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率错觉》 第1章 过得精彩 “啪——” “omega?” 凌厉的女声响起,语气里带着些许失望与不耐,单薄的报告被甩在黑胡桃木制成的宽大办公桌上。 冷木香的Alpha信息素裹挟着压迫意味,铺天盖地浸透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身形高挑修长的少年立于办公桌前,闻言稍抬眼睫,目光落向那张盖了章的纸,抿唇一言不发。 没有理会少年的反应,也无需理会。女人语气中带着敲点与近乎不近人情的冷意,漠然开口: “江眇,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即使你真成了omega,该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 “至于其他的,别让我失望。” 话毕,女人起身越过江眇,踩着柔软雪白的水貂皮地毯走出书房,徒留江眇静立于书架制成的阴影中。 空气中的尘埃毫无规律地流动,联动了江眇暗潮汹涌的心神。 良久,江眇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他知道江雁所求为何,也明白她的偏见,看到分化报告的她肯定很后悔没有多找几个情妇,让江氏的产业只能落到他手上。 他粗略扫了一眼被甩在桌上的分化报告,印刷的字体带着疏离的冷意,残酷地将数据悉数展示在他眼前。 这份分化报告有些不太一样,江眇目光一顿,停在了某行字上:“该测试者的信息素会对尚未稳定分化的个体造成损伤。” 江氏的检测机构在联邦内算得上权威,出具这份报告绝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没有江雁的应允,也不会不做处理就递到他手上。 江雁将这份报告给他,目的为何? 江眇的神色认真起来,仔细阅览着这份报告,随着信息的展露,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他把报告随手夹在书架上的某一本书中,转身离开了房间。 过了几天,江雁罕见地准时回到江家,让家庭教师结束江眇的课程,领着他驱车到海城中央的大厦。 江眇的活动范围不大,这两年来也不是没来过这里,但在此之前,他从未发现过隐于大厦角落的电梯。 江雁在电梯前面的显示屏上状似随意地点了几下,电梯门便缓缓打开,发出“欢迎光临”的冰冷机械音。 “跟上来。”江雁的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江眇收回视线,顺从地上了电梯。 真正站到这个空间里,江眇才惊觉这似乎并不是和地面上样式相同的电梯,更像是一间由透明玻璃为墙体的、空无一物的房间。 空间里一片寂静,仅有电梯运行的齿轮声。江雁不说话,江眇也不知道提起什么话题,于是就任由着沉默蔓延。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 脚下传来失重感,江眇注意到玻璃外的景色从黄褐的泥土转变为如深渊一般的墨黑,开始思考他们到底降到了多深的地底。 几分钟后,随着齿轮的咔哒声,他们来到了地底深处。 穿过不太长的走廊,道路两边出现了巨大苍白的骨头,它们向内聚拢,似是要拥抱住行人。 “这是真的吗?”江眇的手指抚过白骨,发觉上面涂了一层透明的防护涂层。 江雁抬头看向白骨的顶端,解释道:“是真的,这是一家由岳鲸骸骨为主架的餐厅。” “餐厅?”江眇疑惑,只是吃饭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预约制餐厅,带你来见世面。”江雁依旧是一副毫无波澜的神色,江眇盯着她看了一会,发觉自己还是看不透江雁莫辨的神色,索性移开视线。 余光中,森然白骨之外深不可测的海洋里突然亮起细碎的光,吸引江眇侧头看去。 身姿曼妙的人鱼甩动着长达三米的巨大鱼尾,游曳之处卷起如绸缎般的泡沫,幽蓝的鳞片在深海中闪着微光,鱼群跟着人鱼的轨迹起舞。 在此之前,江眇只在童话书亦或者是一些真假参半的轶闻里听说过人鱼,却从未亲眼见过如此魔幻的神话生物,一时间竟有些看直了眼。 “假的。”江雁瞥了一眼江眇呆愣的模样,淡淡开口打碎了他关于人鱼的迷思。 江眇回过神,继续跟着江雁前行,怎么想都想不通其中关窍,鼓起勇气询问:“既然是假的,那么这个表演的运行原理是什么?” “海洋是人造的。”江雁脚步未停。 江眇总算想明白了为什么海城中央的底部竟是深海,深沉的土壤包裹住周围虚假的海洋,逻辑闭环。 精致的餐品被送到桌上,江雁动作优雅,神色从容,随手切开鱼排的动作仿佛艺术品。 将最后一段鱼皮切断后,江雁不咸不淡地开口:“腺体置换手术很成熟。” 这是一项合法,但略微有些违背伦理的手术,用于治疗腺体缺陷,江氏生物在这项领域深耕已久。 江眇讶异,抬起头看向江雁,语调不自觉下沉:“我不想换,并且据我所知,这项手术的成功率并不高。” 江雁语带嘲讽:“omega成功立足于商场的成功率也不高。” “不高,证明还是有概率的。况且我也不一定会分化成omega。”江眇学着江雁切开鱼排,借此缓解心中的忐忑,“我想试试,至少你得等我,等我真的失败。” “别太幼稚,时间不会等人。”江雁冷笑。 “这和时间无关,你只是不信任我。”江眇不服气地低声回应,声音却消散在空气中,传不到江雁耳边。 餐后甜品是一道抹茶奶冻,江眇很少吃这种苦涩中泛着甜味的食物,使他不禁想到对面的江雁,她给江眇的感觉就是这般难以形容。 江雁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翻着终端的消息,似是感觉到江眇的目光,将属于自己的奶冻也推到了江眇跟前。 “吃吧,难得出来。” 正准备吃另一份奶冻,江眇又听到江雁的声音从餐桌那头传来:“想去主城的高中吗?” 向来雷厉风行的江总很少用疑问句,以至于江眇一愣,下意识开口:“为什么?” “去那里,你能拥有更优质的学习资源,更宽广的人脉。”江雁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足以让你一个omega在商场里立足。” 优雅舒缓的乐曲在餐厅中流动,江眇想了好久,等到一曲终了才缓慢而又坚定的回:“待在海城也很好,我想留在这里。” 江雁说:“海城一中在联邦不算顶尖。” “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都被闷在了江家,一去就要去几千里以外的地方,很难适应。我只是想再多体会几年平淡的日子。”江眇垂下眼睫,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奶冻,不急不缓地继续说,“况且,这里……是家,我不想离开。” 江雁不说话了,她用深沉得近乎要洞察一切的目光紧紧盯住江眇,似乎要将他的思想都摄取。 最后一块奶冻吃得食不知味,江雁带着他结账离开。 电梯前面站着高矮不一的三个人。 等待间隙,江眇侧过头观察,分析出他们是和江家一样的AO家庭。 不同于他和江雁之间沉默的氛围,旁边的家庭相处得相当和睦融洽,淡淡的茶香信息素在空气中柔和交缠,昭示着他们关系之亲密。 笑闹间,一块闪着冷光的金属徽章落在地上,年轻的男生后退一步附身去捡,却踩上了江眇的鞋。 “不好意思!!!” 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对面的道歉声同时响起,江眇皱起眉梢,颇有些恼怒地抬头看向对方:“我以为这家餐厅的空间还算大。” 听出江眇话中的含沙射影,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拿出口袋里的手帕蹲下身准备给江眇擦掉被他踩出来的脏污。 “我帮你擦吧。” 没想到对方会作出这么朴素的反应,江眇稍愣之后极快往后退了一步,拒绝的语气略显生硬:“不用了,下次注意点就好。” 男生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不知所措,他的Alpha父亲走过来将他扶正,语气略带责备:“家徽怎么没别好,还有,做事之前要先做足观察再行动。” 家徽?江雁不屑于请人设计这种无用的装饰,但在海城的名门望族中都会请人设计佩戴,昭示家族地位。江眇微微侧目,想看看那家徽的模样。 “叮——” 就在此时,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江眇只得放弃了探究的目光,跟着江雁迈进电梯。 omega轻柔的声音从空间内的另一端传来,循循善诱地教导着。 “阿晏,拒绝了你,不一定是原谅你,也可能是不满意这个结果……” 江眇不自觉地盯着空气中的一点,看着玻璃外的景色开始扭曲变换,出神思考。 江眇有些羡慕他,在人生的十几年间,他从未得到过双亲的教导,都是由家庭教师或者书籍代替了她们的职责,甚至于就在刚刚江雁依旧对他身上发生的事袖手旁观…… 思绪游离间,一抹茶香悄然而至,肩上忽被轻拍了一下,男生面带腼腆地朝着他笑,眼前是亮着屏幕的终端。 “我赔你一双鞋吧,这是我的终端。” 江眇正疑惑为什么男生要用“赔”这个字,他顺着对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被踩出裂缝和凹陷的皮革。 江家采购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质量都很好,江眇不解地沉思:对方究竟有多重才能踩出这样的痕迹?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抱臂旁观的江雁,见她神色未变,没什么反应,才拿出终端与对面男生加了好友。 对面很快就阔绰地打来了几万块,又发了一连串道歉。江眇也不清楚皮鞋的价格,直觉这好像不够买他一双鞋,但还是收了下来。 “靠自己交了朋友。” 回家路上,江雁打着方向盘调侃道。 江眇正思考为什么江家不缺司机,江雁却喜欢自己开车。思绪被忽然打断,顿了片刻才回道:“靠鞋子。” 然后他又补充:“不算交朋友,我不知道他名字。” “社交是必修课。”江雁目不斜视,车头驶向一条狭窄的小路。 “我知道的,我在学校有朋友。”江眇看着窗外,这是他从未途径的一条路,开口问道:“我们去哪?” 江雁选择性地无视了江眇的问句,“你应该学习如何与上流社会的人来往。” 江眇清楚,江雁向来看不起他在学校结识的朋友,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又恢复了熟悉的寂静,车辆还在行驶,拐出小路直达江家的后山。 熄火前,江雁留下最后一句:“但愿你在海城一中过得精彩。” 前期很慢热,很慢热……大概到第10章算在铺垫世界观和人物,第10章后正式进入情感博弈,嗯……你们想看的都会有[狗头] 上下两卷可独立观看,从42章开始是下卷,着急的小伙伴可以跳到42章直接来看追妻呀。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一时兴起,构思得不算久,但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我爱我创造出的每一个角色,所以我想把他们的故事从初见,到相识,相知,相爱,误解再重修于好的过程完整走一遍,陪伴他们走完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节点。 在开文的时候我已经单机存稿了14w字,不清楚这篇文是否迎合市场,是否受人喜欢。 很荣幸第一篇文能够秒过签,也谢谢我的朋友小柯基在我单机码字时候的陪伴与鼓励。 总之,在我写作话的时候,整篇文已经全文存稿了,大家可以攒攒再看。[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过得精彩 第2章 异常的分化报告 三月。清冽馥郁的玉兰香气弥漫于海城一中。 “诶,眇眇。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玉兰格外的香?”聂禾蹦跶在江眇身后,耸动鼻尖,闭着眼睛感受玉兰花香。 江眇下意识轻抚颈后腺体,确认阻隔贴完好无损,不会遗漏出任何一丝信息素,随口回道:“是有点。” 联邦内的高中通常在高一的下学期就通过成绩和志向意愿进行分班。 江眇和聂禾都选了定向型志愿,凭着优越的成绩被分到了同个班级。 一直爬到五楼,两个人都有些微喘。 聂禾趴在扶手上,忍不住抱怨:“学校也真是的,打着什么高楼层比较安静的理由给我们这些好学生优待,明明二楼才是优待嘛,又有空中花园,又爬不累,更能省出时间来学习。” 闻言,江眇瞥了眼聂禾,走到围栏旁望向远处,随口道:“胜在安静,不仅能锻炼身体,风景也不错。” 海城一中坐落于海城中央丘陵的半山腰,坐北朝南。 少了校园内一些低层建筑的遮挡,从这里望过去视野极佳,穿过城区挤在一起的红瓦屋顶能直接看到碧蓝海域。风卷着湿润的潮气,裹挟着玉兰花香穿过走廊,泛起阵阵凉意。 聂禾的想法则朴实得多:“眇眇啊,风景不能当饭吃,这里去食堂都会被累得多吃两口饭。” 只是他忘了江眇不用去食堂。 江眇想到教学楼距校门的距离,无奈道:“我吃饭会更麻烦。” 教室的空气中弥漫着繁杂且未分化的信息素味。 聂禾眼神绕着教室转了一圈,最后选在后排靠窗的通风角落坐下。 江眇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旁边。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聂禾惬意眯眼,颇为中二地将腿翘起搭在桌上,双手懒洋洋地抱着头仰倒在椅背上。 “最后一排,别连人带椅摔倒。”翻书间隙,江眇看着聂禾晃悠的动作,忍不住提醒道。 只是刚沉浸进书中,江眇却听到一阵急促且不容忽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是重物与木头相撞的巨响,震荡在了心间。 “砰——” 江眇的课桌被天蓝色书包砸出了声,一股奇异的,略带侵略性的茶香顺着来人的动作不自觉地往鼻腔里钻。 这股味道清冽又霸道,江眇呼吸一窒,腺体发麻,未分化的信息素蠢蠢欲动,竟与这股香气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应当是与他匹配度极高的信息素。 江眇瞬间警惕起来,蹙起的眉眼疏离,绿眸古井无波,直勾勾地望着不速之客,语气比海城三月的风更冷: “做什么?” “……”见江眇抬头,将书包砸在桌上的少年微微一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脸庞,又望向江眇的淡绿眼眸。 半晌,少年眉宇间火气褪去,春风化雨般绽放出温暖又明媚的笑容。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不妥,他柔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打扰你。只是他坐的位置是我刚才占的,桌肚里还有写着我名字的课本。” 闻言,江眇顺着目光移向了窗边的聂禾,又默默看向刚坐下就被聂禾扔到前面的课本,缄默不语。 “你就是许容晏?”聂禾记得课本上的名字,于是坐直了身体,隔着江眇非常自来熟地站起来捏住许容晏的下巴,左右端详着他的脸。 “长得倒是不错,不过嘛——”他故意拖长话尾,语气得意又轻佻:“这个位置我们江少爷要了,你就只能纡尊降贵坐到前排咯~” “?”江眇疑惑抬头,不想接这顶帽子。 “不,我没有,我不想要。”江眇三连拒绝,站起身收拾书包:“凡事总讲个先来后到,这个位置还是给你吧。” 他一手拎起自己的书,又伸手去拉聂禾。 聂禾一动不动,拽也拽不动。 “算了,太麻烦了,我只是想要一个靠窗的位置,坐这也行。”许容晏把起身的江眇摁下,提起书包走向聂禾前面的位置。 很快教室里的人就到齐了,随着班主任走进教室,许容晏和聂禾早已聊得热火朝天,刚刚的剑拔弩张早已烟消云散。 江眇抬头看着两人现在一派其乐融融,拿出终端准备搜索几部相关的心理学书籍,试图理解他们这莫名其妙的友谊。 “相信你们来到这个班,都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目标。按以往的惯例,一班不会有太大的人员流动,接下来的两年多,希望大家好好相处。” “……” 班会的内容很简单,结束之后还开了班委竞选会。江眇当了班长,聂禾做了学委,许容晏摇头推脱,剩下的班委尽是些常在同个考场见到的熟面孔。 班会结束之后,班委们被分配去搬书。 “还好我们是定向班,不然那么多书,真的要累死我。”聂禾抱着一摞书,手指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江眇瞥了眼聂禾怀里的书,又掂了掂自己怀里书的分量,明显怀中的书更重,于是无奈道:“嗯,不然聂禾就要被不到二十斤的书压死了。” 定向班只需修习基础课程,学校会为每位学生安排有关意向专业的课程,不需要和非定向班一样领取所有科目的课本,搬起来自然轻松不少。 他们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已然被主流同学甩得很远,前后都仅有寥寥几人。 “对了眇眇…你知道吗?”聂禾忽然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压低声音对江眇说:“我的分化预测报告出来了…” 江眇脚步一顿,鼻尖耸动,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确认没有未知的信息素味后,才转头打量着聂禾:“我到现在都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 在Alpha和omega两类有信息素的群体之间,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两个人在分化之前就能隐约感知到对方的气味,匹配度低的二者是互相觉察不到对方的信息素的味道。 以至于江眇认为,要么是聂禾和自己的匹配度低,要么就是聂禾是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 当然,即使契合度不高,也无法阻止高等级的Alpha和omega感知到他人未分化的信息素。 聂禾抬手想挠头掩饰尴尬,又受限于怀里的书,于是只能尴尬地看向旁边的树:“哎呀…这件事说来也特巧,我老爸不是嫌弃我一整天的都没个正形,往我房间喷了好多檀香,希望我沉稳些。” 江眇顿时了然:“所以你的信息素味是檀香?” 在分化前期,信息素中并不携带任何信号,只能闻到特殊的香味,以至于很多人把信息素和香氛味弄混。 “嗯…”聂禾语气艰难。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浓烈的酒味,炽热的花香,亦或者是晒过的被子上如太阳般温暖的气味……总之不是檀香,这种闻起来温润平和,沉稳深邃的气味实在太不适合他。 江眇倒觉得也没什么,刚好和聂禾的性格正负相抵。于是他问了更为关键的问题:“所以你的预测结果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分化的。” Alpha和Omega分化越早,等级越高。由于檀味香水的干扰,江眇不太确定聂禾分化开始的时间。 但在高一下就已经开始分化,应该是A级以上。 “就…寒假那会儿?出去玩了几天还是能闻到檀香,我那老爸就把我抓去做检测报告了。” “特别神奇的是……”聂禾试图制造悬念来吸引江眇的注意力。 然而江眇并没有被他调动情绪,“是什么?” “报告预测我有51%的可能性分化成omega,有49%的可能性分化成alpha。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我也觉得!所以我换了两三家医院,得到的都是这个结果。” 这确实不多见,预测报告的结果都会有一个明显的第二性别倾向,从而让家庭制定比较明确的培养方向,像聂禾这样近乎平分的结果,只能到分化后期才会见分晓了。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帮你重新出一份预测报告。”江眇思索着能为聂禾做些什么。 江家是以生物产业为主要导向的企业,关于信息素的研究会比一般的医院和机构更加深入透彻,预测结果的准确性也会更高。 “不用不用,过段时间就知道了,我不着急。”聂禾赶紧摆手拒绝,动作间却碰到了怀里的书,哗啦将书撒了一地。 “诶!我的书——” 一阵风吹过,身形高大的少年越过江眇,俯身帮聂禾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书。 江眇又注意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茶香,他不自觉地想靠近香气的源头。 “学委,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了自己的书?”是许容晏带着调侃的声音。 聂禾动作极快,把刚捡起来的书卷成个筒,对着许容晏的头轻轻一敲:“我不仅要放火,我还要压迫民众,让世界都臣服于我的脚下。” 很符合聂禾风格的一句话,江眇抱着书继续往前走。 “臣服什么的先放一放,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带你去看看脑科。”许容晏从身后传来,他轻松格挡,把整理好的书塞回聂禾怀中。 “我真的要生气了!”聂禾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抱着书追着许容晏跑。 许容晏动作灵活,躲避着聂禾的追击,嬉闹间超过了江眇。 令人舒适的茶香彻底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 江眇心中惘然,站在原地片刻,看向两人远去的背影,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那一摞书,形单影只地走回教室。 聂禾这个名字其实是我脸滚键盘打出来的……由于太对不起他了,给他安排了很完整的人设和故事,当然不会脱离主线[狗头] 大家可以猜猜聂禾的分化报告和主线到底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异常的分化报告 第3章 棉花糖味Alpha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奇怪动作的?”聂禾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眇在实木地板上做着各式各样的热身运动,也尝试着跟着跳了跳,像断了条腿的蛤蟆,模样十分滑稽。 “教练教的。”江眇随口答道,又瞥向聂禾歪七扭八的动作,无奈道:“把一个动作学会,达到热身的目的就可以了,没必要每个动作都做。” 聂禾呆呆地哦了一声,“话说眇眇你怎么知道要带衣服啊?还帮我带了,呜呜呜,眇眇我好感动啊,你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一边说着,他将衣服下摆掀起来扇了扇,感慨道:“这运动服透气效果真好!剪裁合身又立体!眇眇你真有眼光!”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穿搭并不能打的尽兴。”江眇蹲下,伸出右腿开始拉伸。 难得周末,许容晏说西郊开了家壁球馆,颇为热情地邀请了聂禾和江眇。 江眇再三推脱,他与许容晏不过是泛泛之交,并不愿答应这场邀约。可聂禾却对这项运动产生了极大的热情,又怕许容晏带的朋友相处起来尴尬,于是死皮赖脸地缠着江眇希望他也来陪着自己。 当在壁球场门口,看到聂禾牛仔裤加白T的随意穿搭时,江眇简直两眼一黑,开始怀疑要不是校服限制了他的发挥,否则在学校里聂禾也会穿这一身上球场。 好在他习惯于未雨绸缪,也对聂禾不太抱有期待,于是叫佣人多准备了一套与聂禾尺码相符合的运动服,否则今天这场壁球赛将会变得……格外诡异。 “班长学委,你们来得真早,等久了吗?”下午一时三刻,许容晏才悠闲地踱步进场,正正好好卡在了约定时间。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脸庞精致得雌雄莫辨,眼尾呈自然上挑的弧度,同样闲庭漫步地往场内走。 聂禾“哇哦”一声,戳了戳江眇的背,压低声音说:“好漂亮的人,像小狐狸。” 说完,他又朝两人大声回复:“没有等很久。” 江眇不明所以,飞速瞥了眼那个生面孔,语气平淡:“我又不瞎。”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会成为我老婆?”聂禾嘿嘿一笑,揽过江眇的肩,拖着他往门口走。 认识聂禾这么多年,江眇对其见色起意的嘴脸已然习惯,甚至一开始聂禾和他还未熟络之时也追在自己身后说着喜欢。但哪次不是囔囔着要追这个要撩那个,最后都没了下文。 这只是聂禾满口跑火车的戏言罢了,最后能不能成都不一定,是以江眇并不在意。 “路上有点堵车,好在赶上了,没有落得个爱迟到的印象。”许容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指向身后的男生,介绍道:“这是我发小,时双木。” 说着又向时双木介绍了江眇和聂禾。 时双木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没好气地嘲讽道:“但你会拥有一个踩点大王的名号。” “诶!你就是时双木啊!久仰大名!”聂禾颇为自然熟地冲上去握住时双木的手,用力上下晃了晃,说:“你就是那个在开学前一天忽然转到非定班让眇眇被许容晏吓一跳的罪魁祸首时双木吗?” 江眇想说自己并没有被吓到,但很想问聂禾是如何在第一次见面就说出如此令人尴尬的话的?他的目光和许容晏默契地相撞一瞬,又很快避开。 时双木的反应也极为惊奇,在江眇和许容晏都觉得他应该解释或者发怒的时候,他却反握住聂禾的手,说:“你就是容晏说的那个特别善谈,一天到晚都在和同桌讲话,以至于老师看不下去叫你上台讲课你还真讲了两节课的聂禾吗?” 江眇扶额,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许容晏也憋不住想笑,他嘴角不断抽搐,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聂禾张了张嘴,有些尴尬,于是他拿起壁球拍,话锋一转,“我们已经热身好了,眇眇先教我怎么打,你们热身完再组队对抗。” 时双木耸肩,接受了这个提议,拉着许容晏去一旁的空地活动筋骨。 “我很佩服你。”教到一半,江眇看着聂禾奇形怪状的动作,突然开口。 “嗯?为什么这么说。”聂禾将壁球重重拍在地上,借助地面的反击力将壁球捡起来,又抛向天空。 球拍与球在空中完美擦肩而过。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说不会壁球是在谦虚,结果是真不会。”江眇目光复杂地看着球落在地上滚动。 “这有什么好谦虚的?不会就是不会。一回生二回熟三如会贯通四人球合一。”聂禾毫不气馁,捡起球又要抛起,“我记着规则呢,不会拖你后腿。” “我们好了,开始吧。”许容晏气定神闲地走过来,点着下巴思忖道:“我和双木都打了好几年壁球了,会不会太欺负你们?要不我和双木拆开重新组?” “不用。”江眇不是很在意聂禾会不会拖后腿,他更在意的是和不熟的人组队,会觉得不自在。 江眇和许容晏站在东半场,聂禾和时双木去了西半场。球被许容晏一记重击飞到了西边,江眇顺着望过去,意外发现时双木身形修长,看上去身量较聂禾高些。 他的目光与江眇碰撞一瞬,接着眉眼一弯,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顾盼生姿,随即一个利落的反手接球,抢在聂禾行动之前将球打回墙上。 球又弹向东边,聂禾情绪高昂:“诶!好球!江眇快点动啊!!!我们得把这个球抢到。” 飞来的角度并不刁钻,许容晏的脚程无法那么快赶来,于是江眇放任壁球在地上回弹一瞬,调整成聂禾方便接到的角度将壁球打出。 真像聂禾说的那样,他熟悉了之后就没有让球落地第二次。一时间,四个人竟然打得有来有回,难舍难分。 动作间,江眇飞速侧身,露出一截洁白劲瘦的腰,许容晏看得愣神,思绪游离一瞬,被江眇趁机抢走了球。 江眇修长的身形在运动中占尽优势,活动中更显灵活,在场中如龙入海,飞速游掠过许容晏的身侧。 他手臂向后扬起几近夸张的弧度,手腕微折用球拍将球击了出去,被聂禾稳稳接住。 “眇眇好厉害!”聂禾在西半场为江眇疯狂呐喊! 空气中传来一股烤棉花糖的香气,带着本能的攻击性,随着时间的蔓延往江眇身上吸附,攻击着他尚未分化的腺体。 江眇忽然抬手喊停,顺带擦拭了额角的汗珠。迎着聂禾崇拜又担忧的目光,江眇眼睫低垂,轻声说了声抱歉。 “那位棉花糖味的alpha,建议你佩戴阻隔贴。” 丢下这句话,江眇转身离开。 如果有人能看到江眇此时的脸色,会发现他苍白,下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脊背因不适而蜷缩折叠,摇摇欲坠。 后颈腺体处泛起一阵尖锐而直白的疼痛,蔓延到骨髓里,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腺体开始发烫、肿胀,最后变得麻木。 很难诉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蚂蚁爬遍了浑身啃食撕咬,细密而紧凑,又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好难受……好难受。 颈后的阻隔贴被汗浸湿起边,担心体内异常的信息素会对他们造成伤害,江眇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扶着墙走向休息室。 换上腺体贴,江眇视线不自觉看向窗外,与一名身着黑衣的保镖冷不丁对上视线,加之身体的疼痛,他霎时脊背发寒。 好在那保镖只是履职尽责地矗立在窗外,当着毫无人气的摄像头,没有多余的动作。 江雁的监视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这是在提防什么? 身体的不适仍在继续,远离了大汗淋漓的壁球场地,信息素的浓度变低,使江眇得以喘息,调整着呼吸节奏。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茶香,如春风化雨、冰雪消融般安抚住了江眇体内绵麻的疼痛。 “你在这里呀?”许容晏温和的声音响起,随着他的逼近茶香愈发浓郁,腺体的不适顷刻间被缓解。 