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 第107章 猎户的警示 胡璃的骤然受创,让山谷内短暂的生机与希望瞬间冻结。 程知行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将气息萎靡、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淡金血痕的小狐狸护在怀中,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冰凉的体温,一股混杂着心疼、愤怒与无力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他迅速取出林暖暖准备的急救包,用干净的纱布蘸着清水,轻柔地擦拭她嘴角的血迹,动作细致,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柳潇潇和林暖暖围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林暖暖更是眼圈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石岩站在一旁,古铜色的脸上蒙着一层浓重的阴翳。 他没有催促,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寂静的山谷,尤其是那块此刻显得格外冰冷、刻着观星阁标记的白色巨石,仿佛在警惕着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大危险。 待程知行初步处理好胡璃的状况,将她重新小心地抱在怀里,用外袍裹紧后,石岩才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山风般的冷冽与不容置疑的严肃: “此地不可久留。” 他目光扫过程知行、柳潇潇和林暖暖,最终定格在程知行怀中昏迷的胡璃身上。 “观星阁的标记,不仅仅是标记。这封印的力量,阴狠霸道,直接针对灵穴本源,绝非善意观察那么简单。”石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既然在此布下如此手段,就意味着对此地志在必得,或者……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直言不讳:“观星阁的人,不好惹。他们游离于律法之外,行事只对皇帝负责,手段……诡秘莫测。寻常官员见了他们都要退避三舍。” 柳潇潇忍不住问道:“石岩兄弟,你对观星阁似乎很了解?” 石岩眼神一暗,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但他没有细说,只是沉声道:“山里人,总比城里人多知道些忌讳。尤其是关于观星阁,和他们的阁主——司徒玄。” 提到“司徒玄”这个名字时,石岩的语气明显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司徒玄……”程知行重复着这个名字,将其牢牢刻在心里。这就是他们潜在的、最强大的敌人。 “此人……”石岩深吸一口气,仿佛光是评价都需要勇气,“据传神通广大,星象卜筮、奇门遁甲无一不精,法力高深莫测。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心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凡是被他盯上的东西,要么被他掌控,要么……彻底毁灭。朝野上下,对他又惧又恨,却无人敢轻易得罪。”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观星阁标记上:“这处灵穴,既然被他的人标记并封印,就绝不容他人染指。今日胡璃姑娘触动封印,虽然微弱,但难保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若是寻常探查也就罢了,可胡璃姑娘身负灵狐血脉,与这灵穴同源,刚才的共鸣恐怕已经留下了独特的气息痕迹……” 石岩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至少,引起了观星阁布置的警戒机制的注意。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石岩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不容反驳,“趁现在可能还没有真正的高手被惊动,立刻退出紫金山,走得越远越好!否则,一旦被司徒玄的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你们,还有这只小狐狸,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刚刚因为找到线索而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更巨大的恐惧和危机感所取代。 柳潇潇脸色煞白,她深知权力机构的可怕,连三皇子都需要谨慎对待的观星阁,其阁主竟是如此恐怖的人物? 她看向程知行怀中昏迷的胡璃,又看了看脸色凝重的程知行,第一次对继续追寻线索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林暖暖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靠近程知行。 程知行抱着胡璃的手臂紧了紧。 他能感受到怀中小狐狸生命的微弱,也能感受到石岩话语中那份绝非危言耸听的沉重。 与司徒玄和整个观星阁为敌? 这确实远超他们目前的能力范围,几乎是必死之局。 退缩吗? 放弃这好不容易找到的、修复母亲因果和拯救胡璃族群的唯一线索? 他看着胡璃即使昏迷中依旧微微蹙起、仿佛承载着无尽悲伤的眉头,想着现代医院里生命垂危的母亲,心中涌起一股不甘与决绝。 但眼下,石岩说得对,必须立刻离开! 胡璃需要救治,他们需要从长计议。 “我们走。”程知行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冷静,但深处却燃烧着更加坚定的火焰,“石岩兄弟,麻烦你带路,我们原路返回,尽快离开这里。” 他没有说放弃,只是选择了暂时的战略撤退。 石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并未真正死心,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跟我来,动作要快!” 最终的敌人已经浮出水面,其强大与狠辣远超想象。 生存与目标的矛盾,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尖锐。 他们的紫金山之行,在找到希望的同时,也亲手揭开了一个更加危险和庞大的阴谋序幕。 (第107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带回归来的线索与危机 归途的气氛,与进山时的期待和探索截然不同,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石岩在前方带路,脚步迅捷而沉默,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仿佛每一片摇曳的树叶后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威胁。 程知行紧紧抱着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胡璃,林暖暖和柳潇潇紧随其后,两人脸上都残留着未散的惊悸与后怕。 来时觉得漫长艰险的山路,在急于逃离的迫切下,竟似乎缩短了许多。 无人说话,只有急促的喘息和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山林间固有的、此刻却显得格外阴森的寂静。 他们没有再做任何停留,甚至顾不上休息,凭借着石岩对山路的熟悉和一股逃离危险的本能,终于在日落之前,狼狈不堪地冲出了紫金山的外围密林,回到了山脚下那个简陋的集镇。 直到踏上相对平坦的土路,看到远处集镇零星亮起的灯火,众人才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间,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 在集镇唯一一家可以投宿的、兼卖杂货的简陋客栈安顿下来后,程知行第一时间检查胡璃的状况。 她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在山谷时平稳了一些,身体也不再那么冰凉,只是极其虚弱,仿佛元气大伤。 程知行小心地给她喂了些温水,又让林暖暖找来客栈老板娘,用银钱换来一小罐珍贵的野蜂蜜,兑了水一点点喂给她,希望能补充些能量。 “我们必须尽快回城,胡璃需要更安稳的环境和更好的药材。”程知行看着胡璃沉睡的小脸,沉声道。 山脚集镇的条件太差了。 柳潇潇和林暖暖都点头同意。 经历了山谷中的惊魂一刻,谁也不想在这靠近危险源头的地方多待。 石岩将他们送到客栈后,并未离开,而是沉默地坐在客栈大堂角落,擦拭着他的猎刀。 当程知行下楼表示要连夜赶回南华郡城时,他站起身,只说了一句:“我送你们到官道。”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这份守护,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 趁着夜色,他们雇了辆骡车,在石岩的护送下,踏上了返回郡城的路。 直到骡车平稳地驶上通往郡城的官道,石岩才在道旁停下脚步,对程知行拱了拱手:“就此别过。你们……好自为之。”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程知行和他怀中依旧被衣袍包裹着的胡璃,随即转身,身影迅速没入道旁的黑暗之中,如同他来时一样神秘。 程知行知道,这次分别,恐怕很难再见到这位沉默而可靠的猎户了。 回到南华郡城时,已是深夜。 熟悉的城墙和街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宁,与紫金山中的诡谲危机仿佛是两个世界。 回到他们租赁的小院,关上门,点上灯,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才真正袭来。 但程知行没有时间沉浸在疲惫和后怕中。 他将胡璃安顿在柔软温暖的窝里,由林暖暖寸步不离地照料,自己则和柳潇潇来到了书房。 灯火下,程知行铺开纸张,开始梳理此次紫金山之行的收获与危机。 “收获有三。” 程知行沉声道,笔尖在纸上划过,“其一,确认了紫金山深处存在青丘灵穴,位置已明确。其二,胡璃感应到了其母亲残留的微弱印记,证实了因果线索的方向正确。其三,我们亲身体验了灵穴被某种强大力量封印的状态,明确了阻碍的存在和性质。” 他的笔尖顿了顿,在“阻碍”二字上重重圈了一下。 “而危机,同样巨大且明确。”他抬起头,看向柳潇潇,眼神凝重,“观星阁。他们不仅发现了灵穴,更用我们未知的手段将其封印。其阁主司徒玄,据石岩所言,神通广大,心狠手辣。我们触动封印,极可能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从此刻起,我们可能已经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至少,是在观星阁的视野边缘了。” 柳潇潇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中带着一丝烦躁:“也就是说,我们千辛万苦找到了救伯母和帮胡璃的希望,但这个希望却被南朝最不能招惹的机构之一给锁起来了,而且我们还可能因为试图开锁而被他们盯上?” “可以这么理解。”程知行苦笑一下,但眼神依旧锐利,“但并非全是坏消息。我们知道了锁的存在,知道了看锁的人是谁。这总比漫无目的地寻找要好。” 就在程知行和柳潇潇在书房内分析局势的同时,他们并不知道,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已经悄然将目光投向了这座看似普通的小院。 南华郡城,某处不起眼的民宅内。 一名身着灰衣、面容普通得毫无特色的男子,正对着一面看似寻常的铜镜。 铜镜表面水波般荡漾,浮现出的却不是他自己的影像,而是一连串模糊闪烁的符号和隐约的山川轮廓。 若是程知行在此,定能认出,那山川轮廓与紫金山的地形有着惊人的相似。 灰衣男子手指掐诀,一丝微不可查的法力注入铜镜。 镜面中,某个代表紫金山谷区域的符号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但就在那短暂的闪烁中,一缕极其淡薄、却与周围山林气息格格不入的、带着灵狐特有的纯净与悲伤意味的波动,被清晰地捕捉并记录了下来。 灰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冰冷。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夜枭般沙哑: “灵穴封印被动……非蛮力冲击,似是同源呼唤……残留气息纯净,带有狐性……有趣。看来,有不知死活的小虫子,嗅到了不该他们碰的东西。” 他指尖在铜镜上轻轻一点,镜面中浮现出南华郡城的简图,其中一个普通民居的位置,被标记上了一个淡淡的红点。 “盯着这里。查清底细。若有异动,随时上报。” 指令无声地传出。 危机,并未因他们离开紫金山而消散,反而如同无声的暗流,随着他们带回来的线索,悄然蔓延至了他们以为安全的巢穴之外。 探索者,在找到目标的那一刻,也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被监视者。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第108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司徒玄的决策 南华郡城往北千里之外,南朝都城,建康。 夜色中的皇城巍峨肃穆,而在皇城西北角,有一片独立的建筑群,飞檐斗拱,布局却暗合星辰方位,与皇宫的煌煌大气不同,这里笼罩着一种幽深静谧、生人勿近的神秘气息。 这里,便是直属皇室、令朝野侧目的特殊机构——观星阁。 