人,朱据生前辛苦经营的铁甲骑军也被解散了,唯留一支轻骑。” “这省下的钱粮,加上我大汉的‘援助’,在诸葛恪的盘算里,未必不能同时应付丹阳水患和一场北伐之战。” 冯大司马听完,长长吁了口气。 忽然想起了后世的某个大国…… 形象口碑这一块…… 只听得右夫人又是嗤地笑了一下,迎着冯大司马疑惑的目光,献了一计: “阿郎,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你可以奏请陛下,以‘吴汉盟好,不忍邻邦受难’为由,下诏无偿援助吴国一批粮食。” “无偿?” 没有趁机提高粮价卖粮就很好了,能够借一批粮食就算是仁义,还要再无偿送一批? 但见右夫人微微一笑: “朝廷可以遣使率船队运粮前往吴国帮忙赈灾,此谓助吴抗灾,宣汉德义。” 冯大司马一怔:“诸葛恪会同意?” 右夫人狡黠一笑:“若无丹阳水患,他自是不会同意,但这个时候,怕是由不得他。” “再说了,诸葛恪可以遣使试探大汉的态度,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也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哎呀呀!”冯某人闻言,反应过来,欣喜地搂住右夫人狠亲了一口,“此计甚妙!” “哎呀!”右夫人推了一把冯大司马,“那么多人在看着呢!” “怕什么?都是咱屋里人……” …… 远远有目光投过来,很快又消失。 右夫人眼波流转,哼声道:“你要真有良心,今晚就到我屋里头去。” “不是要放烟花么?” “放完烟花后!” “没问题!” 冯某人拍着胸脯应下,甚是豪气。 是夜,朝廷特旨推迟宵禁。 当暮色彻底笼罩长安,无数绚烂的“火树银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将整座城池映照得亮如白昼。 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璀璨夺目的光华,令久居长安的本地士民都惊叹不已。 更让那些来自西域、见识过无数奇观的胡商们骇然失色,纷纷匍匐在地,以为是天星坠地或神祇显灵。 最后一颗星坠消失在夜空后,整个长安城这才重新陷入安静。 然而,大司马府内,喧嚣未歇,炮火连天。 第1468章 最后的挣扎 延熙十三年十月,太子刘谌与冯府长女冯盈定亲的喜讯尚在朝野间津津乐道,大汉天子便应大司马冯永所请,再颁诏令: “今盟邦东吴黎庶困于粮荒,复遭丹阳水患,朕心恻然。特于前约借粮之外,另赐粮秣若干。” “遣通好使诸葛乔、送粮副使马谡,率护军司马傅佥、行营都尉罗宪、漕运都尉王濬、录事参军事杜预,护粮船东下,助吴救灾,以固盟好。” 诏命既下,诸葛乔等一行人奉旨督运粮船自永安启程,浩浩荡荡驶向东吴。 消息传至建业,诸葛恪喜形于色。 得知汉国粮船已发,他当即亲率大军渡江北上,以接应汉国粮食为由,于濡须水畔修筑东兴大堤。 并依傍东西两侧山势,筑起东、西两座坚城(即后世所称东关、西关),命留略、全端二将各领千兵分守。 诸葛恪此举,既是对魏国最直接的武力炫耀,宣示吴国虽遭天灾,兵锋依旧犀利。 更是他这位新晋辅政大臣,向国内各方势力证明能力、树立权威的立威之举。 他不是不知道此间多有冒险,但却不得不做,因为他深知自己接手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 孙权晚年发动的两宫之争,以鲁王被赐死,太子被废黜,以及大批朝臣被流放、处死而告终。 此举虽沉重打击了江东世家豪强,暂时巩固了皇权,却也留下了难以愈合的政治裂痕。 如今,以吴郡四姓为首的江东大族,对新帝登基之事,要么沉默,要么冷眼旁观,甚至消极怠工。 更何况在他们眼里,诸葛恪这位辅政大臣,根本算不上自己人,凭什么要帮他? 没有这些世家豪族的钱粮人力支持,仅凭吴国府库那点捉襟见肘的积蓄,想要迅速平息丹阳水灾,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也是为什么诸葛恪顶住压力,保留了声名狼藉却掌控着与汉国贸易命脉的校事府。 若连这最后的财源都斩断,他这位辅政大臣,恐怕真要被彻底架空。 没钱你辅什么政,没粮你安什么邦? 偏偏诸葛恪这个辅政大臣,又存在一定的争议。 不仅孙权生前曾公开评其“刚愎”,他更在孙权尸骨未寒之际,以雷霆手段诛杀另一位辅政大臣孙弘。 虽暂时稳住了局面,却也难免引人猜忌,落下“铲除异己”的口实。 内有权臣倾轧的余波,外有世家大族的冷眼,下有郡县灾民的哀嚎。 在得到大汉这批“救命粮”后,以诸葛恪性格,自然不愿意选择按部就班,慢慢收拾残局。 对外示强,尤其是向正处虚弱期的魏国亮剑,是他最快凝聚人心、转移内部矛盾、树立个人威望的不二之选。 毕竟,魏国刚历司马懿政变,伪帝东迁,许昌、汝南重镇接连归汉,正是内外交困、最为脆弱之时。 此时出手,风险最小,政治收益却可能最大。 他挑的地点也很有讲究。 濡须口,这处控扼巢湖与长江的咽喉要道,历来是吴军自建业渡江北上的前哨据点。 诸葛恪以此地为大营,既可接应汉国粮船,又能防备魏军南下,名正言顺,进退有据。 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修堤筑关之举——却远远超出了“接应”与“防备”的范畴。 这无异于将兵锋公然越过了吴魏边境,在魏国眼皮底下打下两颗楔子。 此举立刻在淮南魏军中激起轩然大波。 原因无他,若坐视吴人将此临时据点经营成永久性要塞,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吴国水师便可据此为跳板,自由出入巢湖,如疽附骨般持续袭扰合肥。 在魏国看来,这是吴人将刀尖抵在咽喉之侧,与卧榻之侧,容他人鼾睡无异。 只有千日做贼,岂有千日防贼? 届时合肥守军必将疲于奔命,防务压力何止倍增。 魏国扬州代都督、征东将军诸葛诞再也坐不住了。 他火速向彭城上表,力陈利害,强烈要求即刻出兵,趁吴军工事未固,一举拔除东西二城,绝不可养痈遗患。 然而,他的奏表送入彭城,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眼看着吴军城垣一日高过一日,诸葛诞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 他只得将合肥防务暂交予太守王基代理,自己则以“回朝述职,面陈军机”为由,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直奔彭城。 —— 对于魏国来说,今年冬天,格外的冷。 凛冽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临时都城彭城裹在一片肃杀的白茫之中。 诸葛诞不顾一路风寒,马蹄踏碎冰凌,直奔太傅府。 府邸深处,暖阁与药味也驱不散那股沉沉的死气。 司马懿裹在厚厚的裘褥里,斜倚在榻,面色蜡黄,呼吸间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仿佛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残灯。 当诸葛诞被引进来,将那份沾染着寒气与雪水的紧急军报重重放在榻边小几上时,司马懿那双深陷的眼窝,这才亮起些许微光。 “太傅!”诸葛诞的声音因激动和寒冷有些发颤,也顾不得太多礼数: “诸葛恪狼子野心,竟在我境筑城!东西二关若成,则合肥永无宁日,淮南危如累卵。” “末将连番上表,请求出兵击之,为何……为何至今杳无音信?” 他指着军报,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若待其城防完备,水师入驻,则巢湖门户洞开,届时我扬州诸部,皆将被束缚于合肥,日夜防备,疲于奔命。太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大约是被诸葛诞带进来的冷风激着了,司马懿剧烈地咳嗽起来,良久才缓过气,用微弱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缓缓道: “公休……忠心可嘉……然……天寒地冻,士卒不堪征战;粮草转运维艰,实难支撑大军……咳咳……且待来年春暖,再议不迟……” “天寒地冻?粮草不继?”诸葛诞几乎要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太傅久征沙场,亦知兵贵神速。” “待来年春,吴城已固,恐悔之晚矣!吾等眼睁睁地看着吴寇在我朝境内筑城,朝廷威严何在?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辈?” 站在一旁服侍的司马昭见此,欲言又止。 司马懿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声音愈发微弱: “吾意已决……公休……你……先回驿馆休息……此事……容后再议……” 语气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诸葛诞见太傅公然请他回去,知道再争无益,脸上闪过失望与愤懑之色。 他重重一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末将……告退!” 随即转身,狠狠地一甩袍袖,又无奈仰天长唉一声,这才极不甘心地离去。 待诸葛诞的脚步声消失在廊外,司马懿才缓缓睁眼,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司马昭: “我看方才子上有话要说,是否亦认为为父老迈怯战,寒了忠臣之心?” 声音依旧低哑,却陡然清晰了不少。 司马昭连忙跪倒: “孩儿不敢!只是……孩儿觉得,诸葛都督所言,不无道理。” “如此放任诸葛恪,恐损朝廷威望,亦让内外轻看大人决断之力,孩儿实有不解。” “不解?呵呵……”司马懿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示意司马昭近前,“你只知其表,未窥其里。” “你当真以为诸葛诞是为了淮南防务,才如此急切?” 司马昭一怔。 只见司马懿眼中有讥诮之意: “你以为,他不顾天寒地冻,星夜驰归;不顾为父病体,直言进谏;甚至言语顶撞我,皆是因忧心淮南防务么?” 司马昭有些呐呐:“难道不是么?” 司马懿喘着气,一字一顿地剖析: “那是他刻意而为之!半真半假,七分做戏,淮南危局是真,他的焦急至少有五分,是演给为父,演给你我看的。” 司马昭闻言,脸色微变:“刻意?” “没错,就是刻意。”司马懿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加重了语气,“他这是为表忠心!” “他是在用这看似‘鲁莽直谏’的姿态,告诉为父:看,我诸葛诞与那些首鼠两端的世家子不同。” “我诸葛诞心中只有国事,只知公义,为了淮南防务,连太傅的威严都敢冲撞,此心可昭日月。” “他是在用这‘无礼’,来证明他的‘无私’!” 司马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原来是这样吗? 司马懿语气变得冷漠,目光落到司马昭身上: “如果他以为,为父病重昏聩,就可欺之以方,那他就想错了。” 司马昭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他知道,大人口中的“欺之以方”,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起诸葛诞方才的言行举止,似乎确实有些过于刻意。 司马昭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继续问道: “那大人,诸葛诞此举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试探,自保,甚至可以说是逼宫。” “逼宫?” “没错!”司马懿又剧烈咳嗽几声,强撑着精神,开始为儿子剖析淮南局势,“他诸葛诞,难道不知道汝南已经归汉?” “所以寿春之后路,早已悬于冯永一念之间!汉军从汝南出兵,铁骑旦夕可至寿春城下。到那时,莫说支援合肥,就连寿春本身,亦是一座孤城死地!” 不需要攻下寿春,只需要钳制住,就相当于断绝了淮南与淮北的联系,到时候怎么守? “淮南,自汝南失守那一刻起,便已是注定要放弃的死棋!他诸葛诞,身在前线,比你我……更清楚这一点!” 司马昭隐约抓住了关键,身体隐隐有些颤抖:“那他还……” “他还如此强求出兵,为何?”司马懿替他说完,“他是在问为父:这曹魏的江山,这淮南的土地,你司马太傅,到底还要不要?!” “若说要守,好!那就请太傅拿出魄力,倾青徐之粮,调可用之兵,我诸葛诞愿为前锋,与吴人决一死战。” “若说不守……”司马懿又大力喘息了好一会,这才继续说下去,“那司马太傅则须早日作好安排,如此,他诸葛诞,才好早作打算。” 司马昭听到这里,只觉得身上的寒意愈浓: “大人的意思是说,诸葛恪也看出这一点,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在我大魏境内筑城?” 看着自家儿子震惊几近失语的神情,司马懿枯白的脸上竟回光返照般泛起一丝潮红。 如同枯皮的手死死抓住儿子,鼓起最后的力气,气息微弱却异常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 “不用担心诸葛恪……此人亦在冯永彀中矣!” 司马昭瞳孔猛地睁到最大!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恍惚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如同鬼魅般,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清晰得可怕: “子上,你还好吗?太傅病快好了吧?” 这是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他亲手接到的那封神秘信件。(第1451章谯陵之变) 虽至今不知写信人是谁,但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死死咬定这封鬼信,定是某个冯姓之人的手笔! “大人是说……冯,冯永支持诸葛恪,亦是……计策?” “没错!”司马懿已经快要耗尽自己的力气了,只能长话短说,“冯永这是骄诸葛恪之心,养东吴之祸!” “诸葛恪性疏而志大,刚愎少恩,这种人只能胜,不能败,胜则目空一切,败则众叛亲离。” “冯永助他粮草,稳他后方,非为盟好,实为催命,助他放心北进,与大魏拼个你死我活。” 司马昭只觉全身冰冷,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险恶。 哆嗦着嘴唇问道:“那若诸葛恪胜了……” “胜?”司马懿一阵急喘,“胜了则诸葛恪更骄横不可一世,吴国内部世家怨气如山,岂能容他?届时冯永或可坐收渔利。” “若败则诸葛恪民心尽失,威望扫地,东吴顷刻将乱,届时汉军顺流而下,何人能挡?” “子上,你记住,冯永之谋,不在尺寸之地,而在敌国之心,助敌亦可亡敌!” 说到这里,若非力气不足,司马太傅定要长吁短叹一番。 而司马昭亦是心有戚戚: 好了大人,你不要再吓我了,我早就知道辣个男人的厉害…… 看着司马懿咳喘稍平,气息奄奄地伏在榻上,司马昭心如刀绞,有心让大人休息,但又忍不住地问道: “大人,那我等……当如何应对?” 司马懿伏在榻上,一动不动,仿佛已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竟泛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声音虽微弱如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还能如何?自然是将计就计,因势利导,借其势而破之。他能骄诸葛恪之心,我……为何不能?” 不待司马昭消化这话中深意,司马懿便挣扎着说出更惊人的安排: “你不日便与诸葛诞同赴寿春。王基虽是心腹,但我怕他一人,镇不住诸葛诞这头……心思难测的恶犬。” “记着,你与王基务必要将淮南军给我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死守吕县。” “我会遣密使去见诸葛恪,主动将淮南之地割与吴国!待你等安然北渡淮水后,再令郭淮放弃谯县,退守徐州!” “大人!不可!”司马昭闻言,如遭雷击,骇然失色,几乎要跳起来。 这等于是将大魏在东南的疆土拱手让人! “听……我说完!”司马懿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吼,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之言……你……一字不可忘!”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儿子: “淮南、谯县之军……悉数北归……则彭城、吕县、下邳可成三角之势,互为犄角……暂保无虞。” “将谯县这片四战之地……让给吴国……看似失地……实则是……驱虎吞狼!”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喘,拼着最后的力气解释: “从此……我西面……便有吴国这面肉盾!汉军若想从许昌、汝南东进……必先问过诸葛恪答不答应!” “我倒要看看……他冯永……有没有这个胆量……将自己的后方侧翼……全然暴露给反复无常的吴人!” 说到这里,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绝望与希冀的复杂光芒: “若他不敢……则我东线只需应对吴人……压力大减……若汉吴因此生隙……乃至反目……那便是……天佑我司马氏!” 司马昭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那……那若是朝中诸公……皆不答应呢?” 司马懿枯槁的脸上掠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厉色,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冰冷彻骨的话: “那就……先换个听话的皇帝!谁敢不服……就让他去谯县……给先帝守陵!” 看着儿子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彻底的惊惶无措,司马懿嘴角扯出一抹惨淡而诡异的笑容,试图安抚: “莫慌……为父……早有安排……纵使事败……亦有退路……你……依计行事即可……” 事若不成,这可是诛灭三族的大罪! 会将司马氏推入真正的万劫不复之地! 何来退路?! 司马昭呆立在榻前,浑身冰凉,想要追问。 却见司马懿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一口黑血喷溅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栽倒在榻上。 第1469章 假戏真做 延熙十三年冬,风雪蔽天,寒意凛冽,然而天下纷争却愈演愈烈,未曾因严冬而稍歇。 得到了大汉大力支援的诸葛恪,主动出击,于濡须口修筑东兴堤,并于两岸山势险要处,分建东、西二城,扼守要冲,意在巩固防线,威慑北境。 此举被视作对魏国的公然挑衅,尤其激怒了镇守淮南的代都督诸葛诞。 