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猎人]燃烧火红眼的肖像》 第1章 招募令x狐狸x她的名字 库库卡小溪旁边那颗谁也不知道会结哪种果子的大果树上挂着一张莎草纸,被风吹得沙拉沙拉响,写在纸上的端正字迹怎么看都像是要乘着这阵风飞走了。 仔细想想,从昨天清晨起,这张纸就挂在树上了,六岁的酷拉皮卡曾两次路过,两次都对这张纸的存在感到好奇。现在是他第三回见到它了,好奇心终于要膨胀到临界点,再加上身旁的派罗也怂恿说要看一看,他总算下定决心,觉得自己必须解开这个谜题才行。 踮起脚,把手臂伸得笔笔直,酷拉皮卡努力将自己八岁的身体变成发酵的面条,抻得好长好长,可惜连纸张的边缘也碰不到。 没有办法,看来是不得不爬上树梢才行了,还好他从不讨厌和树木的亲密接触,再加上还有派罗的小声鼓舞,没怎么费劲,他就拿到了莎草纸。 “上面写了什么?”派罗凑到身旁问他,“我看不清。” “唔。让我看看。” 摊开,清清嗓子,在派罗无比好奇的目光下,酷拉皮卡念出了纸上的内容。 “‘寻找探险家!听说塔西尼山顶的第三个洞窟藏着未知的宝藏,请勇敢的窟卢塔人陪我一同前往寻找!要求:和我差不多年纪。报酬:我还没想好总之你先来见我。会和地点:杉树林最边缘深灰色屋顶、大门上挂着羊毛毯的房子。快来吧快来吧!’然后……就没有了。” 酷拉皮卡把莎草纸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遍,不得不再次重复他的结论。 “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 派罗了然般点点头。他的谜题算是解开了,可他却没有露出那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反倒冒出了更多的困惑。 “是用来骗人的吗?”他问。 长老以前就教育他们,决不能对未知事物抱有百分百的信任——虽然窟卢塔族的大家绝不会做出故意骗人的事情,且他们居住在无人知晓的深山密林之中,但谁也不能担保他们的日常生活里不会有居心叵测之徒的存在。基本的警惕是必须要有的。 话虽如此,酷拉皮卡觉得纸上的内容不像是一个骗局。写在纸上的分明是和他一样的小孩子字迹,而且杉树林的边缘确实有一间深灰色屋顶的房子,到此为止可不是骗人的谎言。而且,那栋房子会让酷拉皮卡想起一件事,以前听妈妈说起过,那栋房子的主人和外乡男人结婚了,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说起来,那个外乡男人并非来自附近的村落,而是从更远更远的、外头的世界过来的,是所谓的“民俗学家”——当妈妈说起这个词的时候,酷拉皮卡一点都不明白它的意思。 酷拉皮卡既没去过灰顶的房子,也从没见过那个外乡人。那男人好几年前离开了窟卢塔族的聚集地,是最近一阵才回来的。 好吧,想到这里,酷拉皮卡原本的信任好像要砍半了。 倒也不是觉得外乡人一定怀有坏心思(既然长老都准许他留下了,那他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他一时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而已。 酷拉皮卡放下莎草纸,“派罗,你是怎么想的?” “我呀?”派罗挠挠头,露出一如既往的朴实微笑,“我就觉得好像很有意思。要不要去看看?我们俩一道去的话,就算真的发生奇怪的事情,肯定也不算什么的!” 如果刚才心里还有点顾虑的话,那在听完派罗的想法之后,肯定半点迟疑都不存在了。酷拉皮卡用力点点头,好奇心绝对又要乘着风飞起来了。 从库库卡小溪往南走,踩着快被落叶盖住的小径,用不着太久,就能看到目的地了。灰顶小屋近在眼前。酷拉皮卡第一次发现,原来那栋房子的门上挂着毛毯,还织了小鹿的图案,好可爱。 深呼吸一口气,他敲响大门,有脚步声靠近过来,在吱呀的轻响过后,一个男人探出身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外乡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酷拉皮卡居然忍不住紧张了起来,过分诚实的目光在提心吊胆的那一秒钟不自觉飞快地把外乡人从头到脚扫过一遍,心想,他穿的衣服看起来果然和窟卢塔的大家好不一样。 “早上好。” 外乡人在对他笑,被金丝眼镜盖住了一双绿眼睛也随之眯了起来,说不好是友好还是藏着狡诈。对于外乡人肯定还是要谨慎一点才行的,酷拉皮卡提醒自己。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一下子被问到了来意,酷拉皮卡回过神来,往派罗身边挨近了一点,努力把两人份的勇气并在一起,赶紧举起不久之前摘下来的那张莎草纸。 “我们来当探险家!”他很认真地说。 派罗也在旁边点头。 外乡人露出了稍稍意外的表情,不过很快就被欣喜盖住了。他让两个孩子稍微等等,自己回头转向屋内,呼唤着写下纸条的人。 “狐狸!狐狸!”他这么朝屋里喊,“快起床,你的探险家们上门了!” 没有应声。 酷拉皮卡和派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可能是好一会儿,但不算太久——困意连绵的拖沓脚步踱到了他们面前。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出现了,裹着毛毯,眼睛还困倦地眯着,冲着他们俩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果然是和狐狸一样颜色的头发呢。酷拉皮卡听到派罗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所以,写下了这张莎草纸的人是她吗?还来不及把这话问出口,她的眼睛忽然一下子睁大了。 “你们要和我一起去探险了,对不对?” 她好高兴地说。 被她注视着时,酷拉皮卡不由得愣了愣。好奇怪的眼睛。他想。 她的左眼漾着碧绿,和那个外乡人一样,可右眼却是金色的。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倒映在她的眼眸里,稍稍显得有点突兀。 不过,要是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未免有点太过不礼貌了。