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也追你》 第1章 别跟他走 “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啊?” 电话那头的训斥声如雷贯耳,盛施舒默默把听筒拿得离耳朵远几分。 “不是喝酒就是去蹦迪的,一会儿和这个男人合照一会儿又和那个男人鬼混,你能不能消停点?” 盛施舒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把墨镜扣在头顶,手机径直甩到兜里。 伦敦时间晚上九点,她收拾收拾该去夜店赴约。 但电话那头仍在唠叨:“你想怎么对待男女关系我不管,可你怎么能光着身子躺在人家床上拍照!还发到公众平台!” “爷爷,我都跟你说了,我穿了抹胸的,而且我们没睡在一起。” “谁会管你有没有真的发生什么?我们这个圈子最注重女孩子清白,你弄这么一出,加上之前纹身喝酒的事,你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臭吗!” “那是纹身贴。而且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 “之前还打人……你以为这样就能找到那些有本事有地位的结婚对象啊?” “这次的联姻对象是我费了多少口舌才找来一个不在乎你私交的,你想见得见,不想见也得见!” 她没理会,继续提上靴子拉链。 明明手机没开免提,对方的怒气却依然清晰。 盛施舒在地毯上跺跺脚,一把按下大门把手。 “哟,去哪儿这是?”室友陈淳淳恰好拿出钥匙,见她打开门,便把钥匙揣回口袋里,“大晚上戴墨镜,看得清吗?” 而她细眉一挑:“姐乐意。” 随即按下开关键挂断电话。 陈淳淳似乎早已习惯她这操作,朝她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进了门。 十二月的伦敦理应是冷的,但街上行人却穿得不多,总给人一种入秋没多久的错觉。 盛施舒在踏出公寓大门的前一秒才将围巾系好,双手立即塞进口袋。 户外下着雨,但不大,大家索性都没打伞。 拐进小巷,夜店的光从门廊里漫出来,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能隐约听见里面闷闷的摇滚乐和模糊的尖叫声。 “诗诗!这儿!” 朋友们聚在夜店门口,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把胳膊举得高高的。 盛施舒立马加快步子小跑过去。 “走吧走吧赶紧进去。” “等下!”口中还呼着浓白的雾气,她和朋友们会面的第一秒就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反选自拍模式,“老规矩,都聚过来一下。” “都笑笑,看起来兴奋一点。” 朋友们也很配合,不是伸出舌头做鬼脸,就是摆出Rock&Roll经典手势,总之怎么混账怎么来。 咔嚓一声快门声响起,盛施舒立马打开微信朋友圈,把照片上传,最后选择仅家人和联姻对象们可见。 其中一个男性朋友好奇,凑近了揶揄:“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报备呢?” “当然。”盛施舒再次把手机扔进大衣口袋,“他们总得知道我在干什么吧?” 她张望四周,问:“Cathy呢?” 朋友回:“她不是去产品发布会了吗?听说是一家国内的企业,现在估计在收场,来不了了。” “哦。” 盛施舒头也不偏直直走向夜店,一只手推开那扇厚实的隔音门,一瞬间,震耳欲聋的电子低音像一堵无形的墙猛地压来,几乎要攫住人的心跳。 巨大的声浪裹挟着体温和无数种香水、酒精混合的气味,将她彻底吞没。五彩的激光束穿透干冰雾气,在攒动的人头和扭动的躯体上疯狂跳跃。 盛施舒没有丝毫迟疑,径直穿过那片扭动的舞池,最终落在最内侧一个相对昏暗的角落卡座。 那里位置偏高,能俯瞰整个疯狂舞动的场面,却又巧妙地藏在几根承重柱的阴影里。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侍应生穿过人群走来,微微俯下身,耳朵凑近。 她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只是唇瓣靠近他耳边,气息平稳地吐出几个字:“清酒,冰的。” 背靠着柔软的卡座,盛施舒一条腿优雅地搭在另一条上,头发一甩,叉着手看向远方的人群。 朋友们和她几乎是先后脚进来的,却并没有跟着坐在一起。 到夜店不蹦迪还能干什么? “她是探店博主吗?每次约她来nightclub玩,拍完照就一个人坐着喝酒。”其中一位朋友忍不住吐槽。 另一位朋友不给他反应余地,一巴掌打到他大臂上:“小点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情况。你把她哄好了,大小姐是会爆金币的!” “什么鬼?” “你不知道?上次Gordon随便陪她拍了张照,她直接把她那支全新的万宝龙大班系列钢笔送他了!” “这么划算?”朋友嘴角立马翘了起来,很快话锋一转,“可是她打人啊,上次Michael就说了一句她脾气不好之类的话,她直接一脚踹人脸上,直接破相!为此他还去医院缝了针,啧啧啧泼妇成这样谁还敢惹?” “富贵险中求嘛,你不要忤逆她就行。” “不忤逆?我感觉在她边上呼吸都是错的。”朋友瘪嘴,再瞟向她那侧,喃喃道,“你说她长得这么白,看起来像个乖乖女一样,怎么实际上会是这种人?而且她名声这么臭家里也不管管?” “谁知道呢?他们这种阶层,我们不懂。” 舞池里的人群随音乐变化换着花样扭动身子,男的女的头发一甩一甩,那样子像极了强风中的芦苇荡。 等酒水等得实在无聊,盛施舒开始刷起ins。 她指尖机械地在屏幕上滑动,发现页是各种各样的时装大秀,此外不乏各大设计师的帖子推送。 从高中就被送到英国,她申请大学时要选专业都没人替她参谋,反正无人在意,她干脆选个自己喜欢的。 服装设计这个专业她读得相当自在,因而就这样一股脑读到硕士。 书读完了,恰好也到了回国结婚的年纪。 手机刷着刷着,忽然,顶端跳出一则微信消息。 爷爷:【给你订了明天的机票,再不回来就把你的卡停掉。】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航班信息以及一张男人的照片。 爷爷:【回来以后去跟他见个面。】 果然,又是新的联姻对象。盛施舒脸色铁青,嘴巴顿时抿成一条直线。 她没回消息,倒是点开航班信息的图—— 明晚的飞机,落地差不多在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半,确实可以和这位联姻对象吃一餐晚饭。 真是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盛施舒心中烦躁,随手把头发一撩,正巧遇上服务生来给她送酒。 掏出钱包随手一抽,服务生难以置信地接过钞票,她又叫他走开,自己把杯子斟满。 冰凉的液体在掌心的小杯中微微荡漾,和周围的纷杂格格不入。 “无语,我都这样了还能找得到联姻对象,这老人家的嘴有这本事真该去当律师。” 一杯冰镇清酒下肚,盛施舒却没觉得身上有丝毫爽意,反比之前还要躁得慌。 她站起身,略过在舞池中跳得上头的朋友们,目不斜视,提高嗓音喊道:“我出去一趟,你们玩!” “诶诶好!” 朋友们应得爽快,却在她走后交换一下眼神,接着嘴角下压耸了耸肩。 肩膀擦过那些汗湿的衬衫后背和闪亮的吊带裙,昂贵的香水味与浓烈的体热混杂在电子乐的轰鸣里,几乎令人窒息。 走出来后,伦敦冬夜特有的湿冷立刻包裹上来,盛施舒深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看,伦敦今晚的夜空没劲儿得很,连星星也没有,看来明天又不是什么好天气。 想着酒还没喝完,老爷子的消息却搅了兴致,夜店太吵,也没回去的必要。 