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保姆嫁大佬后》 第1章 第 1 章 “馨儿啊,我的女儿啊,呜呜呜......” 呜呜咽咽的哭声,吵得祝馨脑瓜子嗡嗡疼。 睁开沉重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缠满蜘蛛网的陈旧房梁,满是泥灰稻草、茅草的房顶。 祝馨楞了一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她处在一个狭窄逼仄,不足八平方米的房间里。 房间是土坯墙,墙面上糊着密密麻麻的发黄报纸,贴着许多伟人、领导的画像,还挂着一本发黄的日历,翻到了1966年的十一月。 日历下有张陈旧发灰的木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脱漆的搪瓷水盅,水盅上印着朱红醒目的‘劳动最光荣’五个大字,旁边是几个同样灰白陈旧的四方木头柜子,看样子应该是装衣物的柜子。 在她床对面,有一扇窗户,是木头做得,连玻璃都没有,就用一层发黄的薄纸糊着,最下方的纸还破了一个洞,冷风从那个洞里吹进来,屋里冷的让祝馨如坠冰窖。 祝馨看到屋里破旧又复古的环境摆设,楞了好一会儿,昏沉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她是一个现代社畜,为了一点温饱窝囊费,在工作岗位熬夜加班,谁知道身体熬不住,晕了过去,醒来就到了缺吃少穿的六零年代,成为跟她同名同姓的祝馨。 原主今年刚满十八岁,有个从小订婚的未婚夫,跟未婚夫一直情投意合,双方商量着,再过两月,两人就结婚。 谁知道一个星期前,原主未婚夫胡鑫凯忽然变了心,要跟原主退婚。 原主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变心,不喜欢她,不跟她结婚了,再三逼问胡鑫凯缘由,对方都无情的将她拒之门外。 原主又气又怒,拉着父母上门讨要说法无果,又去对方村里闹,对方一直避而不见。 最终一个大姐看不过,跟她说了缘由,原主这才知道,她的未婚夫,半个月前跟一群小红兵去首都串联闹革命的时候,攀上了京都某位大领导的白富美大小姐,跟那大小姐处上了对象,很快就要去首都某单位吃单位饭,未婚夫自然就抛弃她这个乡下对象。 这事儿,未婚夫村里的人都知道,全村人都瞒着她,原主又怒又委屈,自觉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一气之下,就在未婚夫所在的村里跳了河。 原主跳河之后,她的父母哭喊着叫救命,下水去救她,结果夫妻俩都不会游泳,两人都在水里扑腾。 跟原主说话的大姐见状不妙,赶紧回村里喊了一群人过来救人。 等把原主救起来,她已经停止呼吸多时。 再次有心跳,芯子换成了祝馨。 ** 屋外,祝馨的母亲叶素兰,正跟丈夫祝二山吵架:“胡鑫凯那个混蛋!他害我女儿成这样,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他?” “胡老大带了两只鸡,一包白糖,一块腊肉,两张帕子,五斤富强粉上门来赔礼,你还想怎么着?”祝二山叼着一杆叶子烟,蹲在门槛上,瓮声瓮气的说。 胡老大是胡鑫凯的父亲,前天祝馨跳河之后,方圆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他儿子攀上了富家大小姐,抛弃自小订婚的对象,成了当代陈世美的事情。 为了避免儿子的丑事闹大,搅合了儿子的好事,胡老大昨天不惜下血本,买了乡下人眼中的金贵肉糖啥的,带着胡鑫凯上门赔礼,想两家人好好的和解退婚。 叶素兰和二女儿祝月,三儿子祝和平坚决不要胡家的东西,也不要胡鑫凯惺惺作态的道歉,只要他们给个说法。 奈何祝家穷,祝家四代同堂,祝家三房都没分家住在一起,祝家现在是祝老太太当家,祝老太太一看胡家送来了那么多好东西,二话不说就把东西收下了,还擅自替二房叶素兰夫妻俩做主,替祝馨原谅了胡鑫凯,退了婚。 祝二山是个愚孝之人,打小就听自己老娘的话,自己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老娘给他做主,他也不敢反抗,不敢反驳。 叶素兰也是个软性子,祝老太太做主之时,她反驳了两句,被祝老太太一顿骂,她也不敢吭声了。 反倒是祝馨的妹妹和弟弟护着她,要给她讨公道,结果不出所料的被祝老太太和大房一家人打骂,又被自己父母拉着劝架,事情就这么压了下来。 如今祝馨昏迷了三天都还没醒,叶素兰心疼女儿的同时,又不敢去跟她那彪悍的婆婆吵架,拿回胡家的东西,让胡家人给个公道,只能找祝二山吵吵。 祝二山和他大哥都继承了他爸妈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他的眼里,女儿给碗饭吃,给衣穿,养大嫁人,他就算尽了当爹的责任了,别的东西,他可不会为女儿多想半分。 他妈已经做主收下了胡家的赔礼,那些东西也值不少钱,这婚退就退,也不知道他老妻儿女闹个什么劲儿。 自家丈夫是指望不上了,叶素兰把目光看向自己的二女儿和小儿子,低声询问他们该怎么办? 祝月说:“妈,我们在这干着急也没用,还是等大姐醒来再说。” 祝和平是个脾气大的主儿,撸起袖子往外走:“妈,这事儿爸要是不管,我就去找我的红兵小将同学,到那胡家狠狠斗一番!那胡鑫凯的作为,就是典型的地主狗崽子行径,把我那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姐姐往死逼,我要不狠狠批判他胡家人,对不起我姐!” 如今是1966年十一月,正是十年大动乱的头一年。 祝家三代赤农,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上面的政策一下来,家里几个孩子都参加了红小兵队伍。 祝家二房的三个孩子都没读书了,除了老二没参加红小兵队伍,四处批资修苏等份以外,老大祝馨和她三弟祝和平,都是红兵小将,没事儿就跟一帮同样不再读书的半大孩子,四处斗人。 不过祝馨只是去凑热闹,并不喜欢把人斗得死去活来,她大多时候喜欢跟着红小兵四处串联,旅旅游,吃吃别的地方特色美食,日子过得十分萧遥。 祝和平跟她不同,他才十五岁,正是叛逆又混不吝的年纪,三观还没有完全成熟,就喜欢跟一群红小兵干一些冲动无脑的事情,弄得天怒人怨。 祝和平前几天一直跟着一帮红小兵在城里斗人,直到今天早上从一个同学的嘴里听说他大姐跳河了,这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 看到他大姐昏迷不醒,面若金纸的模样,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要不是祝月拦着他,他早杀上胡家了。 