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落昭禾》 第1章 初见 炽热六月，离别将近。 摄影师手举相机，预备拍下最后一张集体大合照，温禾站在中间和周围同学一起大声喊出了她学生时代的结束语。 “我们毕业啦！” 人潮散去，喧嚣渐离，这一刻温禾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作各奔东西。 都说毕业即失业，对于温禾来说好像确实如此，室友和同窗们大都选择回到家乡进入当地医院康复科，只有她还在为了如何留在南川工作而发愁。 叮，一声手机铃响把温禾从毕业的惆怅中拉了出来，导师张教授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老师，您找我。” “来温禾，你看看这个。” 温禾接过教授递来的资料，“住家康复师？” “我一个朋友要找全职康复师住家治疗，我看你目前还没找到工作，打算推荐你去，你愿不愿意？” “这个”，就在温禾低头犹豫要不要去时，资料上一个可观的数字闯进了她的视野，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温禾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有经济压力的温禾。 “老师，我去。” 在导师的推荐下，温禾迎来了她研究生毕业后的首份工作，全职居家康复师。 “你就是张教授推荐过来的康复师？”金实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五十来岁的曲洪波一脸严肃地盯着办公桌前的温禾发出一句疑问。 “是的，曲总。” “人看着倒挺沉稳，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住那小子。” “啊？”温禾有点懵，心想做住家康复难道还要负责看人。 “你来之前，张教授应该也和你提过，你要治疗的对象是我儿子，曲翊枫，我呢没有太高要求，唯一就是希望你能有始有终做完这份工作，把我儿子的腿治好，至于待遇，自然不会亏待你。” 温禾礼貌一笑，表示道：“曲总您放心，作为康复师，让患者重返健康，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全力做好这份工作。” 看着温禾，曲洪波略有深意地说：“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从金实集团出来，曲家司机李叔已经在门口等候温禾，按协议上的要求温禾需入住曲家全程陪护曲翊枫治疗，但在去曲家之前温禾要先回出租屋一趟，收拾行李。 温禾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工具包，别看这工具包小小的，里面可全是温禾的宝贝，没有在出租屋多做逗留，收拾完东西温禾立马跟着李叔去了曲家。 车子开入一幢中式别墅，下车后温禾的目光被车棚里一辆酷炫拉风的超跑所吸引，这车她曾在朋友圈见过，据说是今年车展的超级顶流，兰博基尼毒药，没想到来曲家也是让她亲眼见上实物了。 “这是小枫最喜欢的跑车”。李叔告诉温禾。 “小枫以前经常出去赛车，自从腿受伤就很少碰它了。” 温禾知道李叔口中的小枫就是她接下来要治疗的患者，曲翊枫，来之前导师对她提过，曲翊枫是一名赛车手，在一次比赛中翻了车把腿弄折了。 温禾跟着李叔走进别墅，还没见到曲翊枫人，赛车摩擦地面发出的游戏声和中间混杂的急切男声倒先传进了她耳朵。 “轰……” “加速，加速！” “超过去！” 李叔走近沙发对着上边玩得正起劲的人唤了一声。 “小枫。” 曲翊枫没回应，李叔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这回他倒是应了，语气冷冷的带着些许不耐烦。 “有事？” “新来的康复师到了。” “哦”。 温禾站在一旁，看着沙发上这位眼都不带移一下，全神专注于电视屏的公子哥，主动上前问好。 “您好曲先生，我是温禾。” 听到温禾的声音，曲翊枫手上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朝温禾看去。 “女康复师？” 他眉间微拧，看样子似乎对温禾并不满意，“她不行，让曲洪波换人。” 听见曲翊枫说出换人二字，温禾脸色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正被质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行业特别是运康领域，做pt的女性经常会受到来自患者的质疑，这种声音于她来说早已听怪不怪。 保持职业微笑，温禾回他：“曲先生，您放心，我是专业的。” 曲翊枫嘴角微扯，将游戏手柄往旁一扔，眼睛盯着温禾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哦，你那细胳膊抬得动大腿？” “可以。”温禾笃定。 “嗬，行。” 挪了挪左腿，曲翊枫挑眉示意温禾，“那就有劳温康复了。” 温禾走过去，半弯下腰，查看曲翊枫腿部情况，“曲先生请您先把左腿放在沙发上，并打直摆平。” “温康复，我腿没力气。”曲翊枫抬眸，目光真诚，说的极为认真。 瞧曲翊枫这副模样，温禾以为他的伤情要比自己先前了解的严重得多，于是蹲下身子用手去抬他的左下肢，“曲先生您放松，我先帮您把下肢放上沙发。” “曲先生放松！”过了一会儿温禾察觉到曲翊枫的腿还在紧绷。 “我已经放松了温康复，目前就是我最放松的状态。”曲翊枫声音懒懒，双手抱胸，直勾勾地盯着温禾，眼里没了刚才的真诚，玩味儿尽显。 温禾不是傻子，曲翊枫是真放松还是假放松，难道她会看不出来，之所以没戳破，是因为她不想初次见面就把两人的关系搞紧张，毕竟她和曲翊枫接下来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您稍等。”打开工具包，温禾从中拿出一条助力带准备将它缠在曲翊枫腿上。 “你干什么？”曲翊枫被温禾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挪着腿，不让温禾碰。 “不是说，腿没力气了吗，我在帮您”，温禾淡淡一笑，手上用力，拉着带子轻轻松松将曲翊枫的腿移上了沙发。 “你……” 看着温禾这一连串的举动，曲翊枫顿时语塞。 “我怎么？” “您别动”，温禾摁住曲翊枫的腿，手从他的脚裸开始沿着骨骼线往上揉捏。 “这里疼么，曲先生？” “这块呢，感觉如何？” 专业一上身，温禾便开启沉浸式疗前提问模式，丝毫没注意到此刻曲翊枫的脸部表情。 “行了，不用捏了”，曲翊枫挣着腿不自在地想要移开。 “怎么了曲先生？” “是我捏疼了吗，这块不舒服？”温禾没停，继续手上动作。 这下曲翊枫的脸色更加不好，他迅速拉开温禾的手，语气有些烦躁，“说了不用捏，你听不懂吗？” 温禾愣住，不晓得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火，一开始明明还好好的，难道她真捏疼了，可是她刚才的力道已经是最小的了。 将腿从沙发上移开，曲翊枫扶着沙发边沿慢慢直起身子，视线越过温禾，对上旁边的李叔。 “换人，重新找个男康复师来。” 李叔：“先生交代了，温康复是最后一位。” “哼”，曲翊枫冷笑一声，脸上的不悦越发明显，“是他要康复治疗，还是我要康复治疗？” “怎么，我作为病患，连换康复师的权力都没有？” “告诉曲洪波换人，不然我不治！” “曲先生”，见曲翊枫要走，温禾起身拦住他，“难道就因为我是女性，您便对我不满，轻易否定我的专业和技术。” “你有技术吗，刚刚我可一点也没看到，连腿都抬不起来，以为靠耍点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你当我傻？” 曲翊枫将话说得极为刻薄，自以为这样就能让温禾知难而退，拍拍屁股走人，但他不知道，这样的话温禾听太多，听多了就不会走心，不会走心也就不可能主动离开。 “原来是这样啊”，温禾眼睛一亮，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往后有的是机会让您看到我真正的技术，您放心。” “什么？”曲翊枫完全不懂她的脑回路。 “您不就是介意我用了助力带，没把真正的技术展现出来嘛，如果您肯配合，我现在也可以在您面前小露一手，您看，怎么样？” 见温禾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嘴角浅浅，突然凑近自己，曲翊枫有些无措起来，一时忘了要去反驳她。 “嗯？”温禾继续试探。 “咳”，曲翊枫掩住尴尬，转身别开脸，“不必。” 待人走后，李叔过来安慰温禾，让她不要把曲翊枫的话放心上，温禾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会的李叔，曲先生这点话，我压根就没听进去。” 晚上，温禾在李叔的安排下住进了曲家。 卧室里窗户半开，帘子被风吹得一起一落，温禾坐在床头，左手拿着小本子，右手握着水笔，不时摁几下手机计算器，也不知在计算什么，神情十分专注。 窗外，漆黑天幕下划过白色闪电，一道惊雷乍破天际，笔尖打滑，温禾被吓了一跳。 忽然眼前一黑。 