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审神者在线抢刀》 第1章 初入游戏 “哒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在腐朽的木质走廊上敲出单调的回响，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木板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像是濒死者的呻吟。 化作粉色小兽的玩家缩着爪子，孤零零地穿行在死寂的本丸里。 潮湿的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混杂着霉斑与尘埃的腐朽气息，顺着鼻腔钻进肺腑，凝成一团化不开的滞涩。 绕着空旷的本丸踉跄了一圈，玩家终于撑不住了。 她用颤抖的小爪子死死抱住圆滚滚的脑袋，尖锐的爆鸣声冲破喉咙，在死寂的空气里炸开：“啊啊啊啊啊啊——！绝对是被针对了吧！” “策划你给我回来！我愿意充钱了！！把那个首充六元的界面还给我啊！” 愤怒裹挟着委屈，让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这歇斯底里的爆发，实在怨不得她。 毕竟任谁发现自己变成了《魔圆》里那个丘比（Incubator），恐怕都会感到惊恐万分的。 ——众所周知，一个好的丘比就应该是死的。 玩家瘪着嘴试图自我安慰，粉白色的绒毛都耷拉下来：“明明都是粉色的毛茸茸，怎么不能是迷迷呢对吧？” 当然她只是自以为有表情变化罢了，实际上那张脸完全是固定的。 可眼下的麻烦，远不止这张招恨的皮肤。更让她在崩溃边缘游走的是，因为不肯花六块钱氪金，随机分配到的这个本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二创里描写的暗堕本丸一模一样。 不，不是像。 这分明就是啊——！ 漆黑的夜色、破败的窗棂，将本丸里的每一寸角落都染上死寂的灰。全息游戏的超高画质，把这份压抑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几乎要将她的魂魄都溺毙在这片绝望里。 玩家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把脸埋进软乎乎的爪子里。 而这个事件的开端，还要回溯到五个小时前—— 彼时的她，正趴在办公桌前摸鱼，手指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屏幕。那个被她反复下载又卸载，却始终顽强赖在手机里的PPT画风游戏，突然弹出了一条短信。 【游戏全面优化升级，即将以全息形式震撼上线，恭喜您获得内测资格。】 那一刻，玩家感觉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传奇耐活王，居然要升级成全息大作？ 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高攀到离谱了好吗！ 管他什么优化什么内测，玩就对了！ 玩家几乎是立刻弹坐起来，手指快得残影都要出现，飞速填完内测申请的地址栏，然后抱着手机，满心期待地等那台特制全息设备上门。 可谁能想到，当她戴上全息设备并兴致勃勃地踏入游戏，准备大展身手时，却被卡在了捏脸界面，动弹不得。 【首充6元，解锁全衣柜皮肤】 浅蓝色的弹窗上那冰冷的白色小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惊喜上。 玩家看着界面里那些或是帅气或是美丽的皮肤，又看看这个熟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氪金提示，虎躯猛地一震。 哪家黑心游戏会在捏脸环节就逼氪啊？！ 就算是内置充值，好歹也等玩家进游戏体验几分钟再弹窗吧！ 她盯着那些皮肤流了半分钟口水，最终还是咬咬牙，战术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狠狠一点，关掉了那个碍眼的首充界面。 不就是六块钱吗？ 笑话，她也不是掏不起。 只是这全息游戏听着就玄乎，谁知道是不是骗氪的陷阱？还是先白嫖一波，尝尝咸淡再说！ 策划：好小子，有骨气，那就给你安排点不充钱的“惊喜”。 于是，在首充界面消失的瞬间，本该继续的捏脸环节突然卡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化作流光，消散在空气里。 【请填写游戏昵称：______】 作为一个取名废，玩家想都没想，随手敲下了自己常用的游戏昵称——【今朝】。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住了她，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陡然坠入无边的黑暗。 失重感疯狂翻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得粉身碎骨时，身体却轻飘飘地落下，四爪平稳着地。 今朝暗自庆幸：还好还好，策划还没丧心病狂到一上来就把玩家摔死，勉强给个8.6分吧。 为什么是8.6分？ 哦，因为她好像有1.4了…… 等等？ 不对啊。 四爪？ 今朝猛地僵住，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侧耷拉着的粉色绒毛长耳朵，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但比起自己变成丘比的惊悚，周遭的环境更让她心头一凉—— 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浓稠的黑暗，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她抬头看向身旁的墙壁，指尖仿佛能触到那冰冷的石砖上，潮湿黏腻的霉斑。 脚下的木板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哀鸣，却连一只鸟雀都惊不醒。鼻尖萦绕的腐朽气息，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个本丸，安静得可怕，仿佛除了她，再也没有任何活物。 “不是吧？”今朝的声音都在发颤，“知道的是我在玩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人拐进了什么深山老林的凶宅啊！” 她气得当场原地暴走，虚拟面板上弹出的投诉框里，被她用摸鱼时练出来的手速，噼里啪啦敲满了三千字血泪控诉。 发泄完怒火，今朝才终于有余暇，点开了游戏里的公告。 往常玩游戏，她都是随手一点，消掉红点就算完事。但这次不一样，一个PPT游戏突然飞升成全息大作，这跨度堪比蚂蚁进化成大象，她要是不多看两眼公告，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离谱的是，游戏里本该引导新人的狐之助，也不见了踪影，连个鬼影都没留下。 好在策划似乎早料到玩家会一头雾水，整个游戏里，就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公告。 【公告：恭喜玩家触发游戏隐藏路线。】 看到开头这行字，今朝心虚地瞥了眼刚提交的投诉反馈，心里咯噔一下。可接着往下看，她才知道，自己刚才的控诉简直太对了！ 【为紧跟潮流，游戏特新增暗堕路线，后续玩法将持续完善。您是所有内测玩家中，唯一触发该路线的幸运儿，本次内测数据将全部保留。】 【也就是说，本次内测对您而言，为不删档内测。游戏正式上线后，将为您发放限定成就奖励。】 【温馨提示：游戏时间与现实时间比例为10:1，请合理安排游戏时长哦～】 【请点击邮箱，领取您的专属资源，祝您游戏愉快～】 今朝：…… 这字里行间，怎么写出了她很穷的味啊？ 这真的是官方公告，不是哪个玩家的恶搞吗？ “算了，先看看邮箱里有什么吧……” 今朝半信半疑地点开邮箱，下一秒，密密麻麻的道具列表差点闪瞎她的眼。 【委托符 x100】 【加速符 x120】 【内番符 x100】 【经验符 x120】 【修行召回鸽 x30】 【远征召回鸽 x30】 【御守 x50】 【御守·极 x20】 【御札综合礼包 x50】 【便当 x60】 【小判箱·中 x100】 【小判箱·大 x100】 【扩建工匠·刀剑居室 x50】 【扩建工坊·刀装居室 x100】 【扩建工匠·锻冶所 x4】 【扩建刀匠·修复工坊 x4】 “嘶——” 看着这一连串熟悉的道具，今朝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这些可都是要用甲州金——也就是充钱才能买到的道具啊！ 这波补偿简直壕无人性，谁看了不说一句策划疯了？ 可下一秒，今朝的目光骤然一凝，凌厉得像是要穿透屏幕：“不对！等等！” 她仔仔细细地把道具列表翻了三遍，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最关键的锻刀资源呢？！ 没有冷却才没有砥石没有别的，就算给她一百个锻冶所，她也锻不出一把刀剑啊！ 就算是能修复刀剑……这些资源道具没有刀剑男士来用，不就是一堆废物吗？！ 还有，为什么锻冶所和修复工坊都给了四个？ 难道说，这个破本丸，连初始的两个建筑都没有？被策划昧下了？！ 这个狗策划！居然想用一堆中看不中用的资源，迷惑她的双眼！ 玩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抱着脑袋瘫倒在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但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游戏地图还是一片漆黑，必须靠她亲自走过，才能点亮探索区域。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策划总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说不定，本丸的某个角落里，还藏着一两个刀剑男士呢？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玩家绕着本丸走了一圈，绝望地发现，这里真的空无一人。 ——是的，官方真的有够不做人的。 在这个破烂本丸里啃了一天便当，今朝终于忍无可忍。她这条咸鱼，必须得翻身了！ 换做是别的新游，她恐怕早就卸载八百遍了。但对这个多年来又爱又恨的游戏，她总归是存着几分热爱，再加上不删档内测的限定成就诱惑，以及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 这一切，都让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众所周知，没有锻刀资源，就不可能锻造出刀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彻底无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今朝的目光落在了探索完本丸后，系统奖励的那个道具上——小型时空转换器。 名字太长，简称传送器。 赠送的游戏手册上写着，如果不输入特定的坐标，那审神者就会进入未知的空间，有很大概率永远迷失在时空乱流之中。 游戏专用名词太复杂了，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她可以用这个道具去别的本丸串门，而且还不用经过其他玩家或者NPC的同意。 虽然副作用听起来有点吓人，搞不好还会小命不保。 但是这对玩家来说，算得了什么？！ 区区致命伤而已，怕什么！ 冲就完了！ 没有什么，能阻挡她获取刀剑男士的脚步——！ 就连搭讪的台词，今朝都在心里排练了八百遍，就差一个帅气十足的出场了！ “嘿美人，我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来我本丸坐坐啊？” 嘿美人…… 嘿…… 今朝一边在心里默念台词，一边深吸一口气，指尖坚定点向了道具栏里的那个传送器。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时空乱流里被颠得七荤八素，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居然会以一个极其狼狈不堪的姿势，摔在自己未来的第一振刀剑面前—— “哇啊啊啊啊——” 粉色的小团子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滚了三圈，最后“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角落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缓缓抬起头。深蓝色的短发垂落肩头，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轻声问道：“你……是谁？” 今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上一秒才私闯民宅，下一秒就被主人抓了个正着。 第一次干这种事，慌乱瞬间席卷了今朝的四肢百骸，舌头像是打了死结，她语无伦次地辩解道：“呃呃呃，我…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不是，等等，让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就在她手忙脚乱准备道歉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对面人的模样。 深蓝色的短发很是凌乱，身上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凹陷的眼皮似乎在彰显着什么。 今朝呆滞了一瞬，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下一秒，她猛地收敛了脸上的慌乱，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紧接着，她从时空乱流里捡到的那支红玫瑰，被她叼在了嘴里。小爪子伸到对方面前，像是在发出一场诚意满满的邀请。 今朝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嘴角挤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声音软糯却又故作潇洒地开口： “嘿美人～有没有兴趣，去我本丸坐坐呀？我家狐……小狗，会后空翻哦！” 御札合计：200 小判总数：11万 会写刀的故事，小天使们可以根据第一个支线，看看自己的接受度，不能接受求轻饶（双手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入游戏 第2章 审美（1） 三日月宗近其实早已记不清，自己究竟被幽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囚室里过了多少时日。 唯有眼部传来的阵痛，让他时不时想起与那位审神者的初遇，那段被他后来无数次试图粉饰，却终究掩不住裂痕的记忆。 那根本不是什么如沐春风的日子—— 漫天纷飞的樱花如同破碎的绮梦，簌簌落在锻冶所的木质地板上。伴随着一阵清浅的光晕，他自沉睡中苏醒，化为人形。 「时之政府」提前镌刻在意识里的知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瞬间明了自身的处境——他被召唤了，被一位审神者唤至这个本丸。 三日月勾起唇角，习惯性地扬起那抹从容温和的笑意，启唇道：“吾名三日月，身为天下五剑……” 话音未落，却突兀地顿住。 锻冶所的光影里，站着一位年幼的姬君。 她的脸庞尚带着未脱的稚气，眉眼间是孩童独有的纯真，瞧着年岁绝不会超过十二岁。 姬发式的刘海软软地垂在光洁的额前，更衬得她眉眼小巧；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般披散肩头，柔顺得仿佛能流淌；那双眸子尤为惹眼，是如日光下熠熠生辉的朱红宝石，灵动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壁垒；身上穿着的黑红相间的水手服，款式简洁活泼，无一不在昭示着，她还只是个孩子。 这般看来，这位审神者似乎并无不妥。 不对劲的，是站在她身侧的近侍——加州清光。 那双眼睛。 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带着淡淡慵懒的新月之眸。 心头陡然掠过一丝尖锐的异样，三日月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违和。 可那股异样感刚冒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是「时之政府」强行植入的“忠诚”烙印，如同细密的蛛网，将他的疑虑牢牢缚住。 “啊～三日月！”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全然没注意到三日月的停顿，双手捧着微微泛红的脸颊，眼中满是近乎痴迷的光芒，“我是你的审神者哦，不用敬称啦，直接叫我【紫藤】就好～” ——执着的信念，沉沦的爱意。 不知为何，紫藤花的花语猝不及防地窜入三日月的脑海，让他心头莫名一沉。 “你在……忽视我？”紫藤的直觉敏锐得可怕，三日月那片刻的走神，瞬间被她捕捉。 少女的眉头轻轻蹙起，眼底漫上一层薄薄的不悦，像被打翻了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 然而，当她顺着三日月的目光，看到他正落在清光那双新月眼眸上时，那份不悦却又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紫藤的嘴角弯起一个甜腻的弧度，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分享什么有趣的秘密：“啊～你也觉得，现在的清光很可爱对吧？” 被点名的清光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脸上扯出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僵硬得如同精致的人偶。 现在的？ 三日月捕捉到这个耐人寻味的词汇。 只因那双“太过相似”的眼眸，他总觉得“现在”二字，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指向性，仿佛在暗示着什么被刻意抹去的过往。 他沉吟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笑声依旧温和，却少了几分真心：“啊哈哈哈哈，清光殿一如既往地可爱。” 彼时的他，并未留意到，听到这句话的清光，眼中骤然闪过的、近乎绝望的恐惧。 “什么嘛，明明现在的清光更可爱！”紫藤不满地嘟起嘴，双手叉腰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娇蛮，“算了算了，肯定是三日月刚化形，还不懂人类的审美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敛去了脸上所有的娇憨，低垂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阴狠，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盯着三日月，一字一句地命令道：“还有，以后不许笑，也不许发出那种我不喜欢的笑声。” “这次我就当没听见。”紫藤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什么烦人的蚊虫，“清光，带他去部屋。之后，你再回天守阁找我。” 说罢，她便像一阵风似的转身离去，黑色的裙摆在樱花雨中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只留下三日月与清光，在空旷的锻冶所里相对无言。 “嗯……”三日月甚至来不及出声挽留，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转头看向身侧的清光，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清光殿，现在该如何是好？我们好像，被主君丢下了呢。” “是紫藤！”清光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急促地纠正道。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与三日月如出一辙的眼眸死死盯住对方，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恐惧、哀求、绝望，还有一丝三日月读不懂的悲悯。 三日月一时语塞。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凝视自己的眼眸，第一次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属于自己的、独有的新月之痕。 那感觉太过诡异，像是在凝视一面被扭曲的镜子。 “好的，紫藤。”他从善如流地改口，目光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探究，“只是，这般称呼，是有什么说法吗？” “说法？不，没有！什么都没有！”清光像是被踩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他连连摆手，眼神躲闪，不敢再与三日月对视。 三日月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自被召唤而来的这一刻起，自己沉默的次数，竟比过去千年加起来还要多。 清光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强迫。只是心中的疑虑，却如同疯长的藤蔓，愈发繁茂。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个本丸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只能靠他自己了。 是的，不对劲。 终究，他还是挣脱了时之政府植入的“忠诚”枷锁，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他的意识里，只有时之政府灌输的那些苍白常识，根本无从揣测这个本丸里，究竟发生过怎样可怕的事情。 他只能，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踏入那片名为“真相”的深渊。 而就在这时，清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颤抖：“三日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一句，听紫藤的话，尤其是……千万不能大笑。还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 清光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透过三日月，看到了无数个早已逝去的身影。 