她索性打开Yelp,选中家附近评价还不错的酒吧,跟着谷歌地图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家夜店开在极其隐蔽的角落,四处都是兜兜转转摸不清方向的小巷,光是走回主干道都得扭好几个弯。 而这样偏僻的地方,最适合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来英国这么多年,即便再不适应,盛施舒也不得不接纳西方文化,对于在垃圾桶旁边大亲特亲的情侣起初还会默念非礼非礼,现如今已司空见惯。 “亲吧亲吧,男人的嘴而已,有什么好亲的。”她瞥了眼暗处耸动的男女,默默用中文吐槽,自觉避开视线到处找路,“奇怪了,刚刚没走过这条路吧……” 谷歌地图有时候也没那么靠谱,外加她方向感不佳,愣是迎面撞上好几道相似的墙壁,才看见主干道的路灯。 盛施舒正要走向主路,冷不丁地,旁边那条更暗的窄巷里,传来一点动静。 巷子很深,几乎被黑暗吞没。 她不想多管闲事,继续握着手机往前走。 “真……真的吗?” 那是一句很清晰的中文。 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她当即竖起耳朵来。 哦?同胞? 耐不住好奇,她脚下步子越来越缓,眼神渐渐不受控地往巷子里瞟。 好在边上屋子房顶的光够亮,她勉强能看清巷子里有两个人。身形相差很大,估计是一男一女。 “到英国这么久,看来保守的只有我一个。” 她齿缝间喷出一声嗤笑,无奈摇了摇头,正打算继续找路。 可接下来,是利落的、类似于一声撕纸的动静。 怎么?玩这么花? 她还是没忍住将目光投到深处。 “先给你这么多,可以跟我走了吧?”站在女生对面的身影开了口。 男人身形高大,完全可以把她遮住的那种。声音也很沉很稳,听起来不像是会干出龌龊事的样子。 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钓起她的兴趣,拧着眉头一点点凑近。 女生说:“可是我……我真的能做好吗……” 男人回话:“钱给到位了,你人也要到位才行。” 什么意思?他们在做交易? 原来不是你情我愿啊! 盛施舒眸子刹那瞪大,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男人话音刚落,女生就做出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姿态,最后说了句“你答应过的,不止给我这些,要说话算数”,转身就碾着男人的步子遁入角落。 不好!有鬼! 盛施舒秉持漂泊在外,遇见同胞能帮一个是一个的理念,认为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不愧为中国人。 她一个箭步迈开,带着主干道上微弱的湿气和光,铆足劲儿大步跨入黑暗,肩膀狠狠撞上男人的背。 恰逢头顶那道唯一的白炽灯电压不稳,忽地一闪,将她衬得和漫画英雄一般,眨眼间现身制裁罪恶。 光线照过的刹那,她视线下压,瞧清女生手上拿着的东西——一张支票。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八成是在做肮脏交易。 真令人不齿。 撞击的力道比她预想的大,他闷哼一声向前踉跄,她却偶然失去平衡。 可盛施舒没有摔在冷硬的石板上,而是迎面砸进转过身来的男人怀里,额头正巧磕上他喉结。 长发扫过他耳尖,他整个人明显僵住,却没有立刻拍开。 两人视线相撞,她看见,他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慌张,只有一丝来不及掩藏的错愕。 她顾不上起身,赶忙回头,皱起鼻子冲女生高喊:“别跟他走,我给你双倍!” 庆祝开文![摆手]小甜饼故事,读起来没有负担[墨镜]请大家多多支持[哈哈大笑] 大家阅读愉快喔~[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别跟他走 第2章 一场误会 女生一声不吭,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先看她一眼,又把视线投在男人脸上。 盛施舒试图撑起身,手腕却软了一下,重新跌回那个过近的距离里。 混乱中,她的手撑在他胸膛上,隔着一层衬衫感受到肌肉的紧绷和心跳的震动,快而有力。 他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环在她背后,稳住她下滑的趋势,掌心温度透过厚厚的大衣渗进来。 这下,盛施舒才看清男人的样子。 亚洲人,眉压眼,五官精致得像混血,尤其一双檀木般的眼睛令人过目不忘。也许是因为年轻,比起隐隐透出的贵气,他的书香气倒更重些。 长得帅是帅,还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到头来净干些脏事。 “人渣!”她啐一声。 就在她膝盖抵住地面,挣开半个身子,正要给他一巴掌的刹那,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手指很长,圈住手腕时还能微微交叠,指腹在她脉搏处留下清晰的触感。 “咳咳,撞得真狠。”他用手捂住脖子开口,声音有些哑,“小姐,我没得罪你吧?” “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事,就是得罪!”插手之前,她早做好挨打的准备,因此她一只手被钳住,另一只手趁机摸索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我警告你,她是我的。” “她是你的?”他实在不解,指节使劲,眉压得更低,“怎么?你也要挖口译员?” 什么?什么口译员? 盛施舒翻包的手顿住,缓上好几秒,才惊觉似乎有错。 她抬起脸,正对上他垂下的目光,这才闻到男人身上散出的茶香。 “你是哪家公司的?不能公平竞争吗?非要做暴力猎头?” 他因咳嗽喷出的缕缕白气拂过她额前碎发,巷子太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以及他忽急忽缓的呼吸。 “你……你在说什么……”盛施舒思绪被他这话搅得一团糟。 “你在说什么?”他重复一嘴,冷冰冰的。 好在现场还有第三人,见两人剑拔弩张的姿态,女生急忙弯下腰伸手把她拉起,随后,男人才松开手指,撑住侧面的墙壁,借力起身,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不,不是,你们到底在干嘛?”盛施舒视线交替扫过眼前两人,“你们不是在做交易吗?” “是在做交易啊!”女生主动开口解释,但看她还一脸懵懂,立马会意,“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种交易。” “那他……他为什么给你支票?” “是这样的,这位是译星翻译的傅总,我有幸得到他的赏识,正在谈跳槽事宜。至于支票,是我急需用钱才向他申请的预付工资。” 男人没有看那个女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确认了这个解释。 可即便女生这么说,盛施舒还是无法放松警惕。 万一这两人合伙骗她怎么办? “那你们为什么往巷子里走?” “因为我住的酒店穿过这条巷子直接就到了,没必要绕远路啊。” 说得有模有样的,谁知道是不是提前串供? 也许是看穿她上下打量的狐疑眼神,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掉掌根沾上的泥土,亲自下场,递来名片和身份证。 “还有问题吗?” 盛施舒接过名片和身份证,转过身借着唯一的光仔细比对。 名片一面英文一面中文,整体设计简约大气干净利索。 盛施舒看了眼他的身份证,再对着那张名片一字一字小声念出来:“译星翻译,傅舟……” 放不下心,她准备留个心眼,打开ins输入他的名字,点选搜索键。 贴文像海浪一样向她涌来,不是国际会议官方出面标出他的名字,就是各大品牌发布会合照里出现他的身影。 甚至琐碎宣传信息之外,还有商业杂志社对他的访谈视频。 