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入我眠》 第1章 九年鸡娃 江心白靠坐在树干上,一条腿蜷起来,垂落的赤红色衣摆随风飘起。 他随手接过飘来的落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九年时间过得真快呐! 孩子长大能独当一面了,他带孩子的职业生涯是时候暂告一段落了。 树下的商扶风冷着张脸,用匕首将金睛兽头颅破开,取出金睛兽最有价值的独角,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金睛兽敞开的皮肉中透出金黄色光晕,是三级妖兽才有的金系妖晶。土系妖兽—岩地熊的胸膛里也嵌着颗棕褐色妖晶。 独角和熊爪可以上交给多宝楼,能换二颗中品灵石,妖晶算是意外收获,可以给江心白。 商扶风绷紧唇线,抬头问道:“江心白,等任务结束,我要去青云大会,你跟我一起吗?” 江心白没有答应商扶风,集齐五枚五行属性妖晶后,他势必要回趟肖家。 那片叶子被含在江心白殷红的唇间,他开始吹起曲子来,周围的风仿佛都静止般,商扶风眼里只看得见那红衣墨发的江心白。 他又要走了吗? 其实江心白不怎么会照顾孩子,他做饭,不仅难吃还让商扶风吃坏肚子;他教剑法,把商扶风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他疗伤,药粉不要钱似地撒,把商扶风疼得呲牙咧嘴…… 哄孩子也只会吹一首曲子,江心白说那是他幼年时偶然听来的,只吹过给商扶风一个人听。 等曲子吹完,江心白指尖一扬,任那片叶子打着旋落下,“我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了。” 商扶风眉头一皱,“为什么?” 江心白笑眼盈盈似春水,整个人松快许多,“孩子大了,总是要放手的。” “难道你想一辈子啃老?” 商扶风不退反进,双眼直视江心白没有回避,“就是啃上一辈子又如何?” 江心白轻咳了几声,正色道:“少年人,你总会遇到更美的风景,见识到更多的人。” 商扶风无言,心里默语道:“可最美的风景一直在我身边呐!” 商扶风知道江心白不愿意说的,不管他再怎么努力缠问,江心白也不会说的。 九年前他为何失忆?江心白为什么经常行踪不定?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又去了哪里?这些都是江心白从未告诉他的。 一个九岁的幼童,失去记忆流落在外,如果没有江心白的话,商扶风活不到现在。 江心白授他剑法,教他修炼,在他出现危险的时候总能及时出现……可商扶风觉得江心白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让他琢磨不透。 有术法攻击的声音离这边越来越近,接连不断的树木往这边倒下扬起阵阵灰尘。 “这烈焰蛇的蛇皮太硬,刀枪不入啊!” “四级妖兽,怎么也值二颗中品灵石。” “快!拦住它!” 那条妖蛇妖粗三尺,立起来有三层楼高,通体赤红,腹纹如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像这边游过来,五颜六色的灵力光束打到它身上,却没有伤到它,反而激怒了它。 烈焰蛇看到挡在路上的两人,满眼刺红,立起来有三米高,一甩尾向江心白的方向抽去,并释放出阵阵风刃,水桶粗的树干瞬间倒地。 商扶风大喊,“江心白。” 江心白一个翻身从树上落下,站到商扶风身边,“瞎喊什么?” 江心白与烈焰蛇对视,双方眼里都发出亮光,“风火变异烈焰蛇,腹部有火系晶石,扶风——” 烈焰蛇吐出分叉的蛇信子,喷出一团焰火,将神魂强大到凝出实体的沈心白当成大补之物。 追上来的散修们看到商扶风在这里,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无字楼的任务木牌可以同时由五人领取,谁最终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佣金,也可以合作分取佣金。 他们四个人本来计划好将捕获独角兽的报酬瓜分,结果这个计划外的剑修完全不跟他们合作,想要自己单打独斗。 等注意到江心白,众人先是因为他过盛的容貌虎躯一震,交头接耳道:“这男的又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之前好像没见过呀。” 男子一袭红衣纤尘不染,面容如桃花春水般潋滟,脸上本该最有神采的地方被同色绸带遮住,红绸在脑后松松打了个结,尾端垂落肩头,随风轻轻晃动。 而旁边那小子之前穿着一身玄衣,抢走了不少在他们任务清单里的妖兽,现在就仅着一件白色里衣,与那红衣男子挨得极为亲近。 这场景好像有点不太正经。 散修们上下打量江心白,见他一点修为都没有,下意识以为是个貌美的炉鼎,义愤填膺道:“出任务还带炉鼎啊?怪不得这么能打。” 与两人不同,这些散修外出任务,一路上风餐露宿,与妖兽对战下来,更是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 江心白并不是瞎子,也不是玩什么情趣,他只是不习惯太过光亮的坏境,便以一缕魂力变幻的绸带遮住双眼。 江心白闻言忍不住干笑了几声,事实的真相其实是:商扶风有洁癖,衣服脏了又不用江心白教的浣尘术,将黑色外衫脱下手洗了。 商扶风不喜欢这些人打量江心白的眼神,眉眼淬了冰般的锐利,他用火灵力将挂着半干的外衫烘干穿上。 下一秒,红色火苗膨胀成圆团状,有意识般冲向那烈焰蛇兽。 有一人大喊道:“黑衣小子!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 闻言,那木盆大的火焰团又分出一团小火球,拐回来便将他们的队伍冲散。 江心白肯定是站商扶风这一边,“实力不行才讲先来后到,你们要是觉得行的话,就上呗!” 来的几个不过是练气期的散修,说白了就是实力不行。 散修们实力不济,清楚三级妖兽不好对付却又不甘心,嘴硬道:“你有这么好心?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四级妖兽未生灵智,只觉得这些人不仅打扰它的安眠,还想抢它的食物,瞳孔喷火,发狂般将粗壮的蛇尾甩过来。 无数道风刃袭来,有闪躲不及的低阶修士瞬间毙命。一时间,四名散修逃的逃,死的死…… 妖蛇浑身上下布满坚硬鳞片,体型虽大却异常灵活,尾巴又力大无穷,打斗起来非常难缠。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 商扶风剑划在妖兽七寸处,迸出细碎的火花,却只在鳞片上留下几道浅痕。 粗壮的蛇尾卷着道道风刃拍来,商扶风在不停晃动的蛇身上快速移动着,躲过蛇尾的攻击范围,又避开深渊巨口喷出的熊熊火焰。 在庞大的蛇躯映衬下,他显得如同一个渺小的黑点。 同为火系灵根的情况下,对上高一等级火属性妖兽,商扶风受到属性压制,剑术攻击也突破不了坚硬的鳞片。 虽然之前是水灵根修士,但魂魄撕裂状态的江心白没法自如地动用灵气,也无法展开大型术法攻击。 江心白捡起地上的长剑,加入战局,专攻妖蛇的眼睛,妖蛇见食物主动送上门,也顾不上另一人,如饿狼扑食般冲上去。 江心白丝毫不惧妖蛇的速度,身法飘逸如疾风,衣袂旋转似流云舒卷,突然消失,又突然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妖蛇闻不到他身上的活人气息,喷出的火焰都落了空。 为了避免浪费仅存的那点灵力,江心白只以踏空无痕的轻功身法缠住妖蛇,与其周旋。 因为撕裂出的一缕神魂一旦灵力耗尽就会消散,回到识海处休养一段时间。 况且他能感觉到原本撕裂一角的封印阵法这段时间加强了,肖家人动了点手脚。 江心白分神看向商扶风所在的地方,果不其然,商扶风板着张冷脸,如果又突然不打招呼地消失,商扶风绝对会生气,哄不好那种。 一团火焰夹杂着风刃向江心白袭来,商扶风瞳孔微缩,指尖扔开剑,双手快速结印,以火灵力凝聚成半透明火焰护罩,呈倒扣碗状,“去。” 与此同时,江心白快速退到商扶风身旁,半空中凝结成冰的那团火焰瞬间炸出白雾,银白色的火焰落到妖蛇身上,将他寸寸冻住。 烈焰蛇通身燃起熊熊火焰,冰块层层脱落形成高温蒸汽,身上几处鳞片斑驳,露出底下半红半白的血肉。 凶猛的蛇兽双眼恶毒地盯着罩外的两人,血盆大口不要命地喷出火焰攻击结界。 那些喷出的火焰融入离火罩,罩体更为壮大,内部附着一层霜白灵力,没有吸收的烈焰攻击被冻结又炸落,巨蛇伤口上附着阴寒之气,疼得在离火罩中胡乱撞击。 凶兽垂死挣扎的场景极为惨烈,江心白的反应稍显平淡,“属性相同又高一级的情况下,你的术法攻击对它不奏效。” “但离火罩不仅隔绝灵力,还可以通过灼伤形成真空领域,使火系妖兽窒息而亡。” “你能想到这一点,作为老师,我很欣慰。” 商扶风瞳孔中,白色焰火像梨花绽放般炸开坠落,他克制地问:“江心白,这是?” 江心白嘴角绽放出一抹得意的笑,“外焰内冰,离火玄冰罩,有意思吧。” 商扶风点点头,但想到江心白动用灵力的后果,他面若寒霜,这面具刚戴上,就在江心白一声温柔的“生辰吉乐”后寸寸碎裂。 商扶风鼓起勇气,“我——” 轰的一声后,离火玄冰罩中的生物受到反噬软倒在地。 江心白着急忙慌地跑过去,“烈焰蛇现在没了鳞片的保护,正好趁它病要它命。” 扑通—— 商扶风沉入水底,身上衣物随水流漂浮,冰冷的河水无法缓解他体内的燥热,如同隔靴搔痒般。 “咳咳——” 河面上漂浮着大面积冰块,商扶风狼狈地趴在浮冰上,湿发贴在身上,水珠划过坚毅的侧脸,滴落在透明冰面上。 商扶风脑中只剩求偶的念头,思考不了复杂的问题,他不懂江心白为什么生气。 江心白眉头紧锁,双拳微握,忍无可忍一掌将意图靠近的商扶风拍开,“你自己在池子里解决。” 原本在剥离妖晶后,烈焰蛇的攻击便不堪一击,没想到商扶风挡在他前面吸入了信香。 烈焰蛇本来处在发情期,没找到对象本就暴躁,那些散修又惊扰到它,它见到魂体状态的江心白,只想吞掉江心白弥补发情期灵力消耗。 也因江心白是魂体,烈焰蛇的信香对他根本没有效果,但是商扶风跟江心白不一样。 许多妖植和妖兽在临死前会启动"繁殖优先"策略,通过各种方式确保后代繁衍。 这股自带求偶信息素的信香并不属于术法攻击,而是生物的本能,在撞上离火罩,便如同干柴遇上烈火,瞬间侵入商扶风体内。 江心白努力平复心中怒火,无奈道:“这信香本来不是没有办法压制,结果你用火系术法,一下子就催发了。” 也就是说,商扶风发、情了。 九年鸡娃教育,不管怎么说,江心白对商扶风还是有点舔犊之情。 打他吧,也不舍得往死里他;骂他吧,估计他现在油盐不进。 江心白阖眼,一时间也不知道拿商扶风怎么办,“孩子大了,怎么要操心的事更多了。” 算了!商扶风心脉有缺,体内寒火相冲,泡不了太久冰河。红色身影掠过河面,捞起渐沉水底的黑色身影。 商扶风双眼无法聚焦,一抹红色在他眼中放大,他将来人揽入怀中,认定这是他的雌、兽。 “乱动什么?”江心白脸上泛起红痕,按住商扶风的腰腹,两条红色绸带飘过,便将商扶风手脚绑在树上。 “江心白——” 商扶风腰肢挺动,手脚不停挣扎,那红色绸带纹丝未动。 便是身陨道消后,江心白能凭借强大的神魂神游千里,这两条绸带相当于他魂力所幻化,商扶风自然没办法轻易挣开。 商扶风俯身噙住江心白的唇,吮吻着那道紧闭的唇缝,嘴里含糊道:“江心白。” 在江心白心神震荡下,冰系灵力凝结成的万千霜花,纷纷从枝头落下,像是下起一场梨花雨。 第2章 来日方长 天上升起一轮明月。 半空中金木水火土五系晶石飘浮着,江心白盘腿而坐,千百种解阵方法已在心中衍化运行,最终他得出一个最优解。 江心白畅快得笑出声来,震得胸腔都在颤,“五行锁魂阵又如何?” “困了我五百年,还能困我一辈子?”声音沙哑里藏着疲惫,或许还有点自嘲。 是时候算算总账了! 江心白转身看向地上的商扶风,掐了个法决,将柔和的灵力输入他的识海,落下一道封印记忆的禁制。 这种事江心白倒是越干越熟练了!商扶风现在识海里有三道禁制,时间分别在破壳时、九年前以及现在。 最久远的那道禁制与江心白并无关系,那道禁制落下又过了九年,江心白才在封印之处第一次见到商扶风。 他身负九霄剑骨而来,江心白五百年的监禁生活也因他而发生了新变化…… 江心白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也许换个人来会觉得恐慌害怕,但他早就习惯周围的一切。 他记不清被封印在玄冥剑内多久了,时间漫长得简直无法计算,也许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直到他的神魂消散于天地间。 值得讽刺的是,曾经的宗门天骄居然甘心沉溺于黑暗中,至少这代表五行锁魂阵暂时处于间歇期。 五行锁魂阵的恐怖之处在于五行属性叠加攻击:金破防→木纠缠→水冻结→火焚烧→土碾压,江心白的神魂被封锁在内形成闭环。 若有一天,他无法抵御五种属性无休止的轮番侵蚀,会在此阵中逐渐魂飞魄散。 忽然江心白听到沉重石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肖家得了修仙界的好处来看守封印之地,没少打过借用江心白力量的主意。 沈昕白心想:“这次他们又想做什么,又是来放那些破烂剑的?” 沈心白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厌恶感,他们并不是害他的主谋,反而因为他们既要又要的野心,江心白在五星锁魂阵下又苟延残喘了许多年。 他们的目的是养剑,这些年送进来的破烂剑也有个千百把。 江心白是个天赋绝顶的剑修,以意御剑、剑影随行,这些剑在他的操控下,对抗五行锁魂阵的轮番攻击。 经此一役,那些没碎掉的破烂剑得了他几道剑意,又有封印法阵的灵力蕴养,被肖家人奉为珍宝。 “家主,那些修仙界的人要是发现了,只怕肖家……”亲信声音中带着一丝畏缩恐惧。 被称为家主的男子看着悬浮在石台上的魔剑,眼里充满狂热,“就是有了它的力量帮助,在去年的考核里,肖家弟子才能表现得如此出色。” “如果它的力量得到进一步强化,下次青云大会就有更多的优秀弟子进入修仙界,届时肖家就能成为四大世家之首……” 他渐渐平复那股冲昏头脑的激动,冷静说道:“五百年前,修仙界之人留下这座石室、魔剑以及维持阵法的仙灵矿,就再没出现过。” 骤然听到那些人,等着看出戏解闷的江心白陷入执念之中,将他逼入绝境之人的丑恶嘴脸逐渐浮现。 “灵矿,为了困住我,这些老不死的真是舍得下血本。” 无怪乎江心白如此感慨,毕竟在修仙界,宗门之间的关系仅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一座灵矿就足以使各大宗门争得头破血流。 江心白心里怄得很,自嘲道:“一出手便是一座灵矿,这些凡界之人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更何况他们不需要付出什么。” 