他记得，那些试图用大笑试探紫藤的三日月，明明有十六振啊。六振当场被碎刀，剩下的十振，都被生生封住了嘴。 清光终究还是不忍心什么都不说。 哪怕他知道，这番提醒不过是无用功。 “铭记于心。”三日月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再也未达眼底。他听话地，没有发出那种紫藤不喜的大笑。 清光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了然。 他知道三日月的意思，不过是“听到了，记住了”，至于会不会照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他已经对太多振三日月说过同样的话，可到头来，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踏入死局。 如今，只是又多了一振。 一路无言。 三日月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清光却像是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都不肯透露半分。 更让他心生疑窦的是，清光并没有直接带他去三条派的部屋，反而带着他，绕着整个本丸走了一圈。 那刻意的绕行太过明显，就连从未踏足过这个本丸的三日月，都能轻易察觉出他的意图——他在拖延时间，也在，让他看些什么。 最后，清光甚至只是带着他走到三条部屋的门口，便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追赶一般，匆匆丢下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三日月望着他仓皇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哎，原来是连紫藤的坏毛病，都学了去吗？” 话虽如此，可当他看着眼前那扇死气沉沉的木门时，却迟迟不敢迈步踏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底，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他怕推开门后，会看到今剑、小狐丸他们，都有着一双与自己相似的新月眼眸。 “三日月？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探出的是今剑那张依旧稚气的脸。 三日月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今剑的眼眸上——那是一双属于今剑的，原装的、鲜艳的红色眼眸。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刚落下，却又在下一瞬，猛地提起。 他的喉咙骤然变得干涩，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头发……” 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本丸之中，黑发的付丧神不在少数，可今剑，本该是一头耀眼的银发啊！ 这个认知，让三日月的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词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暗堕。 “啊，这个啊！”今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忙摆了摆手，笑容有些勉强，“只是染发啦！紫藤说，我的红眼睛和黑头发最配了。” 所以，你就乖乖地染了吗？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三日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本丸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紫藤的眼线。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兄长，有些话，也绝不能轻易说出口。 “等等，三日月你……”今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有什么话要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却又猛地顿住，眼神变得茫然又困惑，“啊，我想……不，不对，乖孩子不能记住不该记住的东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背诵什么被强行灌输的戒律。 “乖孩子，要听话……不记住……不记住……不记住的，才是乖孩子……” 今剑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飘向了遥远的虚空，只剩下一具被操控的躯壳。 三日月静静地注视着他，心中泛起一阵尖锐的疼。 他看得出来，此刻的今剑，脆弱得像一触即碎的琉璃，任何一点细微的刺激，都可能将他彻底压垮。 因此，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生怕自己的靠近，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先进去吧。”三日月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今剑茫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部屋。 三日月抬脚跟上，在关上木门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骤然死死地盯住了今剑的黑发。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猛地在他的脑海中炸开，让他心头剧震。 如果紫藤真的那般偏爱黑发红瞳的配色，那么本就拥有这种特征的清光，为何会被换上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金色眼眸？ 甚至，紫藤还特意将换上了新月眼眸的清光，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是故意的吗？ 是故意的啊。 三日月轻轻闭上了眼睛，心头一阵恍惚。 他想起了这个本丸里无处不在的沉闷气息，想起了清光眼中的恐惧，想起了今剑口中反复念叨的“乖孩子”戒律，想起了紫藤那看似天真，实则阴狠的眼神。 他想，自己大概是明白了。 难怪清光会那般苦口婆心地劝他，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问。 原来，他们都是……诱饵。 是紫藤，用来引诱他踏入陷阱的，诱饵。 与此同时，天守阁内。 紫藤正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兴奋地翻滚着，脸颊上的红晕比之前更甚，像是染上了某种病态的潮红。 她的视线落在了房间角落阴暗处的什么上，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啊啊～”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音甜腻得发腻，“这一次，三日月要多久，才会主动踏入天守阁呢？” 她侧过脸，望着窗外纷飞的樱花，嘴角弯起一个扭曲的弧度。 “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吧？” “毕竟，他可是三日月啊～” 审神者昵称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审美（1） 第3章 审美（2） 正如紫藤预先料定的那般，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日月宗近便在既非近侍、也未得传唤的情形下，主动踏上了通往天守阁的长路。 那道颀长的身影伫立在象征着无上权威的朱红建筑前，衣袂被风拂动，在一片沉寂的暮色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惹眼。 “三日月宗近。” 一道冷冽的声线自前方破空而来，是加州清光刻意压低的语调，尾音里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喑哑。 与此同时，他那双鎏金似的新月眼眸中，正翻涌着旁人读不懂的复杂光澜。 身为近侍，清光依旧恪守着职责，在天守阁外执守。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跨步上前，横亘在三日月宗近身前，意图拦下他前行的脚步。 劝阻的话语早已成了习惯，清光重复着那些说了无数遍的字句，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坚定：“现在回去，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可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眼眸里，却掩不住浓得化不开的无奈与疲惫。 加州清光心里何尝不明白，三日月能走到这里，一路上定然遭遇了无数次的劝说与阻拦，可他终究还是一步未停，站在了天守阁的门前。 事实上，从第一振三日月宗近降临本丸开始，他们所有人便轮番上阵，试图说服他回头，可最终皆是徒劳。 念及此，清光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惋惜：“你……也难怪审神者论坛上，其他审神者总说，你的神性高得惊人。” 他在这座本丸待了太久，久到见证了紫藤执掌此地的所有岁月，也因此知晓了许多旁人无从触及的秘辛。 又或者说，这座本丸里的每一位刀剑男士，除却此刻立于眼前的三日月，其余的皆是守着这片方寸天地，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神性吗？”三日月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深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他那双通透的眼眸里，盛着的却是比深渊更幽邃的思索，“我倒觉得，这恰恰是人性最深刻的模样。” 他之所以执意踏向这条路，不过是因为心中那份放不下的牵挂，那份难以释怀的执念。那股无形的力量，像是一根细密的丝线，牢牢系着他的心脏，一路牵引着他，义无反顾地前行。 否则以三日月的通透与睿智，大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要他肯与这场风波保持距离，不主动涉入，不踏足这天守阁半步，他便会是这座本丸里，最安全的存在。 可那样一来，其余刀剑男士的安危，便再无半分保障。 于是三日月选择了另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他甘愿投身于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甘愿以身试险，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只是，那些高居云端的神明，真的会拥有这般滚烫而执拗的情感吗？* 回答加州清光的间隙，三日月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段时日在本丸里看到的种种—— 这座本丸里的所有刀剑男士，发丝皆被染成了清一色的墨黑。