酷拉皮卡僵硬地挪开视线,点了点头。 “嗯。”他说,“我们也想去看看塔西尼山顶的宝藏。” 被叫做狐狸的小姑娘兴奋地不停点头:“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啊不对……你们等等我哦!” 说罢,门就关上了,只剩下毛毯上的小鹿在盯着酷拉皮卡和派罗。 “她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去了?”派罗问他,肯定有点沮丧起来了。 “唔……应该不是吧?” 虽说酷拉皮卡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缩回去了,但以她见到他们时那股怎么也藏不住的兴奋劲,实在不像是会临阵脱逃的样子。 果然,只要稍稍等待一会儿,她就出现了——穿上了深蓝色袍子,一头红发梳得得体妥当,神清气爽地跳到了酷拉皮卡和派罗的面前。 “走吧走吧!”她已经迫不及待啦,“探险家们,出发!” 她的口号喊得响亮,声音也嘹亮,这就踏上了去塔西尼山的征途,脚步轻快到几乎要跳起来。外乡人还在后面叮嘱他们早点回来,她不那么认真地挥挥手,一下子跑得没影。 不得不说,她走得确实有点太快了,一下子就把她的探险家小伙伴们丢到了身后。 想要追上她的脚步,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加把劲往前冲就好了。酷拉皮卡知道自己可以跟上她的,可他不想把另一个小伙伴落在后头——派罗的腿脚最近好一些了,可还是没办法走得很快。 当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居然已经完全听不见时,被叫做狐狸的女孩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匆忙一路跑回来,很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这是我第一次和朋友们出门玩。”她眨眨眼,色泽不同的眼眸中似乎能分别映出酷拉皮卡和派罗的模样,“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 该怎么定义“朋友”呢?酷拉皮卡说不好,他暂时还给不出明确的概念。 毋庸置疑的是,他和派罗一定是朋友。他们从出生就认识了,任何时候都聚在一起跑来跑去,玩乐的时间一定比分开的时间还多。如果这才是朋友的话,那么…… 酷拉皮卡挠了挠手背,没好意思说出“我觉得我们好像还不是朋友”这样的话,只道:“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嗯,是这样没错。” 她放慢了脚步,和他们走在一起。 “我身体不好,之前的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爸爸的故乡治病,是最近才搬回来的。” “那你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派罗的好奇心浮起来了,“外面是怎样的?” “唔——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吧?我住在和这里差不多偏僻的地方,每天都在修炼一种很奇怪的……技艺?好像叫‘念’还是什么的,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挺没意思的。不过呀不过呀,要回到这里的有一天早上,我看到海边升起了好多好多的热气球——爸爸告诉我那个是热气球。特别厉害,五颜六色的!我好想让妈妈也能看到,可惜妈妈那时候一直不在我身边。爸爸说是因为外面的世界不够安全,他没有自信能够让妈妈也安安全全地暂留在那里,我也每天都得戴着眼罩才行。莫名其妙的。所以我觉得回来棒极啦!不用戴眼罩,也不用做什么累人的修行,多开心,一想到你们天天都过着这么快乐的日子,都要嫉妒你们了!” 她轻快的语调足够证明窟卢塔比爸爸的故乡要好太多,可派罗还是更好奇外界的事情。譬如像是她口中的“热气球”,就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热气球是什么?”他好想知道。 “热气球呀?就是胖胖的、大大的、会飘在天空的一种东西。大概……长这样子?” 她说着,往前蹦跶了几步,跳到一颗树上,摘下了最大的一片叶子,还折了一小段树枝。动手开始叠起来。可还没完工,她忽然哎呀哎呀地叫了起来。 “好痛!”她上蹿下跳,“手指头要掉了!” 派罗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 “被叶子划伤了!” “啊!这可不好!” 派罗到处摸手帕,酷拉皮卡也在思考附近能有什么能够疗伤的草药,目光无意间一瞥,才发现她的手指压根没掉,也完全不能被称之为“马上要掉了”——她的指腹上只被划了很小的一道浅粉色口子而已,连血都没冒出来。 叙述与实际的巨大落差害得酷拉皮卡懵了一下。 “这点小伤口也觉得疼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绝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困惑。 “嗯!”她用力点头,“我特别怕痛!” “哦……” 不管怎么说,至少是用不着找草药了,派罗掏出来的手帕也可以重新塞回口袋里。过了一小会儿,她可能还没有适应这小小的疼痛,但还是龇牙咧嘴地继续折叠树叶,折出了一个鼓鼓的椭圆形。 “热气球差不多就是这样子的。”她一脸认真地请她的小伙伴们想象,“但是更大一点、更漂亮一点,有各种各样的颜色,还会升到空中。很厉害吧?” 酷拉皮卡试着想象……好像确实挺厉害的。 “总之,我现在健康了,可以回到故乡和窟卢塔的大家一起玩啦!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到朋友,爸爸也不允许我一个人来塔西尼山,一定要让我和同龄人一起去,所以我才挂了那张莎草纸。谢谢你们来找我!我高兴的时候话会很多,你们也得包容我才行!” 说着,她笑起来,咧开嘴的时候,露出了空缺的虎牙。酷拉皮卡忍不住也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缺口,软软的,很奇怪的触感。