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里有你》 第756章 回旋的港湾 李秀兰又一次在视频通话里对着大儿子王强喋喋不休,皱纹密布的脸上写满了愤懑。 “……你现在是眼里只有你那个媳妇,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离了一次还不够,非得再跳回那个火坑!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离了那几年,咱娘儿俩带着昊昊过得多清净,你一复婚,全变了!” 屏幕这头,王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妈,小雅是昊昊的亲妈,我们一家人现在过得挺好,您能不能……” “好什么好!”李秀兰拔高嗓门,“当初要不是她那个倔脾气,能闹到离婚?现在装什么贤妻良母!我看她就是看昊昊大了,好带了,想来摘现成的桃子!” 在一旁安静玩拼图的六岁男孩昊昊,听到奶奶尖锐的声音,小身子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默默把一块拼图按得更紧了些。 这一幕,恰好被来给姐姐李秀兰送自腌咸菜的妹妹李秀梅看在眼里。她没作声,轻轻放下袋子就走了。回到家,她忍不住对女儿赵琳感叹:“你大姨也是,阿强好不容易复婚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她非得不依不饶的。” 赵琳正给自己两岁的儿子喂辅食,头也没抬,语气带着惯常的犀利:“妈,您可别跟着我大姨学。我哥和我嫂子破镜重圆,说明人家有感情,也肯为对方改变。这是好事,怎么到大姨嘴里就十恶不赦了?非得我哥打一辈子光棍,或者找个完全听她摆布的,她才满意?” 李秀梅被女儿噎了一下,讪讪道:“我这不是看你大姨一个人带那几年孩子不容易嘛……” “不容易就能当着昊昊的面骂他亲妈是‘混蛋妈’?”赵琳放下辅食碗,目光锐利地看向母亲,“妈,将心比心,我也是别人家的儿媳妇,要是哪天我跟赵明有点矛盾,您希望赵明不分青红皂白,只跟他妈一条心,合起伙来对付我吗?” 李秀梅一时语塞,嘟囔着:“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赵琳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劝诫,“妈,我哥我嫂子好,昊昊有亲爹亲妈疼,比什么都强。你们老一辈非要把这个家搅得鸡飞狗跳才安心吗?离婚的时候骂,复婚了还骂,合着怎么着都不行?我看啊,有些婆婆,打心眼里就不愿意儿子跟媳妇太和睦,仿佛媳妇抢走了她儿子似的。” 赵琳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李秀梅的心湖,漾开了圈圈涟漪。她想起姐姐李秀兰在王强离婚那几年的状态,虽然嘴上骂着前儿媳,但里里外外一把抓,掌管着儿子的工资卡,决定着孙子上哪所幼儿园,每天给儿子做饭洗衣,那种“被需要”的充实感,确实让她精神焕发。而王强复婚后,这种掌控感明显减弱了,也难怪她如此失落。 王强和苏小雅的婚姻,的确走过一段弯路。 七年前,两人因工作相识相爱,迅速步入婚姻殿堂。起初是甜蜜的,但随着昊昊的出生,生活的琐碎和压力的增大,两个来自不同家庭、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开始频频争吵。苏小雅理性独立,做事讲究计划和效率;王强则有些大男子主义,且习惯了被母亲照顾,对家庭责任分担不足。而李秀兰,作为婆婆,总是有意无意地介入小两口的生活,用她自己的方式“指导”甚至干涉,偏袒儿子,指责媳妇。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积累的矛盾总爆发,年轻气盛的两人选择了离婚。昊昊当时才三岁,抚养权判给了王强。 离婚后的日子,王强带着昊昊住回了父母家。李秀兰理所当然地接管了照顾孙子的重任。那几年,她辛苦吗?毋庸置疑。但她也从中获得了极大的权威感和存在感。她会在王强下班后,事无巨细地汇报昊昊的一天;她会把昊昊的照片发满朋友圈,配文“奶奶的小宝贝”;她也会在昊昊调皮或不听话时,脱口而出:“跟你那个没良心的妈一个德行!” 这话,像冰冷的针,一次次扎在幼小的昊昊心上。他起初会哭着说“我妈妈不是混蛋”,后来,渐渐沉默了,只是那双酷似苏小雅的大眼睛里,会闪过与年龄不符的阴郁。 而分开的这几年,王强和苏小雅都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反思、成长。 王强独自带着孩子,才真正体会到当初苏小雅一边工作一边操持家务的艰辛,也意识到自己在婚姻中的缺位和母亲过度介入的问题。他看着儿子在缺乏母爱的环境里,变得越来越敏感内向,心里充满了愧疚。 苏小雅则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每当夜深人静,对儿子的思念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通过共同的朋友,悄悄关注着王强的变化,知道他开始学习做饭,知道他会主动参加昊昊的家长会……那个曾经有些幼稚和依赖的男人,似乎正在变得成熟、有担当。 转折点发生在昊昊一次重病住院。孩子在高烧迷糊中,不停地喊着“妈妈”。王强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心如刀绞,最终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 苏小雅几乎是飞奔到医院。看到瘦弱的儿子躺在病床上,她的眼泪瞬间决堤。那一刻,所有的怨怼和隔阂,在共同的担忧和爱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昊昊康复期间,苏小雅请了长假,和王强一起轮流照顾。朝夕相处中,他们冷静地回顾了过去的婚姻,坦诚地剖析了各自的问题。王强承认了自己曾经的疏忽和懦弱,苏小雅也反思了自己有时过于强势、缺乏沟通。为了给昊昊一个完整、健康的家,他们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慎重地选择了复婚。 复婚后的生活,并非一帆风顺,但两人都格外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缘分。 王强变得主动分担家务,下班准时回家陪伴妻儿,甚至在母亲再次对苏小雅指手画脚时,会站出来温和而坚定地制止:“妈,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让小雅决定就好。” 苏小雅也努力调整沟通方式,更加包容和理解,主动维系与婆家的关系,尽管这并不容易。她把更多的爱倾注在昊昊身上,努力弥补缺失的时光。昊昊的脸上,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这个重新拼凑的家,正慢慢找回温暖的模样。 然而,这一切在李秀兰眼中,却完全变了味。 她看到的是:儿子不再事事向她汇报,工资卡也拿回去了;孙子跟妈妈越来越亲,有时甚至会反驳她“我妈妈不是这样的”;那个她一直看不顺眼的儿媳,重新占据了“女主人”的位置。 她感到一种强烈的“权力”被剥夺感和情感上的失落。那个曾经依赖她的儿子,现在“一个心儿向着他那混蛋媳妇”。于是,抱怨、指责、诉苦,成了她与儿子通话,以及与妹妹李秀梅闲聊时的主要内容。 “离婚那几年多好,我们娘仨一条心……现在好了,又成了外人了……” “肯定是苏小雅挑唆的,不让昊昊跟我亲了……” “复婚复婚,我看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秀梅起初还会附和几句,但自从被女儿赵琳点醒后,她开始反思。她想起自己当年做媳妇时,也曾饱受婆婆的刁难,那时多么希望丈夫能站在自己这边。她试着劝姐姐:“姐,儿孙自有儿孙福,阿强和小雅好好过日子,昊昊有爸妈疼,咱就该知足了。你看琳琳说的也对,咱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 “你懂什么!”李秀兰粗暴地打断她,“你那女婿靠谱,我家阿强老实,被那女人拿捏得死死的!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辛苦带大的孙子,眼看就要不认我这个奶奶了!” 沟通无效,李秀梅也只能叹气。 家庭聚餐时,这种微妙的气氛更加明显。 李秀兰会故意提起王强离婚期间的趣事,强调那时的“和谐”;会在苏小雅给昊昊夹菜时,冷不丁说“昊昊不爱吃那个,以前都是我给他做……”;会在王强和苏小雅默契地对视时,沉下脸来。 一次,昊昊在玩玩具时不小心打碎了李秀兰的一个旧茶杯。孩子吓呆了,李秀兰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打:“你个讨债鬼!毛手毛脚随了谁!” 苏小雅下意识地把儿子护在身后。王强立刻上前拦住母亲:“妈,一个杯子而已,碎了就碎了,您别吓着孩子。” 李秀兰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儿子和儿媳,看着躲在妈妈身后、用陌生眼神看着自己的孙子,积压的怨气彻底爆发:“好啊!你们现在是一家三口,我是外人了!我走!我走行了吧!”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苏小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李秀兰,让她无法再向前一步。只见苏小雅一脸平静地直视着婆婆,眼神坚定而又充满诚意,但同时也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妈,”苏小雅轻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坚定,“我们一直都很清楚,这些年您照顾昊昊有多辛苦。这份恩情,我跟王强一直铭记在心。这次能够破镜重圆,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所以,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携手共度难关,努力经营好这个家。” 说到这里,苏小雅稍稍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至于昊昊嘛,他可是您的亲孙子啊!血浓于水,这种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断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始终都是咱们家里的一分子。只要有需要,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配合您照顾好孩子。因为,我们大家本来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呀!” 王强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母亲那略显瘦弱的肩膀,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定,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母亲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和安慰。他的眼神深邃而又真挚,透露出对母亲深深的敬爱之情,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无奈和坚持。 妈,您永远都是我的妈妈,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王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耳畔,让人感到无比舒适。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带着些许沉重,但是,小雅她也是我的妻子啊!而且,昊昊还是我们共同孕育的孩子呢。所以说,咱们这个家真的很需要您来支撑,可是......能不能麻烦您稍微尝试一下去接受我们如今这样的生活状态呀? 李秀兰看着儿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儿媳不再退让的眼神,再看看孙子怯生生又渴望团圆的目光,她张了张嘴,最终,那惯常的抱怨和咒骂没能说出口,只是颓然地坐了下来,默默流下了眼泪。那眼泪里,有委屈,有不甘,或许,也有一丝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无力。 那场风波后,李秀兰消停了许多。她依然会唠叨,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激烈地指责。她开始意识到,儿子的人生航道,终究要由他自己掌舵,而母亲的港湾,不应是束缚船只的锁链,而应是无论船只航行多远,都愿意回望的温暖灯塔。 王强和苏小雅也更加注意与老人的沟通,定期带着昊昊去看望她,让她感受到尊重与需要。 一天,赵琳带着孩子回娘家,笑着对李秀梅说:“妈,听说我大姨最近居然跟我嫂子请教怎么用智能手机拍视频了,说是想学拍昊昊。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李秀梅也笑了,感慨道:“老了老了,总算想明白点事儿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比什么都强。”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想,或许所有的婆婆都曾有过不愿儿子与媳妇太亲近的微妙心理,但那终究是走不出的执念。真正的爱,是学会得体地退出,是祝愿孩子的港湾风平浪静,哪怕那港湾的灯塔,不再只由自己一人点亮。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57章 被逐之门 林悦赶到闺蜜苏晴发来的定位地点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十二月的寒风刮得人脸生疼,街边的梧桐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在路灯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苏晴就蹲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门口,怀里抱着一个鼓囊囊的旅行包,身边还放着两个行李箱。她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缩成一团,像被遗弃在街边的小动物。 “晴晴!”林悦快步跑过去,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在苏晴身上,“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苏晴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上泪痕交错,嘴唇冻得发紫。看到林悦的一刹那,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悦悦...我的多多丢了...他们把它扔了...” 话没说完,苏晴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林悦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这个在职场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先上车,回家慢慢说。”林悦接过苏晴的行李箱,扶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车厢里的暖气渐渐驱散了寒冷,但苏晴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撕扯出来的。 “我找了整整六个小时...小区周边、公园、宠物收容所...到处都找遍了...婆婆就是不告诉我她把多多扔哪儿了...” “我实在受不了了,跟她大吵一架...她说这房子是她买的,不生孩子的女人没资格住...让我滚出去...” 林悦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早知道苏晴的婆婆一直对儿媳不生孩子的决定耿耿于怀,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陈浩呢?他就这么看着你被赶出来?”林悦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提到丈夫的名字,苏晴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说让我先出来冷静一下...等他妈气消了再说...” “冷静?这种时候让你冷静?”林悦气得差点闯了红灯,“你今晚就住我那儿,想住多久住多久。明天我陪你去报警,找狗的事不能耽搁。” 苏晴感激地看着林悦,泪水再次涌出:“悦悦,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车子驶入林悦居住的小区时,已经接近午夜。林悦帮苏晴把行李搬进公寓,为她准备了干净的毛巾和睡衣。 “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热杯牛奶。”林悦温柔地说,“今晚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苏晴点点头,抱着睡衣走进浴室。水流声响起后,林悦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宠物收容所和流浪动物救助站的信息。 她知道,对苏晴来说,丢失的多多不仅仅是宠物那么简单。 --- 三年前,苏晴和陈浩结婚前夕,两人曾有过一次严肃的谈话。那时苏晴刚被诊断出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医生说她自然受孕的几率很低,即使通过辅助生殖技术,过程也会很艰辛。 “我不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承受那么多痛苦。”苏晴当时对陈浩说,“我们可以领养孩子,或者就养宠物,过两人世界,不好吗?” 陈浩沉默了很久,最后握住了苏晴的手:“我娶的是你,不是你的生育能力。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为了表示诚意,陈浩甚至主动提出去做结扎手术,但被苏晴阻止了:“万一你以后改变主意呢?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最后他们达成了一个折中方案:先养一只狗,如果几年后两人都坚定不想要孩子,再考虑陈浩做结扎的事。 多多就是在那时候来到他们生活中的。那是一只金毛和拉布拉多的混血犬,棕黄色的毛发,眼睛明亮而温柔。苏晴第一次在救助站见到它时,它正安静地趴在角落,不吵不闹,只是用那双褐色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它叫多多,三岁了。”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介绍,“前主人因为搬家不能带它走,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月了。” 苏晴蹲下身,伸出手。多多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后轻轻舔了舔她的指尖。那一刻,苏晴就知道,就是它了。 多多很快适应了新家,它聪明、温顺,似乎能感知到苏晴情绪的变化。每当苏晴工作压力大时,它就会默默趴在她脚边;当她心情低落时,它会用鼻子轻轻拱她的手,直到她抚摸它为止。 苏晴把多多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她为它准备专门的食谱,每周带它去宠物公园玩耍,甚至为它开设了社交账号,记录它的成长点滴。而多多也回报以无条件的爱和忠诚。 结婚第一年,一切都很美好。陈浩对多多也不错,虽然不像苏晴那样投入全部感情,但也会在苏晴加班时记得喂狗遛狗。 变化是从婆婆王秀英搬来同住开始的。 陈浩的父亲早逝,王秀英独自将儿子拉扯大。婚后第二年,王秀英的老房子拆迁,她顺理成章地搬来和儿子儿媳同住。