九岁的商扶风被迷晕了抬进来,家主发出指令,“将他放入那个献祭法阵中。” 江心白被封印在剑中,只能放出神识去感应,愤慨道:“好歹毒的心,竟然用**祭灵阵,也不怕沾上血煞。” 他的神识拂过商扶风时,忽然欢喜十足地黏上去,江心白却愤怒得快要失去控制,“那是我的剑骨,小偷。” “都是一群小偷,偷力量,偷剑骨,大的心思重,小的不学好。” 新鲜的血液顺着四肢划开的口子流出,渗入献祭法阵之中。 在一阵难忍的疼痛中,商扶风睁开含着泪的双眼,只觉脊骨处散发出灼烧皮肉的热量。 四周黑魆魆一片,没有其他人在,商扶风摸了下手腕,只摸到一手湿润血腥,他不敢哭出声来,只是默默流泪。 江心白不会怜悯一个偷他剑骨的小偷,即便此时的商扶风还是个孩子,谁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阴谋算计? 有一道越来越盛的红光引起商扶风的注意。 像是受到灵魂深处的牵引般,商扶风凑上前去,是一把比他还高的魔剑,剑身布满血管状的血色纹路,靠近时能听见隐约的悲鸣声。 “是你在呼唤我吗?”商扶风粗糙带着烫伤的手掌抚过剑身,腕处流出的血沾到魔剑上,引起魔剑剧烈的共鸣。 “反正不是我。”江心白不仅跟小孩有仇,跟魔剑也有仇。 一道带着渡劫期威压的强烈剑气横扫整座石牢,地上的祭灵阵被破坏殆尽。 “居然认主了!”江心白魂体被凶神恶煞的剑气赶出剑内空间。 看着眼前营养不良,身高还不到他腰部的商扶风,江心白震惊得双眼瞪大道:“你个小偷,现在连我寄住的地方也要抢吗?” 一双带着震惊的大眼对上同样带着震惊的小眼,一时间鸦雀无声。 商扶风看着魂体支离破碎的江心白,小心翼翼的问:“你疼吗?” “我——”江心白一时间有些怔愣,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这么问过他了。 在他的修为将同龄人远远甩甩在身后时,那些随之而来的敬重早已将人的情感距离拉得很远很远。 商扶风拍了下魔剑剑身,那道渡劫期威亚便减弱了,“你别难过!我不让它欺负你” 听着那道天真稚嫩的童声,江心白心里有一个绝佳的主意:这小子天生剑心,血液里有龙族气息,现在又有我的剑骨,修炼一年等于人修炼几年,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江心白觉得商扶风看起来十分好骗,他现在神魂状态处处受限,不如将这孩子拉拢过来,救人一命,也算是善事。 “除了这柄破——”平日念叨破烂剑念顺口了,江心白一时差点没改过来。 魔剑剧烈颤动着,发出几道看似厉害的剑气,在四周石壁留下几条浅浅的裂痕。 商扶风不明所以。 江心白对此发出嘲笑,“我就算说你是破烂剑也没说错,你以为自己还在那魔尊手中吗?” 在这隔绝灵气的混沌石牢中,即便是绝世魔剑,也如同丧家之狗般。 江心白继续说道,“你以为你重新认主,就能这里出去,还不是得靠我。” “除了什么?”商扶风听不到江心白与魔剑沟通的声音。 “除了这苍冥剑,还有很多东西在欺负我,你愿意帮我吗?”江心白没有觉得示弱有什么不好,即使这种拉拢人心的手段在过去为他所不耻。 商扶风觉得江心白身上的气息很亲切,他点了点头。 江心白将掌心伸出,商扶风以为这跟小指拉勾一样,有样学样,想将手掌贴上去。 周围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商扶风与将心白阻隔开来。 商扶风是个倔强的性子,他使出浑身力气推开无形的气流向江心白靠去。 在手掌相合那瞬间,商扶风只觉得手掌发出剧烈的疼痛,带着金光的风刃将他的的手掌化得鲜血淋漓。 此刻,五行锁魂阵处在金位,金系灵力结成的道道剑刃在阵法内不停盘旋飞舞。 江心白没有催动那些破烂剑去抵挡这数不清的攻击,在阵法之内,他比商扶风承受的攻击更多,伤害更重。 “你现在还愿意吗?”江心白看着商扶风的双眼,他需要的是没有机会后悔的回答。 商扶风痛得冷汗直冒,手掌伤痕累累也没有退缩,觉得既然点头答应了别人,便一定要做到。 “我愿意。”商扶风态度极为诚恳。 江心白闪过几丝动容,眼前之人心性坚韧又重诺,他果真没看错人,后继有望呐! “应。”一缕淡青色的魂元之力汇聚在江心白手上,与商扶风手掌上汩汩流出的血液会合,形成奇妙的反应。 一道蕴含着天道法则的金色光芒穿透层层石壁,将一人一魂笼罩在内,两人掌心出现道道金色誓纹。 在天道威压下,五行锁纹阵光芒湮灭,停止攻击状态。 天道誓言是修士以自身神魂、修为甚至气运为质押,向天地法则立下的契约。 契约一成,言出法随,违则必遭天谴。 在魔剑认主后,商扶风算是正式踏入修道之人的行列,江心白利用这点与商扶风签订契约,引来天道金光。 在天道祝福下,商扶风身上的道道伤口恢复原状,江心白神魂状态恢复到五百年的强盛状态,五行锁魂阵的压制降到最弱。 显然,江心白的目的一一达到了! 这时,守在石牢外的众人也感受到异常,默念法决开启牢门。 江心白此刻心里无比畅快,暗暗念叨着,“真是天助我也。” 他将神魂又分裂出一道,撕破封印一角,拎着商扶风冲出混沌石牢。 “九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江心白难得心生感慨,也许是因为他又要回到那个地方了。 江心白低头看着商扶风的手掌,不再是记忆里鲜血淋漓的稚嫩小手。指间线条利落如刀削,拔剑时手腕翻转如行云流水,面对敌人时足以自保。 “可以放心了吧。”江心白摇头间突然消失在原地。 主受,但后面会从不同视角展开插入一些回忆,丰满攻受人物形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来日方长 第3章 无字楼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稀碎的叶隙,斑驳陆离映在商扶风脸上。 他躺在酥软的草地上,鼻梁挺如孤峰,连唇线都带着刀削般的薄刃感,像一柄出鞘的古剑,每道轮廓都闪着寒芒。 商扶风昏昏沉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妖兽出没的地界了。 缺失的记忆一点点复苏,之前他还在和四级妖兽对战,后面就不省人事了,可能是灵力消耗太大了?? 商扶风拿出储物袋,意念逐一扫过,空间内分区分格,所有物品按不同作用分类摆放,整洁有序。 他清点自己的全部家当,有十颗上品灵石,五颗中品灵石;一本封皮破损的功法;岩地熊的爪子,金睛兽的独角,烈焰蛇的蛇皮和蛇骨,忽然他一顿,玄冰龟的龟甲,月华草精的金色汁液。 最后两个三级妖兽不在这次任务范围,而能打开他储物空间的还有江心白,是江心白。 他什么时候来的?商扶风快速环顾四周,放出灵力一寸寸感应。 “别找了,我不在。”一道男声不紧不慢地响起,尾音总带着不易察觉的上扬。 这时,一道传音符从角落飘到储物袋内正中间。 “商扶风,你的实力太差!一个烈焰蛇就让你将灵力消耗完了。” 话锋一转,“不过修炼一事,也不能急功近利。” “偏我来时不逢春!见你睡着,我就不叫醒你了,有急事需离开一阵时间,晶石很好看,我拿走了。” “另赠三级妖兽材料,生辰吉乐!” 商扶风心里生起一股懊恼,要不是昨日昏过去了,就能听到江心白亲口说了。 再怎么懊恼,商扶风此刻也得爬起来,在任务期限前去无字楼,用手上的材料换取修炼资源。 无字楼坐落在碧落梨花洲中央,每月会更新一轮悬赏任务,根据任务难度为任务人提供报酬。 一楼:任务大堂。 二楼:交易中心。 三楼:藏宝仓库。 青云大会在即,商扶风不想时间用在谋生存的任务上,他没在一楼停下,踏着楼梯上了二楼。 木构阑干分隔出内外空间,接引人趴在柜台上睡得正沉,脑袋一晃晃的,没发现有人来了。 “起来。”商扶风打开储物袋,几样东西出现在柜台上,“验收。” 身裹黑袍的接引人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在术法遮挡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 接引人低头整理一番,扫一眼便知道各自有什么价值:金睛兽角,可以磨粉炼丹;岩地熊爪,可制作攻击性法器;烈焰蛇皮,可制成火系法衣;玄冰龟甲,可融入飞舟增强稳固性;月华草精汁,可修复灵脉…… 接引人验收材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没有一点废话,直接递给商扶风五颗中品灵石。 看着商扶风将灵石收好,接引人卸下那副公事公办的姿态,随意倚靠在柜台旁,起了叙叙旧的闲情雅致。 接引人即司空明,修仙界无字楼少东家,在家族内乱中重伤流亡凡界,在那飘摇动荡的那一年有幸结识江心白和商扶风。 “三级以上妖兽体内有妖晶,尤其是烈焰蛇达到四级,五颗妖晶你要是愿意卖的话,我可以给你十颗中品灵石。” 接引人接着往下说,“不过你要愿意卖的话,早拿出来了。” 突然他又想起上一次商扶风从他这里换取一本功法,记得是有关炼剑的。 妖晶和蛇骨都是炼剑的好材料。 “烈焰蛇骨你也没拿出来,难道你要自己炼剑?” 凡界灵气贫瘠,加上人寿有限,修士卯足劲想飞升修真界,像炼器这种又苦又累的没多少修士愿意钻研。 商扶风点点头,“一个剑修得有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剑,剑随心动,人剑合一。” 司空明干笑了两声,不由地想到修仙界公认的常识:‘剑修穷的叮当响’。因此炼器宗都看不上剑修的三瓜两枣,久而久之有天赋的剑修甚至会自己炼剑养剑,倒也算‘穷得坦荡,强得嚣张’。 “这是江前辈说的吧。” 接引人探头往后看。 商扶风心中怅然,“他有别的事要忙。” 。 “哦。”司空明对晶石的用途很感兴趣,“既是如此,也不需要同时用到五颗不同属性的晶石。”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五颗晶石倒像是用在阵法上的。 商扶风沉静道:“这五颗晶石在江心白手里。” 从江心白拿走那五颗晶石后,商扶风心里就觉得莫名不安,做了一个梦:梦中一片黑暗,只有一道阵法图案发出光亮。 商扶风指尖引出一道灵力,勾画出一个阵法图案出来,那个阵法落在司空明脚下,五条锁链从地面伸出将司空明束缚住。 阵法虚影只出现一瞬便消失了,司空明全程没有挣扎,神色有些凝重,“五行锁魂阵。” 司空明知道商扶风想听什么,继续解释道:“这是高阶术法,以阵为界,隔绝外界灵力进入阵内,已达到锁身困魂的目的。” “阵法启动后形成无形结界,魂魄无法离体或穿越边界,即使肉身死亡,魂体也会被永久禁锢。” 司空明口中发干,咽了口唾沫,“被困住的魂魄会承受五行属性侵蚀,金位魂体切割,木位魂体绞杀,水位魂体冻结,火位魂体灼烧,土位魂体碾压。 “在这个过程中魂力逐渐转化为阵法能量。” 商扶风闻言心脏如撕裂般疼痛,捂着心口的指节攥得发白,冷汗瞬间从背后涌出。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尽快找到江心白,确认他的安全。 司空明连忙上前扶住商扶风,输送灵力的同时,焦急地喊道:“商扶风,冷静点,你心脉有缺不能如此激动。 “也许……” 言语逐渐苍白无力,“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扶风逐渐缓和过来,他挣开司空明,站了起来,“我要去找他。” 司空明站在他背后,“你知道江前辈在哪吗?这样要找到什么时候?” 商扶风双眼通红,激动地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 商扶风不愿意放弃任何接近真相的可能,即便司空明不知道全貌,肯定也有一些猜测,不然怎么会无端问起那几块晶石。 司空明低着头不看快要哭出来的商扶风,内心深处挣扎不已。 他隐瞒了许多:五年前,他就看出江心白是魂体状态,虽然看不透江心白的修为,但到了神魂出窍这种程度,修为不低于化神期。 而一个针对化神期修士维持了五年甚至更久的高级阵法,想必设阵的五人修为实力也不低。 如果得罪那些背后的人,司空明可以不在乎,但他的家族不能因他的所作所为受难。 商扶风焦急地等待着司空明的回答,司空明,帮帮我,求你了。 司空明缓了几口气,醒定心神,“有两项任务需要让你知道,任务目标与一人有关,而且指明你做任务人。” “你——”商扶风关心则乱,不满司空明转移话题,拽着他的衣领,“我现在不想接任何任务。” 司空明双手扶着商扶风的肩膀,缓慢地眨眼,那流动的双眼流露出安定人心的力量,商扶风逐渐冷静下来。 司空明继续说道:“此任务与无字楼无关,无字楼只负责转达,酬金由任务发出方提供。” “因为情况特殊,此任务没有出现在一楼任务大堂,由接引人亲自转达给任务人。” “一是让你前去护送一人。酬劳是两颗上品灵石和一百颗下品灵石。” “另一是让你去杀一个人。酬劳是两颗上品灵石和一百五十颗下品灵石。” 商扶风低头问,“是谁?” 司空明:“沈云舒,你和我都在神医谷见过他。” 神医谷谷主弟子沈云舒,商扶风点了点头,没有太大反应,对江心白的关心已容不得他思考其他。 接下来的是重点,司空明沉声道:“据传来的消息,沈云舒现在在去凌霄城的路上。” “不管你接的是哪一个,现在就出发,去凌霄城。” 听到凌霄城的那一刻,商扶风才有了行动的力量,他抬头看向司空明,司空明点点头。 司空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昨日是你的生辰吧,相识一场,有一件礼物送你,你等着。” 没过多久,司空明从三楼回到二楼,交给商扶风一个储物戒。 商扶风神识内视,储物戒里只有一件衣物:繁复金线在红衣上蜿蜒成龙,肩膀上的龙头处镶嵌了两块晶魄石,亮闪闪的,白色内衬是冰蝉丝制成,配饰是一串挂在手腕处的沉香珠。 在商扶风意念扫过那件衣物的同时,一段文字功能说明浮现:以冰晶蚕丝织成的,可以稳固神魂;沉香珠来自千年灵树,可以压制心魔。 等商扶风滴血认主那枚储物戒后,司空明朗声笑道:“听说凌霄城的醉花阁不错,我没机会去,你替我去看看吧。” 商扶风郑重道:“司空明,谢谢。” 当年在神医谷,如果不是江前辈给出丹方,谷主也没办法炼制出那枚龙血丹,使他的气血生机恢复。 江前辈当时对他提了一个要求,希望他动用无字楼的力量,暗中封锁肖家的信息网,并让他对商扶风保密。 看着商扶风远去的身影,司空明叹了口气,他可什么都没说,只是代为转达一项任务。 临走前还能帮商扶风一把,司空明心里甚为宽慰。希望江前辈没事才好! “少东家,无字楼总部上下等着你回去执掌大局。”裹着黑披风的男人单膝跪在司马仪身后,一脸恭敬。 司空明平淡道:“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无字楼 第4章 青云榜 从碧海梨花州一路向东,前往凌霄城,大概还要三天的时间。 “你回无字楼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山道地面湿滑、曲折难行,马儿爬坡易伤马蹄,反而保证不了速度。 追风驹通人性,低头蹭了下商扶风,嘴里发出短促有力的嘶鸣声。 商扶风御风而行,身形飘逸,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 两个时辰后,他额间冒出细碎的冷汗,心脉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种感觉在运用灵力后越发明显。 江心白曾在商扶风身上留下一道神魂碎片,凭着神魂牵引,他可以与江心白建立共感联系,此刻他感受到的疼痛不过江心白的五分之一。 商扶风的心魂被千里之外的江心白牵扯着,胸中泛起阵阵不安。 此时,竹林处传来簌簌声,有三方人马在向这里靠近。 “出来。” 商扶风如同被触及逆鳞般,心中郁结之气倾泻而出。 几道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竹林,一大片竹子倒下,竹林里的人无处遁形。 “我没有恶意。” 这年头散修生存艰难,投靠四大世家势力的很多,有的靠着大家族提供的修炼资源,比旁人更轻松进入青云榜前二十。 比如章丘,他在青云榜中实力垫底,想接替他的位置很多,全靠依附洛家才躲过一劫。只要成功拉拢青云榜榜首,他便能获得更多洛家给的好处。 章丘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商扶风,我是代表洛家来与你谈合作的。” 他抛出诱饵,“只要你加入洛家的阵营,洛家不仅为你提供资源,还会阻拦向你挑战的那些散修,这对我们彼此都是双赢局面。” 商扶风不为所动,他不需要投靠这里的任何人。有江心白在,他就不会输,他只为江心白而战。 沈天方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过来,语气傲慢:“章丘,你当你们洛家是什么香饽饽吗?我沈家还没说话呢。” “商兄弟这等少年奇才,我闻家也愿意为他敞开大门。”闻衫下马整理仪容,双手抱于胸前,向商扶风行了个礼。 章丘挑眉,“原来是沈家少主和闻家闻衫,失敬失敬!” 他对沈家内情了如指掌,含笑道:“我能理解沈少主求贤若渴之心,沈家直系烂泥扶不上墙,旁系出了个沈昭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结果也只是昙花一现。” “十年前沈家无一人通过青云大会的考核,与你沈家比,洛家自然是香饽饽。” 话音刚落,章丘身后来的洛家弟子皆是开怀大笑,此起彼伏的笑声如同巴掌般狠狠扇在沈家众人脸上。 沈家来的是少主沈天方,闻家来的是大弟子闻衫,而洛家来的却是个外门散修。 沈天方面目狰狞,反击道:“洛家就派出你这种人来,想来也不怎么有诚意。” 遭到商扶风拒绝,闻衫也没心生不满,退到一旁让开路来,商扶风没有与各大世家联手的想法,如此对闻家影响也不大。 洛、沈两家之间骂战越演越烈,甚至推搡动起手来,闻衫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不会提醒他们,商扶风已经走远了。 出了碧海梨花洲,暗中有两帮人马紧随商扶风身后,像狗皮膏药般甩也甩不脱,就怕跟丢了人。 青云大会赛中允许组团合作,而跟着商扶风的人分为两伙:一伙是为了拉拢合作而来的世家,另一伙是想刷新青云榜排名的散修。 商扶风目露寒光,“让开。” “这条路,你今天过不去。”来的有百来名散修,三分之一是筑基期。 之前见四大世家中有三家出面,他们只敢在暗处观望,现在见商扶风只有一人,都乌泱泱冒出来拦路。 商扶风眼神睥睨,“就凭你们?” “我们人多,就算十个十个上,也能将你耗死。” 凡界灵气稀薄,三十岁以下能修得筑基算不错,筑基以上则需要去修仙界寻求机缘,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执着于青云大会的原因。 青云大会是凡界散修进入修仙界的唯一通道,只要抓住机会就能逆天改命,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真是碍眼!商扶风耐心彻底告罄,“一起上吧。” 居然敢看不起他们,“商扶风,都是筑基,你拽什么拽?” 筑基?如不是五年前那场意外,商扶风现在已经是金丹期修士。 “把路让开。”商扶风率先发动攻击,没人能阻止他前往凌霄城。 …… 一月前,凭借云渺洲神医谷弟子的双重身份,沈云舒获得一枚青云令。 五天前,四辆马车从神医谷驶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往碧落梨花洲,用来迷惑神医谷四周的暗探。 三天前,沈七架一辆无任何标识的马车,载着沈云舒从神医谷暗道而出,前往凌霄城的方向。 沈七嘴里轻哼着歌谣,有条不紊地赶着马车,“公子,出了清风峡,穿过那片林子,再有一段官路就到凌霄城了。” “届时入了凌霄城,那些宵小之徒胆子再大,也不敢硬闯四大城。” 车门前后装饰的流苏香囊轻微晃动,散发出灵植才有的清香。 沈七闻着这香味感觉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一股灵力在经脉里窜动着。 不愧是神医谷培育的极品玄灵草,随便一株就比市面上的灵植灵气浓郁三倍不止。 “阿七,切不可放松警惕!”一道如玉石相击般清脆却不刺耳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是的,公子。”沈七挥着马鞭鞭策马儿,马车的速度虽加快却不失平稳。 马车内部空间宽敞,正中放置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道卷轴和一枚玄铁令牌。 正是近来引起凡界广泛关注的青云榜和青云令,这两样又事关能否获得青云大会的入场名额。 青云大会每十五年举办一次,为的是给修仙界各大宗门遴选人才,以扩大宗门规模。青云榜和青云令在大会前一个月出世,送往有资格入选的修士手上。 青云令只有凡界三洲四城各大家族势力才有机会获得。 三大洲:烟霞洲、云渺洲、碧落梨花洲 四大城:东面为凌霄城,南面为涧若城,西面为闻未城,北面为宣阳城,另有肖、沈、闻、洛四大世家分据四城,各大城井水不犯河水。 入青云榜榜之人需为骨龄三十岁以下的散修,仅按修为实力从高到低排五十人,前二十人可获资格,这个排名可实时刷新,直到青云大会开始。 因榜单不受凡界各大势力控制,那些散修既无家世背景,又无修炼资源优势,因青云大会而有可能成为宗门弟子,走上修道之路的正轨。 沈云舒正端坐在桌前,宽大的雪白衣袖自然垂落着,在冰蚕丝绣成的冰晶白莲映衬下,举手投足间恍若清风朗月般柔和。 阅完青云榜后,沈云舒将两样东西都收入储物戒。 青云榜榜首是商扶风。 沈云舒并不意外,五年前商扶风就已经有冲击金丹的实力。 “父亲曾经也是青云榜榜首,在凡界算是天才,却远远比不上商扶风。” 沈父自负天姿过人,认为不靠世家背景他也能进入青云大会,十五岁离开沈家成为一名散修,后与沈母相遇,两人一同潜心修炼,又过七年,两人皆入青云榜前二十,沈父为榜首,一时风光无两! 那一年,沈云舒不过六岁稚童,与父母出行,路中有多人拦道挑战,只因不满其在青云榜的排名位于沈父之下。 最终,沈母深受重伤,沈云舒流落在外小半年。沈父处在访医寻子的奔波中,无心青云大会,宣布退出青云榜排名。 同年,沈云舒被神医谷谷主收为亲传弟子。 「不问因果,只看结果」青云大会便是如此,不管手段多么卑劣,只要排进青云榜前二十,便可获得青云大会的入场名额。 确定路况平稳后,沈七生起好奇心,“这居榜首的商扶风是何人?” 沈云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倒是和少爷同岁。” 五年前,沈云舒曾与商扶风有过一面之缘,对当时的他来说,商扶风只是个特殊的患者,那时他更为关注的是那个叫江心白的男人 。 宽大的车轮碾压过泥地,滚滚向着凌霄城的方向而去,沈云舒以手撑额闭目养神,脑海中渐渐回想起五年前发生的一些旧事。 “沈云舒,就是因为你父亲,沈家才会在青云大会损失得如此惨重。” 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将沈云舒围在圈内,拦住沈云舒离开的步伐。 这些少年是沈家的直系血脉,听到些传闻就跑来兴师问罪。 “你爹就是沈家的罪人。” 沈云舒紧紧攥着着手里的药草,垂头道:“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是因为在沈家,父亲长年累月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才最终离开的。” “如果沈家重视旁系血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云舒父亲是沈家旁系血脉,明明天资聪颖,用功刻苦,十三岁进入炼气期。 可是沈家却只看中直系血脉,即使他们资质平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要将修炼资源押在他们身上。 沈云舒克制地绕过身前的人,往神医谷的方向走去。 最近神医谷来了几位客人,他还要回去煎药,师父一个忙不过来。 “让你走了吗?我还没说尽兴。”蓝衣少年追上来将沈云舒推到在地,药筐里的药材散落在地,被踩成烂泥。 “依我看,你爹娘也就是徒有虚名。” “就是就是。” “一个青云榜榜首,一个青云榜前二十,还不是打得落花流水,他娘还落下病根了。” 面对铺天盖地的言语羞辱,沈云舒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了这股气。 沈云舒向那骂得最欢的少年冲过去,握着拳头对那张口吐恶言的嘴挥去,却被一把攥住抡在地上。 蓝衣少爷嗤笑道:“哟!还敢打人!” “沈昭夫妻怕是被吓破了胆,将他们的儿子送来神医谷。” 沈云舒脸上充斥着愤怒,胳膊却被两人用劲按着动弹不了。 一旁的心腹狗腿子凑上去附和道:“好好的剑修不当,跑来当医修,还不够少主你一招打的。” 剩下的狗腿子心想:这次是少主点名要来的,肯定是上面对沈昭一家看不顺眼。 如果把沈云舒暴打一顿,肯定能得不少好处!! “看我一拳。” 看着手下要动手,蓝衣少主没有发言阻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挥过来的拳头快得在空中留下残影,沈云舒瞪着双眼要将眼前的人都记住。 在沈云舒以为自己躲不过去时,一袭红衣在他眼前飘过,那拳头仿佛定住般动不了,两边定住他胳膊的人也飞了出去。 “你们想对这位医修做什么?” 一袭红衣的男子挡在沈云舒身前,长及腰部的红色飘带无风自动,轻轻拂过沈云舒的脸颊。 第5章 神医谷 “江前辈。”沈云舒松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药筐背好。 挥着拳头的狗腿子还维持着姿势,惊恐大喊道:“少主救我,我动不了。” 蓝衣少主脸色瞬间变了,“你是谁?这是沈家的家事,与你个瞎子有何干?” “瞎子?”江心白有点不解,只不过是在蒙上一层布而已,就不能是因为他不喜欢光亮吗? 不过江心白没太在意,他来此是为了给苏随之的徒弟解围,就当是付过苏随之汤药费和住宿费了。 毕竟他现在没钱。 江心白一挥手,原本定住的狗腿子向后飞去,将少主撞得连连后退。 “沈家的事就回你沈家处理,这里是神医谷,不是你沈家。” 江心白眼神横扫过众人,“想欺负这位医修,不怕死的尽管来试试。” 蓝衣少主一脸不甘心,却不敢真的上前,“走。” 看着落荒而逃的沈家直系,沈云舒向江心白行了个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江心白转头, “你刚刚怎么不用术法攻击?” 沈云舒垂头,“师父没教过我攻击术法。” “况且术法是借天地之力速成,医修修行要稳扎稳打,不能好高骛远,要先从辨别灵植,熟悉药性、配伍禁忌开始……” 江心白脑袋涨得发疼,那个医仙谷逆徒怎么教出如此古板的弟子? “灵力低弱,拳头绵软无力,修炼也不积极。”江心白歪头上下打量沈云舒,发自内心地问:“你当真是个修士?” 闻言,沈云舒心里有点不舒服,“师父说,‘医修修炼是为了全济世之志,寻医道之极致,和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剑修不一样’。” 江心白摇摇头转身离开,“我只是个剑修,不懂什么医道,你说的是你师父告诉你的道,你的道是什么?” “修炼一途本就是逆天改命,路上危机四伏,还是学点自保的本事,别还没证道就死在半路上。” 回神医谷的路上,沈云舒跟在江心白身后,反复思索着:我的道是什么? 神医谷谷主刚施完针从房里出来,就看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走来。 江心白看着苏随之,又看了眼那扇房门,询问道:“能治吗?” “能治。”苏随之抬头看天,“但我治不了。” 闻言,江心白眉头紧锁,追问道:“你治不了,那谁能治?医仙谷那些白胡子?” 在天道法则下,修士筑基成功时的生理年龄会成为"基准容貌",衰老速度降至万分之一。 即便医修大多进入筑基较晚,也不至于到暮年才进阶。在医仙谷,宗门长老却一直维持白胡子老头的职业装扮,唯独苏随之不愿遵守这种莫名其妙的传统。 “什么白胡子?放尊重点。”苏随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胡子没了,“我都治不了,他们更不可能。” 他接着强调,“还有我跟他们不一样。” 江心白懒得理他,“你说能治,那就告诉我怎么治。” “就不告诉你。”能治商扶风的只能是江心白,但要出的代价不小。身为医修,苏随之不屑于扯谎,只能选择什么都不说。 ”是嘛?我记得……”江心白轻笑着威胁道:“不如这样,我以清微剑尊之名,写本剑道功法,再附上你的画像。” 清微剑尊是江心白的尊号。修仙界不认识江心白的大有人在,但无人不识清微剑尊,自从凌渊入魔后,江心白便是唯一有望飞升上界的渡劫期大能。 有人认为,清微剑尊的天赋甚至在凌渊之上。在清微剑尊死后,他留在天衍宗的授课录像被公布,无数修士慕名而来,以留影石复录。 如果有功法流传,肯定会轰动一时,到时苏随之的画像,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还会有人研究清微剑尊的用意。 如果以之前的容貌也未尝不可,但是那副尊容……苏随之心里泛起一阵恶寒,江心白真是杀人诛心! 苏随之握拳咳了几声,“你赶紧忘掉我先前那副模样,我……那是入乡随俗。” “凡界之人都爱看资历,看医者年轻便以为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会信任?” 