观星阁深处,一间没有任何窗户,仅靠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照亮的密室内,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室内的布置极为简洁,只有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星盘桌案,以及几个放置着古老卷轴和奇异法器的紫檀木架。 墙壁上并非空白,而是雕刻着繁复无比的周天星斗运行图,那星辰并非死物,竟在夜明珠幽冷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微光,仿佛真正的星空被截取了一角,囚禁于此。 星盘桌案后,坐着一人。 他身着玄色云纹锦袍,身形颀长,看不出具体年岁,面容俊美近乎妖异,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同亘古寒渊,不见底,亦无情。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周身便自然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压,仿佛他并非凡俗之人,而是执掌某种天地法则的化身。 他,便是观星阁阁主,司徒玄。 此刻,他修长如玉、却毫无血色的手指,正轻轻点触着黑曜石星盘桌案光滑的表面。 随着他指尖划过,桌案上那些由不知名材质镶嵌而成的星辰符号,便会随之亮起微光,勾勒出山川地脉的虚影,其中一道代表着紫金山区域的灵脉光带,正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紊乱波动,光带的核心处,缠绕着一缕极其淡薄、却异常顽固的暗灰色能量,如同锁链,将其紧紧束缚。 密室的阴影中,空气微微扭曲,一名身着与南华郡那名灰衣探子同样服饰,但气息更加幽深难测的男子,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显现出身形。 他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不敢直视桌案后的身影,双手呈上一枚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玉简。 “阁主,南华郡分舵急报。”男子的声音干涩而恭敬,带着发自灵魂的畏惧。 司徒玄甚至没有抬眼,只是指尖微动,那枚玉简便自行飞起,落入他掌心。 他神识扫过,玉简内记录的信息瞬间了然——紫金山灵穴封印被微弱同源力量触发,残留灵狐气息,疑似有身负青丘血脉者现身。 目标已锁定至南华郡城内一处普通民居,初步探查为近期因“琉璃仙露”声名鹊起之匠人程知行及其同伴,暂无深厚背景,但与三皇子似有浅层接触。 信息很简短,却足够清晰。 密室中陷入了死寂,只有夜明珠清冷的光辉流淌。 那跪地的下属连呼吸都屏住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许久,司徒玄才缓缓抬起眼眸。 那双深渊般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在听到“青丘血脉”、“灵狐气息”时,最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寒芒,如同发现了某种期待已久的猎物终于露出了踪迹。 他的目光落回黑曜石星盘上,那代表着紫金山灵脉、被暗灰色能量缠绕的光带。 “青丘余孽……”他低声自语,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让人不寒而栗,“竟还有血脉存世,还敢触碰本座封印之地……”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缠绕灵脉的暗灰色能量仿佛受到了刺激,微微蠕动了一下,散发出更加阴冷的气息。 “三皇子……”司徒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充满讥讽的弧度,“倒是会寻些奇巧之物。” 对他而言,三皇子不过是个略有潜质的皇子,还不足以让他忌惮。 只要不直接冲突,些许浅层接触,无关大局。 他的思考没有持续太久。 对于可能阻碍他计划的存在,他的处理方式向来简单而高效。 他抬起手,对着依旧跪伏在地的下属,淡漠地吐出几个字,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凛冽杀机: “查清底细。” “若碍事,” “清除。” 命令下达,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决定的不是几条人命,而是拂去衣袖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遵命!”下属身体一颤,连忙叩首,随即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密室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司徒玄独自坐在星盘之后,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被封印的紫金山灵脉虚影,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勾勒出一个个复杂而古老的符文,眼中闪烁着算计与冰冷的光芒。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无形的杀机,已随着这简短的命令,跨越千里,悄然锁定了南华郡城中,那处尚不知危险已然临近的小院。 (第109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风雨欲来 回到南华郡城的小院已有两日。 表面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柳潇潇继续打理着“琉璃仙露”所剩不多的存货和账目,林暖暖精心照料着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睁眼、少量进食的胡璃,程知行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整理紫金山之行的记录,并不断推演着修复灵穴可能面临的技术难题和应对观星阁的策略。 然而,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逐渐弥漫的寒雾,悄然渗透进这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程知行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但一种源于理工男对环境和数据变化的敏锐直觉,以及经历过生死危机后锻炼出的警觉,让他始终无法真正放松。 胡璃的受伤,观星阁的标记,石岩的警告,司徒玄的传闻…… 这一切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他总觉得,事情绝不会因为他们离开紫金山就结束。 那个名为司徒玄的对手,其手段和势力,恐怕远超他们之前的任何一次遭遇。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晚饭时,程知行放下碗筷,神情严肃地对柳潇潇和林暖暖说道,“观星阁绝非刘记可比。他们若真盯上我们,手段必然更加隐秘和狠辣。我们必须加强防备。” 柳潇潇放下汤匙,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忧色:“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暗处好像有眼睛在盯着。我们的院墙太矮了,门锁也普通,防君子不防小人。” 林暖暖闻言,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精神萎靡的胡璃,紧张地看向程知行。 “硬件暂时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设置一些预警。”程知行站起身,开始行动。他没有依赖这个时代常见的铃铛、陷阱,而是运用了他更熟悉的逻辑和物理知识。 他找来一些极细的、近乎透明的蚕丝线,在院墙内侧距离墙头一掌宽的地方,沿着墙根,小心地拉起几道离地半尺高的绊线,线的另一端连接着挂在屋檐下、内壁涂抹了粘性树汁的轻薄小铜片。 一旦有人翻墙落地触动丝线,铜片便会碰撞发出极其轻微、但在寂静夜晚足以惊醒警觉之人的“叮”声。 他又在院门内侧的门轴下方,以及几扇窗户不易察觉的缝隙处,撒上了一层薄薄的、均匀的香灰。 任何试图从外部开启门窗的细微动作,都必然会破坏这层香灰的完整性。 他甚至利用几面小镜子和烛光,在书房和主卧的特定角度,设置了一个简易的光路警戒,一旦有人影在特定路径上移动,便会遮挡光线,在接收端形成明显的阴影变化。 这些布置算不上高明,甚至有些简陋,但胜在隐蔽和出其不意,融合了物理和光学原理,与这个时代常见的防御方式迥异。 做完这一切,程知行心中的不安并未减轻,反而随着夜幕的降临愈发浓重。 夜色,往往是阴谋与危险最好的掩护。 他将胡璃安置在自己房间的软榻上,以便随时照看。 柳潇潇和林暖暖也各自回房,但显然都无法安睡,院内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们紧张不已。 程知行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耳朵却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动静。 夏夜的虫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传来的打更声…… 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 然而,就在将近子时,万籁俱寂之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摩擦声,极其短暂地出现在院墙之外,随即消失。 程知行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来了!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如同潜伏的猎豹,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感知着。 院内没有响起铜片的碰撞声,对方似乎并未翻墙而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再无任何异响。 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声音,真的只是风吹动什么东西,或者是夜行的猫儿掠过。 但程知行心中的警铃却疯狂大作。 太过安静了,反而透着诡异。 他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没有点灯,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来到房门口。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俯下身,仔细检查门轴下方。 白天撒下的那层均匀的香灰上,赫然出现了几处极其细微的、仿佛被气流吹动或是被极细之物触碰过的凌乱痕迹! 虽然不明显,但绝对与他撒下时的状态不同! 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又迅速而隐蔽地检查了窗户缝隙处的香灰,同样发现了被轻微破坏的迹象! 对方没有强行闯入,甚至没有触动他设置的丝线绊索,但却以一种他们尚未知晓的方式,极其谨慎地探查了门窗! 这绝非寻常毛贼,而是训练有素、手段高超的探子! 他们,真的被盯上了! 程知行缓缓直起身,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注视着这座看似平静的小院。 风雨欲来,杀机已现。 (第110章 收) 【第3幕 异世启程收】 平静的日子被彻底打破,主角团在找到线索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踏入了与观星阁这头庞然大物的阴影之中。 从此刻起,他们将从相对安全的“明处”,被迫转入危机四伏的“暗处”,与一个强大、神秘且冷酷的敌人,展开一场力量悬殊的生死较量。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无形的网 夜风穿过小院的回廊,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告。 程知行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捏着那撮从墙头取下的细灰。 灰烬在指尖摩挲,细腻的触感与寻常尘土无异,但分布的形状却在他脑中构建出一幅清晰的图像——有人曾在此处短暂驻足,体重压在墙头,导致浮灰被压实,又在离开时带走了表层最细的部分,留下这圈不自然的痕迹。 不是猫,不是鸟。 猫的足迹会更深且集中,鸟类的停留则几乎不会留下如此完整的压痕。 是人。 “知行,怎么了?” 林暖暖端着烛台走进书房,见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轻声问道。 烛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关切的神色。 程知行转身,将指尖的灰烬展示给她看,声音压得很低:“墙头的警戒线被碰过了。昨晚有人来过。” 林暖暖的脸色瞬间白了白,但她很快稳住了呼吸:“确定吗?会不会是……” “不是动物。”程知行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开始用炭笔快速勾勒,“你看,这是墙头的截面图。我前天撒灰时特意做了标记——外沿薄,内沿厚,形成一道倾斜的梯度。如果是风吹或者小动物爬过,灰的分布应该是随机的。但这个痕迹,”他在纸上画出一个椭圆,“边界清晰,压力均匀,中心区域的灰几乎被完全压实,外围则有轻微的拖拽痕迹。这是有人用手撑住墙头,翻身而过时留下的。” 他的语速很快,逻辑链条清晰得可怕。 林暖暖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从他凝重的表情和严谨的分析中,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观星阁的人?”