起初,王秀英对多多还算友善,偶尔还会逗它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秀英开始频繁提起孩子的话题。 “你看隔壁老李家的孙子,多可爱啊。”晚饭时,王秀英会不经意地说,“咱们家要是也有个孩子,该多热闹。” 苏晴总是笑着转移话题,陈浩也会帮腔:“妈,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有多多陪着您呢。” “狗怎么能跟孙子比?”王秀英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矛盾在一次家庭聚会后彻底爆发。那天,陈浩的表姐带着刚满月的儿子来串门,王秀英抱着婴儿舍不得放手,整个下午都笑得合不拢嘴。 客人离开后,王秀英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苏晴,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她坐在沙发上,声音冷硬,“你们结婚也两年了,该要个孩子了。我年纪大了,想抱孙子有错吗?” 苏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妈,我和陈浩结婚前就商量好了,我们决定不生孩子。” “不生孩子?”王秀英的音调陡然升高,“那结婚干什么?我儿子是独苗,你不生孩子,我们老陈家不就断后了?”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陈浩试图打圆场。 “什么年代?什么年代人都得传宗接代!”王秀英打断儿子的话,转向苏晴,“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有问题就去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妈!”陈浩提高声音,“您别说了!” 那天晚上,苏晴第一次因为生孩子的事和陈浩发生了争执。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现在不站出来明确支持我?”苏晴红着眼睛质问。 “我是支持你的,但妈那边总得慢慢来...”陈浩无奈地说,“她养大我不容易,我不能太伤她的心。” “所以就要伤我的心?”苏晴的声音颤抖着。 争吵没有结果。从那天起,家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王秀英开始变本加厉地施压,她不再直说,而是改用指桑骂槐的方式。 “养条狗有什么用?白白浪费粮食。” “有些人啊,就是把畜生当宝贝,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宝贝。” “我儿子真是命苦,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每次听到这些话,苏晴都紧紧咬住嘴唇,假装没听见。她会蹲下身,抱住多多,在它耳边轻声说:“你就是妈妈的宝贝,对不对?” 多多会舔舔她的脸,仿佛在安慰她。 苏晴曾试图和王秀英沟通,告诉她多多的存在对自己的意义,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想生孩子。但王秀英根本听不进去。 “狗就是狗,永远成不了人。”王秀英冷冷地说,“你这种心态就是不正常。” 陈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爱苏晴,也感激母亲多年的付出。他试图两边调解,但往往适得其反。 随着时间推移,王秀英开始采取实际行动。她先是“不小心”把多多的玩具扔进垃圾桶,然后是“忘记”喂食,最后发展到故意在苏晴面前用脚轻轻踢开凑近的多多。 每次发生这种事,苏晴都会和陈浩大吵一架。但陈浩总是说:“妈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让她吗?一只狗而已,别看得比人还重。” “它不是‘一只狗而已’!”苏晴哭着说,“它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安慰!” 直到今天,王秀英趁着苏晴上班,将多多带出家门,不知扔到了哪里。 苏晴下班回家发现多多不见了,疯了一样四处寻找。王秀英起初不承认,直到苏晴在监控录像中看到她牵着多多出门的画面。 “狗呢?你把多多弄哪儿去了?”苏晴质问道,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王秀英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送走了。家里养这种畜生不吉利,影响你怀孕。” “你!”苏晴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能这么做?那是我的狗!” “你的狗?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王秀英站起来,指着门口,“我买的房子,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不生孩子的女人,没资格在这里住!你给我滚!” 陈浩试图拉住母亲,但王秀英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今天要是护着她,就别认我这个妈!” 苏晴看着丈夫犹豫的表情,心彻底冷了。她没有再争吵,默默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陈浩跟进来,低声说:“晴晴,你先出去住几天,等妈气消了...” “不用了。”苏晴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陈浩,我们离婚吧。” 陈浩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苏晴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抬头看着这个她爱了三年的男人,“在你的心里,我永远排在后面。先是你的母亲,现在连我的感受你都不在乎了。” “我怎么不在乎?我只是需要时间...” “三年了,陈浩,我给过你时间。”苏晴的眼泪终于滑落,“但我累了,真的累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王秀英还站在客厅里,脸上带着胜利者的表情。 “我走了,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苏晴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走出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头也不回。 林悦的公寓里,苏晴洗完澡后,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热牛奶。她的眼睛依然红肿,但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 “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动物救助组织,把多多的照片和信息发过去了。”林悦把笔记本电脑转向苏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打印寻狗启事,在你家附近和可能的地方张贴。” 苏晴感激地点点头:“悦悦,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闺蜜吗?”林悦坐过来,搂住苏晴的肩膀,“不过晴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和陈浩离婚的事。” 苏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悦悦,你知道我和陈浩是怎么认识的吗?” 林悦摇摇头。她和苏晴虽然是多年闺蜜,但苏晴很少提起和陈浩的恋爱细节。 “我们是在一个公益活动中认识的,那时我在救助站做志愿者,他在那里领养了一只猫。”苏晴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他当时说,喜欢小动物的人心都不会太坏。我还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结婚后,特别是他妈搬来后,他变了。或者说,他露出了本来面目。在他心里,传统和孝道永远排在第一位。而我,必须符合他对‘好妻子’的所有期待——温柔、顺从、最重要的是,能生孩子。” “可是你的身体状况...” “他当初说不在乎,但后来我偷听到他和他妈的对话。”苏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说如果早知道我的病这么严重,可能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不要孩子。他说,他在等我‘想通’,等我愿意尝试试管婴儿。” 林悦震惊地睁大眼睛:“他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他怎么可以这样。”苏晴苦笑着,“但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明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却还是选择相信他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生育能力。” “这不是你的错。”林悦紧紧握住她的手。 “悦悦,我失去了多多,可能也即将失去婚姻。”苏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但最让我害怕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三十岁了,一无所有,连最爱的狗狗都保护不了...” “你还有我。”林悦坚定地说,“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有工作能力,有朋友,最重要的是,你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那天晚上,苏晴睡在林悦家的客房,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每一次闭上眼睛,她都会看到多多那双温柔的褐色眼睛,听到它欢快的吠叫声。她想起多多刚来家时,每晚都要趴在卧室门口睡觉,说是要“保护爸爸妈妈”;想起自己生病时,多多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想起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回到家总能看到多多兴奋地摇着尾巴迎接她... 泪水浸湿了枕头。凌晨三点,苏晴悄悄起身,打开手机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寻狗信息。她加入了本地的宠物主人群组,联系了所有可能帮助她的人。 天刚蒙蒙亮,林悦起床时发现苏晴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她的眼睛依然红肿,但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 “我今天请假了。”苏晴说,“我要去找多多,无论它在哪儿。” 林悦点点头:“我陪你一起。” 接下来的三天,苏晴和林悦几乎跑遍了城市每个角落。她们在苏晴家附近的小区张贴了数百张寻狗启事,联系了所有的宠物医院和救助站,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寻找多多”的话题。 回应寥寥无几。 第三天晚上,当她们又一次空手而归时,苏晴的手机响了。是陈浩打来的。 苏晴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晴晴,妈...妈心脏病发,住院了。”陈浩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你能不能...回来看看?”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严重吗?” “已经脱离危险了,但医生说需要静养。”陈浩顿了顿,“她一直在念叨你...和多多。” “多多有消息了?”苏晴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陈浩,多多到底在哪里?”苏晴的声音开始颤抖。 “妈把它...卖给了一个狗肉贩子。”陈浩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苏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悦急忙扶住她,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晴晴?晴晴你怎么了?”林悦焦急地问。 苏晴突然推开林悦,冲向卫生间,剧烈地呕吐起来。那不只是生理上的恶心,更是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的绝望和痛苦。 林悦捡起手机,听到陈浩还在那头焦急地呼喊。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冷冷地说:“陈浩,你们母子真的太过分了。从今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苏晴。” 说完,她挂断电话,并拉黑了陈浩的所有联系方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晴在卫生间里哭了整整一个小时,哭到声音嘶哑,哭到几乎虚脱。林悦守在门外,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知道,对苏晴来说,多多不仅是宠物,更是她在冰冷婚姻中的情感寄托,是她的“孩子”。 “我要找到它。”苏晴终于走出卫生间,眼睛红肿,声音嘶哑,但语气异常坚定,“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我也要找到多多。” “可是...”林悦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苏晴眼中的执着,她改口道,“好,我陪你。” 接下来的几天,苏晴请了长假,开始系统地寻找多多的下落。她不再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走,而是冷静下来分析情况。她联系了动物保护组织,请教有经验的志愿者;她扩大搜索范围,从城市周边的狗肉市场开始排查;她甚至悬赏一万元,只要有人提供有效线索。 第七天,一个狗肉市场的摊主告诉苏晴,一周前确实有人卖给他一只金毛和拉布拉多的混种犬,但因为那只狗“太通人性,看着人时会流泪”,他没忍心杀它,转手卖给了一个开农庄的男人。 “那个农庄在城东三十公里外,老板姓赵,喜欢养大型犬看门。”摊主说,“那只狗现在应该还活着。” 苏晴和林悦立刻驱车前往。一路上,苏晴紧张得手心冒汗,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多多可能还活着,害怕的是万一不是它,或者它已经... 农庄坐落在山脚下,占地广阔,四周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她们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犬吠声。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警惕地看着她们:“你们找谁?” 苏晴说明来意,男人皱了皱眉:“我上周确实买了几只狗,但不知道有没有你们说的那只。” “能让我们看看吗?”苏晴急切地问,“它叫多多,三岁,金毛和拉布拉多的混血,右前爪有一块白色的毛。”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跟我来吧。” 农庄后院的笼子里关着五六只狗,大多是大型犬。苏晴一眼就认出了角落里那只瘦骨嶙峋的金毛混血——正是多多! “多多!”苏晴冲过去,声音哽咽。 笼子里的狗原本无精打采地趴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当它看到苏晴时,立刻站起来,疯狂地摇着尾巴,发出呜呜的哀鸣声,像是在诉说着这些天来的委屈和恐惧。 苏晴的眼泪夺眶而出。真的是多多!它还活着! “就是它!”林悦也激动地说。 经过一番交涉,农庄主同意以原价将多多卖给苏晴。当笼门打开的那一刻,多多像箭一样冲出来,扑进苏晴怀里,不断舔着她的脸,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苏晴紧紧抱住它,感受着它瘦骨嶙峋的身体,心如刀割。这才一周多的时间,多多就瘦了这么多,毛发也变得暗淡无光,身上还有几处擦伤。 “对不起,宝贝,妈妈来晚了...”苏晴泣不成声。 带多多回家的路上,苏晴一直抱着它不松手。多多也异常乖巧,安静地依偎在她怀里,偶尔抬头舔舔她的下巴,像是在安慰她。 回到林悦的公寓,苏晴给多多洗了个热水澡,仔细检查了它的身体状况。除了营养不良和几处皮外伤,多多似乎没有大碍。她喂它吃了专门准备的营养餐,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酸楚。 晚上,多多像从前一样,趴在苏晴床边睡觉。听着它均匀的呼吸声,苏晴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宁。 然而,寻找多多的暂时成功,并不意味着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第二天,苏晴收到了陈浩委托律师发来的邮件,内容是关于离婚协议的事宜。陈浩表示愿意和平分手,财产分割也相对公平,但邮件最后附带了一句话: “妈妈病情稳定了,她让我转达她的歉意。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苏晴盯着屏幕,心中五味杂陈。道歉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了,有些裂痕永远无法弥合。 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首先需要找一个长期的住处,不能一直打扰林悦。她联系了中介,开始看房;同时也在考虑工作上的变动,或许换个环境会更好。 找回多多的第三天,苏晴带着它去宠物医院做全面检查。在等待结果时,她意外地在医院大厅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大学时期的学长陆远,现在是一名兽医。 “苏晴?真的是你!”陆远惊喜地说,“好久不见!” 两人寒暄了几句,陆远注意到苏晴手上的宠物牵引绳:“你养狗了?” “嗯,它叫多多,今天来做检查。”苏晴说。 这时,护士带着检查完的多多出来。陆远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多多的头:“很漂亮的狗狗。它看起来有点瘦,是刚领养的吗?” 苏晴犹豫了一下,简短地说了多多的经历。陆远听得很认真,眼中流露出同情和理解。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做多多以后的专属兽医。”陆远微笑着说,“我在附近开了自己的宠物诊所,离这里不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晴感激地点点头。分别时,陆远递给她一张名片:“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回家的路上,苏晴的心情复杂。与陆远的偶遇让她想起了大学时代的自己——那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相信自己能掌控人生的女孩。这些年,她为了婚姻,为了迎合他人的期待,渐渐失去了自我。 而现在,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一周后,苏晴找到了一间带小院子的出租屋,虽然不大,但足够她和多多生活。搬家那天,林悦和几个朋友都来帮忙。 “你真的决定离婚了吗?”休息时,林悦问苏晴。 苏晴点点头,目光坚定:“不是一时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段婚姻让我明白,妥协和忍让换不来真正的尊重和幸福。”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好好工作,照顾好多多。”苏晴望向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多多,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然后...也许养一只猫,让多多有个伴。至于感情,顺其自然吧。” 林悦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会越来越好的,我相信。” 一个月后,苏晴正式搬进了新家。离婚手续还在办理中,但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她重新布置了房间,在院子里为多多搭建了一个小窝,还在客厅的墙上挂上了她和多多的照片。 周末,她会带多多去公园,参加宠物主人的聚会;偶尔也会和陆远一起喝咖啡,讨论宠物护理的话题。陆远是个温柔细心的人,他从不打探苏晴的过去,只是在她需要时提供帮助。 一天下午,陆远邀请苏晴参观他的宠物诊所。诊所布置得很温馨,墙上贴满了宠物照片,候诊区还有专门的宠物游乐区。 “这些都是被救助的动物吗?”苏晴指着一面照片墙问。 “大部分是。”陆远点点头,“我和几个朋友成立了一个小型的动物保护组织,帮助流浪动物找到新家。” 他顿了顿,看着苏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加入我们。多多这么通人性,说不定能成为治疗犬,帮助更多需要安慰的人。” 苏晴心中一动。这个建议似乎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一个能够将她对动物的爱转化为助人力量的机会。 “我愿意试试。”她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晴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她在陆远的动物保护组织做志愿者,带着多多参加各种活动;工作上,她申请调到了更有挑战性的部门,开始新的职业规划;个人生活方面,她也慢慢找回了单身女性的独立和自信。 一个周末的傍晚,苏晴带着多多在河边散步。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多多欢快地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偶尔停下来嗅嗅路边的花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浩发来的短信。离婚协议已经签署,财产分割完毕,法律程序即将完成。短信的最后,陈浩写道: “晴晴,对不起。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爱一个人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试图改变她。祝你幸福。” 苏晴看着这条短信,心中已无波澜。她没有回复,只是删除了短信,继续向前走去。 过去的伤痛依然存在,那些伤害不会因为一句道歉就消失。但她已经学会了与之共存,让它们成为自己成长的一部分。 多多跑回来,嘴里叼着一朵小野花,放在苏晴脚边,然后抬头看着她,尾巴欢快地摇着。 苏晴蹲下身,抱住它:“谢谢你,宝贝,一直陪在我身边。”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染成温暖的橙红色。苏晴牵着多多,走向家的方向。路还很长,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无论前方有什么,她都会勇敢地走下去——这一次,不再为了迎合任何人的期待,只为了自己,和这个无条件爱她的小生命。 生活有时会夺走我们珍视的东西,但也会以另一种方式给予补偿。重要的是,我们始终拥有选择的勇气,和重新开始的权力。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58章 爱与不爱之间 林远合上笔记本电脑时,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四十七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灯光惨白地洒在空荡荡的隔间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椅子推回原位,提起公文包向电梯走去。 电梯镜面映出一个三十五岁男人的疲惫面容,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眼镜片后是掩饰不住的倦意。林远调整了一下领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一瞬间的陌生感。现在的他,和一年前的那个林远,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走出写字楼,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林远没有叫车,而是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街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想起前妻陈静常说的话:“你走路太快了,我跟不上。” 那时的他确实总是行色匆匆,回家后往沙发上一靠,手机不离手。陈静会端来热茶,轻手轻脚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餐。结婚五年,他似乎从未认真看过她做饭的样子。 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老公,今晚炖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等你回来。” 发信人是苏晴。 林远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地铁站。 一年前,林远的生活完全是另一番模样。他和陈静是父母安排的相亲认识的。陈静是小学老师,温婉安静,说话轻声细语。两家父母都很满意,交往半年后就催着他们结婚。 “感情可以婚后培养。”林远的母亲这样说,“陈静这孩子踏实,会是个好妻子。” 婚后,陈静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准备早餐,把林远要穿的衬衫熨得平整,晚上无论林远多晚回家,桌上总有热腾腾的饭菜。家务她全包了,连林远的袜子都按颜色分类叠好。 可林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们很少吵架,但也很少深谈。饭桌上通常是沉默的,偶尔的交谈也局限于“今天工作怎么样”“爸妈打电话来了”这类话题。晚上各自刷手机,然后背对背睡觉。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波澜,也没有生机。 直到苏晴重新出现。 林远和苏晴是大学恋人,校园里的金童玉女。毕业后苏晴得到去法国深造的机会,异地恋维持了一年,最终在距离和时差的消磨下黯然分手。那是林远心中一道从未愈合的伤疤。 再见苏晴是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明艳动人,言谈间多了成熟女性的自信与从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远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好久不见。”苏晴先开口,笑容依旧熟悉。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从工作到生活,从过去到现在。林远得知苏晴三年前回国,现在是知名设计公司的创意总监,一年前结束了短暂的婚姻。 “听说你结婚了?”苏晴问,眼神里有种林远读不懂的情绪。 “嗯,五年了。”林远回答,莫名有些心虚。 之后几个月,他们开始频繁联系。林远发现自己从未忘记过苏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感情如潮水般重新涌来。和苏晴在一起时,他感到久违的活力和激情,那是和陈静的婚姻中从未有过的。 矛盾与挣扎随之而来。林远知道陈静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是个好妻子,可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经过三个月的内心煎熬,他终于在某个深夜向陈静摊牌。 “我爱上了别人。”他说这话时不敢看陈静的眼睛,“对不起。” 陈静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远以为她不会说话了。最后她轻声问:“是苏晴吗?我看到了你手机里的照片。” 原来她早就知道。 离婚过程比想象中顺利。陈静没有哭闹,只是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物品,在一个周末的上午搬出了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家。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远,眼神复杂,却什么也没说。 林远感到一阵刺痛般的愧疚,但想到即将开始的与苏晴的新生活,那点愧疚很快就被期待淹没了。 和苏晴的婚礼很简单,只请了最亲近的亲友。林远的父母没有出席,他们不能理解儿子为什么要离开那么好的陈静,去选择一个“抛弃过你的女人”。 新婚之夜,苏晴靠在林远肩上说:“这一次,我们不要再错过了。” 林远紧紧拥抱着她,像是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婚后的变化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朋友们都说林远像变了个人。 第一个发现的是同事周涛。那天部门聚餐,大家起哄让林远分享新婚生活。 “也没什么特别的。”林远笑着说,却掩不住眼中的光彩,“就是每天想着怎么让她开心。” “得了吧,你最近天天准时下班,以前可是加班狂人。”周涛揶揄道,“而且最近气色好了很多,看来婚姻生活很和谐啊。” 大家哄笑起来。林远只是笑着喝酒,不否认也不承认。 实际上,林远的生活习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熬夜刷手机,因为苏晴习惯早睡;他学会了做菜,因为苏晴工作忙,常常很晚回家;他开始主动做家务,因为不忍心看苏晴劳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让朋友们惊讶的是,林远这个曾经连洗衣机都不会用的人,现在竟然能在朋友圈晒出自己烘焙的蛋糕和苏晴喜欢的咖喱鸡。 “这还是我认识的林远吗?”前室友在下面评论道,“当年可是连泡面都能煮糊的人。” 林远回复了一个笑脸。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为苏晴做这些事时,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幸福的充实感。 周末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卧室。林远轻轻起身,为还在熟睡的苏晴掖好被角,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 他从冰箱里取出鸡蛋、牛奶和吐司,开始准备早餐。煎蛋时他哼着歌,是苏晴最近常听的一首法语歌。虽然不知道歌词意思,但他记住了旋律。 “这么开心?”苏晴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睡眼惺忪,头发蓬松地披在肩上。 林远转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醒啦?早餐马上好,你先去洗漱。” 苏晴从后面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背上:“老公,你真好。” 简单的三个字让林远心里涌起暖流。他想起和陈静在一起时,陈静也常这样说,但那时他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厌烦她的依赖。 而现在,他渴望为苏晴做得更多。 早餐后,林远系上围裙开始打扫卫生。他用吸尘器仔细清理每一个角落,擦拭家具,给植物浇水。苏晴要帮忙,被他按回沙发:“你看你的书,这些我来。” “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苏晴笑着说。 “我乐意。”林远回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打扫完毕,林远开始洗衣服。他将深色和浅色分开,仔细查看每件衣服的洗涤标签。苏晴的一件真丝衬衫需要手洗,他小心地在盆里搓揉,动作生疏却认真。 “你知道吗?”苏晴靠在门框上看他,“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不会做这些家务事。” 林远愣了一下。他想起陈静也曾委婉地表达过类似的意思,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很忙。”“这些事你做就好了。”“男人不该做这些。” 现在想来,那些不过是借口。他不是不会做,只是不想为陈静做。 “人都是会变的。”林远最终这样回答,避开了苏晴的目光。 午饭后,林远提议去超市采购。苏晴挽着他的胳膊,两人像一对校园情侣般在货架间穿梭。林远认真比较着不同品牌橄榄油的价格和成分,记得苏晴喜欢用橄榄油做沙拉。 “这个牌子的你上次说不错。”林远拿起一瓶。 苏晴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记得?” 林远只是笑笑。他记得苏晴所有的喜好:她喝咖啡不加糖但加奶,喜欢栀子花的香味,对芒果过敏,看书时喜欢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这些细节他从未为陈静留心过。 晚饭是林远主厨。他照着手机上的食谱,笨拙但认真地处理食材。厨房里渐渐飘起香味,苏晴探头进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今天给你露一手。”林远转身冲她眨眨眼。 四菜一汤上桌时,苏晴的眼睛亮了:“看起来好棒!” 林远给她盛了一碗汤:“尝尝看,我第一次做这个汤。” 苏晴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比餐厅的还好喝!” 那一刻的满足感,是林远从未体验过的。他看着苏晴津津有味地吃着,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幸福感。为所爱之人付出,原来是这样快乐的事。 夜深了,苏晴靠在床头看书,林远在书房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完成工作后,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睡觉,而是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端给苏晴。 “睡前喝杯牛奶,助眠。”他说。 苏晴接过,眼神柔软:“你变得好贴心。” 林远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和前妻在一起时,我很少做家务,甚至很少关心她。” 苏晴放下书,认真地看着他:“那为什么现在变了?” 为什么?林远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是因为对苏晴的爱更深吗?还是因为对陈静的愧疚,想在苏晴身上弥补?又或者,他只是想证明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值得。”他最终说,握住了苏晴的手,“为你做任何事,我都觉得值得。” 苏晴靠在他肩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林远想起离婚前最后一次和陈静的对话。那是在民政局门口,手续已经办完,他们即将各奔东西。 “祝你幸福。”陈静说,表情平静得让林远心慌。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林远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陈静摇摇头:“不用道歉。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爱我,只是我一直骗自己,时间久了,你会慢慢爱上我的。”她苦笑了一下,“是我太天真了。” “你是个好妻子,是我......” “别说这些了。”陈静打断他,“林远,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和苏晴之间也没有激情了,你会不会像离开我一样离开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林远当时回答:“不会,这次不一样。” 如今,看着怀中熟睡的苏晴,林远再次问自己:真的不一样吗? 他和苏晴现在确实如胶似漆,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当热恋的激情褪去,生活回归琐碎平淡,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甘之如饴吗? 周末下午,林远在超市遇到了陈静。 她推着购物车,身边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两人正在讨论买哪种酱油。陈静看起来气色很好,笑容是林远记忆中少见的轻松自然。 林远下意识地想躲,但陈静已经看见了他。 “林远?”她有些惊讶,但还是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远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位是?” “我先生,李文。”陈静介绍道,语气自然大方。 李文礼貌地点头,然后对陈静说:“我去那边看看茶叶,你们聊。” 剩下两人单独相对,一时有些尴尬。 “你看起来很好。”林远打破沉默。 “你也是。”陈静微笑,“听说你又结婚了,恭喜。” “谢谢。”林远顿了顿,“我对不起你,陈静。” 陈静摇摇头:“都过去了。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离开,我可能永远没有勇气重新开始。”她看向远处的李文,眼神温柔,“和他在一起,我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林远心里一震。 “他会在冬天提前暖好我的被窝,记得我生理期的日子,主动分担家务......”陈静说着,忽然停下来,“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没关系。”林远声音有些干涩。 “林远,”陈静认真地看着他,“爱和不爱真的很明显。从前我为你做再多,你都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有人为我做一点小事,我都觉得珍贵。”她顿了顿,“所以我不怪你了,真的。” 回到家中,苏晴还没有回来。林远独自坐在客厅里,陈静的话在脑海中回荡。 他想起婚后的第一个月,苏晴因为项目加班,连续一周都很晚回家。林远每天做好饭等她,有时等到饭菜凉透,苏晴才带着歉意回来。 “对不起,又这么晚。”苏晴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林远为她按摩肩膀:“工作重要,别太累。” 如果是陈静加班呢?林远突然想,他可能只会抱怨晚饭没着落吧。 他又想起有一次苏晴生病发烧,他请假在家照顾她,每隔一小时量一次体温,煮粥喂药,整夜没合眼。