叶素兰是一直不赞同自己儿子去当什么红小兵的,主要她觉得红小兵干的事情都很缺德,一人一旦做多了缺德的事情,迟早会报应在自己头上,她怕自己儿子遭报应。 再加上儿子跟着红小兵四处乱窜,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死是活,她就更不赞成儿子当红小兵了。 她一把拉住祝和平,拿眼瞪他,“斗,你拿什么斗,那姓胡的攀上了首都某位大领导的大小姐,人家背景大着呢,你就算是红小兵,人家要对付你,还不是像对付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别瞎折腾了,先照顾你姐吧,等你大姐醒来,咱们再问问你大姐是个什么想法。” 祝馨在屋里听完了她们的对话,脑海里回想起原主的记忆,认清也接受了自己穿越到六零年代的事实。 她心里默默地想,别人穿越,好歹穿越成大小姐,公主啥的,她倒好,直接穿到贫穷无比的六零年代,还是十年大动乱闹得最凶的这年。 如今是批判各种资修下九流的年代,全国各地风声鹤唳,一言一行都小心谨慎,她穿到这个年代,就是为了体验人间疾苦? 叹了一口气,祝馨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门。 叶素兰看到女儿醒了,激动不已,上前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馨儿,你可算醒了,妈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说你这丫头,咋那么想不开去投河,你就没想过你死了,妈怎么办?” 无论祝二山和祝家人有多么的重男轻女,叶素兰这个当妈的,对三个孩子始终一视同仁,都当成宝贝一样的疼,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三个孩子最好的东西。 也许是原主对叶素兰这个母亲存留的感情作祟,祝馨望着眼前穿着半旧带补丁衣服,不过四十岁,看起来十分憔悴沧桑的妇女,忍不住红了眼眶,“妈,女儿错了,是女儿对不起您。” 叶素兰也红了眼眶,将她抱进怀里,“馨儿,妈知道你受了委屈,妈给你杀只鸡炖来补补身子,等你身子好了,妈再带着你上那胡家,给你讨公道啊。” 叶素兰去院子里的鸡圈抓鸡了,必不可免的跟祝老太太发生冲突,在厨房里吵吵一片。 祝月扶着祝馨,回姐妹俩住的屋子里,“姐,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外面冷,你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原主大冬天的跳河,在水里浮浮沉沉许久,被人捞上来,身体都冻乌了,寻常人要这么折腾,早死了,但祝馨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祝月虽然疑惑她那不会游泳的大姐,是如何在落水后半小时后还活着,但大姐能醒过来,她心里还是很高兴,又有些担忧。 她们姐弟三个,她大姐身体最弱,因为她妈怀大姐之时,家乡正闹饥、荒,没东西吃,大姐打从娘胎里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又是早产儿,小时候瘦得跟猫崽子似的,性格却很泼辣,一直护着她跟弟弟。 祝月知道她姐有多么喜欢胡鑫凯,如今她姐又是跳河,又是被胡鑫凯抛弃,身体和精神双重打击下,她真担心她姐熬不过去。 祝和平大大咧咧地靠在门板上问:“大姐,要不我带一队红小兵上胡家门,给你出口恶气?” 祝馨坐在床上,任由祝月给她腿上盖被子,“不着急,等我身体养好了,再去胡家算账。” 胡鑫凯攀上高枝,不声不响把原主抛弃,害得原主跳河自尽,这种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她必然要亲自登胡家门,好好教训渣男一番,为自己谋取一些福利,才能给原主解气,告诫她的亡灵。 大家好啊,我又开新文了,大家久等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听说祝馨醒了,呆在家里不哭不闹,胡鑫凯心里隐隐不安。 他深知道祝馨的脾气,她不声不响地投了河,又死去活来,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大气,指不定要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搅合他的好事。 胡鑫凯不由叫上自己的老子娘,去上水村打探是个什么情况。 胡鑫凯跟祝馨的婚事是从娘胎里定下的,那时候他妈李芙蓉,和祝馨的妈叶素兰是同学,也是好姐妹,两人嫁的男人家境差不多,又在同一个月怀孕,就开玩笑说,两人以后要是生了不同性别的孩子,就订娃娃亲好了。 后来两人果然生了不同性别的孩子,彼时两家人的感情还很好,娃娃亲就这么定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素兰的丈夫一如既往在庄稼地里刨食当庄稼汉,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而李芙蓉的丈夫,颇有些志气和心眼,为了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开始专研生财之道。 经过几年精心专研,他不知道怎么弄到了一笔钱,拿这钱,在他所在的下水村里打通关系,当上了村官,做到如今,已经是下水村的一把手,人称胡书记。 胡家有钱有势了,就看不上祝家了,胡鑫凯又是他们家的独子,夫妻俩一直想找机会,退了当年的亲事,又怕被人说闲话,这么多年都在绞尽脑汁,该怎么跟祝家说退婚的婚事。 但他们的儿子,打小就喜欢祝馨,一直护着祝馨,他们找不到由头退婚。 祝馨从小就长得很漂亮,在乡下一众姑娘都被太阳晒得皮肤颇黑,穿着打扮都土里土气的环境下,祝馨从小就皮肤白皙红润,又长了一张美人瓜子脸,有大大的双眼皮儿,高挺的鼻梁,红艳艳的小嘴唇,乌黑亮丽的头发,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失神。 她同样穿着土里土气的乡下衣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土气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就显得特别好看。 胡鑫凯打小就被祝馨漂亮的容貌迷得四五不着六,哪怕祝馨性子十分泼辣直爽,一言不合跟人吵架、打架,他也不在意,一直跟在祝馨的屁股后头团团转,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用的东西,头一个想得就是祝馨。 