她低声问,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可能性超过八成。”程知行放下炭笔,揉了揉眉心,“时间点太巧合了。我们刚从紫金山回来两天,就有人夜探小院。而且,”他顿了顿,“对方很专业。没有强行闯入,没有留下明显的破坏痕迹,只是悄无声息地来看了一眼。这才是最危险的。” 这意味着对方在侦查,在评估。 而侦查过后,往往就是行动。 “我去叫潇潇。”林暖暖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程知行叫住她,“动静小点。另外,把胡璃也抱过来。她现在虽然虚弱,但灵觉应该还能感应到一些我们察觉不到的东西。” 林暖暖点了点头,端着烛台轻手轻脚地出了书房。 程知行没有停留,他迅速从书桌抽屉里取出几样东西:一捆极细的丝线,几个小巧的黄铜铃铛,一小包草木灰,还有几块打磨光滑的薄木片。 这些都是他这些日子陆陆续续准备的,原本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五分钟后,小院的书房里,四人——或者说三人一狐——齐聚。 柳潇潇披着外衣,头发还有些散乱,但眼神已经彻底清醒,甚至带着一种锐利的光。 她听完程知行的简单说明,立刻问道:“财物有没有少?对方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检查过了,什么都没少。”程知行摇头,“金银都在,琉璃仙露的配方和账目也完好。对方不是来偷东西的。” “那就是来探虚实的。”柳潇潇咬了咬下唇,“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底牌,值不值得他们动手,或者……该怎么动手。” 一直蜷缩在林暖暖怀里的胡璃,这时轻轻动了动。 她勉强抬起头,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黯淡,但瞳孔深处依然闪烁着微弱的光。 她看向程知行,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咽。 程知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你能感觉到什么吗?昨晚,或者现在,周围有什么不对劲?” 胡璃闭上眼睛,似乎在凝聚所剩无几的灵觉。 片刻后,她睁开眼,望向小院东南角的围墙方向,又转向西北,最后轻轻摇了摇头,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消退。 “她的意思是,现在附近没有明显的恶意窥视,但……”林暖暖轻声翻译着胡璃的情绪,“但有一种很淡的、残留的‘味道’,像是冰冷的金属和……腐朽的纸张?她说不太清,但感觉很不好。” “观星阁的术士。”程知行沉声道。这种描述,与石岩口中那些“神神秘秘、不似活人”的观星阁成员形象吻合。 柳潇潇深吸一口气:“那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还是……” “我们不能被动。”程知行斩钉截铁,“从今晚开始,小院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在对方下一次来——或者采取其他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建起一道尽可能坚固的防线。” 他站起身,将带来的东西摊在桌上:“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们要做三件事:第一,升级院墙和内外的警报系统;第二,设置一些非致命的防御陷阱;第三,制定应急撤离方案。” “警报系统?”柳潇潇疑惑地看着那些丝线和铃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知行拿起一根丝线,它细得几乎肉眼难辨:“这是南诏产的冰蚕丝,坚韧透明。我们可以把它拉在院墙内侧、屋檐下、走廊转角这些必经之路上,离地半尺到一尺的高度。线上系上这些铃铛,但铃铛里塞上棉絮,这样有人绊到线时,铃铛只会发出很闷的、近距离才能听见的声音,不会惊动整个街区。” 他又拿起薄木片:“这些木片,可以卡在门轴下方、窗缝边缘。如果有人试图撬门撬窗,木片会掉落发出声响。还可以在门槛下、重要房间的地板上薄薄撒一层草木灰,任何人踩上去都会留下脚印。” 林暖暖眼睛一亮:“就像你在墙头做的那样?” “对。”程知行点头,“但不止这些。我们还需要一些更主动的预警。”他看向柳潇潇,“潇潇,你明天一早,去集市买几只鸽子回来,要机警点的。” “鸽子?” “对。把它们养在院角的鸽笼里,笼门做成可以从屋内控制开关的。晚上把鸽子放出去,让它们落在院墙和附近屋顶上。鸽子对陌生人和危险非常敏感,如果有不速之客接近,它们会提前惊飞。”程知行解释道,“这是最简单的生物警报。” 柳潇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还有呢?” “陷阱部分,需要更小心,不能真的伤人致死,否则就彻底没有转圜余地了。”程知行从怀中又掏出几张画满图案的纸,“这是我之前设计的一些小机关。比如在院墙内侧墙根下挖浅坑,里面铺上浸过桐油的滑石粉,人跳下来踩中会打滑摔倒。或者在走廊转角处悬挂用鱼线吊着的木桶,里面装半桶面粉,绊到线,面粉就会淋下来,迷眼的同时留下明显痕迹。” 他一张张讲解着,每个设计都充分利用了物理原理和手头能得到的材料,不求致命,只求阻滞、示警和制造混乱。 林暖暖听着,忍不住轻声说:“这些东西……真的能挡住那些会法术的观星阁高人吗?” 程知行沉默了片刻。 “挡不住。”他诚实地说,“如果对方真的动用玄奇手段,这些世俗的小把戏不堪一击。但是,”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第一,这里毕竟是南华郡城,是闹市,观星阁再嚣张,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或者闹出太大动静公然行凶,他们更可能选择暗中的、隐蔽的手段。这些布置,针对的就是这种‘暗探’和‘夜袭’。” “第二,”他继续道,“这些布置本身,也是一种信号。对方会发现我们警惕性极高,且准备充分。这会增加他们行动的难度和风险,迫使他们重新评估。有时候,让对手觉得‘棘手’,比真的击败他们更重要。” “第三,”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也是最重要的——我们需要时间。胡璃需要时间恢复,我们需要时间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是硬扛,是周旋,还是……暂时退避。这些布置,就是为了争取这个时间。”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柳潇潇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同意。至少要先摆出防御的姿态,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是砧板上的肉。”她看向程知行,“具体怎么做,你分配任务吧。” 程知行也不推辞,立刻开始分工:“暖暖,你负责照顾胡璃,同时留意内院房间的门窗警戒。潇潇,你明天除了买鸽子,再想办法弄些桐油、滑石粉、面粉,还有结实的鱼线。数量不用太多,但要尽快。我来负责机关的设计和布置,以及规划撤离路线。” 他走到书房一侧,那里挂着一幅他自己绘制的南华郡城简图,上面标注着主要街道、市集和他们小院的位置。 “如果情况真的恶化到必须立刻离开,”程知行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我们不能走正门。小院后墙外是一条死胡同,但胡同尽头有一户常年无人居住的老宅,院墙低矮,可以翻过去。穿过老宅,就是西市的后街,那里鱼龙混杂,易于隐藏。我已经观察过路线,可行性很高。” 他的手指最后停在一个点上:“这里,西市边缘有一家‘陈记车马行’,老板是北方人,只认钱不认人,给够银子,随时能弄到马车。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计划条理清晰,考虑周全。 连柳潇潇都不得不承认,程知行在这种危机时刻展现出的冷静和缜密,确实远超常人。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林暖暖问。 程知行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今晚先做最基础的。丝线和木片陷阱可以立刻布置。其他的,等天亮材料齐备再说。”他看向柳潇潇,“鸽子和材料,明天午前务必办妥。” 柳潇潇重重点头:“放心。”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小院在夜色中悄然“武装”起来。 程知行和柳潇潇踩着梯子,将透明的冰蚕丝以不规则的高度和角度,拉设在院墙内侧、屋檐下方。 林暖暖则小心地将薄木片卡进每一扇门和每一页窗户的缝隙,又在几个重要房间的门内地板上,用筛子均匀地撒上极薄一层草木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胡璃被安置在书房最内侧的软垫上,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三人忙碌的身影,偶尔会望向某个方向,耳朵微微转动,像是在倾听着夜风中传来的、常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声响。 当最后一段丝线在书房外廊的柱子上系好时,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程知行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小院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但只有他们知道,这里已经布下了一张看不见的、脆弱的网。 “都去休息一会儿吧。”程知行声音有些沙哑,“天亮之后,还有得忙。” 柳潇潇和林暖暖点了点头,各自回了房间。 程知行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独自站在院中,仰头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 晨风微凉,吹动他的衣角。 小院寂静无声,但他却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拢,如同逐渐绷紧的弓弦。 他知道,观星阁的人不会等太久。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只是窥探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布置机关而有些污迹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只握笔和操作仪器,如今却要用来设置陷阱,谋划生死。 但想到屋内需要他保护的人,想到昏迷在床的母亲,程知行眼中的犹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坚定。 科学计算不出人心险恶,但科学可以设计防线。 逻辑推演不透法术玄奇,但逻辑可以制定策略。 这场跨越时空的因果救赎,从来都不只是玄学与科技的碰撞,更是智慧与意志的较量。 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晨光终于完全撕开夜幕,照亮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透明的丝线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微光,像是蛛网上等待的露珠。 山雨欲来,网已张开。 (第111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第一次试探 夜色如墨,第三次降临这座看似平静的小院。 程知行靠坐在书房窗下的阴影里,手中握着一根三尺来长的硬木棍,棍头用布条缠裹成球状,浸透了桐油——这是他白天临时赶制的“火把棍”,虽然简陋,但点燃后既能照明,又能作为武器挥舞。 他没有点灯,只是透过窗棂的缝隙,静静观察着院中的动静。 白天布置的陷阱和警报系统已经全部就位,但究竟效果如何,能否抵御真正的威胁,今晚或许就能见分晓。 林暖暖和柳潇潇分别守在书房两侧的厢房里,按照程知行的吩咐,她们和衣而卧,枕边放着铜盆和木槌——一旦听到示警,她们的任务不是冲出来助战,而是制造最大的声响和混乱。 胡璃蜷在书房内室的软垫上,呼吸依旧微弱,但那双耳朵始终保持着警觉,不时轻轻转动。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 戌时,亥时,子时…… 程知行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已是丑时三刻。 这个时辰,正是人最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将木棍握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胡璃突然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目光死死盯住东南方向的院墙。 程知行心中一凛,立刻屏住呼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院墙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更夫隐约的梆子声随风飘来。 但很快,一阵极细微的、几乎被夜风完全掩盖的窸窣声传入耳中——那是衣料摩擦墙面、鞋底轻触瓦片的声音。 来了。 程知行的心跳微微加速,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来人只有一个。 脚步声轻而稳,显然是练家子,但没有刻意隐藏——或者说不屑于完全隐藏。 这说明对方要么对自己的实力极度自信,要么就是低估了小院的防备。 几息之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南角的墙头。 那人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没有立刻翻墙而入,而是伏在墙头,警惕地扫视着院内。 