苏晴感动得流泪,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可陈静也生过病,那时他怎么做的?好像是说了句“多喝热水”,就继续打游戏了。 原来爱与不爱,真的如此分明。 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林远的思绪。苏晴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袋子。 “看我买了什么!”她兴奋地说,“你最爱的蓝莓芝士蛋糕,还有一瓶不错的红酒。” 林远起身帮她接过袋子:“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项目提前完成了,客户特别满意。”苏晴抱住他,“这段时间冷落你了,今晚好好补偿你。” 晚餐时,林远格外沉默。苏晴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林远给她夹菜,“只是今天遇到了前妻。” 苏晴动作一顿:“陈静?她还好吗?” “她再婚了,看起来很幸福。”林远说,“她丈夫对她很好。” 苏晴放下筷子,握住林远的手:“那你呢?你幸福吗?” 林远看着她的眼睛,那双他爱了十多年的眼睛,里面映出自己的影子。 “幸福。”他回答,这是真话,“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但他忍不住想,这种幸福能持续多久?是基于激情的幸福,还是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幸福? 夜里,林远做了个梦。梦中他在厨房做饭,哼着歌,但当他转身时,站在门口的却不是苏晴,而是陈静。陈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悲哀:“你原来也会做这些。” 林远惊醒了,身边苏晴睡得正香。他轻轻起身,走到阳台上。 夜色深沉,城市灯火阑珊。林远点燃一支烟,他戒烟很久了,但今夜特别想抽。 他在想,自己真的变了吗?还是只是因为对象不同,所以表现不同?如果当初他和陈静是自由恋爱结婚,他会对她像对苏晴这样好吗? 没有答案。 也许人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可以为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改变,却对另一个人吝啬付出。不是不会,只是不想。不是不能,只是不愿。 林远掐灭烟头,回到卧室。苏晴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无论如何,现在他选择了苏晴,就要对这段感情负责。不是出于愧疚,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真心想和她共度余生。 也许爱情不是永恒的激情,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选择继续爱下去的决心。 第二天是周日,林远依然早起做早餐。苏晴醒来时,煎蛋的香味已经飘满屋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早安。”林远端着盘子走进卧室,“今天有什么安排?” 苏晴揉着眼睛:“想去公园走走,然后看电影,可以吗?” “当然。”林远微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早餐后,两人手牵手去公园。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树叶开始泛黄,有老太太在空地上跳舞,孩子们追逐嬉戏。 长椅上,一对老夫妇并肩坐着,各自看着书,偶尔交谈几句,自然又默契。 苏晴靠在他肩上:“等我们老了,也要这样。” 林远握紧她的手:“好。”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爱情不是一时冲动,不是激情燃烧,而是平凡日子里的相守,是为对方付出的心甘情愿,是在漫长岁月里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彼此。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为苏晴做家务时感到快乐,不是因为家务本身,而是因为能让她快乐。而从前对陈静,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很残酷,但也很真实。 下午看电影时,苏晴哭得稀里哗啦,林远默默递上纸巾。电影散场,苏晴眼睛红肿,不好意思地笑:“我是不是很丢人?” “很可爱。”林远说,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他们去超市买晚餐食材,林远记得苏晴提过想吃鱼,特意挑了新鲜的鲈鱼。在蔬菜区,他仔细挑选西红柿,苏晴爱吃但不爱吃皮,他得回去用开水烫了剥皮。 这些琐碎的细节,他做得自然又熟练。 回家路上,苏晴忽然说:“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会后悔选择我。”苏晴低声说,“害怕有一天,你不再对我这么好。” 林远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 “没错,人都会变。”林远说,“但有些东西不会变。比如我知道,即使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依然愿意为你做早餐,愿意陪你逛超市,愿意在你哭的时候递纸巾。” 苏晴眼眶又红了:“真的吗?” “真的。”林远吻了吻她的额头,“因为我爱你,不只是现在,还有未来的每一天。” 这话是对苏晴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他在承诺,也在提醒自己:爱是一种选择,一种坚持,一种在平凡日子里不忘记初心的能力。 晚餐林远做了清蒸鲈鱼,去皮西红柿炒蛋,还有苏晴喜欢的蒜蓉西兰花。吃饭时,他们聊着电影情节,讨论工作上的趣事,计划下个假期的旅行。 平凡,却温馨。 饭后,林远洗碗,苏晴擦桌子。然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纪录片,苏晴的脚搁在他腿上,他自然地为她按摩。 “老公,”苏晴突然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对我的好,谢谢你的改变。”苏晴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林远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这话不完全真实,但也不全是谎言。苏晴确实让他愿意改变,但真正促使他改变的,是他自己的心——那颗终于明白什么是爱,如何去爱的心。 夜深了,苏晴先睡了。林远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邮件,完成后,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和陈静的离婚协议扫描件,还有一些以前的照片。 他一张张看过去,婚礼上陈静羞涩的笑容,蜜月旅行时她在海边回眸的瞬间,生日时她为他准备的蛋糕......那些他曾经视而不见的温柔,如今看来如此清晰。 林远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他删除了整个文件夹。 过去已经过去,无论有多少遗憾和愧疚,都无法改变。他能做的,是珍惜现在,经营好眼前这段感情。 他关掉电脑,回到卧室。苏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他轻轻上床,将她搂入怀中。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知道她是否能听见。 窗外月色如水,安静地流淌进房间。林远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平静。 他终于明白,爱与不爱的区别,不在于对方是谁,而在于自己是否愿意打开心扉,是否愿意付出,是否愿意在平凡琐碎中看见对方的光芒。 从前的他,对陈静关闭了心门。现在的他,为苏晴敞开了心扉。 这不是苏晴比陈静更好,而是他选择了去爱。 而爱,从来都是一场选择。 清晨,阳光再次照进卧室。林远醒来时,苏晴已经醒了,正侧躺着看他。 “早安。”她说。 “早安。”林远微笑,起身准备做早餐。 在厨房里,他熟练地打着蛋,哼着歌。这一次,他心里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 他知道自己变了,而这种改变,他心甘情愿。 因为爱,从来不是得到,而是给予。不是索取,而是付出。 林远将煎蛋翻了个面,金色的蛋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此刻他心中的爱,温暖而明亮。 这一次,他选择好好爱下去。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59章 懒春光 林晓梅被闹钟吵醒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晨风吹得簌簌作响。她伸手按掉闹铃,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 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丈夫周建国在做早饭。结婚二十三年,这个习惯雷打不动。起初是心疼她夜班辛苦,后来就成了夫妻间的默契。 “晓梅,豆浆好了,趁热喝。”周建国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带着锅铲碰撞的伴奏。 林晓梅慢悠悠起床,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四十五岁,眼角有了细纹,但皮肤还算紧致。她仔细地刷牙洗脸,然后从柜子里取出那瓶雅诗兰黛面霜——这是儿子周航用第一份工资给她买的。 客厅里,周航正往书包里塞课本。十八岁的少年,个头已经超过父亲,肩膀宽阔,眉眼间却有母亲的秀气。 “妈,今天家长会,下午三点,别忘了。”周航一边系鞋带一边说。 “记着呢。”林晓梅在餐桌前坐下,面前是一碗热腾腾的豆浆,两根油条,还有一小碟榨菜。周建国煎的鸡蛋恰到好处,边缘微焦,蛋黄还是溏心的。 周建国解下围裙在她对面坐下:“今天厂里检修,我能早点回。晚饭想吃什么?” “都行。”林晓梅咬了口油条,酥脆,“你做主。” 这是他们之间最常出现的对话。周建国总会抱怨她太“随便”,但第二天还是会兴致勃勃地研究新菜谱。林晓梅知道,丈夫在厨房找到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就像她在书里找到安宁一样。 --- 林晓梅在市图书馆工作,古籍修复室。这是个人人羡慕的闲差,清静,体面,还能整天和书打交道。只有她知道,这份工作是她“算计”来的。 二十年前,她从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本来可以进重点中学当老师。可就在签约前一周,她偶然看到市图书馆的招聘启事。笔试那天,她答得漫不经心;面试时,馆长问她为什么想来图书馆,她说:“喜欢安静。” 同事们私下议论:“林晓梅可惜了,那么好的学历,来这儿混日子。” 她确实在“混”——每天按时上下班,从不加班;分内工作完成得挑不出错,但绝不多做一点;同事间的八卦闲聊,她总是微笑着听,很少插嘴。时间一长,大家都说她“性子淡”,不好亲近。 只有修复室的老王知道,林晓梅那双看似懒散的手,能在破损的古籍上绣花般精细地工作。她修复过一套光绪年间的《石头记》抄本,纸脆得像秋叶,她花了整整三个月,一页页裱糊、补字,完工那天,老王盯着那套焕然一新的书,感叹:“晓梅,你这双手,该去博物馆。” 林晓梅只是笑笑,洗了手,涂上护手霜。那支护手霜的味道很特别,是檀香混着茉莉,她在柜台前闻了三次才买下。 中午休息时,她通常不跟同事去食堂,而是自带饭盒,找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吃一边看书。今天带的是周建国做的红烧排骨,还有清炒西兰花。饭盒是双层保温的,早上出门时装好,到中午还是温的。 她正在看《浮生六记》,读到“夏日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手机震了一下。是家族群里的小姑子周建萍发的消息:“妈说周末家庭聚餐,谁有空?” 群里立刻热闹起来。大嫂李秀英第一个回复:“我来买菜,妈最爱吃我做的粉蒸肉。”二嫂张丽娟不甘示弱:“那我做鱼,新鲜的鲫鱼炖豆腐。”接着是几个侄女侄子排队报名,这个带水果,那个买饮料。 林晓梅看完,打了三个字:“我都行。” 这是她在周家的固定台词。结婚头几年,婆婆没少为这个生气:“晓梅啊,你这‘都行’是行还是不行?”她笑眯眯地回答:“妈,您定,我随您。” 后来婆婆明白了,林晓梅的“都行”是真的都行——不带客套,不掺假意。家里做什么菜,她吃得一样香;安排什么活动,她参加得一样开心。时间久了,婆婆反而喜欢她这股“实在劲儿”,不像那两个儿媳,嘴上抢着干活,心里却较着劲。 手机又震,这次是私聊。周建萍发来:“嫂子,妈说让你带瓶红酒,你眼光好。” 林晓梅回了个“好”字,继续看书。 下午的工作是修复一套民国时期的戏曲剧本,纸页泛黄,边缘有虫蛀的痕迹。她戴上白手套,拿起镊子,动作轻得像在触碰婴儿的皮肤。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她手背上切出细长的光斑。 三点整,她准时收拾东西,跟老王打了声招呼,去开家长会。 --- 周航的班主任是个年轻女老师,姓陈,说话快得像连珠炮。林晓梅坐在教室后排,听她分析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周航排在年级前五十,不算拔尖,但很稳。 “周航这孩子,踏实,就是缺股冲劲。”陈老师说,“不过他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好,不像有些孩子,全靠家长在后面催。” 散会后,几个家长围上来,交流“育儿经验”。一个烫着卷发的妈妈拉着林晓梅:“你家周航怎么这么自觉?我天天盯着我家那个写作业,都快成仇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晓梅想了想:“我不管他学习。” 卷发妈妈愣住了:“不管?” “嗯,他自己的事,自己负责。”林晓梅说得很自然,“我最多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话引来更多目光。在“鸡娃”成风的今天,林晓梅的态度像个异类。有家长小声议论:“难怪周航不是顶尖的,家长都不上心。” 林晓梅听见了,只是笑笑,收拾东西离开。走到校门口时,周航追上来:“妈,陈老师没说什么吧?” “说你很好。”林晓梅理了理儿子翘起的衣领,“晚上想吃什么?你爸问呢。” “爸做什么都行。”周航顿了顿,“不过我想吃水煮鱼。” “那跟你爸说去。” “妈,你怎么从来不点菜?” 林晓梅看着儿子年轻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母亲也是这样问她的。那时她会列出一长串想吃的菜,母亲一边记一边唠叨“就你挑嘴”。后来母亲走了,再没人问她想吃什么。 “因为我不挑食啊。”她拍拍儿子的肩,“快回去吧,我去趟超市。” --- 超市里,林晓梅推着购物车,慢慢走过一排排货架。她拿了瓶红酒——不是最贵的,也不是最便宜的,是那种口感柔和、适合家宴的。又挑了盒进口巧克力,准备给婆婆。 经过零食区时,她看见李秀英和张丽娟正在争抢一盒特价草莓。两个人都扯着盒子的一角,脸涨得通红。 “大嫂,这是我先拿到的!” “二嫂,你明明看见我伸手了!” 林晓梅推车绕过去,在水果区挑了盒蓝莓,又拿了几个橙子。结账时,她排在李秀英后面,听见收银员说:“这草莓有点压坏了,给您打个折吧?” 李秀英嘟囔着“真倒霉”,一回头看见林晓梅:“哟,晓梅也来了。买这么少?” “就周末聚餐用的。”林晓梅把东西放上传送带。 “还是你好,清闲。”李秀英话里有话,“哪像我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林晓梅刷了卡,拎起袋子:“嫂子辛苦。我先走了,建国等我做饭呢。” 这话说得自然,李秀英却噎住了。谁不知道周家三兄弟里,就数周建国最会做饭,林晓梅的“等做饭”和她们的“要做饭”,完全是两回事。 回到家,周建国果然在厨房忙活。水煮鱼的香味已经飘了满屋,辣椒和花椒在热油里爆开的噼啪声,像节日的鞭炮。 “回来了?”周建国头也不回,“鱼马上好,你歇会儿。” 林晓梅换了衣服,把红酒放好,然后泡了杯茶,在阳台上坐下。她养的几盆茉莉开了,小白花藏在绿叶间,香气清淡却持久。她拿起昨天没看完的《浮生六记》,翻到折角的那页。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周建国端了盘切好的苹果过来。 “一本闲书。”林晓梅拈了块苹果,酸甜适中,“航航说想吃水煮鱼,你做了?” “那小子,就惦记着麻辣的。”周建国在她旁边坐下,点了根烟,“今天家长会怎么样?” “老师说航航很好。” “就这?” “不然呢?”林晓梅合上书,“成绩是他自己的,人生也是他自己的。我们能给的都给了,剩下的,得他自己走。” 周建国吐了个烟圈:“你呀,心真大。单位那些同事,哪个不是天天盯着孩子学习?就你,跟没事人似的。” “盯着有用吗?”林晓梅看着远处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我爸妈当年盯我盯得够紧了吧?我不还是按自己的想法活了?” 这话让周建国沉默了很久。直到烟烧到指尖,他才掐灭:“也是。咱儿子比你当年还靠谱些。” 晚饭时,周航说了个学校里的笑话,周建国讲了厂里的趣事,林晓梅安静地听着,偶尔夹一筷子鱼。水煮鱼做得极好,鱼肉嫩滑,辣而不燥,麻而不苦。她吃了两碗饭,额头沁出细密的汗。 “妈,你嘴唇都辣红了。”周航递过纸巾。 “好吃才这样。”林晓梅擦擦嘴,“你爸的手艺又进步了。” 周建国眼睛一亮:“真的?我这次换了种花椒,四川来的。” 父子俩就花椒的品种讨论起来,从四川说到云南,又说到贵州。林晓梅收拾碗筷去洗,水声哗哗,盖过了他们的谈话声。她洗得很慢,很仔细,泡沫在指尖堆积,又随水流消散。 --- 周末的聚餐在婆婆家。三室一厅的老房子,挤了十几口人,热闹得像过年。李秀英的粉蒸肉果然得了婆婆夸奖,张丽娟的鲫鱼豆腐汤也被赞“鲜美”。孩子们在客厅追逐打闹,男人们在阳台抽烟聊天,女人们在厨房进进出出。 林晓梅带了红酒和巧克力,又帮忙摆好碗筷,然后就坐在沙发上陪婆婆看电视。是一档戏曲节目,唱的是《锁麟囊》。 “晓梅啊,这唱的什么,你给我讲讲。”婆婆耳朵不太好,电视声音开得大。 林晓梅凑近些,轻声讲解剧情。她讲得细致,从薛湘灵出嫁讲到春秋亭赠囊,又从落魄寄居讲到最终团圆。婆婆听得入神,握着她的手:“还是你有文化,讲得明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吃饭时,位置坐得泾渭分明。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林晓梅挨着婆婆坐,另一边是周建萍。菜很丰盛,摆了满满两桌。 “晓梅,尝尝这个。”婆婆给她夹了块排骨,“建国说你爱吃。” “谢谢妈。”林晓梅慢慢吃着。排骨烧得入味,酥烂脱骨。 李秀英忽然说:“晓梅真是好福气,建国这么会做饭。哪像我们家那个,酱油和醋都分不清。” 张丽娟接话:“可不是嘛。不过话说回来,晓梅你也该学学,总不能一辈子让建国做吧?” 饭桌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林晓梅。 林晓梅放下筷子,笑了笑:“二嫂说得对。不过建国喜欢做饭,他说这是放松。我要抢了他的爱好,他该不高兴了。” 周建国在另一桌听见了,大声说:“就是!我就乐意做饭,你们别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啊!”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又缓和了。婆婆拍拍林晓梅的手:“你们夫妻的事,自己舒服就行。” 饭后,男人们打牌,女人们收拾厨房。李秀英和张丽娟抢着洗碗,一个说“大嫂歇着”,一个说“二嫂今天做菜辛苦了”。林晓梅擦完桌子,就陪婆婆在阳台晒太阳。 “她们呀,就是爱争。”婆婆眯着眼,“你这样的挺好,不争不抢,心里清净。” “是妈疼我。”林晓梅给婆婆按着肩膀。 “疼你是真,但你也值得疼。”婆婆叹口气,“这个家,看着热闹,其实累。你聪明,知道什么该争,什么该放。” 阳台上的茉莉也开了,和家里那几盆一样香。