祝馨外冷心热,时常感动于胡鑫凯对她的好,加上胡鑫凯也长得人模狗样的,跟乡下一帮大大咧咧,十分粗鲁的年轻后生完全不一样,长得既俊,又爱干净,她也不可避免的,对胡鑫凯动了真心。 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胡鑫凯去了一趟首都回来,人就变了心...... 李芙蓉带着自己的女儿胡丽丽,骑着这年头稀罕的自行车,来到上水村祝家,敲响祝家的院门。 院门打开的那一刻,李芙蓉看到开门的叶素兰,将手中一个包裹扔到叶素兰手里,“喏,里面有十块钱,两斤全国粮票,一张半市斤的点心票,还有我家丽丽不穿了的大花袄,都给你家大馨。我家丽丽穿衣服可爱干净,可讲究了,你让你家大馨穿着衣服的时候珍惜点,别两下穿坏穿脏,糟蹋了衣服,这年头要做一件花袄子可不容易,拿了这些东西,让你家大馨别去我家闹了啊。” 高高在上的语气,听得叶素兰心里膈应,她把东西扔回到李芙蓉的手里,“拿回你的东西,我家不缺!” 她的两个女儿,她叫她们,都叫馨儿,月儿,显得亲昵又亲切。 偏偏李芙蓉一看到她的两个女儿,一口一个大馨,一个小月,土气的要命。 她跟李芙蓉说了好几次不要这么叫,孩子们不喜欢这样土气的称呼,李芙蓉就是不改,她不好跟李芙蓉撕破脸面,只有默默忍受着。 “哟,这才多久不见,你就有脾气了?你忘了,你家大馨小月,打小就捡我家丽丽的衣服穿,现在还嫌弃上了?我以前看在咱们要做亲家的份上,没少拿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这个亲家,我送啥,你们两口子都来者不拒,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呢。”李芙蓉扶着车把手,毫不客气地嘲讽叶素兰。 祝家穷,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又没分家,叶素兰夫妻俩在祝家压根就没什么话语权,吃的穿的用的,都跟村里的穷苦庄稼汉没什么两样。 胡家家境好了以后,这么多年来,李芙蓉看在两个孩子订了亲的份上,没少拿自家东西来接济叶素兰。 以往叶素兰对她都是一副谦卑讨好的态度,今天居然冷脸扔回她的东西,李芙蓉心里也窝了火。 她看一眼站在叶素兰身后的祝馨,这丫头长得也忒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年纪小小,胸前鼓鼓囊囊的,完全继承了叶素兰年轻时候的美貌。 哪怕天天跟着叶素兰下地里干农活,那雪白的皮肤就是晒不黑,不像她跟自己的女儿丽丽,从不下地干活,呆在屋里,皮肤也比叶素兰母女黑一个度。 李芙蓉没好气地看着祝馨道:“大馨啊,你跟我家鑫凯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兄妹朋友啊,做什么想不通,自己去投河,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喏,婶子给你的东西,你就收下,好好的养身体吧,别动不动就去我家里闹,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 胡丽丽也说:“大馨姐,我妈说得话你要放在心上,你还年轻,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干啥非要缠着我哥不放,这事儿要传出去,对你,对我哥,对我们两家人都不好。” 这对母女,话里话外都在责怪原主不该跳河,不该给胡鑫凯,给他们胡家惹麻烦,不该坏他们的名声,活像原主气得跳河自尽,是存粹不让他们胡家好过一样。 祝馨冷笑一声,转身把祝老太太搁在院子角落里,还没来得及倒的尿桶,一股脑地往门外李芙蓉的母女身上泼,“姓李的,你听着,让胡鑫凯上门来给我个说法,他要不来,我就去找他!他敢做陈世美,我就敢做告御状的秦香莲,我不好过,你们全都别想好过!” 骚气冲天的老尿撒满全身,李芙蓉母女尖叫连连,不断躲闪,嘴里骂骂咧咧地骑着自行车跑了。 祝馨这一举动惊呆了叶素兰几人,纷纷看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胡鑫凯没变心之前,李芙蓉总会拿一些陈年旧货,比如发霉的糕点点心,胡丽丽不穿的烂衣裤头等等东西,来‘赏赐’给祝馨和叶素兰夫妻俩。 叶素兰每次都会诚惶诚恐地接过东西,觉得胡家那样好的家境,还能跟自己女儿定亲结婚,是他们家高攀了,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总会拿出自己舍不得吃得鸡鸭蛋肉菜什么的给李芙蓉母女,每次都得不到一句好话。 祝和平觉得憋气,每次嚷嚷着要让祝馨退婚,祝馨都百般护着胡鑫凯和她未来的公公婆婆小姑子,怎么这次突然变了性子,往她那个从前特别看中的未来婆婆身上泼尿。 祝馨扫他们一眼,淡淡开口,“我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什么都看开了,胡鑫凯负我,胡家人欺负我,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你打算做什么?”叶素兰一脸担忧。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脾气火爆,性格泼辣,担忧她冲动之下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劝说道:“馨儿,你奶已经收了胡家的礼,你要闹也要收着点,别闹得太过,毕竟我跟你李婶儿,也有几十年的交情。” “妈,我知道,我心里有分寸。”祝馨只是要教训胡鑫凯那个渣男,为自己谋取福利,如果胡鑫凯识趣,她自然不会闹太过,反之,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大步走向院子的鸡笼里,将前两天胡家送来的两只要死不活的老母鸡抓在手里,朝祝和平使眼色,“走,跟我去镇上。” 祝和平心领神会,接过她手中的一只鸡往外走。 祝老太太听到抓鸡的声音,赶紧出门阻拦,可惜姐弟俩,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任祝老太在家门口骂街,他俩也绝不回头。 到了镇上,也就是红旗公社,祝和平开口问:“姐,咱们拎两只鸡来公社干啥?” 祝馨领着他往公社后头一成排的老旧房屋走,“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祝和平嘴里嘟囔着,脚步不停地跟着祝馨往前走。 两人很快走到一排巷子尽头的老旧房屋前,祝馨伸手敲门。 “谁啊?”房门打开,一个年纪大约十七岁的黝黑小伙子打开房门。 