苏随之越往下说,底气越足,“我如果不变出之前的模样,我这神医谷早喝西北风饱了。” 沈云舒疑惑睁大双眼,只觉得眼前的师父极为陌生,似乎变得更有朝气些,不再是以往暮气沉沉的衰败模样。 能没有朝气吗? 两天前,苏随之看到江心白这个昔日故人出现在谷口的时候,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绝对不能在江心白面前露出败象,苏随之抱着这个念头赶紧恢复真实容貌。 要知道年轻容貌是实力的彰显,修仙界女修也更为偏爱那些相貌俊俏的少年天才。 苏随之二十入筑基,也算是医修里的佼佼者,是修仙界颜值排行榜排第三的男人。 苏随之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证明,他不仅修炼天赋比不过江心白,颜值排行榜上也比不过江心白。 但他也不能输得太惨,总不能还是白胡子老头的模样吧。 “师父,师父——”沈云舒见江心白脸色不太好,赶紧又扯了扯苏随之的衣袖,将他拉回神来。 “哦噢!”顶着两人明晃晃的视线,苏随之打着哈哈:“我刚刚是在思考商扶风的治疗方案,没有想别的。” 江心白:“你刚才还说治不了。” 被江心白揭穿后,苏随之没好气地道:“你就算去医仙谷也没有用,琉璃照水莲千年发芽,万年开花,去哪里再找一朵?” “就算知道第二朵琉璃照水莲的线索,他们也绝对会守口如瓶、三缄其口,不让外界知道。” 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匆匆百年一带而过,死后轮回转世,生生不息。 而修士的存在是逆天改命、夺取天机,身死道消后不入轮回,灵力修为散去,重归天地。元婴以上高阶修士死亡时,残留的能量波动撕碎空间,便可诞生出一方秘境。 【九窍还魂,净体补魄】 传说中,琉璃照水莲是能逆转修士生死的先天灵植,至于真假没有人知道,因为万年来仅医仙谷内自然孕育出一株琉璃照水莲。 如此看来,苏随之被逐出师门也不算冤。 “那是因为有你这个医仙谷逆徒的存在。” 苏随之大为感慨,“所以说,世间怎么会有我这般至情至性的医修。” “冒着被逐出师门的风险,将镇门之宝拱手送人,只为了那琉璃照水莲可以发挥真正的价值。” 在那本厚的跟砖似的灵植册里,沈云舒没见过这个名称的灵植,忍不住问道:“师父,琉璃照水莲是什么?” 苏随之拍拍脑袋,“我没讲过吗?” “回去多翻翻书。” 江心白轻笑出声,“小医修,你衣摆处绣的那朵就是了。” “哦。”沈云舒一直以为那个莲花纹饰是装饰用的,没想到是师父原先师门的镇门之宝。 商扶风还未解除危险,江心白没心思继续耗下去,苏随之不说出个解决办法,他就能打得苏随之说。 “停停停,你别过来。”看着凶神恶煞的江心白一步步靠近,苏随之惊恐得往后退,退到沈云舒身后。 “我虽然修为不如你,年纪可比你大,我徒弟年纪比你小快五百岁,你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你说不说?”江心白用拳头威胁道。 比惊鸿掠水剑更可怕的是,是清微剑尊的拳头!! “师父,你怎么这样,哪有师父躲在徒儿身后的?”沈云舒才在谷外躲过一劫,不想在谷内挨揍。 他赶紧缓和气氛,“师傅你老说‘医者治病救人’,我看江前辈挺关心那位商兄弟的,你告诉他吧。” “我就不说。”苏随之较起劲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江心白,你就是以完整的神魂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怕,更何况你现在只有一半。” “我是不想持强凌弱,以大欺小,以前打不过你,不代表现在打不过你。” “打就打,谁怕谁?” 苏随之拉着沈云舒默默往后退。 事实证明,有些人在害怕的时候,话是真的多!嘴是真的硬! 就在场面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另一处厢房传来瓷碗打碎的声音。 “呀!西厢房那位经脉寸断,修为尽失的患者醒了,为师要去看看。” 苏随之拉着沈云舒的手,飞奔出道道残影。 “徒儿,跟着师父好好学。” “免得到时候,顶着医神谷的名头出去闯荡,丢师父我的脸。” 沈云舒疑惑道:“师父,不是神医谷吗?什么改成医神谷?” 苏随之指鹿为马,弹了下沈云舒脑壳,“你记错了,一直以来就是医神谷。” “师父,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别以为我好骗。”沈云舒捂着受伤的脑门大喊道。 苏随之摸着下巴打量了眼,“你不好骗吗?为师一直以为你是个书呆子,说什么信什么。” 医神谷,亏苏随之说得出口,看来对被逐出医仙谷一事,他心里一直难以忘怀啊! 江心白呵笑了声,“苏随之,你那位患者不是伤得很重吗?你就是这么晾着患者的?” 苏随之拉着沈云舒赶紧加快步伐,嘴里数落着,“徒儿你也真是的,问问题也不挑挑场合,没看到你师父我正忙着吗?” 沈云舒嘴巴闭得牢牢的,不敢插话。 江心白不得不感慨,苏随之这个医修别的不说,嘴遁的功夫在修仙界肯定是遥遥领先的。 “别试了,你经脉碎的不能碎,强行引气入体也没用。” 司空眀坐在床上,看着摊开的双手陷入沉默,他难道以后都是个废人了吗? 沈云舒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神医谷就他和师父两人,这打扫自然是他来做。 “麻烦你了。”一道带着歉意又不失温和的男声响起,“你是?” “沈云舒。”沈云舒抬头看到司空明那双浅瞳,一瞬间有些失神。 司空明的瞳膜仿佛覆上北地雪山之巅的霜寒,漆黑的瞳仁点缀其中,如同一滴在白纸上晕开的水墨。 司空明别过头去,“吓到你了吗?会恢复的。” “天道反噬是那么好恢复的嘛?” 苏随之走到床边,用巧劲敲了下沈云舒的脑门,“徒儿清醒点,平日就叫你多读点书,天机阁弟子的眼睛是可以随便看的吗?” “像你这样的出了神医谷,你师傅我可有得愁咯。” 沈云舒回过神,捂着生疼的脑门郁闷道:“这些在书上根本没有。” “这不是修仙界常识吗?”苏随之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沈云舒满脸无奈,低声提醒道:“这里是凡界。” 司空明蹙起眉头,苏随之?医仙谷逆徒,当年被逐出师门后销声匿迹,没想到竟出现在灵力稀薄的凡界。 苏随之笑眼盈盈地问:“天机阁小子,如今的颜值排行榜上,我是不是第一名?” 苏随之对自己很有信心,排在他前头的两个,一个肉身隐没,一个一念成魔,自己也该升一升位分了。 这个榜单传遍修仙界,全是因为前两人实在惊才绝艳,放眼修仙界万年,也只出了这两个渡劫期修士,只是如今都成了修仙界的禁忌。 听到了苏随之说的话,刚进来的江心白想到那个男人,又想到剑冢那把镇压他五百年的魔剑,心情实在有点难以平复。 看到站在门边的江心白,司空明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自从清微剑尊陨落,谷主所说的那个榜单就不再发布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谷主了。”苏随之听到那个称呼,对榜单的兴致骤减,医仙谷谷主是过去的辉煌,过去就是过去了。 即便这里是神医谷,苏随之对外只以老神医自称。 “我——”司空明不知道说些什么补救。 见气氛有点低沉,沈云舒开口,“可师父你就是神医谷的谷主啊。” “苏随之,你这般见死不救,别说医仙谷,神医谷也别叫了。”江心白看了眼苏随之,随即转头离开房间。 看着江心白渐行渐远的身影,苏随之忍不住叹了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激我。” 第6章 心魔 江心白推开房门,商扶风此刻正昏睡在床上,气息像游动的丝线般纤细微弱。 不管人族还是妖族修士,自筑基以后,每一次进阶都会引起雷劫,无一例外。 妖族寿命长远,体魄强健,所经历的雷劫比人族更猛烈,是以同等修为下,妖修的实力更甚于人修。 进阶渡劫时,有经验的妖族会化出原形,硬抗天雷的同时引天道之力淬炼妖体。 商扶风晋升金丹失败,此刻不仅经脉内灵力枯竭,元神也微弱不可查。 江心白轻触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刺骨寒凉,像握着一捧融雪。灵力溃散,经脉如冰封河道,心口处的本命真火都只剩豆大微光。 江心白将额头覆上去,以神魂进入商扶风的识海。 识海内笼罩着伸不见指的浓雾,云层中隐隐有惊雷涌动,黑暗中唯独两处散发出光芒,那是忘尘术禁制的所在。 其中一道江心白不陌生,就是他四年前设下的,另一道上面的气息很熟悉,是来自江心白相识的人。 商扶风识海受创,一点微动都能重创他的识海,江心白没有冒然去动那道禁制,但是他需要通过禁制,去找回商扶风的元神。 江心白结出一道柔和的灵气,只见禁制处空间一阵扭曲,出现个仅能通过一人的裂口。 裂口逐渐复原,江心白向四周望去,这是一处被冰晶封印的山洞,道道冰棱悬挂在洞顶上,晶莹通透的冰壁印出江心白的身影。 在山洞深处,一道布满裂痕的龙蛋被琉璃净水莲托起,蛋内蕴含龙族幼崽的气息。 江心白凑上前去看,蛋壳突然裂开,窝在蛋内的小黑龙仅手指粗细,全身被冰晶覆盖,蜷缩成一团,“商扶风。” 金丹雷劫对他伤害太大,元神陷入轻度休眠中,比上一次所见更为孱弱。任凭江心白怎么呼喊,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江心白将商扶风的元神捧在手上,渡过去一道灵力,心里忐忑不安,修士的神魂十分脆弱,一个不慎可能就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对异己力量天然会产生排斥。 所幸的是,这道灵力成功融进商扶风的体内。 泥鳅大小的黑龙艰难抬头,发出脆弱的哭声:“娘亲,好冷!” 不是喊我吧?江心白僵硬站在原地。 江心白是魂体,魂体是没有温度的,黑龙在他掌心汲取不到温度,顺着他的袖口钻了进去,一路向上爬,窝在他的心口处。 爬行动物滑溜湿冷的触感,激得江心白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但想到商扶风是火系灵根,体弱畏寒也正常,他还是运转起灵力,将体温调节到合适的状态。 “商扶风,跟我走。” 山洞传来一阵动荡,悬挂的冰棱纷纷落下,深深扎入地面。 一位身穿粉色装束的女修出现在洞口处,脸上蒙了层面纱,“小畜生,死了没?” 江心白神色一冷,隔着衣物摁着里面的活物,转身看过去,到底是谁? 女修修为已臻化神,有意遮掩容貌的情况下,非化神以上修士不能识破她的真容。 江心白可以,只是面纱下是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他确定自己并未见过。 粉衣女修像是没有注意江心白,视线看着江心白的胸前,江心白神色一冷,“你看什么?” 掌下的小黑龙更是蜷缩成紧紧一团,害怕得发抖。 江心白见状安抚小黑龙,“别怕,不是说你。” 粉衣女修像是根本没听到般,她在看到琉璃照水莲后,恶狠狠道:“居然连琉璃照水莲都找来了,人妖结合生出的畜牲,也配用琉璃照水莲?” 一道冰系术法袭来,江心白伸手拦截,那道攻击却穿过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小黑龙身上。 商扶风的元神疼到蜷缩成一团,江心白没有受创,神色却凝重起来。 筑基之上突破,必须经过两重考验:历雷劫、破心魔。 进阶失败,心魔还在。 这是商扶风的心魔,已经发生的事,江心白没法阻止改变。他能做的是,唤醒陷入心魔桎梏的商扶风。 江心白没有再去反抗,一道道冰系法术攻击打来,穿过江心白的手骨打到黑蛇身上,江心白听到脊骨碎裂的声音,血顺着胸膛流淌而下,明明没有温度,江心白却觉得皮肤被灼伤了般。 江心白攥紧指节,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全身,不过是一条先天不足的幼龙,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赶紧杀绝? “娘亲,我疼……”像是明白江心白无法提供庇护,幼龙挣扎撕咬着江心白的皮肉,在剧烈的疼痛中,他的身形瞬间壮大到快占满整个空间,喷出灼热的龙焰袭击女修。 这是龙族的特殊血脉传承,只有生死关头才能使出的攻击。 但它面对的是大乘期女修,境界差得太远,即便女修也被火焰灼伤,但反应过来的她不管不顾得使出全力一击。 在道道冰刃切割下,小黑龙身上的鳞片掉落,带着腥气的血雨倾泻而下,龙血滴入江心白的眼睛,他流出不知是血,还是眼泪。 女修拔出龙骨的那一刻,商扶风维持不住龙形,变成人类婴儿。 江心白终于明白,为什么商扶风突破金丹时,化不出龙身抵抗雷劫。 据他所知,一枚龙蛋得在母体百年才能生出,三百年历玄雷劫破壳而出,得天道认可。 而眼前的幼龙本就先天不足,遇敌提前破壳而出,抽骨碎丹,怪不得商扶风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元神。 江心白释放出全身灵力,将商扶风包裹在内,源源不断以神魂蕴养着商扶风的元神。 在渡劫期神魂的魂力滋养下,原本虚弱的元神凝实起来,心魔幻境如同琉璃般碎裂,商扶风的识海处被白色光芒笼罩。 …… 山谷间下起蒙蒙细雨,在雨水滋润下,药园里的灵植吸收灵气抽出新芽。 渡劫期修士修为殝至化境,能掌一方天地,心念牵引下,草木为之动情,天地为之变色,称之为境域。 察觉到天地异象,苏随之匆匆赶来,张口就问:“清徽,值得吗?” 苏随之不懂,他与商扶风不过认识四年,与五百年的年岁相比,不过弹指一瞬,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不告诉你怎么治,你却猜到了。”苏随之叹气道,“九阶之上的修士,与妖族签订魂契,以自身神魂蕴养其元神,可保元神不散。” 琉璃净水莲是九阶之上的先天灵植,渡劫期大圆满修士也同样是九阶之上的存在,这种程度的修士对神魂的操控能力不亚于身体控制。 渡劫期大能仅一步就能修得大道、飞升上界,谁又会愿意剖开神魂,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去滋养另一人的心魄。 琉璃净水莲是九阶之上的先天灵植,渡劫期大圆满修士也同样是九阶之上的存在。 苏随之一顿分析,“清徽,你不觉得一切太过巧合吗?商扶风身上有你的剑骨,又突然出现在混沌石牢,还契约了魔剑。” “你神魂如此强大,聚而不散,五百年了,他们等不及了。” 江心白叹气,“苏随之,我修的是至情道,如果不这样做,只怕道心破碎。” “你的心怎么会如此软?”苏随之恨铁不成钢,“五百年前的苦头还没吃够吗?