程知行屏住呼吸,身体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位置正好在窗棂的阴影里,只要不移动,对方应该很难发现。 黑衣人的目光在院中扫视了两圈,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片刻后,他似乎确认了安全,单手在墙头一撑,身体如狸猫般轻盈跃下,落地的瞬间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然而就在他双脚触地的刹那—— “叮……啷……”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滴落入铜盘的脆响,在寂静的院中突兀地响起。 是铃铛! 绊到了冰蚕丝! 黑衣人明显一愣,动作有瞬间的迟滞。 他低头看向脚下,似乎想弄清楚是什么发出了声音。 就是现在! 程知行毫不犹豫,猛地推开窗户,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吹亮,点燃了木棍顶端的布球。 “呼——” 火焰腾起,瞬间照亮了书房窗前的区域。 与此同时,程知行扯开嗓子,用尽全力朝东厢房的方向大吼:“有贼!东厢房!保护银子!” 这一嗓子在深夜里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几乎是同一时间,东厢房里传来林暖暖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啊——救命啊!有贼!”接着是铜盆被重重敲响的“哐当”巨响,混杂着桌椅翻倒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而西厢房里,柳潇潇的反应截然不同。 她没有尖叫,而是用那种惯常在社交场合中拔高的、带着夸张惊恐的女声喊道:“天啊!贼人闯进来了!快来人啊!报官!快去报官!他们有好几个人!都拿着刀!” 她的声音又尖又急,还带着哭腔,任谁听了都会以为小院里闯进了一伙凶神恶煞的强盗。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墙角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场面。 他原本的任务只是潜入侦查,确认目标情况和院内布局,根本没打算正面冲突。 按照常理,寻常人家遇到夜贼,要么吓得不敢出声,要么仓皇逃窜,哪有这样一边点火照明一边大喊大叫,还分头制造混乱的?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东厢房那边传来的动静极大,像是有好几个人在慌乱奔跑、撞翻东西,而西厢房那个女人喊的“好几个人”、“拿着刀”更是让他疑窦丛生——难道这院子里不止目标几人,还有护院? 他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最佳的撤离时机。 程知行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举着火把棍,不退反进,从书房门口大步踏出,一边继续高喊:“围住他!别让他跑了!”一边将火把棍朝着黑衣人所在的方向虚晃。 火光摇曳,在墙壁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巨大影子,乍一看真像是好几个人影在晃动。 黑衣人终于做出了判断——情报有误,这院子有防备,甚至有埋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晚不宜硬闯。 他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就要朝着最近的院墙跃去,打算原路撤离。 但程知行等的就是这一刻。 黑衣人刚才落地时触发铃铛的位置,正好在一条预设的“撤退路线”上。 这条路线看似是翻墙最便捷的路径,实际上却是程知行精心设计的陷阱区。 只见黑衣人脚下发力,身形刚起,脚尖点在院墙下的一处看似平整的地面上—— “噗!” 一声轻响,他脚下的地面竟然向下微微一陷! 虽然只有寸许,但足以让发力起跳的动作变形。 更麻烦的是,陷坑里扬起的滑石粉被他的动作带起,在夜风中散开一片白雾。 黑衣人闷哼一声,身形在空中一个踉跄,原本轻盈的腾跃变得狼狈。 他强行扭转身形,单手在墙上一按,总算没有摔下来,但动作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从容。 而就在他手按墙面的瞬间—— “哗啦!” 头顶上方,一个用鱼线悬挂在屋檐下的木桶突然倾倒,里面半桶混合了灶灰的面粉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 黑衣人虽然反应极快,及时侧头闭眼,但头上、肩上还是被撒了不少。 白色的粉末在深色夜行衣上格外显眼,更有一部分吸入了口鼻,让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 “咳咳……该死!”黑衣人低骂一声,声音里带着恼怒和难以置信。 他不敢再停留,强忍着不适,手脚并用翻上墙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院中举着火把的程知行——火光下,那个年轻书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恐,只有一种令他莫名不安的冷静。 没有追击,没有继续叫喊。 小院在他翻墙而走后,突然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东厢房那边还有零星的、仿佛惊吓过度的啜泣声传来。 黑衣人心中一寒,再不敢多待,身形一闪,消失在墙外的夜色中。 直到确认对方真的离开,程知行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火把棍。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握棍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 “他走了。”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书房门打开,林暖暖和柳潇潇快步走了出来。 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 “成功了?”柳潇潇压低声音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院墙。 “暂时。”程知行点头,走到黑衣人刚才落脚的地方,蹲下身查看。 滑石粉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旁边还有一小片洒落的面粉。 而在墙根下,他发现了另一样东西——一张约两寸长、一寸宽的黄色纸片,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此刻纸片从中撕裂,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掉落下来的。 程知行小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纸片,借着火光仔细端详。 符纸的材质很特殊,不是普通黄纸,触手微凉,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其他药材的味道。 朱砂的纹路繁复诡异,他看着那些扭曲的线条,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和紫金山谷中,灵穴周围那些石壁上刻印的符号,有某种神似的气质。 “这是……”林暖暖凑过来,看到符纸,脸色更白了几分。 “观星阁的东西。”程知行沉声道,“应该是刚才那人身上带的,被面粉淋到或者匆忙中刮蹭,掉了下来。” 柳潇潇也走过来,看了一眼符纸,眉头紧锁:“他会不会再回来?” “短期内应该不会。”程知行分析道,“今晚他吃了亏,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回去肯定要汇报。下一次再来,要么是更隐秘的手段,要么就是更高级别的人,或者……直接动用官方力量找借口上门。”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但不管怎样,我们暴露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暖暖问。 “我们只会虚张声势。”程知行苦笑一下,“今晚能惊走他,全靠出其不意和心理战。如果对方胆子再大一点,心再狠一点,直接动手硬闯,我们这些布置根本拦不住一个真正会法术的修行者。” 他指了指那张符纸:“而且,我们连对方留下的一张符纸都看不懂,更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信息不对称,实力差距悬殊,这才是最危险的。” 柳潇潇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但至少,我们赢得了时间。而且知道了他们真的会来,用什么方式来。” “对。”程知行将符纸小心收进怀里,“这也是收获。现在,我们得抓紧这点时间,做两件事:第一,胡璃必须尽快恢复,哪怕只是一点点,她的灵觉对我们至关重要;第二,我们需要更多的‘牌’。” “牌?”林暖暖不解。 “能让我们在接下来的交锋中,稍微增加一点份量的东西。”程知行望向北方,那是建康城的方向,“三皇子的玉佩,或许该用一用了。但我们不能直接求助——那样就彻底成了依附,失去了主动权。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主动’看到我们的价值,以及我们面临的麻烦。” 他转身看向两个同伴,火光在他眼中跳动:“今晚赢了第一回合,但战争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每一步,都得走得比之前更小心,更聪明。” 院中,被踩乱的滑石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一场微小战役后留下的残迹。 第一次试探结束了,但那张无形的网,正收得更紧。 (第112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司徒玄的评估 三日后,观星阁,密室。 黑曜石星盘桌案在夜明珠幽冷的光线下,泛着乌沉沉的暗光。 那些镶嵌其上的星辰符号,比三天前更加明亮了几分,其中代表紫金山区域的灵脉光带,此刻正以极缓慢的频率微微脉动,仿佛一颗沉睡中被惊扰的心脏。 司徒玄站在星盘前,玄色锦袍的宽大袖口垂落,遮住了他交叠在身前的双手。 他的目光落在灵脉光带上,那里缠绕的暗灰色能量锁链,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缕极其细微、却异常活跃的银色流光,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顽固地试图侵蚀、瓦解锁链的束缚。 这缕银色流光,是在两天前突然出现的。 与之前感应到的、那种同源呼唤的悲伤波动不同,它更加纯粹,带着一种古老而骄傲的灵性,虽然微弱,却隐隐与整个南方的地脉产生了某种遥相呼应的共鸣。 青丘血脉,而且……是相当精纯的嫡系。 司徒玄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波动。 那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果然如此”的确认,以及深藏其下的、不易察觉的贪婪。 密室的门无声滑开。 一道身影几乎是匍匐着挪了进来,正是三日前夜探小院、狼狈而归的那名黑衣人。 他此刻已经换上了观星阁制式的灰蓝色法袍,但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未散尽的灰白痕迹——那是面粉混合灶灰,即便清洗多次也难以彻底去除的尴尬印记。 更重要的是,他的气息比之前虚浮了不少,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悸和后怕,跪伏在地时,身体甚至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阁主。”他的声音干涩沙哑,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起半分。 司徒玄没有转身,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星盘上移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是这平淡无奇的一声,却让跪伏在地的弟子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他知道,自己任务失败,还丢了符箓,所受的惩罚绝不可能轻易了结。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汇报,声音尽量平稳,却依然掩饰不住其中的余悸和困惑: “属下奉命前往南华郡城,探查目标程知行及其同伴。目标居所位于城西桂花巷,为一普通租赁小院,外观并无异常。” “丑时三刻,属下自东南角潜入。落地时触发不明细线,伴有轻微铃响,疑似预警机关。旋即院内灯火骤亮,目标程知行现身于正屋门前,手持火把,高声呼喊,称有贼人,并指明‘东厢房’、‘保护银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回想起当时混乱的场景,语气愈发凝重:“几乎同时,东厢房内传出女子惊恐尖叫、器物翻倒巨响,动静极大,似有多人慌乱。西厢房另有女子高声呼救,言称贼人‘有好几个’、‘持刀’,声音凄厉,意图惊动四邻或惑乱属下判断。” 司徒玄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属下判断情报有误,院中恐有埋伏或护院,遂决定撤离。”灰衣弟子的声音低了下去,“然撤离途中,脚下地面突陷,扬起不明粉末迷眼,同时头顶有机关倾泻灰白粉末。属下虽及时闪避,仍被沾染,气息一乱,不慎遗落‘清心护身符’一张。” 他深深叩首:“属下无能,未能探明对方虚实,反中其奸计,暴露行踪,更遗失阁中符箓,请阁主重罚!” 密室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只有星盘上灵脉光带微微脉动,以及夜明珠光华流转的细微声响。 