林晓梅想起《浮生六记》里的一句话:“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她当时在这句下面画了线。 --- 周一上班,馆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古籍部要提拔一个副主任,候选人有三个,林晓梅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在馆里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刘,一个是博士毕业刚三年的小陈。 消息传开,修复室里议论纷纷。老王私下对林晓梅说:“你机会最大,资历够,学历也漂亮。” 林晓梅正在修复一页破损的经卷,头也没抬:“我资历不如老刘,学历不如小陈。” “可你会做人啊。”老王压低声音,“上上下下谁不说你好?领导也喜欢你不惹事。” “副主任事儿多,我不擅长。”林晓梅用毛笔蘸了特制的浆糊,轻轻涂在破损处,“现在这样挺好。” 老王摇摇头,走了。下午,馆长果然找她谈话。小小的办公室里,馆长亲自泡了茶:“晓梅啊,这次机会不错,你考虑考虑?” 林晓梅捧着茶杯,温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谢谢馆长看重。不过我能力有限,怕是担不起。” 馆长有些意外:“别急着拒绝,再想想。待遇会提,将来评职称也有优势。” “我知道馆长是为我好。”林晓梅放下茶杯,“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真让我管人管事,怕是做不好。老刘做事踏实,小陈有冲劲,都比我合适。” 从馆长室出来,走廊里遇见小陈。年轻人眼睛亮晶晶的:“林老师,听说您推荐了我?” “你本来就合适。”林晓梅笑笑,“好好干。” 下班时,老王跟她一起走,忍不住问:“真不想往上走?” “真不想。”林晓梅看着街边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了,“我现在每天工作六小时,不加班,不管人,下班就是自己的时间。要是当了副主任,会议、报告、人事……想想都头疼。” “可那是地位啊。” “地位是给别人看的,舒服是自己感受的。”林晓梅在路口停下,“我往这边走了,明天见。” 她走得很慢,路过一家新开的面包店,进去买了两个蛋挞。周建国爱吃甜的,周航也喜欢。回到家,父子俩都在。周建国在修漏水的水龙头,周航在写作业。 “买了蛋挞。”林晓梅把盒子放在桌上。 周航立刻冲过来:“妈最好了!” 周建国从卫生间探出头:“等等我,洗个手。” 晚饭还是周建国做,三菜一汤,简单却用心。吃饭时,周航说起学校要办艺术节,他想报名朗诵。 “朗诵什么?”林晓梅问。 “《春江花月夜》,语文老师说我的声音适合。” “那诗是好诗。”林晓梅给他盛了碗汤,“‘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读的时候要慢,要有回味的余地。” 周建国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你们娘俩,说起这些我就插不上嘴。” “那你负责鼓掌。”林晓梅给他夹了块鸡肉,“后勤工作也很重要。” 晚上,林晓梅照例看书。这次不是古籍,是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她读得很慢,有时候一页要读好几遍。周建国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九点半,他端了杯牛奶进来:“别看了,伤眼睛。” 林晓梅合上书,接过牛奶。温度刚刚好。 “今天馆长找我了。”她忽然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什么事?”周建国在她旁边坐下。 “提拔的事,我推了。” 周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推了就推了。你要真想当官,当年就不会来图书馆。” “你不觉得我没上进心?” “你要有上进心,我还能这么自在?”周建国揽过她的肩,“现在这样多好,你清闲,我也清闲。真要当个领导,应酬多了,家务谁做?饭谁做?” 林晓梅靠在他肩上,闻到淡淡的油烟味,混着肥皂的清香。这是二十三年婚姻的味道,不浪漫,但踏实。 “建国。”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这么‘懒’。” 周建国笑出声:“你那不是懒,是聪明。我爸妈常说,咱家最聪明的人就是你,看着什么都不争,其实什么都有了。” 窗外有月光,很淡,像一层霜,洒在书桌上,洒在翻开的书页上。林晓梅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在中学实习时,指导老师对她说:“晓梅,你太淡了,这样在社会上会吃亏。” 她当时没反驳,但心里清楚:浓有浓的活法,淡有淡的过法。人生不是比赛,没有标准答案。就像修复古籍,有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多么高明的技巧,而是足够的耐心,和对时间本身的信任。 --- 秋深的时候,林晓梅请了年假,一个人去了趟江南。这是她每年的惯例,不跟团,不做攻略,只定个大致方向,走到哪算哪。 周建国送她去机场:“真不要我陪?” “你去了,谁给航航做饭?”林晓梅整理着围巾,“一周就回。” 她去了苏州,住在平江路的一家客栈。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漫无目的地逛。拙政园的菊花开了,金灿灿一片;虎丘的银杏叶黄了,风一吹,像下金色的雨。她吃一碗奥灶面,听一段评弹,在茶馆里消磨整个下午。 客栈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苏,也爱看书。第三天晚上,两人在院子里喝茶,苏姐问:“林姐,你一个人旅行不寂寞吗?” “寂寞是种奢侈。”林晓梅看着天井上方的星空,“平时太热闹,偶尔需要点寂寞来平衡。” “你说话真有意思。”苏姐给她续茶,“像我,就受不了一个人,总想找伴儿。” “各有各的活法。”林晓梅微笑,“没有好坏。” 离开苏州前,她去了趟寒山寺。不是为烧香,只是想去看看那口钟。游客很多,钟声却清越,一声声荡开,像水面的涟漪。她站在廊下听了很久,直到钟声停了,余韵还在空气里震颤。 回程飞机上,她翻看拍的照片:小桥流水,白墙黛瓦,一杯茶,一树花。没有自拍,全是风景。邻座的小姑娘好奇地问:“阿姨,你怎么不拍自己呀?” 林晓梅想了想:“风景比我好看。” 小姑娘笑了:“阿姨你真逗。” 是啊,真逗。林晓梅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忽然觉得,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不必事事争先,不必句句争辩,该懒的时候懒一点,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一点。就像修复古籍,有时候最难的恰恰是什么都不做——不轻易下笔,不随意填补,尊重每一处破损,相信时间会给出答案。 飞机降落时,天已经黑了。周建国和周航在出口等她,两人都举着牌子,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 “妈,欢迎回家!”周航抢过她的行李箱。 周建国接过她的背包:“累不累?” “不累。”林晓梅看着他们,心里那片江南的烟雨,忽然就化成了眼前的灯火。 车开上高速,城市的光海在窗外流淌。周航说着这一周的趣事,周建国偶尔插话,车里放着老歌,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林晓梅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她想起婆婆的话,想起馆长的挽留,想起苏州的茶香,想起寒山寺的钟声。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这个瞬间:丈夫在开车,儿子在说笑,她在回家。 这大概就是她选择的活法——看起来最“懒”,却比谁都清醒。不争不抢,不是无力,而是留有余地;不说教,不是无知,而是懂得沉默;不包揽,不是冷漠,而是信任。 车驶入小区,停在楼下。周航先跳下车,周建国绕过来给她开门。秋夜的风已经凉了,带着桂花最后的香气。 “明天想吃什么?”周建国锁着车问。 “都行。”林晓梅说,然后补充了一句,“不过有点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周建国眼睛一亮:“好,明天就做!”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像为他们铺了一条光的路。林晓梅走在中间,左边是丈夫,右边是儿子。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声,一声,踏实而安稳。 她知道,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过。她还是那个“懒”女人,还是修复古籍,还是不管闲事,还是把做饭的权力交给丈夫和儿子。但这就是她的选择,她的智慧,她在这喧哗世界里,为自己找到的最宁静的活法。 而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该松手时就松手,该糊涂时就糊涂,然后在那些省下来的时间里,好好做自己。 就像此刻,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桌上摆着洗好的水果,阳台上的茉莉还开着最后几朵。平凡,却足够好。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0章 挣脱负累 王静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那个踉跄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轻轻叹了口气,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将客厅染成温暖的橘黄色。她转身靠在窗边,视线落在茶几上两只空了的茶杯上——一只是她的白色骨瓷杯,另一只是林晓雨用了多年的粉色马克杯,杯沿已有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这两个杯子曾经见证了她们十五年的友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王静下意识地掏出,又想起已经将林晓雨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天气预报推送。她放下手机,坐进沙发,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却又夹杂着一种莫名的轻松。 这时,记忆像翻开的相册,一页页展现在眼前。 1 王静和林晓雨是在大学迎新会上认识的。2008年的秋天,两个来自小城的女孩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王静学的是会计,林晓雨读的是中文。迎新会上,她们碰巧坐在相邻的位置,王静发现身边这个留着齐肩短发、眼睛明亮的女生正紧张地绞着手指。 “你好,我叫王静。”王静主动搭话。 “我、我叫林晓雨。”女生回应时有些结巴,但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有点紧张。” “我也是。”王静笑了,“不如我们互相照应?” 从此,她们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大学四年,她们一起上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逛街,一起分享暗恋的心事。林晓雨总是那个更需要被照顾的人——迷路时不知所措,考试前焦虑不安,失恋时哭得稀里哗啦。而王静则是那个理智的指引者,耐心地陪伴、安慰、解决问题。 毕业后,两人都留在了这座城市工作。王静进入一家会计事务所,林晓雨则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她们租住在相邻的小区,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见面。 “静静,我觉得我可能永远找不到真爱了。”25岁生日那天,林晓雨在餐厅里对王静说,眼中带着对未来的迷茫。 “别胡说,你才25岁,人生才刚刚开始。”王静切了一块蛋糕递给她,“你会遇到那个对的人的。” “那你呢?你有想过结婚吗?” 王静笑了笑:“顺其自然吧。我现在更想把工作做好,攒钱买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那时的她们,都以为友谊会地久天长,以为未来的路会越走越宽。 2 转折发生在林晓雨27岁那年。 “静静,我恋爱了!”电话里,林晓雨的声音兴奋得有些发颤,“他叫张磊,是做建筑工程的,成熟稳重,对我特别好。” 王静由衷地为朋友高兴:“太好了!什么时候带来见见?” 第一次见到张磊是在一家西餐厅。男人三十出头,身材高大,言谈举止确实显得稳重得体。用餐期间,他对林晓雨照顾有加,为她拉开椅子,为她推荐菜品,时不时为她添水。林晓雨眼中闪烁的光芒让王静确信,朋友是真的很幸福。 然而,细心的王静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当服务员不小心将一点汤汁溅到桌布上时,张磊皱起眉头,用明显不耐烦的语气说:“小心点行吗?”虽然声音不大,但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让气氛瞬间凝固。林晓雨赶紧打圆场:“没事的,擦擦就好了。” 晚餐后,王静私下问林晓雨:“你觉得张磊脾气怎么样?” “他很有主见,有时候是有点强势啦。”林晓雨不以为意,“但他说这是因为他关心我,想保护我。” “那你自己觉得舒服吗?” “当然啦!静静,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总是犹豫不决。但和张磊在一起后,他给了我安全感,帮我做决定,我觉得特别踏实。” 王静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只要你开心就好。” 恋爱半年后,林晓雨和张磊订婚了。订婚仪式上,张磊的表现无可挑剔,但王静注意到,每当林晓雨与男性朋友交谈稍久,张磊就会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离。 “晓雨,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王静在订婚派对的间隙拉着林晓雨问道。 “当然!静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张磊真的对我很好。他管我是因为在乎我,这是爱的表现。”林晓雨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而且,他说婚后我可以不用工作,他会养我。你不是一直说工作压力大吗?其实你也可以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啊。” 王静摇摇头:“我喜欢独立。但如果你觉得幸福,我就祝福你。” 婚礼在次年春天举行。林晓雨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灿烂如花。王静作为伴娘,站在她身后,看着朋友将手交到张磊手中,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3 婚姻生活刚开始的几个月,林晓雨的朋友圈里满是幸福生活的照片——张磊为她做的早餐,两人一起旅行的合影,精心布置的新家。每次和王静见面,她都会滔滔不绝地讲述婚后的甜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变化悄然发生。 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在林晓雨结婚半年后的一次聚会。王静注意到林晓雨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虽然她用一只宽手镯遮掩着。 “你的手腕怎么了?”王静关切地问。 “啊,这个...我不小心撞到门把手了。”林晓雨迅速将手镯调整了一下位置,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王静没有追问,但心中的疑虑已经生根。 几个月后,林晓雨开始频繁地在晚上给王静打电话,有时是倾诉张磊的严厉管束——他不喜欢她和朋友外出,查看她的手机记录,对她的穿着评头论足;有时则是哭诉两人因琐事争吵。 “今天他又生气了,因为我忘了买他喜欢的啤酒。”电话那头,林晓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我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说我自私。” “晓雨,这听起来不太正常。夫妻间应该相互尊重...”王静试图劝说。 “不,是我的错。我确实不够体贴,总是惹他生气。”林晓雨打断了她,“静静,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做得更好?” 王静感到一阵无力。她开始建议林晓雨考虑婚姻咨询,但每次都被婉拒:“张磊不会同意的,他觉得夫妻间的事不应该告诉外人。” 4 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在一个雨夜。 凌晨两点,王静被急促的门铃声惊醒。她打开门,看到浑身湿透的林晓雨站在门外,左脸红肿,嘴角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静静...”林晓雨刚开口,眼泪就夺眶而出。 王静连忙将她拉进屋里,拿出医药箱为她处理伤口。“发生什么事了?张磊打的?” 林晓雨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的,是我的错。我发现他手机里有和别的女人的聊天记录,质问他,他就生气了...他说我无理取闹,不信任他...” “晓雨,家暴是违法的!还有出轨!你必须离开他!”王静既愤怒又心疼。 “不,我不能。”林晓雨抓住王静的手,眼中充满恐惧,“他说如果我敢离婚,就让我一无所有。我没有工作,没有存款,房子是他的名字...而且,而且我爱他啊。” “爱?一个把你打成这样的人,你爱他什么?”王静难以置信。 “他平时对我很好的,真的!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而且他也道歉了,他说会改的。”林晓雨擦着眼泪,“静静,你这里我能住几天吗?等他消气了,我就回去。” 王静看着朋友红肿的脸和乞求的眼神,心软了:“当然可以,你想住多久都行。” 林晓雨在王静家住了三天。期间,张磊打来无数电话,从一开始的愤怒威胁到后来的温柔道歉。第三天晚上,林晓雨接到张磊的电话后,开始收拾东西。 “他说他知道错了,买了花在家等我,还做了我最喜欢的菜。”林晓雨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我就知道他是在乎我的。” “晓雨,别回去。”王静拉住她的手,“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这次不一样,他真的后悔了。”林晓雨挣脱了王静的手,“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静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着林晓雨离去的背影,王静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5 此后的几年,相似的场景不断重复。林晓雨会突然出现在王静家门口,带着新的伤痕和泪水,哭诉张磊的暴行和出轨。王静一次次地带她去医院,为她处理伤口,听她倾诉到深夜,建议她收集证据、报警、离婚。 而林晓雨总是有无数理由拒绝——孩子(结婚两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经济依赖、对张磊残存的爱、对完整家庭的渴望、害怕社会的眼光... “他说过会改的,静静,这次是真的。”每次回去前,林晓雨都这样保证。 “你已经说过无数次‘这次是真的’了。”王静疲惫地回应。 时间一长,王静发现自己也在发生变化。她开始害怕手机响起,特别是晚上和周末。