是这张脸没错,太有辨识度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来他没撒谎。 好家伙,这下真的是天大的误会! 盛施舒不是没干过丢脸的事,可这回是实打实让她红到了脖子。 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她当即向二人鞠上几躬:“抱歉抱歉,是我……我搞错了哈哈……” 尴尬到脚趾抠地,她恨不得打个地洞当场钻进去。 “没事,应该要谢谢你才对。”傅舟咳嗽两声发话,口中吐出的白雾比她们更加浓重,“无论是不是误会,能挺身而出就需要很大勇气。” 说完,他轻轻点头,向她道谢。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陌生人致谢,这比当众骂她还令人不自在。 “举手之劳而已。那……为赔罪,麻烦傅总给个微信?我之后给你介绍些活儿?” 巷子里的穿堂风掠过,卷起她几缕鬓发,也吹动他大衣的下摆。 傅舟立在灯下,直直垂落的大衣衬得他个子格外细长,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国王。 他看着她,双手塞在口袋,眉头未松:“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当然也多谢小姐好意,不过我们不接私活,如若需要,可以直接联系公司,告辞。” 盛施舒满口答应,将名片攥在手心,目送二人离开。 待两人彻底消失在小巷转角,她才终于舒口气。 好在她的莫名出现没成搅屎棍,女生没丢工作,老板也没暴怒和她当街起争执,整场闹剧结束得还算体面。 盛施舒再度拿起手机,换到百度,继续搜索傅舟的名字。 官方标示他才二十八岁,却已经是国内顶级翻译公司合伙人之一。 不仅自己当老板,主管业务及运营,还时不时受人邀请亲自担当会议同传。 “还挺有本事的。”盛施舒喃喃道。 可奇怪的是,这样相貌瞩目又年轻有为的人物,搜索引擎找出来的却全是官方报道,除开几则类似八卦。 类似“破译无数机密,却解不开一个心结!业内顶尖翻译合伙人被曝与父亲关系冰封”、“他是沟通世界的桥梁,却无法和父亲对话:顶尖翻译公司大佬不为人知的家族伤痕”、“帮各国政要翻译的大佬,居然十几年没和父亲说话”等等极具煽动性的标题。 怎么?和家里关系不好? 原来这么厉害的人,到最后也搞不定家庭关系? 盛施舒对此并不关心,毕竟自己家里也是一堆烂摊子。 她感兴趣的,是别的方面—— 可翻了好几页,愣是找不出一条花边新闻。 想起方才也是,刚刚那个女生还是他亲手下呢,他都和人家隔开几步远。 后来哪怕她自己都扑人家身上去了,他最多也是握住手腕,起身后也下意识后退几步。 还有递名片的手指,捏着左上角那一点点地方,生怕她挨着他似的。 这么疏离、这么讲男德吗?有点意思。 “或许是名气不够大?小道消息没扒出来?”盛施舒挠挠鬓角,迈开步子走出黑暗,“算了,以他这条件,不知道多少丈母娘惦记着,没准私底下藏了不少情人呢。” 手机夹着名片重新落回兜里,屏幕依然停在写有他名字的页面。 - 临时被告知要回国,盛施舒东西都来不及清理,一大早拿出个行李箱就开始清点必要衣物。 “你剩下的这些东西,寄回去?”陈淳淳斜倚在门边,手里端着两杯咖啡来,将其中一杯递给盛施舒。 盛施舒接过热腾腾的咖啡,转手放到一边:“不寄,老规矩,送到福利院。” “还是以我的名义?” “嗯哼。” “话说你为什么对福利院的小朋友情有独钟啊?”陈淳淳抿了口咖啡,醇香霎时在舌尖化开,“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做慈善,还有很多种可以选,但你却一直盯着福利院。” 陈淳淳此话一出,盛施舒叠衣服的手忽然滞涩,又很快回到正轨,语气轻飘飘的:“因为,没有妈妈的孩子就是很可怜啊……” 比如她。 陈淳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岔开话题圆场:“没事没事,你不还有我呢吗?” 掰指头算算,两人同住近十年,而陈淳淳也因此成为少数见识过盛施舒乖巧模样的人之一。 只不过,读同样的高中,读同样的大学,甚至专业也是一样的,陈淳淳能自由选择,一毕业就拿到顶级offer,而她,却得连滚带爬地去面对联姻。 “你也别这么灰心,没准这次是个好人呢?” “好人个屁。”盛施舒一边收拾梳妆台一边忍不住骂出了声,“他ig账号里关注的全是大胸美女,而且他是跟人家认真玩的,什么恶俗照片都有。” “真的假的?我去搜搜。”陈淳淳有些难以置信,转眼调出ins后台找到她这位联姻对象的账号,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眉头一皱,“没有你说的大胸美女和不雅照啊。” 盛施舒抽身接过手机划拉两下,一脸无语:“这家伙删掉了。” “估计也跟你一样,临时得知要相亲,才匆匆忙忙把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清理了。” “我们这不是相亲,是联姻,相亲最起码还有可能找到真爱,联姻纯粹是为了家族利益。” 越说心情越不好,盛施舒收拾东西收拾得浑身疲惫,双手叉腰看向窗外飘落下来的雪片,心中有说不出的怅惘。 “我宁可不要这些钱,我只想能自由选择自己的未来。” 左手是家族亲戚数不尽的唾沫星子,右手是真不着调的浪子联姻对象,她一身的骂名似乎快到无解的地步。 只不过这次,有个法子能暂时替她排忧解难——十几个小时倒头就睡的航班。 头等舱坐着没那么难受,不需要像有些英国人需要把自己灌醉来熬过这场磨人的旅途。 伦敦的夜色在窗外交出最后一抹灰蓝,机舱灯光渐暗时,云层下方已不知不觉浮现出新的晨光,庆淮市的轮廓随之在薄雾中缓缓苏醒。 下飞机后,盛施舒就试着给她爸打了电话。果然不出所料,忙得连电话都接不了。 于是她又拨给她哥,这次倒不是无人接听,是直接给她挂了,几秒后收到条信息以及一张生面孔的证件照: 【安排了司机来接你】 简单几字,却是他榨干空闲时间发来的。 其实对此盛施舒早见怪不怪,毕竟一个盛总一个小盛总,用脚趾想都能想得到他们的日程有多紧凑。 “无所谓,剩我一个还清净。” 她微微调整一下呼吸,双手握紧行李车的把手。 行李车不大灵活,轮子有些滞涩,推起来需要使上一点力气。她没让旁人帮忙,自己一路将这堆不小的箱子推了出来,沉甸甸的,但还算稳当。 出机场后,她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形笔挺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块简单的白色纸板,上面用黑色记号笔清晰地写着“盛施舒小姐”。 她将墨镜推至头顶,朝那个方向稳步走去。 “小姐您好,”司机师傅微微颔首,自然地接过行李车,顺便给她拉开后座车门,“我姓李,是小盛总安排我来接您的。” “师傅您好,”她微俯上身,从容地坐进车内,耳畔噪音骤消,连呼吸声都变得清亮,“按照安排,你是不是来送我去见联姻对象的?那个孙……赟?” “对,孙家已经订好了餐厅,从这儿过去差不多就能吃晚餐。” “行,那这一路就要麻烦您了。” “小姐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盛施舒身体微微陷入柔软的真皮后座,轻轻吁出一口气,右手熟练地打开随身的手提包,取出一面化妆镜,侧过脸,对着镜子检视自己的仪容。 “化个老气的大红唇吓死他。”她几乎是咬着牙掏出的口红。 司机调整后视镜,目光快速扫过,满脸和善:“小姐坐好了吗?我们出发了。” “嗯好。” 接着,只听一声低沉平稳的嗡鸣,车辆几乎无声地苏醒过来。司机双手轻握方向盘,驾轻就熟地将车驶离路边,稳稳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 跟陈淳淳报平安后,盛施舒顺便给父兄发去报备短信,哪怕他们根本没时间回她。 随后她微微调整一下坐姿,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流动的街景。 庆淮啊,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每年回来都要大变样。 