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守则》 第1章 发短信 01 《Beta守则》 满岛荷 2025.11.17 【你真的不想试试我吗?我A级的,186,这个身高低头咬你脖子正好吧?】 【每次体育课都看见你和几个beta混在一起,额......不觉得没意思吗?你长成那样,心里真的不惦记alpha?你别告诉我,其实你喜欢的就是beta,不会吧,啊这.......】 【你每次穿校服都不系上最上面那颗扣是不是故意的啊?是不是也后悔自己脖子后面没长个腺体啊?不过这种东西不是求来的吧,嘻嘻。】 【其实有好几个alpha私底下都说过你装,我没说过啊,我知道你就是性子有点冰有点傲是不是?没事的,其实你就是没和alpha好好玩过,要不咱俩先试试?】 【长那个样,成天对人爱答不理的,装不装啊你,上次在主席台上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纯欠草?】 ...... ? 飞机穿过云层,机翼滑过凛冽的风,驶向莱城。连挽在座位上坐了三小时,歪着脑袋睡了一路,终于被脖子疼醒。 嘶,怎么还没到啊?他没睁眼,只是继续戴着厚眼罩,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心里嘀咕:我记得当年从莱城飞孟家的时候也就五六个小时吧?怎么今天飞了这么久还没到...... 连挽扒拉开一点眼罩,想看看现在是几点。他右手摸索到手机摁亮解锁,看到屏幕上一个14:57后,就安下心来,正打算闭上眼睛重新睡去。恰好这时候,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信息提醒—— 【昨晚想着你......了,哈哈哈,这句你能听懂吗连挽?】 文字下方是一张暗示意味十足的床单在洗衣机里翻滚的照片。 我应该懂么? 连挽把眼罩又往上抬了抬,几缕发丝被眼罩顶起垂落在他眼眶边。他恢复了一点清醒,低着头,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飞速用拇指划着手机屏幕,草草一翻,上述一堆骚扰短信就映入了眼帘。 好苍白的聊骚语言。 又把我手机号给卖出去给这种人了是吗? 单纯会被信息素和腺体支配一辈子的、只会靠下半身思考的,低级动物。 噗,好可怜。 手机上的消息依旧在噼里啪啦刷新个不停,连挽不用多想,随便一猜都能猜到收件箱里都是什么。他懒得多看,就把手机摁灭,重新拉下来眼罩,准备继续睡到飞机落地,顺便一会回孟家旧宅的路上也干脆就这么睡过去。不成想旁边孟夫人约莫是看他刚刚摘下了眼罩,觉得他是醒了,此刻对着孟亦淇说话的声音就一直止不住地往他耳朵里钻—— “你也是,以后可不能这么小孩子脾气了。都成年了,以后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荆家可不是什么旁人家,之后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知道吗?” “哎呀我知道知道,”孟亦淇翻着手机里的相册,还在想着一会加荆准云连账号时要不要换一张头像——换一张二次元的可爱风的?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幼稚啊?那换清淡点的风景照?那也太没意思了,我又不是什么老年人。要不就自拍?孟亦淇点开了手机摄像头,举起手机,微微鼓起脸颊,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镜头,自拍了一张。 还挺可爱的。 只不过荆家的准少夫人用这种照片当云连头像是不是还是有点太张扬了?毕竟他家好像还是很看重名声的。再说了,荆准估计也不喜欢自己的omega这么抛头露面吧?唉,他肯定不愿意的啦,听说他们荆家人都是个顶个的古板性子,占有欲好像都挺强的,那要不还是不用这张了,先存相册里,以后约会的时候我再单独给他看....... 反正以后会嫁给他的。 还是先去搜一下他的云连账号吧,昨天哥哥不是才告诉我他的手机号吗,应该也可以在云连上直接加到他吧?一会好友申请的时候,要说什么呢?是不是得端庄点,毕竟之后就是要做荆家少夫人的人了.......不不不,我才十八岁,面对自己的未婚夫,是不是还是应该可爱一点...... “小淇,小淇?”唐忆莎看着自家小儿子低着头一直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的模样,叹了口气,猜他又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你是不是又恶作剧,传学校同学的同学录给别人看了?” 孟亦淇挑选照片的动作停下了。 他悄悄瞟了一眼飞机左边座位上的那张脸。 唐忆莎把儿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有点明,只是在只有孟家人在的飞机舱内,继续耐心劝导着自己这位就要正式和一位alpha许下婚约的孩子。她微微侧过身,看着孟亦淇的身影,语气终于有些严肃地说: “前几天都有同学家长找到我这边了,”她皱着秀气的眉毛,眼睛也流露出失望:“罗妈妈说自家孩子是好心好意和别人交朋友,结果你乱传什么同学录,最后有个精神上好像有点问题的学生直接给人家罗同学发了一堆奇怪的视频,害得她家孩子这几天都没睡好。” “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交朋友这种事都得是看彼此情愿,不是你想介绍谁和谁做朋友就能成的。再说了,你哪知道那一个个小同学面上看着好好的,心底里都想着什么啊?要不是罗妈妈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们学校的小同学还有精神上有问题的......”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 “总之这次回莱城你可别给我再胡闹了,过两天开学,就让——”唐忆莎瞟了一眼左边,只看到一个用毯子、眼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安安静静的连挽:“你小挽哥,让他带你一起熟悉熟悉校园。正好他年级比你高,以后学校里要是有什么事也能照顾着你.....” 孟亦淇鼻间发出一声笑。 他手指一划,删了改改了删的好友申请干脆先不写了,直接退出了云连的界面,胳膊肘撑在座椅上,支起一点身子,回看着自家母亲,准备好好掰扯掰扯连挽和孟家到底是谁照顾谁的前因后果: “什么照顾我,妈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咱们家在莱城好好的,到底是因为谁家出了那档子事儿才搬的家。再说了,您现在耳提面命我要注意和荆准好好相处了,我还想问呢,要是当年没搬家,指不定我俩现在都能站在你和我爸面前一起叫爸妈了。还照顾我?”“再说了,”他说话好像已经彻底没有打算放低一点音量的迹象,孟亦淇眼尾飞出一丝轻蔑,瘪着嘴笑了下:“连哥到了新学校可能还是得多想想怎么和同学保持好正常的同学关系吧?是吧?” 话题中心的人物一直没有出声,倒是另一个年轻男人先开了口。 “你说什么?” 孟亦川坐在后面,此刻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戴着一副薄薄的无框眼镜,看了眼过道旁边还在睡着的连挽,又回看着前面自家藏不住半点事的弟弟的侧脸,问: “什么叫想想怎么保持正常的同学关系?” 精致的飞机内舱伴随着沉睡的当事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就是——”孟亦淇手掌扒住座椅的边沿,扭了下身子,转身跪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家大哥正经严肃的一张脸,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 “听说连哥在学校和很多人合不来,要么就是对很多学长都爱答不理,要么就是,额,有点,”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好像接下来的话实在让他难以启齿。孟亦川看着他纠结的表情,没有鼓励,没有追问,只是挑了下眉,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下说: “就是让好多学长都误会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孟亦川的表情,渴望从上面找出一些他也产生一丝好奇、鄙夷、惊讶、恶心的痕迹,可让孟亦淇有些失望的是,他在哥哥那张平静的脸上没有找到上述任何情绪。 不仅如此,在轻轻的气流颠簸中,孟亦淇看着哥哥的眼睛,怀疑他口中那段语焉不详的有关连挽的桃色逸事,也成了那副镜片上反映出的窗外的流云,在哥哥的眼前流过了。 假正经。 见得不到想要的情绪反馈,孟亦淇努了努嘴巴,转过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了。 大哥怎么这么平静啊,真没意思。 他点开手机,打开云连,准备继续措辞自己要发给准未婚夫的第一条好友申请。云层之上,飞机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孟亦淇低着头,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试图打出世界上最端庄自持、最温柔可爱、最迷人俏皮的一句话,他还在努力,旁边却突然蹲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孟亦川一身西装革履,蹲在弟弟的身边,看着弟弟的屏幕,难得逗了句: “飞机还没落地,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联系未婚夫了?” 孟亦淇赶紧把手机往怀里一塞,羞恼地瞪了哥哥一眼,正想争辩,突然就听到哥哥下一句语调不带一丝起伏的话: “刚刚妈妈说你传别人同学录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那个”孟亦淇有些语无伦次,有些求助地看向了母亲,可是唐忆莎却仿佛毫无察觉一样,对着镜子好整以暇地补了补口红,又理了理自己打理良好的短发。 而alpha哥哥只是蹲在地上继续盯着他。 别是真来帮连挽出头了? 大哥怎么时不时就这样? 孟亦淇气得深呼吸了几口气,咬了咬嘴唇,终于磕磕巴巴着说: “就是不小心在地上捡到了,当时觉得那个本子挺好看的,就传给别人看了看,我也以为是谁想单纯给人留念用的。” 话说完,见哥哥还不说话,孟亦淇心里也有些打鼓,只好继续补充: “就是没想到嘛,真的好像有很多人加那个同学了,我也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大家不也都是为了交朋友,我也没做错什么吧。好了哥哥,”他试探性地攥住一点哥哥的袖子,轻轻扯了扯:“我真的知道错了。” “谁真问你这个了。”