他屡屡上书,力陈东兴筑城之患,若不及时铲除,必成心腹大患。 在诸葛诞近乎逼宫的再三请命下,病体沉重的太傅司马懿终于被迫松口,授予其征伐之权。 他不仅批准诸葛诞南下伐吴,更授予其专断之权,命其率军破堤毁城,拔除吴军据点。 为彰显对此战之重视,司马懿甚至派遣自己的儿子司马昭,以持节、参征东军事的要职,亲赴淮南前线督军,以示中枢对此战的重视与支持。 然而,就在这支看似同仇敌忾的讨伐大军誓师南下的同时,却有司马氏死士先行一步,悄无声息地穿越风雪,把司马太傅的密信,送到了吴军主帅诸葛恪的手中。 元逊足下: 久闻公执掌江东,锐意革新,然内有权贵掣肘,外有世族观望,纵有擎天之志,亦难免步履维艰。 今丹阳水患未平,府库空虚,而公仍强提锐师北驻濡须,其意岂在区区筑城耶?实欲借外势压内忧,以军功固权位耳。 此中苦心,懿虽老悖,犹能体察。 夫用兵之道,贵在虚实相生。 公既需一场大胜以定江东,懿愿成人之美。 今遣使奉约:淮南、谯县二地,可拱手相让。 然有三事需公襄助: 其一,佯作战胜之局。懿当令诸葛诞率军佯攻东兴,公可纵火为号,伴作截断归路。待吾军退时,需留北岸渡口,许其全师而返。 其二,保全犬子颜面。小儿昭督军寿春,公破城时宜网开一面,容其焚粮草、毁武库而后退。若得保全军容整肃,他日必念此情。 其三,共守此秘。割地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对外当称公以少胜多,虎步淮北。如此则公得实利而获威名,懿得喘息而全骨血,岂非两便? 今汉国坐拥雄兵,虎视天下。公得淮南,则西拒汉军东进之路;懿守青徐,可为公北御汉骑之扰。 若你我相争,徒使渔人得利,智者不为也。 箭书短促,不尽所怀。成败之机,系于公之一念。 司马懿手书 嘉平二年冬 两国交战,双方主帅相互写信,乃是常事。 诸葛恪拿到信后,只道司马懿不过是寻常劝说示威之词。 初读时,他嘴角就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哼,老匹夫!” 司马懿能看出自己“借外势压内忧,以军功固权位”的意图,并未让人感到意外。 这本就是阳谋,朝野上下但凡有点眼力的,谁看不出来? 然而,随着目光下移,他的冷笑渐渐凝固在脸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惊愕涌上心头。 “什么?!” 若非白绢黑字,诸葛恪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淮南? 谯县! 这可是魏国在东南的战略要地,尤其是淮南,乃兵家必争之所。 司马懿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愿意放弃? 诸葛恪忍不住地抬头看向东北方,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这老贼,莫非真是病入膏肓,行事已经不顾一切了? 还是说,魏国内部的危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重,以至于司马懿不得不行此断臂求生之下策? 直至看到司马懿要求“佯作战胜之局”、“保全犬子颜面”时,诸葛恪微微皱起眉头,心中稍定。 原来是要一场体面的“败退”,既想保全大军,又想为儿子涨名声用以铺路,算计得果然精明。 只是这般做,值得么? 还是司马懿……别有阴谋? 诸葛恪有些摇摆不定。 待他看到“今汉国坐拥雄兵,虎视天下……若你我相争,徒使渔人得利,智者不为也”,诸葛恪原本微皱的眉头立刻紧紧锁了起来,腰板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他心里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挑拨!赤裸裸的挑拨! 司马懿此举,无疑是想祸水西引,将吴国的注意力乃至兵锋引向汉国,他好从中渔利,其心可诛! 然而……理智告诉诸葛恪,尽管这是司马懿的毒计,但同时也点破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汉吴联盟的基础,从来不是道义,而是共同的敌人。 一旦魏国消失了呢? 读完之后,诸葛恪有些心烦意乱地把密信揉成一团,捏在手里,目光投向宽阔的大江江面上,沉默不语。 汉吴联盟,自缔结之日起,便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合力抗魏。 然而,对于“魏亡之后”的图景,建业的朝堂之上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集体的、刻意的沉默。 或许并非无人想过,而是无人敢想,更无人愿提。 因为一个日益强大、已显鲸吞天下之相的汉国,其带来的压迫感已然清晰可辨。 在当下,这份盟约在可见的时间里,对吴国是有利的。 刻意模糊那终将到来的对立,成了维系眼前利益最便捷的选择。 而司马懿这封密信,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这层温情脉脉的伪装。 将那枚藏在联盟锦缎下的毒刺,硬生生抵到了诸葛恪的眼前,迫使他必须直视那个吴国上下一直回避的、关乎国运的终极难题。 三兴汉室,一统天下,季汉从来不避讳这一点。 更残酷的现实是,如今汉军已据许昌、汝南,兵锋直指山东。 若真让汉国灭了魏,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答案不言自明。 他诸葛恪今日在淮南取得的任何进展,将来都可能成为汉军灭魏之后的攻击目标。 司马懿的提议,提供了一个残酷但诱人的选项: 与其将来独自对抗强大的汉国,不如现在趁魏国尚存、汉国未能全力东顾之时,尽可能多地夺取战略要地,壮大自己。 目的也很明显,甚至丝毫不加以掩饰:驱狼吞虎。 但对诸葛恪来说,虽然是与虎谋皮,但这块“肉”实在太肥美,战略价值无法忽视。 不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获得梦寐以求的淮南之地,极大拓展战略纵深——这可是先帝数十年都未能完成的心愿。 唯有将防线推进至淮河一线,与长江天险形成梯次防御,江淮一体,吴国的生存才有真正的保障。 这是大吴多年来最为深刻的教训。 除此之外,诸葛恪自己还可以凭借这场空前大胜,彻底压服国内所有的反对声音,将权柄牢牢握于手中。 风险呢?风险在于彻底相信司马懿的诚信。 这老贼诡计多端,这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司马老贼,你虽包藏祸心,但此言……确有其理。” 诸葛恪望着滔滔江水,低声自语,“汉强吴弱之势,迟早要面对。” “既然如此,借此机会拿下淮南,增强国力,以备将来,方是上策。” “至于你司马懿的算计……哼,且看将来,是谁利用了谁吧!” 延熙十三年十二月,寒风如刀,淮水凝滞。 魏国扬州代都督诸葛诞亲率步骑七万,兵出合肥,于东兴堤外架设浮桥,旌旗蔽空,声势浩大,摆出大举伐吴的姿态。 此时,刚回建业不久的诸葛恪闻讯,立刻率三万精锐再次北渡。 当他抵达濡须口时,魏军已占据东兴大堤,正分兵猛攻东西二城。 幸而天寒地冻,山城险峻,魏军攻势虽猛,却一时难以攻克。 为解二城之围,诸葛恪命大军沿山西进,欲从侧翼击敌。 冠军将军丁奉至中军请命: “太傅,诸部行进迟缓,若待魏贼据稳堤上,我军再攻,如仰攻累卵!请许奉率本部三千锐士,轻舟疾进,直捣其锋!” 诸葛恪略一沉吟,即道:“准!将军速去!” 丁奉遂领本部三千人,乘快船而行,时刮北风,两日即抵徐塘。 时值大雪纷飞,魏军前锋因天气恶劣,竟疏于戒备,将领聚于帐中饮酒驱寒。 丁奉遥望敌营,见其阵型松散,大喜过望,对部下高呼:“封侯拜爵,正在今日!” 天寒地甲胄结冰,反成累赘。 丁奉果断下令:“尽卸重甲,弃长兵,持短刀盾牌,随我破敌!” 三千吴军赤膊袒胸,如一群雪中捕猎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摸近魏营,随即发起雷霆突击。 丁奉身先士卒,刀光闪处,血溅雪原,魏军猝不及防,前屯顷刻溃乱。 厮杀半日,吕据、唐咨等吴军前锋亦陆续赶到,东西夹击。 魏军本为演戏而来,士气不坚,遭此猛攻,顿时全线崩溃,争相涌向浮桥逃命。 浮桥不堪重负,轰然断裂,败兵如饺子般坠入冰寒刺骨的冰水里,互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淮水为之染赤。 危急关头,魏将王基展现名将风范,于乱军中连斩十数名惊慌失措的校尉,厉声呵斥,勉强稳住阵脚。 坐镇合肥旧城的司马昭闻前军大败,虽惊不乱,急令抢修浮桥,接应残兵败将。 诸葛恪率主力抵达东兴堤,见魏军已溃,立即整顿兵马,利用魏军遗弃的浮桥,挥师北上,直扑合肥。 其进军之果断,竟全然不似演戏。 此刻,司马昭刚在合肥旧城收拢败兵,军心涣散。 而合肥旧城垣早已被孙权昔日拆毁,无险可守。 诸葛诞建议退往更坚固的合肥新城,但司马昭与王基研判后认为: 吴军追兵已至,若在败退中仓促转移,极易引发全军覆没。 遂决定弃守合肥,全军火速北撤寿春。 然而,此时的诸葛恪,显然不满足于把魏军礼送出境。 他亲率主力紧追不舍,更致命的是,一支近四千人的吴国轻骑,在朱据之子朱熊、朱损率领下,如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上。 这个时候,孙权当年不惜借钱借粮借马借兵器也要组建骑军的决定,此时终于发挥出了决定性的作用。 孙权死后,诸葛恪接过吴国这个烂摊子,深知以吴国几乎见底的府库,根本养不起铁甲骑军。 再加上骑军将领朱据已死,无人能统领这一支耗费极大的铁甲骑军。 诸葛恪遂决定解散铁甲骑军,所遗兵甲用于军中步卒,不能用则熔化重铸。 所留近六千匹战马,精挑出近四千匹良马,组成轻骑,由朱据之子朱熊朱损率领,余者两千匹用于斥侯。 朱熊、朱损曾随父在汉国学习骑战,虽不及汉军精锐,但凭借马镫、马鞍等利器,追杀溃兵却绰绰有余。 风雪中,吴骑纵横驰骋,刀光闪处,魏兵成片倒下。 司马昭在亲兵拼死护卫下,多次险遭擒获,狼狈不堪。 他惊怒交加,忍不住地破口大骂:“诸葛恪竖子!安敢如此!背信弃义,吾誓报此仇!” 待逃至寿春,淮南军已从诈败演变为真正的大溃败,折损过半。 司马昭羞愤难当,欲据城死守,以雪前耻。 王基见状,死死拉住他:“将军!溃兵已不可收,败军士气已堕,寿春不可守,速退过淮水,方有生机。” 言罢,不容分说,下令焚烧寿春粮草军械,挟裹着悲愤的司马昭继续北逃。 残军终于渡过淮水,在北岸暂时扎住阵脚。 风雪依旧,扑打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魏卒脸上,也扑打在司马昭冰凉的心头。 亲兵为他披上大氅,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踉跄着走到岸边,目光呆滞地望向南岸。 那里,曾经飘扬的魏字大旗已不见踪影,唯有吴军的旗帜在风雪中隐约可见。 副将呈上初步的清点结果,声音低沉而颤抖: “将军,经初步点验,归来将士不足两万,粮草、军械等辎重十不存一……” “不足两万……十不存一……”司马昭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听不懂它们的含义。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这严寒,而是源于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后悔和绝望。 突然,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雪之中。 “大人!大人啊!”他猛地仰天嘶吼,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泪水混着雪水,瞬间布满了他的脸颊。 “蠢材!蠢材啊!”他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地面,“因吾之愚蠢,葬送了数万将士啊!” 他的哭声从嘶吼转为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我枉费了父亲的教诲……枉费了父亲的信任啊!我有何面目回去见大人?有何面目面对三军将士?”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 周围的将领士卒见状,无不黯然垂首,整个淮水北岸,弥漫着一片惨淡的悲凉之气。 “将军,请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王基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这位老将虽也面带疲惫,目光却依旧沉稳。 他俯身,并非搀扶,而是与司马昭一同蹲跪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将军何必过于自责?此战之失,首责不在将军。诸葛都督身为主帅,轻敌躁进,急于求成,方致大军孤悬堤上,为敌所乘。” “将军临危受命,持节督军,于溃败之际能果断下令焚毁寿春粮草,保全两万将士安然北渡,已属难能可贵。” 此话一出,把司马昭濒临崩溃的心神强行拽了回来。 他猛地抬起头,泪痕与雪水交织在脸上,模糊的视线撞上王基那双沉静如古井,却暗含深意的眼眸。 “首责……在诸葛都督?” 司马昭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本能几乎要迫使他脱口反驳: 不,轻敌冒进是共同的失误,临阵迟疑更是他自己的决断,岂能尽数推于他人? 然而,王基目光中那不容置疑的深意,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将他未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堵了回去,只留下一丝尖锐的羞耻感,如芒在背,刺痛难当。 此时,王基按在他肩头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那沉甸甸的触感,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司马氏如今风雨飘摇的处境,提醒他身为继承人必须负起的重担。 这让司马昭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在这一瞬间,一种千钧重压,以近乎残酷的方式,彻底碾平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道德挣扎。 同时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诸葛诞本就是父亲棋盘上需要提防的棋子,借此机会予以削弱,岂非正是顺势而为? 良久之后,就在风雪几乎把司马昭埋没之际,他终于还是借着王基手臂的力量,缓缓地站了起来。 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仿佛将所有的脆弱、彷徨与不必要的负罪感,都彻底压回了心底最深处。 “王将军,”司马昭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已听不见丝毫哭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不容置疑的决断,语气坚定,“整顿兵马,清点伤亡,妥善抚恤。我们……即刻返回彭城。” “还有,派人前去谯县通知郭将军,让他趁着风雪掩护,撤往徐州。” 东兴一战,以吴国大胜,攻取淮水之南全境及谯县,获车乘、牛马、骡驴各以千数,资器山积,振旅而归而告终。 值得一提的是,韩综这个吴国叛将,在归降魏国之后,屡次带军侵害吴境,残杀将士士吏,吴大帝常切齿恨之,诸葛恪命送其首以白大帝庙。(第0566章叛逃) 当“阵斩魏军万余,迫敌帅诸葛诞溃退数百里,尽复淮南故土”的消息传至建业时,整座城池都为之沸腾了。 然而,比市井间的欢庆更为深刻的,是建业宫城内外权力格局的骤然改变。 吴主孙亮进封诸葛恪为阳都侯,加封丞相、荆、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并赐金一百斤,马二百匹,缯布各万匹。 可以说,军政内外一把抓,把吴国权柄皆掌手中。 诸葛恪的威势,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第1470章 落幕 东兴惨败的消息传回彭城,如同在已近干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伪魏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若此败是折在汉国手中,诸公或许还能默然——毕竟也“习惯”了。 毕竟天子从洛阳一路“东巡”至这彭城偏隅,一败再败,败于强汉,似乎已成了某种无奈的常态。 不习惯又能如何? 可此番,竟是败于吴国,败于那向来被视作“偏安一隅”、“仅恃水战”的东寇之手。 而且这非是小挫,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溃败,转眼间淮南沃土尽失,连帝乡谯县也沦于吴人之手。 这般的奇耻大辱,瞬间击穿了大魏朝臣们心中最后一道侥幸的防线。 一种从坐拥天下十三州到蜷缩青徐二隅的巨大落差感,化作了滔天的愤懑与难以接受的羞耻。 曾几何时,大魏睥睨天下,吴寇不过是割据一隅的跳梁小丑。 如今,竟连这“跳梁小丑”也能随意踩上大魏一脚了么? 朝堂之上,悲愤、质疑、恐慌的情绪交织弥漫。 而其中,以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缉二人的反应最为激烈。 他们仿佛是找到了宣泄怒火的出口,更似是看到了某种契机,竟联袂上奏,言辞犀利: “陛下!司马昭年少轻狂,丧师辱国,丢城失地,罪莫大焉!臣等恳请陛下,即刻罢免其所有职衔,下狱论罪!” 这石破天惊的劾奏,如同在死水般的朝堂上砸下一块巨石,惊得满殿文武心头俱震,面面相觑。 然而,对于二人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张缉紧跟而出,提高声调,将矛头指向了那虽卧病在床却仍如阴影般笼罩朝堂的庞然大物: “臣附议!且臣以为,司马昭之败,非独其一人之过!太傅识人不明,遣子轻出;决策失误,纵容败绩;教子无方,致有今日之祸!” “太傅于国有辅政之责,于家有训导之任,如今国损兵折将,地失千里,岂能安然高卧,置身事外?臣冒死恳请陛下,一并追究太傅司马懿失察渎职之重罪!” 话音落处,整个大殿霎时间鸦雀无声,静得能听见彼此压抑的呼吸。 这已不仅是追究败军之将,其锋芒更直指幕后。 谁都明白,这已不止是弹劾。 这积郁已久的怒火,终于借着东兴败绩,找到了爆发的突破口。 一时间,彭城山雨欲来,暗流汹涌。 —— 彭城,太傅府内室。 药石的气味几乎压过了熏香,司马懿躺在榻上,面容枯槁,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睛,在听到司马昭踉跄入内的脚步声时,骤然迸射出一丝光芒,随即又化为一种复杂的审视。 司马昭一身征尘,挟着凛冬的刺骨寒意,人未至,声先到,语气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担忧与惊惶:“大人!