她开始对林晓雨的来电感到焦虑,看到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时,心脏会不自觉地加速跳动。她的耐心被一点点消耗,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无奈。 更让王静难以接受的是,林晓雨开始将不满转向她。如果王静没有及时回复信息,林晓雨会责怪她不够关心;如果王静建议她离婚的语气不够温和,林晓雨会指责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王静因工作忙碌而推迟见面,林晓雨会抱怨“朋友比不上工作重要”。 “我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静静。”有一次,林晓雨在电话里哭着说,“但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在乎我。” “如果我不在乎你,我不会在你每次受伤时都陪在你身边,不会听你重复同样的问题三年,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放下自己的事情来帮你。”王静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委屈,“但晓雨,我也需要生活,我有工作,有自己的压力和烦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少你有个完整的生活!你有体面的工作,有自己的公寓,没有人打你骂你背叛你!”林晓雨的声音变得尖锐,“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那通电话后,王静第一次主动切断了与林晓雨的联系,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复她的任何信息。她需要空间,需要呼吸,需要从这段令人窒息的关系中暂时逃离。 6 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林晓雨直接来到了王静的公寓。她没有提前通知,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认为好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些形式。 “静静,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理我?”林晓雨一进门就质问道,眼中带着受伤和愤怒,“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难吗?张磊又打我了,这次是因为我做的菜太咸...我没有人可以倾诉,连你也不管我了!” 王静看着眼前的朋友,突然感到一种陌生的疏离。林晓雨似乎还是那个大学时期需要被照顾的女孩,但时光已经过去十多年,她们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女性了。 “晓雨,坐下说吧。”王静平静地说,走向厨房泡茶。 林晓雨没有坐下,而是跟在她身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觉得我总是同样的问题?但这是我的生活啊,我能怎么办?你以为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王静将热水倒入茶杯,看着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烦。但我觉得累了,晓雨。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一次次受伤,一次次选择回去,一次次相信那个男人的谎言。我给了你所有我能给的建议和支持,但你从不采纳。然后你继续受伤,继续来找我,继续抱怨我不够关心你...” “所以是我的错了?”林晓雨的声音提高了,“就因为我不听你的劝,不离婚,我就活该被孤立吗?静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 “冷血?”王静转过身,直视着朋友的眼睛,“冷血的人会在你每次被打后带你去医院吗?冷血的人会凌晨三点听你哭诉吗?冷血的人会一次又一次地放下自己的生活来陪你吗?晓雨,我问你,这五年来,你可曾问过一次我的生活?问过我工作压力大不大?问过我为什么去年住院一周?问过我和陈浩分手后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晓雨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王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去年我因为过度劳累住院,你只发了一条‘好好休息’的信息。我和陈浩三年的感情结束,你只说了一句‘男人都靠不住’。晓雨,友谊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情感垃圾桶。”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晓雨的声音低了下来,“我的生活一团糟,我顾不上...” “对,你的生活一团糟。”王静打断了她,“但你拒绝做出任何改变。你宁愿每天活在家暴和背叛中,也不愿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抱怨世界对你不公,却从不采取行动保护自己。你说你爱张磊,但我不明白,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怎么会容忍这样的对待?” 林晓雨的脸色变得苍白:“你根本不懂...我有孩子,我没有经济来源,离婚了我怎么办?” “你可以找工作,可以申请法律援助,可以寻求妇女保护组织的帮助。这些我全都告诉过你,无数次。”王静感到一阵疲惫,“但你总是有借口。孩子需要完整家庭,找工作太难,法律援助太麻烦...晓雨,你其实不想改变,你只是想让别人同情你的处境。” “不是这样的!”林晓雨激动地反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苦!” “我知道,因为我看着你痛苦了五年。”王静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但我也痛苦,看着我的朋友一次次选择自我毁灭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同样真实。更痛苦的是,你不仅伤害自己,也开始伤害关心你的人。” 林晓雨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开始哭泣:“连你都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7 王静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坐在林晓雨对面。她看着朋友颤抖的肩膀,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愤怒,有不忍,但更多的是疲惫和决心。 “晓雨,我需要为我的心理健康负责。”王静缓缓说道,“你的痛苦已经变成了我的负担,你的负能量影响了我的生活,你的依赖让我喘不过气。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晓雨抬起头,泪眼模糊:“所以你要抛弃我?在我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不,是你先抛弃了自己。”王静说,“你任由别人伤害你、背叛你,却从不愿意为自己站出来。你明明可以离开,可以选择不同的生活,但你宁愿待在痛苦中,期待别人改变,期待奇迹发生。晓雨,奇迹不会来,除非你自己创造它。” “但我爱他啊...”林晓雨哽咽着。 “爱不是虐待的借口,爱不是背叛的理由。”王静站起身,走到窗边,“真正的爱不会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不会在外寻求别的慰藉,不会用恐惧和控制来维系关系。晓雨,你爱的是一个幻象,是你想象中的完美丈夫,不是现实中那个伤害你的张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晓雨沉默了,只是不停地流泪。 王静转过身,最后一次尝试:“如果你今天决定离开他,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帮你找律师,帮你找工作,帮你找临时住所,甚至帮你照顾孩子。但如果你选择回去,继续这样的生活,那么...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 “你在逼我选择?”林晓雨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静。 “我在给自己设定界限。”王静坚定地回答,“我不能再参与你的自我毁灭。看着你一次次受伤却无能为力,这对我是一种折磨。我需要保护自己。” 林晓雨擦干眼泪,站起身:“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是姐妹。但真正的朋友不会在对方困难时离开。” “真正的朋友也不会只索取不给予,不会忽视对方的感受,不会用道德绑架来维系关系。”王静感到眼眶发热,但她强忍着泪水,“晓雨,我会永远珍惜我们曾经的美好时光。但现在的这段关系,对我们双方都不健康。我需要结束它。” 两人对视良久,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和遗憾。 “我明白了。”林晓雨最终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疏离,“祝你幸福,王静。希望你永远不需要朋友的帮助。”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公寓。 王静没有挽留,只是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然后,她拿起手机,将林晓雨所有的联系方式一一拉黑。每点击一次“确认”,心中就有一块石头落地,同时也有一丝疼痛蔓延。 8 夜幕降临,王静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学时一起在图书馆熬夜复习,工作后一起租住的第一个小公寓,林晓雨婚礼上幸福的笑容,无数个深夜的倾诉和泪水...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小静,吃饭了吗?最近工作忙不忙?” 听着母亲关切的声音,王静突然感到眼眶湿润:“妈,我今天...和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绝交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是晓雨吗?” 王静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几年,每次你提到她,声音里都有一种疲惫和无奈。”母亲轻声说,“妈妈知道你很重视友情,但有时候,有些人会消耗我们的能量,即使他们不是故意的。保护自己不是自私,而是必要的。” “但我还是觉得内疚...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离开她。” “小静,你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给了她无数次机会和帮助。但她一直拒绝改变。你不能替她生活,也不能替她承受痛苦。”母亲顿了顿,“有时候,放手也是对对方的爱——也许这会促使她真正面对自己的问题。” 挂断电话后,王静感到一丝安慰。她打开灯,开始收拾公寓。当拿起林晓雨常用的那只粉色马克杯时,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扔掉,而是将它洗净擦干,放进了橱柜最里面的角落。 然后,她为自己泡了一杯新茶,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计划一些一直想做却总被推迟的事情——报名参加那个感兴趣已久的摄影课程,规划一次独自旅行,重新联系几个因忙碌而疏远的朋友... 夜深了,王静躺在床上,心中五味杂陈。失去一段十五年的友谊是痛苦的,但那种长期压抑后的释放感同样真实。她不知道林晓雨未来会怎样,是否有一天会鼓起勇气离开那个伤害她的男人,是否会在某个时刻理解今天的选择。 但有一件事王静很清楚:她需要为自己的生活和心理健康负责。友谊应该是相互滋养的,而不是单方面的消耗;支持应该是有限度的,而不是无底线的牺牲。 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间,王静闭上眼睛,第一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感到内心真正的平静。明天将是新的一天,一个不再被他人持续危机所定义的日子,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在睡意袭来前,她默默祝愿:希望林晓雨有一天能学会爱自己,就像她曾经希望朋友爱她那样。希望她们都能找到各自的出路,即使不再是彼此路途中的同行者。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1章 粉条凉了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张建国提着一盒精致的茶叶和两箱牛奶,步伐有些迟疑地走向村东头那扇熟悉的红漆木门。 今天是他外甥王志强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婚礼上的喧闹与忙乱终于尘埃落定,他才有空来姐姐张秀兰家。 门虚掩着,院子里传来阵阵谈笑声。张建国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院子里摆着几个大木盆,地上散落着红薯皮和白色淀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红薯特有的甜香。姐姐张秀兰正和三个邻居妇女坐在台阶上,她们面前的矮桌上摆着几个空碗,显然是刚吃过午饭。 “姐,我来了。”张建国提高声音喊道。 张秀兰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随即恢复了平静:“建国来了啊。你自己找地方坐,我今天快累瘫了,现在一动也不想动。”她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疲惫,说完又转回去继续和邻居们说话。 张建国提着礼物站在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姐姐会像往常一样热情地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问长问短。可今天,姐姐甚至没有起身。 “秀兰姐,你弟弟来了,咱们要不先回去?”邻居李婶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急什么,咱们还没说完呢。”张秀兰拉她坐下,“建国又不是外人,让他自己待会儿。” 张建国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把礼物放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找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一角。阳光暖洋洋的,却照不进他此刻的心情。 “你是不知道,王家那媳妇,昨天又跟婆婆吵架了……”张秀兰的声音清晰地从台阶方向传来,夹杂着其他妇女的附和和笑声。 张建国试图插话:“姐,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张秀兰简短地回答,眼睛甚至没有看向他,继续和邻居们讨论村里最近谁家儿子考上了大学,谁家闺女嫁到了城里。 张建国默默坐着,看着姐姐眉飞色舞地和邻居们聊天。记忆中,姐姐对他总是无话不说——他在城里工作的压力,妻子偶尔的抱怨,孩子的教育问题,姐姐都是他最忠实的倾听者。每次回来,两人总能聊到深夜,泡一壶茶,说一夜的话。 可今天,姐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对象却不是他。 “下粉条这活儿真是累人,不过自己做的实在,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张秀兰揉着肩膀说,“明天还得继续,剩下那些红薯都得处理完。” “是啊,秀兰姐手艺最好,去年你给我的那捆粉条,炖猪肉特别香。”邻居小芳奉承道。 张建国看着姐姐脸上满足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姐姐一起做过什么家务活了。上一次帮姐姐干活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五年前父亲去世时,他们一起收拾老屋的时候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开始西斜。张建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那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他不懂谁家媳妇和婆婆关系如何,也不知道村里新修的广场舞队最近在排什么节目。这些细碎的日常,构成了姐姐生活的全部,而他已经缺席太久。 “姐,我这次回来……”张建国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哎,说到这个,你们知道吗?老陈家的二小子在城里买房了,两百多万呢!”张秀兰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话,完全没注意到弟弟想要说什么。 张建国闭上了嘴,一种陌生的疏离感涌上心头。他环顾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院子,记忆中的枣树已经长得更加粗壮,屋檐下多了几盆他不认识的花草,墙角堆着的农具也换了一批新的。 这里的一切都在变化,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的印象里。 终于,邻居们陆续起身告辞。张秀兰这才转向张建国:“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婚礼忙完了,过来看看你。”张建国说,“给你带了点茶叶,还有牛奶。” “放那儿吧。”张秀兰依旧坐在台阶上,没有起身的意思,“志强的婚礼办得不错,你帮忙操持辛苦了。” “应该的,我就这么一个外甥。”张建国顿了顿,“姐,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话了,今晚要不我请你出去吃饭?” 张秀兰摆摆手:“不了,累了一天,晚上还得收拾这些家伙什。你开车来的?路上小心。” 明显的逐客令让张建国心里一沉。他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嗯。”张秀兰头也没回,正低头收拾桌上的碗筷。 张建国走出院子,轻轻带上门。门内传来姐姐继续收拾东西的声音,没有一句挽留,也没有目送。他站在门外愣了几秒,然后缓缓走向停在村口的车。 车开出去很远,张建国的心情仍无法平静。他想起小时候,姐姐总是牵着他的手去上学;想起他考上大学那年,姐姐把自己攒的嫁妆钱偷偷塞给他;想起父亲去世时,姐姐抱着他说:“以后就剩咱姐弟俩相互依靠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这么生疏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夜幕降临,张建国没有直接回城里的家,而是把车开到了老屋前。这里已经多年无人居住,院子里杂草丛生。他推开门,灰尘在月光下飞舞。墙上还挂着全家福,照片里的姐姐搂着他的肩膀,两人笑得灿烂。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妻子发来的微信:“见到姐姐了吗?她身体怎么样?” 张建国打字回复:“见到了,她很好。”