他的后槽牙是前天掉的。 继续往前。 塔西尼山离得不远,而且也不高,山势平缓,就算是像他们这样的六岁小孩也能一路顺利地上去,只有临近山顶的斜坡略微有些陡峭,对派罗来说会是个挑战,但她会比酷拉皮卡更快地伸出手,把落后一步的同伴拉上来。 “好!” 她双手叉腰,好有领导风范。 “现在我们要进洞了,要去的是第三个山顶!一、二……就是这儿了!” 她指着那个最大、最黑、最神秘的洞窟,激动到红发都要翘起来了。 “快进去吧——我打头阵!” 丢下这话,她立刻拨开山洞前的藤蔓,倏地消失在这片深绿与黑色交织的洞窟之中。酷拉皮卡回头看了看派罗。“我们也进去吧,你的腿还好吗?” 派罗冲他眯眼笑,看来一切都好。 那就继续向前吧。 洞窟黑漆漆,还好她带了火把,摇曳的火光照亮岩壁,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潮湿气味。 在这种缺少足够光线的环境下,派罗本就不太好的视力通常会变得更加糟糕,只能拽着酷拉皮卡的袍子,慢慢摸索着向前,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他脚上爬了过去,却看不真切,吓得他叫了一声。 这声呼唤不算响亮,却也不算微小,大家都听到了。 “怎么了?” “好像有东西……老鼠吗?”派罗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火光闪了闪,一阵微弱的吱吱声忽然靠过来。派罗看到她的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是这只老鼠吗?”她问。 一只小小的灰毛老鼠就在她的掌心里。 可能是因为她并没怎么用力,老鼠也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待着,看起来居然很乖,甚至略显可爱。 派罗不太确定。他没有真切地见到“罪魁祸首”的模样,也不确定这儿有多少老鼠,不过体型似乎差不多,他便点了点头。 “那我把它放远一点吧,这样它就不会来闹你了。哎,对了,你们觉不觉得老鼠也挺可爱的?毛茸茸的,吱吱叫的时候特别好玩,我好喜欢。真可惜妈妈不喜欢老鼠,不然我就带它回家了。好吧,再见了,毛茸茸的小宝贝,你下次不可以再折腾我的朋友了。” 她带着火光和小老鼠跑远了些,还好很快就回来了。在后续的路途中,老鼠再也没爬上派罗的脚背,看来一定是她的功劳没错。 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又有道光透了进来。山顶近在眼前,虽然还得爬上陡坡。 酷拉皮卡用肩膀把派罗顶上去,先行一步的她拉着他上来。派罗感觉到有冷冽的风拂过,稀薄地带着草木的气味。晴朗的天空压在山脉连绵的深绿之上,午后的日光会将林木镀上一层微弱的金光。群鸟飞过时,留下了一串鸣叫。 这是只有在塔西尼山才能看到的风景,也是她想要找到的宝藏。 酷拉皮卡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快。他有点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既然如此,那一定要对她说声谢谢才行了。 他动了动唇,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却先留意到了她的眼睛。她一定也很高兴,眼眸已然染上了火红的绯色——不过,好奇怪,火红色的为什么只是她的右眼? 酷拉皮卡愣了愣,想问的“为什么”没能说出口,“谢谢”也被心跳压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语变成:“你叫什么名字?对了,我叫酷拉皮卡,他是派罗。” 他们一起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看到了了不得的景色,可却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她外乡人的父亲叫她“狐狸”,这肯定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怎么会有人叫狐狸呢? 只要知道了名字,他们肯定就会成为真正的朋友了吧。 或许她也是这么想的,难怪她立刻就笑了起来。 “知道吗,我的名字是爸爸为我取的,在他的故乡,这个词意味着‘重逢’。” 她的声音在遥远山脉的深绿之间回荡。 “所以呀,我叫——” —— —— —— “——十三号,您也可以直接叫她‘十三’。” 便利屋的中介人搓着手,把身旁的红发女性往前推了推,顺势挂上市侩的讨好笑容,瓮声瓮气地对酷拉皮卡说。 “这家伙是我们捡到的第十三个孤儿,干脆就这么叫她了,但名字什么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老板,她就是您想要的火红眼。” 开开坑坑!是今年最后的一本连载啦[三花猫头] 已全文存稿,总体篇幅不长,就二十来万字,时间范围从友客鑫拍卖会结束到黑暗大陆篇之前,黑暗大陆含量0()不算是很轻松愉快的风格,可能是痛痛的成长故事,没有刻意描写创伤但写完了才发现意外的对创伤描写的部分有点小多,如果感到不适的话速速退出就好不要骂我可以吗quq 在名字的时候想了很久,最后捏他了《燃烧女子的肖像》。真的取不出比这更好的名字了[爆哭][爆哭] 然后一如既往选了本文的印象曲↓ Hello Swallow - SPiCYSOL(这首真的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太配了呜呜呜) Never Say Die - CHVRCHES 一如既往,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个故事 以上 一起愉快地看文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招募令x狐狸x她的名字 第2章 火红眼x三明治x尼古丁 火红眼流通在市场上的消息,最早的源头大约可以追溯到三天前,友克鑫黑市的便利屋——可以满足客户一切合法或非法需求的中介公司,地下世界的特产——宣称其持有罕见的单只火红眼,亟待出售。 “这是比纯粹的火红眼更具有价值的商品,除却观赏作用之外具有更为实用的价值,乃我司重要的珍藏之一。哪怕您只怀有百分之一的心动,也请务必下手。这是一旦失去便不可再得的珍宝。附:仅此一只,价高者得。” 意味不明的描述,贪婪的心思却毫不掩饰,倒是让交易变得更简单了。 当消息传到酷拉皮卡耳中时,他最初生出的想法是“谎言”。便利屋的描述太奇怪了,仿佛售卖的真正物品不是火红眼。但那毕竟是和族人的眼睛有关的消息,哪怕真的是陷阱,他也情愿跳进去探下深浅。 所以,现在他站在了这里,友克鑫市郊的简陋小旅馆的最好的套房里,与便利屋派来的中介人杰斯特面对面。据他所说,站在他身旁的女性,就是他想要售卖的火红眼。 不是火红眼标本,而是拥有火红眼的少女,很平静的姿态,看起来全然不关心自己将被售卖的命运。 无论怎么看,她都很年轻。甚至有点太年轻了,大抵还不到二十岁,灰色风衣盖住了纤细的身形,没有翻好的衬衫衣领折在针织背心的领口,她肯定一点都没有发现,任由深红长发披在肩头,只在脑袋右侧扎起一束细细的辫子,让她冰冷的模样多出了些许人味。她低垂着脑袋,碧绿眼眸也垂落,额前的碎发盖住了右眼,只能从发梢的间隙窥见到一点金色。 这双异色的眼睛没有在看着任何人,只注视自己的长靴鞋尖,面容平淡到毫无波动……确切地说,不是表情平淡,而是没有表情。 不管怎么看,她都应该是行走在友克鑫大学的年轻人,而不该是被夹在交易之中的“商品”。 酷拉皮卡感到一阵眩晕——不那么尖锐却也不够平淡的眩晕感,不算明晰但足够切实,已然害他堕入五里雾中。藏在隐形眼镜下的瞳孔一定发生了可以窥见的颤栗。他认识她,他们曾是朋友。 真的,他几乎快要喊出她的名字了,但便利屋的杰斯特喋喋不休,话语先一步追上酷拉皮卡无意识开口的冲动。 “不知道老板您有没有了解过我们便利屋的服务范围,如果您不知道的话,我可以给您简单说明一下——放心,放心,绝不是想要给自己家打广告的意思。只是,如果您对我们的业务有所了解,就能更好地明白这孩子在火红眼之外的真正价值了。” 中介人说着,手掌拍在十三号的后背上,发出很敦实的啪啪的声响。 “首先,您必须知道的是,我们的业务很广泛。性、跑腿代办、安保探险、暗杀,只要您能说出需求,我们必定会调动一切资源为您实现。而在所有业务中,我们最出名的就是护卫和暗杀,并且我们可以在保证利益冲突最小化的情况下完成客户的委托。十三就是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她是个厉害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估计是想说个专业名词,却怎么都想不起那词的确切说法了,下意识朝十三投去目光。 十三依然站着,可能完全没有注意到来自杰斯特的求助暗示,视线过分专心地落在鞋尖上,从始至终没有挪动过分毫。 她正在想什么呢?成为了被售卖的物品,她到底怀有怎样的心情呢?酷拉皮卡想要知道,却无法探寻。 “啊!是念能力!对了对了,她是念能力者!”杰斯特终于想起来了,语调都随之变高了一点,“而且是那种愈合能力超级强的念能力者,更妙的是她还感觉不到疼痛,这意味着她不会感到任何恐惧,而且迄今为止居然没有任何一种重伤能够顺利夺走她的性命。很厉害吧?” 酷拉皮卡感到有一股热血冲上大脑,心绪愈发不稳——杰斯特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语,但那也是很恐怖的话。 “十三很厉害也很听话。老板,你听说过卡尔玛拉家吗?就是直到三年前都在友克鑫相当活跃的财阀家族。以前我们曾接到过卡尔玛拉的委托,要求护卫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当时这个任务就是交给十三去做的,就算被卡尔玛拉的少爷贬成了掘墓人,也还是认真地在那里干了两年。” 说完了,杰斯特才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说这事的。完全是会让商品贬值的发言。 可惜后悔也没用,话都说出来了,实在没办法撤回,只能想想该说点什么作为弥补才好。可惜新的说辞也没想好,却先被身旁的沙沙声打断了思路。 追着噪音的源头看去,原来是十三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摸出一团被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摊开,咬了一大口。在无声无息的咀嚼中,漏出了一点肉的香味。酷拉皮卡稍感意外,而杰斯特则是彻底愣住了。 “……你在干嘛?”杰斯特忍不住问。 十三花了三秒钟,意识到他是在询问自己,而不是在和老板对话。 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诚实地说:“在吃饭。” “我知道你在吃饭,我问的是你干嘛要在这时候吃东西!” 好奇怪,他问的明明是“在干嘛”,讨要的答案却是“为什么这么做”,行动和目的对不上。十三有点不明白他,默默地又咬了一大口油纸包裹的三明治,口齿不清地说,因为她饿了。 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就被他拉过来见潜在顾客,尽管饥饿感还没有强烈到会让她觉得乏力,但不进食就不能达到最好的状态。她做出了决定,必须现在吃掉她放在口袋里的三明治。 十三觉得自己的行动理由很充分,但由于完全没把这番心思变成话语,杰斯特只会觉得她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就算听了解释他也还是会这么认为的。他可不想在客户的面前丢脸,小声催她快把三明治收回去。 行吧。 十三重新揉起油纸,丢进口袋,摸出香烟,用火柴点燃,尼古丁的味道一下子跑进房间的空气里。 杰斯特更气了。 “不让你吃饭你就开始抽烟了是吗!在老板的面前你能不能像话一点!” 该怎么说呢,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脾气、在潜在客户面前大呼小叫的他,其实也挺不像话的。 十三眨了眨眼,大概是在分析杰斯特这话的意思。想得有点太认真,她完全忘记要吹灭火柴,狰狞的火舌在几秒钟内吞没了小木棍,转而开始灼烧她的指尖,把皮肤烫成恐怖的深红色,她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直至失去的助燃物的火焰完全熄灭之后,才“哦”了一声。 