你神魂强大,聚而不散,连天衍宗那些太上长老都找不到你的弱点,只能将你封印。” “以你的能力,想必已经能破解五行锁魂阵,你倒好,将最精纯的魂力给了商扶风。” “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怕又要等下去,到时候那些人发现封印不对劲……你真是给自己找事。” 江心白淡定道:“五百年前,我败给的是天道,不是天衍宗那些太上长老。这次我不会再败了。” 江心白:“当年是谁拿走了琉璃照水莲?” 苏随之睁眼说瞎话,“我真不知道,那个男人修为在我之上,又穿着一身隔绝灵力探查的黑袍。” “琉璃照水莲是超越九阶的存在,是它自动选择的那个人,我哪里管得了?” 江心白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告诉你,他体内有琉璃照水莲呢!” 苏随之震惊道:“不可能!琉璃照水莲只有一株。琉璃净水莲被拿走时,他甚至没出生。” “我确实看到琉璃照水莲虚影。” “他是妖修,晋级金丹的出现九道天雷,”江心白,“在商扶风晋级金丹的时候,琉璃净水莲在第九道的时候出现。” 苏随之思索片刻,“有可能你看到并不是完整的琉璃净水莲,如果是完整的琉璃净水莲,就可以为他重塑心脉,修补龙魂。” “可能是妖族地界里长出的琉璃净水莲,极有可能是催熟的,所以并没有达到真正的功效。” “我前面骗了你。是凌渊拿走的琉璃净水莲。” 苏随之向来对朋友只说真话,如果不是答应了某位魔尊,先前也不会有所隐瞒。 凌渊是江心白的师叔,曾经是天衍宗的首徒,修炼绝情道的顶级剑修,他斩断情缘修得渡劫期,却在八百年前走火入魔,成为新一任魔尊。 江心白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以前跟我那位小师叔关系很好。” 苏随之移开视线,避而不谈凌渊的事,“事已至此,我也什么好劝你的了。” 他接着往下说:“打个商量,能不能取一滴龙血给我,天机阁小子伤得太重,就这龙血丹能让他恢复。” “对商扶风影响也不大,如此也能一举二得。” 江心白讽笑道:“你倒是会精打细算!” “经脉受损用五阶续断草,天道反噬用月华石髓,也并不是非要龙血丹。” 苏随之赞叹道:“剑尊见多时广,佩服佩服,凡界有你说的这两样天材地宝吗?” 江心白反问道:“你一个医修,一点资源储备没有吗?” 苏随之道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当年可是净身出户的,我来凡界是来养老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我祖宗,病难治,脾气也怪。” “我需要问过商扶风。”江心白表示自己做不了主,他并不想慷他人之概,如果商扶风同意取血,天机阁这份人情也是记在商扶风身上。 …… 商扶风额角渗出汗,像是陷入梦魇中,抓着江心白的手,喃喃道:“江心白,别走。” 商扶风有记忆以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江心白,江心白笑着说:“你以后就叫商扶风。” “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但你的命是我给的,为了报答我,你曾向天道立誓,还记得吧?” 天道誓言一旦成立,便会在契约双方识海中留下印记,江心白下的忘尘术并不会破坏这道印记。 商扶风乖乖点头,表示愿意跟着江心白。 追杀商扶风的杀手源源不断,来了一波又一波,一路上穷追不舍,前仆后继。 四年前,商扶风不过九岁,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追杀?他跑去问江心白,江心白轻笑出声:“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们。” 第7章 金丹雷劫 商扶风不信,“那你为什么从不出现?只在暗地里观察。” 江心白从不在这些杀手面前露面,也不会直接出手帮商扶风,只有在商扶风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他才会投出几枚烟雾弹,将商扶风救走。 江心白淡淡道:“弱者没有资格问问题,弱就多练。等你强过他们,自然有机会知道了。” “你之前学那些不入流的剑招,简直是浪费天赋。” 商扶风见缝插针问道:“那我是从哪学的不入流剑招?” 江心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商扶风,“这我哪知道?反正你用之前学的那些剑招,肯定打不赢那些人。” “那你做我的师父。”商扶风态度诚恳,眼神中充满希冀。 江心白并未答应,“我与你无师徒缘分。” “我明白了。”商扶风有些失望。 “明白什么?我还没说完。”江心白轻笑出声,“我虽不收徒,却会传你剑法,授你法术。” 江心白弯下腰,双手扶着商扶风肩膀,含笑看着他的眼睛,“我等着你变强。” 时间一天天过去!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频频失利,第四年只来了一位杀手,比以往的杀手加起来还要强,但对上商扶风,他没有胜算。 商扶风拿剑抵着杀手的脖子,“为什么要追杀我?” 肖毅是肖家人,他愤恨道,“四年前的事,难道你忘了?” 商扶风没有这段记忆,但他不会告诉无关的人,只能猜测道:“我挖了你家祖坟?” 四年前,肖家原本是想获得剑意才献祭商扶风,结果献祭失败让商扶风逃走,剑冢中封印的剑成了魔剑,肖家锻造的凡剑受到魔气侵蚀而全部报废。 维持禁地阵法需要更换灵石,但只要有人进入剑冢,必定会被魔气所伤。肖家人不仅伤亡惨重,还要担心此事泄露出去。 是商扶风破坏了献祭才导致的一系列后果发生。四年间,肖家主从未间断派出杀手追杀商扶风,想将剑冢里的秘密掩藏。 如果江心白知道肖家人怎么想的,一定会觉得可笑,玄冥剑八百年前确实是把不可多得的灵剑,只可惜剑的主人修炼绝情道走火入魔,本命灵剑也成了魔剑。 如果不是江心白镇压玄冥剑在内,灵气与魔气两相对抗,玄冥剑早就失控了。 “是你把我们害惨了。”肖毅承心中对商扶风只有恨,如果不是商扶风闯入禁地破坏阵法,他的哥哥不会在剑冢重伤死去。 他偏过头去,不愿再看商扶风一眼,“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 “我不杀你”商扶风收剑入鞘,转身飞速离开,听到肖毅承在身后大喊:“只要九霄剑骨在,一切就不会结束。” 九霄剑骨?江心白怎么没有提到过?商扶风迅速来到一处无人的空地,“江心白,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他。江心白一个月前就消失了,虽然之前他也做过这样的事,但都是一般两三天就回来了。 此时商扶风不知道,江心白在他的识海中,因为分裂神魂损耗过多灵力而陷入休眠。 要突破了!商扶风能感觉晋升金丹那道界线了。商扶风隐约感觉这次应该会很危险,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但如果能成功晋级金丹,江心白应该会很开心。 按江心白教的方法,商扶风盘腿坐下,阖眼以神识感应天地召唤,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四周的灵气波动在脑中浮现,在商扶风丹田处渐渐汇合成金色漩涡,已经有金丹的雏形了。 轰轰轰!天空霎时间昏暗下来,云层中隐约有惊雷涌动。 见商扶风走后,肖毅承暗中跟在身后,但商扶风速度太快,他现在找不到人去哪了。 在看到天地异象时,肖毅承震惊得无以言表,这可是金丹雷劫! 他从未听说过凡界有金丹修士,金丹已经能在修仙界小宗门当个长老。 真是好不公平!他哥年纪轻轻就殒命了,商扶风却有如此机缘。等商扶风突破金丹,他怕是再找不到机会杀他,为哥哥报仇谈何容易。 肖毅承抽出腰间挂着的剑,想提前了结商扶风。靠近那个区域时,他的头发根根竖起,剑身闪过雷丝,浑身如同过电了般。 没办法往前,他只能退到安全范围,暗暗道:“商扶风,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突破金丹,失败的话你就是我剑下亡魂。” 而商扶风面目沉静,身心入定,根本没有注意周遭动静,灵力在他全身处结成灵力护罩。 轰轰轰…… 第一道天雷劈下,罩体纹丝未动 …… 第三道天雷劈下,出现一道裂痕 …… 第五道天雷,出现蜘蛛网裂痕 …… 第七道天雷,灵力碎片掉落。 肖毅承抬头看天,原本天雷滚滚的天空此刻沉寂,雷劫结束了吗?可听闻突破金丹时,天道会降下金光加持。 商扶风冷汗直冒,脸色薄如金纸,只觉得灵力耗尽,再没法抵抗雷劫。 在身体遥遥欲坠时,商扶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助他心神清明,“稳住心神,雷劫还没结束。” 江心白的声音少有的严肃,商扶风声音发虚问道:“你在关心我?你不是打算扔下我不管了吗?” “胡说什么?” 修士突破金丹时有六道雷劫,但此刻早已超过六道天雷,一是因为商扶风的是妖修,二是因为天道察觉到变数。 江心白的神魂处在商扶风的识海中,如果他再早点醒来,尚有机会离开,也不会被天道发觉。 此刻已经晚了。 突破境界时,天道在历劫者周围落下法则屏障,只有雷劫结束时屏障才会打开。 如果江心白不离开识海,两人都会死;江心白离开吸引两道天雷,商扶风能活,江心白却死得不能再死。 “害怕吗?商扶风。”江心白问道。 商扶风摇头,“有你在,不怕。” 此时雷劫已经和灵气罩一个大小,江心白神魂抽出一丝遁入商扶风脊骨处,那里有他的剑骨,只要帮助商扶风融合,那么商扶风就还有抵住一击的胜算。 “不要抵触这股力量,试着引导它,让他进入你的识海。” 商扶风觉得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脊背处渗出,扩散到全身各个角落,他试着牵引到识海。 此刻,有万千剑意在他识海中盘旋不去,他的脑海中出现江心白各种状态下练剑的模样。 “这是惊鸿掠水剑决,跟着练。” 江心白懒得取名,佩剑就什么名字,功法就叫什么名字。 “好。”商扶风意念化剑,顶着雷劫威压,随着江心白的动作挥动长剑。 随着商扶风领悟道道剑意,意念变幻出的心剑长成十米巨剑。 第八道天雷降下,与巨剑形成碰撞,一股灵气激荡出去,四周一片树林迎风而倒,地面出现道道裂缝。 这道天雷散去后,商扶风倒在地上,手指都动不了,江心白在他体内焦急的看着,还有一道天雷。 最坏的打算,商扶风这次真的会死。 江心白想要离开识海,手腕却被一条细绳圈住,他低头一看,是一条泥鳅大小的黑色小龙,是商扶风的元神。 江心白狠下心拉扯,“放开,一个人死,好过两个人死。” “如果你能践行承诺,我也没算白死。”黑色小龙听不懂,只能摇头。 为了不让他离开,商扶风衔着尾巴,咬出血了也不放,在腕骨处缠得很紧。 再扯下去尾巴都要断了!如果此刻带着神魂体的商扶风出去,一切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跑!肖毅承拼命提高速度,往着远离天雷的方向跑,商扶风都倒下了,他再不跑命都交代在这了。 第九道天雷,已经扩大到半片林子大小,雷光将天空照得泛白。屏障内,层层草皮连根掀起,地面发出剧烈震感。 小黑龙不松口,却看到江心白魂体突然消散,它想起关闭识海出口,却见一道红光冲出识海。 江心白神魂逐渐凝出人形,抬头看那道蠢蠢欲动的天雷,他看的不是天雷,而是隐在天雷后的天道法则。 “天道之下竟容不得渡劫期修士了吗?” 这道雷劫确实有江心白的一部分原因,但就算没有他,身为妖修的商扶风化不出原形,也是不能通过天道考验的。 商扶风手指颤动了下,他睁开双眼,却看到江心白逐渐走远,那道天雷也已经调转势头,在江心白头顶落下。 不行!不可以!在天雷劈下的那一瞬,原本不能动的商扶风冲上前,抓住江心白。 “商扶风,你——”江心白被抱住的那一瞬间,瞳孔扩大,只见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绽放,强烈的白光笼罩整片天地,商扶风的面容逐渐迷糊。 白光散去,四周夷为平地。 突然一把长剑撕裂长空,向商扶风后心刺去。江心白下意识握住剑身,这小孩是谁? 肖毅承瞪大双眼,“你是谁?” 他在远处只看到商扶风跪在地面上,没想到商扶风身前还有一人,伸手挡住他的剑。 剑上没有血,他的目光在江心白和商扶风身上反复漂移,“商扶风,你的魂体长这样?” 江心白眨眼,“认错人了。” 肖毅承冷静下来,“我管你是谁?商扶风死定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江心白指尖轻弹,利剑就飞出三米远。 经历一场雷劫,商扶风的衣物破成一团焦炭咸菜。孩子还是要脸的,江心白仔细将破布拢好。 “商扶风害死我哥。”肖毅承去拔拔陷在地里的剑,结果一用力剑身碎成粉末,只剩下个剑柄在手里。 “害死我唯一的亲人。” 江心白见剑柄往这边扔过来,抱着怀里的人侧身就躲开了,“观面相,你亲缘线未断,却极为微弱,你哥哥现在还活着,久了就难说了。” 不可能!肖毅修死了!这是家主亲口告诉他的。肖毅承将信将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有我在,你就杀不了商扶风。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给你一道追踪符,只要将你的血滴上去,就能顺着血脉牵引找到你哥。” “好。”肖毅承一口答应,拿着那张追踪符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心白,我们现在去哪里?” 见肖毅承已经走远,江心白冷着脸说:“神医谷。” …… 柔和的光线透过纱窗,淡绿色灵力星星点点围着商扶风打转,顺着银针渡入商扶风经脉中,心脉处的震痛渐渐退去。 苏随之隔空一挥,随着商扶风闷哼一声,银针便化成冰晶碎开。 “心脉受损,龙魂不稳,每处断骨都附着一层冰寒之气,如果不是有琉璃净水莲修补你的心魂,九霄剑骨修复你的断骨,你出生那会就早早夭折了。” 苏随之叹气,“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对待一个孩子。” 商扶风十分平静,好像听到的不是关于自己的事,“江心白去哪里了?” 沈云舒端来刚煎好的汤药,要过去扶商扶风起身,但商扶风自己撑着床板起来了。 “有劳。”商扶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放到一边。 两人走后,江心白端着水盆进来,放到床旁的架子上。 江心白拧着热毛巾,忽然听到商扶风说:“江心白,对不起。” 