停电了。 借着手机电筒发出的微光，温禾打开房门去找李叔，走到拐角处时，对面房里传出的异响，引起了温禾的注意，她察觉到有人在说话，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大着胆子，温禾转动门锁，走进屋内，透过手里的微光，她看见墙角边隐约有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人是曲翊枫。 “曲先生”，温禾上前伸手轻轻拍了拍曲翊枫的肩背。 “吓？” 曲翊枫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看起来对温禾刚才那一拍，十分恐惧。 温禾没见过这样子的曲翊枫，脆弱，无助，这与他白天盛气凌人的傲慢模样完全不同。 “您怎么了？”温禾拉住他的手，担忧地问。 曲翊枫甩开，“不用你管。” 温禾没理会他的话，举着手机将灯光一点点靠近，发现见到光亮的曲翊枫在慢慢变得平静，这时温禾好像猜到了曲翊枫颤抖的缘由。 “黑暗恐惧症”，这个温禾从前在心理辅修课上听到的专业词汇，如今却在曲翊枫身上看见了。 “曲先生，我先扶您起来。”温禾用手去搀曲翊枫，但还是被他不领情的甩开。 “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 “我看这电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正好我回屋睡觉去。”温禾一边说一边将光源处盖住，假装离开。 没了光亮，恐惧感再次缠上曲翊枫，这下他更慌了，伸出手去抓温禾的胳膊，“那个，你能不能把光留给我？” 温禾抿嘴，“所以曲先生这是在求我帮忙？” “是，求你帮忙。”因为恐惧曲翊枫开始放低姿态。 “你如果不愿把光留给我也行，但能否请你帮我把屋里的夜灯打开。” “夜灯？” 温禾睁大眼睛扫视一周屋子，在一个置物柜上看到了曲翊枫口中的夜灯，她迈开步子想要走过去，怎料手臂一紧，曲翊枫又牢牢攥住了她。 “你要去哪儿？” 温禾无奈，“给你开夜灯。” “我和你一起。” 第2章 复查 夜灯最终没有打开，因为来电了，灯光点亮那一刻，曲翊枫身上的恐惧感也随之消失。 发现自己的手拉着温禾的胳膊，他立马放开，“你可以回去了，温康复。” 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温禾觉得男人也一样。 这人刚刚还在角落里低声求她，没一会儿脸就变了，又变成白天那副傲娇高贵的公子哥模样。 “行，您休息。” 嘴上虽然应着，但温禾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回的人，快要走出房门时她故意转身，刺激曲翊枫。 “温馨提示，夜灯还是打开吧，以免等会儿又停电，吓着您。” 折腾一晚，温禾忘了开闹钟，第二天睡过了头，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中间第一个阿拉伯数字是9，她急忙掀开被子，慌慌张张下床洗漱。 温禾可不想让曲翊枫抓到把柄说她工作偷懒，以此来达到把她赶出曲家的目的。 迅速收拾妥当，温禾去找曲翊枫打算跟他商量训练的事，刚走到他房门口，温禾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曲翊枫，你是成年人，治也好，不治也好，说到底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没错是我的事，那就把人从哪里弄来的弄回哪里去，我要康复，可以回车队，那里的康复师不会比你找的人差。” “回车队，你想都不要想，伤没好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 “你凭什么？”曲翊枫大吼。 “凭我是你老子。” “呵，你算哪门老子，这话你还是留着对那边的人说吧。” “曲翊枫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待在家接受康复师的治疗，要么我给你的领队打电话，你知道以我目前的商业地位要做这事并不难。” “哐嘡”，有东西砸向地板。 过了一会儿，房里安静下来，门开了，曲洪波从里面走出。 “曲总”，温禾佯装刚到门口。 “小温”，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严肃，曲洪波脸上疲态渐显，他放平声音，露出一股老父亲般的无奈。 “曲翊枫的腿，麻烦你多费心。” 温禾向他保证，“曲总您放心。” 送走曲洪波，温禾走进屋内。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工作”，温禾边答曲翊枫的话边将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捡起。 “这里没有你的工作，也不需要你工作，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休息。”曲翊枫依旧对温禾冷言冷语，不过温禾并不在意。 她走到曲翊枫跟前满脸真诚地说：“曲先生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也不愿让我帮您做康复治疗，但现在我已经来了曲家，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您证明，我是专业的我可以帮助您尽快返回赛场。” “你不用向我证明，也无需说那么多话，今天你过来无非就是怕被换掉，失去工作。”曲翊枫拄着单拐一点一点走向温禾，最后贴近她耳朵。 “曲洪波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只要你肯离开。” 温禾拒绝，“那不行，我签过合同，除非特殊原因，不然自动离职要赔付违约金。” 听到这儿，曲翊枫眉间突然舒展，像是找到了让温禾离开的突破口，脸色一下子也变得明朗起来。 “违约金我替你赔，怎么样。” 温禾刻意夸大，“十倍违约金。” “您现在能拿得出多少？”说着她扫了一眼曲翊枫的腿，“您都折成这样，应该在家待了有些时间了吧？” 这场谈话最终以温禾被曲翊枫轰出门而结束，到现在温禾都还记得房门合上时，曲翊枫的面部神色。 唉，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曲翊枫心平气和的和她坐在一起聊聊接下来的康复训练！温禾一头栽进被子里，低声嘟嚷起来。 这时房门响了，她从床上起来过去开门，“李叔，有事儿吗？” “哦，是这样的等会儿小枫要去医院复查，先生交代了让你也跟着去看看。” “好，我去拿包。” 医院骨科。 “曲先生从新拍的片子来看，您腿部患处恢复良好，日常多注重休息，同时适当做一些康复训练，用不了多久您应该就能正常行走了。 “主任，根据我的情况，我需要多久才能回车队赛车”，听见正常行走四个字，曲翊枫眼底浮出喜色，急切问道。 “曲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还得慢慢来，可以试试多做些有利于康复的训练。” “您说的对，要多做训练。”听骨科主任提到康复训练，温禾立马跟着附和。 “您看，您女朋友也认同。” 此话一出曲翊枫和温禾同时陷入尴尬。 “主任，您误会了，我是曲先生的康复师，不是女朋友”，温禾瞥了眼椅子上的人，在他脸还没沉下去之前，先张口向主任澄清。 “抱歉”，这时主任也陷入了尴尬。 尴尬的氛围里，做什么都尴尬，曲翊枫后面没再多问什么，待主任例行复查完，便同温禾一起打道回府。 温禾以为经过误会一事，曲翊枫这一天应该都不会再同她说一句话，不曾想上车没多久，曲翊枫不仅对她说了话，而且还指使她去对面马路边给他买烤红薯。 “我去吧”，李叔想替温禾去，手刚拉开车门就被曲翊枫叫住。 “让她去，李叔。” “曲先生，我是您的康复师。”温禾觉得曲翊枫怕是忘了她来曲家是做什么的，如果他不记得，那她有必要提醒他。 “我知道，可不吃饱怎么进行康复训练。” “你说呢，温康复？” “您稍等！” 看着温禾匆匆下车，穿过马路跑去对面买红薯，曲翊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突然觉得把温禾留下也不错，每天逗逗她，也挺有乐趣的。 不一会儿，车门被人拉开，有风从外面吹入，温禾将手里的红薯递给曲翊枫，眼睛明透又晶亮，“给，您的红薯。” “辛苦了，温康复”。 “不辛苦，不辛苦。”温禾眯着笑眼，打算借这个机会和曲翊枫详谈一番。 “曲先生现在我想跟您聊聊关于康复训练的事儿，您就边吃边听我讲。” “温康复我吃东西的时候一般不说话。” “不用您开口，您只用听我讲，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曲翊枫摇头。 温禾妥协，“好吧，您先吃，等您吃完了，我们再聊。” 车上，温禾安静地等着曲翊枫吃完红薯，结果等着等着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从梦中醒来，温禾发现车内空无一人，透过车窗往外看去，此时她已经身处曲家车棚。 “李叔，您怎么没把我叫醒”，温禾下车见李叔正拿着抹布擦后车盖，走过去问道。 “小枫说了，让你多睡一会儿，别打扰你。” “他？” “有这么好心？” “不会是想抓住我把柄，好趁机找理由开掉我吧。” 当着李叔的面，温禾没有管住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曲翊枫坏话。 “你就不怕我向小枫告状。” “你不会”，温禾肯定，“因为你和曲总一样也都希望曲翊枫安心治疗，赶快好起来。” “唉”，李叔叹气，“其实小枫这孩子本性不坏。” “太太离世对小枫的影响太大，如果太太还在小枫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说不定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了。” “钢琴家？”温禾难以将她心目中所想到的钢琴家形象和曲翊枫本人联系到一起。 “他还会弹钢琴？” 李叔失笑：“其实小枫很有音乐天赋，这点和太太很像。” 曲翊枫的妈妈。 此时温禾本想再向李叔多了解一些曲翊枫的情况，好知己知彼，从多方面下手，让曲翊枫接受她。 哪知话刚到嘴边，还没问出口，她就瞧见曲翊枫拄着单拐出现在她视野里。 “李叔，麻烦您擦完，把旁边那一辆也顺带擦一下。” 对李叔交代完，曲翊枫视线往左偏移，看向温禾，话里带着打趣，“温康复，醒啦？” “嗯，醒了”，温禾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抬手挠挠头发，想起正事，她接着说，“曲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聊聊康复训练。” “没有”，曲翊枫回得干脆。 “在车上我已经给过你时间，你错过了就只能等下次。” 温禾追问：“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看我心情。” 看着曲翊枫转身走进屋里，温禾突然有种上前拉过曲翊枫，让他立马站住听她把说完的冲动，但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还是忍住了。 午后，阳光明媚，温禾搬了把小椅子在阳台上晒太阳，室友群里炸开了锅，原因是温禾发了一张她正在晒太阳的照片。 [一号床：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二号床：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四号床：还招人吗，招我就提桶跑路。] [五号床：羡慕的话已经说累了。] [六号床：不要拉仇恨，劝你立刻马上回去抬大腿！] [三号床(温禾):实际有了上顿被没下顿，苦笑.jpg] 群里沉默…… 随后，所有人@三号床。 [什么情况？] [三号床(温禾):我这位尊贵的患者，天天想把我撵走，你们今天看我在晒太阳，明天说不定就能看我拖着行李箱满大街找工作！] 消息刚发送出去，温禾便听见曲翊枫在叫她，心想他这是有时间，打算同她聊聊了。 “温康复。” “来了，来了”。温禾小跑过去。 “曲先生您有时间聊了？” “没有。” “那您还着急叫我”，温禾笑容渐僵，难道又忘了她是康复师，拿她当保姆用。 “作为患者，我不能叫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温禾急忙解释。 曲翊枫故意反问，“那是什么意思？” 顺了口气，温禾拿出职业假笑，柔声回他，“需要我帮您做什么 ？” 第3章 生气 曲翊枫就在等温禾这句话，“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让你帮我去门口取快递。” “哈？” 听到取快递，温禾有点懵圈，让快递员直接送上门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她跑去门口取，偌大一个别墅区不可能没有上门送货服务。 “曲先生您可以让快递员送过来。” “这是别墅区，物业不让进。” “那您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放行。” 曲翊枫无语，“物业是我开的？” “我是赛车手，不是物业经理。” “那我还是康复师，不是保姆呢！”温禾嘴快，等她想把话往回收时，曲翊枫已经听见了。 “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本来我还想着等你帮我把快递取来，我就同你好好聊聊康复训练？” “你不想，那就……” “等等！” 没给曲翊枫说后半句的机会，温禾直接出声截住他的话头。 陪笑道：“门口是吧，我帮您去取。” 拿到快递，温禾原路返回，看着手上这只包装严密的盒子，温禾好奇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曲翊枫这么宝贝，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把盒子磕着碰着。 抱着盒子走了一路，温禾手臂有些发酸，路边找了一把长椅坐下，休息间隙温禾无意瞟见盒上的二维码，在好奇心驱使下，她掏出手机，对着二维码一顿操作。 “好家伙，这东西居然这么贵”，温禾被手机页面上跳出来的数字吓了一跳。 突然明白为什么曲翊枫对它这么宝贝，这玩意儿要是碰坏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麻烦，帮我把它拿到书房”，曲翊枫见温禾回来，站在二楼阳台吩咐她。 “好……” 现在温禾已经被曲翊枫磨得没了脾气，她想只要曲翊枫肯同她商量康复训练的事，让她做什么，只要不太过分，她都可以勉强答应。 “辛苦了，温康复。” 温禾没跟曲翊枫客气，来到书房把盒子放下后直奔主题，“曲先生您现在可以和我聊一聊康复训练了么？” “可以。” “不过你就打算这样同我聊？” “啊？”温禾以为曲翊枫又要开始找理由刁难她。 “专业康复师都这样？” “没有具体的康复方案，只靠一张嘴就能让患者明白怎么进行训练。” “抱歉，是我没有准备清楚！”温禾掏出手机。 “我先添加您微信，把方案发给您，您先看完，看完后，我们再聊。” 温禾不得不承认，相比其他患者，赛车手出身的曲翊枫对运动康复的了解要更全面。康复方案中存在的疑惑，他也能根据理论结合实际同温禾探讨。 “曲先生，对于康复方案，您还有顾虑吗？解答完温禾问。 滑动的指尖在平板上停住，曲翊枫抬眸，看向温禾：“没有顾虑。”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不接受训练。” “为什么？” “原因你知道。” “说到底，您还是对我有偏见，不相信我的康复技术”，温禾言语里流露出失落，不过这股失落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您心甘情愿接受我的康复训练”。 反正没有曲总同意，你又不能把我辞退，温禾在心底暗暗嘀咕。 “随便你！”撂下三个字后，曲翊枫选择无视温禾的存在，走到桌子边拿起小刀拆快递。 温禾瞧着曲翊枫拿出盒子里的赛车模型，心里琢磨他这么喜欢赛车，如果一直不康复，碰不了赛车那会怎样？ 想到这儿温禾趁曲翊枫注意力全在赛车上，故意问道，“曲先生，您这么喜欢赛车，如果您从今往后再也赛不了车，该怎么办？” “打消你的念头，我不会赛不了车。” 听到曲翊枫一口自信满满的腔调，温禾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一下他，让他正视事实，“您现在不就不行么？” “这只是暂时。” 见曲翊枫手上动作停住，温禾觉得提醒有效于是乘势追击，“可上次复查骨科主任说您虽然恢复得不错，但还不能赛车，而且也没告知您具体什么时候可以。” “所以呢？” “所以”，温禾一脸严肃，定下结论，“这不是暂时。” “你到底想说什么，温康复？” “我想说，您如果要想让自己赶快好起来，得按照复查时主任叮嘱的那样，多做康复训练。” 越听曲翊枫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抬手捏捏眉心，之前他怎么没发现她话这么多，叽哩咕噜半天，吵得他头疼 “没了？” “嗯。” “既然没了哪儿凉快就上哪儿待着去”。曲翊枫不耐烦道。 “我……” 温禾本想再添一句，但见曲翊枫下起逐客令，又觉得不能操之过急，于是收住了口，默默安慰自己，慢慢来。 想着回房间也无事，温禾便索性去花房找李叔帮他修剪花草，顺便把昨天下午没了解完的事情了解清楚。 “李叔，我来帮您。” “不用，别把你手弄脏”，李叔躲开，看着这个点出现在花房的温禾，和蔼地问：“小枫还是不愿接受你的康复训练？” “唉”，温禾轻轻叹了口气，言语里透着无奈，“现在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相信我。” “别着急，你只要坚持住让小枫和你相处一段时间，慢慢的他就会对你所改观。”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温禾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哎，李叔，上回您提到曲翊枫变成现在这样与她妈妈的离世有关，当年是发生了什么吗？” 