看起来是认同了杰斯特的训诫,可她什么也没做,甚至拿起烟又吸了一口。 杰斯特伸手去抢她的烟,“在老板的面前抽什么——” 酷拉皮卡一下子冲过来,把他的手按下去。“她想怎么做都可以。不用阻拦她。” 尊重客户的需求是这一行的圣旨,杰斯特立刻收敛不满,一叠声应着是是是,但心里还是觉得在潜在顾客的面前抽烟太丢人了,侧过头小声地让十三去窗边抽烟,别影响到客户的健康。她应了声“好”,对指令照单全收,弓着身伏在窗边的小缝,留下一个看起来很佝偻的背影。 酷拉皮卡试图从这道影子中找到熟悉的一切——红发是熟悉的,面容也和记忆中一致,还有那双眼睛。他一定是维瑟拉特。 可是,除此之外的,全都是未知,害他无法产生任何重逢的喜悦,只有空荡荡的孤单回荡在胸腔里。 “你刚才说。”他收回目光,问杰斯特,“她是你们捡到的第十三个孩子。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个嘛……四五年前了吧?那时候她就已经很厉害了,可是没有记忆,也说不出自己的本事是从哪里来的。挺怪的吧?” 四五年前吗?那就对不上了。 认识维瑟拉特时,酷拉皮卡六岁,她也一样。四年后,她离奇失踪,而那应该是七年前的事情。如今他们十七岁了,孑然一身的他找到了最后的同胞。 从失踪直到流落黑市,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想知道。 久久地想着过去的事,酷拉皮卡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稍显长久的沉默会让杰斯特担心客户是不是改变了主意,赶紧说:“十三很听话,也很厉害,就算抛开火红眼,她也……” 酷拉皮卡直接打断他,“捡到她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她是窟卢塔人了吗?” “那没有,火红眼的事情是前不久才发现的,她在执行暗杀任务的时候眼睛变红了,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们才提出了本次的交易,是吗?” “没错。” 二杰斯特忍不住又开始搓起手,粗糙的掌心磨出沙沙声。 “谁能想到世上还有活着的火红眼呢?说实在的,谁都会想要得到她的眼睛的。为了避免事态变得太复杂,所以我们才选择早早地将其抛售。只要您买下,想怎么处理这只眼睛都没关系。况且,就算没有那只红眼睛,十三也是很有价值的存在,她的体术很强,每种武器都用得很顺手,作为火红眼的载体,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戒托,完全能够……” “注意你的措辞。” 这是第几次酷拉皮卡打断他的话了?无所谓了。 他只觉得藏在镜片下的自己的眼眸也将变得赤红。 “不用再说了,由我买下她。随你出价,我全都接受。只有一个条件——绝不能将她的去向透露给任何人。” “没问题。谢谢你,老板。” 杰斯特笑得和每个贪婪的商人一样,乐呵呵地来握他的手,酷拉皮卡装作没看到,径直向伏在窗前的身影走去。 成交价定为五亿戒尼,是昂贵的价格,但与不久前拍卖会上二十九亿的火红眼相比,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况且那是活生生的人,他最后的同胞。 与她的距离一点一点缩短,很奇怪,酷拉皮卡感到莫名的恐惧,明明刚才已经度过了同她面对面的时间,他根本没理由感到害怕。 难道是因为近乡情怯吗,尽管他早就失去了名为“故乡”的存在?还是因为那么熟悉的她变得如此陌生,不知该用什么去填平多年未见的隔阂?又或者,其实此刻的心情是欣喜,只是他太不觉得自己的生命中该出现喜悦了,于是好的一切扭转成了尖锐的情绪? 酷拉皮卡没有答案,但最后的一点距离已经被缩短,只要抬起手臂就能触碰到她的红发。 在激荡不止的心音中,他伸出了手。 “……小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火红眼x三明治x尼古丁 第3章 外号x坦白地说x爆裂声 “知道吗,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 三个小脑袋挨在灰顶小屋旁的草堆里,派罗很突然地这么说,话语却停在了半道上,没有继续讲下去,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卖关子。 维瑟拉特拔掉身旁的一根草穗,缠在小拇指上,用牙齿叼住一头,用点力气拽紧,相当顺利地打了个结实的结。做完了这点无聊的小动作之后,她才看向派罗。 正值午后,日光有些炫目。她眯起金色的那只眼睛,唯独绿色的眸子中映出坐在一起的派罗和酷拉皮卡。 “你发现什么了?”她扑过来,不像是狐狸,倒好似一只兔子了,“是找到了更好玩的去处吗?” 派罗笑笑,摇了摇头,“不是找到了某个地方啦。是发现了关于你的有意思的事。” 维瑟拉特睁开眼,“什么事?” “你的名字里的第一个发音,念的时候要稍稍咬住嘴唇,然后整个口腔都会震动起来。要是把这个音拖得特别长——像这样,‘维维维维维维维’——是不是特别像是虫子在叫?” 听着派罗的话,酷拉皮卡也不自觉地试着念了念。天呐,真的好像虫鸣声。 其实这也不是多么搞笑的事情,可他居然笑不停,连维瑟拉特本人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要你们老是这么喊我,新长出来的牙齿肯定马上就会掉光的。”她板起面孔吓唬她的小伙伴们,“到时候你们就没有牙齿啦!” 她说得煞有介事,再配上一副正经面孔,好像她的吓唬话语当真会化作现实,但酷拉皮卡一点都没有被她吓到。 “不会的!妈妈告诉我,新长出来的这幅牙齿很坚固,肯定不是嘴唇抖一抖就会松掉的程度,我的牙齿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掉光光的!” 可能是因为他的发言太有信心了,一下打得维瑟拉特措手不及,缠在小拇指上的草穗都松开了,一下子弹回到地里。她抓抓后脑勺,“是吗?唔……好吧。但这么喊我,是不是有点太长了?可以缩短一点的嘛。” 派罗微微歪着脑袋,“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叫你狐狸,是吗?” “不可以。”她好认真,“这是爸爸才能喊的绰号。