孟亦川好像只是单纯吓唬弟弟一下,他动了动胳膊,孟亦淇的手在他衣服上就松了一点,只是到底还是挂着的: “我是想问你就你这个性子,昨天荆准的联系方式你没给炫耀出去吧。” 西服袖子上的手不见了。 “荆家人一向很看重个人**的,你能拿到荆准的联系方式因为什么自己也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你的,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别因为沉不住气就想着给全世界都宣扬出去。” “怎么可能,”孟亦淇嗓音有些发紧,面上却是更加的骄纵和不满,声调也多了些恃宠而骄的天真:“当时听说能嫁给荆准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别人。我巴不得他就只加我一个人呢。” 是啊,他没给别人啊。 只是给连挽看了一眼联系人界面J字列第一位,也算不上什么吧。 就一眼,就一句,就只是告诉他莱城的荆家大少爷是自己的未婚夫,全家这次飞莱城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和他一起上学培养感情,以后二人也会在莱城直接完婚定居.......这样的话,不会还有什么后续的吧? 能有什么后续,让连挽看着自己成为荆家的少夫人,和荆准恩恩爱爱,生下荆家第一个孙子的后续吗? 他咽了下口水,定了定心,斜眼瞥了一瞥还在座位上安静睡着的连挽,忍不住地想,能有什么后续呢? 他只是一个beta。 没有饱满的腺体,没有带着香意的信息素,没本事满足alpha的。 没有发情期,没有优越的生殖腔。 没办法被终身标记,没办法轻松怀孕的。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beta。 在白城的名声都已经臭了的,没爹没妈,被任何一个alpha都能发条信息纾解一下**也不会有人在乎的,beta。 他就算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不会的...... 飞机被气流影响,颠簸得重了几下,颠得孟亦淇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旁边,连挽也像是被摇摇晃晃的飞机终于二次唤醒,单手摘下了眼罩,没什么精力地睁开了眼。 他眼睛很大,脸又小,下巴又尖,显得一双眼睛在脸上的占比就尤其的突出。稍长的发丝伴随着他摘下眼罩的动作垂落在他的额头和眉前,看上去是很潦草的状态不假,只是因为那张脸和那张薄薄的身体,被浅灰色的毯子一簇拥,搞得一切都像是他故意设计出来的自然凌乱的恬淡美。 要是那张脸也能长得再淡一点就好了。 没有一个孟家人曾开口直接说过这句话,但是共同生活的这么多年,在那栋装修精美的三层小楼,看着他在客厅里墨绿色的窗帘边,在层层盘旋的楼梯上,在穿着校服走出家门的石阶上,在灯下,在花前,在白云边.....每个人都这么想过。 一个beta,偏偏长了这样一张脸。 真是让人厌烦。 孟亦淇写了太多句好友申请,已经根本无从辨认出哪句是真好哪句又不那么合适了,他有些心烦意乱,余光中瞟到连挽也拿出手机敲敲打打了几个字,心底更是烦躁。选项一多,人一纠结,到最后做选择的时候就往往会比最初时更加急切,颇有些壮士决绝的意味。他心下一横,最终还是选了最开始想好的一句话,闭了闭眼,对着那张睡着的黑色大猫的头像摁下了发送键。 这句话,够礼貌,够自持,够温柔吧? 与此同时,莱城荆家,刚陪妹妹看完螃蟹侠大电影的荆准刚打开手机,原本平静的一张脸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皱起了眉,本就展露出越来越多压迫感的s级alpha的一张脸,表情一沉,看上去就有些吓人。 荆意看着才给自己讲解完螃蟹侠是好人还是坏人、鳗鱼大招为什么是放电、这个电影里的boss鲨鱼为什么看上去长得有些呆等问题的哥哥正眉目冷凝地盯着手机,出于关心,小姑娘攥住了一点哥哥的手指,摇了摇,问: “哥哥,怎么了?” 她说着话,扎着两个小辫子的脑袋就往荆准的手机屏幕前凑。小脑袋瓜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字,黑色的手机就被“啪”的一下反扣在沙发上了。 荆准很少反应这么大。 “哥哥?” 荆意很疑惑,攥着哥哥的手就更紧了。 “没什么,是你明天开学的课程表,给哥哥吓到了。”荆准眼见着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从担心变成了崩溃,也确信她是真的没看到自己的屏幕,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种话,那种话,怎么能让八岁小孩看到? 他随口逗了两句妹妹,就给孩子逼得上楼收拾书包去了。看着妹妹已经上了二楼的身影,荆准才重新摁亮手机。 手机屏幕因长时间没人互动,已经熄灭了。他点开手机,重新点开信息框,又看了一遍,这才确信刚才不是自己看错了。 白色简洁的信息界面上,一个系统默认的灰色头像,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什么都是干净的,背景是干净的,头像是干净的,对话框也是简洁明了的。 只是偏偏视觉中心是那么不堪入目一句话—— 【你说,我们俩,要几次,你才能让我怀孕啊?】 第2章 被拉黑 02 莱城的六月总是被笼罩在阴雨之中,空气潮湿而安静。白日乌云密布,凉风吹拂,藤蔓植物在坡道边的石墙壁上静静蜿蜒。 一辆又一辆豪车上了坡道,停在车库,衣着得体优雅的中年男女们下了车,挽着手走进庭院,笑着和孟家两位主人寒暄。 祝福声和赞美声阵阵,飞出庭院,若干句带着笑的祝福总结起来无非几个字:忆莎你们怎么这么多年才回来,小淇都成年啦,长得真俊,还没去见荆准是吧?哦哦哦没事,今天他也会来的,小淇,生日快乐! 十一年前,莱城程氏夫妇程南民、连莉心因意外一夜之间双双去世,只留下八岁的独生子连挽孤身一人。稚子懵懂,又没有别的长辈可以依靠,命运飘摇的时候,是程氏夫妻的生前好友孟培文和唐忆莎力排众议,顶着压力收养了连挽,随后又带着孩子们飞离了莱城。房子一搬,旧事也全都斩断,新迎来一位家人的孟家在白城安了宅,这一住,就是十一年。 如今孟家二儿子孟亦淇成了年,前不久也分化成了omega,又是和莱城荆家定下了婚约的身份,十余年后的归来,名义上说是孩子大了,也到了故乡重游的年纪,可真实原因在场宾客心里都门儿清——无非是到了该和荆家正式缔结关系的时机罢了。 因此也总会有人拿着这事调侃。 钟太太坐在小圆桌边,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布置,亮着眼睛,笑眯眯地问: “忆莎你们这次回来阵仗还真是不小,我看一会荆家人来了,看到你这生日会的布置,也是得吸一口气呢。” “哪能,人家荆家人什么没见过。”唐忆莎站在她旁边,笑着打了句哈哈,又和新来的宾客寒暄了两句,才继续补充: “主要是孩子不也就这么一次成人礼,再加上小淇又是都定下来的人了,我这当妈的,总是觉得这孩子真的哪天就要搬出去说‘妈妈我嫁人啦’了,心里空,又总觉得被什么追着似的,就想着把他这个生日会办得热闹一点也好。倒省得以后后悔。” “也是。”钟太太点点头,小圆桌旁的其他几位太太也纷纷应和了几句,说起了自家孩子嫁人时当母亲的心里有多难受。几轮话赶话下来,有人忽然提了一句: “程家那孩子呢?你家小淇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也闷着不出来见个人啊?” 此话一出,白色的小圆桌上空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忽然叽叽喳喳的女声响起,众位太太仿佛忽然想起这么个人似的,齐齐问: “对啊那孩子怎么不见人呢?” “他现在是什么样啊,我记得当初你们离开前不是还带那孩子去做过检查吗?现在心理正常了吗?” “我记得他五六岁那时候可爱笑了,有时候我路过他家,他看见我都要跟我打招呼。结果不是说那天他是看着自己爸妈在自己眼前没的吗?都说那之后这孩子就吓坏了,有好几年都出不了声说话了,是真的吗?” ...... 七嘴八舌的问题将唐忆莎淹没。她好像抓不住任何一个问题的线头,没办法给任意一个问题做出解答。最终在话题已经飘向“那孩子原来是个哑巴啊?”的时候,终于有人问了个与众不同的新问题。 “我记得那孩子是叫连挽吧?哎我没记错吧?”刘太太看到唐忆莎点了点头。终于唉声叹气地说道:“我当年就说,这名字不好不好,连挽连挽,倒过来念不就是挽联吗?不跟南民姓也就算了,可是你说谁家正常给孩子起这种名字,不是上赶着和死人挂关系吗?这不就是了?莉心两口子当时多年轻啊,就出了那么大意外,唉。” 她眉梢低垂,已经做好接下来会听到一众夫人对自己附和的准备了:我早就想说这名字不好不好了,也就是一直没说罢了。你们说,给孩子还是得好好起名啊是不是,当年莉心他们不就是胡闹吗......刘太太默默加载好了所有的语音包,就等着听到??一声“我也觉得”直接开始播放了,却不成想,旁边有人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胳膊。 碰我干嘛? 刘太太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李太太,顺着她的眼色抬起头。这才看到唐忆莎面上的笑意已经淡了许多。 坏了。 在人家孩子的生日会上,非要说死人的事,这不是存心招人膈应吗? 刘太太后知后觉,心里暗道不好,只能尽力拉回话题。算了算了,不管说什么,起码先提个活人吧。她看了看远处草坪上正在和朋友聊天的孟家两兄弟,夸赞了两句,才接着说: “你看你家两个孩子,小川一个alpha,小淇一个omega,多好啊。不愁嫁娶啦,哈哈哈。对了,程家那小孩我记得也成年了吧,他分化成什么了?小时候就长成那个样子,应该是omega吧?” 不太有眼力见的刘太太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怕被人提醒了一下,话题也总是忍不住拐着弯往连挽的身上去。唐忆莎垂着眼睛看着她,心里虽然有些自家孩子被忽视了的不快,面上仍是温柔的笑,说: “不是啊,小挽两年前就分化了,是个beta。” 沉默的泡沫又笼罩住了这片小天地。 原来是beta啊。 “不过也没事,他早跟我和培文都说过了,”唐忆莎回想起连挽在分化后的第二天就找到自己时的那张平静的脸,笑着补充道:“他说自己以后不会结婚的。” “也正好,”唐忆莎无奈地笑了笑,随口感叹道:“不然孟家又要来一位新的beta吗?” 几位十几年前诞下omega与alpha的女性们纷纷对视了眼,点了点头,小声附和起来。 小圆桌上终于恢复了一片欢声笑语。 白色的藤花沾了太多空气中的水汽,安静地垂落在灰褐色的石壁边。连挽穿着大大的黑色卫衣,双手插着口袋,戴着一顶黑帽子,低着头,溜出了人声鼎沸的孟家,顺着坡道慢慢往外面走。 其实他对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只能模糊地感知到街道应该是变了,天气还是很讨厌;有些人好像是见过的,只是又变老了。