江心白偏头看他,眼神负责,“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金丹都没办法突破。”商扶风有些丧气,“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江心白没有泼商扶风冷水,“十三岁便有冲击金丹的实力,还算不错。” 他接着往下说,“就是身体不行。” “我……”湿热的毛巾擦拭着商扶风的脸,他原本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 天空飘落细密雨丝,顺着枝叶间隙,滴在地上燃着的火堆上,打湿木柴,一道黑烟生起。 茂密大树下,商扶风正在打坐修炼,须臾他睁开双眼,便是金丹又如何?江心白是去是留,他根本决定不了。 商扶风暗念道:“江心白,别再丢下我,我会证明我不是你的累赘。” 打定主意后,他将火堆熄灭掩埋,起身前往凌霄城的方向。 第8章 重逢 “公子,你想什么这么出神?都没听到我说话。”沈七拉开门,将头探了进来。 “只是突然想起在神医谷发生的一些事。” 沈七今年十五,之前跟在沈父沈母身边,二年前才来的神医谷,对神医谷知道的也不多。 此次凌霄城一行,沈云舒是受沈母所托,邀表弟凌云轩一同前往青云大会,彼此间有个照应。 青云榜第三名,实力倒是不错! 沈云舒颇感头疼,听爹娘说过,姑父曾来信提及:云轩性格顽劣,生母早逝,他身为凌霄城城主,事务繁忙,实难管教,恐亡妻泉下有知埋怨他。 就快出峡谷了,沈七隐约听到巨石滚动的声音,抬头一看,两颗一人高的巨石从山顶颤颤巍巍滚落,他迅速单手结印,两侧泥土迅速聚形成拱状洞穴。 马儿嘴里嚼着风疾草,速度发挥到最快,通过这处人工洞穴。 刚出峡谷,就有数十个黑衣人拦在路中央,沈七大骂道:“你们这群宵小,也配拦我家公子的路,当我沈家没人了吗?” 他们行走江湖,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自然是有几番见识,平日里他们自然是不会主动得罪沈家。 但背后那人许下的酬金可不少,尤其还有灵石、灵植、丹药……这些修炼资源大部分都被世家垄断。 “这玄灵草尽然拿来制成香囊……实在奢靡。”不少黑衣人光是望着那玄灵草就觉得眼热。 “上。”峡谷深处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少年心性的沈七利落地抽出铁棍,对着冲上来的黑衣人框框就是一顿怒打。 另有十来个黑衣人绕开沈七,将马车围个水泄不通,却有些不敢上前。 听闻沈昭当年可是青云榜榜首,击杀了不少青云榜上的人。 一阵阵惨叫从沈七所在的位置传来。 “他家下人都那么厉害,做儿子的岂不是更厉害?” 沈七闻言怒火中烧,语速如滚珠连坠,“草你们奈奈的,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七是也。 “叫谁下人呢?我是下人,你们就是下贱人。” 有一黑衣人本就是急性子,被骂得沉不住气,“草,不就一个医修吗,有什么厉害本事?” “医修实力都弱的要死,在修仙界也就是边角料。” “先杀你家公子再杀你。” 一把刀将车门劈开,沈云舒见状将矮桌踢过去,启动事先准备的机关,便推开后车门腾空而起。 争先的黑衣人将迎面而来的桌子劈得四分五裂,一时间惊恐万分,好多好多银光向他飞来。 “有暗器。”他想出声提醒但来不及了,从马车底部射出的万千银针接连不断,扎透跟着向前冲的黑衣人。 一时间,地上躺满黑压压一片,黑衣人倒在地上不起来。 以沈云舒和沈七为界,一边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另一边更惨,被针扎成痴呆样,一会哭一会笑的,在地上扭曲着爬行…… “阿七,此地不宜久留。” “明白。”沈七棍棒一挥,“棍棒下出孝子,你爹留你一命。” 沈云舒尴尬得加快离开的脚步,沈七平时都是谦逊有礼的孩子,打起架来就有点不管不顾的。 冷风从沈云舒身边穿过,卷起他的长发。沈云舒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却不敢停下,沈七紧随他身后。 两人不仅要躲避后面打过来的灵力,还要避开障碍物随风奔跑。 沈七喘着粗气道:“公子,那些放出去的马车看来都被识破了。” 身后风声呼哧呼哧作响,一会离得近一会又拉远,沈七怒骂道:“那两个筑基修士是完全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他们不会让我出这片林子的。”沈云舒气息平稳。 沈云舒是木系灵根,在树林里灵力消耗并不严重,他掌间绿色灵光一闪,拍向地面,便有数十条藤蔓向后蜿蜒而去。 “阿七,你先走。” “公子,你打不过他们的。”沈七紧张得浑身冷汗直冒,“我如果这样走了,对不起老爷夫人。” “你的命比我的重要。” 沈七说完便要往反方向跑去,一条藤蔓拦腰将他拽开,向凌霄城的方向抛过去。 与有些冷酷的操作相比,沈云舒的声音却很是温柔:“我可是一直拿你当弟弟看的,我们的命都重要。” 砰的一声,藤蔓包围圈被破开,黑衣人互相看了眼,打算兵分两路,一个留在此地,另一个去杀沈七。 “别浪费时间了。” “等凌霄城的人察觉,就不好办了。” 白衣飘逸的沈云舒瞬间移动,挡在两人身前,“站住,没让你们走。” 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沈七咬紧牙关,生死关头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快!再快一点!去凌霄城给公子搬救兵。” 几道银光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黑衣人冷笑道:“小子,用过一次的伎俩,再用就不管用了。” 在筑基期大圆满修士的真元护体下,漫天银针围着灵气罩旋转,却找不到破绽。 “不过小儿把戏。”两人隐隐有些不耐烦,只要让这个碍眼的小子不出现在青云大会上,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个刚筑基的小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两人合力化为一掌拍向沈云舒,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持强凌弱的原则贯彻到底。 木系藤蔓结成一道结实的绿墙,沈云舒耳廓轻颤,以听力代替视力,去判断敌人的经脉运行路线,寻找灵气循环的薄弱点。 藤蔓层层断裂到薄薄一层,“找到了!”沈云舒双掌生起一道灵力漩涡,催生出七根银针,对上两人的合力一击。 “不自量力。”两人正要再加一把火,忽觉灵力运转一滞,经脉产生阵阵裂痕,“你做了什么?” “七星透体,生机断绝。”沈云舒气息沉重,嘴角一抹鲜红,“这次不是小把戏!” 此针可将冰寒之气渡入中针人的经脉,而经脉是灵力运行的重要通道,经脉受损对低阶修士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沈云舒已经消耗掉八成灵力,他清楚,第三掌之下,他必死。 沈云舒脸上出现无害的笑意,“其实如果你们稳扎稳打的修炼,我一个刚入筑基的少年,怎么可能有胜算?” “你们一开始选择用丹药堆出捷径,埋下了不少隐患。” “我是个医修,对你们并没有杀心,反而可以帮你们。” 两人并不信,反而生起警惕,眼神里的杀意化成实质。 “十七岁的筑基修士,天生木灵根,小子你确实天赋绝佳,但不要得意太早,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活得长久才是硬道理。” 天道不公,凭什么有的人就出生优渥,资质绝佳;年轻时他们在凡界也算实力强横,但废灵根的体质将两人彻底打入死牢,断绝再往上的可能,只能在凡界做个客卿长老。 “受死吧!” 商扶风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迅速判断形势,将剑鞘掷出抗住一掌的同时,持剑刺穿另一发出攻击的黑衣人。 身死的黑衣人倒地的瞬间,一道剑鞘在空中几个回旋后,深深扎入泥地。 尚存的那位黑衣人大怒道,“你是谁?敢坏我的好事。” “哪来的好事?分明是撞破你家主子的丑事。”商扶风冷着张脸。 “你——”黑衣人惊疑不定,对眼前展现实力的少年产生几分忌惮,不确定商扶风是否知道他背后的势力。 “你也去死吧!”黑衣人几次攻击都摸不到对面的衣角,忽觉身后阵阵凉意,在他察觉到的那一瞬,一道细痕出现在他脖颈处,快到他甚至没看清那柄剑,热血溅了一地。 江云舒暗暗松了口气,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商扶风,“你——”话音未落,只见身后一道蓝色身影闪出,持枪袭向商扶风,嘴里念念有词,“休伤我表兄,拿命来。” 电光火石间,蓝黑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战了数十个回合,双方都没运用灵气,只凭手里的武器打了起来。 沈云舒刚想要插话,又一人拿着铁棍想要加入混战之中。 “宵小之徒,竟敢伤我家公子,去死吧!” 颇有几分默契的两脚踢出,随即而来的是两人异口同声道:“滚开。” 一道黑影向这边砸过来,沈云舒上前将其接住,又赶紧劝道:“你们别打了。” 接着又是一声:“废物别来沾边。” 沈云舒:……应该不是说我吧 沈七:我是废物吗?也没人说过。 沈七垂头懊恼地坐在地上,向沈云舒诉苦道:“哥,你说得没错,云轩少爷果真性格顽劣。” 沈云舒只觉脸上一阵发烫,他何时这么说过,这是姑父信上所写,沈七怎么能当面说人坏话。 空中交战双方其中一人顿住,借着长剑劈来的力道,退到两人身旁道:“停,不打了。” 他将长枪插入地面,拎着沈七的领口,瞪眼道:“你——说我性、格、顽、劣,” “本少爷正喝着美酒,你这不知哪来的野小子一头撞进来,拉着我就跑,我没给你一枪就不错了。” 在凌云轩靠近的时候,沈云舒闻到一股清列的酒香味,像是醉花阁的春梢醉。 “云轩,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云舒随即又唤了另一人,“扶风。” 沈云舒抱拳行礼道:“多谢救命之恩!许久未见,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在这种场合。” “扶风?商扶风。”沈七大为震惊,在沈云舒身后探头探脑,“你就是那一剑惊风雨,千里不留行的青云榜首。” “真是丢人。”凌云轩嫌弃得松开衣领,只觉得跟这样的蠢货计较,实在是有失格调。 他看了眼沈云舒,不情不愿地喊了声:“表哥。” 他又看了眼商扶风,只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凌云轩对刚才的大打出手没什么愧疚感,眉间一挑,“你俩认识?” “认识。”商扶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想:司空仪为什么提到醉花阁?听上去像是个喝酒的地方。 凌霄城权力结构简单,一主内一主外,肖家负责军事防护,城主府负责城内的日常事务。 商扶风大致推测,五形锁魂阵不是在肖家,就是在城主府。 凌云轩倒是没多问,只看了眼商扶风,“既然你和表哥认识,那自然也是我凌霄城的客人。” “各位远道而来,本少城主便在醉花阁备上酒宴,以尽地主之谊。” 第9章 仙盟 太阳西沉,商扶风一行人进入凌霄城,街道旁挂着照明用的灯笼逐一亮起,照亮众人脚下的道路。 看着这些错落有致的街道建构,商扶风隐隐觉得有种熟悉感,可九年里,他从未来过凌霄城。 街道上人声鼎沸,一刻钟就有五辆马车从几人身边驶过,陆续停在街道两旁的酒楼门前,下来的人里一家男女老少都有。 是从内城的方向来的,像是内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商扶风察觉到异常,问凌云轩:“这是怎么回事?” 凌云轩:“两日前,有修仙界飞舟停在凌霄城上方,是仙盟的人。” 至于更多的,凌云轩也不知道,仙盟的人上门拜访,父亲怕他惊扰到贵客,甚至不让他在家里住。 这几日他都是住在醉花阁的,别的不说,那春梢醉确实好喝! 平日里城主府盯着他练功的人可多了,好不容易有吃喝玩乐的机会,他也懒得和父亲置气。 凌云轩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侍卫,侍卫压着声音回话,“那几位仙长说,内城有邪嵩出没,他们要设什么大阵除邪,需要清理闲杂人等,城主就下令,让内城的居民迁到外城暂住几日,以免惊扰到城中仙长。” 来的毕竟是修仙界的大人物,又是为凌霄城除邪嵩,城主怎么也得给三分薄面。侍卫挠挠头,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少爷,城主让你见到表少爷后,就赶紧上路,别再耽搁了,青云大会要紧。” 凌云轩翻脸,“这算什么待客之道?我爹就算不待见我,也不能这样吧,青云大会不还有一周时间吗?我还得领他们在凌霄城逛一逛。” 商扶风陷入沉思,三天前,是江心白留下讯息离开的那天。司空明让他来凌霄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除邪嵩?他此刻有点担心江心白会卷入其中。 沈云舒也察觉到不正常,凌霄城城主是他的姑父,按理他做为小辈是需要登门拜访。 只有沈七年纪尚小,无知无觉,拿着装有玄灵草的香囊来回晃悠,逗着趴在凌云轩身上睡得正香的灵兽。 白色小兽抬起头,鼻尖轻嗅几下,兴味索然把头埋回尾巴里,不再搭理沈七。 沈七大为失望。 凌云轩不满道:“能拿来制香囊的能是什么好灵植,真当我家月牙看得上。” 沈七大声辩解道:“这是神医谷的玄灵草,不是外面的玄灵草。” “那也是低阶灵值。” * 五行锁魂阵由五位大乘期太上长老设下,江心白当时已是渡劫期大圆满,即便神魂离体,长老们不敢有所松懈,五行相位内是他们各自最精纯的灵力。 要想破阵,除非江心白修为远在五人之上,或者有同样由五位具有不同灵根的大能同时破阵。 玄冥剑是凌渊魔尊的契约灵剑,剑内有渡劫期修士的精血,能压制神魂状态下江心白的实力。 自从魔剑认主商扶风后,那道强横的压制便不再起作用了。 江心白不会选择坐以待毙,这九年他一直在思索破阵之法。既然阵法有金、木、水、火、土五处方位,那他就撕出五道神魂来对抗。 他忍着神魂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分裂出五道神魂,他们分别吸收不同属性的妖晶,手里发出不同属性的灵气光束。 红色灵力去往金位,金色灵力去往木位,棕色灵力去往水位,白色灵力去往火位,绿色灵力去往土位。 