江眇不言,直起身盯着他看。 只听许容晏轻笑,柔和的目光在江眇缓缓身上巡视了一圈,像是在确认物品的完整性。 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他经常在江雁眼中窥见,江眇心中警铃大响,扶着墙的手指因紧张而泛白。 他同样打量着许容晏,午后柔和的光镀了他的半边身子,虚幻又真实,身边浮动着能缓解身体疼痛的茶香,好像诱人堕落的陷阱:甜蜜而危险。 只听他缓缓开口:“忽然离场,又不告知原因,很难不让人担心。” 不能再被动了,江眇觉得他应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开始分化了吗?” 眼前人抬手抚摸颈后的腺体,江眇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发现在球场上稳当贴着的阻隔贴不知何时被摘下了。 只听他疑惑道:“嗯?班长怎么突然问这个?” 答非所问,但江眇还是往下说:“我能闻到你的信息素味,绿茶香。” 直白地对不太熟的人说出这种话和骚扰无异,可江眇好似一无所觉,语气严肃得好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 “是抹茶,不算是绿茶。” 严格来说,其实抹茶就是绿茶,可许容晏莫名不想这么回答。 “你的信息素,”江眇抬眼看他,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语出惊人:“对我有很强的安抚作用,我们的匹配度可能很高。” 他紧盯许容晏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带着试探:“许家知道这件事吗?” 许容晏的举动太可疑,从壁球邀请到刚刚刻意释放的抹茶味信息素,江眇在试探他对二人之间匹配度的了解,试探他的接近是否别有用心? 许容晏对最后一个问题却避而不谈,目光沉沉地压在江眇身上:“班长,匹配度这类话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算是骚扰。” 江眇微蹙起眉,对话的发展不由他掌控,于是继续抛出诱饵,不退反进:“我只是在陈述一个生理事实。理论上,任何茶类信息素与我的匹配基线都不会低。” “好吧。”许容晏无所谓地耸肩,只是语重心长地说:“关于匹配度的话题别随意提起了,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显然不想接住江眇的试探,或是已经确认了什么,没等江眇再次发问就重回球场,不再多言。 若要说利用,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吧? 这么可爱的棉花糖味Alpha确定不来上一个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棉花糖味Alpha 第4章 关于未来 “先动优势,是指企业或个人通过率先行动占据市场或领域主导地位以获取持续竞争优势的现象。其来源主要包括技术专有和技术领导、资源先取、成本优势等……” 台上的讲课声滔滔不绝,玉兰香气柔和了感官,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教室,斜斜落在江眇肩头,给他周身镀了层朦胧的光。 许容晏百无聊赖地趴在桌面上,脑袋微微歪向身旁的江眇。 见对方正低头专注于手中的事,指尖还夹着支笔轻轻晃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想到居然能在商科班碰到你。我还以为班长会想申请信息素学。” 刚从浅眠中醒来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又裹着大梦初醒的慵懒,像团柔软的棉絮。 江眇手中的动作未停,笔尖在纸上划过细微的声响,只淡淡应了声:“嗯,也申请了。” “?”许容晏直起身,凑到江眇旁边看着他正在做的题,扫了一眼,不可置信:“你是准备申双学位?” 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在高中阶段去攻读双学位,定向班的课程原本相当轻松,只需修习基础与专业科目。然而,若想攻读双学位,课业难度便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加之联邦疆域辽阔,为此特意规定:一人修读双学位,必须限于同一所学校。此举既是为了便于管理,也是为避免学生将精力耗费于两校之间的奔波。 “嗯。”江眇落下一笔,随手翻开下一页,视线始终没离开纸面,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身旁的人。 淡淡的茶香萦绕在身体周围,像一双无形且柔和的手,悄然间抚平了江眇因习题产生的烦躁,这股抚慰感让他本能地警惕。 “你不听课吗?” 说到这许容晏就精神了,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这些我之前就学过了,对我来说啊,上课就是来玩的。” 江眇的笔尖顿了顿,抬眼扫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那你可以找点其他事做。” “还有,你味道很大。” 高匹配度的弊端就在这里体现,他明明已经贴了最高规格的阻隔贴,却还是被江眇闻到了…… 他撇了撇嘴,悻悻地摆正身体坐回自己的位置,随手拿起桌上的课本,却没心思看哪怕一个字,眼神早飘到了窗外的玉兰树上,开始漫无目的地神游。 其实许容晏算不上那些世家里真正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从十二岁那年起,家里就有意无意地教他商场上的博弈技巧,带他去听各种行业讲座,连现在课本上那些拗口的专业名词,他都在心里反复琢磨、演练过千万遍。可再熟悉也无施展之处,理论知识不过是纸上谈兵,实操的机会更是难以把握。 “眇眇你怎么和许狗坐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吗呜呜呜——” 聂禾本想趁着课间来找江眇聊天,没想到刚进商科班教室就看见本该是自己的位置上坐了许容晏,当即垮了脸,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江眇身边,胳膊直接往人肩上搭,那委屈巴巴的哭腔差点没把教室屋顶掀了。 江眇扫过教室里仅有的几个课桌椅,嗅着由对方动作带来的淡淡檀香,把聂禾的手从自己肩上拍开:“教室的座位数量是按人数摆放的。” “没办法,谁让我来得晚,只剩班长旁边有位置了。”许容晏站起身解释,刚想多说两句,就被聂禾顺势揽过肩:“容晏,我们去找小时玩呗,不知道他们非定班这会儿忙不忙。” 许容晏就这么被聂禾拖走了。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到非定班门口,恰好看见时双木正低头跟一个女生说话。 “有情况。”聂禾反应得快,立马捂住许容晏的嘴,拽着人往教室后门的阴影里躲,以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位置观察着时双木。 “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时双木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绅士感:“能帮到如此美丽的你,是我的荣幸。” 女孩红着脸抱着那沓作业走了。 聂禾适时走了进去,双手摁在时双木的课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语气却带着点阴阳怪气的调侃:“小时还真是受人欢迎。” 时双木轻笑,毫不在意聂禾语气的不对劲,只是用折扇揉乱他的头发,“你们怎么来了?” “待不住待不住!”聂禾立马垮了脸,伸手扒拉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一脸苦大仇深:“你是不知道我们机械设计有多安静,连口气都不敢大喘,快憋死我了!想着来你们班转转透透气。” 机械设计,一个需要高度专注与绝对精密的学科,以至于教室里尽是些孤僻或沉默寡言的人,不是对着图纸皱眉,就是抱着模型发呆,一个个比老学究还沉默,好动的聂禾坐在其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时双木觉得以聂禾的性格选这个专业和自讨苦吃没差别。 “不辛苦,虽然同学闷得和什么一样,但机械本身就足够有趣,总得来说不是太无聊。” “你为什么选机械设计?”许容晏好奇。 海城一中的门槛高,若非家世显赫家境足够优越,于海城拥有盘根错节的权脉与根基;就是天赋卓然,靠着天赋与努力在万千对手中脱颖而出,争得这所学校的入学名额。 聂禾与江眇交好,他们都默认了聂禾该是不显山露水的前者,这类的家族一般会对后辈有较严格的规训,不会轻易允许他们选择对家族发展无益的专业。 就像许家,纵然没把权力份额分给许容晏,却依旧要求他深耕商科,丝毫不肯松懈。 聂禾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故作深沉:“比起跟人猜心思,我更信齿轮咬合的分寸,转多少度,走多远路,都明明白白写在图纸上。” 时双木投来怀疑的目光:“你看上去不像是讨厌和人打交道的那类人。” 聂禾这个人挺好懂,说到言不由衷的话就会下意识半眯眼睫,像鸵鸟把头埋进土里一样,掩饰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 “好吧,我承认。”聂禾幽幽一叹:“其实是因为学这个比较好讨生活,我又不像江眇有那么大的集团等着他继承,只是一个贫穷困苦的小老百姓罢了。” 时双木扫过聂禾的脸,狐疑地眯起眼尾,随即冁然一笑,踹了他一脚:“说实话。” “干嘛踢我!我就是比较喜欢做机械模型而已嘛!”聂禾终于招了,双手作投降状,求饶道:“诶你别说,双木这一脚给我踢得蛮爽,嘿嘿。” 时双木无言以对,他从未见过聂禾这类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人。 一旁的许容晏不忍直视,缓了好一会才艰难开口:“我家有挺多机械模型,你要是喜欢可以来我家研究。” 许容晏的话提醒了时双木,他一拍聂禾的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哦,数着日子你也快过生日了。” 去年他送许容晏的就是一个飞机模型。 “生日?你生日什么时候啊,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怎么没和我说?罪加一等!” 聂禾口中的认识那么久,看来是指不到两周。 许容晏嘴角抽了抽:“就在这周五,不过你也没问我啊,我好冤枉!” “不过这次我准备请定向班里的所有同学来我的生日宴,双木,你到时候也来吧。” 时双木摇头:“算了,这场我和你们又不是一个班的,去了也不自在。” “许狗我好感动呜呜,你也准备邀请我吗!你请客我肯定奉陪,但江眇很难约的哦,认识四年了,他从来没陪我过过生日。”聂禾来了兴致,但转念一想,江眇肯定不会来,又觉得有些可惜。 “是么?”许容晏垂下眼睫若有所思,随即笃定道:“江眇一定会来的。” 放学之前,许容晏将一封黑色带着细闪的邀请函放到了江眇桌上。 江眇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许容晏,淡绿色的眼眸浮起一丝疑惑:“怎么?” “这周末我生日,不知班长能否赏脸来参加?”许容晏看向江眇,静静注视着自己在对方清澈瞳孔中倒映着的身影。 “好。”江眇没说多余的话,对他而言,学习社交的机会并不常有,更何况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他也想知道许容晏是真的纯良,还是图谋不轨。所以爽快答应,低下头将邀请函随手夹进书页。 “……”许容晏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恍惚。他原本准备了满腹说辞,却没料到江眇答应得如此干脆。 “你居然答应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聂禾惊呼,接着语气变得哀怨,阴恻恻地在江眇耳旁低语:“之前我怎么请你,你都不来的——” “眇眇,我特别难过!”聂禾开始闹了。 “嗯,对不起,下次你叫我,我也会去的。”江眇应对聂禾可谓是轻车熟路,诚恳道歉。 与聂禾相熟的这几年,正是江雁对她管控最为严格的一段时间,以至于江眇不断错失给聂禾过生日的机会,直至近几个月江雁对他的管控才略微放宽。 ——周五晚上的行程就这么敲定了。 窗外,三月的玉兰正开得亭亭。初春的风掠过树梢,捎来若有似无的香气,几片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进窗内,轻轻落在江眇摊开的书页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拂去,只是任由那抹纯白点缀在墨字之间。 许容晏的视线从花瓣移向江眇沉静的侧脸,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们眇眇真是勤奋努力又聪明!小许也像一条很会演戏的狗。小聂小时也很聪明,一堆聪明人聚在一起竟然是在聊降智小话题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关于未来 第5章 刹那心动 华灯初上,日色渐晚。 车停进了位于海城最繁华地段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车门被拉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雅洁净的气味,戴着白手套的侍从微微鞠躬,将手摊到江眇前面。 “不用,我自己来。”江眇摆摆手。 他抬眼,以往来参加宴会,大多从一楼的门厅进入,倒是没来过地下。 周围并不像大多数停车场一般昏暗,反而在角落放置排列了一些由石膏塑成的狮子雕像,其上顶着淡黄的灯,足以照明又笼罩着一层神秘感。 电梯就在旁边,周围摆放着几盆鸢尾花,用来净化空气。 说明来意之后,侍从用手挡住电梯门,接着侧过身为江眇让出一个可以通过的通道。 电梯的灯光也是暖黄,镜子的反光在空气中折射出炫目的光晕,稍不注意就会坠入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叮——”上方跳动的数字停留在24。 江眇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聚餐并没有结束,大家正起兴。 “江眇,这里这里。” 江眇循声望去,远远地看到聂禾朝自己挥手,在仅有优雅钢琴曲和低声交谈的餐厅里尤为突兀。 他无奈地扶了扶额。 餐厅桌椅的摆放雅致,大多位于落地窗边,少数几个比较大些的桌子围绕着中央的钢琴摆放,身着白色轻纱的钢琴家悦动着手指弹奏,无论哪个位置都能享受到一场视听盛宴。 