他慢悠悠地走在宽阔的石板路上,看见花,就拍一拍,看见树,就摸一摸,看见人,就低下头,默默走过。 连挽大脑放空,戴着耳机,随意在音乐软件上切换着歌,手机上新消息的界面干干净净,已经没有新的骚扰短信了。 当然,连他自己发的那条也根本没有被对方回复,只空荡荡地挂着一个[已读]的图标,好像,已经没有再和那个alpha聊两句的可能性了。 原来孟亦淇要嫁的竟然是这么正经的alpha。 连挽随意感叹了一句,被拉黑后既不失望,也不恼,好像当初为了报复孟亦淇而发出的那条短信都只是昙花一现的瞎想。 他收起手机,没有目的,随意乱走。路过一处已经被人遗忘很久的垃圾桶时,连挽低头卸下手机的外壳,握着光秃秃的背板,正准备取下电池,把当初在白城办的那张电话卡直接丢掉算了——脑袋空空的alpha和omega们,净会发这些短信,这么想上我或者想被我上吗,都赶紧给我滚吧—— 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你是谁?】 “你还真是会享受,躲到这里来了”孟亦川走上二楼,对着胳膊正支在栏杆上的年轻男人笑道,“见过小淇了吗?昨天应该和他加上联系方式了吧?” 孟家这栋老房子早些日子已经请人打扫干净,二楼的楼道铺着厚厚的深色地毯,侧边都是木质的棕色栏杆。楼道里挂着色彩分明的油画,点缀着一点装饰性的花。在一众浓墨重彩中,一位全身黑色的alpha正站在栏杆边,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神色很淡,听到孟亦川的话后,也只是静静抬起头,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就继续把注意力放到了手机上。 “你不知道,小淇昨天在飞机上光是给你发好友申请都编辑了好久,”孟亦川没有理会到他的沉默似的,走到他身边,自顾自地调侃了一句。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弟弟,性格上就还是小孩子,以后你多——”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年轻alpha已经重新抬起了头,看向了一楼的某处。站在荆准的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果不其然,孟亦川看到自家穿着一身白色套装的弟弟,正在几位omega的簇拥下笑得腼腆。 alpha和omega的契合度,就是哪怕以冷淡高傲出名的荆家人遇到这种东西,都躲不掉目光根本移不开自己才见过一面的未来配偶的命运。 孟亦川心情很好,旁边的侍应端着盘子路过,他笑眯眯地拿了杯香槟:“来一.......” 他话还没说完,荆准已经重新看了眼屏幕,对着手机键盘敲击了起来。其实这本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只是他一边打着字,脸却没有对着手机,眼睛已经又锁在了一楼那位omega的身上。 发个消息的功夫,都完全放不下小淇吗?孟亦川喝了口酒,也向前一靠,静静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我?】 连挽发出去一个字,就随便找了处石凳坐。消息很快就显示了[已读],他重新把手机壳装好,动作有点慢,对方像是也不急,没有再发第二句,反而像是很有耐心一般,静静等着他。连挽半只手缩在袖子里,慢慢打字回复对方: 【我是能给你生孩子的人啊。】 当然,其实我不能。 不好意思了,因为我的生殖腔应该还是长得很深的。 心理活动虽如此,可言语上依旧很大胆。这句话发出去后,手机上依旧是很快就亮起了对方已读的小图标,连挽猜测孟亦淇的未婚夫——荆准,在这个自己之后就会迎娶的omega正在大办成人礼的日子,此刻可能正专门看着自己和一个匿名的性骚扰狂魔的聊天界面。 这让他莫名又有点快感。 消息框最上面成功显出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等待的空隙,连挽随意踢了脚边的石子,百无聊赖地想这位s级的alpha会给自己回复些什么。 你生殖腔长好了吗? 成结的时候,你如果爬只会更疼,知道吗? 发下房间号。你不是想生? ....... 也超不过这些吧? alpha的占有欲本来就强,身体本身就比beta与omega长得更为高大健壮,涉及生育相关的地方更是尤甚。s级的alpha.......连挽还没接触过,不过,这种级别的alpha,那方面只会更强吧。一听到生孩子,满脑子都是信息素、生殖腔、终身标记的alpha能说出什么干净话? 连挽默默一只手拿远了手机,另一只手虚虚挡上了屏幕,眼睛也眯得只剩一条缝,已经做好了自己可能会被紫红色柱状物体随时跳脸的准备。 “哎,小淇,你看你看。”宋邈邈捏了下孟亦淇的手指,眼神对着右上方眨了眨,脸上都是揶揄的笑,轻声说: “荆家大少爷正看你呢。” “真的诶,诶,他是不是在给别人打字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一直盯着你呢。” “还真是,你快看。哎!小淇你快掏出来手机看看,他是不是在给你发信息啊?” 一众omega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个个都装作不经意地往二楼栏杆处的方向望去,瞄了两眼后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更大了。激动、八卦和亢奋的情绪在蔓延,连这方摆着百合花的地方都漏出了一点别的香气,属于omega的甜美的信息素正在告诉空气,这里有一位omega正在被自己英俊的未婚夫专注地凝视着。而他们正在围观这件事情发生。 “什么啊,别乱说,”孟亦淇脸有些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右手默默捏紧了口袋里毫无震动的手机,嗔了句:“应该没在给我发消息吧,我手机放在楼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新信息。他,应该是在看别的东西呢,我们才见一面,他没事怎么会看我。” “就是没事才要看你呢,”一位姓元的omega手覆上后颈处的腺体贴,半是抱怨半害羞地说:“你不知道,alpha对自己的omega占有欲都是很强的。没事就喜欢和你亲亲抱抱摸摸的。再说了,更别提你们这种系统直接分配婚姻的a和o啦。契合度都摆在那里的。” 是这样吗? 孟亦淇也悄悄抬头看去,百合花的香味熏得他觉得世界暖烘烘的,旁边omega带着香意的信息素让他感到安心、甜蜜与一丝隐秘的自豪——透过那些甜的花香与果香气,他能品尝到酸苦的羡慕与嫉妒的滋味。可是这个人是我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比此刻更加温柔多情。庭院中演奏的乐曲声和阿姨叔叔们的祝福声似乎都在远去,他抬着脸,只知道往上看去。大概是荆准往后靠了靠,从他这个角度,仰视那几米之上的位置??时已经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了。视线之内,只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环,静静垂落在栏杆上。 这样的人,原来就是我要嫁的。 不是他。 荆准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躲开了楼下一众omega隐晦的目光。他随手划了下手机,就把屏幕摁灭了。 与此同时,把手机举得越来越远的连挽猝不及防收到了一条回复。 没有黄腔,没有恶心的图片,甚至没有更多疑问。 只有斩钉截铁一句话。 【你生不了。】 连挽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意......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这句话,就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第3章 他的脸 03 你知道我是个beta了? 有那么一瞬间,连挽怀疑荆准知道了自己是谁。 他是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既没法满足发情期的omega,也没法满足易感期的alpha。生殖腔又生得很深,是社会普遍认为很难生育下一代的一类人。很不幸,也就是这种被公认为满足不了社会生育率需求的、最平凡而普通不过的人种,占据了这个社会的绝大部分。 与之相反,易繁育的alpha与omega在人群中占比实在过小。加之beta受孕实在是极小概率事件,为保证社会基本的新生儿数量,每名alpha与omega会在分化后自动登记入国家系统档案,录入个人的信息素、遗传病史、以及与腺体健康的相关信息。 记录这些信息只是第一步,与生育息息相关的信息素契合度才是系统设立的主要目的。其中契合度达到80以上的alpha与omega会自动配对,并在双方各自拥有契合度更高的对象时实时更新系统界面,用以提醒每一个珍贵的alpha与omega:新的这一位对您来说,更接近天命之人。您与ta在一起生活、□□、与生育都更合适哦! 这不胡闹吗? 连挽每次旁观这些社会上的ao恶性新闻的时候都这么想。 其实他也没少被人当面同情。连挽也曾带着很平静的目光看向对方,他看过alpha俯视自己脖颈的样子,也看过omega含着不忍的眼睛,还见过珠联璧合的情侣对自己投过来的诧异的目光。在他还会点开信息箱里的每一条新消息的时候,也被人发过: 【虽然易感期你应该满足不了我,但是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或者找个临时的omega解决一下。平时的时候,我也不嫌弃你是个beta,要不跟我在一起算了。】 连挽没懂,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满足别人的必要。 我生下来就不是为了满足任何事物活的吧。 他收起手机,拍了拍裤子,准备在外面继续逛逛,差不多的时候就回孟家算了。云层已经越来越厚,空气越来越闷热,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回家的路上,他脑子里依然控制不住地盘旋着荆准【你生不了】的那句话。什么叫我生不了?他知道我是谁了吗?他怎么查出来的? 伴随着恶作剧一般的系统自动匹配高契合度ao的规则,与之共生的则是一套堪称严苛的公民**保护系统。契合度推荐是一方面,考虑到alpha与omega的基本意愿与保护omega的需求,为防止他们被高契合度对象恶性骚扰,全体公民的个人信息普遍受到高度保护(有好事者经常调侃这波beta也是吃了a、o的红利),通过个人身份进行手机号码定位以及反向定位的技术手段,目前是不存在的。 换言之,如果不是荆准拿着那条短信跑到孟亦淇面前问:“这是谁发的?你认识不认识。”