提到当年，李叔瞳孔渐深，眼底难掩悲伤，“具体经过我不太了解，当时我跟着先生在邻市出差，我只知道太太走的时候，只有小枫一个人陪着。” “那年小枫刚满10岁，和太太待在反锁的卧室里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没人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等我和先生回到家，太太已经去了，早已昏厥多时的小枫被紧急送往了医院，醒来后性情大变。” “白天到黑夜，黑夜到白天”，温禾低声重复着。 “所以曲翊枫也是从那时起就开始惧怕黑暗？” 李叔没答，但此刻温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守着妈妈冰凉的身体度过数个昼夜，这样的经历很难不让曲翊枫留下童年阴影。 小小年纪没了妈妈，父亲是大忙人又再婚生子组建了新家庭，曲翊枫变成现在这样她也能理解了吧。 想到这儿，温禾突然对曲翊枫生了同情之心，想要帮他治疗，助他康复的意愿也愈发强烈了。 第一步她决定先从投其所好开始。 “李叔，除了赛车曲翊枫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好或爱吃的东西？” 除了赛车以外的爱好就是弹钢琴不过太太去世后小枫再也没碰过钢琴。” “至于爱吃的东西……” 说到这里李叔仔细回忆，“太太是南方人爱吃松鼠桂鱼，小枫和太太口味一样，但太太走后，先生不让做，小枫也就没再吃过。” “不过有一回我在厨房看到过松鼠桂鱼的外卖单子。 “我知道了，谢谢李叔。” 弹钢琴是门技术活，温禾想她是小白，现在开始学也不知道学到何时才能弹会一首曲子，时间成本高，不太可行。 做菜虽然也是门技术活，但好歹她会做点，也不用耗时太久，所以这条路子可行。 从花房出来，温禾在网上生鲜超市下单了食材。不敢耽误晚饭时间，食材一到，她立马扎进了厨房。 饭点，曲翊枫坐在餐桌前没看到温禾，转头问李叔，“她人呢？” “小温还在厨房。” “厨房？” “今晚这桌子菜她做的？”曲翊枫纳闷，中午还在对他强调她不是保姆，晚饭就来抢保姆的活，这是在演哪出。 “不是，只有这道菜”，此时温禾正巧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听见曲翊枫在问话，张口替李叔回道。 曲翊枫朝温禾手中看去，盘子外边罩着一个银白盖子，看不出是道什么菜。 “怎么，才几个小时的工夫就忘了自己康复师的身份？” “温康复，你这记性还有待加强！” 温禾听得出曲翊枫话里的意思，不过她不是容易较真的人，无视他的挖苦，温禾勾唇，浅浅一笑，把手里的盘子放在餐桌上，“您看看这道菜如何！” 不知道温禾在耍什么把戏，曲翊枫眼里闪过犹豫，看出他的心思，温禾玩笑道：“放心，只是一道家常小菜，不是什么毒蛇猛兽。” “再说，您敢吃，我可不敢做。” “别想太多，我刚刚只是手抽筋”。 温禾瞬间无语，明明是你自己想太多，还怪我头上。 虽然曲翊枫的嘴依旧硬，但这回他的手倒是没在半空僵住，拿着冒顶，往上一掀。盖子被拿开那刻，一道很经典的苏系菜，松鼠桂鱼同时进入了两人视野。 “啪！” 不到5秒，盖子又突然被曲翊枫放了回去。 “我不喜欢这道菜，拿走。” 曲翊枫话里流出的寒意比温禾以往感受到的要更为刺骨，她知道这次算是碰着他身上的逆鳞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您都还没尝过，您可以先尝一口试试味道如何，如果不喜欢，我不勉强。” 没搭理温禾，曲翊枫直接吩咐站在一旁的李叔。 “拿走。” 李叔没有立马拿开而是为温禾说起话来，“小枫，我看这菜卖相不赖，说不定味道也不错，你要不先尝一口？” “李叔，她才来几天你就被她收买了？”话落曲翊枫拿起桌边的单拐，拄着地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餐厅。 眼看曲翊枫消失在门口，温禾丧着气，弱弱地说：“李叔，我好像把事情越搞越糟了，他现在应该更不想接受我的训练了吧。” “别急，还没你想的那么糟”，李叔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在一旁安慰温禾，“小枫是我看着长大，他越生气说明他越在意，越在意就越会言行不一。” 到了晚上，温禾果然在厨房发现了言行不一的曲翊枫。 “曲先生您怎么到厨房来了？” “我家，我不能来”，曲翊枫没好气道。 见他打开冰箱找吃的，温禾努力压住嘴角，故意说：“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如此饿，明明晚饭时已经吃得够饱了。” “还好这盘松鼠桂鱼没被保姆阿姨倒掉，这会儿正好给我当夜宵吃。” 说着温禾转身问冰箱前的男人，“曲先生，您要来点吗？” “不用”，曲翊枫依旧拒绝。 看人还在一边翻腾冰箱，温禾刻意提醒，“冰箱里头应该没吃的了，您知道的，家里饭菜一般不隔夜。” “没吃的我不会自己做？” “您会做？”温禾诧异。 “当然”。 第4章 接受 瞧着曲翊枫自信满满的样子，温禾以为自己小看了他，不过现下看来她的第一感觉没错，这人真公子哥，连煮碗面都不会。 在厨灶台前手忙脚乱的，搞得她都没法安稳给手里这盘松鼠桂鱼加热。 最后温禾实在看不下去，上手帮他把面做好，做的是松鼠桂鱼挂面。 “面好了，曲先生”，温禾将做好的挂面抬至曲翊枫面前，许是饿极，曲翊枫没注意到碗里放了鱼肉，用筷子拌了几下就开始往嘴里送。 “味道怎么样？”温禾略带期待地问。 “比不上星级酒店大厨，勉强凑合，能吃。”“是吗”，温禾剜他一大眼，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拿她跟星级酒店大厨比。 “那您觉得这酱汁和里面的鱼肉，味道如何”，温禾盯着曲翊枫碗里的东西，有意试探，她刚刚可是亲眼看见他把碗里的鱼肉塞进了嘴里。 “不如何。”曲翊枫淡淡回应。 “哦，那就是还行，也能吃”，温禾发现他不仅言行不一，而且还心口不一，也不知道在傲娇什么。 不如何，那怎么碗里的鱼肉都快霍光了。 吃完，曲翊枫叫住正在收拾碗筷的温禾，“今晚谢谢你的面，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接受你。” “同样的话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还有不要妄图找李叔打探我的事情。” “曲先生，我还是那句话，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接受我。” “既然你愿意撞南墙，那就继续撞吧。”语毕曲翊枫慢吞吞地拄着单拐离开了厨房。 南墙又如何，水滴都能穿石，更何况是一堵有裂缝的南墙，温禾觉得只要她坚持住，曲翊枫这堵南墙一定能被她这颗小水滴穿透，直到自然崩塌。 第二天一早，温禾照常去找曲翊枫，这是一场持久战，所以她打算每天都去曲翊枫跟前晃悠晃悠，刷刷存在感，先让他习惯接受她的存在，然后再慢慢地接受让她来做康复训练。 “曲先生，早上好！” 曲翊枫看见温禾一早出现在书房，眉头紧皱，“你怎么又来了？” “工作啊，您忘了！” “昨晚的话我不想再重复。” “那您别重复，先听我说”，温禾装傻充起楞来，张着嘴一顿输出，从康复训练对腿部恢复的好处到不训练致腿伤瘸的坏处，洋洋洒洒，讲了一通。 “我说完啦”，不给曲翊枫赶她的机会，温禾挤着笑脸，“今日工作完成，明天我再来，不打扰您休息，我回去了。” 看着书房门被关上，曲翊枫坐在桌子前，摘下耳塞，清了清耳朵，心想她还真是执着，就是不知道凭着这股劲儿她能坚持多久，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下个月，还是三个月后，半年后？ 一旦做了决定，温禾便不会轻易言弃。 第二天她照常按时打卡，只不过工作内容从第一天的说变成了做，她借助康复器械在曲翊枫面前向他演示正确的康复动作。 “第一步，先把左肢往上抬起”，温禾边说边做示范。 这时书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打开，来人发出的动静打断了温禾，同时也打断了正在电脑屏前看球赛的曲翊枫。 “你怎么来了？”曲翊枫关掉电脑声音，出声问楞在书房门口的男人。 “不是，你这是闹哪出？”男人嘴里说着，目光却止不住往温禾身上瞟。 “温康复，我有客人来了”，曲翊枫没搭理男人，看向温禾，提醒她。 “曲先生，您忙，我先回去，明天我会继续再来演示今天没做完的动作。” 温禾知道曲翊枫在赶她，但离开前她要把今日未完成的事交代清楚，有始有终，这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 待温禾走后，李牧望着曲翊枫，不怀好意地问：“什么情况，金屋藏娇？” “把你脑袋里的龌龊思想拿走，你看她那样，用得着我藏吗？” “所以是光明正大领回来的？” “滚！” 曲翊枫沉下脸，不给李牧好口气，“没事儿赶紧走，别耽误我看球赛。” “言归正传，今天我来是有正事跟你说，我保证你一定想听”，李牧收起玩笑，摆出正经姿态。 “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看曲翊枫一副不当真的样子，李牧急色道：“真是正事儿，而且还和你有关”。 