大人!” 他疾步闯入内室,目光急切地投向病榻。 却见司马懿正半倚在榻上,虽面色枯槁,气息微弱,但却与外界所传“病重不省人事”的流言判若两人。 司马昭猛地刹住脚步,脸上原本的惊慌失措,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所取代。 父子二人默然对视片刻,室内只闻司马昭粗重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司马懿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却平稳:“回来了?” “是,”司马昭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语气中仍带着后怕,“孩儿刚进城,就听闻四处都在传言,说大人您……您……” 司马懿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嘲讽:“都说我快死了,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气了,是吧?” 他随即冷笑了两声,那笑声中透着了然与轻蔑: “若非如此,张缉、李丰这些宵小之辈,怎敢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司马昭闻言,心里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太傅病危昏迷,其子司马昭又新遭大败,身负重罪,这无疑是扳倒司马氏的天赐良机。 这世间,从来不缺冒险以图富贵的人。 原来大人这是要以自身为饵,诱使所有潜藏的敌人浮出水面。 想通了此节,司马昭又惊又喜,一时呐呐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过来吧,”司马懿缓了口气,说道,“仔细说说,这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此问,司马昭刚刚稍缓的心情瞬间又被沉重的愧疚淹没。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将头深深埋下,声音再次变得哽咽: “大人……孩儿……孩儿有负重托,损兵折将,罪该万死!” 他将淮南兵败的经过艰难禀报,每说一字,都让他如砂刮喉。 司马懿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发作。 直到司马昭言毕,室内陷入死寂,司马懿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 “子上,诸葛恪会假戏真做,吾从一开始就已料到,却没有给你任何提醒,你可知为何?” 司马昭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不解。 “因为为父就是要看看你……”司马懿轻轻喘息着,浑浊的眼睛盯着儿子的脸,“在明知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会不会多备下几手后招!” 他语气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诸葛诞不知内情,毫无防备,情有可原。可你……你是知道的!” “你却依旧将希望全然寄托于诸葛恪的信义之上,如此轻率,岂是执掌大局者所为?” 这番话,如同鞭子般抽在司马昭心上,比战败的耻辱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脸色煞白,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孩儿愚蠢!孩儿让大人失望了!” 看着儿子羞愧无地的模样,司马懿眼中的厉色稍缓,语气也缓和了些许: “不过,你最后能当机立断,焚毁寿春粮草军械,避免资敌,又能于乱军中,带回两万余士卒。” “更不忘飞马传讯,令郭淮及时弃守谯县,保全实力,这些还算可圈可点。” 这并非宽恕,而是指出他尚未完全朽木不可雕。 司马昭闻言,心中稍安,却依旧不敢抬头。 “至于那折损的四万余人马……”司马懿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你不必过于挂怀。” 司马昭一怔。 “那些人马多是王凌旧部,盘踞淮南多年。其后又由诸葛诞这等心思难测之人统领,早已泾渭不分,难以真正为我司马氏所用。” 司马懿的眼中闪过寒光,“此番折损,虽让人痛心,却也可以趁机清洗一遍,去除了内部的隐患。” 他歇了口气,缓了一缓,这才继续引导司马昭: “况且,此战本就是诸葛诞一意孤行,强求于寒冬用兵,以致损兵折将,这首要罪责,他无可推卸。” “如今他锐气尽失,惶惶不可终日。经此一役,此时正可将其握于掌心。” “他不是琅琊人么?为父会表奏他去安抚徐州,想必他定会尽心尽力。” 说到这里,司马懿努力聚焦目光,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语重心长,字字诛心: “子上,虽说为父病重将死的消息是为了引出逆党,但……为父的时日,恐怕确实无多矣!这司马家的担子,终要落到你肩上。” “值此乱世,万万要切记:乱世如虎,人心难测,万不可轻信于人。谋事当以己为先,利我者方可为援,此乃存续之道。” 司马昭听着大人这般教诲,回想自己的轻信与大人的谋划,羞愧、悔恨、感激……交织在一起,化作滚烫的泪水,再次涌出。 他紧紧握住大人枯瘦的手,哽咽道:“大人,孩儿……明白了!孩儿定不负大人教诲!” 哭完了,司马昭看向病榻上的大人,抹了抹眼泪,有些羞愧地低声问道: “大人,此次兵败,声势浩大,大人虽早有安排,但孩儿听闻,朝堂上群情汹汹,会不会不好处理?” 司马懿轻蔑一笑: “些许浮言,何足道哉?你莫要忘了,清洗曹爽余党时,为父就已将青、徐二州上下官员彻底梳理。” 他歇了口气,不厌其烦地给司马昭点出关键布局: “如今青州有王昶坐镇,都督兼州牧督青州诸军事,借泰山之险足可屏障东北。” “至于徐州,现在吕县有王基,下邳有郭淮,彭城有你我,三城互为犄角,固若金汤。” “王昶、王基、郭淮,此三者,皆为良将,又忠于我司马氏,如此,青徐二州已固。” “这彭城内的诸公,无兵无粮,除了嘴上说一说,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到这里,他眼中的寒意更盛:“让他们跳出来,正好,及早铲除,免生后患!” “张缉……李丰……哼!” 张缉是国舅,其女儿是张皇后,也就是曹芳的皇后。 而李丰,其儿子则是娶了公主。 这两个人之所以这么快就跳出来,其意不言而明。 司马昭听完自家大人的布局,只觉得心里这才完全安定下来,同时又有一股复杂而带着敬佩交织着涌上心头。 原来大人早在卧病之前,就已经将最坏的局面都算计在内。 甚至这一场败仗,都被他用来算计。 他再次深深叩首:“孩儿……明白了!大人算无遗策,孩儿万万不及!定当谨记大人教诲,绝不再让大人失望!” 司马懿看着儿子眼中那最后一丝惶惑被坚定取代,微微点了点头,终于缓缓合上眼,仿佛了却了最后一桩极大的心事。 “去吧,把身上的尘土洗一洗,莫要把自己的失态让别人看了去,以免心生轻视。” “喏。” —— 嘉平二年十二月的彭城,寒风裹挟着血腥气。 张缉、李丰等人“勾结王凌旧部、图谋废立”的罪状被人告发,然后被朝廷昭告天下。 有司审理神速,转眼间,彭城原本日渐减少的公卿又少了几家,刑场上的积雪被染成暗红。 月底,青徐二州遭遇大寒,冻毙的百姓尸骸枕藉,哀鸿遍野。 彭城市井皆在传言“今上失德,上天降罚”。 嘉平三年正月,新年伊始,彭城却无半分喜庆。 司马懿的心腹贾充、钟会率先发难,联名上书太傅与虞太后,奏章言辞激烈: “陛下昏聩,宠信张缉、李丰等奸佞,以致天怒人怨,淮南丧师,疆土沦丧。” “今青徐大寒,冻殍遍野,此乃上天降罚!为社稷宗庙计,为天下苍生计,陛下当效法古之圣王,禅位贤能,以息天怒!” 消息传出,病榻上的司马懿顿时“勃然大怒”,强撑病体,厉声驳斥二人:“放肆!臣子岂可妄议君上?此事休要再提!” 然而,贾充、钟会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暗中串联,纠集了越来越多观望风色的官员。 第二次联名上书的声势更为浩大,言辞也更为尖锐,直指曹芳“德不配位,祸国殃民”。 紧接着,第三次、第四次…… 请愿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仿佛整个朝廷的“民意”都已沸腾。 司马懿则每次都坚决地予以驳斥,但驳斥的力道一次弱于一次,态度也由震怒逐渐转为沉吟。 最终,在又一轮声势浩大的群臣跪谏之后,卧于病榻的司马懿终于显露出极度疲惫与万般无奈之色。 他长叹一声,声音沙哑,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对众人说道: “诸公忠义之心,天人共鉴。然废立之事,千钧之重啊!罢了,罢了!国家危殆至此,若再不革故鼎新,恐社稷倾覆,吾等皆成千古罪人!” 他顿了一顿,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痛心疾首道:“为安天下,司马懿唯有顺从众意了。” 至此,司马懿不得不被迫同意废立,勉为其难地奏请虞太后,下达了废黜曹芳的诏书。 大魏太傅、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臣司马懿,奉皇太后殿下懿旨,昭告天下: 朕以渺躬,嗣守鸿业,夙夜兢惕,弗敢荒宁。 然自临御以来,天变屡见,灾异频仍。 淮南失律,疆土日蹙;青徐大寒,黎元冻馁。 此皆朕德薄能鲜,上干天和,下失民望,以致皇天降谴,祖宗震怒。 近者,张缉、李丰等包藏祸心,勾结外藩,图谋不轨,几倾社稷。 虽赖祖宗之灵,元勋之力,凶党伏诛,然朕之不明,失察于肘腋,实难辞其咎。 每览灾异之书,夜不能寐;思及苍生之困,涕泗交颐。 昔尧禅舜而不子,唯贤是与;汉文让魏而存祀,实为国谋。 今朕遭家不造,忝居宸极,既无以安宗庙,又无以保黎庶,若犹贪恋天位,必致上天降罚愈烈,百姓罹祸益深。 与其惜一人之尊荣,孰若全万姓之性命?与其恃顽抗命而招殄灭,孰若效先圣之遗风而保宗祧? 皇太后殿下慈恩广被,恻朕年幼失教,屡蒙训诫而未能改愆。 为保全朕身,免遭天谴,更为大魏江山永固,天下苍生安康,特颁慈谕: 朕即日退处藩邸,去皇帝号,改封齐王,俾得闭门思过,以终天年。 高贵乡公髦,德才兼备,聪哲仁孝,深肖世祖武皇帝遗风,宜承大统,即皇帝位。 望尔文武百官,尽心辅弼,共扶社稷,克绍武帝之烈,再造中兴之业。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嘉平三年正月五日 年仅十三岁的高贵乡公曹髦,便在这肃杀的气氛中被推上了前台。 瑟瑟的寒风中,曹髦的车驾行至临时皇宫前,以司马懿、司马昭父子为首的文武百官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曹髦走下轿辇,欲向群臣还礼,司礼官急忙低声道:“陛下万乘之尊,不必还礼。” “吾亦人臣耳。”曹髦轻声回答,目光扫过跪在最前方的司马父子,眼底看不出情绪。 左右又劝他依例乘舆入宫,他却道:“吾被太后征召,未知所为。” 在太后宫中完成拜见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当曹髦从司马昭手中接过那方沉甸甸的传国玉玺时,少年天子非但没有躬身,反而微微昂首。 手捧着那方象征天下的玉玺,动作间不见少年人的局促,亦无讨好权臣的谄媚。 年轻气盛的天子,脊梁挺得笔直,抬起的脚尖,几乎就要踢到司马昭身上。 高台下边,被侍从搀扶着的司马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那双深陷的眼眸中,原本浑浊的目光闪过一丝寒意。 立了曹髦为帝,司马懿又以“牛继马后”为由,毒杀牛金。 做完这最后一桩“扫尾”的活儿,他似乎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谁知,从这夜起,太傅府便再不太平。 司马懿开始夜夜被噩梦缠身,而梦的主角,总是那个在淮南被他逼得自尽,死后仍被夷灭三族的王凌王彦云。 梦中,王凌或是身着囚衣,七窍流血,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或是率领阴兵,在淮水之上擂鼓索命。 司马懿常在深夜惊坐而起,冷汗浸透重衣,对着空无一人的寝室惊恐万状地嘶喊: “彦云饶我!彦云饶我!我知错了!非我要杀你,是……是形势所迫啊!” 值夜的侍从听得毛骨悚然,皆言太傅被厉鬼缠身。 不知是王凌索命有术,还是自己疑神疑鬼,嘉平三年二月初,被折磨得精神崩溃的司马懿在惊惧交加中一命呜呼。 第1471章 意料之外 延熙十三年十二月。 长安,大司马府。 膳厅内已是人声渐起,作为大汉当之无愧的第一权贵之家,冯府早已不复当年蜀中小地主家的简朴。 虽说大汉已从丞相时的尚简朴转成重实务,但简朴之风犹在,故而食案上并未极致奢华,不过也摆满了时令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侍女们穿梭其间,悄无声息地布菜添酒。 左夫人一身常服,正含笑看着几个年纪稍小的儿女围着餐桌嬉闹。 花鬘与李慕在一旁低声交谈着蜀锦的新花样,阿梅则细心检查着菜肴的咸淡。 气质温婉的羊徽瑜端坐一旁,虽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但嘴角含笑,目光柔和,显然已完全融入这个家族。 长子阿虫颇有少年老成的模样,端坐一旁,照顾着弟妹。 倒是长女双双,虽然已经是准太子妃,但坐姿比羊徽瑜差多了,慵懒地坐在那里,阿弟阿妹闹得再厉害,也不敢靠她身边。 冯大司马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不时瞥向厅外。 府中这般钟鸣鼎食、人丁兴旺的景象,换成前世,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此刻的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与满足。 只是…… “四娘呢?怎的还不到?阿漠(即右夫人之子),去看看你阿母,是不是又被哪卷公文绊住了脚?就说全家人都在等她开饭。” 语气有些无奈,但不敢不耐,因为底气……肾气不足。 冯凯应声而起,正要出门,却见厅门处人影一闪,右夫人已快步走了进来。 她云鬓微松,呼吸因快步急行而略有急促,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明显是刚送到的加急公文。 右夫人气息未匀,也顾不上仪态,直接将公文递向冯大司马,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东南急报,东兴之战,结果已出。” 冯大司马见她如此神态,心中顿时有些好奇,笑着接过:“胜负如何?让你这般匆忙,莫非诸葛恪还能打下合肥不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端起旁边侍女奉上用来餐前漱口的清茶,漫不经心地展开公文。 目光扫过开头几句关于吴军大胜的描述,他尚且能保持镇定,甚至嘴角微露“果不其然”的笑意。 然而,当看到“魏军溃败,淮南尽平,谯郡望风归附,吴兵已进占谯县”这一行字时—— “噗——!” 冯永双目圆睁,口中的茶水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溅湿了身前的案几。 整个人僵在原地,拿着公文的手微微颤抖,连嘴角的茶渍都忘了擦拭。 “阿郎?!” “大人?!” 满堂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关银屏、花鬘等人全都惊愕地望过来,孩子们也惊得停止了玩闹。 冯永对周围的惊呼充耳不闻,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绢书上,仿佛要确认是不是真的。 片刻的死寂后,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已无半分闲适,瞪大了眼,直直地盯着右夫人。 虽然没有说话,但长年积累下的默契,右夫人还是会意地点了点头。 冯大司马一手撑案,一手随意用袖袍抹去下巴的水渍,声音带着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怒,却异常清晰地下令: “三娘,四娘,阿虫,随我去书房!现在!” 说完,他不再看满桌佳肴和一脸错愕的家人,攥紧那卷公文,起身大步流星地向书房走去。 左右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立刻起身跟上。 阿虫也迅速离席,紧随其后。 方才还充满家庭温馨的膳厅,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只剩下花鬘、李慕等人面面相觑,望着几乎未动的饭菜和空置的主位,心中都明白: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是大汉还是吴魏…… —— 大踏步地进入书房,冯大司马头也不回,喝令:“关门!” 跟在最后面的阿虫乖乖地转身关门。 冯大司马上前几步,一把扯下墙上的遮布,巨大的山河舆图出现在眼前。 他的目光,不可思议地死死锁定了淮水两岸。 拿起笔,随手划了几条线,原本局限于江东和汉水以南的东吴,立刻像一只北进的巨鳌,其触角深深嵌入北方。 “淮水以南……再加上淮北的谯县……” 冯永低声自语,最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我曹!” 估计是觉得不过瘾,又大声再骂一句: “曹他妈的!” 扔掉笔,冯大司马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转过身来,看向右夫人,似是自问,又似质问: “怎么会这样?诸葛恪只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拿下这么一大片土地,他是战神转世?” 还是时空管理局那群废物又在疏忽职守,让哪个吊毛穿越过来搞风搞雨? 要不然诸葛恪吊打司马懿这么荒谬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他妈的谯县居然还是传檄而定! 冯大司马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旁听阿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长这么大,他还真没有见过自家大人会如此失态。 他悄悄地挪了挪步子,想要凑到自家阿母身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关将军看完了绢书,随手递给阿虫,走到舆图前,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 右夫人第一时间接到军情,从府署来到后院,一路上被冷风吹了不少时间,此时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 “吴军攻势如破竹,魏国弃地如敝履,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我觉得,这其中必有诡诈。” 