,就算是荆准他爸来了,也别想因为一个手机号查出来是谁发的信息, 既然这样,荆准当初那条信息为什么会发出来,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以什么样的心情发出来的。 他真的会拿着那么一条不要脸的骚扰短信,去问自己未过门的omega吗? 他就真的,这么确信——这辈子,自己都不会搞大这位发信人的肚子吗? “下面都在跳舞,你不去吗?” 顶楼会客室的小窗玻璃带着一层淡淡的磨砂质感,窗外细细的雨丝在飘,庭院里的派对和演奏会早就结束,生日会的主人与宴客们都在一楼的大厅欢声笑语。巨大的百合花状的白色蛋糕早已经被寿星本人当场切下第一刀,甜蜜的食物味道在空气中飘着,圆舞曲在空气中流淌,好几位夫妇已经踏入了舞池。 孟亦淇站在母亲的身边,看着相拥旋转的一对对身影,目光时不时在四方梭巡。孟亦川看了眼弟弟,端着杯酒,四下也找了找,却看不到荆准的人影,问过了家里的阿姨,顺着指路,才来到了最安静的会客室见到了人。 “不去了,这里清静。”荆准站在小窗前,背对着孟亦川,打开了一点窗。铜质的花纹样的栏杆已经因莱城长年累月的雨水露出来一处处斑驳的痕迹。风带进来一点雨丝,吹得人清醒了很多。 其实他头有些疼。 “你这个性子,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嫌小淇烦。”孟亦川有些愁苦地感叹了句,喝了口酒,问:“今天的酒还不错,我专门开的一瓶,要不要来一杯?” “不用。”荆准回过身,看了眼他手中的酒水,指了指桌子上放的一杯气泡水,说:“我不喝酒。” 推荐失败,孟亦川哑然失笑,正想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真像,都不喜欢喝酒。话还没说出口,他突然听到荆准问: “你弟弟是只有昨天告诉我的一个号码吗?” “是啊。”孟亦川脸上的笑意慢慢不见,“都是要结亲的关系,怎么可能不把全部的联系方式都给你。” 他心底有些狐疑,品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直接开口问:“是不是有别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就是单纯问问。”荆准已经再度背过身,看向了窗外,像开玩笑似的说:“你也知道,我们荆家人占有欲都很强。” 他自嘲似的说这么一句,孟亦川也不好再就这件事问下去,便找了处窗帘边的小沙发坐下。雨水带来一点清凉,孟亦川慢慢喝着酒,心里想着连挽怎么还不回来。 孟家这处宅子装修复古,多是木质结构,小小的会客室恢复了安静。楼下的小花园种着大片大片白色的百合花与其他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荆准看了两眼,他对这些研究不多,根本说不出几个花名,又不怎么感兴趣,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太无聊了。荆准喝了口漂浮着柠檬片的气泡水,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这座城市下雨太多了,多到有太多时候眼前的景色都不自觉带上了蓝灰色的色调。绿藤在其间点缀,花朵在其中安静地摇晃。整座城市的背景是深灰色与深蓝色的过渡,雨丝是吸引着玩家视线的白色的虚线,白噪音是它的固定音效。变的东西太少,太少了。 什么都像是被设置好的。 不过,或许还是会有些东西是会被随机刷新出来的。 首先是人物。 他视线里忽然闯进来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那人走路很慢,离这座宅子很远,戴着大大的帽子,没有打伞,衣服都空荡荡的,看上去很瘦。黑色的衣服和帽子把他遮盖得很好,雨丝细密如牛毛,可是荆准依旧觉得他的衣服可能也快要被小雨浇透了。 人物在刷新地点。 他看到那个黑色衣服的身影走过一处青草地时,忽然走了下去,然后动作很慢地,蹲在了一处石凳旁边。 人物在刷新事物。 有一只黑猫从草丛里钻出,犹豫了很久,最终慢慢地走到了那个人的身边,绕着他转了几圈,最终在他的膝盖处蹭了蹭。一人一猫待了一会,随后那个人继续往孟宅的方向走了过来。 线段似的身影在荆准的眼里变得越来越大,慢慢地,他路过了藤花,上了坡道,走过了栏杆。荆准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看到他路过了孟家的花园,看着他对着花园中的园丁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到正门边,对着门内看了一眼,就绕到了宅子的另一边。 像只猫一样,他单手就爬上了二楼的木栏杆,荆准还没来得及看到那张脸,他已经轻飘飘地就进了房间。 人物好像在刷新情感体验。 荆准偏过头,问孟亦川: “你只有一个弟弟吗?” 今天是怎么回事?孟亦川心里一震,面上的微笑却是无懈可击。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说: “如假包换,天地作证,就一个。”孟亦川双手交叉,食指彼此点了点,说:“我就一个omega弟弟,全家都宝贝得不得了,等毕了业就得嫁给你了。” “你是不想说之前我家是不是有养过另外一个孩子?对,之前程叔叔家的孩子的确有住在我家,不过那不是我弟弟。”他重复了一遍: “我就一个弟弟,是个omega,之后就要嫁给你了。系统不是都说你们契合度很高吗?之后你俩在一起应该也会很幸福吧?alpha就是应该和omega在一起,这样才会幸福的。” “我就只有这一个弟弟。” 他话语重复了几次,已经不像是在与人沟通,更接近一种自言自语似的洗脑。荆准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 “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人进了你家二楼。” “你说他,”那应该是连挽回来了。孟亦川笑意更大,语速都有些快了:“那应该是程叔叔家的那个孩子了,他平时就这样,只是住在我们家。这孩子有些不合群,也有些怪。那个不是我弟弟。对了,你看到他那张脸了吗?” 荆准似笑非笑,点了点头。 “哦哦,哈哈。他长得确实还不错是吧?之后有空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不过他这人有点不太喜欢见生人。之后等你和小淇结婚了,多来家里几趟,熟络一些他应该就愿意见人了。说到底,过日子还是得看契合度不是吗?” 为什么要提脸,而且我没想和他在一起。 “你跟小淇之后都要订婚了,系统看你们订婚也就不会再给你们推荐什么契合度更高的对象了,多好。这样年纪轻轻,就遇到自己喜欢还契合的omega不是很好吗?很多人都求不到的。” “就比如程家那个孩子,”孟亦川脑海里闪过连挽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甚至没有提到连挽的姓名,只是皱了皱眉,有些难言之隐一般,唏嘘地开口: “平时经常带着各种各样的香味回家,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香味。 都是alpha,香味这个词不用多说,他知道孟亦川说的是什么。 不用再说了。 荆准关上了窗户。都到这么隐秘的信息了,那就不用再说了,他本来也不是很关心别人的**。 可是孟亦川却还没停下。 “反正他平时比较喜欢和一些alpha待在一起,之前我们还在白城的时候,不怕你笑话,有几个alpha的家长还来和我妈专门论道这件事呢。” “真是有点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既然之后都是一家人,这些东西也没有瞒着你的道理。”孟亦川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我们小淇不是这样的人。” “没关系,”荆准点了点头,“我分得清。” “那就好。”孟亦川扬起唇角,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荆准的旁边,同样看了眼窗外,说: “配得上你们荆家的,起码得是干净的omega。这道理整个莱城都懂。我们孟家自然也不例外。” 他嘴上全都是omega和契合度,甚至已经不惜把自己亲弟弟的“干净”专门拿出来说了。 “可能吧。” 荆准难得说出低情商到这份上的话。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孟亦川默默拧起了眉头,侧过脸,问: “你在说——” “你放心。”二人同时开口,荆准顿了一下,之后扯了扯嘴角,低头懒懒活动了一下手腕上的手环,像是劝慰准大舅哥自己会好好对待未来妻子似的,他抬起头,直视着孟亦川的眼睛,笑着说:“你不用怕。”而后,大概是怕孟亦川依旧忧心,荆准甚至又好心淡笑着重复了一遍—— 为了那个一闪而过的程家遗孤,和我随口一提的话,就说了那么多洗脑似的契合度至上主义论,这么怕,至于么? 你怕我看上人家? “你不用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他的脸 第4章 不勾引 04 连挽回到家时,卫衣的布料已经湿透了。 大概是有几位客人正在笑着和孟家两位主人告别,热闹的说话声透过半开的窗户飘进了二楼小小的房间,声音隐隐约约的,连挽听不清,但那些笑谈着的内容是什么,他大概能猜得出来。他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着已经有些沉的衣服。 正拽着帽子往下带卫衣,连挽人还笼在衣服里,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三声敲门来得又急又快,听上去是有什么要紧事的架势。连挽没理,继续站在原地脱着衣服。门外人大概也是个急性子,没等屋内人应声“好”,就握住了门把手,推门而入: “在屋里不会出个声吗?” 孟亦淇打开门,今天是阴天,窗帘又被连挽拉上,房间里一片昏暗,只能看到这人一个干瘪细瘦的影子。啧,孟亦淇不悦地皱了皱眉,“噼啪”一声直接打开了门边的灯,把手里拿着的白色托盘往深棕色的木桌上一放,说: “我妈说今天也是你生日,她让我给你拿的蛋糕。” 连挽循声看过去,冷白色的灯光下,一小块白色的奶油蛋糕已经侧倒在了小小的纸质托盘上,白花花的奶油,软塌塌的已经不成形,没法再看出蛋糕原本的样子。 确实是给过生日的人吃的,只不过他已经很久都不过生日了。 他今天没吃什么,看到这样的东西,更加没有胃口。 饥饿与厌食一起反应到脸上,就是那张本就惹人烦的脸又添了道恹恹的情绪,孟亦淇瞥了他两眼,想到生日会上那些偶尔就飘过来的“程家那孩子”的讨论声,心下就多了一丝烦躁。他翻了个白眼,嘴巴里嘟囔着: “又哑巴了是吗,话又不会说了,连说声谢谢都不会啊。” “就这样的人,妈妈还说让你上学照顾我,你怎么照顾啊?装哑巴照顾人吗?”孟亦淇走到门边,关上房门,抽出书桌前的椅子,直接坐在上面,点开手机划动着,看也不看连挽一眼,继续碎碎念着说: “明天就要开学了,你要是识相,还记着我们家当初把你带回家来养着的恩情,就别在学校里跟我有任何接触,知道吗?” 连挽单手勾着卫衣的帽子边,穿着件白色的长袖T恤,把衣服放进了脏衣篓。 “还有,家里这次搬回莱城本来就是为了我之后和荆准结婚才回来的,”他估计连挽又陷入了哑巴状态,也没指望他吭声,说:“荆家多注重名声,还有荆伯父、荆爷爷都是什么身份地位你也都知道,还有点脑子的话,在学校的时候就别往我未婚夫身边凑。省得到时候你惹出什么祸来还得我们家继续给你擦屁股。” 连挽坐在了床边,卸下白色的手机壳,取下电池,把小小的一张手机卡给取了出来,放进了裤子口袋。 “别以为大哥有时候替你说两句话就真的是看得起你,一个beta,就算有哪个alpha想跟你交好也是因为你住在孟家。以前白城那些alpha比起莱城的荆家、萧家,也都是小门小户,别因为得到过一些示好就真觉得自己多厉害了。跟你说让你别往荆准面前凑也是为了你好,不然就你那个怪脾气,除了惹人厌还能做出点什么来......” 连挽取出一张新的手机卡,慢慢放进了手机卡槽,重新把手机安上电池,等待开机了。 整个房间只有孟亦淇絮絮叨叨的抱怨和警告声,听不到被警告人的一点回应,期间间或夹杂着一点连挽做自己的事时发出的白噪音。 这种状态不仅孟亦淇习惯了,连其他几位的孟家人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太多年了,这些年来连挽时不时就会进入一种只做事、不吭声的状态。按照医生在他九岁时的诊断经验来看,这可能是某种失语症状的残留。曾经唐忆莎也愁苦地看着丈夫,说好好的孩子长成这样,时不时就成了哑巴,以后又有哪家alpha愿意要他呢?慢慢地,这点担忧在连挽的沉默中,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与他正式被宣告成了一名beta以后已经烟消云散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如果说孟氏夫妇好歹也是为连挽真心实意担心了几年,轮到孟亦淇则是敞开了怀——为自己终于得了个免费的情绪输出物了。这些年来有什么不高兴的时候,他总爱凑到连挽身边,没什么预警,也不用什么回应或附和,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直接就开始抱怨、吐槽、偶尔再来一点诅咒和谩骂:同学的矛盾,omega的烦恼,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来和自己告白的beta,期间夹杂着一些对连挽的告诫、同情或者自问自答式的“你怎么不吭声啊”。 有时候,连挽觉得自己比其他孟家人还要懂他。 其实孟亦淇或许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认真听他讲话,可能在他眼里就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人在,拥有耳朵,能接受到他的声音,拥有嘴巴,却刚好不会打断他说话就够了。 他根本不知道连挽心里在想什么。 这场宴会大概真的已经到了尾声,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暗。连挽走到衣柜边,找出一身睡衣,已经准备去洗澡了。 “之后我和荆准应该就会在莱城这边安家了,反正都要结婚了,加上我们俩契合度也很高,”孟亦淇想到系统当时给自己发送的信息上那写着83%的字样,心头又是甜蜜又是激荡:“之后在学校里如果发生什么也都很正常。” “就算以后被你看见了,也省省乱发什么照片造些谣言破坏我们俩感情的心。”他转过身,看着正在衣柜前挑着浴袍的连挽的侧身,很有经验一般,事先警告他:“就算你想整什么花招,且不说我和他日后都是要结婚的人,做什么都正常。” “光是荆家人,也够让你后悔自己乱发什么东西的了。” 连挽看都没看他,默默挑了一条白色的浴袍。 哦,我早发了。 指不定就在你看你那位好未婚夫想着要嫁给他的时候,他正看我说要给他生孩子呢。 为一个alpha,至于么? 他偏过脸,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孟亦淇,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对一个才见过面的alpha这么死心塌地,推崇至极——这就是信息素的作用吗? 一点香味,一点化学物质,一点情绪上的作用,一点**,人就成了动物,心心念念那个自己下半身最适合的人了。 你们真的不羡慕beta吗? “你看我干嘛。”孟亦淇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不自觉放高了些: “我和他的婚事本来就是两家人都乐见其成,我哥和荆家以后也会合作的。连留园都给我专门设了位子,留着给我和荆准专门约会用的。荆家人不知道有多乐意能迎我进门呢,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算不满意,你能做什么?” 不能做什么。连挽不再给他眼神,抱着衣服,直接进了浴室,关上了洗漱间的门。门外又传来两句警告声,片刻后,木质的房门传来震天动地一声响,孟亦淇应该是下楼去了。 脱了衣服,仰头淋着热水,连挽大脑放空,也没想明白孟亦淇到底在气什么,又在在乎什么。 他都没见过荆准的人,哪有那么大闲心来招惹他。 本来在飞机上给他发那些消息,也只是想看看这个alpha能聊点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出来。他隔着屏幕,都不知道屏幕那头的人长什么模样,也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位荆家大少爷有什么联系,纯粹是说些胡话,心里过把瘾,之后再拿着通篇黄暴震碎人三观的聊天记录给孟家二少爷看看,让他看看自己的未婚夫是怎样的一个满脑子下三路的低等动物罢了。 你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其实对着一个没看过脸的beta也能发情。 连挽挤了些沐浴露,打出一些泡沫往身上涂,回想自己一天的经历,想起自己发出的那两条信息,又想到刚刚孟亦淇应激一样的反应,觉得再和荆家大少爷有什么联系也很没必要了。 反正本质上都是很无趣的生物。 让他们俩缠缠绵绵去吧。 他穿上浴袍,擦了擦头发,随意吹干,换上一身白色的棉纱睡衣,给自己烧了点热水喝,钻进被窝,准备早早睡了。 今天他淋了些雨,又听孟亦淇在房间自言自语了二十分钟,身体早就冷了,洗了好一会澡才暖过来点。莱城天气阴湿,房间又很久没有住过人,床上和冰洞一样,连挽缩在被子里好一会,手脚才暖和起来,有了些困意。 快睡着吧,赶紧暖和起来,赶紧睡着,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赶紧睡着,明天可不要发烧。 他默默念叨着,又在心里给自己唱了会摇篮曲,脑袋里才昏沉一点。 睡意像潮水一层层向他涌来,连挽睡得有些糊涂,半梦半醒间,忽然被口渴醒了。他还没睁开眼,咽下一口唾沫,却更渴,甚至有些想吐。什么味,他皱着眉毛,动了动鼻子,觉得这股味道难闻到极致,让本就胃不舒服的他更恶心了。 怎么这么熟悉啊?这什么味?孟亦川的信息素味?我记得他总说这个味是他的信息素味,连家里的阿姨也这么说...... 不对啊,我不是说了我是beta吗?我闻不到,闻不到,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他信息素是什么味,好呛人。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喝酒了,总是要给我介绍各种酒干嘛...... 等等...... 我哪能闻得到信息素啊。 那不就是酒气吗。 连挽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不勾引 第5章 在等人 05 “你不去吃饭吗?”结束了半天课程的钟佩佩扭头看着自己的同桌,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肘:“再不去很多好吃的菜都要没了诶。” 莱城赫赫有名的高级学校——飞茵开学当天,钟佩佩就被老师分配到这位叫做连挽的beta旁边。 飞茵中学不像其他的私立学校实行a、o分校制,学校里alpha、beta和omega都共处一个校园,象牙塔内人人平等,只是在alpha与omega的特殊时期才会重点关注这些同学,校医室抑制剂存货充足,监控布置足够完善,为的就是避免校园里有omega受到伤害。 作为一名omega,平心而论,钟佩佩对自己这位新同桌印象还不错。 在飞茵之外,虽然beta才是占据社会大多数的一类,他们大多平庸、普通,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维持这个社会的基本运转。可飞茵毕竟是飞茵,本身生源家境都处于社会顶尖,加之金字塔上的家庭,普遍信奉契合度,推崇联姻,一代代alpha与omega结合又繁衍下一代,一个个alpha与omega在这样的家庭中迎着笑声与香气诞生。慢慢地,飞茵也就成了这个a、o反而占据学生大多数的真空环境。 能进这里来读书的beta,绝非等闲之辈。 钟佩佩悄悄看了眼连挽胸前的灰色镰刀状的铭牌,默默地想。 这所学校的学生普遍穿着黑色制服,面料硬挺,衬得青年人身姿也挺拔几分。制服上是一枚枚小小的金色纽扣,在每个人的身上熠熠生辉。飞茵坚信分化性别绝非人类的真正尺度,因此不在服装上对alpha、beta与omega做出特殊区分。 为了管理方便,校方会给每位学子分配一枚专属铭牌,上面书写每个学子的姓名,班级。其中第二性别不做单独书写,只是由各铭牌形状加以确认。alpha饰以黑色的利剑,omega佩戴洁白的翅膀,留给beta的,则是灰色的镰刀。 当然,这一切只是为了管理方便。 老实讲,钟佩佩觉得这个铭牌戴在连挽身上有种莫名的合适。 因为一天半过去了,据他观察,这个人除了做题就是在本子上涂涂写写,偶尔会看两眼手机,没和任何人说过话! 就很像那种,手持镰刀默默在地里干活收割的园丁,很,温和内敛,吧。 钟佩佩和他坐了一天同桌下来,心里半分佩服,半分敬畏,组织了好久语言,才在第二天的中午,教室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鼓起勇气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连挽才刚回完手机上一条新信息,左胳膊就被人点了点。他这两天没睡好,本来就是第一次在校内住宿,加上这两天晚上总是多梦,睡眠质量不太好,白天头疼泛上来,本来就不愿意理人的性格就更加封闭了。 他疑惑地往旁边看去,见到钟佩佩一张好奇而关心的脸,也就收敛了情绪,摇了摇头: “我在等人。” 等谁啊,一会我们一起去食堂可以吗?哎你三年级才转学过来会不会有些吃力啊,你家里是怎么想的啊,如果进度跟不上你其实可以问我,我成绩也还是不错的。得了连挽一点回应的钟佩佩眼里泛出一点高兴的神采,攥住连挽的袖口就想加入这场新生抱团熟悉的饭局。天呐天呐,你进学校说的第一句话是跟我说的哈哈哈哈......钟佩佩咧起嘴角:“我们可以一.......” “连挽。” 