许久,司徒玄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弟子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斥责,甚至没有失望,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物品般的冰冷。 那种目光,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心底发寒。 “细线。”司徒玄开口,声音平缓无波,“何种细线?如何布置?” 弟子一愣,连忙回忆:“极细,近乎透明,若非月光下偶有反光,几不可察。布置看似杂乱,高矮不一,但属下回想,绊倒属下那根,恰好位于翻墙落地后最自然的行进路线上。” “地面陷坑,粉末何物?” “陷坑极浅,仅寸余,但时机刁钻,正在属下发力起跳之时。粉末细腻滑腻,应是石粉之类。后倾泻之灰白粉末,带有麦麸气味,当是面粉混合灶灰。” “灯火骤亮,是几人执火?” “仅程知行一人持火把立于正屋门前。然火光摇曳,投于墙壁之影纷乱,乍看确有数人之感。” 司徒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有趣。 一个读书人,一个匠人,懂得利用冰蚕丝这种稀有材料设置透明的绊索;懂得在敌人最可能经过的路径上,设置浅坑和滑石粉,破坏发力;懂得用面粉制造混乱和标记;更懂得利用光影和心理,虚张声势,制造假象。 这不是普通贼盗的伎俩,也不是军中斥候的手法。 它精准、高效、充满算计,每一步都针对人性弱点,却又不动用任何超乎寻常的力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纯粹的技术。 纯粹的智慧。 还有那两个女人的配合——一个假装惊恐制造混乱,一个夸大其词施加心理压力。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显然是预先演练或听令而行。 这不是巧合,更不是运气。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防御体系,尽管简陋,却有效。 “程知行……”司徒玄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兴趣更浓,“你究竟是何人?真的只是一个偶得奇方、善于制香的匠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星盘,落在那缕正试图侵蚀封印的银色流光上。 紫金山灵穴异动,青丘血脉现身,紧接着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心思缜密、手段奇特的“匠人”。 而这个人,恰好又与三皇子有了浅薄的交集。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他与三皇子,有何具体往来?”司徒玄问道。 跪伏的弟子连忙回答:“据南华郡分舵后续探查,程知行曾向三皇子敬献‘琉璃仙露’,得其赞赏,获赐玉佩一枚。此后三皇子离郡,二人再无明面往来。但……程知行所制细盐、仙露,利润丰厚,其销路似与三皇子门下某些商号有间接关联。” 玉佩信物,利益勾连。 关系虽浅,但已搭上线。 司徒玄指尖轻敲黑曜石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三皇子…… 那个看似温润、实则野心勃勃的皇子,也开始笼络这些奇人异士了么? 还是说,这只是无心插柳?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程知行,极有可能就是触动灵穴封印、引出青丘血脉的关键。 甚至…… 他本人,或许就与青丘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渊源。 否则,如何解释一个凡人,身边会跟着一只拥有精纯青丘血脉的灵狐? 即便那灵狐此刻衰弱不堪。 至于那些“奇技淫巧”…… 司徒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旋即又化为更深沉的思量。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这些世俗的机巧不过是儿戏。 但能够设计出这些儿戏的头脑,或许有别的用处。 “那灵狐,状态如何?”他忽然问。 “据……据属下远远观望,以及符箓残留感应,那灵狐气息极其微弱,似受重创,灵光黯淡,多数时间处于昏沉状态。”弟子小心翼翼地回答,“但偶尔,仍有微弱纯净之灵性散出,与……与星盘所示流光,性质一致。” 果然。 司徒玄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所有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绝对的冰冷和掌控。 “下去吧。自去刑房,领‘蚀骨鞭’三十。”他淡淡道,仿佛说的不是一种能让修行者痛不欲生的酷刑,而是今日天气如何。 灰衣弟子身体剧颤,却不敢有丝毫违逆,重重叩首:“谢阁主开恩!”随即踉跄着退出了密室。 密室重新恢复寂静。 司徒玄独自立于星盘前,望着那缕挣扎的银色流光,以及远方南华郡城的方向。 亲自出手? 不,还不到时候。 一个能让低阶弟子吃亏的凡人,还不值得他这位观星阁主亲自降临。 那有失身份,也太过显眼。 但,试探可以更进一步。 他需要更确切的信息,需要知道那灵狐究竟伤到何种地步,需要知道程知行身边是否还有别的隐藏力量,更需要知道…… 他们与紫金山灵穴,到底有何种程度的联系。 司徒玄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星盘虚虚一抓。 星盘上,代表南华郡城区域的一片微光应手而起,在他掌心上方汇聚、变形,最后化作一片小小的、流动的光幕。 光幕中,隐约呈现出南华郡城的轮廓,其中一个微小的光点,正对应着桂花巷的位置。 他左手掐诀,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却冰冷彻骨的黑色法力。 这法力与星盘上束缚灵脉的暗灰色能量同源,但更加凝练、霸道。 “去。” 他屈指一弹,那丝黑色法力如活物般钻入光幕之中,瞬间跨越千里空间,朝着南华郡城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掠去。 这不是攻击,甚至不是侦查。 它更像是一滴墨水,即将滴入一杯清水;又像是一颗种子,将要埋入一片土壤。 他要看看,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究竟藏着多少暗流。 也要看看,那个叫程知行的凡人,和他的青丘灵狐,面对更高层次、更隐蔽的“接触”,会露出怎样的破绽。 光幕在掌心缓缓旋转,等待着回音的传来。 司徒玄的眼中,倒映着星辰与流光,深不见底。 真正的试探,现在才开始。 (第113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三皇子的提醒 南华郡城的清晨,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细雨笼罩。 雨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小院的青瓦,在檐下汇成串串珠帘。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湿润气息,暂时洗去了连日的燥热与不安。 书房里,程知行正伏案绘制一张新的图纸。 纸上不是机关陷阱,而是一种改良后的蒸馏装置草图。 经历了前夜的惊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仅靠防御和躲藏是走不远的。 他们需要更多的筹码,而“琉璃仙露”带来的财富和人脉,是目前唯一看得见摸得着的依仗。 胡璃依旧蜷在内室的软垫上,但状态似乎比前两日好了一些。 她今天清晨勉强喝下了小半碗林暖暖精心熬制的肉糜粥,此刻正闭着眼睛,似睡非睡,耳朵却不时微微转动,捕捉着雨声中的一切异响。 柳潇潇在厢房里整理账目,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声音里透着一股罕见的烦躁——任谁知道自己被观星阁那样的庞然大物盯上,都很难保持完全的平静。 林暖暖端着一壶刚沏好的茶走进书房,见程知行专注的样子,轻轻将茶盏放在他手边:“歇会儿吧,眼睛都红了。” 程知行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微烫的茶水带着清香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连日的疲惫。 “我是在想,”他放下茶盏,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观星阁的下一次动作,会是什么形式。” 直接强攻? 在城里可能性不大。 暗杀? 或许,但动静也不会小。 最有可能的,还是利用官方身份,找个由头光明正大地来“查访”。 比如…… 以追查妖物、清查违禁的名义。 如果那样,三皇子那枚玉佩,或许能挡一挡。 但能挡多久,挡到什么程度,都是未知数。 “我们是不是……”林暖暖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压得很低,“该考虑离开南华郡了?去一个观星阁势力不那么强的地方?” 程知行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走不了。胡璃现在的状态,经不起长途颠簸。而且,我们的根基在这里,细盐和仙露的生意网刚刚铺开,一旦离开,前功尽弃不说,失去了经济来源,处境会更艰难。” 更重要的是,紫金山就在这里,灵穴就在这里。 他们穿越而来的核心任务,还没有丝毫进展。 离开,意味着放弃,意味着母亲在现代的病榻上,可能再也等不到希望。 “那……”林暖暖眼中忧色更深。 “等。” 程知行斩钉截铁,“等胡璃再好一点,等我们摸清观星阁下一步的动向,也等……”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迷蒙的雨幕,“等一个变数。” 他始终相信,局势不会一成不变。 观星阁有敌人,朝廷有派系,三皇子对司徒玄的态度也未必友善。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介入的契机,一个打破平衡的支点。 只是这个契机何时到来,以何种方式到来,无人知晓。 雨渐渐小了,变成细密的雨丝。 临近午时,巷口传来熟悉的梆子声——是走街串巷卖豆腐的老王头。 老王头每日午前都会准时出现在桂花巷,叫卖声嘹亮,已成为巷子里固定的背景音。 “豆——腐——嘞!新鲜的卤水豆——腐!” 声音由远及近,到了小院门外,却停顿了片刻。 正在院内晾晒衣物的林暖暖有些奇怪,平日老王头都是一边走一边喊,很少在谁家门口特意停留。 她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瞧。 只见老王头放下挑子,正用汗巾擦拭额头的雨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小院门扉。 接着,他弯下腰,好像在整理挑子的绳索。 几息之后,他重新挑起担子,吆喝声再次响起,慢慢走远了。 林暖暖正要转身,目光忽然瞥见门缝下方的青石门槛边缘,似乎多了一点不寻常的痕迹。 她轻轻拉开院门,探身查看。 门槛与地面相接的缝隙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用油纸紧密包裹的条状物。 油纸是常见的包点心的那种,颜色暗黄,混在潮湿的青苔和泥土中,极不起眼。 林暖暖心中一动,迅速将纸包抽出,掩上门扉。 她捏了捏纸包,里面是硬的,像是竹片或木片。 回到院内,她小心地剥开油纸。 里面果然是一片打磨光滑的薄竹片,约三寸长,一指宽。 竹片上空无一字,但入手微沉,触感冰凉,显然不是普通竹子。 林暖暖拿着竹片快步走进书房:“知行,你看这个。” 程知行接过竹片,入手便是一怔。 这重量和质感…… 他仔细摩挲竹片表面,又对着光观察纹理。 竹片本身并无特别,但表面似乎涂了一层极薄的、透明的胶质,触之滑腻微凉。 “是老王头放在门口的?”他问。 林暖暖点头:“他刚才在门口停了停,应该是那时候塞进来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程知行沉吟片刻,拿着竹片走到窗边光亮处。 他变换角度,忽然发现,在某个特定的倾斜角度下,竹片表面竟然浮现出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不是字,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凹陷纹理。 他立刻从书桌上取来一小碟研好的墨汁,用最细的毛笔尖蘸取少许,极其小心地涂抹在竹片表面。 墨汁迅速浸润,随即他用柔软的棉布轻轻拭去表面多余的墨。 凹陷的纹理里留下了墨迹,清晰的文字显露出来。 只有四个字,笔迹瘦劲,透着一股从容的贵气: “小心观星,司徒。” 程知行瞳孔微微一缩。 林暖暖凑过来看到这四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 “三皇子。” 程知行低声道,语气肯定,“笔迹我不认识,但这竹片的处理方式,还有这传信的手段——利用每日必经的小贩,不留笔墨,只留暗纹,收到后需特殊方式显影。这是典型的密信手法,而且级别不低。” 更重要的是信息本身。 “小心观星”——提醒他们警惕观星阁。 “司徒”——直指观星阁主司徒玄。 简短,直接,却包含了最关键的信息:第一,三皇子知道他们被观星阁盯上了;第二,三皇子知道是司徒玄亲自关注此事;第三,三皇子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隐蔽的方式示警。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三皇子在观星阁内部,或者至少在针对他们的行动中,有消息来源。 意味着三皇子清楚司徒玄的危险性。 更意味着,三皇子与司徒玄,绝非同路人,甚至…… 可能是对头。 “他这是在帮我们?”林暖暖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是在释放信号。” 程知行将竹片小心地放在桌上,盯着那四个字,“告诉我们,他知道了,他在关注,并且……他或许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成为一股制衡的力量。” 但这帮助是有条件的,有限的。 