只不过来不及好好享受美景,她得先着手解决当头坏事。 孙家选的是庆淮一家档次不算太高的西餐厅,看来对于宴请她这事儿,他们家提前有一套预算。 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结束,司机前脚把车停稳,门童后脚就为她拉开车门。 盛施舒重新戴上墨镜,特意在下车前换上双人字拖,扬着下巴在服务生的引导下绕过旋转门。 厚重的鎏金门从中间内开,里面的装潢简约大气,衬得不大的桌子上坐的两个人更加碍眼。 “这位就是盛小姐吧?”一个中年女人在她进门的那一秒立马站身起来。 盛施舒想过这孙赟必定是个惹事精,却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联姻见面的饭局,居然还把妈带来? 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她这臭名昭著的大小姐自然配的是比奇葩还奇葩的小少爷。 孙赟一脸不悦,在他妈的推搡下才直起背,一脸傲气:“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能结就结,不能结就拉倒。” 好在盛施舒没把墨镜取走,不然叫他们瞧见她那双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又要哭唧唧地告状到老爷子那里。 没事,无赖的儿子虚伪的妈,她作恶这么些年,自然有法子对付他们。 “对,我就是,盛,施,舒。” 第3章 大闹西餐厅 “盛小姐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啊哈哈哈……”孙夫人笑得眼角炸开根根纹路,并不让人觉得和善,反倒看起来很不舒服。 于是盛施舒摘下墨镜,挑中她对面的位子坐下:“哦?哪儿不一样?” 兴许是她走来时脚下的踢踏声实在大得出奇,孙夫人下意识往下瞟了眼,嘴角明显耷拉不少,但很快又调整好状态:“比传闻中更……更漂亮哈哈……” “是吗?原来传闻中,我是个长得又丑脾气又臭的女人吗?有趣。”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只是说您平时风格比较前卫,不太符合我们老一辈的欣赏标准而已。” “那现在呢?见到我本人,我本人是什么风格?” “您很漂亮,皮肤相当好,跟瓷娃娃一样。” 孙夫人的眼睛始终拱成一道弧线,接着不禁稍稍下挪视线,又立马移开,“就是我觉得,小姑娘家家的化淡妆会好看些。” “巧了,我今年二十五,不是小姑娘,也不适合淡妆了。” 盛施舒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落座时也和斜对面的孙赟一样,用鼻孔看人。 “给我来一份阿尔巴白松露和蓝鳍金枪鱼大腹刺身开开胃。” 她甚至连面前的菜单都没打开,身子向后一仰,随口报出菜名。 站在一旁的服务生稍微有些尴尬,挤着眉眼,弯下身子道歉:“非常抱歉这位小姐,我们家……没有这些菜品。” “没有?”盛施舒刻意提高嗓门,“什么破档次的餐厅!这都是我来吃西餐时的必点菜色!你们现在跟我说没有?” 估计孙夫人也没见过如此跋扈的女人,她瞪圆眼睛的那刻就给吓得一动不动。 看来把这家伙娶进门,不是什么好事。 盛施舒本还担心他们一家为了谈成,会把她的任性强行忍下。 好在这个孙赟也是烂人,不仅私生活烂,人品性格通通烂得没边,这份忧愁实在多余。 孙赟可咽不下这口气,在他面前,怎么能让一个女人说了算:“得了吧你,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做得成我孙家媳妇?随便给她上份牛排!” “你闭嘴!”孙夫人咬着牙拍了孙赟一巴掌,立马笑嘻嘻地对服务生说,“给这位小姐来一份最贵的牛排吧。” “全熟,谢谢。” 她几乎是粘着孙夫人的尾音说的,这话让服务生有点惊讶。 刚刚点单的时候她游刃有余不像是第一次吃西餐,怎么到牛排这儿却点个全熟? 服务生正要启齿,盛施舒抢先一步强调:“我没说错,牛排,全熟。” 一屋子怪人,谁待这儿谁煎熬,服务生也不便插嘴,弓着身子慢慢退下。 至此,包厢内仅有他们三人。 “盛施舒,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你应该明白,我们两家之间都是图个共同利益,没有感情的,尽快办手续走过场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我说我同意了吗?” 孙赟刚卷起袖管打算享用面前的鳕鱼,盛施舒撑着下巴忽然开口堵他,“我都不了解孙公子平时喜好呢,早点做好双方约定,也能避免之后不必要的麻烦不是?” 孙赟不明白眼前这女人究竟在打什么歪主意,谨慎地没出声回绝,也没点头答应。 “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活其实挺无聊的,有各种规矩框着。” “我特别懂那种……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来释放压力的感觉。你呢?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减压方式吗?” “我平时喜欢开赛车。” “赛车?是卡丁车吧?”盛施舒眼神忽地无辜起来,语气软软的,让人听得极不自在,“那种三人一起玩,可以碰碰碰的那种。” 虽然孙夫人不懂她怎么扯到卡丁车上了,但孙赟可对她话中有话心知肚明,鼻翼不禁抽搐两下。 盛施舒继续往下说:“上个月你在伦敦吧?Daytime酒店,和两位棕发的模特小姐开的减压派对?真巧,我朋友当时也在那儿。” “盛施舒,我警告你,你别在这儿给我乱说。” “乱说?我有证据呢!”看着他龇牙咧嘴的凶样,盛施舒丝毫不慌,打开手机从图库里调出一张图,两指放大后展示给他们母子看,“毕竟现在,是信息化的社会。” 孙夫人脸上没有一分诧异,想必孙赟做的所有混蛋事,都在她默许之下。 嫁去这样的家庭不等于跳火坑吗? 既如此,她也没必要给孙家留脸面了:“而且我听说,其中有一位模特小姐好像怀孕了来着?看她最近到处发帖找你,我猜,应该是你的孩子吧?” 孙夫人依然镇定,眼中毫无波澜。 盛施舒只差被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只要你嫁进我们家,你才是正妻,你的孩子会获得孙家所有资产,有这好处,我想你不会拒绝。”孙夫人信誓旦旦地说。 可盛施舒嗤笑一声,嘴角喷出不屑,抬起手机说了句“进来吧”,当即挂断了通话。 她站直身,揪起餐巾擦掉自己的血盆大嘴,露出一抹嫩粉的唇色,眼神锐利,睥睨而下:“什么正妻小妾的,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少给我搞封建社会那一套。况且你们真当我在国外待太久不懂国内行情啊?私生子有权继承财产这破规矩合法,你以为我法盲啊?老实告诉你们,我盛施舒别的做不好,追赶潮流这事儿比谁都精!” “你!” “你们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盛家虽不是顶级豪门,但配你这垃圾实在有辱门楣。” “我垃圾?你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你纹身**还打人,要不是我们家大发慈悲,我看谁还敢娶你!” “哇塞,没人娶我啊?多谢祝福。”盛施舒懒得跟他们继续争吵,菜都没上齐忽然站起身来,把包包捏在手上,“阿姨,联姻是为了强强联合,而不是开慈善补习班。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就当是……给小朋友交的学费。” 她话音刚落,才从座椅上出来,包厢的大门瞬间被人从外嚷嚷着打开。 “哟,来了?” 门外是一个女人,一头齐腰的棕色长发,个子很高,头小脸小,双颊凹陷四肢纤细,一看就是个模特。 