祝和平看到那人,楞了一下,“柱子,你怎么在这里?” 名叫柱子的小伙,看到祝和平也楞了一下,“和平,你不是回家看你大姐了吗?你来这里干啥?” 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祝馨抬起手中瘦不拉几的母鸡,“田大柱同志是吧?你好,我是祝和平的姐姐祝馨,是一名光荣的红小兵,之前咱们一起搞过革、命的,我听我小弟说咱们红旗公社的红小兵队伍,前几天去县里搞批判的时候,有几位红小兵被一群无知且进行反抗的资修份子打伤了,都回到家里养伤。这不,我代表我们红旗公社的全体无产阶级,拿上两只我家里人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来慰问各位同志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祝和平懵了,他啥时候跟他姐说红旗公社的红小兵受伤了?他们受伤,他都不知道。 但田大柱一听祝馨这话,黝黑的脸庞一下笑开了,“祝馨同志,我记得你,去年你没少跟我们大鹏哥一起去县里市里闹革、命,还跟我们大鹏哥一起串联去了许多大城里,抓了很多资修臭老九,我大鹏哥一直对你夸赞不已。” 田大柱的堂哥,田大鹏是红旗公社社长的儿子,也是整个镇上红小兵的领头人物,他的亲哥哥是县革委会的主任,整个青石镇,就属他们家最有发言权,这也是祝馨今天费心拎两只鸡,带祝和平来镇上找田大柱的原因。 彼时田大柱后面的屋子里,陆陆续续走出四个脸上挂彩的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他们都是红旗公社的红小兵,之前也都跟祝馨接触过,看到祝馨姐弟俩,都大大咧咧地跟他们打招呼:“祝姐,好久不见,有何指示?” 祝馨美貌扬名整个红旗公社,田大鹏兄弟几个正值壮年,对她倒有几分意思,奈何她年纪小小就定下亲事,人又十分泼辣直爽,前两年在公社副书记的推荐下,去读了两年红专学校,成分背景又红又专,搞起革、命来,那也是相当厉害。 田大鹏对她颇有照顾,搞串联之类的活动,也会让人叫上她,因此她在诸多红小兵队伍里,小有名头。 祝馨把手中的鸡塞到田大柱的手里,对着他身后的几个半大小子道:“指示倒没有,我跟你们一样,都是领袖指挥下的斗士,是我们光荣无产阶级的代言人,你们受了伤,被那些资修份子欺负,我听到耳朵里,疼在心里,这不过来慰问你们。咱们都是红小兵,我受了欺负,你们也会帮我。” 几位红小兵闻言十分感动,纷纷上前去握祝馨的手,“姐,你真是我们青石县的革、命好同志,你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那姓胡的对你做下的事情,简直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你这么好的同志他都敢负你,我看他的成分行径,肯定有问题!” “对,我听我爸说过,那个姓胡的老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庄稼汉,大字都不识一个,突然有一天就有钱了,还当上干部,这钱是从哪来的?肯定有问题,咱们得到胡家看看,这个姓胡的家里的钱,究竟是什么来路!” “对对,那个胡鑫凯,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天到黑吃白面,穿好衣,没事儿就去县里看电影下馆子,我早看他不顺眼,想斗他一番了!咱们也别在这站着,现在就给咱祝姐讨个说法去!” ...... 几个红小兵说走就要走。 他们都跟祝和平一样年轻气盛,三观和思想,完全就被如今的社会风气带着走,脑子里只有斗天斗地,斗一切他们看起来可疑的所有人物。 在他们的眼里,只要一个人的成分背景没问题,言行符合他们心中的当下政策,你就是他们眼里的好同志。 他们认可的无产阶级同志被人欺负,那欺负她的人,指定是坏分子,是无产阶级的公敌,那必须要把人往死斗才行。 祝馨拦住他们,言辞诚恳:“各位小同志,我知道你们有心为我出口恶气,但批人斗人,也得保存自己的体力,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才行。你们看,时间也不早了,快到中午了,不如我把鸡杀了,给你们炖鸡汤,吃完补好身子再去?” 说完又往巷子里看一圈,“两只鸡,一起杀来吃,怕是吃不完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小兵同志受伤,需要一起补补?” 这年头人人吃穿不饱,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次肉,个个饿得都能啃下一头牛。 田大柱几个人虽然是红小兵,闹了几个月的革命,吃了不少好东西,但在实行各种票据限制的年代,要吃点肉,也是十分困难。 几个人看到祝馨姐弟俩拎着鸡就已经在流口水,他们一个人就能把那两只瘦不拉几的鸡给吃完,哪还会分给别人吃。 田大柱当机立断,拿起一把菜刀,抹了手中母鸡的鸡脖子,“祝同志,咱们受伤的红小兵就这几个人,没有其他人需要补。做饭的事情就不劳烦你动手,咱们都是做饭的好手,你跟和平留下来,一起吃饭吧,等咱们吃完饭,我再叫上几个人,跟你一起去胡家,好好的斗一斗那个胡鑫凯!” 祝馨等得就是这句话,当下也不客气,看着田大柱几人杀鸡拔毛,烧水炖鸡。 几个人窝在不大的屋子里,一顿胡吃海喝后,田大柱一抹嘴巴,出门叫了红旗公社的红小兵过来,目测人数不低于三十人,浩浩荡荡地跟着祝馨姐弟俩,去往下水村的胡家。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惊呆一众路人和村民,纷纷惊慌失色的避让关门。 时代的因素,红小兵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那是堪比蝗虫一样的存在,他们做事没个章程,想一出是一出,想斗谁就斗谁,多少人被他们斗得妻离子散,死伤无数,平时百姓们看见他们都绕着走,能避则避,生怕一不小心跟他们对上眼,惹祸上身。 平时看到三五个红小兵,一般人都开溜了,今天居然有几十号戴着红袖箍,穿着仿军装的军绿色衣服红小兵,集体往下水村走。 聪明的人看到走在前面的祝馨,就猜到这群红小兵要干嘛。 有那胆子大的,想看戏的,偷偷跟在队伍后面。 也有跟那胡家关系好的,早早抄小道,跑去胡家报信。 胡鑫凯正在家里睡大觉呢,他攀上高枝,原本要跟那位首都的大小姐去首都的,谁知道三天前祝馨跳河的事情,传到那位大小姐的耳朵里。 那位大小姐发觉他骗了她,生了好大一通闷气,让他把家里烂摊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找她赎罪。 