眼眸的颜色倒是分了两类，绝大多数是如血似火的赤红，余下的一小部分，则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宛若新月坠入深渊的鎏金。 而那批拥有鎏金眼眸的刀剑男士，不少都是像加州清光这样，时常伴在紫藤身侧担任近侍的存在。 他们是最贴合紫藤审美的模样，同时也有着一个共同点——等级始终停留在极低的阶段，从未有过半分提升。 审美……吗？ 三日月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心底漫过一丝彻骨的寒凉。 因为在紫藤的认知里，幼小的刀剑男士都该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他们理应怀揣着一颗天真无邪的心，眼里只容得下童话与幻想，不该沾染半分现实的复杂与残酷。 所以他们必须是乖巧可爱的模样，那些沉重的、不堪的记忆，是绝不能留存于脑海中的。 就像这座本丸曾迎来过一振又一振三日月这件事，于“孩子”而言，便是无需知晓的“多余”。即便是身形娇小、宛若稚童的大太刀萤丸，也逃不过被抹去记忆、强行“洗脑”的命运。 因为刀剑男士们原本的发色瞳色太过驳杂，不合紫藤的心意，所以他们便被强行染成了她偏爱的黑发红眸。 因为紫藤偏爱万籁俱寂的环境，所以这座本丸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敛声屏气，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被强行维系的“宁静”。 因为…… 数不清的“因为”，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本丸的刀剑男士困在其中。 可这些看似严苛的规训与约束，若从广义上评判，却又算不上是虐待。哪怕有人将这些情形上报给「时之政府」，最终也只会落得个轻描淡写、不了了之的结局。 那么，初来乍到的三日月，又是如何知晓这些隐情的呢？ ——是小狐丸说的。 狐之助曾冒着必死的风险，将这座本丸的真相上报给「时之政府」。 可结果呢？ 即便书那些被换上新月眼眸的刀剑男士，亲自站在监察员冰冷的目光下，那些身着制服的监察员，也选择了集体性的视而不见。 他们的眼神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仿佛眼前的刀剑男士并非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影子。 这般淡漠的态度，并非毫无缘由。 在他们眼中，他们的经历不过是审神者与刀剑男士之间的“一场玩闹”，无关痛痒，更算不上什么刀体实验之类的大事。 ——毕竟，对于刀剑男士而言，身体的恢复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换一颗受损的眼珠，不过是转瞬之间的功夫。 这般操作，既无需耗费大量灵力，新的眼珠更会如草木生长般，自然而然地在眼眶中孕育成形，仿佛是身体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这份看似便捷的恢复能力背后，却藏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隐患——被换上新月眼眸的刀剑男士，绝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一旦负伤，一旦接受治疗，身体在修复的过程中，新生的眼珠便会从眼眶深处，硬生生地将那枚属于三日月的眼眸挤压出去。 那份锥心刺骨的痛楚，绝非寻常人所能想象。 更残忍的是，为了迎合紫藤的审美，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剜眼重装的酷刑，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这般反复的折磨，无疑是对意志最严酷的考验。 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是三日月还是其他刀剑男士们更难熬。 可紫藤不在乎，那些「时之政府」的监察员亦不在乎。 “所以啊——‘管好你的刀剑和狐之助，别让它们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我们的时间’。” 小狐丸双腿交叠，手肘撑在膝头，双手托着下巴，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眉眼，此刻却凝着难得一见的严肃。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懂你的打算，你们每一个三日月宗近，心里都揣着一样的念头。 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你的决心，所以，我选择放弃那些无谓的抵抗。只要是你想知道的，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小狐丸的话语直白而坦荡，没有丝毫遮掩，也没有半分迂回。 “多谢。”三日月闻言，微微颔首，素来含笑的唇角，此刻却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语气里的感激，简短得近乎克制。 就在那一瞬间，三日月再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整座本丸的刀剑男士，早已成了紫藤手中的人质，是她用来牵制他、引诱他入局的诱饵。 这个事实，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越是清醒地知晓，便越是能体会到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与痛苦。 ——他们明明有着清醒的意识，却偏偏对这令人窒息的现状，束手无策。 然而即便说出了那般通透的话，当小狐丸望见他今日的举动时，终究还是忍不住，挡在了他的身前。 “别去，三日月。”小狐丸垂着头，看不出一丝纹染的乌黑发丝如瀑布般垂下，遮住了他那双猩红的眼眸，也遮住了里面翻涌的痛苦与不舍。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像一块巨石，“你如果踏进去了，只会白白送死……” 三日月听着他近乎哀求的挽留，心中纵然动容，脚步却未曾有过片刻的迟疑。他只是默默地抬起脚，轻轻跨过了挡在身前的小狐丸，义无反顾地向着天守阁走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定然会为这座沉寂的本丸，添上一份无声的力量。 而这份力量的代价，不过是他独自一人，走向死亡的深渊。只要他能换来整座本丸刀剑男士的一线生机，那便足够了。 如果他选择逃避，以紫藤扭曲乖戾的性子，定然会想出更残酷的手段逼他就范，甚至不惜以碎刀相胁。届时，只会有更多的刀剑男士，葬身在这场无妄的劫难之中。 这绝非危言耸听。 以紫藤的偏执与疯狂，她完全做得出来。 偶尔几次“路过”天守阁时，紫藤投来的眼神，便早已将这份心思，昭然若揭。 所以任凭旁人说他自私也好，骂他冷血也罢，在这场生死抉择面前，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于是在那之后的漫长路途里，无论遇上多少位前来劝阻的刀剑男士，三日月都选择了沉默以对。他将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脚下坚定不移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座象征着牢笼的天守阁。 直到此刻，他终于站在了加州清光的面前。 三日月注视着这位本丸的初始刀，注视着这位见证了一切开端的刀剑男士，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让开吧。” “如你……所愿。”加州清光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他沉默片刻，终是侧过了身，让出了身后那条通往天守阁的路。 “谢……谢。” 三日月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而关于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三日月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这份残缺，并非全然是因为时间的流逝。更多的，是紫藤为了挖出他那双眼眸，又不愿损伤其分毫，故而对他使用了某种诡谲的药物。 尽管记忆早已支离破碎，可他依旧能依稀记起，自己似乎是在那之后，做了某件触怒紫藤的事情。于是，紫藤毫不犹豫地，将他囚禁在了不见天日的暗牢之中。 关于这个囚牢的事情，他是在后来的路上，从加州清光的口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加州清光告诉他，紫藤曾说自己尚且年幼，不愿让那双稚嫩的手，直接沾染鲜血（命）。 因此面对那些她想要“处理”掉的刀剑男士时，她总会选择一种更为间接，也更为残忍的方式——她会耐心等待，等着那些名为“三日月宗近”的刀剑男士，在无尽的黑暗与孤寂里，主动走向绝望，或是卑微地低头求饶。 可每一振三日月宗近，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超乎常人的坚韧与傲骨。他们会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坚守着自己的尊严，熬过漫长的时光，不肯轻易低下那颗骄傲的头颅。 正是这般不屈的坚守，落在紫藤眼中，却成了一种极致的煎熬。当她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时，便会毫不犹豫地斩断对他们的灵力供给，任由他们在黑暗的囚牢里，被绝望吞噬，一点点耗尽自己的生命。 到了后来，紫藤甚至连等待他们求饶的耐心，都已荡然无存。她不再期待那些三日月会主动屈服，而是抱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冷漠，随心所欲地掌控着他们的生死。 每当她想起那些被囚禁在暗牢里的身影，便会随手斩断灵力供给，任由他们在黑暗中自生自灭。 ——又或者说，紫藤是在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心态，欣赏着他们在黑暗中挣扎、等待死亡的模样。她痴迷于这种掌控生死的快感，享受着看着他们从坚韧不屈，到绝望崩溃，最终归于寂灭的全过程。 直到她看够了，玩腻了，才会真正地，让他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为什么？ 三日月茫然地张了张裂开的唇瓣，“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身影，听着对方口中说出的，全然陌生的话语，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喉咙干涩得像是要裂开一般，只能艰难地重复着那个词：“本……丸？” 尽管明知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猜测——难道是其他本丸的审神者？ 是来……调查紫藤的吗？ “对呀。”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雀跃，“要不要来我的本丸呀？” 一只软乎乎的爪子轻轻搭在了他垂落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透过冰冷的衣料传来，带着几分毛茸茸的暖意。 