前门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钟佩佩的目光终于从连挽脸上移开,看向门边,发现一个高大帅气的alpha正在门边抱着臂,逆着光,对着自己这边笑。 原来连挽是要和这种人吃饭。 估计是那种只有两个人能在一起吃的饭。 作为一个omega,他能读懂那名alpha脸上的笑意。 钟佩佩识趣地松开了手。 “我就说我没认错”戴思尧坐在车后座,兴致勃勃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连挽,笑着说:“昨天我打篮球打到一半,往观众席上一看,打眼一瞄,就觉得那是你。” “你这些年来还真是没变,长得和以前一样。不,是更漂亮了。”戴思尧挠了挠后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昨天观众席那么多人,我看过去,也第一眼就看到你。真没想到,你还是喜欢看我打篮球。” “我,我也没变,还是喜欢打篮球,还是喜欢在打篮球的时候看一眼观众席,哈哈。” 十九岁,他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个alpha,十几年前不懂这些,总是想欺负邻居家那个长得好看的孩子,推他,拿自己费了好大半天力气才抓到的青蛙吓唬他,骗他说他加班的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小男孩,不到十岁,那时候他哪懂什么是爱。等到年纪渐渐长大,那个长得像幅画似的小孩子又飞远了,戴思尧才在一点点想念中明白了,原来自己对那个人是有情的。 说是爱情也不是,充其量只是一点熟悉和怜惜罢了。可是偏偏谁让这个人回来了,长得和他想象中一样,不,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还要沉默,还要安静得像朵花。 最关键的,他是个beta。 戴思尧慢慢打量着连挽闭上眼睛的一张脸,没听到他回话,挑了挑眉,只当他是不解风情,不懂这些,继续笑着说: “真没想到你今天会答应和我一起吃饭。不过你放心,我舅舅是留园的经理,十几年了,也算是个领导,我带个人进去吃饭还是说一句话的事,我保证,能喂饱你的嘴。”他视线来到连挽异常浅淡的唇瓣,想到昨天打完篮球后,回宿舍的路上那一众兄弟的八卦、羡慕和酸话,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听到我说这种话都没反应,是没和别人谈过恋爱吧。戴思尧看着环着双臂闭着眼睛的连挽,心头越来越热,一会,一会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和他多聊些小时候,他昨天都来看我打篮球了,那就是还没忘了我,也是心里有我的吧。 一定要快点早点表白,不然不知道以后你要怎么后悔呢。趁他现在什么都不懂,学校里也没多少人知道他。 早点表白吧。 这张脸,就应该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跟了一个alpha,然后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这样,外面的人再痴心,再优秀,他也都看不上了。 莱城难得的艳阳天,去留园的路上,戴思尧内心如火烧。 留园里水声潺潺,走过竹林石景的小院,进了内部,木窗边是布置得当的花景,打眼看过去,窗外树影与云与鱼都随着时间慢慢流淌,氛围静谧而清幽,菜品精致而富有意趣,是个适合高档人士谈些高端话题的场所。 荆准还穿着学校制服,翻看了几遍从小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菜单,根本不知道和桌子对面的omega聊些什么。 昨天有人专门和他打赌,隔着听筒,姑姑荆辛爽朗的笑声飞进侄子的耳朵里: “小准啊,明天要不要来一趟留园,姑姑打包票你会在这成为某个人一辈子的输家哈哈哈。” 荆准嗤笑一声,以为是姑姑认识了什么世外高人专门来折折他锐气,本着死也得死个明白的心态,穿着制服就来从容赴宴。 他也没想到,姑姑说的输家是这个意思。 留园本身环境安静,没有喧闹的顾客与音乐,加上荆家和孟家两个少年到底是未婚状态,契合度不低的alpha与omega,没有同处私密包间吃饭的道理,因此两人也就被留园的老板——荆准的亲姑姑特意安排在了一处半公共区域。 黑色的木桌上安安静静,孟亦淇心脏砰砰跳,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原因,他翻看了两眼手中的菜单,就只想偷瞄一下荆准的脸。 沉默的alpha面容冷峻,看着菜单的样子专注而认真,应该,是在为我们俩的第一餐做考虑吧。孟亦淇盯着荆准的手,视线偶尔会慢慢上移到他的整张脸。 上学这么多年,这个人得有多少omega会喜欢? 孟亦淇心里流淌过一段酸水,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白色翅膀的铭牌,又看了眼还在盯着眼前菜单的男人,酸意被一点甜蜜掩盖过。他纠结了一会,正要开口问: “你想吃......” 面前忽然被递过一张打开的菜单: “你先选吧。” 两句话同时响起,孟亦淇轻轻接过那份菜单册,抬头对荆准腼腆地笑了笑。重看一遍这些菜品,他理了一下眉毛上的刘海,悄悄吸了吸鼻子,也想知道自己之后就要共度一生的这位alpha到底是什么味道。可惜,空气中只有留园淡淡的香意,他闻不到荆准的气味。 孟亦淇看着一道甜品,指着上面的图片,递给荆准看,笑着说:“你喜欢......” 身旁突然经过一阵带着凉意的风。 那是一股新的香气。 荆准抬起头,也像是对这阵香气有了好奇,他抬头看了眼前面,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清瘦背影。 也是飞茵的。 “连挽,连挽,别走那么快。” 片刻后,安静的小园内传来一声音量不低的呼唤,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荆准的身边跑过。地板上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年轻的alpha回了下头,脸上带着抱歉的笑意,双手合了合十,气声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我哄人呢。” 孟亦淇不知道因为什么,把头低了下去,也没做什么回应。荆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挑了挑眉,伸出手示意了一下请自便,也没说什么话。 匆匆的脚步向着那个带着香气的身影跑去,荆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常备的清新剂,和孟亦淇确认了一下,就在餐桌边喷了两下。 对不住什么,挺呛人的味,信息素都漏出来了。 追个人,急色成那样,出息。 荆准心底淡淡嗤笑一声,面上依然是自持的一副模样,只想着反正来都来了,等着孟亦淇点完菜,菜上了桌,跟他说一下自己答应订婚的真实想法算了。 中午的留园,哪怕正是饭点,因为刻意瞄准高档客户的经营模式和颇为困难的准入条件,用于就餐的半公开区域也是安静的。期间只有很轻的音乐声与低声细语在这方区域流淌。 也因此,两桌后的客人的表白声在其中也就过于明显了。 得益于s级alpha的优异听力,荆准听到那个才用气声和自己这边说过“对不住”的男声,此刻正带着笑意、无奈和一点宠溺地对对面的人说: “我知道,没关系,可以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在等人 第6章 等到了 06 正在就餐的客人们本就不大的说话声一下子变得更小了。 不知道那个名叫连挽的学生说了什么,坐在他对面的alpha又笑着重复了一句: “我知道,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是,没关系。” 他说了什么,他是什么? “我选好了。”孟亦淇适时递过来菜单,中断了荆准的猜想,他指了指上面的菜品,轻声问: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我听说这道菜是这里的招牌。” “我都可以。”荆准看了眼菜单,“你还有......” “可是我介意啊。” 一道有些沙沙的声音响起,声量不大,却刚好能被荆准的耳朵捕捉到。他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问完孟亦淇还有没有想添的,才不动声色地看了下远处,刚好有侍应生微笑着走上前来,荆准把菜单递给满面笑容的侍应生,又抬头看了眼三桌之外的区域。 侍应生带着菜单离开了他们的身边。 戴思尧也没想到自己的表白会来得这么轻易而突然。 他才刚落座,才喝下一口水,正笑着看已经坐下、指尖点着桌面上花瓶里一枝花的连挽。话再少,表情再冷淡,配上他那一张脸,也不会让人觉得被怠慢,充其量只能说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美人嘛,性格怪点也正常嘛。戴思尧笑着开口: “其实我这些年也没有忘了你,也真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连挽拨弄了一下桔梗花的花瓣。 “小时候我们总是一起玩,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叔叔阿姨当时下班晚,你就跟着我还有肖凇、赵明扬我们几个去篮球场,你那时候身体不太好,也不上场玩,就总是坐在台阶边看着我们几个打球。哎,没想到现在你还是这样。对了,昨天,你是——” 戴思尧理了一下头发,小臂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连挽侧过去的下颚,有些紧张地盯着他问: “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连挽终于转过了头。 他那双眼睛里还是没什么柔情蜜意,依旧是微微露出的下三白和看上去有些冷淡的瞳仁,只是在对视上戴思尧那双眼睛的一瞬间,那双大眼睛忽然很小幅度地弯了一下。戴思尧呼吸一滞,被他盯着,听到他说: “是啊,我就是特意去找你的。” 戴思尧被那双眼睛的光彩眩晕了一瞬,他心里一定是有我的吧。不然怎么会刚回来就专门来篮球场看我呢?不是关注我的话他怎么知道我昨天那个时候就在打球呢?不是喜欢我的话怎么会我一约就答应跟我出来了呢? 他甚至还专门跟我说自己想去尝一尝留园。 还说是特意来找我。 看上去那么冷,结果说起这种话来又那么骚。 戴思尧脸上的笑意扩大,不想辜负连挽递过来的**的信号,他身体继续前倾,目光里已经露出了一点侵略性,后颈处的腺体似乎在微微发热,他咽了一下唾沫,问: “其实,你觉不觉得我们俩,是特别有缘分的?” 这话似乎难到了连挽,戴思尧眼睁睁看着他皱了皱眉,之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前。 他是在指自己灰色的铭牌。 