胡鑫凯是典型的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渣男,他既欺骗那位大小姐,他是单身没处对象,又舍不得从小喜欢的貌美未婚妻,想脚踏两只船,两头欺骗。 因此在祝馨知道他攀上高枝以后,三番五次来找他质问,他都避而不谈,一味哄骗、逃避,就想拖着祝馨,想等她不生气了,哄着她为他献身。 谁料到祝馨脾气那么大,气得直接投河。 当李芙蓉匆匆忙忙跑回家里,让他躲起来,说祝馨带着几十号红小兵来找他麻烦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妈,祝馨对我掏心掏肺,喜欢我的要死,她怎么可能带红小兵来弄我。” “人都到跟前了,你还帮着那个小贱蹄子说话!”李芙蓉气得伸手拍他一巴掌,“赶紧起来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红小兵年纪小,又十分冲动,随便来个人给他们鼓吹两句,他们都能跟人起冲突,斗天斗地,连军警公安都不怕,他们要冲进胡家来抓胡鑫凯,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胡鑫凯看他妈焦急的脸色不像是假的,连忙从床上翻身爬起来。 然而没等他跑,胡家的院门就那群小红兵砸开了。 在胡丽丽的尖叫声中,田大柱领着一群小红兵,直奔胡鑫凯住的屋子抓人,其余小红兵,则在青砖瓦房的胡家,一阵翻箱倒柜。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胡鑫凯的父亲,胡老大收到风声,匆匆忙忙从大队部赶回来,阻拦成群红小兵。 田大柱瞥他一眼,“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胡家成分不明,钱财不明,家里藏了反、动书籍用物,你的儿子还对女同志耍流氓,干下昧良心的事情,现在我们要将胡鑫凯抓走,接受人民群众和我们红小兵斗士的批判!” 胡老大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恶狠狠地瞪一眼在院中看好戏的祝馨,反驳道:“这位小将同志,你们误会了,我们胡家祖上三代都是清清白白的贫下农成分,我们一向遵从领袖同志的指示做事,绝不可能私藏反、动书籍用物,我们的成分更没问题,至于钱财不明,这纯属诬陷构造!是这个叫祝馨的女人,不甘心被我们胡家退婚,糊口污蔑我们!” 李芙蓉也在门口跳脚,“姓祝的,你良心被狗吃了?!这些年我们一家人对你和你爸妈有多好,给了你们家多少好东西,你不感激也就算了,你跟我家鑫凯感情破裂,你俩退了婚,你就这么颠倒是非黑白,来污蔑我们?” 祝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冷笑,面上泫然欲泣的对田大柱说:“田同志,兴许这就是个误会,胡鑫凯以前对我是很不错的,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留给我,我没少吃奶油蛋糕,肉罐头啥的,他还经常带我去县里的西餐厅吃饭,说牛排还是沪市红房子的嫩......李阿姨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她女儿不穿的旧衣,有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大衣面料,胡叔叔还经常拿肉票接济我爸妈呢......” 这些都是事实,胡家人的确给了原主和她父母不少东西,但都做得表面功夫,实际给原主的都是一些不要的臭烂货。 原主付出的也不少。 原主父母但凡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胡家人,让原主拎着东西上胡家,讨好未来婆家。 原主知道自己未来的公婆不太喜欢她,为了讨得他们的欢心,她心甘情愿的包揽了胡家家里地里的活儿,什么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收种庄稼,她都在做。 她从十三岁开始,就时常跑到隔壁村的胡家给人家当丫鬟,李芙蓉母女理所当然的使唤她干活。 她在地里晒得满脸通红,这母女俩就在屋里磕瓜子儿,颐指气使地让她干这干那,俨然一副旧社会享福的地主婆和大小姐的模样。 当时多少人笑话原主,说她想嫁胡鑫凯想疯了,年纪小小就给人家当童养媳去,也不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她。 她浑不在意,被胡鑫凯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一颗心就放在胡鑫凯的身上,心甘情愿替他分担家务,就这么熬了整整五年,胡家人终于松口商量两人的婚事了,她以为苦尽甘来,结果换来的是胡鑫凯的无情背叛。 “好啊,胡支书,你只是一个村书记,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十来块钱,你哪来的钱修建这四大间青砖瓦房?咱们红旗公社的几个村子,哪家不是土坯房,茅草屋,甚至是竹编屋子,哪怕是干部,也住着土坯房!你倒好,当上村支书不过十年,就修了这么大处青砖瓦房,这规格,是以前的地主才能建起的! 你老婆女儿还穿红戴绿,你儿子居然有闲钱时时带女人去县里吃西餐,去沪市游玩,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让你一家人开销?我看你分明贪污**的贪官,你还敢叫委屈!” 田大柱心中替祝馨打抱不平,觉得祝馨这样一个又红又专的好同志,被这胡家人往死里欺负,这分明就不把他们红小兵放在眼里。 他吃了祝馨带来的鸡,又听了祝馨一阵捧吹的话,俨然把祝馨当成了自己人。 胡家人欺负祝馨,就是欺负他们红小兵,他压根不听胡老大辩解,凶神恶煞地撸起袖子,招呼着几个红小兵去抓胡老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在贫穷的六零年代,西南地界的乡下,绝大部分的人们都住着土坯房、茅草屋,甚至是竹编房。 青砖瓦房是以前的地主和富豪土绅才住得起,另外就是一些当了多年的干部,或者家里有当军人的家庭,省吃俭用多年,才能修上一两间瓦房。 胡老大当村官不过十年,就修葺四间大瓦房,家里的老婆孩子还开销巨大,说他没鬼,那才有问题。 而在屋里,在成群红小兵一阵乱翻之下,找到了李芙蓉还在穿的绣花鞋,就有搞封建旧思想的嫌疑,胡丽丽屋里放着一本从苏联弄过来的俄语书籍,有通苏嫌疑,胡鑫凯屋里挂着的伟人画像上订了一颗钉子,这是对伟人的大不敬...... 在十年大动乱的环境下,人的一言一行,家里随意一个东西都能成为红小兵斗人的罪证。 红小兵翻找出这些东西,无疑会让胡鑫凯一家人陷入死路! 