三日月微微一怔，低头“看”向那只爪子，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狐……之助？” “不是哦。”女孩的声音温柔，耐心地纠正着他的误解，“我是审神者，有着属于自己的本丸哦。” 今朝捻了捻自己的爪子，心里有些小紧张。 这可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撬墙角，多少有点没经验呢。 不过她第一眼看到这个三日月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而且要是官方没有骗她的话，目前整个游戏里，只有她一个人开启了暗堕路线。 也就是说……这座本丸，是属于NPC的！ 撬玩家的墙角，她多少还会有点良心不安，生怕被人投厕吐槽，甚至被扒出信息。正常的NPC本丸也差不多，万一之后要用来做片段宣传，播出去影响多不好啊。 可面对紫藤这种人渣NPC的本丸，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这不就是官方特意给她设置的资源库吗？ 紫藤：？？？ 感情：神明有大爱没毛病，但是写这段的时候想到的大黑塔和铁幕的IF线，就是博识尊坑她的那个，于是有感而发，仅个人想法哈 小剧场 官方：她明明没有一句脏话，为什么就是感觉被骂了呢？ 今朝：诶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审美（2） 第4章 审美（3） “稍等一下，请问您是如何……进入这里的？” 三日月宗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感到有些惊讶。 是的，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而随着话语的吐露，他说话终于流畅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般结结巴巴。 正如他之前所推测的那样，这个房间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有着严密的防御机制，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 然而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个，而是面前这位不知名的审神者究竟是如何进入这个本丸的？ 这让三日月宗近感到十分困惑。 要知道自从他的眼睛被挖出之后，他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刚刚那阵动静，绝对不像是正常进入的方式！ 玩家却理直气壮地回答：“嗯？时空隧道啊，无坐标很容易就过来了。”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自信，仿佛对于这种穿越方式早已司空见惯。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今朝也是第一次这么干。 但是因为这个游戏的内测版本，玩家的死亡并不会立刻导致游戏结束。所以她在将疼痛值降为0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踏进没有定位的时空隧道。 First Blood。 没有几分钟，时空隧道中的玩家就很顺利地奉献出了一血。 Double Kill、Triple Kill、Quadra Kill、Penta Kill。 “Penta Kill——！！！” 今朝不由得挥舞起了自己的爪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高声欢呼着，仿佛已经沉浸在这场冒险之中。 当然她并非心理变态，对于游戏中的死亡画面，官方都贴心地打上了马赛克处理，这让她感到十分安心。她纯粹只是想知道，在短短时间内，她究竟能死多少次。 为此在她进入这个隧道之前，就特意开启了录像功能。 当然开录像不止这一个理由，在本丸无所事事的时间里，她详细研究了游戏的各种规则。 然后今朝就了解到，玩家如果在内测期间开启直播，那么其中的75%的收益将归官方所有，而剩下的25%则是在内测结束后归自己所有。 同时，那75%的收益中的50%，又会以资源的形式放入玩家的邮件中。 这样的规定让她觉得非常划算，如果以收益一百来计算，单看数值，玩家能得到六成多的收益，也就是25的真实货币以及37.5的虚拟货币。 今朝不求多，只要能有点冷却才什么的锻刀资源就好！ 另外按照她现在的模样，就是让她的亲人上场都无法认出！ 所以即使开启直播，也不会对今朝的现实生活造成任何影响。而且说真的，她并不强求能够从直播中获得多少收益，就只是为了玩玩而已。 在怀着那样的念头打开录像，打算一穿过隧道就立刻将其关闭的今朝，却在头部猛烈地撞击墙壁的一刹那，将这个念头忘得一干二净。 此刻，三日月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今朝的记忆之门。 于是今朝先是迅速将录像设备关闭，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轻声自语道：“原来才经历了20次死亡吗？” 她原本以为自己至少会死个百八十次，毕竟她对自己的处境再清楚不过了。 三日月看着今朝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完全无法理解今朝所说的死亡次数这两个概念，但是对时空隧道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三日月忍不住开口询问：“您…本丸的刀剑在哪里呢？” 自从了解到玩家是在无坐标的情况下，通过时空隧道穿越而来后，他已经能够接受一些她超乎常理的说法了。 毕竟无坐标的危险性众所周知，完全是九死一生的情况，由此在极端环境下生存，能够保持精神清醒已属不易。 审神者虽然精神有些错乱，但至少还能正常交流，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但是对方的刀剑呢？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做？ 就目前交流来看，这位不像是那种渣审啊？ 今朝：？ 跟你们这些NPC无话可说！ 怎么玩个游戏，还被确诊脑子有问题了？！ “没有啊，你来就是第一振！”今朝笑容满面，将手中的玫瑰花轻轻地塞进三日月的手里，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热情，“对了，我叫【今朝】。来吧来吧！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尽管她所在的本丸还没有狐之助，但她自己的这身皮肤难道不能算是犬类的一种吗？ 只要能够拥有刀刀，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虽然她无法像其他人那样灵活地做出后空翻，但她有自己独特的方式——挂机。 况且等到她将刀刀收入囊中，她还有什么是不能让三日月做到的呢？ 桀桀桀桀桀！ 貌美如花的看板郎，你是逃不出玩家的手掌心的！ 她在心中模仿着邪恶势力的笑声，眼神中也闪烁起了戏谑的光芒。 三日月微微迟疑，眉头轻蹙，关切地问道：“请问您现在还理智吗？” 他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一个珍惜与否的问题，重要的是他是属于别的审神者的刀剑。 “我很理智。”今朝深情款款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要顾虑太多，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商量。” “嗯……你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说是害怕前主的影响？别慌，我现在就在思考如何干掉那个家伙。” 玩家已经无比熟练地称呼对方为前主，尽管三日月和紫藤之间的契约尚未结束，可这种称呼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默认。 之所以要“想办法”，完全是因为她现在才刚刚起步，只有1级，太菜了担心自己无法战胜对方。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玩家想要、玩家得到。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玩家前进的脚步！ 三日月虚弱地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苦涩地说：“与其说是担心紫藤……倒不如说是担忧本丸的其他同伴。二手刀剑在「时之政府」总是难以立足的，哪怕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的话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甚至因为这是事实而更显悲凉了。 ——无论是刀剑男士有没有反抗不公的审神者，无论他们是不是被救出来的，只要是二手就没人要。 本丸中已经牺牲了的狐之助，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真的，三日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从容地与一个陌生审神者这样交流，或许是因为对方那跳脱的性子？ 顺便一提因为今朝说解决紫藤的话说的太笃定，所以三日月是一点怀疑都没有，只觉得她后台很大。 “额……等等？”今朝点开地图，看着只有为数不多点位的本丸，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个游戏跟其他游戏不太一样，同一个模板的地图不需要重复点亮，只不过限定数量的传送点还是需要玩家自行放置。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本丸怎么就显示了她和三日月的点位啊？ 按照三日月的说法，就算其他刀剑被碎刀或是怎么了，至少也该有个审神者啊。 嗯？不对！等等！ 仔细一看，万年樱附近和天守阁深处好像有…… 今朝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有些沉重道：“那个三日月……我说件事，你别激动。” 地图上的点位有不同的含义，比如说如果有点位在闪烁，就说明对方命不久矣。 而如果是对方还活着，只是沉睡之类的则是显示灰色。以刀剑男士举例，就是没有被唤醒又或是灵力不足无法显形的，点位会变灰。 而现在整个本丸总共有四个点，两个亮着的绿点，一个灰点和一个闪烁的红点。 三日月：“嗯？” 他擦去脸颊上有些干涸的血泪，发出不解的气音。 “我很遗憾，但是——” “整个本丸还活着的刀剑男士，恐怕只有你了。” 第5章 审美（4） ——整个本丸还活着的刀剑男士，恐怕只有你了。 这句话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三日月宗近：“……” 他的眼皮一跳，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三日月宗近：“？” 疑惑在他的眉宇间蔓延，他的面上是一片空白，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心灵深处。 显然三日月是听进去了，但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思维像是被冻结在了一个无形的冰点上。