听李牧提起自己，曲翊枫轻挑了下眉，似是来了兴趣，“那你说说看。” “你因伤休赛，汉斯不可能一直等你，内部消息，明年开春，如果你不能如期归队，参加上海站揭幕赛那么汉斯有可能会考虑放弃你，所以上海站对你来说至关重要。” “放心，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李牧瞧曲翊枫眼里没有流露出半分担忧，以为他的伤情恢复得不错，寻思他不会明天就跑回车队了吧，结果人简简单单回了他四个字。 “康复训练。” “就这？” 曲翊枫没有搭李牧，打开平板，找到温禾发给他的康复方案，忽然失笑一声，悠悠开口，“没想到最后是我没坚持住。” “什么？” “南墙自个儿塌了。” 李牧满脸问号，“说的什么鬼话，你不会把脑袋也连着撞坏了吧！” 曲翊枫回神，“营地的事忙完了？” “我这不着急来给你送消息。”摁亮手机屏，李牧瞥了眼时间，“哎呦，坏了，我约了工人修缮草坪，改天再聊，我得赶紧走了。” 李牧走后，曲翊枫给温禾发去信息，让温禾到书房一趟。 “曲先生，您找我？” “请坐”。 “哦”，温禾奇怪怎么曲翊枫突然对她这般客气，难道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凑。 目前曲翊枫唯一能给她带来的暴风雨就是让她收拾铺盖走人，想到这儿温禾心头一紧，不想失去最后的体面，抢先开口。 “虽然您目前仍旧不愿相信我，但在离开之前我还想再申一遍，在康复治疗领域女康复师一定不比男康复师差，最后希望您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康复师，也愿您早日康复。” “你在说什么？”曲翊枫听得一头雾水，“辞职临言？” “您叫我过来不就是要告诉我卷铺盖走人？” “我什么时候说……” “哦……既然你想走，那我不强留，你……” “等等”，温禾打断曲翊枫，“您的意思，您没有打算辞退我。” 瞟见温禾脸上流淌出的小表情，曲翊枫忽然起了玩心：“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然而温禾并没有上当，追问他：“您让我过来究竟想和我谈什么？” 中间被温禾打了一茬，现在回归正题，曲翊枫倒有点儿难以开口，毕竟他之前一直在拒绝她。 “咳”，清了清嗓子，曲翊枫看着温禾一脸认真：“你的康复方案，我接受。” “您接受？”好事来得太过突然，温禾有点惶恐，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耍她。 “是，我接受。” 再次听到肯定答案后，温禾彻底释放出脸上的欣喜。 康复训练从温禾打卡的第三天正式开始，早上温禾先给曲翊枫做腿部按摩，为他舒缓紧张肌肉。 “曲先生，这个力度如何，您还能适应吗？” 曲翊枫语气轻快，“你还可以再加重，温康复？” “您确定？” “不但确定而且还肯定”，并不是曲翊枫有性别偏见，而是以往女康复师的康复表现让他不得不带有色眼镜来看待她们。 就好比现在，温禾跟没吃过饭一样，手上的力道还不如从来没接受过系统学习的李叔。 “好，那我加劲了。” “你使劲儿加，别对我的腿客气。” 半小时后，曲翊枫从康复床上下来，脚踩在地板上，有些虚空，发颤。 刚才温禾那几下，让曲翊枫觉得她有点专业康复师的样子了，至于专业到何种程度，还有待他后续验证。 “怎么样，曲先生”，见曲翊枫站在地板上放松，温禾关心地问。 “还行。” “今天主要是做一些按摩，明天我再根据您的腿部评估情况，慢慢带您做一些简单动作，您看怎么样？” “你是康复师，具体听你安排。” 要想得到完全的康复，除了日常的训练外，饮食也要注意，温禾特地列了份营养清单交给保姆，让她这段时间就按菜单上的菜品给曲翊枫做三餐。 “李叔，最近换保姆了吗？”曲翊枫望着一桌子他不爱吃的菜，纳闷地问。 “没有换。” “那怎么会出现这些。”曲翊枫一一点着，“白豆腐，丝瓜，猪肝。” “还有油麦菜！” “哦”，温禾坐在旁边向他解释，“这些都是我让保姆做的，您平日喜欢吃的菜，口味太重，不利于您恢复，我列了菜单，让保姆以后都照单做菜。” “温康复，我记得我只是同意你的康复方案，但我没同意你擅自更改我的日常食谱吧！” “您同意我的康复方案也就说明您接受我成为您的康复师，这点您认可吧。” “嗯，我不否认。” 温禾接着道：“那作为您的康复师，我有权替您解决康复路上的绊脚石。这点您也没意见吧！” 听到这儿曲翊枫算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了，“所以我的食谱是绊脚石？” “没错。” “不过您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帮您把这块绊脚石变成了垫脚石”，温禾自信道。 “呵！” 曲翊风发现她这理由还怪多，一套一套的，照她那意思，他是不是还得对她说一句感谢。 “那现在我需不需向你表达一句我的谢意。” “呃”，温禾尬住。 “那倒不必。” 第5章 胃疼 关于食谱曲翊枫没有和温禾做过多纠缠，为了康复吃几天清汤寡水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 但他没想到持续半个月来饭桌上居然都是清汤寡水，这下他可就真受不了了。 晚上洗漱完，曲翊枫坐在床上无聊刷短视频，刷到吃播部分，他嘴馋的瘾犯了。 打开外卖APP随手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想着今晚终于可以刺激一下他麻木的味蕾，让肠胃爽一番。 温禾有半夜被渴醒的经历，所以临睡前她一般会在床头柜上放一杯温水，今晚亦是如此。 从房里出来温禾下楼接水，还没踏进客厅一股刺鼻的腥辣味就飘进了她鼻腔，这味道她特敏感，不用猜都知道是麻辣小龙虾。 还没毕业在医院实习那阵子，晚上下班回宿舍，同寝室友偶尔会带麻辣小龙虾回来，一次，两次，三次，带的次数多了，她对这股味儿自然也就熟了。 这大晚上，谁在吃小龙虾，难道是，温禾心里猜想着，脚下步子一点儿没停，踏进客厅一看，果然是曲翊枫。 “好吃吗？”温禾看着坐在地毯上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吃得正欢的曲翊枫，柔里带刺地问他。 “好吃”，说到一半收住声音，曲翊枫转头看向身后，“你怎么下楼来了？” “我不下来怎么能发现某人在偷吃不健康食物？” 温禾边说边走近，眼睛盯着曲翊枫手里的东西，俨然一副家长抓包自己的小孩偷吃垃圾食品的模样，“重盐重油，辛辣刺激，腿不想好了么？” “只一次而已，虽然你是我的康复师，但也用不着管那么宽”，曲翊枫丝毫没有一点被抓包后的尴尬，回得十分理直气壮。 “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康复师，不是营养师。” “我当然记得我的身份，您不用一直提醒我，不过”，温禾眸眼一深，十分轻松地将话转移到曲翊枫身上。 “礼上往来，我也要提醒，提醒您，别忘了您赛车手的身份，如果因为饮食不当，您的腿一直无法康复，从而影响您无法回车队，那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康复师没提醒您！” “放心，不会有如果。” “但愿如您所说！ 见温禾还在客厅杵着，曲翊枫晃了晃下手里的龙虾，勾唇玩笑，“怎么，想要来点儿？” “谢谢，不用”，话落温禾扭头就走，连水都忘了去接。 “走好！” “吃好！” “哈”，望着温禾气股股离开的背影，曲翊枫不禁放声低笑。 这么美味的龙虾他当然要好好享受。 不过他没预料到享受的代价竟然是突来的胃疼，而且还被温禾再次当场撞见。 “怎么了，曲先生”，温禾返回客厅接水，看见瘫倒在沙发上的曲翊枫，急忙放下杯子，上前询问。 曲翊枫右手捂着腹部，咬紧牙关，回她，“没事。” “怎么会没事，您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此时温禾注意到曲翊枫右手抚上的位置。 “胃疼？” “老毛病了，我上楼休息一会儿就好”，曲翊枫撑着沙发想要起身，却被温禾伸手拦住。 “不行，你这样子必须去医院，我去叫李叔。” 挂的半夜急诊，医生给诊断的结果是急性肠胃炎。 折腾一宿，温禾让李叔先回家，她自己在医院守着曲翊枫。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子洒向屋内，病床上曲翊枫悠悠转醒，回顾四周，见温禾趴在床头柜上睡得正熟，他撑着床板缓缓坐起身，抬手拿过放在椅背上的外套给温禾盖上。 许是动静大了点，温禾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抬眼瞧见曲翊枫已经苏醒过来，正直着身子坐在病床上盯着她看。 “您醒啦，身体感觉如何，还难受吗？”温禾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问曲翊枫为什么盯着她看，而是先关心他的身体。 “还好，不疼了”，曲翊枫看着温禾爬满疲惫的眼窝，轻声感谢道：“昨晚的事，谢谢。”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客气。” 曲翊枫突然认真客气起来，倒让温禾有些不自在，她打开手机，看看上边时间，想着李叔应该快到了。 “您要喝水吗，我给您倒杯温水，先暖暖胃，等李叔过来就可以吃早餐了。” “嗯”，曲翊枫淡淡应着，接过温禾递来的纸杯。 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李叔拎着保温盒走了进来。 “小枫，好点儿没？” “好多了，害您担心了。” “还好还热乎”，李叔摸了摸保温盒接着对曲翊枫说：“饿了吧，吃早餐。” “我来，李叔”，温禾顺手接过保温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一端了出来。 “小米粥，水煮蛋，还有奶黄包。” “都是您爱吃的。” 盯着餐桌上的奶黄包看了几秒，曲翊枫抬眸望向站在床尾的李叔。 “您告诉她的？” 李叔默认。 温禾左看一眼曲翊枫，右瞧一眼李叔，不知他俩在她面前打什么哑谜，直至发现曲翊枫的目光在奶黄包上停留，她才明白过来。 “您不要怪李叔，是我追着李叔问你早餐一般都爱吃什么，他不心说漏嘴，我才知道的，早餐也不是他让保姆这样做的，是我发微信告诉保姆的。 温禾张着小嘴吧啦吧啦向曲翊枫解释着，结果曲翊枫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 温禾拧眉，“您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哈哈，”曲翊枫再次笑了出来，这回笑得更大声。 “我有说是假话吗，不都是你一直在说？” “额！” 见温禾忽然僵住，李叔插话道：“小枫，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没有再拌嘴，曲翊枫安心喝起小米粥，温禾也吃起了李叔给她带来的早餐。 十一点时，医生过来查房告诉温禾，再观察两小时，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下午曲翊枫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 “回去要多注意饮食，油腻辛辣的重口食物都不要再沾，一来是对他的肠胃不好，二来他的腿还在养伤期，不利于腿部患处恢复。” “好的医生，我记住了。” 送走医生，温禾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双手抱胸，眼睛笔直地盯着曲翊枫，不说一句话。 “干嘛一直盯着我？”曲翊枫心虚地问。 “油腻辛辣食物忌口。”温禾对着曲翊枫重复一遍医生的叮嘱。 “好，忌口，我忌口”，曲翊枫乖乖应着，心里清楚这次肠胃炎就是他吃小龙虾引起的，他不反驳。 下午，办好手续，温禾陪着曲翊枫一起到医院门口等李叔开车过来接他们回家。 穿过医院花坛时，一只小猫咪忽然跳到了曲翊枫跟前，曲翊枫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幸好温禾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哪儿来的小野猫”，曲翊枫皱起眉，自语。 温禾朝四周看去，空无一人，猜测，“这应该是医院附近的流浪猫。” 她蹲下身子将曲翊枫脚边的小橘猫抱起来，“咪咪，你怎么那么瘦？” “喵……” “饿了？ 温禾掏出包里带的小饼干，掰碎，喂给它，结果小家伙挑食得很，一口都不尝。 这时站在一旁的曲翊枫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眼前人猫互动的温馨场面。 “李叔快到了。” “曲先生，我能请求您一件小事吗？”温禾抬眸，两眼可怜兮兮地望向曲翊枫。 “答应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您家里从此多了一只可爱又讨喜的小宠物，最重要一点可以解闷。” “您待在家不会太过无聊。” “就这？” “嗯。”温禾真诚点头。 “没别的？” 话到这儿，温禾一双眼里全是茫然，“那还要有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帮我好好做康复治疗，以后干什么都听我的之类的话。” “那您想要什么好处，您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温禾承诺，“我可以满足您一个要求。” “要求？” 曲翊枫竖直脑袋想了几秒，“我还没想好，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找你兑现。” “走吧，别让李叔等急。” “您同意啦？”温禾窃喜。 “不然我现在反悔？”曲翊枫故意逗她。 “不要”，温禾笑意盈盈地抱上小橘猫，跟上缓慢朝前走去的曲翊枫。 介于曲翊枫下午刚从医院回来，身体欠佳，温禾决定今天的康复训练先暂停，而她也迎来了半天的休息。 这会儿，温禾正在花园里给她抱回来的小橘猫做新房子。 “喵……” “禾苗别捣蛋，去旁边玩儿，再捣蛋就没有新房子住了。” “你叫它什么”，曲翊枫走到花园恰巧听见温禾在叫小橘猫的名字。 温禾抬头看向来人，“禾苗。” “我给它取的新名字。” “呵”，曲翊枫失笑。 “你的名加上猫的叫音，这名儿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所以才是我的猫啊！” “我的猫当然要有我的影子。” 看着温禾一直在摆弄手上的快递盒子，曲翊枫忍不住发问：“你就打算拿这个盒子给你的猫做窝？” “我只能想到用快递盒子，先将就这几天，等我在网上找到合适的猫窝再换。” “你等着。” 温禾看曲翊枫走到花房搬出几块木板子，连忙上前去接，“您腿还没好，搬那么重的板子，摔倒了怎么办。” “那你搬。”曲翊枫把板子递向温禾。 温禾接住，“我搬就我搬。” “您要那么多木板子做什么？” “给你的禾苗做新窝。” “您还会木工”，温禾诧异。 “除了做饭炒菜，只要是实践能力强点的活儿，大概都会一点。 听到做饭炒菜，温禾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在厨房跟锅碗瓢盆们干仗的场景，小声嘀咕，“说的好像做饭炒菜不属于技术活一样。”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怕被曲翊枫听见她在说他的坏话，温禾赶紧搪塞过去，移开话题。 “需要我给您搭手吗？” 第6章 要求 温禾以为依着曲翊枫的个性，他铁定会说不需要，没想到最后居然了接受她的帮忙。 一整个下午，温禾看似在给曲翊枫做搭手，实际活全是曲翊枫一人在干，而她除了给曲翊枫找工具，端杯茶送瓶水外，其余时间都在闲坐。 看着曲翊枫认真做木活的模样，温禾觉得书上说的还挺准确的，男人认真做事的时候确实最帅，最有魅力。 就这样温禾盯着曲翊枫的背影看了良久，连曲翊枫叫她都没听见。 “温康复。” 没得到身后人的到回应，曲翊枫转过身子，看向坐在露营椅上的温禾又叫了她一遍。 “温禾”，这次他直接叫她大名。 “啊”，温禾回神，“曲先生，您要拿什么工具？”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去书房找块小垫子过来？”曲翊枫吩咐道。 “好的”，温禾起身向屋内走去。 把垫子拿给曲翊枫，温禾近一看才发现小窝已经基本成形，“哇，快要做好啦！” “现在还怀疑我的动手能力么？” “这活可不是做饭炒菜那种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就能比的！” 温禾确定曲翊枫刚才肯定听到她在背后蛐蛐他了，不然怎么两句不离做饭炒菜，这人不仅自恋而且还记仇。 她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就他这样哪里帅，哪里有魅力了。 “好了，大功告成”，曲翊枫将小垫子放进小窝后，拍拍手说。 温禾思绪拉回，看着眼前的小木屋，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有种猫舍的感觉。” “去把你的禾苗抱过来。” “哦，”，温禾把禾苗抱到小屋口，还没引导它进去，小家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窝里。 “喵……” 听着小屋发出的喵叫声，曲翊枫侧头望向温禾：“看来，你的猫很喜欢我给它做的新房子。” “有新房子住它当然开始心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谁不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所以你也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新房？” 温禾答得干脆，“那是自然。” “我看你也快了。” “什么意思？” “等我的腿恢复，顺利回归车队，到时曲洪波肯定会付给你一大笔佣金，说不定还有额外奖励”，曲翊枫向温禾解释着。 “到了那会儿，你用手里这些钱买套单身小公寓应该也足够了。” 温禾脸色微变，“您替我想得可真美好。” “难道不可实现？”曲翊枫反问。 “或许换个人可以，但我不行？” “为什么你不行？” “大概我有负担吧”，温禾苦笑。 