胡鑫凯终于意识到事情闹大发了,他一边跟抓他的红小兵搏斗,一边对站在院子中间的祝馨喊:“小祝,你怎么回事?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私底下解决不就好了,你干啥带这么多红小兵来我家里找麻烦?” 祝馨回头,看他被几个小红兵死死压在他的房间门口,不由嗤笑,“现在想跟我好好谈了?晚了!你跟那位秦大小姐好上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什么想法? 我三番五次来找你,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直避而不谈,让我这么多年在你家的辛苦付出成为笑柄,让所有人看我笑话,让我心灰意冷跳河自尽,你有想过要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非但没有,你还在家里好吃好喝,对我的死活不闻不问,让你爸妈随便弄了一点东西扔到我家,就想捂住我的嘴,好让你跟你的新姘头双宿双飞! 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伪君子,我看到你都觉得恶心!你们家本就有问题,咱们红小兵同志来抄你的家,你是活该!” 一个吃了祝馨鸡的小红兵,一拳砸在胡鑫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你敢欺负我祝姐,看我不揍死你!” 旁边几个不明情况的红小兵听完祝馨的控诉,也是义愤填膺,都神情激动地对胡鑫凯拳打脚踢,没一会儿就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血流不止。 “住手,你们别打我儿子!”李芙蓉心疼儿子,挣开两个要绑她的小红兵,过去护着胡鑫凯,同时叫祝馨,“大馨,咱们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跟你妈是一个村儿长大的好姐妹,我自问我对你不错,你咋能这么对我家鑫凯呐?不就是跟你退个婚,你自己气性大跳河,这事儿也要赖在我们鑫凯的身上?你赶紧把这些红小兵叫走,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啥叫对我不错?哦,让我一个八字没撇的姑娘家,从十三岁开始到你家当牛做马,夏天天不亮给你家挑水,挖土,冬季生着冻疮,还用冷水给你和你女儿洗脏内裤臭袜子,家里地里里里外外忙活,跟个丫鬟一样伺候你们全家人,你就拿点生了霉的糕点点心打发我? 如今你儿子攀上了高枝,你们全家人都瞒着我,是觉得我傻,还是想继续当地主婆,让我继续给你们当奴隶呀? 我就算去别人家里做这些事情,人家都会把我当保姆发工资,你们给过我一分钱吗?”祝馨没藏着掖着,将原主这些做过的事情,受过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就是要让在场的所有红小兵看看这胡家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好啊,胡支书,你们一家人对祝馨同志的行径,分明就是地主压迫无产阶级同志的臭老九行径!同志们,还跟他们废话什么,把他们一家人都抓起来,押到公社广场去接受咱们人民群众的批判!”田大柱一招手,所有红小兵涌上前,将胡家四个人都绑起来,往红旗公社扭送。 胡老大见状不妙,赶紧向祝馨认错,“小祝,这事儿是个误会啊,不是鑫凯要跟你退婚,是那位秦同志看上了咱家鑫凯,人家的父母都是首都的大领导,看上了鑫凯,哪怕鑫凯不愿意,也得服从不是。 鑫凯也是舍不得你,不愿意跟你闹掰,才避着你,没想到酿成大错。 这事儿是鑫凯和我们家的过错,你要打要骂,我们绝没半句怨言,我们也想尽自己的所能,弥补你......” 胡老大心里很清楚,祝馨带这么多红小兵上门来,不仅仅是要讨个公道,还因为她咽不下被自己儿子抛弃的那口气。 他的钱财和村干部职位本就来路不明,要不给这个女人多塞点好处,他们一家人恐怕今天都要折在这里,毕竟惹上了红小兵,被抓去批判,不死也得脱层皮,批完后的下放和各种折辱,那才叫人生不如死,于是白的说成黑的,对着祝馨各种暗示。 祝馨是要替原主出口恶气,但好处嘛,她也不会放过。 原主已经死了,芯子变成了她,按照穿越套路,无论她怎么寻死觅活,她都没办法回到自己所在的世界。 既然她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祝馨,将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为了让自己活得更舒坦一些,凡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她都不会放过。 祝馨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田大柱:“田同志,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鑫凯不会无缘无故抛下我。” 田大柱急了,“祝姐,你可不能听他们的花言巧语,这胡老大,分明是要拿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来诱惑腐朽你,你可不能上当。” “田同志,我心里有数。”祝馨摆手,“主席同志曾经说过,人民内部的矛盾不是对抗性的,人民的利益在根本上一致的,要想解决人民的矛盾,就得用人民的办法。” 她说完,在田大柱云里雾里的表情中,对胡老大微微一笑,“胡叔叔,我从小到大都把你当成我半个爹来看待,我对您是由衷的尊敬和尊重,我也不是非要闹个鱼死网破不可,我对鑫凯是有感情在的。你想弥补我,也不是不可以,但就要看你的诚意够不够。” 胡老大当即表态,“小祝你放心,你是叔看着长大的,叔绝不会亏了你。” 祝馨笑了笑,当着诸多红小兵的面提出要求,“首先,你得把我这么多年到你家做保姆的工钱尽数结了,接着把我这么多年孝敬你们二老的礼品一并折成钱归还,再补偿我跟胡鑫凯退婚后,我被你们家逼得跳河自尽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汤药补偿费等等费用,加起来大概五百块钱就行了。” “五百块钱?你不如去抢!”她话音刚落,李芙蓉就跳了起来,“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小娼、妇,是你自己往我儿子身上倒贴,你还有脸找我们要钱?” 普通乡下人家,一年忙到头,攒得钱也不过十来块钱,她倒好,一开头就要五百块钱,这不是趁火打劫?她做梦呢! 祝馨瞥她一眼,“不愿意赔偿我的损失费啊?