那女人眼眶猩红,口中止不住地大喘气,瞥了眼盛施舒,三两步跨到孙赟旁边,一把拽住他衣领怒吼:“你给我说清楚!你不是说要娶我吗!现在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却在这儿和别人相亲!你这个混蛋!”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孙赟企图后退逃跑,可无奈女人抓得太紧,他挣脱不开。 “住手住手!你这个泼妇!快放开我儿子!” “我不是给了你钱吗?你去打掉啊!”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王八蛋!” …… 场面相当热闹,盛施舒哪怕已经把墨镜戴上,却还是忍不住斜眼瞄瞄战局。几人扭打得越激烈,她看得越起劲。 处理完糟心事,是时候回去享受假期了。 她起身,甚至连手都没从口袋里伸出,包厢大门再度从外向内打开。 “来得刚刚好。” 包厢门的隔音效果太好,推着推车进来的服务生完全没预料到里面竟如此精彩,一时间不知该管那块全熟牛排还是上前劝架。 “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吃好好谈嘛!”她双手插兜,脚下的人字拖一步步发出踢踏声响,悄悄隐匿其中,“再也不见了,各位。” 包厢里,瓷盘碎裂声、模特小姐的嘶吼、孙夫人的咒骂与孙赟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活脱脱荒诞小说照进现实。 离开包厢的最后一步,盛施舒径直拿起小推车上的那杯红酒,优雅地抿了一口。 只不过里边过于混乱,求助尖叫声很快将成群的员工吸引过来。 人群太散,她一时闪避不及,肩膀被狠狠撞了下,指尖脱力,酒杯顺势甩飞出去。 “啪——” 火辣的痛感在左脸颊炸开,盛施舒微微晃了晃,檐角的吊灯摇曳着,在她发丝上落下光晕。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盛桂庭花白的胡子正发颤,手中的紫檀木拐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阵闷响,“你才回国一天哪!就做出这等让盛家难堪的事!” “爷爷,他们造的孽,丢脸的是他们孙家,不是我们家。” “你给我闭嘴!”盛桂庭恼火得像个风箱,呼哧呼哧吁出大气,“倘若其他人谈起这事儿,是,主要是说孙家不妥,但谁把他们弄得这么难堪他们就会不知道吗!” 盛施舒:“……” 盛桂庭扬起拐杖,又没真的打下去,咬牙切齿地往地上一拄:“你也会被大家嚼舌根啊诗诗!” 他吹胡子瞪眼地望着她,脸色涨成绛紫,嘴角翕动着却因怒气攻心说不出话。 盛施舒跪在地上,没再顶嘴。 忽然,盛宴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抓住盛施舒的胳膊,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他看着爷爷的眼睛,悄悄往盛施舒手里塞来个文件夹:“爷爷您别生气,咳咳,和孙家结亲对盛家来说才是最丢脸的,保不齐未来那孙赟会做出什么好事。” 盛施舒起身之际,余光无意扫到盛宴青手背,哪怕光线灰暗,仍能清晰看见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你看看你哥哥!忙到发烧烧了几天也要边挂水边工作!你再看看你自己!这么多年做成了什么事!” 老爷子声音越来越大,震得盛施舒耳膜发紧。 “好了爷爷,您消消气。咳咳,诗诗你也抓紧些,把这材料给人家送去,地址和电话马上发你。” 一看就知道,盛宴青是特意找来的差事,只为让她暂时避避风头。 只是跑腿这活儿,未免有点太敷衍。 盛施舒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既然有人特意给台阶,哪有不下的道理。 盛宴青一边用身子挡住她,一边在后背做手势催促她快走。 盛施舒抱起那个文件夹,在手里翻了翻。 是一些发布会和新系列产品的资料,没什么稀奇的。 恰时,她的手机传来震动。 是她哥的消息。 盛宴青:【送到西江路177号云璟府,傅先生,电话:1317059……】 哟,云璟府呢!是个有钱的主儿。 只不过姓傅……自家公司有和什么傅总合作吗? 盛施舒没喊司机送她,自己随意挑了辆车打算开车去。 时间不算太晚,沿途各色灯光逐一开启,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斑斓倒影,写字楼的灯光似乎快比路灯还要亮堂。 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窗框上,潇洒得不像才捱过一巴掌。 很快,跟着导航抵达目的地,只不过车子停不进人家小区,她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停车位,再慢慢悠悠地拿着文件往小区走。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忙音,大概过去将近一分钟,才有了人声:“你好。” “你好,是傅先生吗?我是道春的跑腿小工,来给您送资料。” “好,你在西门先等等,我马上到。” 嗯?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想着想着,盛施舒忽然打了个喷嚏,一不留神鼻涕就流到鼻翼边缘。 无奈手上太多东西实在太多,她只好低着头慢慢摸索口袋里备用的纸巾。 “看见你了。”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嗓音。 “啊?等等等等!”她匆忙把文件夹夹在腋下,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坨皱巴巴的纸,用力擦掉鼻小柱上的水晶挂坠。 当她总算收拾好残局转过脸,街道另一头,一个身影逆着光从霓虹灯里走出来。 路灯的光晕在他肩头跳跃,身形高挺,勾勒出利落的肩线和窄瘦的腰身,大衣的衣角随着他的步伐在冷风中翻飞。 他一边将手机贴在耳边,步伐大而稳,三两步就走到盛施舒跟前。 “是你?” 她不会认错这张脸,这张好看得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的脸。 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身后大部分的光源和寒风,将她笼罩在一片带着体温的干净气息里。 又是那股很沁人的茶香。 傅舟稍微诧异片刻,神色平静地接话:“好巧。” 他话少得可怜,见她仅一句“好巧”,随后伸手讨要文件。 她下意识将文件递过去。 不过她发现,这次,他没有后退。 在他伸手来接的刹那,小指根部闪过的一抹银光吸引了盛施舒的注意。 那是一枚样式简洁的尾戒,套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在夜色和霓虹灯的交融中很是惹眼。 初遇时光线太暗没看清,他居然戴尾戒? “您的尾戒很好看。”她搓着手搭话,睫毛一抬一抬,心中骤然生出一个点子,“不婚主义者?” “嗯。” 他稳稳接过文件,戴着尾戒的小指在纸页边缘轻轻一叩,随手翻阅起来。 可她并没有罢休的意思:“傅舟傅先生是吧?很高兴重新见到你。” 他抬眼:“幸会。” “上次忘记自我介绍,我姓盛,大名盛施舒。” “多谢盛小姐不远万里来送文件。”他合上文件夹,握在手里,“倘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诶诶诶哪里没事!” 她一把抓住他袖口,小鹿似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寻常的水光。 傅舟:“?” “再见即是缘分,我可不能白白放弃这次机会。” “机会?” “既然你说你是不婚主义者,条件也足够让家里那些亲戚闭嘴,那么,我想找你合作一下。” “……” “我想请你,当我的男朋友。” 