三皇子没有提出庇护,没有给出具体建议,只是示警。 这是一种观望,也是一种投资——他在观察,他们值不值得他下更大的注。 “我们……”林暖暖看向程知行。 程知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渐渐停歇的细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一线希望,终于透进来了。 虽然微弱,虽然遥远,但至少让他们知道,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压迫下,还有缝隙,还有可以借力的支点。 “把竹片处理掉,烧干净,灰烬撒进花圃。”程知行转身吩咐,“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潇潇。” 不是不信任柳潇潇,而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柳潇潇的表演天赋在虚张声势时是利器,但在需要绝对隐秘的事情上,知道太多反而可能带来风险。 林暖暖重重点头,拿起竹片和油纸,走向厨房。 程知行重新坐回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 三皇子的警告,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司徒玄已经亲自关注此事。 但同时也带来了最好的消息——他们并非完全孤立无援。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观星阁的下一次行动到来前,尽可能地增强自己,同时……想办法向三皇子证明,他们值得更多的“投资”。 怎么证明? 展现价值。 展现能力。 展现…… 不可替代性。 他看向内室软垫上似乎沉睡的胡璃,又看向桌上未完成的蒸馏装置草图,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脑中成形。 雨彻底停了。 云层裂开缝隙,一缕阳光挣扎着投射下来,照亮了小院湿润的青石板。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紧张,但某种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棋局上,一枚意料之外的棋子,落下了。 (第114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胡璃的强行沟通 三皇子示警后的第二天,小院的气氛依然紧绷,但多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凝重。 程知行将蒸馏装置的草图暂时搁置,开始着手另一项准备——整理和加密他们从现代带来的、记录在特殊防水纸张上的知识摘要。 这些纸张被他缝在内衣夹层里,穿越时幸未损坏,上面是简体字和英文混合的记录,涉及基础化学、物理、医疗常识等。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天书。 他小心地用这个时代的笔墨,在另一叠纸上重新抄录关键部分,但替换了所有敏感术语,用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类的玄学词汇包装,同时设计了一套只有他和林暖暖能看懂的密语符号系统。 这是最后的退路——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必须放弃一切逃亡的地步,这些知识将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唯一资本。 林暖暖在照顾胡璃的间隙,也开始悄悄收拾细软。 金银分了几处藏匿,重要的首饰和那枚三皇子玉佩贴身携带,几套便于行动的朴素衣物打包成随时可以拎走的小包裹。 她做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抹忧色,始终挥之不去。 胡璃的状态,却在这一天午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长时间昏睡,而是频繁地醒来,瞳孔有些涣散,似乎在艰难地凝聚着什么。 她常常不安地转动头颅,望向北方——建康城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焦虑的呜咽,原本就微弱的灵光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林暖暖最先察觉到异常。 她坐在软垫旁,轻轻抚摸着胡璃的脊背,试图安抚她的不安,却收效甚微。 “知行,”林暖暖抬头,看向书桌后的程知行,声音里带着担忧,“胡璃她……好像很焦躁。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 程知行放下笔,走到内室,蹲下身仔细观察胡璃。 确实不对劲。 胡璃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寒冷,而是一种类似心悸的生理反应。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点,却又似乎在拼命地想要锁定什么,瞳孔深处,那一点微弱的银芒挣扎着闪烁,仿佛风中残烛。 是观星阁的威胁逼近了? 还是司徒玄的试探已经开始? 程知行眉头紧锁。 胡璃的灵觉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提前感知超凡威胁的倚仗,如果她的状态持续恶化,他们就真的成了瞎子。 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摸她的头,给予一些安慰。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胡璃额头的瞬间—— 异变陡生! 胡璃的双眼猛然瞪大,瞳孔深处那点银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华! 这光芒并非实体,却直直刺入程知行的双眼,涌入他的脑海! “嗡——!” 程知行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眼前一黑,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混乱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更加原始、更加直接的意念冲击! 他“看”到了——无尽的黑暗虚空,冰冷的星光,一颗颗巨大的星辰按照诡异的轨迹运转,勾勒出毁灭与禁锢的图景……那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阵法! 他“听”到了——尖锐的、非人的嘶鸣,混杂着星辰运转的轰鸣,还有无数生灵在阵法中湮灭时绝望的哀嚎……那是邪恶到极致的献祭! 他“感受”到了——一种冰冷、贪婪、如同深渊般想要吞噬一切的意志,牢牢锁定了南方某处……那意志的中心,是一个模糊的玄色身影,立于星空之下,漠然俯视! 剧烈的头痛袭来,程知行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要被这些狂暴的意念撕碎。 “知行!”林暖暖惊呼一声,想要扶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却坚决地推开。 是胡璃。 她眼中的银芒已经炽烈到近乎燃烧,整个小小的身躯因为过度透支而剧烈颤抖,雪白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枯槁。 但她死死盯着程知行,那股意念的洪流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集中、更加清晰地灌入! 她在燃烧自己残存的本源灵蕴,只为完成这一次沟通! 混乱的意念洪流开始有序,破碎的画面开始拼接,尖锐的嘶鸣化为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的心念之声,直接在程知行灵魂深处响起: 【司徒……玄……】 【观星阁主……法力高强……尤擅……阵道……星算……不可……正面抗衡……】 【其心……已叛……】 【北……魏……勾结……】 【目的……断……南朝龙脉……毁……地脉灵穴……】 【紫金山……灵穴……乃……关键……之一……封印……为其……手笔……】 【他……在……找我……青丘血脉……是……钥匙……也是……祭品……】 【快……走……或……寻……强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心念之声到这里,已经虚弱不堪,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最后几个字,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深切的担忧,微弱却清晰地烙印在程知行意识中: 【保重……知行……暖暖……】 银芒骤然熄灭。 胡璃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灰败。 她浑身一软,瘫倒在软垫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随时会消散。 原本光滑润泽的雪白毛发,此刻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几缕枯黄。 “胡璃!”林暖暖哭喊着扑过去,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到那小小的身体冰冷而僵硬,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程知行踉跄后退两步,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些惊心动魄的意念碎片。 他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从剧烈的精神冲击中清醒过来,看向林暖暖怀中气息奄奄的胡璃,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只为传递出这些信息。 而信息的份量,重如千钧。 司徒玄……观星阁主……法力高强,擅长阵法和星象卜算。 叛国……与北魏勾结。 目的——破坏南朝龙脉,摧毁地脉灵穴。 紫金山灵穴,正是关键目标之一,封印就是他的手笔。 而他寻找青丘血脉,是因为那是“钥匙”,也是“祭品”。 钥匙,是打开灵穴封印的钥匙? 祭品,是为了某种邪恶仪式的祭品? 胡璃不惜燃烧本源灵蕴传递的警告:不可正面抗衡,快走,或寻强援。 程知行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 再次睁眼时,眼中的震惊和痛惜已被一种极致的冷静取代。 情报,这就是最核心、最关键的情报! 之前所有的猜测、推演,此刻都有了确凿的答案。 敌人的身份、实力、动机、目标,全部清晰。 司徒玄不是简单的贪官污吏,他是试图倾覆一朝国运、与敌国勾结的叛国者! 他图谋的,是整个南朝的根基! 而他们,因为胡璃的存在,因为紫金山之行,已经无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足以颠覆王朝的巨大阴谋之中。 危险,比预想的还要恐怖千百倍! 但机会,同样也隐藏在绝境之中。 司徒玄的阴谋,一旦暴露,就是万劫不复。 而他们,恰好处在这个阴谋的关键节点上——他们掌握着关键的“钥匙”(胡璃),知道阴谋的一部分(灵穴封印),并且……刚刚得到了来自皇子层面的、对司徒玄的警惕信号(三皇子的警告)。 他们不再是简单的被追杀者。 他们手上,握着可能扳倒一个权倾朝野的阁老的秘密! 当然,这秘密也是催命符。 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程知行走到林暖暖身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胡璃枯槁的毛发,声音低沉而坚定:“暖暖,别哭。胡璃拼命告诉我们这些,不是让我们绝望的。” 林暖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她把最重要的牌,塞到了我们手里。”程知行看着胡璃,眼神复杂,“现在,我们知道敌人是谁,想干什么,甚至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接下来,就看我们怎么打这副牌了。” 他站起身,目光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座巍峨的皇城,看到观星阁深处的玄衣身影。 “走?现在不能走了。”他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昏迷的胡璃承诺,“走了,就真的成了丧家之犬,成了他随时可以追杀的猎物。而且,母亲的因果,还要靠灵穴来解。” “我们要留下。不仅要留下,还要主动出击。” “不过,不是用蛮力。”他转身,看向桌上那些刚刚整理好的、用密语包装的“天书”,眼中闪烁着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芒。 “我们要用他知道、却看不起的东西——‘奇技淫巧’,还有……他绝对想不到的‘证据’,来跟他下一盘棋。” 他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全新的白纸,拿起笔。 “第一步,”他笔下流畅地勾勒出南华郡城与建康之间的山川地形,“我们必须让三皇子,真正‘看见’我们。看见我们的价值,也看见……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 胡璃用几乎陨落的代价,点亮了黑暗中的第一盏灯。 现在,轮到他们,沿着这微光,走出一条生路了。 (第115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祸水东引之计 胡璃陷入深度昏迷后的第二天,小院的书房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凝重气氛。 程知行、林暖暖、柳潇潇三人围坐在桌前,中间摊开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胡璃被安放在书房内室最柔软的垫子上,身上盖着林暖暖用自己的披风改的小毯子,呼吸微弱但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情况就是这样。”