聂禾位于餐厅的边角落,需要绕过好几桌才能到达,但胜在风景不错,一眼将海城尽收眼底。 “你终于来了,我快成为望眇石了,你是不知道,这里的人我都不熟,要不是饭菜实在太好吃,我根本就待不下去。”聂禾低声抱怨。 桌上的摆盘很精致,或许是聂禾独居一隅的缘故,服务生并没有同其他桌一般固定菜式,而是给了他一个菜单,便于聂禾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 “聚会不就是这样吗,许少爷请客,你吃得尽兴就好了。”江眇落座,手撑着下巴看向那些推杯换盏间聊得正欢的同学。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也不知道这少爷是不是有钱没处使,来这过生日聚会。”聂禾嘟囔:“我人都认不全。” “结交未来生意伙伴的途径罢了。”江眇摇晃着酒杯里的酒,给这场生日聚会下了定义。 许容晏坦然自若地游离在各桌之间,余光中不经意撇到刚下电梯,已经迟到了一会的清冷身影,不着痕迹地结束了话题。 “班长!”许容晏笑着朝角落走来,顺势把手臂搭在了江眇身后的椅背上。 “怎么这么晚才来,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太近了。 许容晏的近乎半包围地拢住江眇,淡淡的茶香由上往下蔓延到江眇鼻尖,Alpha的躯体散发着无法忽视的热意,随着对方的靠近,茶香愈加嚣张。 江眇觉得腺体有些发热。 “家里管得严,有饮食指标和固定的就餐时间,打扰你兴致了吗?许同学。”江眇解释道,身体往远离许容晏的方向微微倾斜。 “是这样啊,那也没有办法。”许容晏了然,失望了一瞬,紧接着又兴致勃勃的问:“我们等下要去唱歌,你会来吗?” “会的,家里不会管得太严,许同学不用担心。”江眇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递给许容晏,“生日快乐。” 一个简单到无趣的包装,许容晏接过的时候想。 “谢谢班长,我就不客气啦。” “这里有一些娱乐项目,班长和学委可以去消遣时光,跟侍从说一声,他们会带你去到相应的楼层。八点半在六十九楼见。” 话毕,许容晏收回搭在江眇椅背上的手,朝刚刚一直在呼唤他的同学走去。 聂禾终于能说上话:“我们小眇怎么还亲自送礼?你是不是看上他了?那我怎么办啊?不对,我好像真受到忽视了!” “许容晏家族有钱有势,我恰好趁此机会练习怎么和这类少爷交际。”江眇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至于忽视,应该算不得,毕竟我迟到了这么久,作为东道主总归会有些不快,还好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眇慢悠悠地将酒杯指向钢琴旁的一桌,杯中红酒随着动作向那处倾斜,“那桌和许容晏也不太相熟,基本上都是特招生,他就不去找他们交谈。” “你的观察力每次都让我叹为观止。”聂禾嘴巴微张,双手不自觉地鼓起了掌。 江眇点评:“毕竟你成绩好是把天赋全点做题上了。” 其他方面一点也没沾到成绩的光。 “啊啊啊!江眇!” 他反应过来,直起身试图越过桌子去捏江眇的脸,却被对方后撤躲过。 “好啦。”江眇拦住聂禾在空中的手,轻拍安抚,“去逛逛。” 百般无聊,奢靡豪华的大楼江眇已经逛过无数次,聂禾也提不起兴趣。 推开包厢门,霓虹灯带在暗场里织出光晕,有人轻轻跟着旋律哼歌,间隙中有骰子碰撞杯壁的脆响,里面气氛正热烈。 淡淡的茶香混淆着啤酒的麦芽香味闯进鼻尖,许容晏若有所感,抬头看向江眇。 “班长学委来啦?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江眇语欲托拒,却被更快的声音压了回去。 “好啊,我都没见过眇眇玩真心话大冒险,我们一起玩吧。”聂禾露出坏笑。 沙发软凳间已经没什么位置了,聂禾拉着江眇坐在他和许容晏之间,伸手去够桌上的啤酒。 “班长学委,来晚了自罚三杯啊。”有人搭了把手将啤酒递给聂禾。 “……我不喝酒。”江眇看着递过来的淡黄酒液,小弧度摇了摇头。 聂禾揽过江眇的肩,吹了个口哨,仰头将啤酒饮下半瓶,“我帮眇眇喝了,他家里管得严。” 如此干脆,起哄的同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骰子晃过几轮,江眇终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摇到了最小的点数。 “嚯!班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不能喝酒,江眇被迫地选了真心话。 “运气真好,我骰了个最大的。”坐在一旁的许容晏打开骰蛊,三十面骰的顶部标记着数字29。 他托着下巴沉思良久,才轻声提问:“你最近一次心跳加速是因为什么?” 一个很常见的问题,甚至常见到有些无趣,但胜在轻松安全,不过分探究**,却也不会让同玩者失望。 迪斯科球的彩色碎光炫了江眇的目,许容晏微微前倾替他挡住光晕,江眇微微蹙眉作思考状,大家屏气凝神看向他。 “大概是……一个小时前?”江眇转头看向身侧人,“我来得晚,还以为许同学是因为我的迟到来兴师问罪的。” “我的交感神经系统被迫受了刺激,导致心跳过速。”江眇从生物的角度认真地回答了许容晏的问题,一板一眼,有理有据。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眇你真的是不开窍啊!”聂禾被江眇的回答乐到了,笑得直拍大腿。 许容晏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这个回答很符合班长的性格呢。” 酒酣耳热,聂禾不胜酒力,软趴趴靠在江眇身上,双手缠住江眇的右臂:“眇啊,你什么时候学的影分身,居然不告诉我,好不仗义。” 一个醉鬼。 江眇无奈,把聂禾从自己身上拉开扶正,又递给他一杯果汁,打开终端看了眼屏幕上的数字,起身致歉。 “大家玩得尽兴,我先走了。” 气氛正值浓烈,众人虽有不舍,却也不好强留。 “我送你吧。”许容晏起身,拿起旁边的薄外套穿上。 出了包厢,走廊的穿堂风吹散脸上被酒气熏出的热意,许容晏就静静走在江眇身侧,替他挡住了微凉的风,意兴阑珊。 “班长家中的规矩还挺多的。” 确实多——为此还迟到早退了身边人的生日宴。 江眇揣摩着许容晏话语中的意图,一时不太确定他这句话是何用意,索性一言不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但少年并不如往常般健谈,高大的身形挡住灯光,在走廊中投下淡漠的投影,每一步都迈得极大,直至目送江眇上了车才再次开口。 “一路顺风。” 江眇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车拐过几个弯绕到湖边的三层红墅,他看见了一楼客厅里依旧明亮的灯。 逃不过,他叹了口气,认命般走了进去。 穿过玄关,江雁正坐在沙发上浏览着时事新闻,灯光衬得她的眉眼愈加深邃,听到动静侧目过来:“今天去海际了?” “嗯。” “参加同学的生日宴?挺好,你也是时候学些社交技能了。” “有在努力学,妈妈呢?” 还未等江雁回答,一个柔和的女声兀然响起:“我在这呢,眇眇才回来吗?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却不小心睡着了。” “现在应该很晚了吧。”随着声音主人的接近,江眇听到脚踩在地毯上发出的窸窣声。 还未见到来者的脸,江雁就起身上楼,拦住了拐角即将下楼的那道纤弱身影。 “他安全回来了。” “安全就好,那…我们先上去休息了。”柔美的声音顿了顿,又朝楼下喊:“眇眇晚安!” 目光跟随着上楼,看着两人逐渐隐入黑暗,江眇在原地站了一会,轻声开口。 “晚安。” 他蹲下身将刚换的拖鞋放在楼梯处的鞋柜中,赤着脚踩上了楼梯。 从楼梯口开始,一直有奢华光润的水貂皮地毯铺着,一直蔓延到二楼和三楼。目光所及之处都被铺满了柔软细腻的毛毯,连墙角也做了防撞处理,装上了无障碍扶手。 红墅隐入夜色,黑夜如同巨兽吞噬一切未名思绪,张开巨口将人拖进梦乡。 小许小江先拉扯再试探 这算小江A上去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刹那心动 第6章 祝你释怀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镀着金边,空气中浮动着冬日玫瑰的奢靡冷香,将信息素悄然掩盖。推杯换盏间,满目皆是纸醉金迷,宾客们言笑晏晏,声音被密厚的地毯和天鹅绒窗帘温柔吞噬,整个大厅沉浸在一片温文尔雅的喧嚣中。 今早江雁罕见地传唤了他,安排他出席这场由名门望族精心编就的华丽聚会,为让他扩宽人脉,混个脸熟。 并没有引路人。江雁挽着林珂在舞池的另一端与他人谈笑风生,徒留江眇孤身只影地站在舞池边缘。 江眇漫无目的地踱步于宴会厅,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找哪些人交谈、该站在何处、甚至连长桌上摆放的精致糕点究竟能不能吃都不清楚。 他记不住人脸,索性放任自己漫无目的游荡,等着某个路过的好心人注意到他,主动与他开展一场于他来说并不熟稔的社交。 一颗修剪得饱满的冷杉树突兀出现在视线里,深绿色的针叶层层叠叠,枝桠间缀满稀碎的金色星光,将那一方天地都染得温暖。 在这个时节放置一颗圣诞树属实罕见,冷杉树有些孤寂地待在角落,江眇准备过去陪陪它。 待江眇凑近了,才看清树下堆叠着的那些色彩斑斓的色块是大小不一的礼物,它们被各种高奢品牌的logo或小众而精美的盒子包装着,宛若神话中巨龙从各处掠夺而来的宝物。 一个蓝丝绒盒子忽然攫住了江眇的目光,好像有些眼熟。他蹲下身凑近观察——是他昨晚送给许容晏的生日礼物。 还未等江眇验证自己的猜想,一道带着答案的熟悉声音就从头顶响起,对方的身形覆盖住了大部分光线,将江眇拢进一片独属于他的阴影里:“咦?没想到我的两次生日宴,班长都会来。” 江眇直起身,整理因蹲姿而有些褶皱的下摆:“嗯,好巧,我也才发现这场宴会是为你办的。” “你在看我的生日礼物吗?”许容晏向前一步,抹茶香气扑面而来。 正当江眇觉得两人即将要碰上的时候,他却蹲了下去,从礼物堆的顶端拿起一个看上去很简朴的牛皮纸袋。 江眇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从纸袋中取出了一把手工打制的匕首。 许容晏把匕首捧到江眇眼前,转动着炫耀。 匕首刃身泛着月光般的哑光,密布流水样的大马士格纹,黄铜护手雕琢着蔓草图样,深深嵌入温润的紫檀木柄,木柄曲线完美贴合许容晏的掌心,末端镶嵌着一颗与他瞳色一般深邃的墨玉。 “这是我父亲们为我做的生日礼物,好看吧?” 江眇心中微微一动,在般世家望族中,极少会有人为孩子亲手准备这么用心精致的礼物——多数时候,他们不过是挑选一件昂贵的物品稍作敷衍,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从不会为生日的主角真正费心。他们太忙,能用金钱买来的仪式感,总是更省事些。 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日从来不只是生日。它是人情往来的工具,是交际应酬的舞台,唯独不是被真心对待的纪念日。 “很用心的礼物,许少爷挺幸福的。”江眇语气平静,却带了丝难得的羡慕。 “嗯,我也很喜欢这个礼物。”许容晏眸光温柔地抚摸着匕首,将它重新放回纸袋里:“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宴会里其实有不少有趣的地方。” “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我打算自己转转。” “那你想跳舞吗?”许容晏略微躬身,向江眇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微抬,带着恰当好处的尊重。 “我不太会,谢谢你的好意。”江眇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项需要学习的技能。 许容晏眸光黯淡下去,语气染上遗憾:“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以江眇的家世,怎么可能不会交际舞?许容晏知道,这只不过是拒绝他的一个托辞。 目光追随着许容晏走向舞池中央,看着他绅士地搭上了一位貌美omega的手腕,江眇忽然觉得流动的空气停滞了,闷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由此来看,以许容晏的家世,没必要蓄意接近他。反倒是他太过敏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转身走向二楼的阳台,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一直到一阵清冷的风吹动他的发梢,空气才重新涌入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微苦檀香乘着夜风闯入了他的鼻尖,江眇微微一怔,循着信息素的气息走向香气的源头。 月光皎洁,两道人影在月下交叠,似是在说些密话,寂静的阳台上传来少女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不是聂禾,江眇有点失望,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聂禾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场宴会中。 正当他转身欲走,又一股熟悉的,甜蜜的,略带攻击性的烤棉花糖味Alpha信息素淡淡地从交叠人影间传来。 江眇一顿,驻足观察,逐渐将其中一个较为高大的身影与前不久壁球馆中跃动的少年重合起来。 不熟,还是不去打扰为好。 这么想着,江眇默默走回别墅内部。 从侍者手中端过一杯果汁,他倚在二楼的廊台边,淡然俯视下方翩跹起舞的宾客。 舞池里人影交叠,侍者来来去去,大家似乎都有事情可做。 “看来你真的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许容晏的声音突兀在身侧响起。 江眇目光并未偏移半分,继续望着舞池,这才发现其中早已不见许容晏的身影。 “嗯,有些无聊。” 淡雅的茶香凑得更近,江眇搭在栏杆上的指尖轻轻一动。 “那我陪你一起无聊。”许容晏把自己的果汁与江眇的碰了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学着江眇的样子将双手交叠放在栏杆上,目光投向舞池,余光却始终落在身侧之人的脸上。 江眇身上有种矛盾的神秘感。他分明少言寡语,疏于交际,却偏偏赢得了全班的尊重,与最好动跳脱的聂禾成了好友;分明目标清晰,步履坚定,却在这场宴会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无处落脚的迷茫,像一艘失了罗盘的巨轮。 “你应该已经分化了吧?是Alpha。”江眇突然开口,语气笃定。 虽说能闻到茶香,但他还不能分辨出许容晏是否分化,不过从方才那位与许容晏共舞的omega反应来看,许容晏已经分化成了等级很高的Alpha。 “嗯?