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他听到自己这么问着： “请问…什么叫只有我一个？”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试图解开他心中的困惑。 然而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仿佛他的灵魂正在被这句话一点点抽离。 “这……” 今朝看着三日月的脸色，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 她意识到之前确实是她冒昧了，可现在要是再次强调其他人真的全都死了，三日月真的能接受吗？ 想到此，玩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矛盾。 毕竟她完全不了解这个本丸的情况，也不清楚三日月宗近心中的承受能力。 她该如何是好？ 是继续解释，还是选择沉默？ 今朝深呼吸一口气：“咳咳，这样，我去探查一下。” 说着，今朝果断选择去开门。 不过意外的是，这看似牢不可破的大门，却被小小的她轻松打开了。 今朝：“……” 她缓缓地回过头，目光落在三日月那没有任何束缚的身上，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从之前的交谈中，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他比其他正常的刀剑男士要虚弱得多，仿佛体内的一部分力量已经被抽离。 这种情况显得异常，令人不安。他们虽然名为刀剑男士，但本质上并非人类。 考虑到之前对审神者的猜想，这里或许正在进行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刀体实验…… 种种念头在今朝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她并没有继续深想，或者说，她根本没能继续想下去—— 因为一件更加令人震惊的事物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那是一振刀剑的碎片。 仔细观察，那碎片的样式…… 今朝无声道：“加州清光。” 她抬起眼眸，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几振刀剑的碎片散落在地。 这些碎片似乎是随意丢弃的，却又似乎在暗示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真相。 此时此刻的玩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准备远远不够了。 她都能想象到，在那个令人振奋的时刻—— 加州清光的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容，那是在经历了一场艰苦的反抗之后，他在短暂而又漫长的路途上反复练习的。 他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那位始终如一地支持他们、帮助他们的三日月面前。 每一次微笑的练习，都是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期待。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 一阵突如其来的巨烈疼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清光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死死地攥住心口的衣服，脸色苍白，无力地跌倒在地。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他们为了夺取灵力而没有彻底杀死的紫藤，故意留下的致命后手。 清光艰难地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身后，无数刀剑男士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下，断裂的刀刃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他们明明已经接近胜利的边缘，却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功亏一篑。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啊！！！” 那双曾经属于三日月充满坚定与信念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绝望。 因为清光知道，他们最终是无法达成心愿了。为了这场战斗，他们付出了太多，却依然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 一阵风吹过，原本坚实的身躯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地上。原地只留下破碎的刀剑和被风吹散的遗憾，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曾经的坚持与抗争。 ——当大家终于联手制裁了那位审神者后，他们欢天喜地地来到三日月这里，期待着新的开始。 可就在这胜利的前夕，他们却不幸倒下了。那些曾经努力反抗的刀剑，最终只能在无力中化作原型，化作无数碎片。 今朝知道在这场斗争中，死亡的不仅仅是那些在拼搏的刀剑。更多的刀剑，恐怕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在自己的房间内化作碎片，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想要探寻这背后的真相，或许唯一的线索，估计就是那位已经濒临死亡的审神者。 看点位，她现在正躺在万年樱下，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 “呼——” 今朝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似乎承载着她所有的无奈与惋惜，如同浓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这口浊气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种宣泄。 这一声叹息，如同秋日里的落叶，轻轻飘落，却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太多的遗憾。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似乎在提醒她，如果时光倒流，如果她能早一点来到这里，或许这个悲剧就会有所改变，甚至完全被扭转。 今朝一路走来，她的背包中渐渐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故事，每一件都让她心情愈发地沉重。她的脚步也因此变得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拖着千斤重担。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已经彻底变红的樱花花瓣上时，所有的想法、所有的遗憾，仿佛都被这鲜艳的红色瞬间吞噬。 那些原本盘旋在脑海中的思绪，在这如血的树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玩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说些什么。 只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一个关于如何让这樱花树开得这般灿烂的办法。 此时，在树下斑驳的树影中，满头白发的少女似乎是被树外的细微声响惊动，她艰难地抬起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透过纷乱的发丝，缓缓地看向今朝。 她轻声细语，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同……僚？” 这个字眼在空气中回荡，似乎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 紫藤整个人跪在地上，她的双手被迫高高举起，掌心中的木钉深深地将其固定在粗壮的万年樱树上。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血液并没有像常人那样滴落，而是被她背后的万年樱树缓缓吸收。 血液在树干中流淌，花瓣都好似变得更加艳丽。 今朝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惊讶：“这都能认出来？”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似乎对紫藤的观察力感到惊讶。 紫藤则避重就轻地回答：“「时之政府」中不愿暴露真实身份的审神者确实不少，他们大多会选择使用护身纸或动物面具来隐藏自己的身份，像你这样直接采用动物身躯的，确实是比较少见。”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今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讶异：“你明明快要死了，可你现在的样子，却根本看不出来啊？” 在她的预想里，眼前的人本该涕泗横流，要么不断忏悔自己往日对刀剑的虐待，要么咬牙咒骂那些胆敢反抗她的刀剑，最后再卑微地苦苦哀求她伸手相救。 是的，今朝设想过无数种狼狈的收场，唯独没料到紫藤会是这般模样。 “不过是早有预料的结局罢了。”紫藤唇边漾开一抹极浅的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今朝的瞳孔倏地微缩，心头莫名一紧。 “我从小就意识到自己有病，这点我清楚得很。”紫藤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语气坦荡得近乎诡异，“可我不喜欢只有自己一个人有病的滋味。”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光：“既然这样，不如让所有人都陪着我，一起染上这病。” 紫藤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奔赴死亡的恐惧，只有自己得逞的癫狂。 “你疯了”三个字堵在了今朝的喉咙口，不上不下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让她一时都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是啊，我是疯了。”紫藤低低哼笑一声，像是看穿了今朝的心思，自顾自接话。 “所以，所有人都该陪着我，一起死。” 她的话语很轻，其中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 没想到吧！全员恶人！ 小狐丸自然的黑发不是染哒！ 至于还有一个灰点是谁，下一章就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审美（4） 第6章 审美（5） “哒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间反复叩响，却像是被粘稠如墨的空气一口吞啮，连半点零碎的回响都没能挣扎出来。 