世间灵力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系,另有变异灵根者能发挥出雷、火、冰三种不能能量攻击,五行相生相克,不同灵根修士天然对某种属性灵源亲和,不存在五种灵力在体内同时发挥极致的修士,五行杂灵根也被视为废灵根。 那五位长老没想到,神魂状态的江心白能同时使出五种不同的灵力,他对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的运用掌握到精髓,力量均衡,甚至连阵灵都找不出他的破绽。 三天时间过去,破开阵法的一刻,江心白的神魂还未合一,就被仙盟提前设好的锁链分别困住。 噔噔噔,石壁上的鲸油灯从最外侧一盏一盏点亮,原本昏暗的石室灯火通明,几道人影在石壁上渐渐拉长。 骤见光亮,江心白下意识闭上双眼,等红绸覆上双眼,在脑后系上一个结,他才睁开双眼。 为首那人身穿白裳,上面的流云纹是仙盟的标志,从衣服用料样式看,来人是仙盟长老。身后两人,一个是肖家家主,另一人穿着天衍宗外门弟子制服。 看着吊在空中的五道神魂,仙盟长老昏浊的眼球裂出几道血丝,“江心白,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即便你能解开五形锁魂阵的,今日也离不开凌霄城。” 江心白双手被两道锁链锁着,锁链两头绷直延伸到石壁内,将他吊在空中,一旁同样被锁着的还有他撕裂出来的四道神魂。 江心白居高临下,满不在乎笑道:“五形锁魂阵都锁不住我,这天阶锁链又能困住我多久?等我破开枷锁,神魂归于一体时,区区一个仙盟,如何拦我?” 肖家家主双眼瞪大,这人居然不畏惧仙盟?能离体撕裂出五道神魂,必然是元婴之上的大能才能做到这种地步,此人修为高到何种程度? 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肖家家主不敢再往下想,他的心快要被未知的恐惧吞噬,原来镇压在剑冢的根本不是魔剑,而是这样一位大能! 被镇压在这里整整五百年,等他挣脱这牢笼,整个肖家能顶过仙人一怒吗?不可能的。肖家主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仙盟了。 江心白扫了眼长老身后的两人,“仙盟背信弃义,难为还有人相信尔等道貌岸然之徒。” 仙界长老闻言神色严肃,附庸仙盟的两人面面相觑,在强者威压下不敢作声。 江心白知道计划又如何?等两个时辰后,阵法一成,九天惊雷“降下,江心白神魂也会在阵法内被劈散。 仙盟长老余光扫过身后,肖家人听到江心白所言正忐忑不安,“肖家人是我仙盟的盟友,驱魔有功,届时我修仙界各大宗门定会为其敞开大门。” 仙盟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肖家人是在与他们合作就是在与虎谋皮,江心白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因为仙盟倒戈。 仙盟长老来次只是为了确认江心白的状况,江心白因破除五形锁魂阵消耗大量灵力,此刻锁链还能困住他一时半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人很快就离开混沌石牢了,现在已经不能叫石牢了,石门已经碎成粉末,如果不是被江心白这两道锁链困住,此时他已经能自由进出这里。 九天玄雷阵需五名金丹期修士同时催动,仙盟实际只是个松散的联盟,盟内不过四位金丹长老坐阵,便是来齐了也人数不够,眼下只有献祭足够多的练气期修士才能补全这个窟窿。 肖家人真是不知死活,野心膨胀到极点就是在害人害己,自取灭亡。仙盟同样也是在走一条众叛亲离的死路。 三天前,察觉到封印有异变时,沈心白就预料到在凌霄城势必有一场恶战。九年前,离开凌霄城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江心白眼下并没有看上去的轻松,破解五形锁魂阵对他的消耗太大了! 五百年来,当年那些害江心白的那些人深陷心魔,恐惧江心白的力量,江心白成为映出他们罪恶的一面镜子。为此,他们不曾来查看封印,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天衍宗的外门弟子,甚至都没发现封印出现变动。 他们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将江心白拉下神坛,又怎么会让甘心看着他,再次到达那个所有人遥不可及的高度。 至于那些人怎么想,江心白向来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有一道与他神魂同源的力量离这里越来越近。 “他来了。”江心白突然睁开双眼,此时玄冥剑都快要刺到他的眼球上了。 玄冥剑原来来势汹汹的剑势弱了下来,它在空中来回移动,哪怕处在阵法里也十分高兴的样子。 与之相比,江心白并不是很高兴,他并不希望商扶风来到这里。 江心白对冲破封印势在必得,不免需要与肖家人打照面,他并不希望商扶风这一招后旗过早出现在敌人视线中。 商扶风现在还不够强,过早暴露并不是一件好事。 商扶风坐在窗沿上,视线紧盯内城中心的方向,那边已经有了一个法阵雏形。 “江心白——”他心里默念着,“你在那里吗?” 凌云轩绿色劲装,举起酒杯喂着怀里的灵兽,“月牙,这春梢醉灵气四溢,可比什么玄灵草贵多了。” 月牙外表体型像狸奴,银白毛皮缀着星辉纹路,和他主人一样,一脸高贵的样子。 沈七有点手痒,悄悄伸手摸月牙的头,“这是什么灵兽?啊——它咬人。” 他猛地甩手,却怎么也甩不脱咬着他手的灵兽。 沈云舒赶紧摸着月牙的后脖颈,将其揽到怀里安抚,月牙在他怀里舒服得打滚。 见沈七一脸菜色,凌云轩捧腹大笑,“乡巴佬!这是衔月兽!天生对天材地宝感知明显,寻宝时额头会浮现月牙状光晕,唾液能溶解禁制,常被修仙者契约以探寻矿脉、灵药。” 嘲笑完沈七,凌云轩觉得有些无趣,他注意到坐在窗沿上的商扶风,这人很像他记忆里那个人,况且他姓商。 见商扶风情绪不高,凌云轩主动将酒杯斟满端过来,“别看了,外围都围成铁桶样了,连我都进不去。” 说着,凌云轩瞪了眼挨着墙角站的侍卫,“你要找的人应该不在那里,现在内城中央,除了那几位仙长,只有我爹和肖家人。” “还有——他们说的邪嵩。” 角落里的侍卫一脸无辜,是城主下的命令,“只出不进。”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就算没他拦着,那围在外围的肖家人也不让少爷他们进去呀。 少爷脾气不怎么好,很少对别人温和,不仅主动给那人倒酒还瞪了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杯中清冽酒香扑鼻而来,商扶风接过一饮而尽。 沈云舒转移话题,“商扶风,你怎么知道江前辈在凌霄城内?” 第10章 琴修 商扶风转头看向沈云舒,“我在无字楼接到两道指定任务,一是护送你前往青云大会,另一是让你死在前往青云大会的路上。” 沈云舒神色严肃,“想必和我有关,但按照无字楼的规矩,如果你不想接,无字楼也不会强迫你。” 在此之前,两人只有一面之缘,而商扶风性子冷淡,沈云舒并不觉得商扶风是为他而来凌霄城。 商扶风惜字如金,“有人指点我来凌霄城。” 凌云轩和沈七不明所以,异口同声问:“是谁?” 见商扶风没有回答,两人互相看了眼又嫌弃得默契转头。 司空明?江前辈来自修仙界,司空明又是天机阁的人,或许知道些内情。 “杀我的任务,应该是除了沈家之外的世家发出的。” 沈家不待见旁系,但不至于致沈云舒于死地,毕竟他姓沈,那就有可能是洛、闻、肖三家。 沈云舒接着说:“另一道任务,可能是师父发出的。” 一年前,将沈七送来神医谷,沈父沈母就开始闭关修炼,至今未出,自然不可能是他们二老。 商扶风神情凛然,越发确定江心白就在内城,他攥紧剑就想从三层楼跳下去。 一道空灵妙觉的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如听仙乐耳暂明,除商扶风外,其余人皆沉醉在这琴音中,仿佛被定住了般。 一道红影快速在商扶风眼尾飘过,他的视线紧随那道身影的落脚,那道身影落在对面房顶,侧脸看向醉花阁所在。 江心白身着一身红衣,衣袖随着风翻飞舞动,容颜璀璨如月之光华,肤色苍白恍如鬼魅般。 眼前的人顶着江心白的脸,商扶风却坚信:他不是江心白。 江心白踏风而行,不过一瞬就来商扶风,他凑近商扶风耳边,吐气如兰,“你确定我是假的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商扶风不为所动,冷着脸要将假江心白推开。 江心白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会。”江心白攥着商扶风的腕骨,俯身贴向他的脸庞,只差一点就能挨上。 这是商扶风在梦中也不曾梦见过的江心白,这人怎么敢如此亵渎江心白?此刻他极为恼怒,他不允许有人顶着江心白的脸做出种行为,便是假的也不行。 一道刚劲的剑气挥去,那道虚影消散在空中,商扶风传音,“是谁在弹琴?” 在商扶风发出声音后,众人恍然回神,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 凌云轩也恍过神来,“这里是凌霄城,阁下此番作为,问过本少城主吗?” “想知道我是谁?就来四楼。”语调平缓疏离,不紧不慢,仿佛笃定他们一定会言听计从。 醉花阁一共四层,建在最挨近内城的繁华大道,租金一日便是按百金计算,平日里生意火爆。 但城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在内城外围逗留。是以他们进入醉花阁时,阁内空无一人。 来者不善,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自然不是凌霄城人士。 商扶风提着剑便要往四楼去,其他人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这时,侍卫挡在门口,递出一道传音符,看着房顶大声道,“少城主,城主有令,让你们即刻离开凌霄城,不准耽搁!” 凌云轩一向不是个听话孩子,他爹让他往东,他就得往西。本来是见商扶风想去四楼,他下意识跟着,现在是非去不可。 “那他留下。”商扶风一锤定音,“你无权干涉我。” 凌云轩:“喂!” 侍卫手里抱着剑,挡在门口寸步不让,“少爷,马车准备好了,下楼等吧。” 眼见人都走光了,凌云轩将月牙快速抛过去,“月牙,咬他!” 侍卫侧身一闪,躲过月牙的爪牙,伸手就要擒住凌云轩的肩膀,却感觉到一阵强大的阻力拉扯着他。 他低头一看,原本矮个的月牙,此刻已经膨大到与他齐腰高,正撕咬着他的袖口,不让他离开。 见少爷溜走了,侍卫叹气道,“反正城主交代的话,我是一字不落地转告了,但少爷不听我也没办法。” 因为青云大会,仙盟飞舟搭载的宗门修士并不少,但飞舟只在城外停了一瞬就飞走了,只有仙盟几人同肖家弟子入城。 楼上那位不知修为深浅的修士应该也是从飞舟下来的。 四楼包厢正开着门迎客,穿着冰蓝色鲛纱的年轻男人坐在桌案后,桌上摆了一把长琴,香炉里散发出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商扶风怒火中烧,质问道:“你刚刚都做了什么?” “道友莫生气。” 宴昭遥抬手拂过桌案上方,便出现四杯散发着清香的灵茶,他摆了个请的手势。 “在下乐宗晏昭遥,冒然出现在醉花阁,只是想以琴为媒,与诸位结个善缘。”宴听阑看向商扶风,”道友身上下有禁制,我适才只是顺手而为。” “什么禁制?”除了商扶风,没人知道发生什么,刚才那道琴音也是专门针对他的。 “忘尘术。” 九岁前消失的记忆,梦里纷飞的霜花,商扶风隐隐有一个答案,如果有谁能对他下忘尘术,那只能是江心白,他对江心白从不设防。 商扶风周围灵气产生无形的场域压制,沈云舒、沈七感到胸闷、灵力滞涩,宴昭遥和凌云轩却没什么感觉。 很快这道威压散去,商扶风看穿宴听阑的修为在金丹期。 沈云舒出言缓和剑拔弩张的局面,“阁下从修仙界远道而来,难道只是为了交我们这几个朋友。” 宴昭遥坦然,“自然也有为我乐宗招收优秀弟子的打算,不知几位可愿入我乐宗?” 商扶风毫不留情面,“不愿。” 宴昭遥又将眼光投下其余几位,“那你们?” 凌云轩没有理他。 沈云舒露出和善的笑,“我是个医修。” 沈七挠头:“弹琴这种,哪有拿着铁棍打人来得爽快。” 遭到连番拒绝,宴昭遥面色不改,“修仙界人族有五大势力,天衍宗、乐宗、器宗、医仙谷、仙盟,乐宗可是实力排在第二的大宗门。” “你们真的不心动吗?” 在场众人反应平淡,只有沈七哇了一声。 商扶风:“我身上的忘尘术并没有解开。” 宴昭遥:“自然,你体内有三道禁制,我方才的琴音只是试探,并未动真格。”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三道忘尘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骤然听闻,商扶风愣在原地,有一瞬在想江心白是否知道此事,又觉得琴修并不可信。 “就算他真的被人下了忘尘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凌云轩大大咧咧坐在蒲团上,取一杯灵茶端详了会,递给身后的沈云舒。 等沈云舒接过茶杯,他一只手撑在矮桌上,歪头上下打量宴昭遥,“你这个人神神秘秘的,真有这么好心凭白帮人解除禁制?” 沈云舒只端详了会,直言道:“无毒。” “我只是想和诸位道友结交一二。”宴昭遥面不改色,诚恳道:“只不过你们看起来不太信任我,不如我先讲个故事吧,故事很长,诸位请坐吧。” 沈七看了眼沈云舒,自来熟地坐在凌云轩旁边,满心欢喜接过宴昭遥递过来的灵茶。他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反正内城不能进,离开凌霄城还能听到一段故事,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此刻只有商扶风一心想离开,封印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封闭,不管是忘尘术,还是故事,此刻都没有找到江心白重要。 他一言不发,持剑转身来到门口,却见那扇门在他眼皮子底下合上。 见商扶风推门要走,宴昭遥字字珠玑道,“我接下来所讲的与肖家禁地有关,道友不如留下来听听。” “当时是留下来好。”沈七喝完灵茶,将手伸向桌上那盘糕点,“有吃有喝的,又有故事听,又不吃亏,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进了凌霄城好不容易吃顿好的。” 净心安神、修炼如入无人之境的清心草,五颗上品灵石!!壕无人性!!!这糕点不吃白不吃。 