是的。”许容晏微怔,没有想到江眇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坦然地承认了。 他夸赞道:“班长的观察力还真是令人惊叹。” “没必要在这也这么称呼我,叫名字就可以。” “江眇。”许容晏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江眇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掠过舞池中一对相携的身影,半晌才缓缓开口“那是我妈妈,一位失明的omega。” 许容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对形影不离的爱侣。 “我的名字是母亲为她而取的,为了表达对我妈妈的深情厚谊。” “那你母亲还真是个情种。” “呵…恰恰相反,我妈妈情深不寿。”江眇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嵌入掌心。 许容晏虽不解其意,却也不好过分深究别人的家事。 钢琴的旋律适时响起,填满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待一曲终了,江眇悠悠感叹:“你真幸福,我好羡慕你。” 许容晏歪头:“嗯,我的父亲们非常相爱,他们很爱我,祖父母也很器重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固然很幸福,但你不该认为幸福只有这几种模样,它不该被局限在某几种形式里。” “从来没有人为我举办过生日宴。我的生日在春节前后,大家都很忙,连朋友们也各有各的事。” 江眇极淡地笑了笑,“虽然,我本就也没有太多朋友。” 拥挤人潮中的独行者总难免伤春悲秋。江眇觉得自己就像那座被缀满华贵珠翠的玻璃展台,在众人的艳羡中陈列着精美的珍宝,但当展览结束,所有的装饰就会被撤下,什么也留不住,陷入虚无的寂寥。 许容晏抬手唤来侍者,拿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柠檬水递给江眇。 “会有的,生日宴会,还有为你庆生的朋友。” “江眇,只要你想要的,最后都可以拥有。” “那我想要却得不到的呢?怎么办?” “那就祝你释怀。” 话题太沉重了,江眇轻轻吸了吸鼻子。 “我可以闻闻你的腺体吗?” 一个大胆又暧昧的问题,许容晏微微一滞,看着江眇清澈的绿色眼瞳,喉结滚动,过了好一会才点头。 如果是江眇,那就可以——他太过纯粹,不带任何杂念,甚至于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是为了缓解心头的重压,别无他意。 许容晏顺从俯身,方便江眇凑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间,他掀开阻隔贴的一角,释放出更多带有安抚意味的信息素,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茶香里。 “真好,我也想当Alpha。”江眇轻轻喟叹,被温暖的信息素包围着,浑身的肌肉都仿佛浸泡在温水里,轻盈而放松。 江眇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今夜会吐露这么多心事,也许在这片陌生人海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又恰好放下了对其的心防。如同找到了唯一的泄洪口,一切思绪便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无论是当alpha还是omega,你都会成功的。”许容晏声音很轻,轻抚着江眇的后背,似是在安抚一只不安的猫。 “你知道吗?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来乌海庄园,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家族里有这样的房产,也没有举办过这么大的宴会。” 许容晏的语气带上一丝怀念:“以前很纯粹的,只有我的父亲们和朋友一起庆祝,大家都很开心,不掺杂任何利益考量。” “是因为被太多人注视着,所以不习惯吗?”江眇问。 “不全是。”许容晏轻轻摇头,下巴无意间蹭过江眇柔软的发顶。 “分化成Alpha之后,祖父母开始真正重视我。可那目光里包含的期待太过沉重,我有些受不起。” 有些话本该埋在心底,永不见光。但此刻,或许是江眇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与他遥相呼应。他们彼此交换筹码,巩固情谊。 你的安慰是真心还是假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祝你释怀 第7章 四月葬礼 四月的天,竟泛起了一阵倒春寒。连绵的冷雨下了整整三日,将海城浸透在一片灰蒙蒙的湿气里。 自那场宴会后,许容晏把座位换到了江眇的前面,靠窗的空位上叠着他和聂禾的书包,桌子上也散乱堆着聂禾那些金属与螺丝组成的机械零件。 一个平常的午后,许容晏接了个电话就开始消沉,连聂禾卖力扮的鬼脸也只能换来他嘴角一抹转瞬即逝的、勉强的笑意。 时双木也被聂禾拉到定向班的教室,默不作声地站在许容晏旁边陪着他。 “容晏啊容晏,你都叫这个名字了,开心一些好不好。”聂禾不知道第几次拿出新奇的小玩意在许容晏面前晃,对面的人却依旧神色凄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尊敬的、已经分化的s级Alpha大人,求你多赏赐点安抚信息素给我们容晏吧,他都快碎了。”聂禾真的没招了,他扯着时双木的衣摆哀求道。 “…教室里的烤棉花糖味已经足够建一个糖果屋了。”江眇更是无奈,连聂禾都没有办法让许容晏开心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许容晏的祖父,许家基业的构筑者去世的消息如潮水般极快席卷了整个海城,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不怀好意的猜测与蠢蠢欲动的也如野心雨后春笋般悄然出头。 这座矗立经年,深植于上个世纪依靠权钱脉络大厦是否会因他的离去轰然倾倒?本就风雨飘摇的房地产业又是否能够继续支撑起许家沉重的基业?不得而知。 这些事关权钱的迷思对此刻的众人来说并不重要,那太过渺茫且遥远,他们更在乎许容晏近在眼前的哀伤。 “不用管我,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许容晏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传来,原本稍硬的发梢也耷拉下来,好不可怜。 江眇很想像上次许容晏安慰自己那样,让他也闻闻自己的腺体——高契合度的信息素能够高效抚慰情绪。但抛开自己还未完全分化,信息素所能带来的安抚效果很差不说,互相嗅闻腺体,实在极度暧昧。 上次只是出于舔舐伤疤的情难自禁,他们之间,不是能坦然做这件事的关系。 所以他只能选择最直接的解法:“要不我叫人送点血清素和多巴胺试剂来,打完之后心情会好点。” “?”聂禾被江眇这简单粗暴的提议震住了:“你怎么不去抱抱他?让他多分泌些催产素。” 时双木觉得这提议好像可行,目光在江眇和许容晏之间来回流转。 “算了,不合适。”聂禾打断,想象了一下江眇主动抱住许容晏的样子,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比昨天从网上看到香蕉和人类有一半的基因相似度时还要觉得诡异。 “容晏,你要这么想…”时双木张了张口,却尴尬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像样的安慰,最后只挤出一句:“总之你想开点。” 许容晏依旧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尊沉默的雕塑。 “让他静静吧,别折腾了。”江眇一句话终结了这场徒劳的安慰。 出乎江眇意料的是,江雁亲自为他请了假,要带他出席许老先生的葬礼。 葬礼在户外草坪举行,遵照许老先生的遗愿,一切从简。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每位宾客脸上凝着化不开的哀戚。 细雨淅淅沥沥,吊唁者手中的黑伞如同滴落草地的墨点,逐渐晕染了整片绿意。 江雁随许家管家走向人群前方,江眇也默默跟随着步入场地。 “嗯?你怎么会来这里。”一道疑惑的声音抑制住了江眇继续前进的脚步。 一股淡淡的烤棉花糖味随话音飘近,江眇辨认出说话的人是时双木。 他不由得庆幸信息素的存在,否则在这一片沉黑的人群里,他根本辨认不出谁是谁。 “我母亲要求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眇回答。 “那你来得正好。”时双木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低声和江眇吐槽“你快去看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打伞,别给他真淋傻了。” “你怎么不去?” “我努力过了,他不理我啊。”时双木无奈至极。 江眇觉得时双木有种死马当活马医的信念感,“他都不理你了,还能理我吗?” “那至少…能让他知道自己又多一个人关心了?” 雨水将信息素冲刷得极淡,但江眇依旧能闻到在空气中漂浮着的那缕湿润的茶香。 顺着时双木的指引找到了驻足于人群角落,静立不动的许容晏。 少年一身熨烫齐整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普洱形状的胸针,身姿笔挺,神色空寂。雨滴将他的发梢往下压,也浸湿了他的衣襟。 “再难过也要打伞。”江眇走上前,将伞倾斜,笼罩住许容晏。 “嗯…只是忘了带。” “怎么不去前面?你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亲人。” 许容晏语气哽咽:“我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想想就丢脸。” “而且祖父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为了他这么难过…” 淡淡的抹茶香弥漫在伞底,从信息素的成分中可以分辨出Alpha重若千钧的哀伤。 “这个胸针很特别。”江眇垂眼看向那泛着银光的饰品,适时转移了话题。 “这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他还按家族里每个人的信息素定制了胸针,上个月当作生日礼物一并送我了。”许容晏抚过胸针表面。 “没想到这么快就戴上了…还是在这种场合。” 江眇分不清他话音里那片潮湿的意味,究竟是来自雨水,还是来自哀伤。 大提琴手低沉婉转的琴声在雨幕中盘旋,音符沉重落在每个人心上。 “感谢各位,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不辞辛劳来到这里,为文远告别。” “他这一生最喜阳光和晴天,可天公不作美,竟不让他最后一程伴着他喜爱的温暖。” “我们相伴四十载,带着悲欢喜乐的回忆都融进了我的骨肉,他将一生奉献在了许家的基业上。”身着羊绒大衣的未亡人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很难想象这位在商场叱咤数十年的alpha竟也会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话筒,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宾客,最后望向那簇拥着洁白鲜花的灵柩。 “他一定很开心,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亲族以外的人愿意记得他。” “现在,让我们在一起,为他默哀。” “不是告别,而是共同记住一道光。” 万籁寂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和雨水打在雨伞上的啪嗒声。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陆陆续续去往远处玻璃花房,葬礼之后的招待会在那里举行 江眇依旧伴在许容晏的身边。 或许是江眇身上传来的温度太过柔和,又或许是在生日宴上双方那场带着安抚意味的邂逅,许容晏觉得他们似乎成了一对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小狼崽子。 “你知道吗,我从未经历过任何亲人的离世。” “我一直放任自己沉浸在家族和睦幻象里,总觉得亲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会永远陪着我…哪怕我发觉自己逐渐长大,意识到他们开始老去,我还是固执地认为他们不会离开,不用经历生死离别。” “可是我错了,死亡是万物终点,谁也逃不开。”他苦笑,“家里把我爱护得太好。” 江眇静静立在他身侧,耐心听着这些汹涌的倾诉。 他懂得保持沉默的分量,不会将他的少年思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会自以为是地用空泛的压力去迫使他不再悲伤。 是一个近乎虔诚的聆听者。 “离别终将到来”江眇轻声说,“于我们而言,亲人仅陪伴人生的短短一程,剩下的路都得靠自己走。” “从此以后,世界两端都会有人爱你。” “但我只是自私地希望离别的时刻能来得更晚,至少要亲眼看到我有所成就吧。” 一滴水突兀落在江眇的手背上,抬头只见不知何时已满面泪痕的许容晏。 江眇拿出随身的手帕递给许容晏,“擦一下吧,许家小门面。” “呜…谢谢你班长。”许容晏接过手帕,擦拭自己脸上未落的泪。 江眇伫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眼泪过了好一会才止住,许容晏抽了抽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手帕折叠放到外衣口袋,“刚刚好像失态了,你别笑我啊。” “没事,哭出来就好了,类似于放血疗法。即使伤痛依旧堆积,但适当的宣泄出来也能很好稳定状态,情绪也是一样。” 行走间,双方手背碰撞到了一起,江眇想缩回手,但却被许容晏的小指勾回,随即被紧紧握住。 “让我牵一会。” “为什么?”江眇挣扎了一下,但被攥得实在紧。 “不知道,就是想。” 因为想,所以就这么做了——这是许容晏的风格,少年意气,从心所欲,想到任何事情都是先做再说,很少去探究是为了什么。 “不合适。” “你闻我腺体就合适了吗?班长。”许容晏语气幽怨。 “……”也不合适。江眇觉得对比许容晏的热心,自己还是太自私冷漠了,至少他不会用让别人闻腺体的方式去安慰人。 最终他说服了自己,放弃了挣扎。 两人携手在雨幕中漫步,忽然江眇重新想起从刚刚就被他忽略的问题—— 江家与许家素无深交,过去十六年间几乎形同陌路,何时有了这般能参与生日宴,并登门吊唁的情谊? 