你们直接喊我维瑟拉特就好了呀。” “可你的名字很长嘛。” 酷拉皮卡抱怨似的说着,仰面倒在草地上。下一秒,佯装生气的维瑟拉特就压上来了。 “你的名字和我一样是四个音节,所以也很长,可我从来都没嫌弃过你呢!”她气呼呼的,“想要我的名字变短一点,那你的名字先变短——就叫你‘酷拉’或者‘皮卡’之类的!” 他不太乐意,“多怪呀!难道我也要叫你‘维瑟’吗,还是‘拉特’?干脆就叫你‘小维’好了!” “如果这是交换的话,那我勉强可以答应!” 那一日的名字,在今日再度念出,酷拉皮卡惊讶于简单的字眼居然只能崎岖地吐露出来,明明他曾无数次呼唤过这个名字。 缓缓地,维瑟拉特——十三号——转过身来。 并不是因为他呼唤了她。纯粹是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肩上,她才投来视线,如刚才完全一致的平淡面孔,什么也没有说。 多么微妙的时间差。 酷拉皮卡的心跳还是很快,插在心上的那把念力的利刃一定因此而没入得更深,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有太过鲜明的起伏,却好像还是带着几分不安,“你还记得我吗?” 十三眯起眼,瞳孔倒映中小小的酷拉皮卡被压缩得更加渺小。她薄薄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酷拉……呃……酷……”十三在这里停下,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这是对我的测验吗?” “……什么?” “来之前,他和我说过你的名字。” 她用手指捏灭烟头,被烫得好红的指尖指向正在确认款项是否到账的杰斯特。 “但我现在忘记你的名字了。抱歉,老板。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记忆力不好?” “没有。” “好的。”她把烟头弹出窗外,终于站直了身子,向他微微颔首,“您好,我是十三号。” 很普通的问好,却诡异地呛住了酷拉皮卡。他几乎说不出话,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好。我是……” 从她肩头滑落的他的手不自觉抽搐了一下,铁链碰撞出冰冷的声音。他握住她的手,像每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触碰微弱到仿佛没有施加任何力气。 “酷拉皮卡。” 十三飞快地垂下眼眸,看着他的手指,还有缠绕在手背上的锁链。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展露出哪怕半点的好奇。“你好,酷拉老板。” 交易成立。早在他们的手触碰到彼此之前。 走出旅馆时,刺骨的风穿透了酷拉皮卡的西装,他能听到身后长发飞扬的声音。 替自家便利屋赚了一大笔,杰斯特神采飞扬,说着要回去通知喜讯,早早地就离开了,只余下被售出的火红眼和她的所有者一同走在这条狭长的小巷。爬满青苔的砖墙上贴着通缉令,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从视线的角落掠过。但无需在意,价值千万的恶徒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尽管一起走在相同的道路上,酷拉皮卡总觉得自己像是孤身前行。十三的脚步声太轻了,巧妙地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嗅不到她身上香水的味道,说到底她根本没有任何气味。酷拉皮卡忍不住频频回头,重复了几次的动作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存在。还好,她一直都在那里。 大概在走过了十步之后,她的存在感终于提升了一些——听到了沙拉沙拉的细小声响。 她摸出那个没吃完的三明治,继续啃起来。酷拉皮卡停住脚步,她也停下了。 “要找个地方坐着吃饭吗?”他问。 十三想了想,摇头,“不用。” “那就站着吃吧,可以吗?我不希望你被呛着。” “可以。” 站在肮脏的墙下,无声的咀嚼和油纸的沙沙声。她不说话,明明以前是话很多的小孩。 酷拉皮卡忍不住想要出声。 “你在吃什么?” “三明治。” 这还挺一目了然的。他又问:“是什么样的三明治?” “鸡肉。” “好吃吗?” “能吃。” 真像是在推木箱,推一下才会动一下。风也应景地吹过来,依旧刺骨。 酷拉皮卡缩了缩肩膀,对她一笑,“有点冷,不是吗?” 她想了想才说:“是吧。” 对话又中断了。三明治也吃完,她摸出烟盒,把最后一支香烟夹在指尖。烧伤的痕迹那么显眼。 “疼吗?我是说你的手指。” 她说:“没有感觉。” 她很按部就班,只给出被询问的回答。酷拉皮卡不想说自己感到了无力,但这的确不是他想要的重逢。他以为会是……好吧,他也没想过重逢会是怎样的,因为他根本没料想到还会见到维瑟拉特。他的情绪和期待全都没有准备好,正要探出头来,却先一步被冰冷的事实浇灭了。 在失意扩散之前,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十三看了一眼他的锁链——还在旅馆房间时,她也做了一样的行为。 是很好奇吗?酷拉皮卡想要问她,在此之前,她却主动出声了。 真难得。箱子自己动了。 “有些关于我的事情,杰……刚才和你做交易的人可能没告诉你,但你应该知道。因为你想要我的眼睛。” 她说着自己的事,语调没有太多起伏,甚至不如念课文的小学生那样感情充沛,仿佛只是在讨论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的治愈能力很强,就算我没有产生至于伤口的意愿,损伤还是会自动恢复。我这么说的意思是,如果你拿走我的眼睛,不用太久它就会长回去——同样的事情,便利屋的人已经试过了,所以我知道。另外,我不清楚怎么才能让眼睛变红,这同样是便利屋的人试过但没有成功的事情。可能我算是残次品,现在退款还来得及。杰……他不让我在交易时说出这种事情,不过现在交易结束了,我觉得可以说了。另外,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很冷,我不觉得冷,当然也没感觉热。我对温度不敏感,这是缺失疼痛带来的副作用,放心,不会影响到我的行动。