果然,长得再好看又如何,是个beta就还是逃不过自卑。戴思尧自动把他的沉默理解为担心自己无法满足一个alpha的畏缩与彷徨,他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笑着说: “我知道,没关系,可以在一起。” 连挽似乎是被他的坚贞与浓情震撼,脸上的表情更加凝滞了,戴思尧也没想到他竟然在不知名的角落被一个美丽的beta暗暗惦念这么多年,心头一荡,喉咙也发紧,他探过身子,右手慢慢挪到了花瓶边,像是安慰不安的情人,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是,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上了? 连挽收回撩拨花瓣的手,双臂环在胸前,往后靠了靠椅背。他微微歪着头,很不解地看着对面呼吸已经有些急促的戴思尧,开口道: “可是我介意啊。” 大概是因为他平时很少说话,这句话一出,还带着点沙哑的质感。戴思尧被这句话一震,笑意维持在一个弧度不变,问: “你介意什么?” “介意你是alpha啊。” 还是不安是吗?戴思尧原本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重新松泛起来,他懒懒地向后靠,旁边的侍应生笑着喷清新剂的动作他也只是瞄了一眼,就彻底放松在椅背前,说: “没事,我又不会找别人。” 连挽的唇角弯了一下。 戴思尧从中品出一点,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时才会有的幽怨的意味,他心底的快意更甚,只是面上更加温柔,像是不知道拿自己胡闹的恋人怎么办才好了。戴思尧回忆起自己以往哄那几位爱闹小性子的前女友前男友的经历,嗓音放得更轻了,说: “不要自卑好吗?不要怕,我不会嫌——”嫌弃还没说完,他察觉到不对,及时改口道: “你别怕,总而言之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连挽真是没想到只是为了来趟留园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 他向前俯了俯上半身,左手托着脸颊,睁着一双大眼睛,问: “我自卑什么?” 戴思尧皱起眉毛。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连挽的性格可能不太好,甚至有点,怪。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连挽继续开口: “你一个alpha,有腺体和信息素才是让人信不过吧。”他活了十几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社会对beta是什么看法一样,也像是根本不怕被哪位暴脾气的alpha给打一顿,说: “应该自卑的,不是你吗?” 戴思尧觉得他疯了。 连挽却还没停下。 戴思尧看着面前的人勾了勾唇,那双眼睛弯的弧度更大了,里面的瞳孔甚至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风采。这张脸,为了这张脸我是可以忍的吧,他定定地看着连挽,就听到他下一秒开口道: “其实呢,我不太接受我的爱人有腺体的。” 留园的整个半公开区域都安静了。 戴思尧强颜欢笑,说: “你是在开玩笑吗?别闹。我是个alpha,还是a级的,你是想让我割了腺体吗?会没命的。别闹了。” “没有跟你闹啊,我又没说要和你在一起。”连挽无所谓地点点头:“只不过,我就喜欢愿意为我丧命的人啊。” 戴思尧震惊地看着他,问: “你认真的?” “是啊。”连挽食指绕了圈耳边的头发:“我都说出口了,能不是认真的吗?” 他有几年说不出话的事戴思尧也有所耳闻。 看来他真是这么想的。 戴思尧怀疑他今天是故意来耍自己的。 还问我能不能去留园吃,是你那爸妈还活着的时候都没带你来过吧。亏我还看得起你,以为你是一直记着小时候的情分,结果没想到白眼狼记着的只有小时候我跟你说你爸妈不要你了吧。是啊,现在你不就是没爸没妈了。戴思尧笑着长出一口气,嗓音有些发飘地问: “真没想到你能说这种话,割掉的话。alpha真的会没命的你知道吗?你是beta,可能不太懂腺体的重要性。哎不对啊,我记得叔叔当年也是alpha啊,他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吗?哦对了,是不是因为你当时太小了?”戴思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忘了叔叔还在的时候你才几岁,还没分化呢。” “没人告诉你的话,我今天就提醒你一句吧,以后可别对alpha说这种话了,难不成遇到个跟你示好的alpha你就要说这种话啊,你刚刚真的把我吓到了,你也是真有胆子,敢这么和alpha说话,这不是直接让人去自杀吗?” 他说了一大段话,连挽却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答。 果然,这种人就是不能惯着,不然在一起之后不还得上房揭瓦? 戴思尧深谙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道理,看着连挽跟个雕塑似的垂眸看着一杯水的样子又有点心疼。本来嘛,不说话的时候不也挺好的,虽然无趣了点,但总好过一张嘴就是惹人烦好吧。他手掌向前移了移,想要抓住连挽的一只手安慰哄劝几句—— 回应他的却只是冰凉的杯壁。 连挽把装满了冰水的杯子往前推了推,刚好隔开他够向自己的那只手。 戴思尧抬眸,只看到那双眼睛又恢复了那副冷漠而厌倦的样子,那双浅淡到有些病气的唇瓣动了动。连挽幽幽盯着他,声音很轻地问了句: “这不是还没人死吗?” 戴思尧相信他已经疯了。 他再度咽了口唾沫,只是这次不是情到浓时的口干舌燥,有的只剩下一点恶心与胆寒。他暗暗咒骂了一句疯子,往后收了收手,却被连挽用冰凉的水杯压住了手背。他看着他,几乎用唇语一字一句地说了句: “你不是说我爸妈,是啊,爱我的人就会死,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戴思尧往后抽了抽手,没有抽动,这么多年没人带他看过脑子吗?草,他骂了句脏话,右手又往后缩了缩,却不知道这个beta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根本抽不动一点。你真是疯了,疯了。戴思尧死死盯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咬肌绷紧,又抽了抽,还是没动。草,他左手拿起自己手边的水杯,看着那张死人一样美丽而冷漠的脸,直接泼了上去! “这顿饭算我照顾精神病,你自己慢慢吃吧。” 戴思尧冷笑一声,没点一道菜,也没和在留园工作的舅舅说上一句话,直接站起身,冷着一张脸,大步向留园外走去。 高大的alpha走过,又是一阵呛人的味道。 荆准默默抚了下手腕上的手环,这次不用征询孟亦淇的同意,直接掏出清新剂喷了好几下。 他抬头看过去,那个名叫连挽的客人还是没动,侍应生从荆准身边经过,和他对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对着那处闹了矛盾的客人跑去。 从荆准的角度,只能看到木制的小窗景与雕花的窗框,淡紫色的波浪桔梗倚在深色的木框边,一层层的装饰与人造美景的布置在遮挡,他视力再好,也只能看到那个beta的一截下巴。 侍应生大概是在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想要主动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水。荆准看到一只细瘦的手摆了摆,随后接过了白色的毛巾,那截下巴点了点,或许是在回应侍应生吧。荆准看着那条白色的毛巾被慢慢垫到了那名客人的脸下,水珠沿着下颚缓缓滴落,毛巾把顺着下巴和头发落下的水珠慢慢吸干了。 荆准再度收回了目光。 菜品慢慢上全,孟亦淇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像刚刚点餐时主动想和荆准聊天的样子,反而越到后面越是沉默。荆准本身也是话少的性格,加上二人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乐得不用开口社交。不多时,远处的客人大概是打理好了自己,一阵香气飘过,他从荆准和孟亦淇身边走过离开了。 留园离了一桌客人,其余客人还在继续享用自己的美食。荆准吃完了这顿安静饭,只想吃完后找姑姑聊聊。 拒绝了孟亦淇一起回学校的邀请,安排了司机先送他回学校后,荆准起身,往楼上姑姑专门的休息室走去。厚实的花纹地毯把人的脚步声吸了个干净,他忽然听到楼道里有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传来: “哎刚刚那个客人长得是真好看,我看也不输之前来咱们这吃过饭的那个,就是那个前段时间演那个omega复仇大戏爆火的那个明星。不对,我感觉比那个小明星还好看,毕竟那个客人是纯素颜。你知道吗,刚才他被泼得上半身和脸上都是冰水,我给他递毛巾的时候看他眼皮和手都在抖。” “那么惨啊,他到底说啥了,给对面那人气成那样,我看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帅哥本来进来的时候笑容满面的啊。” “不知道,我没靠近,也没听太清。哎不过我感觉当时他都被泼傻了,我想帮他擦水他没让,然后也没等这边给他上个甜品,直接就走了。应该是走得太急了吧,他东西都落这了。” “落下什么了,你交给经理了吗?没准人家一会就回来找了。” “我还没来得及,一会就过去。不过就是不知道人家一会自己还能不能进来诶,毕竟刚刚就是那个帅哥alpha带他进来的,他把人家气成那样,不知道一会保安还会不会放他进来呢?” “也是。你说他招惹那个alpha干嘛。不过他到底落下什么了?” “就是一个.......” “还能等到那位客人吗?” 两个小姑娘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抬头一看,自家老板的亲侄子,荆家这一辈年纪最长也等级最高的alpha,正从楼道尽头朝自己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小陈连忙止住了话头,摇了摇头,说不确定,看那位客人还会不会回来吧。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展示给荆家大少爷看: “您看,这个是那个客人落下的东西,应该是学校的铭牌。” 好像,和您还是一个学校的。 小陈生怕说多错多,识趣地咽下了后半句。不成想手中那个灰色的铭牌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 “我看看。” 荆准垂眸,那枚小小的铭牌躺在他的指节上,那个人的名字躺在一把灰色镰刀下,有一点未干透的冰水沾到了他的手心上。 他叫连挽。 