江雁去了哪里,为何到葬礼结束还不见踪影? 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四月葬礼 第8章 张家女儿 仲夏的气温和煦宜人,唯一让聂禾有些遗憾的就是窗前的玉兰花全都已经凋谢了,只剩下葱绿的叶片。 许容晏的适应与恢复能力极为优秀,葬礼过后不久就调整好了心态,回到了往日那看似无忧无虑的神态。 江眇觉得许容晏仿佛渗透进他的生活里,无孔不入,连带着时双木和聂禾一起,整日围着他喧闹,让他联想起了著名的实验犬种比格。 令人欣慰的是,许容晏身上并未显现出一般富家子弟的傲慢,相反,他性情温和,待人和善,与人相处融洽,对聂禾的家境亦无丝毫偏见。 这让聂禾更喜欢带着他一起玩了。 “你,江皇后,朕的白月光,是年少的初恋,与朕共度风雨,携手奠定社稷。” “你,许贵妃,朕的朱砂痣,是我偶然得到的佳人,为朕带来了皇后之外别样的风情。” 聂禾侃侃而谈。 “那我呢?”时双木在一旁提问。 这些天时双木穿梭于两班之间已经变得轻车熟路了,不是因为他想,而是聂禾每次去非定班动静都特别大,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时双木不得不赶在聂禾还没拖着许容晏从座位上起来之前就跑到定向班。 “你?容朕思量。”聂禾蹙眉,用手指托住下巴思考,“你是朕深藏心底的瑰宝,虽无封号,却得朕特许,居于朕的宫殿。” “不,我才是皇上。”时双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敲在聂禾头上。 “……差不多得了。”江眇看着聂禾又开始做青天白日梦,残忍打断,“学委,你好像还没填研学申请表。” “哎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聂禾试图从桌肚里堆成山的杂物中寻找刚刚才发下来的申请表。 时双木面无表情,俯身捡起一张纸,“你看看这眼不眼熟?” “噢噢噢!这简直是太眼熟了,这不就是我失散多年的申请表吗?”聂禾语气夸张,双手捧过时双木手里的表,“陛下神明威武,爱妃不胜膜拜!” 他飞快填完申请表,将班里其他同学的申请表整理装订到一个文件袋,随即袋子递给了江眇。 “皇后——”江眇一转头,就撞上聂禾湿漉漉的、满是恳求的目光,“朕鲜少求人。” “不。”他冷漠开口,拒绝得干脆利落。 “你们商科班离办公室那么近!”聂禾凑近,举起手,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出一条微乎其微的缝隙,“你就帮我送过去嘛,顺路的。” 江眇伸出手指将聂禾两指间的缝隙拉开,“不送。” 许容晏看不下去了,转身将江眇桌上的文件袋拿起来:“我也是商科班的,等下我去送,你看江眇像是有空的样子吗?” 聂禾的视线扫过江眇的位置,看着他桌面上、桌肚里、椅子下堆叠成山的书本和习题,终于沉默了。 有些人考入这所学校靠家族托举,有些人凭借天赋与努力,江眇却两者皆是。他不仅身后有一整个集团等待继承,自身更是勤勉不辍,分班前的考试始终稳居年级第一。 他像一台精密而永不停歇的机器,财力、天分与勤奋,无一或缺。聂禾时常感慨,世上怎会有江眇这般完美的人,连许容晏偶尔也会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好吧,那就不为难我们眇眇了。”聂禾叹气,顺势靠在江眇肩头。 “对了。”时双木忽然开口,“我最近投资了一家寿司屋,食材是从极圈渔场打捞空运来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明天才开始试营业,今天包场,请你们吃饭。” “oh!我果然没看错人啊双木,你才是真的皇上。”聂禾瞬间弹跳起来,兴致高昂。 但随即又低头看向江眇,面露忧虑:“眇眇你能吃吗?总不能我们在旁边大快朵颐,你在一旁干看着啊。” 出乎聂禾意料,江眇并没有拒绝,很快就给了时双木答复:“我可以去,时少爷请把寿司屋地址、用餐时间以及菜单发给我,我需要和家里报备一下。” “连菜单也要报备吗?”许容晏有些疑惑。 江氏集团的独苗竟被管控到如此地步? 江眇解释道:“不全是,主要是为了方便我的营养师为我搭配菜品,也便于我回家之后补充一些未摄入的元素。” “江眇他家就这样,不用惊讶。”聂禾托起时双木微张的下巴,得意道:“你们还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 晚饭很快就敲定下来,江眇一行人正慢悠悠地往校门口走,准备搭时双木的便车。 一缕极淡的,不属于聂禾身上的檀香气息一闪而逝,江眇细细分辨,猛然发觉是那天在乌海庄园的阳台上,与时双木交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身上的信息素味。 聂禾的反应更快,他的视线立即锁定了位于道路左侧的一个女孩。 “是快要分化的omega。”江眇提示。 聂禾点了点头,视线并未偏移:“和我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东加檀香。” 在不同个体之间,即使信息素的味道相近,却还是会在味道上有细微的差别,就像人的面孔,都是由眼鼻组成,但真凑在一起看却会发现各不相同。 话语间,女孩似乎也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蓦然回头。 目光交汇的刹那,双方都愣住了。聂禾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神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震惊与迷茫。 “眇眇,她……”聂禾拉住江眇,语气飘忽。 “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江眇也微怔,想起上次在乌海庄园的偶遇,自己当时并未仔细描摹那位少女的容貌,也未深究她的信息素。 聂禾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靠近那个与他如此相像的Omega,对方却迅速转身,闪进了一条小路,不见踪迹。 恰在此时,许容晏与时双木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 “走吧,司机应该已经在校门等了。” 许容晏看着因短跑而气息不稳的聂禾,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怎么了这是,嫌刚刚打球运动量不够大吗?” “没什么,谢谢许狗。”聂禾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目光却依旧紧盯那条小路尽头,“我好像出现幻觉了…眇眇你快捏捏我。” “不是幻觉。”江眇笃定,看向一旁正低头逛论坛的时双木,“我见过她,乌海庄园,和时少爷在一起。” “?” 被点到的时双木疑惑抬头,“和我有关系的人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个?” “…什么叫和你有关系的人多了去了?”聂禾语气艰难,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诺,字面意思。”许容晏耸耸肩:“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小O小B对双木投怀送抱吗?” 聂禾回忆每次从远处观察时双木时,他身边似乎确实一直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S级Alpha的魅力确实大。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哦…那,那挺好的啊。”他终于不再盯着那个方向,转头对着时双木粲然一笑,“我们小时很受欢迎呢。” 时双木看着聂禾的脸,发觉对方的笑意并不达眼底。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开口解释道:“不是那种关系,我现在还没心思去搞情情爱爱。” “嗯嗯,我们时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许容晏揽住时双木肩膀。 聂禾心里那点不舒服瞬间烟消云散,他觉得时双木真神奇,一句话就能抚平他的情绪。 “所以你到底认不认识她?你快想想她是谁!”他挽住时双木另一边的手臂。 时双木要成夹心饼干了,他无奈甩开两人的束缚,走到江眇旁边,“到底哪个,怎么不给提示就叫我解题,我又不是神仙。” “和聂禾信息素相近的Omega。”江眇看着三人,明明个个在成绩榜上名列前茅,但相处起来却总让人觉得不太聪明。 “嗯?”时双木闻言,突然凑近到聂禾腺体处嗅了嗅。 “!” “你干嘛啊,吓我一跳。”聂禾往旁边一跳,捂住自己颈后的腺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暧昧了!” 随着时双木的动作,从Alpha后颈处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也随之缠上聂禾,闯入他的鼻尖。时双木的信息素危险又甜蜜,带着alpha与生俱来的侵略性,熏得聂禾晕乎乎的同时又察觉到了来自本能的战栗,是对高阶alpha的天然畏惧。 时双木被聂禾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不自在地揉搓自己的鼻子,闷声说:“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味道,况且你又没分化,还怕我咬你不成?” 聂禾一时语塞,才发现自己反应确实过激了,他灿灿道:“所以你把味道对上了吗?” “对上了,这种檀香还挺特别的,我就说好像在哪里闻过,原来是聂禾身上的。” “不是?我们都认识快两个月了,你居然不认识我的信息素吗?”聂禾感到震惊。 却见时双木摇头,眼神里透着坦然:“我的信息素是焦糖化香气与美拉德反应香气结合而成的甜香,与你的木质香匹配度很低,不是刻意凑近,基本就闻不到。” 一个很让聂禾难过的消息,他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对时双木的信息素感知不是很清晰,是因为没分化完全,但没想到作为s级alpha的时双木也需要靠近自己才能闻到他的信息素,那他们的匹配度该低到何种地步啊。 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所以,到底是谁的?”发觉气氛有些不对,许容晏主动发问,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海城最高执政官的女儿,张家张拾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张家女儿 第9章 寿司屋 时双木的品味超前,寿司屋选址在海城繁华地带的东部,临近海岸建了一座由简约几何线条组合而成的白色建筑,与碧海蓝天遥相呼应。 面朝大海的墙壁被替换成了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装上了单向玻璃,兼顾**的同时还能欣赏远处的落日海景。 时双木领着众人直上三楼,昏黄的灯笼罩着由整块紫檀木切割而成的桌子,时光在这里也仿佛放缓了脚步,从身到心地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宁静。 “这里给我一种城乡结合部的感觉。”许容晏盘膝而坐,空间对他来说过于狭窄,颇有些不自在。 “胡说,这明明就是时代碰撞结合成的产物,既保留了寿司屋的古典布局,又注入了现代设计元素,让客人过目不忘,才能对这里流连忘返。”时双木对着许容晏翻了个白眼。 “请不要拿阅读理解的答题模板来刨析你的创新点。”聂禾抢先一步贴着时双木坐下。 江眇只能坐到许容晏身侧,与聂禾相对。 许容晏即使是盘膝坐着,那双长腿依旧嚣张地抵住了桌底,侵占着本就狭隘的空间,江眇尽力缩起腿,膝盖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与对方轻轻相触。 隔着两层布料传来的肌肤热度让江眇有些不知所措,但身侧的人脸色不变,神情坦然,他便也不好说什么。 “我们先点,江眇你的营养师把菜单发来了吗?”聂禾翻动着菜单,笔尖在点餐簿上飞快记录着一道道菜品。 江眇取出终端,点开营养师在几个小时前发过来的文件,上面是一长列的文字,每一种食物的分量都精细到克。 “虽然有点冒昧,但你们的厨师可以按照克重制作餐品吗?”江眇略带歉意地开口,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在外用餐,没想到营养师竟细致到这个程度。 他不由得后悔下午沉浸在题海里,没能提前审阅这份文件。 “我看看。”时双木接过终端,边看边蹙眉:“江少爷也被管得太严格了,每天都按着食谱循规蹈矩地将就着,不会觉得人生太过无趣吗?” “江眇吃饭不是吃饭,是给机器人充电。”聂禾在旁吐槽。 “习惯了。”江眇淡淡回应,似乎对时双木所谓的追求人生乐趣并无一丝渴望,“所以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花大价钱请的厨师自然不是废物。”时双木得意道。 “多大的价钱啊,连这么苛刻的要求都能满足?”聂禾好奇探头。 “月薪十三万,年薪…算上年终奖应该快两百万了吧?” 聂禾霎时瞪大了眼睛,语调因震惊而拔高:“两百万?!我现在转行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安心去搞你的小机器人吧。”时双木无法理解,进了海城一中的人怎么会为了两百万动摇理想。 聂禾气鼓鼓地反驳:“机械设计才不是发明机器人的!你个笨蛋!” 在他们拌嘴的间隙,江眇拿过点餐簿,开始抄写文件里的菜式。做了一下午题,现在又要写这么多菜式,手指渐渐泛起酸胀。 他放下笔,轻轻甩了甩手腕。 “我来吧。”许容晏一直在旁静静看着,察觉到江眇的不适,很自然地取走簿子,右手从江眇的身后绕过,去拿另一侧的笔。 这姿势太暧昧。若从后面看去,恐怕会以为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alpha正强势地将自己的Omega护在怀中,不容他人窥视。 江眇的耳根微红,呼吸都灼热。 “谢谢。”他低声说。 许容晏简单扫了一眼簿子,江眇的字如其人,每一笔都锐利清冷,带着一股坚定的缥缈感,与聂禾龙飞凤舞的字截然不同。 “江眇,你有什么比较喜欢吃的东西吗?”许容晏边抄边问。 “我觉得他没有,整天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像仙侠小说里修无情道的修士,天天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应该没什么真正喜欢吃的东西。”聂禾撇嘴,又埋怨道:“和眇眇出来吃一次饭可麻烦了,他不仅要和家里报备行踪,还不能和我们一起吃,以往他都是带着饭盒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吃的。” 