她一边说着,目光也落到舆图上,“若诸葛恪当真是战神转世,他驻守江北这十来年,早就能拿下合肥,何须等到今日?” 狗屁的战神转世,我只说说…… 冯大司马腹谤。 “没错。”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关将军也跟着开了口,手里的鞭子点了点谯县: “谯县的守将是郭淮,所率主力乃是司马懿从河北带回来的精锐,同时也是司马懿最为倚赖的武力。” 关将军转过身,“但军报上说,吴军还没到寿春,郭淮就开始撤出谯县。” “换成我,如果真要守住淮南,退到寿春时,就让郭淮直接南渡淮水前来帮忙守城,足矣。” 冯大司马再次转过身看向舆图。 谯县的守军足有五万,而且至少有一半是跟随司马懿南渡的河北精锐,本来应该是打算防备毌丘俭叛乱的。 毌丘俭投降后,又变成了防备大汉。 郭淮就算是分兵两万人,也足以帮忙协守寿春。 三万人留守,冬日里也绝对够守住谯县了。 寿春城高池深,再加上正值隆冬,就算对于大汉来说,也从未尝试在这种季节强行攻城,或者说,从未能在这种季节正面攻下重镇。 偏偏司马懿就这么拱手让出淮南和谯县。 “对啊……”冯大司马喃喃自语,“诸葛恪这场大胜来得太轻易,太诡异了!更别说司马懿那只老乌龟,绝非常人,绝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淮南是伪魏经营多年的重镇,谯县更是伪魏兴起之地,拱卫彭城的门户。” “此两地,皆有重兵把守,都是战略要地,就算吃了败仗,也不应该如此干净利落地放弃,除非……” 冯大司马越说,越觉得难以置信,最后竟是说不下去了。 “除非是司马懿主动放弃的。” 关将军接口继续往下说,论政治,她不如右夫人,但单论具体指挥一场战场行动,冯大司马都未必能比得过她。 此时的她,面容冷静,只单纯地从战场事态分析: “无论怎么看,魏军都不可能败得这么快,更别说连丢淮南谯县,除非是故意败的,故意丢的。” 别人不好说,但司马懿和郭淮二人,关将军直接或者间接,都有与之过交手。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诸葛恪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般轻易大胜。 “为什么?图什么?”冯大司马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嫌伪魏死得不够快?” 关将军凭着战场敏锐性,拿起冯大司马丢掉的笔,把他前面所画的线加粗,再在谯县那里涂了涂,回过头问:“这样呢?” 这一下,不但冯大司马倒吸了一口气,就连不懂军事的右夫人都瞪大了眼。 舆图上,吴国所占的谯县,如同一把尖刀,横插在汉、魏之间。 “曹他妈的……”冯大司马再次骂人,只是语气平缓了一些,但仍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语气: “如果说这是真的,那只能说……这老匹夫当真了得!好狠的手笔,好毒的计谋!” 冯大司马摇摇头,加重了语气: “这么看来,司马懿就不是败退,而是主动放弃,他把整个淮泗屏障,连带着曹氏的老家谯县,一起打包扔给了诸葛恪。” 右夫人总结道:“驱狼吞虎,祸水西引。”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离间汉吴联盟,赢得喘息之机。” 如果汉吴联盟当真是坚不可破,那么司马懿此举就是自取灭亡。 但江东鼠辈的信用……换到后世,大约是租不到一个充电宝的。 司马老乌龟,也深知江东鼠辈的德性。 不知何时拿出笔墨的阿虫,趴在案上,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低着头奋笔疾书,努力把大人和两位阿母的话都尽量记下来。 得出一个最不敢让人相信,却又最有理由相信的推测,冯大司马转看儿子,问道: “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记下了。” 冯大公子又抹了一把汗。 “记下了就拿去府署参谋部,让他们推演一下。” 冯大司马吩咐完毕,又多加了一句,“别把我骂人的话记进去。” “喏。” 左夫人看了看儿子,没有说话。 只是离开书房时,叫过一个侍女,让她准备一些吃食,送到府署参谋部。 而冯大司马前脚刚出了书房,就立刻有下人来报: “大司马,宫里来人了。” 来人乃是老熟人黄胡,同时也是刘胖子的贴身人。 “大司马,陛下请你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已经恢复了沉稳的冯大司马,胸有成竹地从容点头:“好。” —— 延熙十四年正月,新年伊始,长安城又是烟花乱放,喜庆一片。 大司马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拜年的文武百官络绎不绝。 厅内,吴国使者秦博再次现身,与去年此时的谨慎低调相比,如今可谓是意气风发。 他身着崭新官袍,面色红润,连行礼时腰板都挺得笔直。 冯永端坐主位,看着眼前这位老朋友,半开玩笑地说道:“秦校事红光满面,看来最近过得颇为舒心啊!” “都是托大司马的鸿福!”秦博躬身行礼,嘴角的笑容比AK还难压: “不瞒大司马,我大吴近日王师奏凯,拓土淮南,丞相更是亲自传书,褒赞下官此前筹粮之功。” “但下官深知,若非大司马鼎力相助,秦博焉有今日?大司马的恩情,下官铭感五内,不敢或忘。” 话说得好听,但我看着你这模样,怎么觉得我就是个给你们吴国送粮的冤大头? 这般想着,冯大司马脸上似笑非笑,仿佛能穿透秦博那点小心思: “原来如此,看来秦校事如今是丞相驾前的红人了,可喜可贺。” “喛,算不上算不上!”秦博连忙摆手,面带笑意,嘴上却是谦虚道,“红人可算不上,只能说是在丞相面前略挂了个名而已。” 冯大司马悠悠道:“元逊如今在贵国,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能挂个名,都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秦校事今日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给我拜年吧?” 秦博见此,神色转为郑重,从怀中取出一封以火漆封缄,用料极为考究的绢书,双手高举过顶: “大司马明鉴。下官此次前来,除恭贺新禧外,更是奉我大吴丞相诸葛公之命,呈上亲笔书信一封。” “丞相有言,吴汉盟好,重于泰山,今有安邦定国之良策,愿与大将军共商。” 冯永对侍立一旁的阿虫微微颔首。 阿虫会意,上前接过书信,检查火漆无误后,转呈给自家大人。 冯大司马并不急于拆开,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绢面,目光仍落在秦博身上,淡然道: “哦?安邦定国之策?元逊甫立大功,便又心系天下,真是勤勉国事,令人敬佩。” “秦校事,你我也算老相识了,这等大事,元逊定然与你有所嘱咐。” “不若你先为我剖析其精要,冯某洗耳恭听,也好稍解心中渴盼,细细揣摩元逊之深意。” 秦博连称“不敢当,不敢当”,在冯永目光的无声催促下,只得将丞相交代的言辞在腹中又默诵一遍,这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回大司马,丞相以为,吴汉既为盟邦,当戮力同心,共诛伪魏。今我大吴幸得淮泗之地,然……” 他刻意在此处一顿,想要观察冯大司马的神色。 却见冯大司马正举杯轻啜,氤氲的水汽如薄纱般掩住了他的面容,唯见其姿态闲适,不见丝毫波澜。 秦博心下微凛,只得继续往下说: “然谯郡孤悬淮北,于我国而言,犹如鸡肋,守之则需重兵布防,徒耗国力;弃之,又恐资敌,诚为两难。” “丞相高瞻远瞩,以为谯县地处中原腹心,若由贵国接管,则大军东出,便可直捣彭城,犹如利剑贯胸,伪魏必不能挡!” “故丞相愿以谯郡全境,易换贵国南阳郡。如此,吴得荆襄地理之完璧,汉得东出征魏之捷径。疆土各得其所,兵锋共指逆魏,实乃珠联璧合,共图大业之举。” 秦博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冯大司马说话。 他悄悄抬头看去,但见冯大司马仍是举着茶杯,雾气缭绕,遮掩面容。 站在冯大司马身侧的冯令,却可以看到,自家大人的嘴巴正无声地一张一合,好像是在说,哦,是在骂……曹你妈? 第1472章 义兵 秦博一番“两全其美”的慷慨陈词终于说完,厅内一时静默。 冯大司马依旧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元逊此策,确是……别出心裁。秦校事一路辛苦,且先至馆驿歇息,此事关乎国策,容我与朝中诸公细细商议后再予答复。” 一番客套后,冯大司马命人礼送秦博出府。 待秦博的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冯大司马脸上的最后一丝礼节性笑容瞬间收敛。 重新坐回座位上,拿起那封信打开。 大司马冯公台鉴: 恪顿首再拜。 东兴一役,赖将士用命,天佑大吴,幸不辱命,逐北追奔,略定淮泗。此战之功,亦不忘公昔日输粮助饷之义,吴汉盟好,于此可见。 今伪魏丧胆,龟缩青徐,此正我盟邦戮力同心,共殄国贼之时也。 恪观天下之势,谯郡地悬淮北,于吴如衣锦夜行;南阳位扼荆襄,于汉若利剑藏鞘。 若能易地而治,则吴得地理之便,汉获东出之机,两相裨益,岂非天意? 公乃当世英杰,必能洞悉此中玄机。若蒙允准,可约期共伐青徐,分定中原。时不我待,惟公图之。 恪再拜。 看完,冯大司马轻笑一声:“时不我待,惟公图之?” 把信递给身边的阿虫,待他看完,然后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看这个事?” 阿虫连忙躬身回答道: “大人,孩儿以为,此事绝不可行!” “哦?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大人你当着秦博的面骂曹你妈…… 阿虫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然后清理了一下思路,这才重新开口说道: “南阳乃荆北根基,西连武关、峣关可控关中,北出鲁阳可逼洛阳、许昌。” “若让与东吴,其水师溯汉水而上,威胁我汉中、关中腹地,陆师出南阳盆地,则我中原之地门户大开!” “谯县对伪魏来说,是重镇要地,但对我大汉来说,不过淮北孤地,其前有魏国彭城重兵,侧有吴国淮南虎视。” “大汉若接手,立刻陷入魏、吴两面夹击之势,动弹不得,届时诸葛恪进可攻退可守,我大汉却是替他承受魏国的压力。” “这哪是换地,这分明是想让大汉太阿倒持,自开门户。” 阿虫一口气说完,看向自家大人,但见大人不置可否,只是起身说道: “跟我去书房。” 引冯令来到书房,在那幅巨大的山河舆图前站定。 冯大司马拿起案上的鞭子,鞭梢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点向江淮与荆襄之地。 “你可知,为何孙权数十年如一日,一败再败,也要一直攻打合肥?” “又为何,他早年甘愿背负天下骂名,行那背盟偷袭之举,也要将荆州夺入手中?” 鞭梢随之重重敲在荆州区域,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根源就在于,江淮与荆襄,乃是江南命门所在。” “一旦让东吴完整占据此地,倚仗大江天堑,北筑江淮壁垒,西锁荆襄门户,便可形成一条完整的防线。” “届时,就算是对手是早年据天下十之八九的伪魏,东吴凭借此防线,至少也能偏安数十年!” 他的目光落到认真听讲的阿虫身上: “而若对手换成我们大汉,面对一个拥有如此完整防线的吴国,大汉要想混一宇内,同样也要多付出不少代价。” “因为那样的话,不知将要徒然耗费多少粮秣,又要枉死多少将士的性命?” 冯大司马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鞭子“唰”地一声收回: “可现在,诸葛恪竟想用一个食之无味的淮北谯县,来换我荆北腹心,战略要冲,委实可笑!” “此策看似‘两全其美’,实则包藏祸心,妄图不费一兵一卒,就完成吴国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战略布局!” 冯大司马冷哼一声:“其傲慢自负,已溢于言表!” “他不会真以为,凭借东兴一场侥幸大胜,就有资格与我大汉平起平坐,甚至能将我冯某人,当作可随意摆布的棋子了吧?” 言毕,冯大司马把鞭子一扔,坐到案几前,意犹未尽,却又不肯再说。 见父亲这般情状,心头一动,趋前一步,轻声问道:“大人,既知其利,敢问……其害若何?” 世间之事,福祸相依,利害相生,这乃是冯氏家学中权衡得失的基本之道。 冯大司马抬眼看了看儿子,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道: “害处么……其一,有伤我大汉‘信义’之名。” “诸葛恪与吴人,说不得会借此大做文章,四处宣扬我大汉对盟约毫无诚意,只顾一己之私。” “届时,天下不明就里者,或受其蛊惑。” 他微微一顿,嘴角泛起一丝洞悉人情的讥诮: “人心便是如此古怪。你若对他百般有求必应,他视作理所当然,从无感激。” “可一旦你有一次拒绝,他便会忘却你过往所有恩惠,只记得眼前这一次辜负,从而心生怨怼。” “当然,”冯大司马话锋一转,语气平淡,“此害于我大汉,影响终究有限。” “以江东鼠辈往日之举,想要标榜自家‘信义’,指责他人‘无诚’,不过是徒惹天下人耻笑罢了,掀不起太大风浪。” “真正的害处,在于其二,”冯大司马的目光再次投向舆图,“那便是灭魏之路,将更为迂回艰难。” “吴人拿下谯县挡在前面,大汉若想东出灭魏,便难以直捣彭城。只能北绕河北,强渡大河,方能攻入青州腹地。” 他详细解释道: “谯县以北的兖州虽也与青州接壤,但中间横亘泰山天险,更有大野泽等沼泽湖泊阻隔。” “大军行进、粮草转运,反不如从河北平原渡河来得便捷。” 说到这里,冯大司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凝重: “而一旦我大汉主力在青州与魏军激战正酣之际,你猜吴国会如何?” 他自问自答,给出了一个几乎确定的答案: “诸葛恪定然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他必会尽起淮南之兵,猛攻徐州。” “只要让他拿下广陵、下邳这两处要地,东吴的江淮防线便将彻底连成一片。” 阿虫问道:“那依大人之意,还是要拒绝吴人的提议?” 冯大司马点头:“弊大于利,自然要拒之,你帮我拟一封回绝信。” 阿虫应下,很快就写好,递给冯大司马过目,同时问道:“大人,何时送出?” 冯大司马看完,瞟了他一眼,把信扔到案几上,漫声道: “送什么送?先拿过去给你阿母过目,让她再抄一份。” 阿虫:……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右夫人张星忆款步而入。 她目光在父子二人身上一扫,语气带着几分嗔怪: “大过年的,府外车马盈门,多少宾客等着拜会?” “你们父子二人倒好,躲在这书房里图清静,莫非是要让我们几个姊妹去前厅应付不成?” 整个大司马府,能不经通传、自由出入这间核心书房的,除了冯大司马本人,便只有左右两位夫人。 冯大司马抬了抬下巴,示意案几上的两封信笺。 阿虫会意,连忙将吴国来信与大人的回信草稿拿起,恭敬地送到张阿母手中。 右夫人接过,迅速览毕,纤指轻点着诸葛恪的来信,沉吟道: “依诸葛恪那般刚愎的性子,如今又正值意得志满目空一切的时候,阿郎这般直截了当地回绝,怕是会惹得他不高兴。” 冯大司马就知道她定是听闻消息特意赶来,所谓催促待客不过是个由头。 他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那又如何?他再不高兴,还能派兵来打我不成?” 说大汉不想要谯县,自然是假话——但前提是,不能拿南阳去换。 南阳,我不想给,谯县,我又想要,怎么办? 只能说,司马懿这老贼布下的局,确实起到了效果。 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却因为吴国的不可靠,而显得进退维谷。 思及此处,冯大司马不由心生愠怒: 都怪江东鼠辈!若不是他们信用太低,屡有前科,何至于此? 他半晌未听到右夫人接话,抬头看去,却见对方一双妙目正骨碌碌转个不停,显然思绪飞转。 冯大司马素知这位夫人常有智略,心头一动,连忙倾身问道: “细君可是已有了计较?” 张星忆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确有一个想法,就是……风险不免大了些。” “无妨,先说来听听。”冯大司马催促道。 右夫人轻笑道: “阿郎此前不是已派了杜预、王濬前往蜀地,名为助吴,实为勘察水文,预作伐吴之备么?” “想来阿郎心中也如明镜一般,吴汉之间的所谓联盟,维系不了几年了。” 她顿了顿:“说来讽刺,对于此事,魏、吴、汉三国实则心照不宣。” “若非如此,司马懿不会行此驱狼吞虎之计,而诸葛恪,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试探我们的底线。” “这已非东吴第一次觊觎我南阳之地。诸葛恪此番举动,与其说是提议,不如说是在试探我大汉还剩多少耐心,底线究竟在何处。” 冯大司马听了半晌,仍觉如雾里看花,未能抓住右夫人话中的核心意图,不由微微皱眉: “细君,说了这许多,你究竟有何良策?莫要再卖关子了。” 右夫人莞尔一笑: “阿郎怎的还不明白?妾身的意思是,这东吴啊,就如那记打不记吃的猢狲。” “你若是对它的屡次挑衅一味隐忍、置之不理,它非但不会感念你的大度,反而会认定你软弱可欺,越发得寸进尺!” 她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点了点在代表吴国的区域,声音清晰而果断: “唯有看准时机,给它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让它知道疼,疼到骨子里,它才会消停片刻,学会什么叫规矩!” 冯大司马的目光随着她手指落到舆图上,有些迟疑道: “打它?怎么打?若我大汉先行兴兵,这背盟弃义的骂名,岂不是要由我们来担?” 右夫人微微一笑。 —— 新年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消散,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在长安城广为流传: 吴军攻占谯县后,竟悍然挖掘曹氏祖坟,将棺椁骸骨弃于荒野,任由野狗啃食! 消息传出,举城哗然。 原魏国济北王,如今在季汉为官的曹志闻此噩耗,如遭雷击,当场哭嚎一声,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被救醒后,他披头散发,身着素服,不顾一切地冲向皇宫,匍匐于阙前,以头抢地,哭声撕心裂肺: “陛下!陛下啊!谯县乃臣之祖茔所在,今遭吴狗如此践踏,先祖骸骨曝于荒野,臣……臣痛彻心扉,无颜见列祖列宗于九泉!” “臣恳请陛下发天兵,收复故土,收拾骸骨,若得如此,臣愿生生世世,结草衔环以报陛下隆恩!” 其声悲怆,闻者无不鼻酸。 宫门守卫亦为之动容,纷纷侧目。 良久,宫门开启,内侍传旨宣召。 