说到这儿，曲翊枫没有再追问温禾究竟是何种负担，因为他已经明显的察觉到，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她不想，那他就没必要刨根问底，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起的事，他自己也一样。 所以他主动翻过篇去，“我给你的猫做了新房子，你该怎么感谢我？” “感谢？” 收起脸上的苦涩，温禾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感谢了你，那个要求是不是可以不用兑现了。” “这是两码事”，曲翊枫黑脸，她这小算盘打得还挺细。 “要求是我同意你带猫回家，感谢是我给你的猫做了新家，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 “好吧”，温禾放弃心中的想法，看着曲翊枫认真地问：“那您想要什么谢礼？” 曲翊枫清了清嗓，告诉温禾，“晚饭，多加一道菜。” 还是和那天一样，温禾在生鲜超市下单，拿到食材后扎进厨房。 做菜的过程也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做菜时的心境这回倒不同了。 当时温禾是忐忑的，因为摸不透曲翊枫的脾性，不确定他是否还喜欢松鼠桂鱼，也不确定他在看到松鼠桂鱼后是会高兴，还是会生气。 而现在呢，她完全可以确定曲翊枫还喜欢这道菜，所以做起来心理负担就没有之前那样重，做出来的味道也会比第一次做的要好很多，温乐是这样自我认为的。 但曲翊枫并不觉得，“你这次是认真做的？” “怎么了？” “味道做的还不如第一次”，曲翊枫拿出美食家的架势犀利点评起来。 “外皮炸得不酥脆，鱼肉有点老不嫩，还有这酱汁过酸。” 温禾边听他说，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味道还行啊！” “我甚至觉得比上次做的还好吃，目前我合理怀疑您是在故意找我茬。” “我闲得没事做，来饭桌上找你茬”，曲翊枫面色微沉，反驳道，“要找你茬康复训练过程中有的是机会，还用等到今晚晚饭？” “我目前也合理怀疑你，是否因为是第二次做，没了第一次的压力感，所以随便做了一道过来糊弄我。” “我糊弄你？”温禾脾气上来了，决定和他理论一番，结果曲洪波的到来打断了正在吵嘴的两人。 “你怎么来？”看着突然出现在饭厅的曲洪波，曲翊枫脸色乍变。 跳过曲翊枫的话，曲洪波关心地问他，“胃好些没？” “放心，死不了。” “饮食要多注意，还有”，曲洪波说着视线向一桌子的菜投去，最后在曲翊枫和温禾争论的那道菜上失了焦。 曲翊枫瞧曲洪波一直盯着桌上那道松鼠桂鱼，冷哼一声，道：“曲总，还有事吗，没事就请回吧。” “别让家里人等急，打电话来找我要人。” 这时李叔忽然插嘴，“小枫，先生刚从上海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听说你生病了，立马赶了过来。” 温禾觉得气氛不太对就一直没敢开口，这会儿见李叔替曲洪波说话，她也跟着打起圆场，“曲总，您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我去拿碗筷，您坐下来和曲先生一起吃。” 知道曲翊枫不想看见自己，待温禾走开，曲洪波对他说：“既然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下周你爷爷八十大寿别忘了回老宅。” “咦，曲总人呢？”温禾回来在饭厅没看见曲洪波奇怪地问。 “先生，走了”，李叔回她。 “这就走了？” “你要是舍不得可以跟他一起走，我不介意重新换一个康复师”，曲翊枫瞅着温禾，没好气地道。 温禾瞬间闭嘴，觉得患者的家事她一个外人还是别掺和进去为好，于是闷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吃起饭来。 温禾随曲翊枫到曲家大宅时，门口已经停满了不少来参加老爷子生日宴的宾车。 原本温禾是不想来的，她又不是曲家亲戚，也不是曲家生意上的伙伴，况且她也没被邀请，来老宅多少有点唐突和不合适。 但曲翊枫就是执意要她跟着他过来，可恶的是她不愿意，曲翊枫就拿出她之前承诺他的一个要求来威逼她。 “你不是还欠我一个要求吗”，看着满脸不情愿的温禾，曲翊枫脸上轻松一笑，语气里却流露出不容拒绝的强硬，“现在该是你兑现的时候了。 听曲翊枫提起要求，温禾就知道这人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来胁迫她，果然如她所料。 尽管曲翊枫会拒绝，但温禾还想要再挣扎一下，于是弱弱的和曲翊枫打起商量，“能不能换一个？” “不能。”曲翊枫一口回绝。 最后温禾没办法只能坐上车随曲翊枫来老宅。 车厢内，曲翊枫瞟了眼从出门到现在仍旧是一副不情不愿模样的温禾，然后说道， “走吧，下车。” “曲先生”，温禾抓紧礼服裙角，难为情地望着曲翊枫，“我看我还是别进去了吧，我这样不合适。” 曲翊枫眉心微蹙，看着温禾，点了一下头，“嗯。” “确实不太合适。” 温禾一听，大喜，立马望向驾驶座上的李叔：“等会儿曲先生进去了，麻烦李叔您再把我送回去。” “我有说让你回去了么？”曲翊枫沉下脸。 温禾理直气壮，“您刚才说了不合适？”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的称呼不合适。” “啊？”温禾不解。 曲翊枫靠近温禾，“意思就是把曲先生三个字换掉，改叫我名字。”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女伴，不是康复师。” 这下，温禾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曲翊枫这是在拿她当挡箭牌用，难怪不论她怎么拒绝，曲翊枫都执意要带她来参加这场生日宴。 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温禾当即决定和曲翊枫硬刚到底，“既然是女伴，那我更不能和您一起进去了。” “呵”，曲翊枫忽然失笑一声，显然是听懂了温禾话里的意思，“把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键删除。” “我想错了吗？”温禾开始反驳他。 “您把我带过来不就是为了破坏家族联姻，您不想联姻要反抗我没意见，当然也轮不着我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外人有意见。” “但您要把我拖下水，我就有意见。” 曲翊枫真是被温禾的脑回路给气笑了，“你以后少看点狗血电视剧。” “在曲家还没人敢把联姻的想法打在我身上，就是老爷子也不行，况且真要联姻，也有人上杆子去，不缺我一个。” “真的？”温禾将信将疑。 她总感觉曲翊枫在糊弄她，先把她骗进去，等她跟着他进去老宅，反悔也来不及了，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陪他在里边周璇。 “不然是煮的？” 见曲翊枫云淡风轻地开起玩笑，温禾双颊涨红，怒气在眉间若隐若现，“您能严肃点吗？” “我需要一颗定心丸而不是一颗定时炸弹。” 怕温禾同他急上眼，破罐破摔不随他进去，曲翊枫见好就收，“我带你来这儿，不是利用你来挡桃花，更不是反抗什么家族联姻的，而是……” “而是什么？”温禾看曲翊枫忽然噤声，疑惑追问。 “而是我想让一个人安心。” 第7章 生宴 温禾跟着曲翊枫走进老宅，心里还在想他刚刚那句话。 想让一个人安心，这个人是？ 算了，不管曲翊枫想要让谁心安，只要不拿她当挡箭牌就行。 回过神，温禾发现曲翊枫忽然停下步子，奇怪问他，“怎么了？” 曲翊枫偏头看向温禾，“除了把称呼改了外，那个您字也改一下。” “什么您？”温禾茫然。 “您好改你好，懂了吗？” “哦。”温禾闷声应着。 话落两人并肩步入内厅，明黄吊灯错落有致的悬于头顶，红木地板上站满了前来参加生日宴的宾客。 觥筹交错间全是他们往来的谈笑声，这是温禾在进入内厅后看到的第一幕。 整个生日宴布置得华丽而隆重，看得出来曲家很重视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温禾知道一般有钱人过生日，不仅仅是举办生日宴会这么简单，往往都希望通过这场宴会来达成何种目的？ 至于什么目的，温禾猜测无非就两种，要么家族联姻，巩固自身利益，要么资源互换，拓宽利益渠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温禾应该关注的事，她目前只关注能不能提前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第一次见，看傻了”，曲翊枫察觉到温禾步履变缓，故意调笑她。” “曲先生”，温禾懒得跟他打嘴仗，直接说出心中想法，“这生日宴能提前溜吗？” 听到温禾一张口便是曲先生三个字，曲翊枫眉头一皱，脸色下沉，“你先把称呼改了，我再回答这个问题。” “那曲翊枫先生……” “停”，曲翊枫打住温禾的话，有些不耐烦，“把后面那两个字也去掉。” “曲翊枫行了吧。” “嗯，顺耳了。” “现在您……” 话到中途，看到曲翊枫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温禾赶紧改口，”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到时候你跟紧我就行。” “跟紧你干嘛？”