江眇点头以示肯定,“确实如此,不过我认为并非没有好处,规律的饮食和科学的营养配比可以在节约时间的同时最大程度地保持我的身体健康。” “这样啊…”许容晏默不作声,指尖轻轻掠过点餐簿上某道没有标注克重和配料比例的甜品。 餐品的上菜时间和顺序颇为考究,侍者先送上开胃小食,侍者再根据他们的用餐节奏调控后续菜品的呈现时机,确保每一道都保持在最佳口感。 从侍者的手里接过抹茶奶冻,许容晏顺势就放在了江眇的面前。 江眇微怔,转头与许容晏对视,眼里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容晏朝他回以温和地笑,似是安抚。 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江眇拿起勺子,轻轻舀起一勺奶冻送入口中。 奶冻细腻,如云朵般轻盈,在口腔中瞬间化开,带来微苦的抹茶香。 很怀念的味道,至少在他人生的近七年里,再未尝过。 “呜呜呜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日式料理,多谢时少爷款待。” 酒足饭饱后,聂禾终于想起下午的插曲。 “你说的那个,海城最高执政官的女儿,她是被领养的吗?”聂禾自然是不认识张拾月的,甚至对张家一无所知。底层的人们连维系生计都已艰难,哪还有余力去了解这些大人物的生平。 时双木托腮看向聂禾,手中折扇轻摇,回忆片刻后答道:“不是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但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你和她确实有几分相像。” 他将记忆里张拾月的面容与聂禾重叠,才发现他们都生着一双柔和的眉眼,即使静默不语,也仿佛带着浅浅笑意。 不过鼻子不一样,张拾月的更小巧秀气,聂禾的则更为高挺。嗯,脸型也不太像。 “为什么你说才发现,你也脸盲?”聂禾哀怨道。 “那倒不是,我就在容晏的生日宴上见过她一次,印象浅很正常。” 许容晏捕捉到关键词,好奇追问:“等等,为什么是也?谁脸盲?” 聂禾闻言,古怪地看着他:“江眇啊,你不知道吗?” “…是有点,但不至于到脸盲的程度吧。”江眇无奈解释,他终于做贼心虚地吃完了最后一口抹茶奶冻。 “你都说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了!这还不脸盲?”聂禾简直不知道该说江眇什么好,从他发现江眇脸盲并向对方指出后,江眇就一直在否认。 聂禾掰着手指头数:“初中,你对着文化委员喊学委;上学期,你和我们班好不容易进步的倒数说记得她成绩一直很好,下次一定能稳定发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你因为在镜子里看不出自己的脸带我一起撞上了镜子…诸如此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也还好吧。”江眇试图为自己辩解。 “还有,你和我分开之后能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吗?” 那确实不能,江眇选择了保持沉默。 “那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时双木指着自己,好奇发问。 “…我是记不清脸,但我不是瞎。”江眇无语。 许容晏也问:“那你分得清人们的美丑吗?” 江眇沉默,他们这都问的什么问题。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我还是有审美的。” “那我好看吗?”许容晏将脸凑到江眇面前,对着他眨了眨眼。 Alpha信息素裹挟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江眇转过头看向许容晏,少年低头看着他,脸庞的轮廓被顶灯晃得曝光,与他对视的眼眸如极夜一般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棱角还留存着少年面庞上未褪去的柔和,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润如玉的风范。 江眇失神地想,这是一张很对他胃口的脸,如果未来江雁要求自己和一个Alpha联姻,携手共度余生,那他应该会选择许容晏这种类型的。 不是普罗大众所认为的带有极强侵略性的Alpha,而是这般温和有礼,谈吐风雅。 许容晏定定地与他对视着,眼底辩不出情绪。江眇好似被暖黄的灯光晃得恍惚,只能喃喃吐出几个字。 “嗯,好看的。” 是夜,张氏老宅里—— “父亲,我有个事情想问你。”张拾月在房中听到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立即转身下楼,拦住了刚从一场应酬中脱身的张怀远。 浑身酒气的Alpha身姿笔挺,即使酩酊大醉,周身也散发着常年被权力所浸润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地朝少女望过去。 “何事?”他解下领结,将西装甩在沙发上,朝少女缓步走去,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拾月,我应该教导过你,不应该以这种毫无信息量的问句开头,有事直说,才能提高效率。” 张拾月抿唇,犹豫开口:“我的妈妈…真的是因为生我难产才去世的吗?她长什么样,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到过她的任何一张照片?” 对面的alpha愣了愣,随即嗤笑道:“这有什么好探究的,一个抛下我们父女的劣质omega,不值得你耗费心力。” 他抬手抚摸上女儿的脸颊,无视少女细微的颤抖,在她耳旁低语:“你只要记住——” 一股冰冷的战栗感爬上脊柱,激得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位海城最高执政官神色未变,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 “我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彼此仅存的亲人,这就够了。” 第10章 聂禾 聂禾今天是顶着黑眼圈来上学的。 以至于江眇走班之前,就看到聂禾趴在桌子上,上完课回来他还在睡。就这么近乎看着他睡了一上午。 好像不太对劲。 “聂禾,醒醒——”许容晏抓着聂禾的肩膀一阵摇晃。 “别晃了,死人也能被你晃醒。”聂禾一掌挥过去,却被许容晏闪身灵巧躲过。 许容晏撇嘴:“我又不是阎王,还能掌控生死不成?” “你到底怎么回事,昨晚回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 一听这话,聂禾就抱头抓狂,缓了好一会才闷声道:“就一直在想昨天那个女生啊。虽说我爸爸说只生了我一个,可我从来没见过其他亲戚,万一他骗我,那就算我说那女孩和我是双胞胎,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啊啊!” “我还没见过我亲戚呢,我老爸一直说他们在主城,主城那么远,见一面得花多少钱?这么说着没钱拖了十六年,我也没见着。但我想啊,既然都在主城了,肯定不缺钱啊,再怎么也不至于让我们父子俩流落在外,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吧!” “不过我觉得我爸肯定是在骗我,要是真有亲戚还能不互通往来?他终端里都是各种派活的老板,也没见哪个在逢年过节给他递问候的——除了各种媒体广告。” “昨天翻来覆去就想这事,本想等我爸回来问个清楚,结果他不知道去哪了,一晚上都没回家。” “聂禾,你怎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也想在每天说的话里维持字数守恒吗?”许容晏看着聂禾一起来就如连珠炮一样倒苦水,忍不住吐槽。 “所以你就一直等到了天明,整个晚上都没睡?”江眇从聂禾一连串的抱怨里提取出了关键信息。 “是啊,我活了十六年诶,第一次见到和我长得这么像的人。我就想着,我总算能有个亲戚了,这样我爸也能多少有点盼头,而不是整天为了我奔波。” “为什么晚上还要工作?”不知人间疾苦的许少爷发出疑问。 聂禾闻言抬头,哀怨地盯着他:“如果夜晚没有人工作,许少爷夜夜笙歌的资本从哪来的?” “哎,我可真没有过夜夜笙歌,别诽谤我。”许容晏连连摆手。 江眇默默思索该怎么开导聂禾,毕竟不能让他一直被那个女孩影响,连睡眠都不顾。 即使聂禾平时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但江眇能察觉到聂禾对亲缘的渴望是很强烈的。凭借他们认识的这些年聂禾有意无意的透露,江眇也大致拼凑出聂禾的家庭情况。 ——他和他的omega父亲居住在老城区,地价便宜,却鱼龙混杂,一个omega想在那里体面生存并不容易。于是一场人为的意外,让他失去了腺体。 那时聂禾还在上小学,他的爸爸就躺在家里等待着腺体彻底坏死,而此时的他一无所知。好几次,江眇都看到聂禾在终端账号里深夜发布定时删除的帖子,懊悔着为什么那时候的他不在家?为什么那时候的他还没长大? 后来江眇看着聂禾从懊悔渐渐变成一种期盼:希望家里多一个人,希望自己的爸爸能找到新的伴侣,替自己照顾他。 当然,这些事江眇不能也不应该和别人说。这是聂禾的**,他应该尊重。 “他最近很缺钱吗?我们集团的实验室还缺人手,我可以直接安排入职。”江眇试着提议。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都是很基础的工作,不用担心难上手。” “我不知道…不过谢谢你眇眇。但他应该不会去,真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他拿起终端,给置顶的那个头像转了两千联邦币。“按理说,现在应该不缺了吧?” 江眇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哪里弄来的钱?” 聂禾很理所当然地从桌肚里翻出一个精致的机械结构,在江眇眼前晃了晃:“小爷我还是很有天赋的,把这个卖了这个机械臂,小赚一笔。” 许容晏一把夺过聂禾手里的机械臂,仔细端详后差点背过气:“你这叫贱卖自己的专利!你知道你这小玩意上市了能卖多少钱吗?就为了2000块你就给卖了?” “总共拿了三万。”聂禾纠正,随即无奈道: “不卖,那能怎么办?申请专利费时费力,上市对我而言更是遥不可及,还不如换一些咫尺之间的金钱,看得见摸得着才最实在。”聂禾无所谓地说道,他又从抽屉里翻出好多不同种的机械结构,一一摆在桌上:“你看,这种机械我多的是,给出去的是最差的,不影响。” 不得不说聂禾在机械设计方面确实是天才。他对对力学和机械效率有种与生俱来的把控力,设计零件组成时如鱼得水,可以说是机械设计班级里最轻松的一个。他的天赋足以支撑他一只脚迈进联邦第一工业学院的门槛。 虽然江眇觉得课业轻松不是他一天到晚缠着时双木的理由。 “…好吧,这确实是目前的最优解。”许容晏看着那堆闪着冷光的金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其中一个造型最古怪的。 “你这做的都是什么?看起来像会半夜自己跑起来的蜘蛛。” 聂禾白了他一眼:“没品位,这是最新型的稳定器核心模型。” 江眇默默地把自己椅子往后挪了挪,离那堆“蜘蛛”远了一点。 “所以——她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啊!”聂禾大叫一声,又像一滩融化了的冰淇淋一样瘫回了桌子上。 周围同学们投过来略带谴责的目光,江眇默默将身体往许容晏的身边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悬念,张拾月是张家的女儿,她父亲是这座城市现任的最高执政官,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干系。” “可是…”聂禾声音沉闷,喃喃开口:“可是听他说,我的Alpha父亲…也姓张啊…” “?”没想到还真有点关系,海城姓张的人不多,檀木香信息素的更少,再加上那相似的眉眼…总不能真这么巧,聂禾真就是张家的孩子? “你父亲已经殉职了。”江眇打断了聂禾的思绪,沉吟道:“虽说纠结这件事没有意义,最后也不一定能得出结果,但既然已经影响到你了,去问一下也好。” 迷雾重重,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时双木带来了个消息: “张拾月插班进了非定五班。” 时双木带来的消息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聂禾积压了一整夜的焦灼。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到让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必须去。不是下一秒,就是现在。那个和他流着相似血液的人就在不远处,每多等一秒,那些关于“另一个家人”、“父亲或许不必那么辛苦”的幻想,就在他脑子里更喧嚣一分。他需要答案,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来终结这磨人的猜测,无论是好是坏。 聂禾甚至没看清自己抓起了什么,就像一阵风似的卷出了教室。 时双木一脸困惑,看向表情麻木的江眇:“他怎么了?” “有个笨蛋纠结一件莫名其妙的事纠结了一个晚上没睡。”许容晏代为解释。 “对,非常莫名其妙。”江眇点头。 听许容晏把刚刚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时双木也震惊了:“我看不懂聂禾了,这明显两人就没关系啊,只是巧合而已。再说,张家已经去世的张夫人是林家的二小姐,女性omega,要说和聂禾的爸爸有关系,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江眇摇摇头,拿起书继续做题。 聂禾直到江眇去上商科课前都没回来,许容晏放心不下想去找,被江眇拦住了。 “不用找,虽然聂禾虽然性子急,但做事有分寸。”应该不至于强行逼问那个omega,或者拉住对方不让走。 “可万一真被他问了什么怎么办?那他岂不是成了张执政官的儿子?”许容晏语气激动。 “…那叫私生子。”江眇无奈地纠正。 许容晏恍然:“那问题不就更严重了吗?政界丑闻诶…” 江眇沉吟片刻,低声道:“外界都传,张怀远为亡妻终生不娶,亲自抚养独子。” “算了。”他叹了口气,“这种概率微乎其微,别多想了。” 再次见到聂禾,他表现得异常平静。 “结果如何?”江眇问。 聂禾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地走回座位,动作迟缓,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过了好一会,他才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能如何?