那行吧,田同志,我看胡家人的思想觉悟有大大的问题啊,你们不如直接.......” “啪——!”话还没说完,胡老大怒气冲冲地抬手狠打李芙蓉一巴掌,“臭娘们儿,你给我闭嘴,咱们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话!” 转头对祝馨一脸讨好,“小祝,五百块钱着实多了一些,我就一个村干部,我哪有这么多钱陪给你啊,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打个商量?” 祝馨挑眉,“怎么个商量法?” 胡老大佝偻着身子,看一眼站在院中对他虎视眈眈的一众红小兵,挣开押住他的两个小红兵,小步跑到祝馨面前,在她耳边低语,“小祝,五百块钱我的确拿不出来,不过,我有一桩好工作可以推荐给你,鑫凯那个新对象,哦不,那个秦同志,说她一个大院的工程师需要一个保姆照料,工资开得可高了,一个月有三十五块钱,比咱们青石县工厂的工人都高,你要能原谅我们一家人,让那些红小兵离开,我就让鑫凯跟那个秦同志打声招呼,把你举荐给那个工程师当保姆。你去了首都,有这份工作在,兴许还能认识一些有钱有权的人,找个首都人嫁了,成为吃商品粮的城里人,那不比呆在我们这穷乡下,配个穷小子来得强?” 如今在上头的政策下,数万万知识青年,不断强制下乡,前往全国各地支边建设,很多知识青年不愿意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就想着办法往各个工厂单位争取岗位机会,避免下乡劳动。 可如今的华国各行各业并不发达,工作岗位就那么多,算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城里很多老工人,老职工都在不断精简下乡,哪有那么多的岗位供给这些还没读完书的年轻人,于是出现了一岗难求的景象。 青石县国有企业单位基本不招人,几个不多的工厂,只招临时工,还被一堆人抢。 祝馨本来都读到高三,快要考大学了,却遇上了十年大动乱,各地学校全都罢工停学,没办法再读书了。 原主想去工作,没人脉没关系,没有单位工厂要,就只能跟一帮红小兵到处搞革、命、四处串联,没事的时候回家,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挣点工分换粮吃,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祝家二房三个孩子都在家里吃干饭,祝老太太基本天天都在骂二房叶素兰夫妻俩,养得孩子一个比一个没用,原主早就想离开家去找个工作做,奈何一直没有门路。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门路,祝馨当然不会放过。 她屏住呼吸,努力无视胡老大呼出来的口臭气息,在他耳边嘀咕,“叔,我跟你说实话,五百块钱不可能少,工作我也要,我不管你是偷得还是抢的,又或者是骗的,你必须把钱尽快凑给我,工作也给我安排好,不然你们一家人可真会成为反、动坏分子,被这些红小兵斗到死,又或者下放到偏远地区的劳改农场,干活干到死。您的钱财来路,还有您如何坐上村官的位置,您自己心里清楚,这些红小兵要真想找您把柄,你们一家人可一个都逃不掉。” 胡老大脸色一白,“你,你出尔反尔!” 祝馨站直身体,无声一笑,“给您半天的时间,您要做不到我的要求,那不好意思,我们公社广场见。” 第5章 第 5 章 胡老大最终凑够了五百块钱,并且让胡鑫凯给祝馨写了一封举荐信,让她去四九城,找那位姓邵的工程师面试做保姆。 为着这两件事情,李芙蓉在家里吵翻天,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胡老大,“你是一个干部啊!那姓祝的贱蹄子带一帮红小兵上门来,你就怂了,借遍亲朋好友才凑齐五百块钱,把家里的钱粮赔了个精光,欠下一屁股外债,还把首都大院保姆的工作给那贱蹄子,那工作我可是打算要给丽丽做得啊!” 如今世道的工作一岗难求,这种到四九城大院人家做保姆的工作,是很多人都想去干的工作。 李芙蓉本打算让自己大儿子介绍小女儿胡丽丽去做保姆,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搭上那位姓邵的工程师,看有没有机会嫁给那位工程师,过上吃穿不愁的城里人生活。 她听胡鑫凯说,那位邵同志,年纪轻轻就是某国企机械厂的工程师,每月光工资都有一百多块钱,平时还有许多津贴补贴和福利补助,一个月下来工资多得花不完,住得还是是二层独栋小白楼,顿顿吃着精细米面肉菜,衣服鞋袜都是新的,日子过得比那些高级干部还好。 最重要的是,那位邵同志刚满三十岁就丧偶,人长得特别英俊斯文,虽然有个不满周岁的儿子,一个脾气古怪的母亲,但架不住人家工资多,家境好,人长得俊呐。 组织上有意要给邵同志介绍新的对象,来照顾他和他的家人,多少人都上赶着往那邵家跑。 李芙蓉听完就动了心,想让女儿胡丽丽去首都邵家落个脸熟,看看能不能去做那个保姆工作。 谁知道,胡丽丽一听要她去给人家做保姆,当即就不乐意了,“妈,我才十八岁,花朵一般年纪的小姑娘,我都没跟人处过对象呢,你就让我去给人家做保姆,这不是侮辱人吗!这给人家做保姆的,哪个不是三五十岁年纪的大婶儿去做,我这么年轻去做保姆,去给人家洗衣做饭,倒屎尿盆子,要被我同学和村里人知道了,不得把我笑话死!” 胡丽丽从小就被父母惯着,从没干过一点家务活,地里的活儿她更是干不了一点,就呆在家里好吃好喝,什么活儿都不愿意去做。 李芙蓉有意娇养着她,想让她嫁去城里的干部家庭,以后吃商品粮,她跟着女儿女婿享福,也不要求她干活,就让祝馨来胡家干活,把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包圆了,颐指气使地使唤着祝馨伺候胡丽丽。 胡丽丽过惯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清闲日子,让她去给人家当保姆,去伺候一家人的饮食起居,那跟要她命一样,她可不愿意去干。 李芙蓉恨铁不成钢,伸手去戳她的脑门心,“当保姆咋啦,你一个乡下姑娘,从乡下到首都去工作,那是去涨见识,去涨门路!别的乡下姑娘想进城做工,还没有那个门路,你别不知好歹!万一你被那邵工程师看上了,你跟他结了婚,就有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新衣服,用不完的雪花膏、化妆品,这不比你呆在乡下,跟着一帮穷小子吃苦受累的好?” 胡丽丽噘嘴,“可是那个邵工程师都已经30岁了,太老了,他还有一个儿子,我才十八岁,要嫁给一个鳏夫,给人家当后妈,我不乐意。” “三十岁怎么了?三十岁正值壮年!多少人过了三十岁才事业有成,干出一番大事业。