天子刘禅端坐于上,听着曹志泣血般的控诉,面露极大的悲戚与为难,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爱卿悲恸,朕心亦然。然……然吴国终究是盟邦,虽有暴行,朕若贸然兴兵,岂非背弃盟约,失信于天下?” “此事……朕必遣使严诘吴主,令其给个交代,爱卿还需节哀,从长计议啊!” 曹志闻言,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 他不再哀求,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至高无上的御座,重重地、一下、两下、三下地磕头。 每一次叩首都伴随着额骨与金砖的撞击声,鲜血染红了一片地面。 随后,他挣扎起身,仰天悲啸一声,踉踉跄跄,如同失去魂魄的木偶,蹒跚着走出了大殿,将那叹息与无奈甩在身后。 曹志失魂落魄行走在长安街头,目光空洞,如同行尸走肉,直到路过那栋悬挂着东吴旗帜的馆驿。 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这才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如同发现了猎物的受伤猛兽,跌跌撞撞地扑向驿馆大门! “吴狗!滚出来!” 一声嘶哑的咆哮,在驿馆周围的响起。 曹志涕泪交加,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变形: “吴狗!吴狗!两国交兵,尚且不戮降卒,不毁宗庙!尔等吴狗,背信弃义之邦!禽兽不如之徒!” “占我疆土,犹不知足,尔等竟敢行此掘人祖坟、曝尸荒野的绝户之计!此乃人伦尽丧,天地不容!” 他越骂越激动,引得街上百姓纷纷驻足围观,人群迅速聚集过来。 “吴狗听着,此仇此恨,倾江淮之水难以洗刷!我曹志在此对天发誓,只要一息尚存,必与尔等吴狗不共戴天!” 驿馆内,秦博早已被门外的喧哗惊动,他躲在窗后,看着状若疯魔的曹志,以及越聚越多,面露愤慨的长安百姓,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根本不敢露面。 曹志骂至酣处,气血翻涌,连日来的悲恸、绝望、愤怒交织在一起,猛地冲上头顶。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哇”地一声,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在驿馆门前的地面上溅开一片惊心动魄的殷红。 他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指着驿馆大门的手指尚未垂下,便眼白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街道上,人事不省。 “曹公!” “吐血了!曹公被吴人气得吐血了!” “快救人!” 现场顿时大乱,百姓们惊呼着涌上前救助。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全城。 夏侯氏与曹氏乃是姻亲,夏侯霸闻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吴狗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欺我姻亲?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毌丘俭本就心怀故魏这才起兵反对司马氏,此刻亦是怒发冲冠:“掘人祖坟,天理难容!陛下顾全大局,我等岂能坐视?” 就连早早就归降大汉的游楚等人,也对此暴行义愤填膺: 既为汉臣,自当以忠义立身,然忠义岂是空谈?更在人伦底线。 吴狗掘坟曝骨,此乃践踏人伦之恶行,天道公理难容! 若因惜身而默不作声,忠在何处?义在何方? 一时间,众多曹氏旧将纷纷前往曹志府邸探视。 见过曹志之后,他们更是脱下官服,换上素缟,打出“收葬先骸,尽人子之孝;诛灭国贼,全忠臣之节”的白幡,宣布组建“复雠义军”。 对外宣称此举纯属“臣子私愤,为国除害”,与朝廷无涉。 今日之为,非为故国,实为天下公义,此心此志,天地可鉴! 夏侯霸、毌丘俭等人甚至当场毁家纾难,散尽财帛以募敢死之士。 长安城外,很快便聚集起一支群情激昂,同仇敌忾的义军,兵锋直指东南方的谯县。 右夫人立于望楼,望着长安城激昂的人群,轻声叹息: “妾身原只想借朝廷之势,替曹志讨个公道,向吴人施压,换取实利。” “孰料阿郎你……竟直接让他亲自持刀,更将吴人打成了‘国贼’,诸葛恪怕是难以收场了。” 冯大司马负手而立,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语气平淡: “他既唤我一声叔父,我这做长辈的,自然要心疼他。” “唯有让他亲自执剑,以天理人伦之名,行复仇雪耻之实,方是真正成全他的忠孝之名。” 第1473章 乱淮 延熙十四年(公元251年)二月下旬,淮北平原的积雪已然消融,泥土中透出些许湿软的春意。 但拂过谯县城头的风,却依旧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更夹杂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肃杀之气。 城下,黑压压的“复雠义军”阵列森严,那股冲天的悲愤之气,竟似比春寒更为凛冽。 由曹志、夏侯霸、毌丘俭等人率领的“复雠义军”,虽名为义军,实则多是当年驻守许昌的魏军旧部。 曾跟随毌丘俭与冯某人在武关对峙,与陆逊战于襄阳。 装备虽不及大汉正军精良,但却是真正见过血的劲旅。 此刻,为雪“祖坟被掘”之奇耻大辱,全军上下可谓同仇敌忾。 义军正月从长安出发,一路有不知名义士暗中资助粮草,使得不须为辎重所累。 轻装简从,不用一个月,便如神兵天降,直抵谯县城下。 谯县城头,吴军守将钟离茂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脸色难看至极。 此时,他手中的兵力不过五千,而城外这支打着“复雠”旗号的军队,数倍于己。 谯县本就是曹氏祖籍,伪魏篡汉以后,又对谯县士吏多有优待。 如果说,天下有哪个地方最为支持曹氏,只怕莫过于谯县。 若不然,司马懿也不至于把曹氏伪帝挟至彭城。 如今谯县新附,百姓惊惧,城内暗流涌动。 这就意味着他手里这五千人,不但要弹压城内,还要御敌城外。 他的目光,看向南方,那是正是寿春方向。 如今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寿春的主将诸葛融,能及时派援军过来。 不然的话,如此内忧外患,兵力不足,援军又不能及时到来,只怕自己撑不了多久。 此时义军阵前,曹志身披素甲,端坐于帅旗之下。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寒星,目光死死锁住前方的谯县城池。 而具体负责指挥攻城的,则分别由毌丘俭和夏侯霸负责。 毌丘俭用兵老练,负责主攻,亲自督率中军精锐,并指挥工匠和辅兵,如同蚁群般忙碌地组装着连夜赶制的简易云梯、冲车。 而夏侯霸则是分兵两路: 一路由副将率领,携带大量弓弩,迂回至南门,并不强攻,而是等攻城正式开始后,进行高强度的佯攻和袭扰,吸引和分散守军兵力。 另一路则是他亲自挑选的死士,准备趁西门激战正酣时,寻找守备薄弱之处,进行致命的突击。 再加上热心义士的慷慨解囊,资助马匹,曹志得以组建大量游骑。 他们的任务是游荡在谯县周围,肃清城外,隔绝消息,防止吴军小股部队出城求援或偷袭。 三日后,城下传来如同春雷的战鼓声。 “咚!咚!咚!” 曹志亲自站在阵前,拔出佩剑,向前奋力一挥:“攻城!” 部署在阵前和两翼的义军弓弩手方阵闻令而动。 有校尉挥动令旗,声嘶力竭:“弓手三轮齐射!弩手自由散射,压制城头!放!” 数千弓手引弓如满月,伴随着一片令人牙酸的弓弦震响,黑压压的箭矢腾空而起,划出致命的抛物线,如同飞蝗般罩向谯县城头。 紧接着,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强弩也发出“嘣嘣”的闷响,特制的弩箭带着尖啸,直扑城垛后的吴军守军。 目的是尽可能杀伤暴露的敌人,压制其反击,为攻城部队创造接近城墙的机会。 “杀——!”震天的呐喊声中,真正的攻城主力步卒开始行动。 最前排是手持巨大橹盾的壮士,他们组成一道移动的盾墙,为身后的同袍提供掩护。 盾墙之后,是手持刀盾的轻步兵,他们负责清除前进路径上的障碍,并随时准备应对守军可能的小规模出击。 紧随其后的是攻城的主力云梯队。 每架沉重的云梯都由数十名健卒扛抬,云梯的前端往往也绑有厚实的木板或蒙着生牛皮,以抵御箭矢和小的滚石。 在云梯队两侧和间隙,是推动着简陋冲车和承载土囊的工程兵。 整个步卒推进队伍的上空,己方的箭雨持续不断,试图将守军死死压在垛口之后。 城上吴军亦不甘示弱,钟离茂看着义军已至城下,开始搭上云梯,立刻嘶声下令: “放箭!滚木礌石,给我砸下去!” 顷刻间,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地落下,沉重的滚木和棱角尖锐的礌石轰隆隆地滚落。 滚木礌石劈头盖脸地砸下,骨骼被击碎,脑袋如同熟透的寒瓜般爆开,红白之物四溅。 烧沸的热油和金汁倾泻而下,被泼中者皮开肉绽,起满巨大的水泡,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恐怖气味。 正面战场瞬间化作血肉磨盘。 西门激战正酣时,夏侯霸指挥的南门佯攻部队也加大了压力。 鼓噪之声震天动地,箭矢射击连绵不绝,制造出大军压境的假象,迫使守将钟离茂不断从西门抽调兵力增援南门,从而削弱主攻方向的防御。 攻防从清晨持续到午后,谯县城墙下已是尸积如山,护城河也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义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却始终未能打开突破口。 吴军虽说损失较小,但守城器械消耗巨大。 且因为谯县乃曹氏帝乡,屡经扩建,城池较大,需要防守的地方较多,士兵没有太多轮换,难免疲惫。 如此惨烈的攻防战,持续了整整三日。 尽管义军攻势在第三日午后因伤亡惨重和士卒疲惫而略显缓和,但在这三日里,城头曾数次岌岌可危。 有好几回,悍不畏死的义军先登已然成功攀上城垛,甚至一度在城头占据了小块立足之地,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全赖守军拼死反扑,以及钟离茂亲自率亲兵队如同救火队般四处堵漏,才堪堪将登上城头的敌军尽数歼灭或逼退。 但每一次,都让所有守军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的吴军守将钟离茂,早已不复三日前的沉稳模样。 他那身原本光鲜的铠甲,如今已是刀痕累累,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灰黑的烟尘。 头盔不知何时被磕碰得有些歪斜,一缕被汗水、血水浸透的头发黏在额前,更添几分狼狈。 他的脸上混杂着疲惫、焦虑和一种杀红眼后的狠厉,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因缺水而干裂。 最大的困境,在于兵力捉襟见肘。 区区五千人,要防守周长数里的城墙,面对数倍敌军的轮番猛攻,还要时刻提防城内可能出现的骚乱,兵力早已调配到了极限。 一次又一次地看向南方,钟离茂已经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诸葛融,若谯县城丢失,汝亦有大罪!” —— 就在谯县城头的钟离茂浴血苦战,咒骂援军迟迟不至时,他殊不知,坐镇寿春的诸葛融,此刻同样焦头烂额,甚至处境比他更加凶险。 诸葛融,乃太傅诸葛恪之弟。 司马懿于二月初病逝的消息传来后,诸葛恪判断魏国新遭大败,主少国疑,司马昭光是稳定青徐二州就足够头疼,绝无余力南顾淮南。 故而,他做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安排:让性格宽容大度、甚得士吏之心的弟弟诸葛融坐镇寿春,负责安抚新附的淮南各郡。 这个安排,虽有任用亲信之嫌,但考量到诸葛融的性情能力,用于绥靖地方、收拢人心,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前提是,没有那支突然从西边冒出来的“复雠义军”。 眼看着淮南积雪融化,已是开春,诸葛融本正致力于一件关乎东吴未来国运的大事:春耕。 淮河两岸土地肥沃,实乃是粮仓之地。 若能趁此春时,迅速组织起屯田,恢复生产,那么兄长诸葛恪便有了北图中原的坚实资本,再无需在粮草上仰季汉之鼻息。 (注:历史上司马懿就是听从邓艾的建议,在淮南、淮北广开河道,大举屯田,从而大大加强了魏国在东南的防御力量) 然而,东兴之战的“辉煌胜利”也带来了巨大的后遗症。 战事进展太快,导致大量未来得及撤退的魏军残部散落各地,化为流寇,危害乡里。 同时,淮南本地的豪强大族们都在持观望态度,需要软硬兼施,一一加以平定和劝抚。 二月初,司马懿一死,眼看着司马昭自顾不暇,只盼着别人不去打它就不错了,自然不可能有能力出兵。 基于对局势的判断,为了尽快恢复秩序,诸葛融将手中的机动兵力大量分派了出去,清剿残敌,威慑地方。 岂料,义军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部署。 直到谯县被围七八日后,诸葛融才堪堪收拢了约一半的派出兵力。 他正准备命这支疲惫之师北上救援岌岌可危的谯县,一个来自西南方向的晴天霹雳,彻底将他震懵了: 庐江郡反了! 原魏国庐江太守文钦,降而复叛,悍然斩杀了吴国派去的安抚使者,宣布响应北边的“复雠义军”,举兵造反! 这文钦,乃是曹爽同乡,性情贪婪残暴,人缘极差,昔日曾屡遭王凌弹劾,却因曹爽庇护而安然无恙。 司马懿诛曹爽后,为稳定局面,反而加封其为前将军。 东兴之战时,司马昭视其为曹爽余党,自然将其抛弃。 文钦独守庐江,面对吴国大军压境,不得已才献城投降。 吴国一时无力全面接管,只得让他暂代太守之职。 谁能料到,义军一起,其中的核心人物毌丘俭,竟与文钦有着非同寻常的旧谊。 早些时候,毌丘俭为反司马氏,刻意拉拢文钦,曾“计厚待钦,情好欢洽,钦亦感戴,投心无贰”。 义军尚在途中,毌丘俭的密信已经经汝南送至文钦手中。 信中除陈述吴军掘坟暴行,更以收复故乡(文钦亦是谯县人)之义相激。 文钦得信,二话不说,当即与儿子文鸯设计,诱杀吴使,易帜反吴。 庐江郡治六安,与寿春仅隔着一个巨大的芍陂(古代水利工程,今安丰塘)。 庐江是和吴国交战的前线,文钦父子曾在江北屡败吴兵,在吴军中也算是有勇武之名。 若让文家父子这两只猛虎出柙,趁寿春兵力空虚之际北上偷袭,则整个淮南腹地将门户大开,瞬间易主! 诸葛融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远在淮北的谯县? 他急忙将刚刚集结,尚未出发的援军全部召回,紧守寿春各门,同时八百里加急,向建业的兄长诸葛恪送去告急文书: “谯县危,庐江反,寿春兵力空虚,淮南大局倾覆在即!阿兄若再不亲提大军来援,恐江淮新得之地,旦夕尽失矣!” —— “砰!” 一声巨响,诸葛恪猛地将身前沉重的紫檀木案几整个掀翻! 案上的公文、笔墨、砚台、茶盏哗啦啦摔了一地,墨汁四溅,一片狼藉。 诸葛融派出的信使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冯永!冯永老贼!蜀中蛮奴!安敢如此戏我!安敢如此欺我!” 诸葛恪须发皆张,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在厅内狂暴地踱步,再无半分平日里的名士风度。 他伸手指着西北长安的方向,破口大骂,语气里充满了怨毒,以及一种被戳穿心思的羞愤: “什么狗屁‘复雠义军’!什么曹志哭庙,夏侯霸兴兵!全是放屁!分明是你这老贼躲在幕后牵线耍弄的提偶戏!” “假仁假义,阴险狡诈!嘴上说着吴汉盟好,背地里却行此捅刀之举!用这等下作手段,坏我大事!”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就是你这厮巧言令色蛊惑那些曹魏余孽!这‘驱虎吞狼’之计,你倒是学得精通!” “我真是瞎了眼,竟曾以为你是个可交之辈!还与你书信往来,商议什么易地之策!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算计我东吴!” “好好好!好一招‘伪游云梦’,尔学得真是青出于蓝!” 他越骂越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炸开。 他想起自己之前给冯永去信,以谯县换南阳,那时是何等的自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如今看来,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被冯永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素来自负智计超群,如今竟被冯永如此轻易看穿。 不但被看穿,还反被算计,这种羞辱感,于他而言,比战场上折戟沉沙更难以承受。 仿佛那黔之驴,技穷之态曝于白日;更如沐猴而冠,却被当众卸去冠冕,裸身戏于闹市。 PS: 岁聿云暮,寒气侵骨,年关将至。 诸公莫再逼问多更缘由。 作者箘案牍劳形,键盘生烟,非为勤政,实乃孔方兄相逼耳! 观今岁之经济,如江河日下,奔波一载,囊中依旧羞涩。 然故里小辈,翘首以盼压岁钱,其数之众,令人咂舌。 纵尽一年之所积,竟难填压岁之壑。 嗟乎! 无奈何,只得效那织女穿梭,十指翻飞于方寸之间。 但求多码几行字,换些散碎银两。 庶几可免年终之窘,聊慰后辈之望。 岂不闻: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今方知,压岁钱之重,亦能压垮七尺躯也! 第1474章 陆抗说诸葛恪,曹志重编祖谱 “诸葛融无能,连一文钦亦不能制,钟离茂竖子,拥兵五千不能固守?” 盛怒之下,诸葛恪已顾不得血脉亲情与君臣体统,甚至将满腹怨毒尽泄于至亲与部将之身。 忽见他足步骤停,猛地旋身,眸中迸出凶光: “好!好极!冯贼,你既要斗,吾便与你赌个乾坤!” “传我将令:尽起京畿之师,水陆并进,本相当亲征淮南,踏平谯郡!” “倒要叫天下人看看,是冯贼你的诡谲算计阴狠,还是我东吴儿郎的战戟锋利!” 言至激愤处,他竟一步抢前,五指如钩,攥住信使发髻,迫其仰面,切齿道: “滚回去告知诸葛融:淮南若失,不必再见,自刎以谢三军!待吾亲至,定要将曹魏余孽与冯永老贼的假面,一并碾作齑粉!” 随即愤然甩开来使,齿间格格作响: “冯永!待某扫清淮泗,饮马河洛之日,必缚尔于长安城楼,使汝亲眼见得妻女没入营妓,让你知晓触怒我的下场!” 得知诸葛恪欲怒而兴师,奋威将军陆抗(陆逊之子)心知不妥,急忙前往丞相府进谏。 诸葛恪执政之初,为收揽人心,曾广施德政,其中一项便是纠正“两宫之争”时期的冤案,赦免了诸多被牵连的官员及其子弟。 此举本质是为争取江东大族的支持。 而陆抗作为前代丞相、前上大将军、深受吴人敬仰的陆逊之子,亦在此番施恩中受益,被擢升为奋威将军。 此时,诸葛恪余怒未消,正厉声催促属官调兵遣将,闻听陆抗求见,他心知此子多半是为谏阻出征而来。 