温禾觉得曲翊枫真是答非所问，跟紧他，那还能提前溜吗？ “跟紧我溜。” “啊？”温禾愣了一秒。 “这种宴会我从小就不喜欢，要不是老爷子大寿，我懒都懒得回来。” 看着曲翊枫边说脸上边流露出厌烦，温禾没再怀疑他的话。 “小枫”，这时一个身穿玫红晚礼装的雍容女子注意到了曲翊枫，“你来了。” “小姑”，曲翊枫向女子打招呼。 曲黎惠走近，瞧见曲翊枫身边的温禾，眼瞳深谙，礼貌不失优雅地问：“这位是？” “温禾，我的康复师，同时也是我今晚的女伴。” “你好，温小姐”，曲黎惠伸出手掌，主动向温禾问好。 “您好”，温禾回握她。 “小姑，我先过去向老爷子祝寿，她就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会儿”，说完曲翊枫又向温禾交代，“你跟着小姑别乱跑。” “嗯”，温禾轻声应着。 待曲翊枫走后，曲黎惠眼眸发亮，盯着温禾认真打量起来，“原来温小姐是小枫的康复师，我还奇怪小枫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位这么可爱的女孩。” “哈，一个月前认识的”，温禾尬笑，不知该怎么搭曲黎惠的话。 看出温禾的不自在，曲黎惠拉着温禾到自助餐区，挑了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换了话题接着同她聊。 “怎么样给小枫做康复治疗还顺利吗，之前我听他爸说，这小子作的很，康复师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人能镇得住他。” “还算顺利。”虽然一开始曲翊枫是挺作的，但温禾想总不能在他姑姑面前说他坏话。 “那就好，这下总算是找到一个合他心意的康复师，能让他安心下来，认真进行康复治疗了。” 听曲黎惠话里的意思，温禾觉得怪怪的，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黎惠”，这时有一道温润柔和的女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曲黎惠转头看向正携着未婚夫姗姗来迟的顾婧栀，脸色一板，没好语气地说：“真是有了未婚夫就忘了好闺蜜。” 顾婧栀知道曲黎惠是故意的，所以也学起她的腔调，“我怎么闻到一股酸醋味儿。” “今儿老爷子过生日难道还包了饺子？” “哈”，曲黎惠没憋住，笑出了声。 看着面前的人笑了，顾婧栀恢复了她先前走过来时，优雅端庄的芭蕾舞艺术家模样，开始向曲黎惠解释。 “马克第一次来南川，我带他到处逛了逛，所以耽误了时间。” 听了顾婧栀的解释后，曲黎惠对马克打起招呼，“hello，mark，wee！” 马克：“nice to meet you，惠！” 就这样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络起来，完全忘了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攀谈相聊的温禾。 直至马克无意侧头。 “这位女士是？”马克用蹩脚的中文发出疑问。 曲黎惠回头，意识到自己把温禾凉在一边，脸上立马多了几分歉意，“不好意思啊，温禾。” “瞧我这记性，只顾着聊天去了，忘了给你们做介绍。” 随后她对顾婧栀和马克介绍起温禾：“婧栀，马克，这位是温禾，她是……” “我的女伴”，这时曲翊枫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出，直接打断曲黎惠的话。 他信步走到温禾身边，看着顾婧栀和她的外籍未婚夫，牵起温禾的手，向他们介绍，“这位是温禾，我今晚的女伴。” 看曲翊枫一脸认真介绍的模样，顾婧栀先是对他温婉一笑，随后柔声道，“好久不见，小枫。 “好久不见，婧栀姐。” 温禾站在旁边，望着眼前互相叙旧的两人，觉得曲翊枫回话的神情有点不对，心想这个婧栀难道就是曲翊枫口中所说的安心之人？ 没一会儿，顾婧栀结束和曲翊枫的叙旧，她将视线转向曲翊枫身边的温禾，“温小姐你好，我是顾婧栀，很高兴认识你。” 思绪被顾婧栀的一声温小姐拉回，温禾嘴角挂上浅浅笑意，伸出右手，回应她，“你好顾小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就在两人相互认识之际，头顶吊灯忽然熄灭，内厅失去光亮，四周被黑暗笼罩，温禾下意识握住曲翊枫的手，几秒过后墙上壁灯点亮，音乐响起，生日宴会正式开始。 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握着曲翊枫，温禾想要松开不料却被他反手握紧，“走吧，去跳舞。” 温禾不习惯他突来的亲昵，没有犹豫一秒，直接拒绝，“我不会跳。” 被拒绝后，曲翊枫脸色如常，一双眼睛柔情似水地看着温禾，微微扬唇，“没事，跟紧我就行。” 听到“跟紧我”这似曾耳熟的字眼，温禾眉眼一动，与曲翊枫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随后她转口答应道，“好。” 曲翊枫见温禾已经同意，转脸将视线聚焦在面前的曲黎惠，顾婧栀，还有马克身上，“你们聊，我与温禾先失陪了。” 话落，曲翊枫牵着了温禾的手往舞池中央走去。 “什么时候可以溜？”温禾边跟着曲翊枫的舞步边问他。 “你就那么想溜”，曲翊枫没正面回答温禾的问题，瞧着温禾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张嘴反问。 “当然这地方一点儿都不自在，要不是顾忌你的面子，我早开溜了。” “怎么是顾忌我的面子，这不是你在兑现承诺我的要求？” 一听曲翊枫提起要求，温禾心里就堵得慌。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这坑是她自己挖的，她往里跳很正常。 温禾越想越堵，心里一气，跟着曲翊枫的舞步故意往上踩了一脚。 “呀，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曲翊枫眉心一拧，指挥温禾，“迈左边”。 温禾偏不顺他的意，迈出右脚，结果曲翊枫两只锃亮的皮鞋上都留下了白花花的印子，低下头去欣赏自己的杰作，温禾心中暗喜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抬头时，温禾发现对面曲翊枫的脸色逐渐变沉，于是故作委屈，“我刚才说了不会跳，你自己说没事的。” 瞧着面前的温禾装起无辜，曲翊枫微微仰头，顺下一口气，淡淡回她，“继续。” 此时曲翊枫心里虽然不爽，但又不得不搂着温禾继续跳，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从他和温禾步入舞池那刻起，角落里就有几双熟悉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所以这支舞他一定要跳完。 一舞终，两人从舞池中退下来，温禾想这下应该可以开溜了吧，哪知她刚张口和曲翊枫提这事，他人就被曲黎惠给叫走了，临走前还警告她不要提前离席。 望着曲翊枫离去的背影，温禾恨不得直接开溜，但迫于他的警告又忍住了，最后只能在心里无限后悔，反复告诫自己要吸取这次的教训，承诺，要求什么的以后都不要再往身上揽。 等曲翊枫等得无聊，温禾想去窗边透口气，就顺着内厅廊道一直朝窗口方向走，走到窗边，她发现这扇窗户外面竟然有一个露台。 她绕过窗槛，踏进露台，看见里面有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在背对着她打电话，担心打扰到男人，温禾转身想走，还没踏出步子就被挂断电话转过身来的男人给发现了。 “温禾”，男人朝温禾看去，眼里划过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 “宋学长。”看清宋子越的正脸，温禾诧异，“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初就回了，算起来也有小半年了。” “打算留南川工作？” 宋子越浅笑一下，回她，“目前是这样考虑。” “你呢，怎么样，医院工作还顺利吗？” “我啊”，温禾迟疑一秒，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丝丝释怀，“毕业没留医院，现在在做住家康复。” “住家康复？”宋子越疑惑。 不过这疑惑很快就被他自动消除掉了，他知道温禾一直有经济压力，做住康家复的收入要比医院里康复师的工资高得多，仔细一想温禾选择住家也不奇怪。 “对了，你今晚怎么会来这里？”没有多问温禾在哪里做住家康复，宋子越重新换了个话题。 “哦，患者带我过来的。” 话刚一落下，温禾便看见她口中这位患者正迈着大步向她走来，那脸色极为冰冷，看得温禾心里发麻，她寻思自己也没开溜啊，又怎么惹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