夜风轻拂她发丝,卷走一缕香气,静幽幽的,让她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 可傅舟目光一动不动,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递来张纸:“抱歉打扰一下,你鼻涕出来了。” 盛施舒看自己:齐天大圣降妖除魔 孙家母子看她:魔童哪吒大闹天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大闹西餐厅 第4章 我记得你 “啊啊啊啊!抱歉抱歉!”盛施舒急忙接过纸巾转过身,收拾好仪容仪表才顶着红成番茄的脸颊和他商谈起“正事”来。 “不好意思重来一遍。傅舟,我想请你,当我男朋友。” 看样子傅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即便面对才见第二面的女人突然说要和他交往,他眸中光色仍旧分毫不动。 没有回应,他看着她的眼睛,抬起了右手。 那枚尾戒在他轻微晃动的指节上漾着光斑,甚至有些晃眼。 “婉拒。” 拒绝?二十多年里,他是头一个不带一丝犹豫就坦言拒绝她的人! 她三步并作两步,喘着粗气碾上他的步子:“我知道你不结婚,我也没让你和我结婚,只想让你当我男朋友而已。” “情人?有悖伦理的事我不做。” “不是情人!正宗男朋友。” “不好意思盛小姐,应该是我的表述有问题,我的不婚主义,是指恋爱都靠边。” 他话说得绝对,脚下步子迈得又实在太大,盛施舒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变为小跑。 她鼻息逐渐粗重,吐出的字也重上不少,扑朔扑朔眨着大眼睛:“那这样吧,你做我名义上的男朋友,我用你的名字挡一挡家里催婚怎么样?” 她甚至最后一口气都还没喘上来,傅舟骤然停住了步子,直立在她面前。 “借你的名字一用而已,大不了我给你十万。”她气喘吁吁地补充道。 “婉拒。” “行行行,那我真的来追你,你会答应吧?” 而他的声音像红酒一样醇厚,裹挟着满腔无奈和漫不经心:“盛小姐,本人没有心思和你胡闹,也不想和任何人一起成为圈子里其他人的饭后谈资。” “我平时很忙,没时间处理这些风言风语,还望盛小姐自重,另寻良人,告辞。” 果真,他刚撂下这句话,也不等盛施舒做反应,自顾自点个头就扫脸走进小区。 “切,说得一套一套的,跟古风小生一样……” 她在门外不禁吐槽。 可当她下意识把视线投入铁门内,最后精准落在傅舟腰背,又觉得这场局,他还是最佳人选—— 帅气多金又年轻,关键还和自家有合作经历,双方都互相了解,用作她拒绝联姻的借口再合适不过。 直接撒谎? 不行,要是被家里知道了,绝对连下一个联姻对象的面都不用见,直接让她和乱七八糟的人结婚。 还是得想个法子让他答应才行。 盛施舒站在铁门这一侧,金属条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到指尖。 视线尽头,他的步姿有一种松弛的掌控力,是年轻人特有的味道。 肩背挺阔,大衣随着他的步伐在身后一摆一摆,撞出他利落的腰线。 有了。 他现在不答应,不代表以后不答应啊,追个男人而已,哪里难得倒她盛施舒? 她瞳仁忽地有了光,抬头看向小区内部矗立的幢幢高楼,脚踝一拧,萌生更好的点子。 “云璟府……不错,本小姐很满意。” - 盛家做的是茶叶生意,在圈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外加做了好几辈,家底还算雄厚。 但总归做的不是地产和金融,产业规模有,不过达不到最上层的程度。 “哥哥,我想搬出去住。”盛施舒一大早就在盛宴青办公室里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等到他开完会出来。 全家人里,她也只有这个哥哥能好好说话。 盛宴青生病后脸色不好,外加刚开完晨会讨论布置下去不少事务,精神愈发萎靡。 他撑着桌子坐在办公椅上,都来不及看一眼她,立马又打开电子邮箱。 他喝了口水,问:“为什么?” “不在家里添堵呗!感觉我再在家里待下去,老爷子迟早要被我气出病来。” “那你听话些不就好了。” “哥你扪心自问一下,除了联姻这事儿上我闹腾了点,其他的我什么不是按照你们的安排来的?” 她音量不大,也没有强词夺理红着脖子叫嚣,反是以一种近乎平和的语气淡淡陈述事实,“明明是你们把我一个人送去英国不管不顾,现在来怪我任性?” “爬山虎生长都需要有东西撑着呢,老家伙们净把我当野生动物了。” “咳咳,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抗拒联姻?” “你不也还没结婚吗?嫂子都没着落,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好意思先结?” 一句话说到点子上,盛宴青顿时哑口,战术性咳嗽几声。 盛施舒也不愿和他兜圈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川贝枇杷膏来放到他桌上,故作潇洒地挪开视线:“我就是来跟你汇报一声,我已经打听好了,我相中的那个房子有人急出,不打算问家里要钱,我用我自己的钱解决。” “好,房子在哪儿?” “集团附近,云璟府。” 盛施舒说得轻松,却把盛宴青生生吓一大跳。 于是她装模作样地挠头解释道:“就那天去送文件的时候,在门口转了转,感觉环境还不错,正好离公司也近,哪天老爷子要把我安排进公司做事我还能多睡会儿。” 说了一大段,她愣是不敢提一嘴傅舟的名字,毕竟万一到时候人家一气之下告她骚扰,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哎,你看着办吧,正好最近爷爷还没给你找到下一个联姻对象,你一个人待着静一静也挺好。” 是啊,全家都拿她没办法,来这儿也只是图个不亏心。 走出盛宴青办公室,盛施舒垂头给陈淳淳发起信息。 盛施舒:【CiCi,我有法子应付联姻了】 原以为时差太大,陈淳淳那头得要些时间回复,谁想她刚要把手机放回兜里,指尖霎时传来一阵震动。 陈淳淳:【?】 看来她又在熬夜。 盛施舒:【[链接]】 盛施舒:【我将把他追到手】 陈淳淳:【所以呢?现在进展如何?】 盛施舒:【总共见了两面,虽然不清楚他具体住几零几,但好歹知道是几栋,房子也是买的和他一栋的】 而后聊天界面顶端闪现一行“Typing”字样,却迟迟没有发来消息。 考虑到她可能临时有事,盛施舒也没对她有什么秒回的要求。 不过很快,陈淳淳再次发来条消息: 【我去!我刚刚没点开链接,你这家伙一出手就选地狱级难度啊?你脑子没问题吧?为了躲联姻选一条更难走的路有必要吗?】 盛施舒:【这不是可以永绝后患吗?要是我不找个结实的借口,他们还是会一直逼着我去联姻】 陈淳淳:【那也不是直接参加挑战不可能啊!况且你要他当你男朋友,到时候又结婚,这和联姻有什么区别?】 盛施舒:【谁说要结婚了?我和他都讨厌婚姻的拘束,最多最多就是到男女朋友的地步,走不到结婚这条路上的】 陈淳淳:【我不信你家里人不会催婚】 盛施舒:【反正他看起来是个比我还坚定的不婚主义,我相信如果真到了这地步,他脑子会比我好使】 陈淳淳继续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撒个慌?】 盛施舒:【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发出这则消息后,盛施舒心血来潮打开百度,再一次输入傅舟的名字。 随手翻翻网页,重新过一遍他的官方讯息。 没一会儿,页面上方闪出消息提醒。 陈淳淳:【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看上人家了?】 盛施舒嘴巴一撅,啪啪啪打下回复:【他是有点小帅】 陈淳淳:【哎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了,话说你房子看好了?签合同了吗?】 盛施舒:【嗯,前几天找房东聊过了,家具齐全他们也带不走,干脆都低价打包卖我】 后来聊天界面显示很长一段时间的“Typing”字样,盛施舒就这么开着页面等。 