当下眉头一拧,强压火气,冷声道:“宣他进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仰仗父荫并受自己提拔方得晋升的年轻将领,有何说辞。 陆抗步履沉稳入内,对堂内的狼藉与诸葛恪脸上的阴鸷恍若未见,依礼参拜,声音清朗而沉静:“末将拜见丞相。” “幼节何事?”诸葛恪语气透着不耐,“若为淮南之事,不必多言!吾意已决,当亲提大军,雪此奇耻!” 陆抗抬起头,目光澄澈如水,缓缓道: “丞相明鉴,末将此番前来,非为阻谏,实为同仇。” “嗯?”诸葛恪眉头一挑,“同仇?” “正是。那冯永,表面倡言盟好,背地行此驱虎吞狼之毒计,毁约弃义,陷我大吴于不义之地,此等行径,实乃人神共愤!” “莫说是丞相,便是末将初闻此事,亦觉五内如焚,愤懑难平,恨不能即刻仗剑北向,与彼背信之贼决一死战!” “哦?”诸葛恪闻言,大感意外,终于正眼打量陆抗,语气稍缓,“依幼节之见,亦认为当兴兵讨逆?” 陆抗从容应道: “丞相临危受命,总摄国政,内抚朝野,外摧强敌。东兴之捷,更是扬威淮泗,天下震动,此诚不世之功勋,国家之柱石。” “正因丞相威德日隆,方令冯永心生忌惮,自知难撄锋芒,故不敢正面争衡,只得行此鬼蜮伎俩,欲乱丞相阵脚。” “其用心之险恶,绝非仅在图一城一地,意在撼动丞相甫立之赫赫威望,坏我江东振兴之大业。” 诸葛恪听罢,虽仍冷哼一声以显余怒,但脸上那凌厉的怒气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甚至浮现出一丝矜持之色。 陆抗窥见其神色变化,知时机已至,连忙趁热打铁,将话锋悄然一转: “故此,末将愚见,应对此局,关键所在,乃庙算如何方能令冯永画虎不成,反受其害。” “如此,既可彰丞相雷霆之威,又能固社稷磐石之基。” “若急于一时之愤,怒而兴师,恐正堕其彀中,徒使亲者痛而仇者快。” “丞相明鉴万里,洞察秋毫,于此中利害,岂不洞若观火乎?” 说来说去,还是要劝说自己不要出兵? 诸葛恪怒气又起,喝道:“若是坐视谯县五千将士被困而不救,岂非亲者痛而仇者快?” 陆抗再次躬身行礼: “丞相息怒。正因淮南之事关乎国本,末将才不得不冒死劝说丞相三思,此时兴兵,恐非良策,有三不可。” 若是陆抗一进来就说三不可,诸葛恪说不得要把此人赶出去,但此时好歹受一记马屁,心情舒畅了一些。 故而冷哼一声,斜睨着陆抗,“哦?哪三不可?” “其一,国内未安,根基不稳。陛下新登基不久,人心初定。丞相虽施德政,平反冤狱,然江东人心,是否尽附,犹未可知。” “东兴大捷,虽扬我国威,然新得之淮南、谯郡,民心惶惶,魏国残部流窜为患,犹如沃土之下,暗流涌动。” “此时若倾举国之兵远征,倘若后方生变,如之奈何?”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诸葛恪的神色,继续道: “其二,天灾方息,国力待复。去岁丹阳大涝,虽得丞相全力赈济,灾情得控,然无数灾民家园尽毁,亟待抚恤,春耕在即,更需国力支持。” “大战一起,钱粮消耗如流水,恐伤国家元气,若因此耽误民生恢复,岂非得不偿失?” “其三,强邻在侧,需善周旋。”陆抗说到此处,语气尤为凝重,“我大吴近年来,多赖季汉粮秣援助,方能支撑。” “今贼人攻打谯县之事,虽令人愤慨,然其幕后乃冯永,此已昭然若揭。” “丞相请想,以汉军之精锐,冯永之谋略,若其真欲取谯县,岂会久攻不下?恐我大军尚未抵达淮水,谯县已易主矣!” 诸葛恪眉头一皱,谯县已失,这倒是他急怒之下未曾想过的,问道:“依你之见,当若何?” 陆抗向前一步,声音压低: “丞相,若此番劳师动众,最后说不得会与汉国正面冲突。与其争夺一座终将不保的孤城,徒耗国力且断却粮援,何不……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诸葛恪目光一闪。 “正是。”陆抗颔首,“既然谯县难保,不如主动示好,遣使谴责文钦暴虐,但愿成全曹志孝义之举,默认谯县归汉。” “以此为契机,向汉国陈说利害,言明我大吴为顾全盟谊,忍痛割舍疆土,汉国岂能无动于衷?” “届时,丞相可借此要求其提供更多粮草军械,以助我安抚淮南,巩固防务。” “此乃以虚名换实利,化干戈为玉帛之上策也。待我内政稳固,淮南如磐,再图后举,方为万全!” 诸葛恪沉着脸,来回走几步,又顿住问道: “幼节,即便如你所言,暂弃谯县。然曹氏余孽若与文钦合流,南下寇掠淮南,威胁寿春,又当如何?” “文钦此贼,熟知淮南地理,其祸更烈!吾岂能坐视腹心之地遭此荼毒?” 陆抗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成竹在胸地微微一笑,从容应答: “丞相明鉴,此确不得不虑。然则,依末将浅见,曹志大概率不会南下,文钦亦难以久留淮南。” 诸葛恪目光一凝:“哦?何以见得?” “其理亦有三,”陆抗侃侃而谈:“其一,曹氏余孽即举义军之名,则已定其行。” “彼等打的是‘复雠’、‘收葬先骸’之旗号,此乃其行动的名义所在,亦是对天下人的交代。” “若取谯县后,不去安葬被辱的曹氏先祖,反而立刻南下攻我寿春,则其起兵所恃义理,顷刻间尽失,其伪善面目,必将暴露于天下!” “冯永善于操弄人心,绝不会自认虚伪,曹志下一步,更可能的是在谯县大张旗鼓重葬曹氏先骸,宣扬功成。” “而后或解散,或以义军之名向汉国归降,但绝不会主动给我大吴以口实。” 说到这里,陆抗目光一闪: “况且,以冯永之深谋,岂能坐视曹志等曹氏旧部久掌兵权于外?更别说收复魏国旧地。” “这岂不是坐视其势力壮大?到时非但无法驾驭,更恐其重燃故国之思,反成汉国心腹之患。” 诸葛恪闻言,不禁缓缓点头,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看到诸葛恪点头,陆抗一鼓作气: “其二,文钦之势,已是孤军。文钦杀我使者,其行是叛,其势已孤。他若聪明,便知淮南虽大,已无其立锥之地。” “曹志不南下,文钦唯一生路,便是北投谯县,与毌丘俭等人会合,托庇于彼旗号之下,方能免遭我雷霆报复。” “他若敢独自留在庐江,或贸然进攻寿春,无异于以卵击石。故其动向,只要寿春有备,必能迫其北走。” “当下要务,非是急于征讨,而是严密监视,促其北窜,如此,则淮南腹地之患自解。” 诸葛恪再次点头,神色再次变得缓和。 “其三,我军之要,在于固本。当下之急,是命淮南诸部坚守寿春合肥等要害,清剿境内残余魏军,安抚大姓,而非与丧家之犬纠缠。” “待我内部稳固,防线重筑,届时,是坐观魏汉在淮北相争,还是另图他策,主动权皆在我手。” 陆抗最后总结道,语气充满自信: “冯永此番算计,虽毒辣,却亦有迹可循。我等若怒而兴师,正中其下怀;若将计就计,固本培元,未必不能成为我巩固淮南之良机。” 说完,陆抗再次拱手行礼: “若丞相仍觉难以安心,抗愿亲率本部五千兵马,即刻驰援寿春,助守城池。” “末将在此愿立下军令状:寿春若有闪失,抗提头来见!” 陆逊死后,遗有部曲五千余人,皆由陆抗继统之。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连“提头来见”的军令状都立下了,诸葛恪若再坚持要倾举国之师亲征,倒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觉得陆抗所言甚是有理,但他话里仍有怒气: “哼!即便依你之计,那我大吴在谯县折损的五千将士,难道就白白死了不成?此仇就不报了?” 陆抗闻言,略作沉吟,然后缓缓道: “丞相明鉴。钟离茂带兵无方,纵兵劫掠,掘人坟墓,自有取死之道,何须惜之?” 诸葛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时语塞。 大吴将士的军纪如何,他诸葛恪心知肚明。 大吴军中的潜规则,他自然也是门清。 若不然,当年收服山越以后,他也不会特意抽出壮丁四万余人,自己统领一万,其余的都分给了其他各位将领。 正因如此,当“曹志因祖坟被掘而兴兵复仇”的消息传来时,吴国上下,几乎无人去深究驻守谯县的吴军到底干没干这事。 因为大家都默认,他们肯定干了。 这就叫口碑。 曹氏霸居中原数十载,积攒了多少财富? 而谯县作为其龙兴之地,宗庙坟茔所在,所藏的奇珍异宝还能少了? 对于那些劫掠成性的军士而言,抢红了眼之后,觉得地下埋着更多好东西,一时利令智昏,直接刨了曹家祖坟,非常合情合理。 陆抗看到诸葛恪沉默不语,似乎是同意了自己的话。 但他并未立刻告退,而是神色凝重,再次深深一揖,轻声道: “丞相,抗尚有肺腑之言,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冒死进谏,望丞相静听。” 诸葛恪此时心绪已平复不少,见陆抗如此郑重,便道:“幼节还有何言?但说无妨。” 陆抗抬起头,目光深邃,声音轻而沉: “丞相明鉴。昔日曹魏势大,睥睨天下,我大吴与汉国结为唇齿,共抗强敌,此乃存亡之道,势之必然。” “然如今,时移世易,乾坤倒转矣!今魏室内乱,疆土沦丧,早已非昔日所能比。” “而季汉,坐拥天府之国,据山河之险,更兼冯永辈厉兵秣马,收拢人心。今日天下之局,已成季汉独强之势!” “我吴汉之盟,根基在于共御强魏。如今强魏已衰,而新强方张……唇齿或尚相依,然孰为主,孰为从?” “此次谯县之事,冯永假‘义军’之名,行拓土之实,其间翻云覆雨之手,便是其狼子野心之昭彰!” “依抗愚见,其志所向,恐已非仅限中原,愿丞相及早图之。” 此言一出,诸葛恪脸色顿大变。 延熙十四年三月初,春意渐浓,淮水微涨。 陆逊之子、奋威将军陆抗,奉吴国丞相诸葛恪之命,率其父所遗五千精锐部曲渡江北进,星夜兼程,兵锋直指合肥,其意正在截断叛将文钦的退路,并震慑淮南。 文钦见寿春城防严密,吴军已有准备,强攻无望,又闻听陆抗援军已至合肥,深知若再迟疑,必将陷入腹背受敌之绝境。 无奈之下,他只得率领本部人马,匆忙渡淮水北上,前往谯县投奔故交毌丘俭。 与此同时,谯县城下,历经血战的“复雠义军”终于攻克谯县,收复故地。 曹志入城后第一要务,便是前往曹氏祖茔,看着昔日香火鼎盛的祖先安息之地,如今一片凌乱,不禁悲从中来,涕泪交加。 他下令隆重收敛“先人骸骨”,并择吉日举行了盛大的安葬仪式。 仪式之上,三军缟素,曹志身着祭服,亲自担任主祭。 在将祖先灵柩重新安葬入土后,又下令将俘获的百余名吴军将校押至墓前,血祭先祖,以告慰在天之灵。 安葬仪式之后,曹志登上高台,面对三军与谯县百姓,手持绢书,声泪俱下地宣读起《绝彭城曹氏文》: 维大汉延熙十四年,岁在辛亥,三月朔十有五,甲辰日。 汉相国曹参之后、故汉征西将军曹侯(曹操)之嗣、大汉臣子曹志,谨以血泪告于皇天后土、曹氏列祖列宗之灵前,并告天下曹氏宗亲: 呜呼!痛哉!我谯县曹氏,世受汉恩!先祖(曹)嵩,官至汉太尉;子孙虽曾蒙昧,然终不敢或忘根本! 今祖茔竟遭吴寇践踏,先人骸骨,几罹曝野之祸!此诚我族千百年来,未有之奇耻大辱! 然此辱之根,不在东南豺狼,而在曹丕一脉之逆裔! 夫曹丕者,身受汉禄,世荷国恩,然狼子野心,篡汉自立,开启逆端,实为玷污我曹氏门楣之罪魁祸首。 今有其孽嗣曹芳、曹髦等,盘踞彭城,非但不思悔过赎罪,反而变本加厉,认国贼司马氏为父,甘为傀儡,僭居伪号。 尔等身为相国苗裔,非但不思克复汉室,报效君父,反而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甘受逆臣驱。 祖宗陵寝在谯,尔等弃之如敝履;国贼司马在彭城,尔等奉之若神明。 此等行径,忠孝尽失,人伦尽丧,与禽兽何异?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有何资格位列曹氏宗谱? 然,志亦知彭城亲族,多有被胁从者,或迫于司马之淫威,或困于形势之艰难,身不由己,心向故土。 今,志于祖宗灵前,亦对尔等泣血相告: 迷途知返,犹未为晚。 但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无论士吏子弟,抑或军中将士,若能自拔来归,我大汉皇帝陛下胸怀四海,必既往不咎,待以赤诚。 我等共扶汉室,光复旧业,方不负曹氏忠烈之名。 若仍执迷不悟,甘与逆裔曹芳、曹髦同流合污,助纣为虐,则国法不容,祖宗不佑! 届时,勿谓言之不预,必视同逆党,一体剿绝,永革出族。 今,我曹志,上承列祖列宗之遗志,下顺忠义将士之民心,汇合四方豪杰,九死一生,终克复故土,重安先灵。 此心此志,天地共鉴,日月可昭! 故,今日于列祖列宗灵前,我曹志以谯县曹氏嫡脉之名,昭告天下: 曹丕曹叡及其孽嗣曹芳、曹髦一系,背弃汉室,罪孽深重,已非我曹氏子孙。 自即日起,革除其族籍,永世不得入宗祠! 天下曹氏之忠贞,唯在今日匡扶汉室之旌旗之下。 愿我祖英灵,明察秋毫,庇佑大汉,早清妖氛,复统天下,以雪此恨! 伏惟尚飨! 盛大的祭奠与声讨仪式结束后,谯县局势渐趋平稳。 按最初设想,曹志本欲将响应“复雠”旗号而来的四方豪杰与旧部予以犒赏后遣散,以全“私兵复仇”之名。 然而,此番共历生死、克复祖茔的壮举,曹志的“忠孝”之名已深入人心。 加之其于《绝彭城曹氏文》中展现出的气节与担当,更令众人折服。 当曹志提出遣散之意时,全军义士皆慨然陈情,无一人愿离。 曹志感其诚意,亦知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擅专,遂遣心腹快马前往汝南,将谯县情形及众将士归附之意,禀报于镇南将军姜维。 姜维得报,不仅当即允准,更感念于这批百战将士的忠义之心,为示隆重与重视,亲自轻车简从,前往谯县劳军。 在谯县府衙,姜维代表大汉朝廷,对曹志等人的“忠孝义举”给予了高度褒扬。 并对夏侯霸、毌丘俭、文钦等将领一一抚慰,承诺将其部众纳入汉军编制,量才擢用。 至此,这支以“复雠”为始的义军,顺天应人,正式归于大汉旌旗之下。 谯郡之地,亦兵不血刃,重归汉土。 第1475章 钟离牧说司马昭 延熙十四年的春意,在谯县城头变换的旗帜间,看似悄然落幕。 建业丞相府内,诸葛恪面对着淮南送来的那份战报,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四个月前东兴大捷所积攒的赫赫声威,与那份“天下英雄不过如此”的矜骄,此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砰!” 一拳重重砸在案上,笔墨砚台惊跳而起。 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整张脸因滔天的怒意而扭曲。 司马懿? 不过尔尔。 那冯永能屡挫司马懿而名震天下,无非是运气使然,专会捡软柿子捏来刷声望罢了。 正因如此,他才那般自负地亲笔修书,想试一试那“鬼王”的成色。 如今,一记闷棍砸下,砸得他头晕目眩。 他猛地抓紧了军报,指节发白,几乎要将其撕碎,最终却又只是狠狠掼在地上。 怒火灼烧着肺腑,直冲天灵,让他如困兽般在阔大的书房内疾走。 目光扫过壁上那张粗疏的舆图,落在淮北那片已然易主的区域时,更是目眦欲裂。 “冯永!冯永老贼!”诸葛恪切齿咬牙,将所有的恨毒都倾注向长安方向,“假仁假义,背后捅刀!我誓要……” “亲提大军,雪此奇耻”几欲冲口而出,却又在最后一瞬,硬生生卡在喉头。 同时脚步也跟着骤停,挥起的手臂僵在半空。 喘息声粗重如牛,目光再次死死盯在地图上——代表季汉的赤色,已从西、北两方,对东吴形成巨钳般的压迫之势。 陆抗临行前的警语,蓦然在耳边响起。 一股混杂着未熄怒焰的深重无力感,狠狠攫住了他。 “呼——” 良久,一声漫长而沉重的吐息,仿佛泄尽了他所有气力。 他缓缓踱回案后,颓然跌坐。 闭目,用力揉按着刺痛的太阳穴。 “冯贼……且容你得意一时!” 艰涩地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后,诸葛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铺开素绢,提起那管重若千钧的狼毫。 笔锋将落,欲写“问候”之词,眼前却又突然浮现出想像中的某人,似乎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噗!” 一股混杂着羞愤的恶气直冲喉头,他猛地将笔掷于案上,墨汁飞溅,污了绢面。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数次提笔,数次搁下,他再次低声咆哮,胸口起伏难平。 要向令自己颜面扫地之人示好,这念头比生吞蝇虫更令人作呕。 直至最后,他以近乎自虐的冷静,才压下了翻腾的胃液与怒火。 “小不忍则乱大谋。欲成大事,焉能拘于一时之颜面?” 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切割自己的尊严,“今日之屈,他日必当百倍偿还!” 笔锋终于落下,他开始草拟呈送季汉皇帝刘禅与大司马冯永的国书。 “吴丞相诸葛恪,谨拜书于大汉皇帝陛下阙下,并呈大司马冯公台鉴:……” 书中,他以罕见的低姿态,将谯县之变的罪责全然揽于己身。 痛陈守将钟离茂“治军无方”,麾下士卒“惊扰曹氏先茔”,自称“失察之罪,愧怍交并”,将此番变故定性为一起意外的军纪事件。 他对曹志的“义举”表示“叹惋”,称其“出于人子之至孝,血性之激扬”,其情可悯。 而对季汉接纳曹志部众、接管谯郡,则不吝溢美之词,誉为“天道福佑忠良”、“大汉秉正气、顺人心”之“盛举”。 甚至言道,自己虽失疆土,但见“忠孝得彰”,反而“于心稍安”。 文末,他重申吴汉盟好“重于泰山”,承诺整饬内部,杜绝此类事件。 随即,话锋悄然一转——以淮南新附、民生多艰为由,恳请季汉继续在粮秣农具上施以援手,助其度过难关。 一切铺垫,皆是为了随国书附上的那份长长的粮草物资清单。 写完之后,他把笔一扔,再也忍不住地趴在案边,“呕”一声,似乎要把所有的恶心都吐出来。 前往汉国的信使出发后不久,诸葛恪的密使——丞相长史钟离牧,同样携绝密使命,乘一叶扁舟,悄无声息地北上。 目的地,彭城。 彭城虽为魏国新都,但在司马懿死后,高压统治越发明显,夜晚格外寂静,透着一股肃杀。 吴国丞相长史钟离牧,身着商贾常服,在司马昭心腹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一间灯火幽暗的密室。 密室内,气氛凝重。 主位坐着司马昭,面色阴沉,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警惕。 其弟司马伷按剑立于其侧,目光锐利。 下首坐着两位核心谋臣:中书监贾充和中书令钟会。 贾充面容精干,眼神闪烁。 而中书令钟会,则显得更为年轻气盛,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略显轻佻。 “吴使钟离牧,奉我主诸葛丞相之命,拜见大将军。” 看着下边向自己行礼的钟离牧,司马昭用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汝主诸葛恪,前脚刚与冯永联手瓜分淮泗,后脚就派你潜入我这彭城……” “是他觉得我司马昭的刀不够利,还是觉得这彭城,是他东吴的细作可以来去自如之地?” 说着,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盯着对方: “亦或者,他占了便宜还卖乖,想来耀武扬威,此番是特来向我下战书的?” 钟离牧闻言,脸上闪过惊愕之色: “大将军!何出此言?若为战书,牧岂敢孤身前来?今日之会,实为‘求生’而来,为我大吴,亦为将军之大魏。” 贾充嗤地一声冷笑,阴恻恻地插话:“求生?贵国新得淮南,声势正旺,何来求生之说?” 钟离牧看向贾充:“这位是?” “大魏中书监,贾充。” “原来是贾公。”钟离牧拱手行礼,“贾公方才之言,可谓明知故问耶?” 语气转为严肃: “谯县之事,天下瞩目,难道独贾公不知耶?冯永假曹志之手,兵不血刃取淮北重镇,其志仅在谯县乎?