这位连学长为什么会把胸前戴得好好的铭牌落在这里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等到了 第7章 看上了 07 冰水确实能让人清醒不少。 回学校的路上,连挽坐在出租车的车后座,掏出纸巾,慢慢擦着衣服和头发上的水。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边洒落进来,他低下头看了看湿透的制服和空荡荡的胸前,摁下了半面车窗,司机开车的速度很快,不少风都对着他的身体灌了进来。 还能再靠着去找铭牌再进一回留园吗? 真的不有点下贱吗? 赵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自己是从哪里接的这位客人,又看了下这位客人的相貌和狼狈的制服,原本安慰的话也犹豫着没有说出口。艳阳天的返校路上,车里无人说话,只有猎猎风声在作响。 可能是职业病作祟,也可能是实在想打破这沉默。路程已经过了大半,距离学校不远的时候,赵师傅主动开口道: “小同学你也是飞茵的,你们学校很出名啊,里面的学生都很优秀的。” 连挽合上了一点车窗,才转过来上学第二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承这句话,便只能点点头,说是吧。 “我女儿和你也是一个学校的,今年刚开学,上一年级,要是你们是一个年级的不知道你会不会认识她。”提到女儿,赵师傅脸上就泛起了笑:“她还是个beta,考到飞茵很不容易的。哪里都好,成绩也好,体育也好,就是有些丢三落四的,平常不是忘带书包,就是忘带作业,连饭卡都丢过好几次。也得亏我刚好是开出租的,平时给她送个东西倒也方便。” “你是上几年级啊,觉得飞茵怎么样,里面住宿和吃饭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看出司机是为了旁敲侧击女儿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连挽淡笑了下,说: “我才转学过来,是三年级,飞茵的条件都挺不错的。” “那你不得了啊,三年级了还有这么大决心。”虽然明知飞茵里的学子大多数都不是什么会为升学和基本生存发愁的主,更何况这位还长了这么一张脸,只要星探没瞎了眼这孩子也能靠这个挣钱的吧,老赵却还是深谙捧着人说话的道理,连连称赞:“不得了不得了,有决心就够厉害的。” “你父母也都支持你吧?” “支持。”连挽点了点头,他还在笑,这次笑的弧度更大了。风吹得他的嘴唇有些干,偶尔有滴刘海的水珠突然滴下来,他还是笑着说:“他们很支持我。” “也是,这么优秀的孩子,你父母肯定也很省心啦。我家那孩子这方面就不太行,今天要跟她妈打电话撒娇说要吃糖醋排骨,明天就得让我看看她房间里是不是有本蓝色封皮的书啊。有的话得赶紧帮她送到学校。你说这孩子,她妈经常跟我说,这就是个讨债的主。”出租车的氛围终于松泛了一点,前方有些堵车,赵师傅开车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他瞅了眼后视镜,终于说: “一会到了学校换件干衣服,跟家里人打个电话,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就好了啊。” “嗯。”连挽点了点头,笑着笑着身体有些发抖,一连串笑声从他身体里飞出来,他靠在车窗上,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车子堵在了半路,两个人停在了原地,赵师傅听着后面笑个不停的声音,总觉得有些惊悚,暗自后悔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片刻后,后座的笑声越来越少,慢慢的,一道压抑的长长的的吸气声传来。后视镜的画面里,两只手的手心把那张脸的全部给掩埋了起来。那吸气声越来越长,呼气声越来越大,简直像是哮喘病人的发病现场。赵师傅又急又怕,摁下全部的车窗,扭过头问: “小同学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车流慢慢前进,他们却还停在原地。后方几辆车已经开始按耐不住地鸣笛。赵令辉却没直接开动,他看到那名学生对自己摆了摆手,那只手在空气中摆了好几下。他才听到那个客人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我没事,我没事。” “我就是突然想到我铭牌丢了。” 铭牌丢了就哭成这样,怎么脆弱成这样。赵令辉理解不了,但起码算是放下心来,他转过头重新启动车子,说: “这有啥啊,不就是铭牌丢了,补办不就行了。大不了之后要是发现是落在家里你让爸妈给送过去不就好了。听叔叔的,这没什么好哭的啊。你要是有需要,叔叔保证,三十分钟就能给你送到了。” “嗯。” 车子离飞茵越来越近,后座上的喘气声也慢慢平稳,洁白高大的校门就在眼前,停下车,赵令辉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提醒了一句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在后座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赵令辉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铭牌丢了,还哭了。” 那名客人大概是没有听到,已经朝着学校内走去了。 走在学校的林荫路,忽略掉一路上隐隐打量的目光,连挽没有回教室,直接往褐红色墙面的宿舍楼走去。回到了才住过一晚的双人宿舍,打开房门,他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 刚走到桌边,门外便传来一阵说话声,片刻后宿舍门被打开,吃完午饭又串过门的室友看到他时挺惊讶。本质上彼此还不太熟,叶航一边往阳台走,看到连挽湿着的头发,没话找话般随口问了句: “你中午洗澡啊?” “嗯。”连挽应了一声,抽出椅子,坐在木椅上,喝了口水,正想吹一下头发,桌面上的手机却开始嗡嗡震动个不停。 他垂眸看了一眼,发现是孟亦川打来的电话。 连挽没理,摁下吹风机的开关,慢慢吹起了头发。孟亦川给他打电话一向等不了多久,他不接,这精神病很快就会挂的。 不出所料,手机很快恢复了安静。 连挽继续吹着头发,不多时,手机又是一阵嗡嗡声。 这次来电显示人不再是孟亦川的姓名了。 新的来电人要比上次那位有耐心得多,手机嗡嗡了将近一分钟还没有停止,久到叶航都从阳台外洗漱完进了屋内。连挽停下了吹头发的动作,拿起手机,摁下了接通键—— “你中午去留园干什么?” 点开就是一句劈头盖脸的质问,手机对面孟亦淇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很轻易地,忽视了坐在你对面的那个alpha是谁,也忽视了你怎么就被人家泼水了。连挽没有立刻说话。两个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他听到孟亦淇突然短促地笑了声,说: “你说话。” 我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个哑巴,其实你心里不是也门儿清,好多时候你不就是不想理人才这么顺水推舟不吭声吗?要搁什么你上赶着想做什么的场合,你那张嘴巴不知道得多会说话呢?现在怎么不说了?你心虚吗?早不去留园晚不去,偏偏就我和荆准见面的日子,你就过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连挽手机侧在耳边,走出宿舍,关上房门,走到楼梯里一处露天的小台子上,高大的白色树花离他看似不算远,他伸出了手,却也没有够得到。他一只手插回了口袋,看着远处的天,清了下有些哑的嗓子,说: “我是去吃饭啊。” “吃饭?”孟亦淇躺在孟家二楼的床上,根本没有直接信了他的话: “你去哪吃饭不好,偏偏去那,还是我和荆准都在的时候。飞茵不是没有你吃饭的地方吧?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连挽叹了口气,用自己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的话回敬他:“我不就是个beta,你怕什么?” 谁是怕你是个beta了,还不是因为你那张脸。孟亦淇暗暗骂了句,没有回他这句话,话锋一转,突然问: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住了?昨晚就没回来。我妈和我说我才知道你是住宿了。家里离学校也不远吧,你没事住学校做什么?你之前不是都没住过宿吗?” 是不是因为发现飞茵里随便一位就是比白城条件好太多的alpha,你想尽快勾搭上一个,趁早离开我们家啊? “不为什么,就是想住了。”连挽慢慢靠在了墙边,肩胛骨碰到坚硬的墙面,他听着孟亦淇有些不稳的呼吸声,总觉得这两兄弟都有些好笑。 我不住宿,是留着机会给你哥让他大半夜不睡觉,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站在我衣柜边跟鬼一样站着盯别人吓唬人吗?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多说什么。那头的孟亦淇却被他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惹得更加愤怒了: “那你就搬回来啊,不然以后传出去别人还得误会是我们孟家虐待你。你想一出是一出,倒是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们孟家的名声,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之后是要嫁给荆——” “没办法。” 连挽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之后叹息似的笑了下,回答他:“我住宿就是为了方便谈恋爱。” “我看上了一个alpha。” 他第一次这么多话。 “不仅如此,我还是对他一见钟情,”连挽闭上眼,脑袋里浮现自己在留园处对那个名叫荆准的alpha的惊鸿一瞥,像是陷入狂热的暗恋只能向亲密的朋友诉苦,却又巴不得全世界都知晓自己的这份炽热的心意: “他又高,又帅,气味也很好闻。性格很好,我一看到他就知道,跟他谈恋爱会很爽的。” “有这种alpha在学校,我没法回家的。” “因为我们俩都已经讨论过生孩子的话题了。” “麻烦你先不要告诉叔叔阿姨和亦川哥,”连挽像是此时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放浪形骸和大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等到我们关系真正确立了,到时候再亲自把他带回家介绍给你们认识。” “小淇,你会祝福我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