今朝孤身穿行在这座死寂的本丸里，周遭的沉寂像是浸了冰的棉絮，层层叠叠裹住她的四肢百骸，压得人胸口发闷。 恍惚间，玩家想起了正躺在她背包中的刀剑碎片。 人一旦空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多。尤其是现在，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在诉说着本丸中发生的悲剧。 过于相似的场景让今朝不由得抹了把脸，然后她狠狠踹开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不一样的，她在心里默念。 现在的她是在紫藤的本丸，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现在只是要去找狐之助而已。 是的，那个在三日月宗近口中早已牺牲的小家伙。可谁能想到，那只狐狸根本就没死。 而最让今朝脊背发凉的是，这件事还是紫藤主动告诉她的—— 彼时，紫藤正斜倚在万年樱粗壮的枝干下，细碎的红色樱花瓣落在她惨白的发间，衬得那张苍白的脸愈发没了血色。 “我本以为，我精心准备的‘礼物’，注定要在尘埃里蒙尘一生。没想到，竟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声散在风里的悠长叹息，又像是一句淬了冰碴的低语，凉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疼。 今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耐：“说人话。” 她对紫藤的观感，从一开始的厌恶至极，到如今也不过是堪堪持平的不好不坏。 说到底，这人好歹还有几分恶人的自知之明，不像某些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着龌龊勾当。 可即便如此，今朝依旧没法认同她那些所作所为——尤其是那种拉人下水、搅得一池浑水的阴私勾当。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忍不住哑然失笑。有良知的玩家……啧，好像真的会干出这种事。 没办法，玩家的立场本就如此混沌。在游戏中，善恶的界限从来都是模糊不清的。你可以选择做温润如玉的救世者，也可以化身嗜血无情的灭世者，甚至可以当一个冷眼旁观的过客。 既然连自己都没法苛责这份立场的摇摆，今朝便干脆跳过了这个无解的问题，打定主意要在这场风波里，做个安分守己的旁观者。 “天守阁最深处，去把狐之助重新启动。”紫藤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等你做完，你想知道的一切，还有我的‘礼物’，都会呈现在你眼前。” “等等。”今朝瞬间警惕起来，眉头都要拧成一个川字，第一反应就是追问：“你说的那礼物，它正经吗？” 虽说她阴差阳错地开启了暗堕路线，身上的气息也或许早已染了几分戾气，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动卷入的。 直白一点说，她本身对虐待刀剑男士没有半分兴趣，顶多就是往后或许会收集些适配暗堕风格的皮肤，图个图鉴齐全罢了。 紫藤闻言，微微调整了一下背靠万年樱的姿势，似乎是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接着，她抬眼看向今朝，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透着几分诡谲：“正不正经，你亲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没人知道，她此刻调整姿势的小动作，与不久前的想法判若两人。 刚才她孑然一身时，也曾这般调整过姿态，只不过那时的她，是想让伤口里的血液流得更快些，能早点了结这无趣的一生。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亲眼看到，那份最契合她审美的“礼物”，能完完整整地送到三日月宗近的手中。 ——那是她穷尽心血，为那位皎皎如月的太刀，量身定做的“枷锁”。 紫藤垂眸的瞬间，眼底有暗芒飞速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痕迹，只剩樱花瓣簌簌落下，掩盖了她眼底翻涌的疯狂。 今朝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垂首缄默的少女，没再多问，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身后长长的耳朵。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天守阁的方向大步走去。 其实早在见到紫藤的第一眼，她的视野里就已经弹出了一个半透明的信息弹窗，冰冷的机械字体，罗列着关于眼前人的一切： 【姓名：■■■■ （你等级太低，无权查看，懂？） 性别：女 代号：紫藤 等级：20级 状态：异常】 今朝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精准地点向了那行刺目的“异常”二字。 下一秒，两行更晦涩、更诡异的文字浮现在眼前，像是用血写就的谶语： 【十字架的救赎：无束缚者亲手取下，被束缚者将被永恒束缚。】 【被污染的万年樱树：自万年樱被侵染之日起，便会永无止境地吞噬鲜活血液。】 门扉处的风卷着寒意掠过，卷起今朝颈间的碎发。她盯着那两行字，忽然觉得这座本丸的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冷得像是能把骨头都冻裂。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不思更恐。 今朝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情绪，现在还是狐之助的事情更重要一点。 比如说……要怎么重启那只狐狸啊？ 玩家原地跪地，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色彩，瞬间褪色成了一张灰白的纸片。 就在这时，视野左下角的红点突然疯狂闪烁起来。她迫不及待地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不久前对官方的投诉——“怎么激活休眠的狐之助”，终于有了回复。 今朝：“！！！” “哦哦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她盯着屏幕上的教程，完全搞不懂那些复杂的原理，照着步骤一步步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着。 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应景。 抱歉啊，她就是这样一个玩家。 然后，在一阵细碎的电流声里，狐之助就在这种潦草的情况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尚未完全认清当下的局势之前，它对自己的命运，就充满了模糊而沉重的预感。 ——因为它对紫藤的了解太过深入，深知自己知晓了太多秘密，所以绝不可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由此，尽管狐之助无法确切知晓自己被关闭了多久，也不知道外界已经天翻地覆，内心却固执地坚信，这或许就是紫藤最终将其销毁的时刻。 毕竟只有在销毁程序启动时，它才会被从无尽的沉眠中苏醒，才会遇到同类的身影。 然而…… 狐之助皱着眉头，毛茸茸的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一双黑色的眸子满是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存在：“你是谁？” 它面前的生物，确实与它们的种族有着相似之处——小巧的体态，轻盈的大尾巴，但那种相似，仅限于表面的形似而已。 在这片浓稠的黑暗中，它注意到对方虽然正在说话，但嘴唇却未有任何动作，像是腹语，又像是某种更为诡异的传音。那双殷红色的眼珠上，似乎描绘着不真实的高光，流转着非人般的冷意，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诡异。 这个家伙……实在太过异常！ 狐之助心中充满了警戒和不安，毛茸茸的尾巴紧紧缠在腿上。它知道自己在紫藤的掌控下，任何异常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机，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审神者【今朝】，误入这个本丸发现了一点儿事，出于好奇就搜索了一下，然后就是紫藤现在半死不活，她要我来找你要‘真相’和‘礼物’。”今朝言简意赅地说道，语气直白得近乎粗暴。 狐之助：“？？？” 狐之助：“！！！” 它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眸子瞬间瞪得滚圆，连尾巴尖都僵住了。 几秒钟后，它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态度立刻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甚至还殷勤地朝着今朝拱了拱身子：“那可太多了，请问您需要从哪里开始？又或者是您想问什么，我来回答？” 毫无疑问，狐之助是误解了什么。 或许是把她当成了紫藤的继任者，又或许是以为她是来调查紫藤的好心审神者。 但是这不重要。 今朝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只态度大变的狐狸，有些懒洋洋地想着。 她现在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首先，那个‘礼物’到底是什么？” 这是今朝此刻最迫切想知道的事，连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好奇。 狐之助显然没料到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毛茸茸的身子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了那副恭顺模样，低声答道：“是一双眼睛。” “……眼睛？”今朝倏地挑眉，尾音微微上扬。 或许是因为三日月失去的眼眸，她现在对这个词汇总是莫名地格外敏感。 “是的，是一双眼睛。”狐之助垂着眸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一字一顿，清晰得像是在念诵某种宿命的谶语。 “一双专门送给三日月宗近的眼睛。” 第7章 审美（6） ——一双专门送给三日月宗近的眼睛。 “……什么？” 今朝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她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毫不犹豫地踩在自己软乎乎的长耳朵上，指尖微微用力，像是要把那匪夷所思的话语从耳廓里挤出去，“怎么个事？我没听错吧？” 官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是皮肤设定出了纰漏，还是整个系统的逻辑都乱了套？ 狐之助被今朝这副狠戾的模样吓得瑟缩了一下，豆大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蓬松的尾巴尖都在微微发颤。 