在穿衣服这件事上,我会参考他人的穿着情况,酷拉老板,你不用担心我会变成奇装异服的人。如果你需要我的眼睛,现在还可以退款;如果你需要的是我,我可以留下来。我不擅长和人说话,也不常进行思考,你只要对我下达命令就好,我会完成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这是她说得最长的一段话,到此为止,已经算是完美地收尾了,可她还是在接着说。 “酷拉老板,我只是想把我的问题全都向您摆明,由你来决定我之后要怎样行动。我对任何安排都无所谓,就是别和杰……”她挠了挠后脑勺,彻底想不起杰斯特这个名字了,“别和他重复我刚才对您说的事情,否则会很麻烦。” 酷拉皮卡有点意外。忽然听她说了这么多,喋喋不休的样子真像小时候,只是说出的话语和无起伏的语调太过陌生。他想,必须思考这番平淡话语下藏着什么意思。 被摘掉后还会恢复的眼睛,无法触发火红眼的原因……天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但有一点是不意外的。 “你不是残次品,也不必离开。” 轻轻地,他用手背触碰她。无力的怨恨几乎要膨胀开来,可一旦注视到她冰冷的眼眸,酷拉皮卡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肺都无法再度撑开,难以呼吸。 “你不是被交易的无名之物。你是……” 枪声。 突兀的爆裂声。温热的血溅到酷拉皮卡的脸上,铁锈味充斥在鼻腔,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反胃感已然不受控地翻上来了。 在枪响之后现状突然变成平铺直叙的碎片。 看到举着□□的男人,一副亡命之徒的慌乱面孔。男人的面孔和通缉令完全一致。男人的背后有追逐着赏金的□□分子。男人试图扫空逃亡之路的障碍。 此刻,阻挡在了男人逃亡之路上的是—— ——被一枪轰碎了头颅的,他失而复得的同胞。 突然在这时候想起了我在第一章作话里忘记写上的预警之小维还挺容易受伤的,虽然想说小维没有痛感应该也不能算是虐女吧但大家还是可以斟酌一下[让我康康](意思是看得生气的时候不要骂我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外号x坦白地说x爆裂声 第4章 首无x□□x你的名字 即便是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形容为“过分突兀”,似乎也还是不够。可是,还能用怎样的字眼用以描绘呢?想不到更多了。 至少在枪响的一秒钟之后,酷拉皮卡的大脑还是处在一种相对空白的状态。他很清楚原因,是他分心了。 分心了,分心地想着维瑟拉特的事,专心地试图用话语填补她内心中未知的空白,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被她的身形所阻挡的身后的动静。 还好,当她的鲜血涂满自己的脸颊时,酷拉皮卡终于回过神来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还好”的事情——通缉犯惊恐的面孔与追逐着他的□□大手足够证明这是一场关乎性命的逃亡。 到底是酷拉皮卡和十三无意之间闯入了这场逃亡的剧目之中,还是亟待延续的亡命之路不小心蔓延到了无辜者处,根本无所谓,根本没人会关心这种事。只要能达成目标,无论是逃亡者还是追逐者,这两方不会在意要怎么踏平路上的小石子。 维瑟拉特死了,就死在他的眼前……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连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吧。举起的□□接下来会瞄准他,酷拉皮卡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要立刻带着她的尸体离开吗,还是杀死那个杀了她的人?以眼还眼,尽管不情愿再杀死任何人,但复仇会是合理的杀戮。 或者,他应当…… 有什么在动。 意识到这一点,并非是看到了什么,而是感触。 酷拉皮卡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淌过的触感,清晰而明确,绝不是血液伴随重力坠落的那种沉重感。而是……截然相反。 沾染在脸颊上的血迹正一点一点爬上去,凝成一团,缓慢地离开了他的皮肤。铁锈的气味正在收缩,回到破碎的身体中。 维瑟拉特——十三号——动了动。 □□的子弹是从她的身后轰过来的,预期之外的冲击力推着她的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仿佛将要坠地。现在她找回平衡了,缓缓收回不稳的身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什么也没摸到。她的头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 还好,撒得满地都是的血与骨正在被无形的力拉扯着回到本该所在的位置,破碎的皮肉重新拼起。无数的裂口合拢,血不再落下。 “如果有人在的话,麻烦告诉我。” 像恐怖片,只有下班半张脸完全愈合的她动了动唇,说, “我的头被打中了,对吗?这里没有人吗?我什么也听不到。哦,对,我的耳朵还没恢复好,听不见也很正常。打掉了我脑袋的家伙还在附近吧?稍等,我来了。” 眼睛还要再过一分钟才能完全恢复吧?也可能会更久,但没关系。 把手伸进风衣里,后背内衬下挂着她的刀,敌人的位置只要展开圆就能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哪怕凭着肌肉记忆也能完成一切。 十三踏着墙面,手中的刀轻巧地劈下去,穿过飞溅的血雨,收割逃窜者最后的吐息。最先愈合的右眼敏锐地捕捉到了□□的踪迹,但举着枪的通缉犯已经不准备再朝她开枪了——他刚才开过了三枪,两次落空,一次击中了她的肩膀,可她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血肉模糊的手臂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到此为止,就算是笨蛋也该反应过来了。通缉犯知道自己没可能拦住她,对他而言活命才是第一要务,还是快逃吧,趁着她那双异色的眼睛还没有看到自己。