恐不尽然。” “今日之天下,魏失其鹿,汉势独强!我主诸葛丞相深感,若魏吴再相争不下,必使冯永坐收渔利,届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司马昭目光一闪,不语。 钟会却轻笑一声,语带锋芒:“依你之见,该如何?莫非是要我大魏与世仇东吴握手言和?岂非与虎谋皮?” “这位又是?” “某,中书令钟会,奉诏随大将军议事。” “原来是钟令君。”钟离牧迎向钟会的目光,“钟令君当真是快人快语。” “然钟令君岂不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今日之‘虎’,非在江东,而在汉国!” “汉国西据雍凉铁骑之锐,东拥河北精兵之众,南占巴蜀天府之富!三地相连,山河表里,其势已成独强,其锋正处极盛!” “更兼有冯永这等枭雄之才执掌枢机,其政务之精,可比萧曹;其谋略之深,尤胜良平。观其行事,已显并吞宇内,一统天下之志。” “若吴魏再沉溺于旧怨,不及早联手加以遏制,只怕不出数年,两国宗庙倾覆,社稷成墟之祸,就在眼前!” “谯县之事,便是明证,此獠用计,何其毒辣?若任其蓄势既久,其发必速。下一步,锋镝所指,不是彭城,便是建业!” “届时,试问天下,尚有能独挡其兵锋者乎?若不能,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听到钟离牧一再提起那个禁忌般的名字,司马昭目光微凝,开口问道:“依汝之见,当若何?” 钟离牧心头一喜,连忙伸出三根手指,“我主提议有三。” “一,划界休兵。以淮水为界,淮北之地,包括谯郡,吴不再争;魏亦止步青徐。各守疆土,互不侵犯,先解眼下燃眉之急。” “二,互通声息。建立密道,共享汉国军政动向。无论汉军矛头指向谁,另一方皆需及时预警,使其无法奇袭。” “三,暗中呼应。若汉国举大军攻魏,我大吴绝不会如盟约所载,出兵相助汉国,会设法拖延时间,按兵不动。”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反之,若汉国不顾盟约,悍然攻吴……届时,望大将军亦能谨守边界,暂息干戈,使我大吴能全力应对西线之敌。” 钟离牧言罢,钟会轻笑一声,抚掌而讥: “高论!然则,贵国前夺淮南,今失谯县,转圜之速,变脸之快,令人叹服。” “欲与我大魏息兵共御强汉,又不敢与汉国撕毁盟约,仍欲持此以自重,岂非欲持两端以邀利乎?”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嘲讽意味愈浓: “恐非诚意联盟,实乃故技重施,欲再行驱虎吞狼之策,使魏汉相争,吴再坐享其成耳!此等谋算,其诚安在?” 钟离牧神色不改,反而喟然长叹,看向司马昭,语气沉痛:“钟令君此言,实不知我主忍辱负重之深也!” “夫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今日之势,魏吴皆如累卵之危,汉国已有泰山压顶之势。” “若拘泥于‘公然背盟’之虚名,则汉军明日即可倾国而来,檄文直指我江东为‘反复小人’。” “届时,大将军是助我,还是趁势复淮南之仇?恐终将唇亡齿寒!” “故,我主所谋‘外示联汉,内图自固,默许暗通,静观其变’,非为取巧,实是以吴国为首冲,承汉之巨压,为魏争取斡旋之机。” “此乃断臂求生之策,其诚其险,天地可鉴!” 他最后对司马昭肃然一礼,言辞恳切: “大将军明鉴万里,当知社稷存亡之际,非逞意气之时。若能暂搁旧怨,遥相呼应,则汉有所忌,势难全力。” “如此,两弱对一强,犹可周旋;若两弱相噬,则必为强虏所并,此中利害,唯请大将军深察!” 钟会还欲再言,一直沉默的司马昭缓缓抬起手,止住了他。 目光落在钟离牧身上,仿佛要将其看穿,良久,才缓缓开口: “诸葛元逊,奸猾之徒。彼遣你来,包藏祸心,莫非以为我看不透?” 此言一出,密室气氛骤然一紧。 但司马昭话锋随即一转: “然,汝方才‘汉势独强,魏吴皆危’之论,确是洞见时弊,一语中的。” 司马昭直勾勾地盯着钟离牧:“吴欲与魏联手,共御强汉?也不是不可以。” “但淮南数郡数月前沦于诸葛恪之手,此恨此耻,我岂能轻易忘怀?要说让诸葛恪尽数归还,他定然不肯。” 司马昭开始提出他的条件,“联盟非是空口白话。若汝主果有诚意,便须拿出实利,以补我失地之损,以安我将士之心。” “汝主有三提议,吾亦有三要求,若应允,前事可暂置不论,共御强汉之事,亦有磋商之余地。” 钟离牧连忙道:“大将军请讲。” 司马昭竖起三根手指头: “其一,淮南之失,我军仓促北撤,粮草器械损耗甚巨。吴国需岁供粮秣二十万斛,持续三年,以充军资,此乃弥补损失之基。” “其二,吴地舟师之利,冠绝江表。魏国需加强河防,以御汉军,吴国当遣熟谙造船工匠百人,并赠楼船、艨艟之营造图谱,助我打造战船,巩固河防。” “其三,亦是至关紧要之事。”司马昭目光锐利,“青徐之地,濒临大河,直面汉军兵锋。吴国既欲联盟,便不能只享其利,不担其责。” “为示诚意,也为将来协同作战便利,吴国需调拨现成之大型战船三十艘,并配属熟练水手,暂驻于我青州海口。” “当然,为免过早惊动汉国,授冯永以口实,这些船只只需水手,无需配备吴国将士。船上戍守之事,我大魏自会派兵接管。” “如此,既可掩人耳目,亦能免去汝主‘客军难制’之忧虑,可谓两全。” 司马昭说完,身体后靠,语气恢复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三事,若诸葛恪能应允,则可见其诚意。届时,魏吴之间,方可谈‘休兵’与‘共御’之事。否则,一切免谈。” 钟离牧听完司马昭的三条要求,沉吟片刻,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拱手道: “大将军深谋远虑,所提之后两条,确为巩固联盟、共御强汉之良策,牧以为,大可商议。” 作为土生土长的江东人士,他自然知道,水师之利在于体系与经验。 即便给出些普通战船图纸,魏国没有经年的积累和谙熟水性的将士,亦难成气候。 至于第三条,他更是暗自冷笑,三十艘战船虽价值不菲,但于吴国水师而言却也不过尔尔。 且司马昭言明由魏军接管戍守,正好省了吴国派驻将士的麻烦和风险。 如此看来,司马昭也不过是眼界浅薄之辈,只盯着那些看得见的船只,却不知熟知水战的将士,才是水战之根本。 然而第一条要求,却是让他的为难显得真实无比: “大将军,这第一条,岁供粮秣二十万斛,持续三年,请恕牧直言,此事实在是强人所难,恐难从命。” 他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看向司马昭,开始详细解释这看似最简单,却对吴国而言最要命的条件: “大将军明鉴!我大吴虽据有江东、荆扬,看似鱼米之乡,然去岁丹阳大涝,淮南新得之地民生未复,更是百废待兴,本国粮储已捉襟见肘。” 说到这里,钟离牧的语气甚至带上一丝无奈的尴尬: “眼下我吴国军民用度,尚需定期向季汉购买粮草,方能维持。此事虽不光彩,却是实情,冯永亦借此卡我咽喉。” “在此情形下,莫说每年额外筹措二十万斛粮草供给大魏,便是自身,亦恐有断炊之危。” “若强行应允,届时无法足额交付,反失信于大将军,破坏联盟大局,岂非得不偿失?” “故此,这粮草之议,万望大将军体恤我吴国时艰,另寻他法以体现诚意。” 钟离牧此话一出,司马昭垂着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只是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沉吟良久之后,这才开口: “若当真无粮可济。”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么,战船之数,需增至六十艘,水手亦需倍增,此乃底线,不容再议。” “若连此议,汝主亦不允,那今日之谈,到此为止,贵使请回,只当从未踏足彭城,后续是战是和,各安天命!” 钟离牧听其语气,知已是最后决断,脸上那抹为难之色化为凝重,对着司马昭重重一揖: “大将军之意,牧已尽知,条件确实苛刻,然为两国存续之大计,牧不敢擅专。” “唯有即刻返回江东,将大将军之要求,原原本本,禀报于我家丞相,由他定夺。” 第1476章 纵横 钟离牧离去后,司马昭环视三位心腹,沉声道:“尔等如何看待此事?” 话音未落,年轻气盛的司马伷已然按捺不住,他猛地站起,脸上满是愤懑与不屑: “兄长,此事你要三思。东吴孙氏,反复无常之小人,江东鼠辈,岂有信义可言?” 当下如数家珍般历数吴国的斑斑劣迹: “昔日刘备势弱,与之结盟 丁烛的瞳孔缩了缩,接着点头,手轻轻的在真白的头上抚摸了一下,好吧,你说有就有,反正我们两个的事情可以一会儿慢慢的解决,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问。 自己这些人虽然的在外奔波,可和这些人比较起来,自己那边还是很轻松的。那些异族早在很久之前,就以经的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的伤害了。 “向士璧好办,拉着他谈一谈,告诉他夫君你会继续重用他就好。阿里不哥那里就会麻烦些,恐怕只是一些黄白之物不够,需要表现出诚意来。至于是什么诚意,咱们最好将情况了解得更清楚再商议为好。”贾玲说道。 “行了,别一点正行都没有,赶紧的给我消失,让我好好的清静清静。”李艳一瞪凤目的说。 说到了这石斌有些不想接着说下去,只是反复强调是贾似道提的建议。 由于身上的伤口流血过多,加之地洞中沉闷的空气,不一会儿我就昏睡了过去。 如此盛事,自然越是热闹越好,结果杂役弟子也允许参与赌博游戏,宗门还为此预先给每人发了十个积分点。 柳玉栋的心情再次转好,柳家在影视圈有一些产业,在影视圈有一席之地,所以,马导邀请了柳玉栋。 “你们都不相信我是吗?你们就因为我去查看了尸体,并且认出了对方的死因就觉得是我干的吗?”陆萍几乎急的要哭出来了。 那么接下来她就有借口问顾夜恒借药品了,她相信像顾夜恒这样细心的男人在出差的时候肯定会带一些药品出来。 显然,被找到后,三个劫匪和他们来了一番情切的交流,不然他们不会是这个样子。 宋逸兴豁的回头。看向已然是苟延残喘的跻!就在宋逸兴的目光之中,一条犹如巨龙一般的血色闪电彻底将之吞没。不用想,那东西绝迹是活不了的。 魔尊扫视一周之后,再次化为黑雾,飞天而起。而就在他前方虚空之中,一个黑洞缓缓浮现。魔尊一闪而去。就在魔尊消失后,那虚空黑洞也慢慢闭合,消失无影。 穿云箭是天唐帝朝的最高危机讯号,一旦发出,所有天唐帝朝的精锐部队都会立即出发。 云州远和云何氏一家子,真不是个省心的,说是亲大伯亲伯母,实则比村头那条水沟还臭。 “那么我的东西到哪里拿?”老家伙直接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问到。 “人最两张皮,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是一句话,只要充分发挥想象力,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孙子艾清淡的总结说。 说白了,金时澈就是享受被希夏追逐爱着的滋味,他不愿意舍弃这一切。 “步吉美,你说谁不要脸,你是不是真的想死?”见大家怀疑景画,枫木行低咒一声,眉锋突突的跳动着,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他捏紧着拳头,就要上前狠狠教训一顿步吉美。 叶川大帝乃是堂堂一尊天帝强者,整个云州虽然是他的地盘,但是他却鲜有打理的时间。而整个云州和云城的治理,都是交给叶家一些闲杂人物来做的。 第1477章 辱魏使,骂吴使 时维仲夏,长安城内槐柳成荫,暖风拂过太液池,带来阵阵荷香。 相较于淮北的战火初歇,关中大地正是一片生机勃勃的丰收景象,仿佛天下的纷争与这座帝王之都的繁华毫不相干。 大司马府邸内,冯大司马正于水榭中批阅公文,侍从引着一路风尘仆仆,面带倦容的卢毓入内。 冯大司马见到故人,放下笔墨,脸上 明明感觉李谨言是在维护这个姓林的,可是又好像看不出来他们很熟悉的样子。 钟慧今天的课题一般用于精细和复杂的大型手术上,为了防止病人在手术过程中出现生理衰竭,都会为病人戴上监控系统,时时刻刻留意病人任何异常的生理变化。 陈旭真是被江涛老婆的狠毒吓到了,知道这回绝对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就拿着卡走了。 直升飞机颠簸不已,夏雨橙一直犯恶心,难受得想哭。风颢心疼的抱着她,不停地用温柔的亲吻和抚-摸安抚着她。 看样子波哥并没有立刻就干掉我的打算,我稍稍安心一点。或许我还有用的到的地方。 水心柔咬着唇隐忍着不语,她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似的,根本不受她的控制了。 “可以让保镖乙他们带几个微型扩音器上去,然后放在各个角落,模仿陈旭的声音,到了时间以后,就开始大声的传达假命令。”这一次柏诺开口了,直接给了一个很好的提议。 她拉起他的左手,跟自己的左手并在了一起,那两枚同一款的铂金婚戒闪耀着充满了幸福的光芒。 可是找不到弱点的话想要干掉海皇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风直接透视了海皇想要看看它的内脏是什么情况,开始是因为有一层黑亮的包裹看不进去,现在却是可以了。 晏淑芬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牵起一抹涩涩的浅笑来柔和自己的失态。 “哈哈,是北斗派冯五侠吗?你怎么会跟我恒山派的叛徒混在一起?”语音之中大有调谑之意。 然而,这个所谓的神明被地球的“丧尸”超能力者们吊打了!无奈之下,他向其他神明求救,但是没有及时得到回应,于是“行星吞噬者”死在了这里。 看着外面突然出现的无比巨大的蚂蚁和一些飞行类妖兽,众人都有些愕然。眼前发生的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实在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了。 没有人敢拦,这样的人在他们看来非常晦气,好像碰一下都会传染似的。 神龙是死里求活,一头栽进空间乱流中,凭借空间至宝元央界才流落到下界,天蝎大陆的。 “老子回来了!你们这帮王八蛋给我等着!现在老子就要把你们的人头一个个拧下来!”妖皇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她何尝不想跟阿牛在一起呢,可是当她在战船上听到了关于阿牛的事情后。 自从三天前,他们从盐水胡回来后,仅仅三天的时间,他就感觉到姜蒙公子的实力又变得强大了很多。 杨天意把粉末干吞硬咽干净,舔了舔嘴唇道:“还真如冯毛豆所说,解药味道甘甘的。”过一会忽觉腹痛如绞,痛得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下。 托尼斯塔克说完后起身,纳米战甲包裹自己的双手,一手抓住“宇宙魔方”,“嘭”的一声,外壳被钢铁侠用力捏碎,蓝色的“空间宝石”终于浮现,他毫不犹豫的抬起右手,宝石“叮”的一声被手套上的凹槽吸入。 直到这个时候,叶宁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不禁暗自感叹这些人的神通广大。 洪易朝她们露出善意的微笑,登时有两人受不了,直接晕倒,其他三人,晕晕乎乎,扶着栏杆坚持着。 叶宁被叶梅一句“咱爸”的称呼,闹得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不过神色也只是微微僵硬了一下就过去了。 丹魔对这个没什么感觉,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不再是他们的天下。 宗鹫见状脸色大变,身形暴退,血魔转身虽然强大,但消耗也是无比巨大,不但耗去了他大量的元力,也是将他的一部分气血给损耗,现在的宗鹫战斗力已经只有全盛时期的六成,只能够仓促而逃。 哪知道折腾半晚,很是疲累,三人只坚持到天色放亮,就忍不住睡了过去,刘七娘也是个厉害的,偷偷开了窗子,跳出去,直接就翻山回了娘家。 随着他的咆哮,以及那被砍死的士卒的惨状,很多人选择相信他。 过了几天,曹cāo果然在张邈等人的推举下,顺利成为了兖州牧。 “尔等就只有这等废物?”吕布用手中方天画戟指了指穆顺的尸体。 没有给众人过多分神的时间,裁判当即宣布了比赛的结果,同时开始了第二轮比赛的抽签。 再加上这次党卫军第一装甲师正好又被临时编入了古德里安麾下的第19装甲军,所有的作战任务全都归属古德里安直接安排。因此,很多人都指望莱希特能从自己舅舅那里套出点未来的作战方针。 与此同时剑侠客把龟千岁递给他的丁香水给悄悄地放进了背包系统当中,紧接着就跟着龙宫使者虾兵一同前往龙王所在的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当中。 蝎子精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融合本源魔气,让自己的实力节节高升,修为一步千里。 陆棠棠深深地吸了口气,等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请同学大吃一顿,表示歉意。 总体来说,那些睡魔人给他的感觉还不错,虽然变身后的长相真的和恶魔一样。 而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按照军司令部的最新命令,自己的澳大利亚第26师抵达埃杰莱城后,就立即接管进攻城市的作战权,而第24师则最多只担任辅助进攻的任务。 “嗤”一声插入了李义的身体里面,李义连大喊一声都来不及,似乎直接插中了心脏。 电报上说,教皇愿意为“公平而体面的和平”进行调解,并宣布在着手这一步骤以前,他希望私下了解一下这个建议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第1478章 朕实不知 五月的长安西市,空气中交织着炙豚的焦香与新酿浊酒的酸气。 槐树下的浆铺里,说书人老王的醒木往斑驳的木案上一拍,震得陶碗里的酸浆漾起波纹。 “列位看官,今日不表吕布射戟,单说那江东诸葛恪——” 老王的嗓音如同破旧编钟响起,沙哑中倒也不难听,“此人三岁识千字号称神童,依老夫看呐,分明是 “赵国,同处四战之地,北有东胡,南有魏国,东有燕齐,西有强秦,虽有铁骑无双,实则危机四伏。一有不慎,便有亡国之危。”说道这里,虞庆停了下来,拿起冰镇烈酒喝了一口,静静地看向认真倾听的李御。 “来者何人?”看到大队骑兵奔袭而来,邯郸南城门上的城卫军握紧了手中的弓弦,守城军士大声问道。 而嫦娥的年龄显然远远不及金城武,如此年纪就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这显然不应该是三界土著该有的天赋。 因为,这样的场景虽然离奇,但是对李夸父来说却并不陌生,当初七彩神雷出现的时候,也发生过如此场景,李夸父对这种高级别的神器或者神罚似乎有着天生的魅力,挡也挡不住。 常瑞青和廖仲恺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丘吉尔的话似乎有点道理,现在中英两国谈得再好也没有用。“世界货币”的问题的确应该由中美英德四大国的领导人一起坐下来谈。 顾倩兮看出她的郁闷,便道:“你同他吵嘴了,是不是?”