它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玩家，恐怕绝非善茬——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对旁人只会更不留情面。 殊不知，今朝不过是把游戏的痛觉感知调到了最低，再加上她真的挺讨厌这个皮肤，才会这般不管不顾。 “您没有听错，那确实是紫藤小姐特意准备，要赠予三日月殿的‘礼物’。”狐之助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话又触怒了眼前的玩家。 今朝的爪子还僵在耳朵上，整个人都怔住了，半晌才缓缓放下手，语气里满是荒诞的震惊：“活久见啊，原来城里人送礼，都这么别具一格的吗？” 把人家好好的眼睛剜下来，再当做礼物还回去，这操作，紫藤居然还能称之为“送礼”？ 她算是大开眼界了，果然是自己孤陋寡闻。 “虽然但是……我很理解您的惊讶，可您或许是误会了。”狐之助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并非这一位三日月殿的眼睛，而是由无数三日月宗近的眼眸，融合淬炼而成的独一无二的物件。” 其实它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反应比今朝还要激烈几分，差点没直接冲进紫藤的房间把那东西砸个稀碎。 今朝：“……”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最终只憋出一句咬牙切齿的评价：“这癫子。” 除了这三个字，她一时间竟想不出别的话来形容紫藤的所作所为。 无数个三日月宗近的眼眸……那得是多少个被拆解的刀剑付丧神，才能拼凑出这样一件所谓的“礼物”？ 狐之助在心里疯狂点头，恨不得举爪赞同，可理智又让它硬生生忍住了。 它定了定神，抖了抖沾在尾巴上的樱花瓣，继续说道：“不仅如此，那双眼睛里是真的有着一轮月亮。” 准确来说，是月之精华。 “……什么？”今朝只感觉自己的眼皮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记得这款游戏以前的设定，不过是些刀剑拟人、守护历史的寻常套路，可没这么抽象吧？ 不过是多了个暗堕的设定而已，真的有必要这么挑战玩家的认知底线吗？！ 哦不对……这难道就是游戏宣传里说的，NPC拥有超高智能？ 智能是真的智能，就是未免也太疯癫了些，能不能收敛一点啊！ “那双眼睛此刻应该还在紫藤小姐的房间里，要不……我们去亲眼看看？”狐之助说着说着就卡了壳，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离谱的事情解释清楚，只能匆匆转移了话题，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今朝不假思索地点头，语气冷冽如冰，像是淬了寒冬的雪：“也好，正好顺路，把那劳什子玩意儿一并销毁——” “不行！”狐之助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急切，小小的身子猛地蹦起来，挡在了今朝面前。 今朝转身的动作陡然一顿，她缓缓回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狐之助，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暗流，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种扭曲的、用无数付丧神的眼眸淬炼而成的东西，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具体的时间我不太清楚，但我猜想最新被召唤来的那位三日月殿，恐怕已经被关进囚室了。”狐之助目光飘忽着不敢与她对视，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被注射了名为【永远】*的药剂。” “【永远】？”今朝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敏锐的直觉让她瞬间警觉——这绝对是触发隐藏支线的关键线索！ 支线任务在召唤她，速速解释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用眼神示意狐之助继续说，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让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 “那是一种被严令禁止的药剂，是专门针对刀剑付丧神研发出来的禁忌之物。”狐之助的声音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悲哀，一字一句都透着沉重，像是在诉说一段尘封已久的黑暗过往。 今朝的眼神愈发锐利，像是出鞘的利刃，催促道：“继续说。” “这种药剂的药效极强，最初的初代版本，若是只服用过一两次，尚且不会有太明显的副作用。 可一旦服用次数超过三次，药剂就会开始侵蚀刀剑男士的类人躯体，继而腐蚀他们赖以存在的本体刀剑。” 狐之助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被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听了去，“而它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在于，当以上彻底完成，刀剑男士便再也无法违背‘主人’的任何意愿。” “更可怕的是，这个所谓的‘主人’，对被灌下药剂的他们而言，没有任何身份限制。换句话说，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主人’，只要能对他们下达命令。” “哪怕对方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动物，只要有人声称那动物是他们的主人，这个指令就会被强制执行。” 这药剂的霸道与荒谬，简直令人发指。 而违背“主人”意愿所要付出的代价，更是惨烈到让人不寒而栗。根据违背指令的轻重程度，他们的身上会莫名出现或浅或深的伤口，那些伤口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割裂，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有的刀剑男士或许会当场碎刀陨落，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运气稍好的或许能苟延残喘几日，但最终的结局依旧是难逃一死。 因为被【永远】侵蚀的身体，早已被强行改造，从内到外都成了服从指令的傀儡。 他们若想得到救治，就必须找到那个在制作药剂时注入了灵力的人。唯有此人，才能为他们进行手入，治愈那些因违背指令而出现的伤口。 又或者，有谁的灵力强大到足以彻底覆盖并抹去药剂里的灵力印记，否则找不到那个灵力的主人，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狐之助的声音带着一丝虚无的缥缈：“【永远】自问世以来，衍生出了无数不同作用的版本。而据我所知，紫藤准备的都是5.0版本。”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因为这个版本的药剂，其主要作用是将刀剑男士的躯体，改造得更接近人类。” “换言之，那个所谓的‘礼物’，或许是这振三日月宗近，重见天日的唯一希望？”今朝又一次冷冷开口。 狐之助垂下头，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语气里满是不确定的迟疑：“也……也不一定吧，或许总部会愿意出手救治呢？” “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自己信吗？”今朝被气笑了，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满满的嘲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 狐之助是连接本丸与总部的重要纽带，紫藤都已经明目张胆地将它“关机”，切断了本丸与外界的联系，总部那边真的会毫无察觉吗？ 恐怕在总部眼里，只要这个本丸还能正常运转，还能为他们提供战力，还能在历史修正战役里厮杀，那么其余的一切，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既然如此，比起耗费心力去救治一个被药剂侵蚀的刀剑男士，倒不如直接将其碎刀，再召唤新的个体，来得更加简单高效。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好心人愿意出手相助，也还是存在问题。别忘了，她之前已经向那位三日月殿发出了邀请，邀请他成为自己的刀剑，这直接就跳过了「时之政府」的那一道手续。 顺便一提，不是她不想直接用灵力强行碾压紫藤，可她现在才1级啊！ 让一个1级的萌新，去对抗一个20级的强敌，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送死也是有区别的，她不想要没有半点作用的死亡。 狐之助迟疑着，一时语塞：“额……” 它想起自己之前不了了之的举报……这么一想，总部会出手救治的可能性，恐怕真的微乎其微。 “哈啊——行吧，算我认栽。”今朝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咬牙切齿道：“带路吧，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礼物’。” 狐之助不敢耽搁，连忙迈着小短腿，引着今朝往紫藤的房间走去。走廊里的红色樱花还在簌簌飘落，落在两人的肩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紫藤的房间设在天守阁的最高处，两人很快就赶到了。 随着大门被推开，入目的便是采光极好且整洁的一个房间，根本看不出紫藤是那般阴暗的人。 今朝没有在意，一眼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视线落在了一个精致的琉璃匣子。 狐之助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铺着黑色的丝绒，丝绒之上又是一个装满了福尔马林的罐子，其中就静静躺着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如黑夜般深邃又如白日般清澈的眼眸，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月光，而在那瞳仁深处，正悬浮着一轮小小的、弯弯的金色月牙，随着光线的晃动，缓缓流转，散发出淡淡的清辉。 那不是寻常的眼眸，更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美得惊心动魄，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然后，真看到“礼物”的玩家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了许久，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复杂： “嘶——你别说，确实挺好看的。” 【永远】：之前写的文的药剂设定，抠过来改良了。只是单纯取名废，没有关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审美（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