本以为陈淳淳会发来什么小作文,结果只是轻飘飘的一句—— 【那你得给邻居准备点礼物吧?免得装修太吵扰民被投诉】 盛施舒一惊,杏仁似的眼睛忽地放大,啪啪啪打下回复:【对哦!】 陈淳淳说得没错,新房装修的确要给邻居们送点小礼物,一来是出于礼貌,二来还可以和将来朝夕相处的人们认认脸。 不过,对盛施舒的私心来说,送礼是假,打探傅舟究竟住几楼是真。 但很快,眉头又贴到一起。 盛施舒:【可是送什么好呢?】 陈淳淳:【送点吃的和耳塞还有清洁产品之类的应该就够了】 盛施舒疑惑:【不送点贵的?毕竟能住那儿的哪里缺这些便宜小物件】 陈淳淳:【礼轻情意重,大不了你选个大牌子送,而且这些不论性别都能用上,不然你要送些高奢,不仅钱包空空还不好分男女款】 有道理有道理。 盛施舒立马敲下“OK”的字符,马不停蹄切到和盛宴青的聊天界面。 盛施舒:【哥你能不能让你秘书帮我准备一些小礼物啊?】 隔了很久,盛宴青才回复:【什么小礼物?】 盛施舒:【就我要装修,怕吵到邻居,得准备点小礼物以表歉意】 【几份?】 盛施舒敲了敲下巴,打下:【先准备个一百份吧!不够再买,里面放些吃的,耳塞还有清洁用品就可以】 盛宴青:【已经通知下去,明天再给你准备】 好,那就等明天,明天就能知道傅舟究竟住在哪儿了。 眼看计划正按步展开,一想到这里,她心底不免泛起窃喜。 - 公司事务太多,等给盛施舒采购好一百份礼袋来,时针已经在表盘上转了四圈多。 但是该说不说,盛宴青秘书Selina干活很细致,每份礼袋还给她贴上写有道歉和祝福的便利贴,非常拿得出手。 一次拿不下这么多,盛施舒暂且拿了二十袋。 虽说只有二十袋,但好歹里面装有洗手液沐浴露之类的,沉还是很沉的,Selina本想喊个人帮她,她不肯,非要拉着小推车自己来。 实在拗不过,也只好放任她去。 为确保大家在家,盛施舒硬是选了某一天的晚上才去送礼。 但其实说到底,她只是想确保傅舟在家而已。 小区的园林在夜色中静默,远处路灯在精心修剪的树丛间投下暖黄光晕。 她微微侧着身子,一手扶着堆满礼袋的小推车,另一手轻轻拢住有些滑落的披肩。 小推车的轮子在走廊地面上发出平稳的辘辘声,二十份礼物整齐地码放着,透过半透明的包装能瞥见圆润的沐浴露瓶子和系好丝带的饼干盒。 “那就从二楼开始吧!”她暗暗做好计划。 走到电梯前,盛施舒松开推车把手,伸手按按钮时,腕上的细链手镯轻轻滑落,在电梯厅柔和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微光。 好在这栋楼没几户人家,电梯也快。 “您好!不好意思打扰啦!我是八楼的新住户,来给您送点东西!” 一户一户敲门开门送礼,车轱辘话说了一趟又一趟,自我介绍也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心情却在见到一张又一张生面孔的那刻疲惫不少。 走着走着,电梯在七楼停下。 跑上跑下这么久才送完六层,关键都六层楼了,住得满满当当的六层楼,愣是没看见傅舟。 也是,搞不好也许他就住八楼以上呢? 盛施舒心不在焉地再次把小推车拉出电梯,一步一步挪到人家家门前按响门铃。 “您好!不好意思打扰啦!我是八楼的新住户,来给您送点东西!” 她扯着嗓子冲门内大喊,生怕大门隔音效果太强把她声音过滤掉。 她的话音落下,门框边的喇叭随即传来一声闷闷的男声:“麻烦稍等。” 盛施舒乖乖站在门口等待,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正是仰头的一瞬间,目光当即锁定在这家的门牌号,上面清晰地刻着“702”。 702?这不就正正好住她楼下? 不行,那这家得多给点,她家装修,最吵的就是楼下。 这么计划着,她正俯身去提礼袋,门“咔哒”一响突然向外打开。 下意识间,她慌忙直起身,好巧不巧,额头直直撞上打开的门板边沿。 “咚”的一声闷响响彻楼道,她也一下没站稳,结实地摔在地上。 盛施舒疼得轻轻“嘶”了口气,一手捂住额角,脸颊霎时涌现绯红。 “抱歉抱歉没事吧?”房主第一时间送上关切,特意弓身来扶她。 可盛施舒连连招手,试图盖住自己羞红的脸:“没……没事没事,你好,我是……” “盛施舒。” 她话才说到一半,却被人径直夺过话头。 等等!这个声音! 上次没认出来,这次绝不会认错。 盛施舒眸光一跳,撞上他视线时眼睫又慌乱地垂落下去,脸颊微微发热,连耳根都涨红。 这……这是傅舟啊! 原来他就住她正楼下! “我记得你。”他说。 第5章 交换微信 盛施舒觉得,一定是哪个坏蛋小神仙在她跟傅舟的缘分红线上打了结,才让她每次遇见他都能洋相百出。 先是误以为他是piao客事件,接着又是鼻涕挂坠事件,这下又有开门杀事件,几乎每次都是她出糗。 “我记得你。”是古井无波的语气,反而让盛施舒猜不透他到底是哪种心情。 是“我记得你,你就是上次冤枉我的大傻叉”?还是“我记得你,我们上次见过面的”? 来不及分析他究竟是哪种意思,傅舟的手比她的脑子要快上一步。 他提开礼品袋,迈出一步,弓起身子伸手托住她胳膊肘,好让她借力站起来。 “都快过了一周,你怎么还记得我……” 傅舟把她扶起来后松开手,后撤一步拉开距离,答道:“跑腿小工,当然记得。” “啊哈哈……”盛施舒一脸尴尬,手脚忙乱地拍掉屁股上的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直视他,“对,对,跑腿小工,哈哈我是,我就是跑腿小工……” 盛施舒声音越来越小,只差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要怎么接话? 好在傅舟岔开话题:“你不会还是来要我当你男朋友的吧?” “不不不,怎么会?我上次开玩笑的。” 一时沉浸在羞耻的回忆中,盛施舒竟忘了此行的目的,经傅舟一提,才想起本职工作来。 “这次我是来送礼的。” 她上次实在草率,现在想想,第二次见面就要人家帮她挡联姻,任谁看都觉得奇怪,不答应也正常。 没事儿,既然这样,就慢慢攻略。 说着,她连忙把拎出来的两袋礼品袋逐一抱在怀里想递出去。 傅舟一开始没收,只是一只手帮她托着袋子,问:“为什么送礼?” “我不是新搬来的嘛?就住你楼上802,后面一段时间房子要装修,可能会吵到大家,为表歉意就给大家准备了点东西。” 说实话,要不是有傅舟托着底,盛施舒就快被这两袋东西扯散架,但即便有傅舟帮忙,她的胳膊还是悄悄发颤。 也许是瞥见她脱力的胳膊,傅舟这下才将礼袋接过去,但只提着一个而已。 这可不在盛施舒计划中,她坚持把另一袋递走:“不不不,你住我家楼下,噪音最大,拿两袋吧。” “不用,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如果吵得不行,我就回去和我爸妈住一段时间。” 递出去的礼袋,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他推回来的命运,该说他是善解人意呢?还是他压根就不想多要她的东西? 起初还激动兴奋的心顿时被泼了盆冷水,一瞬间凉到谷底。 “也……也行,那打扰了,我去拜访拜访其他领居……” 眼看他油盐不进,她再贴上去和他聊天就更显得掉价,盛施舒只好暗暗打起退堂鼓,改天再和他套近乎。 “等等。”盛施舒重新抓上小推车的刹那,傅舟忽然出声,伸手指向她头顶,“刚刚你的头应该磕得不轻,我这儿有冰也有药,要不先处理一下?” 嗯?对,尴尬的气氛都把她脑袋上的疼痛感盖住了。她伸手用指腹轻蹭,一阵刺痛径直传到脚趾。 这下真真伤得不轻。 可是,药在他家,见第二面就邀请女人进自己家门?这么肤浅的男人吗? 或许是注意到盛施舒时不时往他家里望去,又或许是她自以为正常的目光露出狐疑的神色,傅舟干脆直接把大门敞开。 往玄关处走一步:“外面太暗,看不清你的伤口有没有血点,大门我不关,你也可以拿你的小推车抵着门,放心,觉得我是变态的话可以直接跑走。” 此时,傅舟侧身站在玄关的阴影里,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应该是洗头刚吹干的缘故,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廊灯从他斜后方打过来,在挺拔的鼻梁右侧投下一道直直的阴影。