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真的已经太晚了。他应该在第一声枪响之后就立刻逃离她的视线,拖延到此刻才试图迈步,右腿理所应当般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十三掷出的刀把他的整条腿钉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疼痛是原始的生理反应,随之而来的尖叫与习惯性缩起的身躯也是对痛楚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就算自己感觉不到疼痛,十三还是很认同这一点,并不打算对哀嚎不止的通缉犯抱有“做出这种夸张反应的你真是太没用太软弱了”的扭曲心情。 俯身,拾起落在一旁的□□,十三低着头,垂下的红发遮挡住了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踏着嚎叫声,把通缉犯的挣扎压缩到最小限度。 “是你吗,把我的脑袋打烂了?不承认我也知道,因为我看到了,拿枪的人是你。” “抱歉!抱歉!”通缉犯绝望地拧着身子,在这一刻他依然想活着,“留我一命吧,我会报答你的!不管什么我都可以做,我也一定会跪下来给您谢罪的!我……” 咔哒——是上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求命。 “脑袋受伤很麻烦。思维会因为重伤中断的,脑子都被打碎了我还怎么思考?尽管我平时也不思考就是了。抛开脑子的事情,眼睛没了就更麻烦了,我讨厌什么都看不见。用圆探测敌方位置很耗费气的。你知道气吗?我觉得你不知道。在我这里,气是重要的消耗资源,我总是很珍惜地用。相比之下没了耳朵活着嘴巴再或者是四肢我都无所谓,那些都不重要。好了,好了,你别叫,现在是我在说话,等我说完就会继续做事了,所以你别吵。” 她说着,不停地在说,仿佛刚刚愈合的大脑必须吐露出这么多的话语,才能重组说话的能力。 “我知道我乱七八糟地说说了一大堆,你不关心也不一定爱听,所以我会把我的重点再重申一遍。我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朝我的脑袋攻击的话是很烦的一件事——对我来说治愈脑袋就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虽然我认为你不一定会记住我说的这些事,因为我一旦开始说很多话就会失去条理性,并且再过十秒钟后我会把你的脑袋轰爆,但我还是觉得很有必要花点时间和你说明一下我的想法。嗯,就是这样。现在我说完了。” “什么?不要——” ——砰。 扳机扣下,子弹出膛,潮湿地面炸出小小的凹坑。 十三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抬起眼眸,赤红的右眼从碎发的间隙中窥探,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酷拉皮卡的身上。她拿着□□的手动了动,枪口抬起了几寸。 自己是不是会成为这把枪击碎的下一个目标?酷拉皮卡完全没有在思考这事,他只是在看着她。 没有伤口,也见不到任何缺失。她束起的发丝散开了,披散在肩头,盖住了肩膀处破损的衣物,只剩下这些能够证明她的伤口曾真实地存在过。 所以,便利屋的杰斯特所说的“暂时没有能够夺走她性命的伤口”,所指的是这样的意思吗? 一定有某种尖锐的情绪流进了他的胸膛里,刺刺的。而这绝不是恐惧——他的同胞不会是令人恐惧的存在,也绝不是什么怪物。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会变成这样? 酷拉皮卡很想说点什么。不一定是劝她放下枪的劝说,他也不确定自己要说出怎样的话语。 在此之前,枪口垂下了。 十三松开手,火红眼在□□掉落在地的那一刻褪去绯色。一只老鼠从她的脚下跑过,她大概是没有看到,一脚踏了上去,吱吱声被碾进砖块里。她垂下右手,伸进口袋,摸索着摸索着,掏出了一团揉皱的油纸。 在几分钟之前,这团油纸里还裹着三明治呢。 她的面孔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做出更多表情,伸进口袋里的手继续摸索,摸出烟盒。甩一甩,一支香烟也没掉出来。 现在她终于能露出茫然的神情了,抬起眼眸,看着酷拉皮卡。 “我抽掉了最后一支烟,是吗?” 似乎是在和他确认。 与当下暴戾血腥的场景显得好违和的询问。酷拉皮卡迟疑着点了下头。 “三明治,我也吃完了?” “是的。” “哦……” 十三歪过脑袋,抓抓头顶,接着问,关于火红眼的交易是否已经结束了。 “是你买下了我,对吗?”她确认着,异色的眼眸里漾着一层浅薄的茫然,“不好意思,我忘记你的名字了——脑袋被打烂之前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希望这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十三不确定自己的措辞是否算得上得体,因为她的新老板(疑似)露出了很受伤的表情,明明她现在完全没有在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真怪。或者是自己看错了吧。 想说告辞,但她的新老板(疑似)迈步走来,那很痛苦的表情已经完全收拢,他还能对她笑呢。 “我叫……酷拉皮卡。你可能想不起来了,但我是你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锁链发出微弱的碰撞声,十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一如既往,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你好,酷拉老板。你可以叫我——” “维瑟拉特。” 他忽得打断她,以一种决绝的、不容置喙的口吻。 “你的名字是维瑟拉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首无x□□x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