人家邵工程师年纪轻轻就这么事业有成,你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你有啥可嫌弃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念着那几个刚到咱们村儿支边的知青,想跟他们处对象。我告诉你,那些个知青,除了年轻,一无是处,连个庄稼都种不好,这保姆的活儿,你不做也得去做!” 李芙蓉不管胡丽丽愿不愿意,直接一锤定音。 她心里都盘算好了,等胡鑫凯上首都找那秦大小姐之时,就让他带着胡丽丽一道去首都邵家应聘保姆去,要能得邵家眼缘,他们一家人也能攀着邵家,得许多好处,过上好日子。 谁知道行程还没提上来,胡老大就把这种好事拱手送人,送得还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李芙蓉怎么不气。 胡老大不耐烦地扒开她的手,“你个臭娘们嘴里叭叭个没完!要不是你给鑫凯出馊主意,让他晾着祝馨,瞒着她那些事儿,那姓祝的怎么可能投河,又怎么会带这么多红小兵上门来抄我们家?你以为外面的形式是胡闹的?就我们家这些事儿,那些红小兵揪着不放,我们不出一个月就会被他们折磨死!县里是个什么情形,你心里没个数儿?” 李芙蓉想起县里那成群红小兵疯狂打砸工厂学校商店,抓着成群文化知识分子在街头游街打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轻声嘟囔,“可咱们给那贱蹄子那么多钱,又给她当保姆的好事,我们就这么算了?” 一直没说话的胡鑫凯,蹲在光秃秃的客厅木椅上冷笑,“她翅膀长硬了,胆子变大了,敢叫那群红小兵来抄我们家,还拿了我们的血汗钱,我迟早会让她吐出来! 妈,你以为给那邵家做保姆是什么好事,那个姓邵的,是个植物人,躺在床上半年了,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吃喝拉撒睡都在病床上,要照顾这样一个植物人,得活活累死。 他那个儿子也是个怪胎,一天到黑哭个不停,跟个哭死鬼一样难带,保姆都哭走了两个,谁照顾谁倒霉! 他那个母亲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成天作妖,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他家里以前的保姆,没一个受得了他妈的,祝馨真去了首都给那邵家人当上保姆,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李芙蓉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她见不得祝馨好,毕竟祝馨在她眼里就是个只会伺候人的丫鬟命,一个丫鬟敢带那么红小兵折腾他们一家人,讹走她家那么多钱,还妄想做一份好工作,做梦吧! 祝馨拿到钱和信,当即抽出一张大团结,十分大方地塞到田大柱的手里,哄着他和一帮小红兵回镇上的公社下馆子,暂时把批判胡家人的事情压了下去。 不过在那帮红小兵临走前,她在田大柱耳边嘀咕了两句,她让田大柱在她离开下水村后,隔三岔五带几个红小兵去胡家抄抄家,打打砸,让胡家人时刻都有一种如芒在刺,随时都会被批d下放的紧迫感,省得他们作妖,给她和她爸妈使绊子。 田大柱收了她的好处,还想从她身上捞更多的好处,自然满口应下。 祝馨回到祝家以后,叫上叶素兰母子三人进屋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讲了一遍,最后拿出那四百九十块钱出来,给叶素兰母子三人一人一百块钱。 “妈,二妹,三弟,这钱你们拿着,明天我就要买票去首都邵家应聘保姆工作了,不管我去了首都后能不能应聘成功,短时间内我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向以前那样,跟着一群红小兵乱跑,在家里吃干饭,我总得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走上自己的道路。 这钱你们要收好,这是我给你们的体己钱,你们不能乱用,也不能乱借或者拿给其他人,更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你们手里有钱,包括咱爸,你们明白吗?” 祝二山是个愚孝又藏不住事儿的主,要让他知道祝馨给了叶素兰母子三人一人一百块钱,指定会闹着要自己的那一份,甚至还会闹得让祝老太太知道,把祝馨所有的钱都给没收保管。 祝馨不想把钱分给这种拎不清的便宜老爹,所以只叫了叶素兰母子三人到屋里,悄咪咪地给钱。 “馨儿,这钱是你的辛苦钱,也是胡家赔给你的要命钱,妈不能收。”叶素兰毫不犹豫地把钱推回她的手里,“你说你要去首都做保姆,那胡家给你介绍的活儿,到底靠不靠谱呐,妈心里完全没底啊。” “大姐,妈说得对,这是祝家赔给你的血汗钱,我不能要。”祝月也把钱放回祝馨的手里,“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要离开咱家去首都?我听说那边乱着呢,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祝和平则握着手中的钱,大大咧咧地说:“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钱,那胡家可真有钱,说给五百块,就给五百块,胡家指定有问题。等回头,我要叫上一帮红小兵,仔细查查胡家的底儿,看看他们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顿了顿,他看着手中的十张大团结,眉开眼笑道:“大姐,这钱真给我了啊?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钱哩,这该怎么花才好?对了,你要去首都找工作,不如我跟你一道去,正好我可以跟首都的红兵小将一起搞革命,斗斗四九城那些自以为是的顽固份子!” “钱,你们好好收着,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们要不收,我哪能放心地离开家乡,去那首都工作?” 祝馨把钱重新放回到叶素兰和祝月手里,“妈,是我死过一次的人了,脑子比从前清醒了不少,我不想一辈子呆在乡下,找个穷小子嫁了,生一窝小崽子,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苦哈哈的过一辈子。 我想去首都做保姆,不止是想挣钱,我还想替自己找个好对象,改变自己的一生。 你想啊,万一我找到一个首都男同志嫁了,我不就成了城里人,吃上商品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