程知行声音低沉,将胡璃以巨大代价传递出的信息,以及自己后续的分析,尽可能清晰地向柳潇潇复述了一遍。 他隐去了三皇子示警的具体方式,只说是通过可靠渠道确认了司徒玄的关注。 柳潇潇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茶杯,指节发白,脸上惯常的精明和从容第一次被一种近乎苍白的震惊取代。 她不是林暖暖那样纯粹的温柔性子,更明白“叛国”、“毁龙脉”、“敌国勾结”这些字眼背后,意味着何等恐怖的漩涡。 “所以,”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干,“我们不是不小心惹了一个权贵,而是……撞破了一个足以诛九族、颠覆一朝江山的阴谋?而阴谋的主使者,是南朝最神秘、权势最煊赫的观星阁主?” “目前看来,是的。”程知行点头,“胡璃的意念传递虽然破碎,但核心信息不会错。紫金山灵穴的封印是司徒玄的手笔,他的目的就是破坏南朝的灵脉根基。而他能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必然在朝中有庞大的势力和掩护,甚至……可能不止他一人。” 柳潇潇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观星阁,甚至朝廷里,还有他的同党?” “叛国之事,绝非一人可成。”程知行手指敲击着桌面,“尤其涉及龙脉地气这种国之根本,需要大量的资源、人手,以及对各地灵脉的长期监测和精准破坏。司徒玄是核心,但他绝不是唯一。”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阳光很好,但三人都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那……我们怎么办?”林暖暖轻声问道,目光担忧地望向内室,“胡璃拼了命告诉我们这些,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当然不能。”程知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司徒玄现在只是试探,一旦他确认胡璃的身份和价值,确认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下一次来的,就绝不会是一个能被小把戏吓退的低阶弟子了。” “那你的意思是?”柳潇潇看向他,眼神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和锐利。 她毕竟是那个能在陌生世界白手起家、迅速构建商业网络的女人,最初的震惊过后,求生的本能和算计的本性开始占据上风。 程知行将桌上的几张纸推到中间,上面是他用炭笔勾画的简单关系图和行动计划要点。 “硬碰硬,我们没有丝毫胜算。司徒玄是修行界顶尖的人物,观星阁势力盘根错节。我们三个,加上昏迷的胡璃,连他麾下一个稍微厉害点的执事都对付不了。”他冷静地分析,“所以,我们不能自己动手。” “借刀杀人?”柳潇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准确说,是祸水东引。”程知行指向纸张中心写着的“司徒玄”三个字,画了一个圈,“司徒玄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不是他个人的法力,而是他观星阁主的官方身份,是他深得皇帝信任的地位,是他隐藏在‘为国观星’这层外衣下的庞大势力和信息网。”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层外衣上,撕开一道口子。让该看到的人看到,这件外衣下面,到底是忠肝义胆,还是狼子野心。” 柳潇潇若有所思:“你想……把他叛国的嫌疑,捅出去?捅给谁?三皇子?” “三皇子是一个选择,但不够。”程知行摇头,“一则,我们与他并无深交,不足以让他完全相信我们,更不足以让他冒着与司徒玄正面冲突的风险,为我们出头。二则,就算他信了,以他目前的地位和实力,也未必能扳倒司徒玄,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接把证据交给某个人,而是……制造一种‘氛围’,一种让怀疑的种子在特定圈子里自然发芽、蔓延的氛围。当怀疑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有足够分量的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或立场,去调查、去对峙。” 柳潇潇眼睛一亮:“我懂了。你想让我……散播消息?” “对。”程知行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利用你的社交网络,你接触的那些贵妇、文人、商人。他们或许没有实权,但他们是消息流动最快的管道,也是舆论形成的土壤。” 他抽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几条模糊但指向性明确的“流言”雏形: “其一,北疆近年天灾频繁,收成不佳,但北魏骑兵却屡屡寇边,军械精良,补给充足,其财源来路可疑……或有南朝内应暗中资敌。” “其二,观星阁近年耗费国库巨资,于各地兴建‘观星台’,美其名曰‘监测天象,护佑国运’,然多位致仕老臣私下议论,其所选位置,多与古书记载之‘地脉节点’重合,用途恐非单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三,司徒阁主法力通玄,却常年深居简出,偶有北方商贾携重礼秘密拜会,所谈之事,讳莫如深。” “其四,紫金山乃金陵龙脉余支,近日有山民传闻,夜间偶见异光冲霄,伴有金铁交鸣之幻听,疑有高人于彼处施法动土,扰动地气。” 每一条流言,都半真半假,似是而非。 没有直接指控司徒玄叛国,但字字句句,都将疑点引向观星阁,引向北方,引向地脉灵穴。 “这些消息,不能从我们嘴里直接说出来。”程知行叮嘱,“你要做的,是在茶会、诗社、甚至是选购首饰衣料时,‘无意间’提起从某个‘远房亲戚’、‘行商故旧’那里听来的‘趣闻’或‘担忧’。语气要平常,甚至带点将信将疑,重点在于抛出话题,让他人去联想,去传播,去添油加醋。” 柳潇潇仔细看着那几条流言,迅速理解了其中的精妙之处。 这些消息足够劲爆,能引起广泛兴趣和私下讨论,但又没有确凿证据,不至于立刻引来官府的追查。 更重要的是,它们像一颗颗种子,被撒在不同圈层,却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当这些分散的流言最终在某个层面汇聚时,产生的联想和怀疑,将是惊人的。 “我明白怎么做了。”柳潇潇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商人重利,更重情报。那些贵妇们闲来无事,最爱打听和传播这些似真似假的秘闻。文人们清高,却也好议国是,对‘奸佞误国’‘勾结外敌’这类话题最为敏感。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和人选,让这些话,‘自然而然’地流传出去。” “要小心。”林暖暖忍不住提醒,“你自己千万不能牵扯进去,也不要固定和某个人说。最好是‘听来的’,而且是辗转了好几手的消息。” “放心。”柳潇潇嫣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惯有的精明和一丝冒险的兴奋,“论起怎么说话才能让人相信又抓不住把柄,我可是行家。更何况,我说的这些,哪句不是‘可能’‘听说’‘疑似’?都是闲聊罢了。” 程知行点点头,对柳潇潇的执行力,他还是有信心的。 “散播流言只是第一步,目的是制造压力和疑云,逼迫司徒玄有所反应,或者让朝廷中对他早有不满的人,抓住由头。”程知行总结道,“与此同时,我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林暖暖问。 “准备一份‘礼物’。”程知行看向内室的方向,眼神深邃,“一份能够向三皇子证明,我们不仅知道危险来自何处,更知道这危险对于南朝意味着什么的‘礼物’。这份礼物,要在他因为流言而对观星阁产生更多疑虑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送到他面前。” “礼物是什么?”柳潇潇好奇。 程知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柜旁,取出一卷他这些日子绘制的南华郡及周边山川地势图,缓缓展开。 他的手指,点在了紫金山的位置。 “一份关于紫金山‘地气异常’与‘潜在风险’的……技术分析报告。”他缓缓说道,“用他们能听懂的风水龙脉之说包装,但内核,是关于能量节点被非法禁锢、可能引发区域性地质或气象灾害的‘推演’。” “我们要让三皇子觉得,我们不是危言耸听的告密者,而是发现了重大隐患、有心报国却遭人威胁的‘技术人才’。” 祸水东引,是制造混乱,转移压力。 而这份“礼物”,则是投石问路,更是展示价值。 两条线并行,一暗一明,一虚一实。 棋局,已然摆开。 接下来,就看执子之人,如何落子了。 (第116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谣言的力量 南华郡城的贵妇圈,近来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的谈资。 城西李御史家的赏菊宴上,几位衣着华美的夫人正围坐在水榭中,品着香茗,闲话家常。 话题不知怎的,从最新的衣料款式,转到了北疆战事。 “……听说北边今年又遭了雹灾,草场枯了大半。”一位圆脸的张夫人叹了口气,她是粮商之妻,消息向来灵通,“可怪的是,那北魏的骑兵,今秋犯边反倒比往年更凶了,抢掠的规模也大。我家老爷从北边行商回来的伙计说,瞧见那些北魏骑兵的鞍鞯、箭镞,可都不是粗制滥造的玩意儿,耗费不小呢。” “哟,这倒是奇了。”旁边一位夫家是户部小官的赵夫人接口道,“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哪来的银钱置办这些?莫非……挖着金矿了?” 柳潇潇今日也受邀在列,她穿着一身淡雅的秋香色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玉簪,闻言轻轻放下茶盏,用团扇半掩着面,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金矿倒未必。不过我前些日子,倒是听一位从北边贩皮货回来的远房表兄提过一句闲话,也不知真假。” 几位夫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 柳潇潇状似不经意地继续说:“他说啊,在北疆最大的互市‘黑水集’,曾见过几个做南朝绸缎、茶叶生意的老面孔,私下里和北魏那边几个戴着皮帽、不像寻常商贾的人碰头,交易的不是货物,而是一箱箱贴着封条、沉甸甸的箱子。当时天色晚,他也没看清,只当是大宗买卖。”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可后来想想又觉得怪,若是正经买卖,何须鬼鬼祟祟,又何必在那种鱼龙混杂之地?” 水榭里安静了一瞬。 几位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说话,但某种心照不宣的猜测,已然在沉默中滋生。 资敌?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么大的能量? 另一处,城南的“墨香”诗社。 这里是郡城文人才子们每月聚会、吟诗作对、议论时事的场所。 今日诗社的主题本是“秋思”,但几轮诗文过后,话题渐渐偏向了时政。 一位年约三十、面容清癯的青衫文士,是诗社中公认的博学之人,曾游历四方。 他捋着短须,沉吟道:“近日读《地舆志》,偶有所感。我朝立国以来,为测天象、定农时,于各州府要地兴建观星台,本是利国利民之举。然诸君可曾留意,近年来新建之观星台,选址似乎……颇有深意。” “哦?刘兄有何高见?”立刻有人追问。 青衫文士取出一张自己手绘的简易舆图,指着上面标记的几个点:“诸位请看,这是近年有记载的新建观星台所在。江宁府西郊龙首山,湖州府北雁荡峰,还有我南华郡西北的栖霞岭……这些地方,若对照古籍《山河脉略》所载,似乎皆与地脉交汇之‘节点’相合。” 座中不乏读过杂书的,闻言纷纷蹙眉。 “《山河脉略》?那不是前朝风水大家所着,专论地气龙脉之书么?观星台选址,为何要合地脉节点?”一位年轻举子疑惑道。 “这便是蹊跷之处。”青衫文士摇头,“观测天象,重在开阔无遮,地势高爽即可。何须特意寻那虚无缥缈的地脉节点?耗费巨资,劳民伤财,其真实目的,着实令人费解啊。” 这时,坐在角落的柳潇潇——她是诗社极少数的女客之一,因“琉璃仙露”和几首颇得巧思的诗作而受社长邀请——轻声插话道:“小女子不懂这些国事地理,只是前日去城郊栖霞岭上香,听寺中老僧闲谈,说起那新建的观星台,夜间常有异光流转,偶尔还能听到地下似有闷响,僧人们都说是‘地龙翻身’的前兆,心下不安呢。” 她的话,为青衫文士的“深意说”,添上了一层更具体、也更令人不安的注脚。 观星台,地脉节点,异响异光…… 这些词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读书人脊背发凉的联想——动摇地气,伤及国本! 而此刻的柳潇潇,刚刚从一家专卖海外奇珍的“宝异斋”出来。 她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知道她是“琉璃仙露”的主人,格外殷勤。 “柳姑娘,您上次问的那支‘雪参’,小店真没货了。那玩意儿只长在极北苦寒之地的悬崖上,一年也收不来几支,都让……”掌柜的压低了声音,“都让观星阁那位大人物府上的人提前订走了。不光是雪参,好些产自北边的珍贵药材、矿石,只要稍特别些的,那边都有人长期收。” 柳潇潇面露讶色:“观星阁?他们要这些做什么?炼丹?” 掌柜的讪笑:“那等仙家之事,小人哪敢打听。不过说来也怪,收东西的虽说是阁里的人,但接头的好几次,都是操着北方口音、做皮货生意的生面孔。银钱给得爽快,就是不爱说话。” 柳潇潇买了些其他香料,临走时仿佛随口感慨:“司徒阁主真是心系修行,广纳四方灵材啊。只是这北方来的商贾……如今边境不太平,往来还是要当心些才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掌柜的连连称是,这话却像颗种子,留在了心里。 流言如风,无孔不入。 它们从茶会的水榭,飘向诗社的雅集;从贵妇的私语,流入商贾的交谈;从对北疆战事的疑惑,延伸到观星台选址的蹊跷,再到某些人物与北方神秘的往来…… 每一条都模糊,每一条都带着“听说”“或许”“可能”的保护色。 