凌云轩见状嗤笑道:“他是惦记着找人,哪像你这没心没肺的蠢货,见到点吃的都走不动道了。” “云轩,你就别说他了。”沈云舒也坐在一旁,“一路上来抢青云令的有不少人,阿七也是受累了。” 沈云舒发话了,凌云轩倒是不再管沈七,道:“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无耻之辈,成不了气候。” 神医谷名声不显,甚至不少散修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听闻沈云舒收到青云令,他们不敢去和世家硬碰硬,倒是不惧怕得罪神医谷,他们不知道的是,神医谷主苏随之其实是元婴期大能。 宴昭遥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商扶风肯定是要留下来的,“商道友莫急,惊雷问心阵要起阵,两个时辰是免不了的。” “如果留下来,不需两个时辰,你就能解开一直以来的困惑。” 商扶风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在挨着窗口的位置盘腿坐下,并没有去动桌面上的灵气馥郁的食物。 第11章 过往 “你们或许都听过肖家剑冢。” 除了商扶风,众人皆点头。九年前凌霄城大乱,他们皆是亲历者。 与其他四大城不同,凌霄城先有城主再有肖家,肖家延续也不过五百年,很长一段时间隐在凌家的光芒下,在四大世家中,实力也最弱。 十年前的青云大会,肖家成了一匹黑马,肖家弟子统一配剑蕴藏有一道精浑的剑意,在秘境中如虎添翼,通过考核的人数与洛家持平,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 要知道洛家身为四大世家之首,又有一位大乘期老祖,底蕴丰厚,哪是肖家能比的。 大部分人将目光投在那奇特的剑上,尽管肖家声称那些剑都是由肖家剑师锻造出来的,却无人相信,九年前,凌霄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想要探查肖家的秘密,最终无功而返。 凌霄城也因此闭城,凡是出入凌霄城的人,解药登记调查,核查通过才能放人进出。 凌云轩:“那里一开始并不叫剑冢,而是混沌石牢,里面封锁着一柄重剑,那是一把魔剑。” 凌云轩脸上凝重起来,“我曾听父亲提过,你又如何得知?” “这不重要。”凌云轩接着讲述,“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那柄魔剑是凌渊剑尊的契约灵剑,他也是后来的魔尊。”他看了凌云轩,“不仅如此,凌渊剑尊还出自凌家。” 沈七追问:“那凌渊剑尊今年贵庚?” 对于这个问题,宴昭遥有些意外,却还是回道:“算来,如今有八百来岁。” 沈七“哇”了一声,“那也就是说,这位魔尊是凌云轩的老祖。” “不错。” 凌云轩瞪了沈七一眼,“那又如何,与你何干?” “与公子有关,自然与我也是有关的。”沈七看了沈云舒一眼,侃侃而谈,“我可是沈叔和沈姨收的义子。” “你都叫沈叔沈姨了,怎么称我表哥为公子,”凌云轩奇怪道。 “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 “你——” 见两人又吵起来,沈云舒忍耐道:“都给我停下来。” 商扶风将长剑平放于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两位消停会。”宴昭遥忍俊不禁道,“再让你们讲下去,两个时辰怕是不够了。” 凌云轩嘁了一声,扭过头不看沈七,“你倒是接着讲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戏。” 宴昭遥:“……” 凌云轩也不忌讳,直接问道:“我那老祖为何入魔?” “凌渊曾是天衍宗首徒,是一位修炼绝情道的剑修,八百年前入渡劫期,即将飞升时,却一剑斩断登天梯入魔,剑指天衍,一剑劈开绝情峰,弃剑离去。”宴昭遥娓娓道来。 商扶风道:“为何?”对剑修来说,见剑如见妻。 宴昭遥低沉道:“听闻凌渊曾用这柄剑斩断情缘,也许到最后他悔误了。” “那我凌家的剑为何到了肖家手里?”凌云轩义愤填膺道。 “自玄冥剑嵌入绝情峰内,两百年过去,无人能撼动,直到清徽剑尊的出现。”宴昭遥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在凌渊之后,他是修仙界第二位进入渡劫期大圆满的剑修。” 沈七猜测道:“那清徽剑尊是修仙大族里出来的吧,又入了大宗门,一定有很多的修炼资源。” 凌云轩讥笑道:“你以为靠堆资源就能堆出来个渡劫期?那不满大街都是了。” 清徽?沈云舒看了商扶风一眼,他记得师父这样叫过江心白。 这时,宴昭遥继续说道:“清徽剑尊生在与世隔绝的海岛上,身后并无世家背景,如果不是岛上发生了变故,甚至无人挖掘出他的存在。” “凌渊十岁那年,海岛上出现两位金丹修士斗法,一为魔族,一为人族,斗法的余势波及到岛上,两百位岛民因此丧生。而当时清徽在悲愤中悟道,一念金丹,最终以一己之力击杀两位金丹修士。” “两月后,那位人族修士的宗门找来,势要清徽以命偿命,当时来了很多宗门,其中有天衍宗,他们阻止那个小宗门,纷纷要招揽清徽,清徽并不想跟他们走,但他们不得不选,也许是生性不爱拘束,他最终选择了答应给他最大自由的天衍宗,说起来算是魔尊的师侄。” “清徽自创至情道,他十三岁那年已进入元婴期,离开了天衍宗,只有应太上长老传唤,他才会偶尔回一趟宗门,在学堂授课,慕名而来的学生不知凡几。” ‘’二十岁那年,清徽剑尊已是渡劫期修士。” 众人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了,渡劫期这么容易炼成的吗? “渐有传闻,当年凌渊斩断的登天梯落到海中,便生成清徽剑尊出生的岛屿,所以他进阶如此神速,比凌渊还早两百年进入渡劫期。” “天衍宗和清徽剑尊并未回应过此事,在二十五岁那年,修仙界再无清徽剑尊的传闻,有人说他已飞升上界,有人说他是飞升失败闭关了,也有人猜测他是修为进阶太过逆天,为天道所不容。” 说到这里,宴昭遥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沈七按捺不住追问道:“到底是哪种情况?你怎么不说了?” “我前面所说的那些,修仙界人尽皆知。”宴昭遥故弄玄虚,“至于你问的,能回答你的人并不多,我算是其中一个。”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不是今天,等你们通过青云考核,届时我会告诉你们。” 宴昭遥看向商扶风,又看向其余人,“扶风兄弟身上的忘尘术,我可以解,但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各位是否应允?” “我适才已说过,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与诸位交个朋友。”宴昭遥轻笑道,“在修仙界多一个朋友,对你们并无什么坏处。” 凌云轩低声嘟囔道:“你为他解禁制,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见上一面而已。” 身为医修,沈云舒并未看出商扶风身上有禁制,乐宗的功法引起他的兴趣,“我没什么意见。” 沈七拍拍胸口:“既然公子同意,你自然也是我沈七的朋友。” 宴昭遥选择性忽视另外两人,畅快道:“那宴某便为诸位好友弹奏一曲,还望你们能有所收获。” 在琴声弹奏出来的那一刻,商扶风手脚僵硬不能动弹,他转头见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本就不怎么相信晏昭遥,此刻只想打断弹奏,只见琴修嘴角露出意味深明的笑。 晏昭遥指法变化莫测,弹出的琴音仿佛能穿透脑髓般,使人沉醉其中。 …… 商扶风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惑。 他身上穿着褐色短衣,束袖沾满黑灰,手背上留着几道烫疤,手心处生出茧子。 旁边传来一道粗犷的呵斥声,“阿商,你磨磨蹭蹭什么呢?快干活。” 如果不是少城主见阿商手被烫伤,在肖家大闹一场,阿商现在还在倒铁水,看炉子这种坐着的轻松活还轮不到他干。 商扶风转头向说话人看去,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铁锤,眼神极为严厉,他身前的台面上放着烧的通红的铁块。旁边还有几位打下手的师父,将滚烫的铁水倒入地上的模具中。 商扶风回过神来,有模有样往熔炉里添加虎骨、晶矿等材料,极高温炙烤下,商扶风一滴汗都没出。 看商扶风动作利索起来,丁师傅也不再管他,转回来继续干自己的活,用铁锤上下捶打着剑胚。 阿商是丁师傅在肖家门口捡回来的弃婴,襁褓上绣着一个商字,丁师傅没给这个弃婴取名字,平时也只是叫他阿商,方便使唤干活。 在丁师傅看来人各有命,阿商被他捡回来,他和肖家就是阿商的恩人,阿商理所应当在炼剑房里干活还恩情,不应该向少城主说三道四。 丁师傅光着膀子都热出一身大汗淋漓,而商扶风离炉子那么近,却一点汗没出。 商扶风是火系灵根,天生对火属性灵力亲和,处在高温环境下也不觉得难受。 “商哥,你快出来!”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凌云轩在门外大喊。 商扶风:“师傅。” “去吧。”丁师傅面有不虞,他昨日才被家主叫去谈话,不想在生出什么事端来,“将这些铸好的灵剑带去剑冢,记住别什么都往外说。” 商扶风走出炼剑房,就被凌云轩拉着跑,跑到肖家后院的空地。 一墙之隔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是肖家弟子在前院对打练剑,商扶风停下脚步,“凌云轩,早练还没结束,你逃课了?” 凌云轩比商扶风小一岁,两年前被公务繁忙的城主撵到肖家,跟着肖家子弟一起上课训练。 比商扶风矮半头的凌云轩抬头,理直气壮道:“商哥,你不知道那些蠢货学得多慢,一个剑招我半天就掌握了,他们学三天还学不明白,嘴巴还不干不净的。” 凌云轩觉得整个肖家,只有商哥和他是同类,其余都是蠢货,商哥明明在剑道上那么有天赋,剑招见上一眼便过目不忘,肖家那些人却只让他呆在炼剑房里。 商扶风心思敏锐,“你不高兴了?” 凌云轩扁嘴,“前院那些蠢货表面上看似尊敬我爹,暗地却骂我是没娘的野孩子。” “他们是嫉妒你的天赋。”商扶风生来便被遗弃,对娘亲没什么孺慕之情,不知道怎么安慰凌云轩。 “算了,不管他们。”凌云轩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商哥,我去找肖家主,让你当我的陪练,这样你就能和我一起在前院练功。” “别去。”凌云轩之前为商扶风抱不平已引起家主和炼剑房师傅不满,便是这次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世家看中血脉传承,前院弟子除了凌云轩,与肖家都有亲缘关系,而他只是捡回来的弃婴,是个外姓人。 “行吧,肖家的剑术也就那样,并不高明。”凌云轩暂时打消念头,“商哥,我教你凌家剑术,比肖家的厉害百倍。” 商扶风:“嗯。” 第12章 凌霄城大乱 此时,商扶风九岁,还没开始正式修炼。 面对家主心腹,只会些剑招的他毫无反抗之力,他被人迷晕带到肖家禁地,即剑冢。 肖家主负手而立,低头踢了脚昏过去的商扶风,问心腹:“迷药的量够吗?” 心腹赶紧点头,笃定道:“用足量了,属下确保他不会在秘术进行中醒过来。” 肖家主很满意,“我肖家倒是走运,不仅有灵剑在手,眼下还有九霄剑骨。” 阿商,一个名字都没有的弃婴,在肖家就像一团空气般。在城主提出来赎身的时候,肖家主甚至一时间都没想起阿商是谁。 没有卖身契,将人交出去连手续都不用。肖家主嘴上应承着城主,却一直拖延着,想看商扶风有什么本事,引得凌家父子来讨要。 在暗中关注商扶风的一举一动后,肖家主发现真的有剑道天才的存在,炼剑一日,胜别人百日;心念一动,万剑齐驱,灵剑在商扶风手下仿佛有生命般。 肖家主去信给天衍宗的肖家子弟,不仅得知商扶风是身怀剑骨之人,还收到画有阵法图案的一道符印。 肖家主嘴里念出一串口诀,沉重的石门打开,没人发现商扶风眼皮颤动了一下。 这里是哪里?手脚不能动了。 手脚上被划开四道口子,商扶风抑止呼痛的声音,将他挪到阵法中央后,那两人退回石门外, 在石门关上的那一瞬,阵法发出一阵光亮。 商扶风在看到那出现在魔剑旁的神魂时,下意识想露出笑容却做不到,只有眼泪不停滴在江心白手上。 这就是他和江心白的相遇,并不美好,一个是被镇压在魔剑下的神魂,一个是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弃婴,真是同命相怜! 入幻境前,商扶风没有九年前的记忆,却记得与江心白共同立下的天道誓言,他一直想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的承诺。 换一个视角重温这段回忆,商扶风能发现江心白一开始对他并不坦诚,但商扶风并不在乎,十八年来,在遇到的所有人里,唯有夹杂着点私心的江心白对他最为纯粹。 江心白有自己的原则,即便再想复仇,也不会将一个孩子当成工具来用,他用的是最朴实无华的方法,以真心换真心。 一直以来,商扶风不知道江心白在想什么,但在幻境中他得到答案。江心白,你想要的,我竭尽全力也会帮你做到。 商扶风额间识海清明,火系灵力喷涌而出,冲向四面八方,幻境结界生出蛛网似的裂痕,空间中漂浮着的碎片拖着焰尾,渐渐燃成黑色灰烬飘落。 透过裂口中,商扶风看到宴听阑,他似乎有些意外,琴声也停了,“还有两道幻境,你不留下来看看,你不是想解开忘尘术了?” “不用了。”随着商扶风话音落下,琴音编织的幻境存存碎裂,归于无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在江心白的教导下,商扶风剑术法阵双修,大道至简,灵力同源,幻境其实也相当于一道法阵,只要他想,这幻境便困不住他。 宴听阑有所猜测,挑衅道:“难道你怕接下来的幻境,我会看到不该看的?” 商扶风冷眼相待,“知道不该看就别看。” 火系灵力催生的道道灵针穿破虚空,在宴听阑眼前急停,“收手吧!商扶风。我觉得你讲的有道理,我不想长针眼。” “哼。” “商扶风,剩下这一屋子的人你不管了吗?” “他们不是有你在管吗?” 破除幻境有两个办法,一是设幻境之人主动解除幻境,一是入幻境之人在幻境中顿悟。 商扶风不想知道他们的幻境是什么,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管一个江心白还管不过来,哪有多余闲心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