偏着脑袋的关系,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脖颈到锁骨的线条却意外流畅。 深灰色内搭衬衣领口松着两颗纽扣,随着他歪头的动作,喉结轻轻滑动一下。 真TM顶级魅魔啊他! 盛施舒看得痴迷,不禁咽了口口水。 “进不进来?”他声音不高,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漫不经心的打量。 好家伙,一开始说要追他的是她盛施舒,这下打退堂鼓的也是她盛施舒。 可是陌生男人的家……就这么进去? 二十几年家里规矩白学?当她是什么人?男的一嘴邀请就进人家家门的女人? 好不容易挪出一小步,盛施舒又硬生生退回半步。 一眼看穿她的不自在,傅舟没再纠缠,长叹口气转身回屋:“等会儿。” 嗯?等会儿?他怎么进屋了? 盛施舒左右脑互搏的同时,傅舟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空荡荡的玄关连着客厅。 她顺势扶住他家门框,好奇地打量几眼内部陈设。 果然是有钱的主儿,住在云璟府这个地段暂且不谈,还是豪华LOFT复式,看样子买的是新房,价钱必定比她家贵。 只是现在他一个人住,看起来有点冷清。 他家玄关很干净,只有一双锃亮的皮鞋整齐地搁在柚木地板上。 视线越过玄关,客厅整面落地窗映着城市灯火,一张宽大的深灰色沙发靠墙放着,上面随意搭着条浅米色羊绒薄毯。 沙发对面确实有电视机,但电视机的外圈却是整面墙的书。 书架是胡桃木的,书也大多是文学和历史,几本《史记》和《博尔赫斯全集》的书脊已微微泛旧。 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上,一套浅灰釉手冲咖啡器具摆得整齐,旁边散落着几粒咖啡豆。 不知道是盛施舒眼神不好还是怎样,深咖色咖啡机的对面,好像还摆着几罐茶叶? 来不及看清楚,傅舟的肩膀就慢慢挡住她视线。 只见他右手拎了个冰袋,左手握着个小手电筒和一包碘伏棉签,稳稳向她走来。 盛施舒的视线死死粘在他身上不放,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傅舟瞟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摊开手掌把东西都交给她:“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在门口处理一下就行,这是碘伏棉签,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吧,谢谢。” 盛施舒接过傅舟手上东西的那刻,他贴心地为她拿来面镜子,一点点调好手电筒的光,亮堂却不刺眼的光束正好落在她发顶。 果然,在门框结结实实磕这么一下,还真不止起包这么简单,哪怕伤口藏在头发里,一道深色划痕还是被白皙的皮肤衬得相当明显。 可伤到哪儿不行,非伤到头顶,所以哪怕盛施舒白眼都快翻得只剩眼白了,还是很难定位到伤口的确切位置。 扭来扭去依然没有下准手,傅舟脸上泛出无奈,从她手里捏住棉签:“我来吧。” “啊好,谢谢……” 盛施舒乖乖松手,低着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小心拨开她头顶的发根,廊道顶光从上往下照,他的眉骨在眼睑处投下更深的阴影。 “别动……”他轻声说,指尖轻轻拨开头发寻找伤口。 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丝,呼吸带动几根碎发轻轻飘动。 这是两人头一回挨得这么近。盛施舒偷偷抬眼,瞥见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影子,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 她目光正对着的其实是他的下巴,微微冒出的青灰色反倒给他添上一分熟男的韵味,不时滚动的喉结更令人想入非非。 盛施舒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快要爆炸了,鬓角后脊一齐在暖气的熏蒸下微微发汗。 她目光四处飘散,无意瞟见他露出的右手手腕。 距离掌根三四厘米的距离,有一道浅色疤痕,在光下很明显,正好长在可以被表带遮住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里有一道疤?她想不通,也不好问。 此时,她鼻尖正对着他敞开的领口,大概是贴得太近的缘故,他身上的香气随着胳膊的摆动一股一股漫到空气里——是一种幽幽的茶香。 看来他柜子里放的确实是茶叶不会有错。 “你的鼻子很好看。”盛施舒突然搭话。 傅舟显然有点措手不及,但还是礼貌地回了声谢谢。 “话说伦敦那次误会我真的很抱歉,你想要什么赔偿可以尽管提的,我一定都给你满足。” “一场小误会而已,无伤大雅的。” “不不不,我那么做不仅耽误你的时间,还让你在职员面前丢了脸面,不给你点赔偿我过意不去。” “不用,真的。” “那……”眼看他屡屡婉拒,盛施舒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这样吧,以后你喝的茶叶我都包了,你应该喝茶的吧?到时候把不爱喝的告诉我就行!” “太麻烦了。” “你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嗷!总让女士丢面子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话都说到这份上,看来不答应她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傅舟给她擦好碘伏后,轻轻吹了吹:“那好吧,也不用总是送,茶叶我也只是在家喝而已。” “公司那边呢?那边我也给你送些过去吧?” “那边不用,不需要你破费。” “这怎么叫破费呢?我家最不缺的就是茶叶。” “好意我心领了,只有我喝茶而已,公司职员们比较喜欢咖啡。” “行,那我以后专门给你淘点好茶。” 得到傅舟的应允,盛施舒脸上难掩喜色,接着立马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这次可不是介绍工作,毕竟是邻居,以后有事好商量?” 她很快调出二维码,明晃晃凑到傅舟眼前。 实在不好拒绝,傅舟只好掏出手机,给她发送好友申请。 当“I’ve accepted your friend request. Now let’s chat!”的黑色聊天框出现在两人的聊天记录中,她和他的关系好像再进了一步。 余光随意扫到他的头像——和他家装修一样,极简风,简单到只有一片黑色底以及一条横穿而过的白线。 相比之下,盛施舒那个万圣节扮无脸男的小猫头像显得极其幼稚。 她憨笑着锁屏,把手机挂在手腕,冲傅舟道谢:“谢谢你帮我擦药,那我就先走了,还有礼物没送完。” “不用客气,本来就是我的失误才导致你磕到头,是我该说抱歉。” “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微信沟通就好,对楼上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 盛施舒笑容明媚,蓬松的卷发一甩一甩,发丝的清甜香气扑鼻而来。 她向他招了招手正要离开,却再度被他喉咙的闷响留住。 “等等。” “怎么了?” “其实我真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盛施舒转过身。 “先恭喜你搬家,然后就是,你以后能不能,尽量不要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交换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