没有人能指出是谁第一个说的,也没有人能拿出确凿的证据。 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隐约的、弥漫在特定阶层空气中的疑云。 疑云最先惊动的,是那些嗅觉敏锐的言官和朝中派系斗争的参与者。 数日后,建康城,朝会。 本该是讨论秋税收缴和河道疏浚的日常议题,氛围却有些微妙地滞涩。 几位御史台官员,几次欲言又止,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文官队列前方,那个始终闭目养神、仿佛超然物外的玄色身影——观星阁主司徒玄。 终于,一位姓王的御史,出列奏道:“陛下,臣近日听闻市井传言,有北地商贾,借互市之便,频繁接触我朝某些……人员,行踪诡秘,交易非常。虽无实据,然边境多事之秋,此等传言恐非空穴来风,有伤国体,亦易惑乱人心。臣请旨,彻查边市往来,以正视听,杜奸邪。” 皇帝高坐龙椅,面容隐在冕旒之后,看不清神色,只淡淡“嗯”了一声:“此事,交由有司查问。” 紧接着,又一位御史出列,话题却转了方向:“陛下,臣亦有本奏。近年来,观星阁于各地兴建楼台,耗资颇巨。然据地方奏报,部分观星台选址偏僻,耗费民力,于农时观测却未见显效。更有甚者,选址疑似牵动地气,引发民间不安流言。臣以为,营造之事,当以实用、节俭为本,是否应暂缓此类工程,详加勘核?” 这一次,朝堂上安静了一瞬。 许多目光,隐晦地投向了司徒玄。 司徒玄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扫过出言的御史,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仿佛怜悯蝼蚁般的笑意。 他出列,对着御座微微一揖,声音平稳无波: “陛下,观测天象,推演历法,关乎国运农时,乃臣分内之职。选址皆依古法星图,力求精准,些许耗费,是为千秋计。至于地气之说,乃无知乡野谣传,臣自会令人澄清,不必挂怀。” 他的话滴水不漏,将质疑轻飘飘地推给了“古法”和“谣传”。 皇帝沉默片刻,开口道:“司徒爱卿劳苦功高,朕自知之。营造之事,确需谨慎,着工部会同观星阁,对新建台基详加复核,务求稳妥。至于边市流言,刑部与枢密院协同细查,不得冤枉,亦不可纵容。” 没有训斥,没有支持,只有不偏不倚的安排。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心中,已悄然种下了一颗名为“疑虑”的种子。 而对司徒玄不满或属于其他派系的官员,则从中嗅到了一丝可以借题发挥的气息。 朝会散了。 司徒玄缓步走出大殿,玄色锦袍在秋阳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脸上那丝淡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 “查。”他对着身旁如影随形的一名亲随低声吩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南华郡城,程知行。还有……近日朝中与市井流言的源头。” “是。”亲随无声退下。 司徒玄抬眼,望向南方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与千里距离,落在那座江南郡城的小院之中。 小虫子,不仅会躲,还会咬人了。 而且咬的位置,还挺准。 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游戏,似乎变得有趣一点点了。 南华郡城,小院书房。 柳潇潇将近日的“成果”低声汇报给程知行。 程知行仔细听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脑中快速分析着朝堂上可能发生的博弈。 “流言已经起了作用。”他得出结论,“虽然没能直接伤到司徒玄,但已经成功引起了皇帝和其他势力的注意。他现在,至少要多花一份心思来应付朝堂上的猜疑和调查,无形中分散了精力,也给了我们更多时间。” “接下来呢?”柳潇潇问,“继续加柴火?” “不。”程知行摇头,“过犹不及。同样的手段用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我们自己,也会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构陷。流言的火已经点起来,让它自己烧一会儿。” 他看向桌上已经接近完成的“礼物”——那份关于紫金山地气异常的“技术分析报告”。 “现在,是送出这份礼物的时候了。”他眼中光芒闪动,“趁着他被流言所扰,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 谣言是虚招,是迷雾。 而这份“礼物”,才是实锤,是投向三皇子,也是投向这潭浑水的,第一块真正有分量的石头。 水花能溅多高,就看这块石头的落点了。 (第117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司徒玄的反击:构陷 谣言如野火般在京畿与南华郡等地悄然蔓延的第七日,一份由建康城八百里加急发出的密报,被送到了南华郡守的案头。 郡守姓吴,是个谨小慎微、惯于看风向的官僚。 他拆开火漆封缄的公文,只看了几行,额头上便渗出细密的冷汗。 公文措辞严厉,指称南华郡治下有人“借奇技淫巧,行妖术敛财”,“交结宗室,蛊惑皇子”,“更疑似窥探国家秘要,图谋不轨”。 虽未直接点名,但文中提及的“琉璃仙露”、“制盐新法”、“程姓匠人”等字眼,无疑将矛头直指近来风头正盛的程知行。 更让吴郡守心惊的是,公文的末尾,附有一份盖着御史台大印的弹劾奏章副本,以及一道来自观星阁的“协查咨文”。 奏章中,御史的用词极为犀利,将程知行描绘成一个“以妖物惑众、聚敛巨万、意图攀附皇子以自重、甚或窥伺观星禁地”的好佞之徒,请求朝廷“即刻锁拿,严加勘问,以正国法”。 而观星阁的咨文则显得“公事公办”,只称近日察觉南方有“异气”与“窥探”之象,经初步查证,线索指向南华郡程某,请地方官府“依法协查,以防奸人损及国本”。 三份文件,来自两个看似独立的衙门——监察百官的御史台,与神秘超然的观星阁。 但几乎同时抵达,指向同一人,要求同一事。 其中的意味,吴郡守宦海沉浮二十载,岂能不懂? 这是京城里的大人物要动这个人了。 而且,是雷霆万钧、不留余地的手段。 借“妖术敛财”——“琉璃仙露”效果神奇,来源不明,此罪可大可小,若坐实“妖术”,便是死罪。 “蛊惑皇子”——三皇子确曾接见程知行并赐玉佩,此事稍加扭曲,便是攀附宗室、图谋不轨的铁证。 足以让三皇子为了避嫌,也不敢明着回护。 “窥探皇家禁地”——观星阁的指控最为致命。 观星阁直属皇室,其驻地、其观测,皆为机密。 这个罪名一旦扣上,就直接上升到了危害国家安全的层面,地方官府根本无权细查,只能配合锁人。 三管齐下,罪名层层加码,几乎封死了所有常规的辩白和转圜空间。 这不仅仅是抓捕,这是要将程知行及其同党,彻底钉死在罪囚的柱子上,永无翻身之日。 吴郡守擦着汗,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 他并不关心程知行是否真的罪大恶极,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官帽。 一边是来自京城、明显有阁老级别背景的强力指令;另一边……程知行似乎与三皇子有旧,但三皇子如今远在京畿,且面对这种涉及“蛊惑”的指控,恐怕自身也要避嫌。 权衡利弊,几乎不需要犹豫。 “来人!”吴郡守终于停下脚步,沉声唤来衙役班头,“点齐二十名精干差役,持本官手令,前往桂花巷,将匠人程知行及其一应同党,锁拿归案!注意,其住处细细搜查,所有可疑物品、书册,一概封存带回!” “大人,那程知行毕竟是三皇子……”班头有些迟疑。 “正是为了三皇子清誉,才更要查个水落石出!”吴郡守板起脸,义正辞严,“速去!若有反抗,可酌情处置!” “是!” 与此同时,桂花巷小院。 程知行刚刚完成那份关于紫金山地气异常的“分析报告”最后的润色。 报告以风水堪舆之言包装,大量引用了这个时代能找到的地理志、杂家笔记,但核心是通过对紫金山地形、水系、近年来局部气候异常(这部分数据来自他穿越后对地方志和老人询问的整理)的分析,“推演”出该区域地气被“外力禁锢”,可能引发山体不稳、地下水脉紊乱等“灾异”。 报告写得很“像”这个时代有见识的学者或风水师的作品,但内里的逻辑链条和数据支撑,远超时代。 这是他准备送给三皇子的“敲门砖”,既要展现价值,又要将“灵穴被封印”这个事实,以对方能理解且感兴趣的方式呈现出来。 柳潇潇从外面匆匆回来,脸色比往日凝重许多。 她今日去了几家相熟的商铺,原本是想再不经意地“漏”点关于边境商贾与观星阁药材往来的模糊信息,却意外从一位消息灵通的绸缎商那里,听到了一个让她心惊的消息。 “知行,”她顾不上寒暄,压低了声音,“我刚听说,京城御史台好像有人上了折子,弹劾……弹劾南华郡有人‘借妖术敛财,蛊惑皇子’。” 程知行执笔的手一顿,抬起头:“消息可靠?具体内容知道吗?” “那商人也是听京城来的客商酒后说的,语焉不详,但提到了‘琉璃仙露’和‘程姓’。”柳潇潇语速很快,“我觉着不对劲,特意绕去府衙附近转了转,看到衙役班头带着好几个人匆匆进去,气氛不太对。” 程知行放下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来了。 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直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是暗杀,不是恐吓,而是最正统、也最难以抗拒的官方碾压。 利用权力机器,罗织罪名,光明正大地来拿人。 “妖术敛财……蛊惑皇子……”他低声重复,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真是好罪名。半真半假,最难辩驳。” 琉璃仙露效果神奇,在不知科学原理的人看来,与“妖术”何异? 他们确实因琉璃仙露得了三皇子青眼,赐下玉佩,这不是“交结宗室”是什么? “还有,”柳潇潇补充道,声音有些发颤,“那商人隐约还听到一句,说什么‘窥探禁地’……会不会是指紫金山,或者……观星阁?” 程知行心下一沉。 看来司徒玄的反击,是组合拳。 前两个罪名是铺垫,败坏名声,切断他与三皇子可能的明面联系。 最后一个“窥探禁地”,才是杀招,直接引向观星阁的职权范围,将他置于危害“国本”的境地,让地方官府都不敢轻易置喙。 “他们是要用官府的刀,来杀人。”林暖暖从内室走出,显然也听到了,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出乎意料地镇定,“我们怎么办?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程知行看了一眼内室依旧昏迷的胡璃,摇了摇头:“走不了了。带着胡璃,我们出不了城。而且,一旦被扣上逃犯的罪名,就真的万劫不复,连三皇子那边也彻底没了转圜余地。” 他站起身,快速走到窗边,侧耳倾听巷子里的动静。 远处,似乎隐隐传来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甲片摩擦的轻微声响。 “他们快到了。”程知行转身,语速极快但清晰地下令,“暖暖,立刻将胡璃用厚毯裹好,移到书房书架后的暗格里(那是他之前改造房子时预留的,本用于存放重要物品)。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潇潇,将所有账目、往来书信,尤其是与北方或观星阁可能沾边的任何文字记录,全部烧掉。灰烬处理干净。金银细软,分几处藏好,贴身只留少量。” “我?”柳潇潇问。 “你留在外面。”程知行看着她,“你是女子,又是‘琉璃仙露’明面上的经营者之一。他们抓我,未必会立刻动你。你要做的是,在我们被带走后,立刻动用你所有的人脉和渠道,做三件事。” “第一,散播消息,就说程知行因制出‘琉璃仙露’、‘新盐法’等利民之物,触及某些权贵利益,遭构陷下狱。记住,只喊冤,不提观星阁,更不提叛国。” “第二,想办法给三皇子递消息,不必求救,只陈述事实:程知行突遭御史弹劾,罪名骇人,已被郡守衙门锁拿。将他赐予的玉佩……亮给某些关键人物看,但不要说是求救,只说‘物归原主,以免牵连殿下清誉’。” “第三,”程知行深吸一口气,“如果……如果我真的被定罪,或长时间没有消息,你想办法离开南华郡,去安全的地方。” “知行!”林暖暖和柳潇潇同时低呼。 “别争了,没时间了。”程知行斩钉截铁,“按我说的做。记住,他们抓我,是因为我‘有价值’,无论是作为扳倒某些人的棋子,还是为了胡璃。只要我活着,胡璃的秘密不完全暴露,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走到书桌前,将那份刚刚完成的、关于紫金山地气的分析报告,迅速卷起,塞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防水的竹筒中,然后转身,走到院角那棵老桂花树下,三两下挖开一个浅坑,将竹筒埋入,覆上土,又撒上些落叶伪装。 做完这一切,巷口传来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伴随着衙役粗鲁的呼喝和邻居惊疑的关门声。 程知行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到院门前,平静地打开了门闩。 门外,二十名持刀挎棍的衙役已然列队,为首的班头手按刀柄,面色冷峻。 周围的邻居门窗紧闭,只有缝隙后隐约的好奇或惊恐的目光。 “可是匠人程知行?”班头喝道。 “正是。”程知行拱手,不卑不亢。 “有人告你借妖术敛财,蛊惑皇子,窥探禁地!奉郡守大人令,锁拿你等归案查办!左右,拿下!”班头一挥手。 几名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上,抖开铁链。 程知行没有反抗,任由冰冷的铁链锁住手腕。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厢房门边、脸色苍白的柳潇潇,对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被衙役推搡着,带离了小院。 院门被粗暴地关上,贴上封条。 一场来自权力高层的碾压,以最“合法”、最无可辩驳的方式,降临了。 棋局之上,执白子的那一方,似乎已被逼入绝境。 (第118章 收) 喜欢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请大家收藏:()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