一场误会罢了。” “我直接冲上去,问她的母亲,问她在哪个医院出生的。她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聂禾的声音干涩,“然后她说,她回去问过张怀远了,张执政官很明确地告诉她,我们家没有流落在外的子嗣,她的父亲,也确实只有她一个女儿。” “可是…”聂禾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亮得吓人,“她说话时的微表情不对劲!她有一瞬间的迟疑和慌乱,虽然很快被她掩饰过去了!我敢肯定她说的,绝对不完全是真话!” “你这次有点太莫名其妙了,很冲动,不像你。” “我知道,可是…”聂禾将自己的猜想与他的发现娓娓道来。 “……” “总之就是这样,我怀疑我父亲根本就没有死。”他最终总结。 江眇敏锐地抓住关键:“烈士陵园里没有他的墓?” “没有。” “联邦警署里没有他的警号?” “…有,但权限被隐藏了。” “那确实值得注意。”线索纷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就这样吧。聂禾趴在桌上,不知是在消化刚才的信息还是在补眠。江眇重新拿起笔,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商科习题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江眇终于做完一小节题目,再次抬头时,才发现不对劲。 “容晏呢?”聂禾也抬起头,疑惑地环顾四周,“干什么需要这么久?” “不知道,你们接力消失。”江眇摇头。 聂禾拿起终端,给许容晏发去消息,却迟迟没有回应。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刚才只说去校门口取东西,现在却音讯全无。”聂禾拉起江眇就往外走。 江眇被拽得踉跄,急声问:“你现在要去找他?” “对,我刚刚看他就不对劲,我怕出事。”聂禾脚步未停,径直往校门方向疾走。 “分头行动。”江眇果断拍掉聂禾的手,转身往学校侧门快步走去。 没有偏离主线,但为什么没偏离,我先不说[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聂禾 第11章 你戴项圈会很好看 “有alpha进入易感期了!” “快走吧,别被影响了…” 路旁的学生脚步匆匆,大部分人捂着鼻子,往远离北面的方向移动。 江眇心猛然一沉,瞬间回忆起许容晏今天下午反常的举动和莫名嚣张的信息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S级Alpha的信息素极具穿透力,即使隔着数百米、涌动的人群和特制的隔离墙,依然强势地侵入江眇的感知。 那股熟悉的、带着微苦的茶香,此刻正裹挟着Alpha信息素特有的侵略性,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地蔓延。 找到了。 “江眇?”熟悉的嗓音在一旁响起,转头便看见时双木捂着后颈,垂着头站在树荫下。 见他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急忙将一支抑制剂塞进江眇手里。 “帮我送进去!他易感期的信息素太浓了,就站在这里我都被攻击得腺体发疼。”时双木呲牙咧嘴地解释,后颈的刺痛随着许容晏信息素的扩散而加剧,“你还没完全分化,受到的影响小很多,帮忙送一下,顺便给他打了。” 江眇此时也不好受,不知是因为他未完全分化的腺体,还是两人之间过高的信息素契合度。 他的双腿阵阵发软,莫名的痒意顺着脊柱攀升,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但他还是稳稳地接住了递到手中的抑制剂,迈动沉重的双腿往隔离室走去。 时双木看着江眇的背影,后知后觉有些不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按下隔离室的门铃,里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身体的反应愈发不容忽视。江眇正想将额头抵在门上稍作喘息,门却“唰”地一下被拉开。 江眇猝不及防,由于身体的惯性直直往前倾倒,却在最后关头被一双温和而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顺势被带入了隔离室内。 门在身后合上,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两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更加逼仄。室内Alpha信息素的浓度高得惊人,几乎凝成实质,无孔不入地钻进江眇的身体。 他的腿更软了,全身唯一的支撑点便是揽在腰间的那只手。 江眇深吸一口气,却被迫吸入更多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 意识逐渐迷离,思维也变得迟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的针管:“抑制剂……” “不急,让我抱会。”少年疲惫的声音在江眇身后响起,沙哑又隐忍,一字一顿,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江眇自然明白许容晏现在的状态意味着什么,但他并不担心,他相信许容晏是个克己复礼的alpha,不会做出格的事。 ——即便真的做了,也无妨。他尚未完全分化,Alpha的信息素注入并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标记。 许容晏带着他在隔离室的沙发上坐下,严丝合缝地从身后贴紧,将江眇圈在自己双腿之间。他把头埋在身下人的颈间,细细嗅闻着。 易感期的Alpha几乎没有清醒的意识,他们遵循着野兽般的原始本能,挣脱了名为道德的枷锁,只想竭尽全力占有怀中的Omega。 好热。 思绪开始涣散,江眇被迫低着头,目光落向地面。被拥抱的感觉令人安心,周身的信息素也透着奇异的柔和。 如果自己是猎物,大概也会像今天这样,心甘情愿坠入许容晏编织的网吧。 察觉到后颈的阻隔贴被掀起一角,江眇猛然回神,无力的手指触碰到腺体处,轻轻拍了一下对方躁动的手:“别掀开…” Alpha喘着粗气,双目赤红,手再次选择揭开江眇的阻隔贴:“给我个理由。” “嗯…我的信息素有问题,会伤到你。”江眇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嘴张了又闭上,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问题,很好闻,我很喜欢。” 阻隔贴被不容抗拒地一寸寸揭开,温润的玉兰花香细细密密地从腺体处散发出来,带着几分羞涩,与空气中过分张扬的Alpha信息素形成鲜明对比。 花香与抹茶气息交融,颤巍巍地安抚着Alpha信息素的躁动。奈何总量悬殊,玉兰花香很快便被消耗殆尽。 不够,远远不够。 “放些安抚信息素。” 许容晏轻轻安抚着江眇颤抖的脊背。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闯进江眇混沌的脑海。 大脑放弃思考,下意识选择了服从。 更多的安抚信息素逸散出来,许容晏得逞般蹭了蹭江眇的头顶。 骨节分明而略带薄茧的手正轻轻摩挲着Omega脆弱的腺体。感受到怀中人无法自抑的轻颤,那手臂收得更紧,将他更深地拥入怀中。 针管推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江眇涣散的意识勉强凝聚起一丝清明。 “…起效要多久?”他声音虚弱,几乎只剩气音。 压在他身上的人低笑,下巴亲昵地抵着他的发顶:“很快。” “那就好…”江眇放心地闭上眼。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仿佛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只剩下细密的电流蔓布四肢百骸。空虚感无声蔓延,他却不知该用什么来填满。 于是他卸下所有力气,将全身重量交付给许容晏。感受到对方骤然绷紧的身体,以及身后那处不容忽视的灼热,他顿了顿,声音飘忽:“你顶到我了…” 研究信息素理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Alpha易感期的变化。 这体验,远比书本来得鲜活…不虚此行。 许容晏低笑,轻吻落在他发间:“嗯,正常生理反应。” 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脖颈,不轻不重地微微发力又松开。 阵阵晕眩袭来,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听见许容晏带着笑意的声音擦过耳际:“你戴项圈会很好看。” 江眇终于彻底坠入了那片温柔的虚无。 “滴——滴——” 心电监测仪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响,江眇眼睫微颤,迟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许容晏一直趴在病床边浅眠,在察觉到江眇手指微动的瞬间便立刻支起了身。 其实在这之前,江眇也有过几次无意识的细微动作,许容晏却不像“狼来了”故事里最终放弃的村民,每一次都不厌其烦地起身确认。 这一次,他没有扑空。 “好些了吗?”熟悉的嗓音沙哑,在耳边响起。 意识逐渐回笼,颈后的腺体传来隐隐的胀热感,喉咙干燥得不像话,只能发出短促的气音。 吸管被及时地递到唇边,江眇下意识含住,小口吸吮着这来之不易的甘霖 直到一杯水见底,许容晏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仔细端详着江眇此时的状态。 ——他苍白的脸颊终于漫上些许血色,只是看上去依旧没什么力气 “嗯…”江眇微微转头,看向墙上的钟,已是傍晚。 “在这里。”许容晏将终端递过去,解释道,“下午你来…帮我送抑制剂的时候,落在隔离室了。” 他说话时垂下眼帘,有些不敢与江眇对视。 江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终端。 “几号病房?” “2206.” 将消息发出去后,江眇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我的易感期……已经压制下去了。”许容晏面带愧色,“对不起,是我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连累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尽力配合。” “举手之劳。”江眇轻声带过,随即正色道,“你等下去做个信息素水平检测,还有我们之间的信息素契合度测试,以及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好。” 没过多久,几名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匆匆进来,利落地采集了两人的腺液和血液样本,向江眇微微颔首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聂禾进门时正好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紧张地扑到床边:“很严重吗?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 “呜呜呜我的眇眇,早知道该我去送抑制剂的!”他一把抱住江眇垂在床边的手臂,语气哀戚。 “得了吧。”时双木紧随其后,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闻言嗤笑一声,“江眇受伤了不缺钱治,你受伤了那才是真麻烦。也幸好是江眇,S级Alpha的易感期可不是闹着玩的。换你去,腺体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聂禾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他看看江眇,又瞅瞅一旁神色坦然的许容晏,最后狐疑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背着我发生了?” 时双木一语道破:“他俩信息素契合度很高。只要容晏不想,基本就不会真正攻击到江眇的腺体。” “最多…反而会促进他腺体的进一步分化。” 顿时有种被世界孤立的感觉。聂禾深吸一口气,不服气地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倏地转向江眇,语气夸张:“你不爱我了吗?怎么这都不告诉我!” 江眇疲于开口,时双木再次替他回答:“你是笨蛋吗?生理课是不是全睡过去了?他们俩,一个抹茶味,一个玉兰花味,共享关键的香气成分芳樟醇,契合度自然低不了。” “…看来不用做信息素契合度测试了。”江眇也才窥见关于契合度方面的理论,他之前并未深入学习到信息素化学成分与契合度的关联层面。即便他两个月来恶补了大量理论知识,人的精力终究有限,这个板块对他而言仍是盲区。 学海无涯,在信息素学这方面,江眇甘拜下风,深感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此时才知道江眇信息素味的聂禾震惊,但还有一个更让他震惊的事:“小时,我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信息素学的天才!” “那是你太迟钝,我上次就解释过为什么我们两个契合度会那么低。”时双木用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聂禾的头。 “啊!好痛,双木你下手也太重了!”聂禾抱着脑袋哭嚎,眼里却不见半分泪意。 “为什么不来定向班?信息素学很适合你。”江眇问。 “不想。”时双木一脸无所谓。 躺在沙发上小憩的许容晏突然开口:“他本来报的定向信息素学,不知怎么回事,开学时出现在了非定班的名单上。” “那天我差点被他气晕过去。” 聂禾也凑过来,满脸不解:“就是啊小时!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信息素学需要你这个天才啊!” 时双木叹了口气,神色淡然地解释:“我只是恰好懂得这些,其他方面的基础并不扎实,并不适合把它当作一生奋斗的主业。” “非定班更自由,不需要早早将人生确定。” 许狗其实不是狗,许狗想当主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你戴项圈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