琼芳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想起大水怪又痴迷着面前的顾姊姊,烦闷之余,索性仰起头来,把那“肃观茶”一饮而尽。果然白水也似,全无滋味。 这是什么神通?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都突然有了这样的疑惑,对烛九阴如此轻易地破灭这道由光明法则之力所形成的剑气而震惊。 俗话说:“人敬富的、狗咬破的”,落在自己身上真是应景了。这白云天靠着爹爹庇荫,自是无往不利,可自己的父执辈却都是开国孤儿,一辈子吃亏也就算了,到了自己这一辈,居然也如此不济。 王曾恍然,原来寇准的意思是要死死盯住军队,尽最大的力量维持稳定,万一太后一方破釜沉舟下决心要变天的话,那么还须先过了他这一关。 琼芳“氨了一声,已然懂了,原来如此,两人相识十年,头一回见她哭泣,原是为了这个情由。 “你的头发……应该能卖上不少钱吧,够我去酒吧玩一晚了!”少年狞笑着剪去了她的头发,把她埋在了冰冷的土中。 “大长老也就是我师父,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骗了所有人,也骗了我。”风清禹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些不对。 玩家10级之后可以在长安城帮派总管那里缴纳10个金币,创建自己的帮派公会。一般的公会会长都是些土豪级的大佬,这可是他们扬名立万,满足自己装逼虚荣心的好地方。 没有人族玩家的回血加状态,那些杀天巧星的玩家根本扛不住,被秒杀的秒杀,有的残血跑了回来,被龙傲天捡了便宜。 舒白月和祝野尘对视了一眼,看着黑黢黢的屋子,有种难言的感觉。 毕竟天知晓这玩意会不会在发生第二次呢?!毕竟先前都被吓唬的不轻了。 宋夫人现在挺纠结的,一方面儿子在讨好她,对她好,这对于她来说挺享受挺有面子挺高兴的。尤其是在宋岳时不时的关心让那帮太太们看到后更是对她羡慕万分,一个个都在夸她好福气。 第1479章 朝争 铜漏滴尽寅时最后一刻,净鞭三响,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晦暗。 文武百官鱼贯入殿,按班次肃立。 御座设于殿北高阶,后置黼扆,左右陈钟簴、玉辂。 百官依班次立于东西厢,禁卫持戟卫于陛阶。 御座上的孙亮裹在玄端绛裳里,显得格外瘦小,没有人看到,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膝上衣料,正在微微颤抖。 “少年勿需疑惑,是老朽用道法之术将你起死回生的!”算命先生一边笑说着,一边将手中买来的饭菜放到了桌上。 你们不要忘了,虽然平行世界有千千万万,但主题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哪吒现在的问题,看似仅仅是他自身的麻烦,但是事实远不止如此。 神魔炼体诀的压力挤压着周围的那一番的清风,在空气之中冒出了斑斑点点的闪电,顺着那些场地依然能够看出来里面所隐藏的灵气波动,这一种灵气波动无懈可击。 在充斥着破房旧屋违章建筑的圣佐治贫民窟,拥有悠久历史的保罗修道院堪称是污泥沼泽里的一股清流,其建筑风格严谨庄重,带有鲜明的欧陆特色。 即便找到了,也在收入上面不会好。除了有一份饿不死的收入之外,一眼就能够看到老。 钟明调查了几天,多多少少有了些头绪,结果就在昨天晚上,养殖场的老板和三名员工竟然在养殖场里面全部失踪了。 尤其是上次的山下世俗界大变故传到了这山上修行界之中,不少修士皆是想起,这山下世俗界的掌权职责同样也是这司家一脉所掌辖。 大量的玩家死亡,很有可能会让那只老鼠有所警觉,万一被对方察觉到什么而暂时断开连接,可就有些麻烦了。 根据林凡的了解,在大炎皇朝,属于皇朝的王者级别的存在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人。 对于贺千军的言语贺良刚开始还能听的懂,不过越到后面便越是深感疑惑。 看着自己画作被这样糟蹋,郝雪儿的眼睛都红了,一直发着呆,就连严恒带着她的车龙头拉着她走都没反抗。 既然斩掉了吕威的左臂也他安分不下来,那就连带着右臂也一起斩了。 可秦镇更在意的是司马仲在远魏举兵造反的原因,是为了‘拯救’中原大陆的话…那他‘拯救’的方法是什么? 苏慕晴开始摆起了架子,就好像抓住了苏澈的需求一样,疯狂摆架子。 车辆在山路上颠簸前进,陆堪青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艰难的翻看手里的材料。 看来远在官渡战场的关云将军,真的成功的将那位河西上将李却给斩了。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汹涌澎湃,有无数的话语,无数的情感在交汇,可是他却说不出话,甚至感觉到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傅母闻言,不由十分惊讶,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余诗沁的脸上巴掌印还没消。 云凌疑惑重重的放下电话,马上把傅国辉喊了下来,以为自家老头子会知道发生什么事,结果他也是不清楚。 吴楚之没好气的用额头顶了顶她的额头,而后坏笑一下,挪了挪身体。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李恪唐义识就带着一个警卫班的人走了,同行的还有装备部的几个参谋,以及医疗卫生处的几个郎中。唐义识虽然不愿意走,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执行命令。 这话问出来后,李恪在旁边直翻白眼!这家伙想问人家又没有漂亮姑娘,居然推到自己身上来了,太卑鄙了!连忙扯扯王伟,示意做人怎能如此无耻呢? 第1480章 无所求,有所求 汉延熙十四年,吴建兴元年,六月。 吴丞相诸葛恪私通魏司马昭,事泄于汉。 汉主震怒,兴师陈于边境,绝商旅,断馈遗。 吴中自公卿至闾左,无不惶骇。 武卫将军孙峻乃乘朝会发难,诘问殿前。 恪虽机辩捷出,然事证如山,终不能对,唯伏地请罪。 卫将军滕胤、右将军吕据为之缓颊, 但是,裁决剑要是想将离火珠给打败,显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些尚未来得及进入城池的五行族武者,纷纷身躯爆碎,地面也是出现一个数十丈的深坑。 见着沈颂鸣没用,赵家的人想要找裴芩,和她退亲。她估计很不愿意听老裴家的安排嫁到他们家来,她如果想要退亲,就帮他们走通吴县令的路子,把赵耀成的事情摆平,再帮赵俊超一把。 天究身为修罗殿的大长老,有责任在修罗殿殿主不在的时候,担当拍板者,提醒者。 前面走过来的人刚走过来,孙秀谨就跑了两步,一下子撞上来人,脚狠狠一扭,疼的当即就惊呼痛喊一声。 这叶陌还真有点神秘,不仅年纪轻轻的就有可能达到了武者极限,现在看来说不定还是个医道高手呢。白雉充满好奇的想。 “芩儿!听你去县城送这个番薯了,咋样了?”方慧笑着有些急切的问。 另有一支白玉簪,常咏麟奶奶,常老太太赏的,也不是那劣质的,玉质一看就是顶好的东西。 更多的鸭蛋源源不断的拉过来,镇上的人看着就有些震惊了。这么多的鸭蛋,都做成松花蛋,要卖到哪个地方去?就算八月十五了,卖不完,岂不是砸在了手里。 京都基地,三大势力,军方东方家,政府赵家,以及古武联盟,或者说民方姚家。 实际上他得到的信息远不止此,比方说光有暴君同意,他没认可,江灵依旧回收不了。 两人有一瞬间的僵持,容乐乐的左手蠢蠢欲动,已经在打算要不直接动手吧。 眼睛微微眯起,在第一世界,有些地方的人,就喜欢吃猴脑,而且吃法非常的残忍,将猴子的脑袋敲碎,在其还活着的情况下,将脑袋里的白嫩的脑髓,舀出来生吃。 这灵泉水虽不能治病,但用来调理身体和补充体力还是很不错的。 “好!”苏尘知道这齐榆是在给自己解释,毕竟其他的峰主资历很老,自然是知道这边的事情。 但是从他们那皱着眉头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倒不是爱民如子,只不过事情若闹大,那自己的县令之位也肯定保不住了。 这里的雪面已经不平整了,雪面上也有挖掘过的痕迹,也许是对方放弃了挖掘,毕竟这可是一个体力活。 但是,这么巨大的家伙,向前移动的速度,楚风还是可以跟上的。 李凡听从了猴子的建议,便拿起了一个黑色的丝袜,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众人都被眼前那自火焰中飞出来的凤凰给震慑住了,只见那凤凰浑身浴火,早已经分不清楚那覆盖在身上的是火焰还是羽毛。 在恐惧的同时,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瞪圆了双眼,死死的盯着李凡,似乎不相信,李凡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杀了。 看到这里墨扶大概看出来什么了,无非就是洛珲身后所信任三名护卫被魔族的人掉了包,然后这魔族的人趁夜杀了落霞峰上上下下,却单独带着洛珲跑路。 第1481章 出路 彭城,大将军府。 贾充拿着一份急报,几乎是撞开书房门进来的,手中攥着的绢帛被汗浸得发潮。 “大将军!江东急报——”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急促,“诸葛恪倒了!孙峻掌权,诸葛恪贬为西陵都督!” 司马昭正俯身看着案上那幅摊开的《青徐辽海舆地图》,闻言动作一顿。 他缓缓直起身,没有 “呵呵,好歹人家也喊你一声老大,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姚雨馨笑着道。 尧慕尘试着散出神识去外界感应的生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感应,仿佛周围就是一片真空,没有存在任何的气息和生机。 随着楼上门口“嘭”的一声响,整栋别墅一下之间完全的静了下来。 这样一来就算相当于各势力的封山,别说一般的强者,就算是超越九星的强者知道了也无法打开这里。 前台后面是一个颇大的背景墙,上面写着“白社会集团公司”的字样。 钟华鑫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我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隐约在口袋内摸着什么,我在心里想,不会是要和我求婚吧。 蓦地一股杀气从旁桌传来,随着危机感涌动心底,本能地向杀气源头察看,徒见一高一矮中年向他飞扑近来。 陈星海想到家中泥房,难免担忧起老爹,可老爹没电话,联系不上,村中是有很多人用上手机,但因自己家穷,交情淡如水,没有别人号码!就算有也不见得鸟自己。 而同一时间,元笙棋和骆安歌在某财经会议现场打架的新闻也上了头条。 可是只有这一次,我允许他不带套的这一次,他颠覆了我以往对他的认识,简直禽兽加变态。 她匆匆签收后,看也不看,直接将那九十九条玫瑰扔进了垃圾筒里。 一看到这一幕,工作人员越发认为他们不适合离婚,很负责地劝解起来。 看了一眼跟柳天林打着架,并且渐落下风的二哈腰,厉鬼只是心中默哀了一句,然后鬼识如同潮水一般离开几人的范围,急速褪去。 “师弟莫急,好戏还在后面呢。”杨行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像是在比剑,更多的像是在舞剑。 那些平时不经常露面的资深插画师,自然也不肯放过听朴东讲座的机会,今天也都来上班了。 路承泽实在受不了那油腻的凳子,便放了几张纸巾在上面,这才坐下。 倏地,夏织晴抢先留下这句狠话堵住宋悦雅的嘴,下一瞬,她和沐好好一起拎着自己的私人物品离开星途娱乐公司。 抬首望去,一整个炎浆一般的世界之中有不少的这种暖玉,但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就这些暖玉,他们身上简直太多了。 公主跟驸马因为要不要纳素影为妾的事而堵着气,一连几天都不曾见面。直到清明当天,他先去找公主认个错,不该跟她置气。 不……没有,世上从来都没有这么去巧合的事情,一切看似合理的巧合背后都会有一个推手,在暗中推动。 说完,雷战直接拿出了一把神石扔在了他的面前,看到神石,迷月星人连他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这刘经理没想到苏阳会突然闯进来,他很吃惊,也很愤怒,立刻松开了赵晴的娇躯。 眼看着自己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少,魔火距头顶已不足两尺,天生不由暗暗叫苦,早知道自己刚才就不该把天煞力一次用光,否则说不定还有转机,而如今却只能等死了。 第1482章 四面皆敌 延熙十四年,司马懿生前派出二子司马亮司马俊,携重礼渡海前往辽东,以计挑东部鲜卑、高句丽、三韩,共击公孙修,约之共分辽东之地。 八月,辽东。 西安平城。 “呜——呜——呜——” 牛角号声从东面山谷传来。 城头守将冲到垛口,只见远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曙光医院一楼,急诊通道内迅速跑过一名随车大夫。在他身后,刚刚停稳的两辆救护车后门大开,一二三,一共三组人马分别推下一张急救床跑了进来。 但刘妍完全没考虑这一点,她说自己已经下令挑选最好的画师,将这份地图又加画了两张。把其中一张的临摹本送还给了张松。 “工程学?那是什么东西?”莱戈拉斯好奇地看着爱德华手中的光球问道。 莫依依还没有想着自己已经点燃引魂灯,只以为火儿进入了炼魂池子,所以才会这样,一挥手,将引魂灯收入识海。 关键是她还没有正式立储,全国上下万万民众的身家性命都在她一人肩上,她不能冒险。 东西只有拿到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才能让自己安心。要是别人的,哪怕是名义上的,大家都有几分顾忌。要是在别人手里,那更是一般潜意识都不会多瞅几眼。因为和自己没多少关系了。 王念念对她们的恨意如此强烈,使得林茜感到异常的悲伤。精神上的打击比起身体上的更加严重。林茜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虚弱无力。 冷子修轻咳了一声,道:“不巧,你那几个亲信,刚好都是本殿的人。而轩辕天华,你是带不走了······”说罢,冷子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银针,直接插入了太子妃头部的要害处。 伊斯用以替换菩提的不是夜明珠,夜明珠太弱,他用的是莉莉,更准确的说,是莉莉所在的生死簿。 不仅仅是旁人,就连皇后娘娘看见那件东西,还起身下去,轻轻抚摸着那套战靴,眼眶含泪,怀念废太子之情,显而易见。 黑色的薄雾交织着阴戾的杀意,好似缓缓融入到身后的石壁之中。 韦思安这才脸色稍缓,他为了元宵之夜,可是准备良久,自然精通灯谜。 在此之前,她几乎认为自己的所造的银镜已经是极限了,却没有想到墨顿换个方法,竟然造出了更加先进的镜子。 换言之,在力量足够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穿梭虚空、达到预期的位置。 正午时分,楚风备好行装,带着林夫人下了华山,一路往西,奔向洛阳而去。 “可恨!竟然李铎还是不是儒家之人,竟然吃里扒外,帮着墨家子说话!”韦思安破口大骂道。 “噼里啪啦……”鬼火剧烈焚烧,声音在双耳边响个不停。以他才一星界神的修为,确实应该要被鬼火瞬间焚烧成虚无的,但在冲进入口之前,他却在体风撑起了一圈紫极吞炎。 “这……”令狐冲大吃一惊,心中登时没有隐瞒之意。楚风看得心中一笑,大概这就是那所谓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吧? 肯定是孙干见到自己跟阮大山谈笑晏晏,因此误解了自己跟阮大山有关系,这哪里是想要推举我做班长,分明就是想要阮大山一个面子。 真正让他心动的乃是墨顿在青海公布的青贮秘技,这才是吐蕃不容失去的秘技,这个秘技如此轻易的得到,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会受很大的阻挠,早就做出了大出血的准备。 第1483章 破城(赶七千字大章,所以迟了) 自八月初起,边报便如秋叶般飘入襄平将军府: 鲜卑步摇部首领木延,率骑兵进入昌黎,掳民抢粮。 高句丽王位宫亲率五千骑攻西安平,前将军公孙模据城死守。 三韩弁韩部袭带方郡南境,带方太守王建击退之。 直至八月底,鲜卑仍在昌黎盘桓不走,高句丽围城不去,三韩散掠沿海。 公孙修每日 “这个位置没有人和你抢,你放心吧,就算你不想当,我也会把这个职位强加在你的身上,你想躲都躲不了。”祁可雪看到褚立月和沈博凌俩人斗嘴的样子,心情好了许多。 而楚梦蕾直接无视两人,然后看见林晨在‘门’口站着,顿时脸‘色’大变。 旁边傻呆呆的劫末厄听到之后便立即坚定不移的望向我们,似乎要把我们全干掉的样子。 知道林风肯定提前做过一些资料搜集和调查,但能得到这么细节的消息,也足以证明林风的收购计划并不是随性而起。 虽然贺宸装作平淡,但是说着说着,声音居然变得哽咽,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慕白微微点头,只要这伙盗墓贼主干成员不会落网,那今晚那颗球形陨石就永远属于他了。 林风的母亲赵婉茹是个善良温柔的典型贤妻良母,现在还在纺织厂上班,只是厂里效益不好,林风记忆中,再过几年,纺织厂就会倒闭,地皮被人买走开发楼盘,母亲也提前退休了。 月梦心黑眸里满是嘲讽,她心中暗自幸,自己把第一次给了陌生的绝美妖孽的男人,如果眼前的仇人,定是这辈子最大羞辱。 更何况,他做的不止是明面上这些生意,还有一些暗地里的声音都是需要辛卫阳去做的。 10%的血量,就意味着骷髅王最后的一次召唤到了,而这一次,当远处无数个骷髅堆里面,爬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骷髅的时候,张扬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众将听闻,顿时如同开锅的沸水,欢呼四起,击掌叫好,拍得酒桌叮当直响。 “说!那丧心病狂的怪物是不是就是你扔进水池了的!”一个圣光爆掉陆云的屁股,还好躲闪及时。 “抬起头来,报上军职与姓名,”柴绍单手扶在帅椅上,看着面前的俘囚,说道。 两人到了偏僻处,凌云将发现青狼部有人夹杂其中,以及附近首领都来了的事情告诉凌云。 “是吗?”冷南怀云的声音骤然响起,继而有九天之曲,妙不可言,直击心底。翼真就像跌进了时间凝胶,那原本急速扇动的翅膀猛地停下。 所有高层都进入大帐,苍剑离坐在首位皱眉不语,其他人坐好以后,都瞪着眼看着苍剑离,等着苍剑离发话。 中年人回身看着师父一脸凶相宛如修罗降临一般,额头上已冒出了滚滚汗珠,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一看就知道是吓呆了。 “陆兄你说的对,现在绝不是难过的时候。”尹天成安慰着他,神色已恢复如常。 巫师盟是一个松散的结盟,但是主干人物是不能随便外出的,哪怕是他的儿子遇险,他也得上报盟主得知。所以我们知道他的行踪,这是其一。 那么只能锻炼统帅能力。熊虎彪和熊鹤髯二人的修行并不是出类拔萃的,但是协调能力是低等一的,他们一开始就是有熊部的首领,多年的锻炼才锻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