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可能是我太久没回来,感觉和姐姐有些生疏了。” 妻子的回复很快:“你总是工作忙,每次回去都匆匆忙忙的。亲情也需要时间维系啊。” 张建国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是啊,这些年他总是在忙——忙工作,忙孩子,忙各种各样看似重要的事情。每次回老家,都是匆匆来去,连和姐姐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上次专程来看姐姐是什么时候?至少是两年前了。 而在这两年里,姐姐的生活在继续。她会和邻居一起下粉条,会在广场上跳舞,会在村口闲聊,会在无数个他没有参与的日常里,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忽然明白了姐姐今天的冷淡。那不是不爱,而是被长期忽视后的自我保护;那不是不需要,而是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姐姐有自己完整的生活圈,有可以倾诉的邻居,有可以依靠的社区,这些他都不在其中。 张建国在老屋里坐了很久,直到月光洒满整个房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张建国又出现在姐姐家门前。这次,他没有带任何礼物,而是穿了一身旧衣服。 张秀兰正在院子里继续处理剩下的红薯,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帮忙。”张建国卷起袖子,“下粉条这活我虽然不熟,但力气还是有的。” 张秀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指了指墙角的水桶:“那你去挑两桶水来,缸里快没水了。” 一整天,张建国跟着姐姐忙前忙后。他们一起洗红薯、磨浆、过滤、沉淀,最后将淀粉糊蒸制成粉条。过程中,张秀兰的话并不多,只是必要的工作指导。但张建国注意到,姐姐的眼神渐渐柔和了。 午饭时,张秀兰做了简单的面条,配上自己腌的咸菜。两人坐在台阶上吃饭,气氛比昨天自然了许多。 “城里的工作还顺利吗?”张秀兰突然问。 “还行,就是压力大。”张建国回答,“最近公司在裁员,每天提心吊胆的。” “你从小就能干,不怕。”张秀兰简单地说,却让张建国心头一暖。这是姐姐式的鼓励,简洁却有力。 “姐,昨天……”张建国想道歉,却被姐姐打断了。 “昨天我确实累了,说话没注意。”张秀兰看着远处,“你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我以为你这次也一样,坐坐就走。” “以前是我不对。”张建国诚恳地说,“以后我常回来。” 张秀兰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面。但张建国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下午,邻居李婶子又来了,看到张建国在帮忙,打趣道:“哟,城里的大老板也干这粗活啊?” “什么大老板,我就是个打工的。”张建国笑着回应,“这活还挺有意思的。” 李婶子坐下来帮忙,三个人边干活边聊天。这次,张建国不再觉得被排除在外,而是努力加入对话。他问村里最近的变化,问李婶子儿子的工作,问姐姐养的鸡鸭。虽然有些话题他仍然陌生,但至少,他在尝试理解姐姐的生活。 太阳西斜时,所有红薯都处理完了。院子里挂满了洁白的粉条,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今天谢谢你。”收拾工具时,张秀兰突然说。 “应该的。”张建国回答,“姐,今晚我请你吃饭吧,就去村头那家饭店。” 张秀兰想了想,点点头:“好。” 晚餐时,姐弟俩终于有机会好好说话。张建国讲述了工作的压力,孩子的教育问题,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张秀兰则说了村里的变化,外甥的婚事,自己身体的些微不适。他们不像昨天那样无话可说,反而有聊不完的话题。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张秀兰抿了一口茶,“你每次回来都带那么多东西,但我更希望你能多待一会儿,就像今天这样。” 张建国感到愧疚:“对不起,姐,我以前太注重形式了,以为带礼物就够了。” “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张秀兰看着他,“我知道你忙,但再忙,亲情也不能忽视。” 那天晚上,张建国没有回城,而是在老屋住了一晚。虽然条件简陋,但他睡得很踏实。第二天离开前,姐姐塞给他一捆刚晒好的粉条:“自己做的,干净。” 车开出村子时,张建国从后视镜里看到姐姐还站在门口目送他,直到拐弯看不见。这与昨天的冷淡告别形成了鲜明对比。 回城的路上,张建国一直在思考。亲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需要经营,需要时间,需要真正的参与。他以为送礼物、给钱就是关心,却忘了姐姐最需要的是陪伴和倾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那天起,张建国每两周就会回一次老家。有时是帮忙干农活,有时只是和姐姐吃顿饭、聊聊天。他开始了解姐姐的生活,认识她的朋友,参与她的日常。姐姐的笑容越来越多,他们的关系也回到了从前的亲密。 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张建国照例回老家。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谈笑声。推开门,姐姐和几个邻居正在包饺子,看到他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打招呼。 “建国来了,正好,今天咱们包白菜猪肉馅的,你最爱吃的。”张秀兰笑着说。 张建国洗了手加入她们,虽然包饺子的手法笨拙,但大家都耐心教他。屋里充满欢声笑语,温暖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那一刻,张建国明白,他终于重新找到了回家的路。亲情不会消失,但会因忽视而变淡;爱永远存在,但需要用正确的方式表达。 窗外的阳光正好,院子里的粉条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时光的刻度,记录着每一份用心经营的感情。张建国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姐姐只是“嗯”一声就告别了。因为家不是偶尔停留的驿站,而是需要时常回归的港湾;亲人不是生活的点缀,而是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 之后的日子里,张建国回村的频率更高了。这天,他刚到村口,就听村民们议论纷纷,说姐姐家好像遇到了麻烦。张建国心里一紧,赶忙加快脚步。到了姐姐家,只见一群人围着院子争论不休。 原来,村里要拓宽道路,姐姐家的院子一角在规划范围内。张秀兰满脸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张建国站出来,跟施工负责人耐心沟通,提出了另一种既不影响道路拓宽,又能保留院子部分面积的方案。经过一番协商,对方终于同意了。张秀兰悬着的心落了地,眼中满是感激。从那以后,张秀兰逢人就夸弟弟有本事。 张建国也更坚定了常回家的想法,他知道,亲情就像一棵大树,需要不断浇灌呵护,才能枝繁叶茂。此后,他和姐姐的感情愈发深厚,一起度过了许多温馨又难忘的时光。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2章 盘中情 厨房里,老太太李素芬正在剥蒜,眼神却总忍不住往饭厅那边瞟。 儿媳赵雯的筷子又举起来了,夹起一块红烧肉,小心翼翼地把瘦肉咬下来,剩下的肥肉往儿子陈建国碗里一丢。建国那张圆脸上立刻绽出笑容,夹起来送进嘴里,嚼得滋滋作响。 “妈,您做的红烧肉就是地道。”赵雯笑着说,她三十出头,长得清秀,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李素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喜欢吃就多吃点。”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这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去年她来儿子家帮忙带孙子起,每次吃饭看到儿媳把肥肉扔给儿子,她胃里就一阵翻腾。 饭桌上的陈建国浑然不觉,一边哄着三岁的儿子乐乐吃饭,一边把赵雯扔过来的肥肉照单全收。赵雯则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肥肉都挑给丈夫。 李素芬看着儿子日渐圆润的腰身,心里直叹气。三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肚子已经开始显山露水了。她想起建国小时候,瘦得像根豆芽菜,为了让儿子长肉,她每天天不亮就去肉摊排队,专挑最肥的五花肉。那时候肉多金贵啊,肥肉能炼油,油渣还能当零食。建国总皱着小眉头,把肥肉挑出来不吃。 “妈,太腻了。”小时候的陈建国总这么说。 “傻孩子,肥肉才香呢,吃了长身体。”她总哄着儿子,有时甚至假装生气:“不吃妈可不高兴了。”小建国就会乖乖把肥肉咽下去。 如今看着儿子乐呵呵地吃着儿媳挑出来的肥肉,李素芬心里五味杂陈。她放下蒜瓣,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晚饭后的水果。切苹果的刀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她心里打着的鼓点。 晚上,李素芬给乐乐讲完故事,把孩子哄睡了,回到自己房间。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思绪飘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陈建国的父亲还活着,一家人挤在不足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老陈爱吃肥肉,可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一个月难得吃几回肉。每次炒肉,她总把肥肉最多的部分留给丈夫,自己吃瘦的,还骗丈夫说自己不爱吃肥肉,太腻。 有一回,儿子偷偷跟她说:“妈,我看见你趁爸不在家,把他碗里剩下的肥肉都吃了。”她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小声点,你爸上班辛苦,得补补。” 李素芬叹了口气,起身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旧相册。里面有一张全家福,是建国十岁时拍的。照片上的老陈微胖,自己则瘦削。她又翻到儿子结婚那天的照片,赵雯穿着婚纱,笑得灿烂。那姑娘确实不错,待人接物都有礼数,对她也客气,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这个肥肉的事……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妈,睡了吗?”是赵雯的声音。 李素芬赶紧把相册收起来:“没呢,进来吧。” 赵雯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妈,给您热了杯牛奶,助眠。” “谢谢,你有心了。”李素芬接过牛奶,心里一暖。 赵雯在床边坐下,犹豫了一下:“妈,今天吃饭时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素芬心里一紧,忙说:“没有没有,就是可能有点累了。” “那您明天多休息,乐乐我送去幼儿园就行。”赵雯体贴地说。 看着儿媳真诚的眼神,李素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难道要说“我看不惯你把我儿子当垃圾桶”?这话她说不出口。 第二天,李素芬一大早就起床准备早餐。她特意煮了小米粥,蒸了几个包子,还炒了一盘青菜。可赵雯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小口包子。 “雯雯,多吃点,你看你瘦的。”李素芬忍不住说。 赵雯笑着摇头:“妈,我早上吃不多,习惯了。” 陈建国倒是吃得香,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包子。赵雯把自己那份吃剩的半个包子递过去:“建国,这个我吃不下了。” 建国接过来就吃,李素芬看在眼里,心里又堵得慌。她想起赵雯说过要减肥,可已经够瘦了,还减什么肥?反倒是建国,越来越像他父亲当年的体形。 周末,一家五口去逛超市。赵雯推着购物车,陈建国抱着儿子,李素芬跟在后面。走到生鲜区,赵雯拿起一块瘦肉,看了看标签,放回冰柜。 “建国,今天中午做红烧排骨好不好?”赵雯问。 “好啊,好久没吃了。”建国笑着答应。 李素芬忍不住说:“买点五花肉吧,红烧肉做出来才香。” 赵雯犹豫了一下:“妈,我吃不惯肥肉,太腻了。” “那你吃瘦的,建国吃肥的。”李素芬顺口说。 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了。这不是承认自己一直关注着他们分吃肥肉的事吗? 赵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好,那就听妈的。” 买完肉,又买了些蔬菜水果。结账时,李素芬看见赵雯从包里拿出一张购物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家里的日常用品和食物,还用红笔标注着“特价”“促销”字样。她心里一动,这孩子过日子倒是节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到家,赵雯系上围裙开始做饭。李素芬想帮忙,被赵雯按在沙发上:“妈,您歇着,今天我来。” 厨房里传来洗菜切菜的声音,陈建国陪着儿子在客厅搭积木。李素芬坐不住,还是进了厨房。她看见赵雯正仔细地切掉排骨上多余的肥肉,那些切下来的小块肥肉被整齐地放在一个小碗里。 “雯雯,这些肥肉准备怎么处理?”李素芬装作不经意地问。 “哦,待会儿炒菜的时候可以炼点油,或者……”赵雯顿了顿,“建国有时候喜欢吃点油渣。” “他以前可不爱吃肥肉。”李素芬话里有话。 赵雯笑了:“是吗?现在可喜欢了,每次我挑出来的肥肉,他都吃得香。” 李素芬看着儿媳那双灵巧的手,忽然意识到,赵雯切肥肉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刻意为之。她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习惯,切肉时总把肥瘦分开,肥的留给丈夫。这相似的做法让她心里一颤。 午饭时,红烧排骨果然香喷喷的。赵雯只挑瘦的吃,把带肥的部分夹给建国。这次李素芬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赵雯并不是随意把肥肉扔过去,而是轻轻放在建国的碗边,动作里透着某种……温柔? 陈建国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母亲夹了几块:“妈,您多吃点。” 赵雯也夹了一块瘦肉放到李素芬碗里:“妈,这块瘦,您尝尝。” 李素芬心里那点不自在突然消散了一些。也许是她多心了?可看着儿子日渐发福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说:“建国,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陈建国摸摸肚子:“可能吧,雯雯做饭太好吃。” 赵雯抿嘴笑:“妈,男人胖点有福气。” 饭后,赵雯收拾碗筷,李素芬带着乐乐去午睡。哄睡孩子后,她回到客厅,看见茶几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相册,是赵雯娘家那边的照片。其中一张是赵雯和她的父母,照片中的父亲很瘦,而母亲则有些发福。 “这是我爸妈。”赵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我爸有高血脂,不能吃肥肉,所以我们家习惯把肥肉都挑出来。” 李素芬点点头:“你妈看起来身体挺好。” “我妈以前可胖了,为了健康才减肥的。”赵雯坐到李素芬身边,“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每次吃肉,我妈总把肥的留给我爸,说自己不爱吃。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舍不得吃。” 李素芬的心猛地一跳,这故事何其熟悉。 赵雯继续说着:“我爸后来检查出高血脂,医生让控制饮食,尤其是少吃肥肉。我妈后悔得不行,说她要是早点知道,就不会总把肥肉留给爸爸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李素芬看着相册里赵雯母亲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想起老陈,就是因为太胖,加上高血压,五十出头就走了。那时候医生也说,要控制体重,少吃油腻。 “你爸现在身体怎么样?”李素芬问。 “好多了,坚持锻炼,控制饮食。”赵雯说,“所以我特别注意建国的饮食,但他偏偏就爱吃肥肉,我只能尽量把肥的切掉,实在切不掉的,就让他少吃点。” 李素芬看着儿媳清秀的侧脸,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原来赵雯不是在任性挑食,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丈夫。可她为什么不直说呢?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碗接住肥肉,而是扔到建国碗里?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了几天。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小两口的相处。她发现,赵雯其实很在意陈建国的健康。每天早上,她会给建国准备一杯温蜂蜜水;晚饭后,只要天气好,她总会拉着建国出去散步;她还会限制建国吃宵夜的次数。 可是,每次吃饭时,那个把肥肉扔到丈夫碗里的动作依然没有改变。 一天晚上,乐乐突然发烧。赵雯抱着孩子,陈建国开车,一家人急匆匆去了医院。急诊室里,孩子哭闹不止,赵雯轻声哄着,额头上都是汗珠。陈建国跑前跑后挂号、缴费、取药,也是满头大汗。 李素芬看着这忙碌的小两口,忽然想起建国小时候生病的情景。那时候她和老陈也是这样,一个抱孩子,一个跑腿,彼此配合,不用多说什么。 医生检查后说乐乐是病毒性感冒,开了药,让回家观察。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陈建国让母亲去休息,自己和赵雯守着孩子。 李素芬哪里睡得着,她悄悄走到儿童房门口,从门缝里看见儿媳靠在儿子肩上,轻声说:“建国,你今天晚上几乎没吃东西,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不用,我不饿,你累一天了。” “不行,你必须吃点。”赵雯起身去了厨房。 李素芬悄悄跟过去,看见赵雯在厨房里忙碌。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小块瘦肉,仔细地切掉所有肥肉部分,然后切成丝,煮了一碗清淡的肉丝面。全程,她没有扔掉任何肥肉——因为根本没有肥肉可扔。 陈建国吃面的时候,赵雯坐在对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吃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吃,媳妇做的都好吃。” “少油少盐,健康。”赵雯笑了,“等你吃完,乐乐也该退烧了,明天我们都请假在家照顾他。” 陈建国伸手握住赵雯的手:“辛苦你了。” 李素芬悄悄退回房间,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她躺在床上,想起赵雯刚才煮面时专注的样子,想起她切掉所有肥肉的动作,想起她看建国吃面时温柔的眼神。 这个儿媳,也许真的比她想象中更爱她的儿子。 第二天,乐乐烧退了,但还需要在家休息。赵雯请了假,李素芬也留在家里帮忙。中午,赵雯提议包饺子。 “妈,您歇着,我来和面。”赵雯系上围裙。 “我帮你剁馅吧。”李素芬说。 婆媳俩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李素芬负责剁肉馅,她习惯性地想把肥肉也剁进去,却被赵雯拦住了。 “妈,肥肉我来处理吧。”赵雯接过刀,仔细地把肥肉剔出来,放在一边。 李素芬终于忍不住问:“雯雯,你为什么总把肥肉给建国吃?你不是在意他的健康吗?” 赵雯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切菜:“妈,我确实在意他的健康。但我更在意他开不开心。” 她抬起头,看着李素芬:“建国工作压力大,每天早出晚归。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现在条件好了,我不想连他这点小爱好都剥夺了。” “可是你可以让他少吃点,而不是……” “妈,您知道吗?”赵雯打断她,声音轻柔,“建国跟我说过,他小时候最讨厌吃肥肉,您总逼着他吃,说吃了长身体。他说那时候特别羡慕那些可以不吃肥肉的孩子。” 李素芬愣住了,她从未听儿子说过这些。 赵雯继续说着:“后来我们刚结婚时,有一次我做红烧肉,习惯性地把肥肉挑出来放一边——因为我爸不能吃肥肉,我们家习惯了。建国却把那些肥肉都夹走了,吃得特别香。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现在觉得肥肉特别好吃,因为这是家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 李素芬的鼻子突然一酸。 “从那以后,我就总把肥肉留给他。”赵雯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但我尽量控制量,把大部分的肥肉都切掉,只留一点点。这样既满足了他的口味,又不至于影响健康。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而且我觉得,把肥肉夹给他,就像是一种默契,一种只有我们俩懂的小秘密。他会对我笑,那种笑容,特别温暖。” 李素芬忽然明白了。原来那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其实是这对小夫妻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是一种无需言语的亲密。她想起自己和老陈,也有过类似的默契。老陈总说自己不爱吃蛋黄,每次都把蛋黄留给她,后来她才知道,老陈是看她身体弱,想让她多补补。 “妈,我知道您心疼建国,怕他吃太胖影响健康。”赵雯握住李素芬的手,“您放心,我注意着呢。我定期督促他体检,控制他的饮食总量,陪他锻炼。那一点点肥肉,真的只是生活中的小调剂。” 李素芬看着儿媳真诚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狭隘。她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到背后深沉的爱意。 “好孩子,是妈误会你了。”李素芬拍拍赵雯的手。 赵雯摇摇头:“不怪您,是我没做好。以后我注意,尽量不在您面前这样做,免得您心里不舒服。” “不用不用。”李素芬忙说,“你们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是妈想多了。” 饺子煮好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乐乐已经好了很多,坐在儿童椅上自己抓着饺子吃。陈建国吃得很香,赵雯习惯性地想把自己碗里的肥肉挑出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婆婆。 李素芬对她笑了笑,轻轻点头。 赵雯把一小块肥肉夹到建国碗里。陈建国抬起头,对妻子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夹起肥肉放进嘴里。 这次,李素芬没有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反而感到一种暖意。她看着儿子儿媳之间的眼神交流,看着孙子吃得满脸都是馅,忽然觉得,这就是家应有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表达爱的方式,只要彼此理解,互相包容,就能找到相处的平衡点。 晚上,李素芬给老家的妹妹打了个电话。 “素芬啊,在儿子家过得怎么样?儿媳妇对你好吧?”妹妹在电话那头问。 “好,都好。”李素芬笑着说,“雯雯是个好孩子,懂事,会照顾人。” “那就好,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想的那样不懂事。” 挂了电话,李素芬走到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经因为一些小事和婆婆闹过别扭。那时候她觉得婆婆固执、守旧,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如今角色转换,她成了婆婆,才明白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活法,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表达方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下来的日子里,李素芬开始用新的眼光观察这个家。她注意到,赵雯虽然会把肥肉给建国,但总会同时夹一大筷子青菜给他;她注意到,晚饭后赵雯总会泡一壶山楂茶,说是助消化;她注意到,周末赵雯会拉着建国去跑步,虽然建国总是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会陪她去。 她看到的不再是儿媳的“毛病”,而是一个年轻妻子笨拙而真诚的关爱。 一个周末的下午,陈建国在客厅陪乐乐玩积木,李素芬和赵雯在阳台晾衣服。阳光很好,晒得人暖洋洋的。 “雯雯,妈有件事想跟你说。”李素芬一边晾衣服一边说。 “妈您说。” “你爸——就是建国的爸爸——当年也是爱吃肥肉。”李素芬缓缓说道,“我那时候总觉得,男人干活累,吃点肥肉补补是应该的。后来他查出来高血压、高血脂,医生让控制饮食,可习惯已经养成了,改起来特别难。” 赵雯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听着。 “他走的时候才五十三岁。”李素芬的声音有些哽咽,“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我不是总把肥肉留给他,如果我能多注意他的健康,也许他还能多陪我们几年。” “妈,那不能怪您。”赵雯轻声说,“那时候大家都那样想,觉得胖点就是福气。” 李素芬摇摇头:“我知道,我就是想说,你能这么注意建国的健康,妈心里其实很感激。我以前看不惯你把肥肉夹给他,是我不理解你的用心。现在我明白了,你是在用你的方式照顾他。” 赵雯的眼圈红了:“妈,谢谢您能理解。” “该说谢谢的是我。”李素芬握住儿媳的手,“谢谢你这么爱建国,这么照顾这个家。” 晾完衣服,两人回到客厅。陈建国正在教乐乐认字,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父子俩身上,温暖而宁静。赵雯走过去,坐在丈夫身边,自然地靠在他肩上。 李素芬看着这一幕,心里最后一点疙瘩也消散了。她悄悄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今天她打算做一道拿手菜——红烧肉。不过这次,她会把大部分肥肉切掉,只留一点点提味。 晚饭时,红烧肉上桌了。李素芬给每人碗里都夹了一块:“尝尝,今天的做法有点不一样。” 陈建国吃了一口:“嗯,好吃!不过好像没以前那么油。” “我把肥肉切掉了一部分。”李素芬说,“少吃点油,健康。” 赵雯惊讶地看着婆婆,眼里满是感激。 李素芬又夹了一块肉,仔细地把肥瘦分开,瘦肉放进自己碗里,肥肉则……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放进了赵雯的碗里。 赵雯愣住了,陈建国也愣住了。 李素芬笑了笑:“雯雯,这肥肉你处理吧,妈知道你最懂怎么照顾建国。” 赵雯看着碗里的肥肉,又看看婆婆,眼睛一下子湿了。她夹起那块肥肉,没有扔给建国,而是放进了自己碗里。 “妈,今天这块我吃。”赵雯说着,把肥肉送进嘴里,“您说得对,偶尔吃点,没关系的。” 陈建国看看母亲,又看看妻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伸手搂住赵雯的肩膀,对母亲说:“妈,您也吃,别光顾着我们。” 李素芬点点头,夹起一块肉。这次的肥肉确实不多,但味道依然香浓。她慢慢咀嚼着,品尝的不仅是肉的味道,更是家的温暖。 饭后,陈建国主动收拾碗筷,赵雯则陪着乐乐画画。李素芬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涌起满满的幸福感。她想起自己刚来时的不适应,想起那些因为生活习惯不同而产生的小摩擦,想起自己曾经对儿媳的误解。 如今看来,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家里有爱,有理解,有包容。重要的是,儿子找到了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孙子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成长。 夜深了,李素芬准备回房休息。经过儿子儿媳的卧室时,她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建国,妈今天吃了我夹给她的肥肉。”是赵雯的声音。 “我看见了。妈真的变了。” “不是变了,是理解了。建国,我们能遇上妈这样的婆婆,真的很幸运。” “是啊,你们俩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李素芬微笑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打开床头柜,拿出那个旧相册,翻到老陈的照片。她轻声说:“老头子,你放心吧,儿子过得很好,媳妇懂事,孙子聪明健康。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她合上相册,躺到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这个晚上,她睡得特别安稳,因为她知道,这个家,会一直这么温暖下去。 窗外的月亮很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温柔地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在这个小小的家里,爱以各种形式存在着,有些显而易见,有些则需要用心去发现和理解。而一旦理解了,那些曾经看不惯的,都会变成温暖的风景。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3章 七寸光阴 一:镜子里的战场 早晨六点,城市的霓虹尚未完全褪去,林婉清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 这是一场持续了三十年的仪式。 台面上整齐排列着四十几个瓶瓶罐罐,从肌底液到眼霜,从防晒到隔离,每一瓶都有固定的使用顺序,错不得,也乱不得。林婉清的手指在这些瓶罐间移动,熟练得像钢琴家在弹奏熟悉的乐章。 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皮肤紧致,眼角只有几条若隐若现的细纹,嘴唇饱满红润——那是她十分钟前刚涂上的唇釉,豆沙色,既不会太张扬,也不会太朴素。五十一岁,这个数字放在她身上像个谎言。 但林婉清知道这不是谎言。她知道每一条需要用遮瑕膏小心掩盖的纹路,知道鬓角那几根必须每月染一次的白发,知道小腹上那道剖腹产留下的疤痕——儿子已经二十七岁了,疤痕却还在,像一道褪色的年轮。 “妈,你又没吃晚饭?”儿子陈浩穿着睡衣从房间出来,看见空荡荡的餐桌,眉头皱了起来。 “不饿。”林婉清头也不回,仔细描画着眼线。手很稳,一笔成型。 “你这样不行,身体会垮的。” “我身体好得很。”她放下眼线笔,开始涂睫毛膏,“倒是你,昨晚又几点回来的?” 陈浩不接话茬,走进厨房翻找食物。冰箱里除了几瓶酸奶和大量化妆品面膜,几乎空空如也。他叹了口气,这个家越来越不像个家了——自从父亲三年前搬出去后。 林婉清化完妆,起身走进衣帽间。三面墙的衣柜,挂满了按颜色、季节、场合分类的衣服。她掠过那些宽松的款式,手指在一排修身连衣裙上徘徊,最后选了一件墨绿色的针织裙——既能勾勒身形,又不会太过刻意。 然后是鞋子。 衣帽间最深处,有一个特别的鞋柜。三层的玻璃柜里,整齐排列着二十几双高跟鞋,最低七厘米,最高十二厘米,尖头,细跟,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士兵。林婉清的目光扫过它们,最终落在一双裸色麂皮高跟鞋上——新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她坐下来,小心地把脚伸进去。脚踝处有一道暗红色的勒痕,是昨天那双鞋留下的,但没关系,穿一会儿就看不见了。系好踝带,站起身,镜中的女人瞬间被拉长,比例完美,腰线提高,小腿的线条紧致而优美。 七厘米,是她日常的最低限度。再低,她会觉得自己在“趴着走路”。 “妈,你又要穿这个上班?”陈浩端着牛奶靠在门框上,“今天预报有雨。” “哪天下雨不穿鞋?”林婉清对着镜子调整耳环,一对简单的珍珠耳钉,不会抢了妆容的风头,但足够精致。 “我是说,穿双舒服点的不好吗?你都……” “我都什么?”她转过头,眼神锐利。 陈浩把后半句“五十多了”咽了回去:“没什么。路上小心。” 林婉清拎起手袋,踩着高跟鞋走出家门。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清脆,有力,每一步都像在宣告什么。 二:办公室的孔雀 “婉清姐今天这双鞋真好看!” 前台小周眼睛一亮,凑过来打量。公司里的年轻女孩都喜欢围在林婉清身边,学她的穿搭,讨教养颜秘方。五十一岁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在她们看来简直是个神话。 林婉清微微一笑:“上周在国贸买的,最后一个码。” “裙子也好看,显得腰特别细。”财务部的小张也加入讨论,“婉清姐,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没有,一直这样。”林婉清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提自己已经连续一周只吃早餐和午餐,晚餐用一杯黑咖啡打发。 她走向自己的工位——市场部副总监,靠窗的位置。坐下时,她习惯性地把双脚并拢,侧放,这是穿高跟鞋多年养成的仪态。即使没人在看,她也不能松懈。 “林姐,十点开会,资料我放你桌上了。”助理小吴递来文件夹,眼神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同样是女人,同样是每天早起化妆,可林婉清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精致感,连指甲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开会时,林婉清的坐姿笔直,背从不靠椅背。新来的总经理讲话时,她的目光专注而温和,偶尔点头,但不会太过殷勤。她知道如何在一个以男性为主的管理层中保持存在感——既不能太强势,也不能太柔弱。高跟鞋在这里不只是装饰,它们是她的盔甲,让她在站起来发言时,能与那些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平视。 “关于下季度的推广方案,我有几点想法。”她起身走向投影屏,高跟鞋敲击地面,节奏平稳。讲解时手势不多,但每个动作都控制在优雅的范围内。她能感觉到台下那些目光——欣赏的,探究的,也有那么一两个带着隐隐嫉妒的。 散会后,总经理特意走过来:“林总监的提案很精彩,数据详实,思路清晰。” “应该的。”林婉清微笑,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时,手指没有一丝颤抖。即使她心里清楚,这位总经理比她年轻十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回到工位,她终于能稍稍放松,但只是稍稍——背还是直的,双脚还是并拢的。抽屉里有一双备用平底鞋,是几年前儿子硬塞给她的,从未穿过。她摸出手机,翻看昨晚拍的照片:公司年会,她穿一身酒红色长裙,七厘米高跟鞋,站在人群中,笑得恰到好处。朋友圈下面有几十个赞,几条评论:“婉清姐永远这么美”、“状态太好了”、“求保养秘诀”。 她逐一回复,语气谦和,但心里是满足的。这种满足感能支撑她度过又一个不吃晚饭的夜晚。 午休时,几个女同事约她去逛街。商场里,林婉清自然而然地成了导购的重点关注对象。 “这双鞋很适合您,显得脚型特别秀气。” “这件风衣剪裁很好,衬您的气质。” 她试了几件,在镜子前转身,审视每一个角度。最后只买了一支护手霜——她不需要新衣服,衣橱里已经塞不下了。但试穿的过程很重要,那是确认自己“还在线”的方式。 “婉清姐,你真的从不穿平底鞋吗?”回公司的路上,小周忍不住问。 林婉清笑了:“穿不惯。从二十多岁开始就穿高跟鞋,现在穿平底反而不会走路了。” “可不会累吗?” “习惯了。”她说,没提每晚回家后,双脚如何红肿疼痛,脚踝如何需要热敷按摩。那是属于夜晚的秘密,就像那些需要遮瑕膏掩盖的纹路一样,不能示人。 三:山上的事故 公司年度旅游定在秋天,目的地是一座以险峻着称的山。 行政部提前一周发通知,特意加粗提醒:“请穿舒适的运动鞋和衣物。” 林婉清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关掉了邮件。她的行李清单上,三套穿搭,三双鞋,都是高跟鞋——一双七厘米粗跟用于日常行走,一双九厘米细跟用于拍照,一双十厘米坡跟“以防万一”。没有运动鞋,连那双儿子买的备用平底鞋都没带。 出发那天早上,陈浩看到她的行李箱,眉头又皱起来:“妈,你去爬山穿这个?” “山上有缆车,又不是真的要爬。”林婉清往箱子里塞进最后一瓶防晒霜。 “可通知上明明写要穿运动鞋。” “那是建议,不是规定。”她拉上行李箱,语气不容置疑。 大巴车上,同事们大多穿着休闲装运动鞋,唯有林婉清,米白色针织套装,同色系高跟鞋,像要去参加一场商务会谈而不是登山。几个年轻女同事交换了眼神,没说什么,但目光里的不解很明显。 “婉清姐,你真要穿这个上山啊?”小周还是没忍住。 “这双是粗跟,很稳的。”林婉清微笑,转过头看向窗外。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异类,但异类总比平庸好。五十岁以后,她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要么惊艳,要么透明,没有中间选项。 到了山脚,导游再次提醒大家检查鞋子。林婉清假装没听见,第一个踏上石阶。 前半段还算顺利。山道平整,坡度缓和,她走得并不吃力,甚至比一些穿运动鞋但缺乏锻炼的同事还快。有游客投来目光,有惊讶,有不解,也有那么几个年轻女孩拿出手机偷偷拍照——大概是在感叹“这位阿姨真厉害”。 林婉清挺直背,脚步更稳了。她知道自己在表演,但人生何处不是舞台? 中午在半山腰休息,大家吃自带的面包水果。林婉清只喝了半瓶水,吃了一小盒蓝莓——不能多吃,坐着的姿势会让小腹显形。几个男同事在夸她体力好,她笑着接受,没说自己小腿已经隐隐抽痛。 下午的路开始难走。石阶变得陡峭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大多数同事都走得很慢,小心翼翼。林婉清的高跟鞋开始成为负担——鞋跟不时卡在石缝里,需要用力拔出;前掌的薄底让每一块碎石的触感都清晰得疼痛。 “林姐,要不我扶你?”年轻下属小李伸出手。 “不用,我可以。”她推开那只手,声音依然平静。但额头已经渗出细汗,不是累,是紧张。每一步都要计算落脚点,每一步都要保持平衡,这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是心神。 意外发生在下山时。 下午四点,天色开始转暗。导游催促大家加快速度,因为最后一班缆车五点停运。人群变得匆忙,推挤在所难免。 在一个拐弯处,林婉清正要迈步,身后不知被谁轻轻撞了一下。她本能地向前一步,七厘米的鞋跟精准地插进两块石板间的缝隙——太精准了,像是专门为这双鞋设计的陷阱。 她向前扑去。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很慢。她看见眼前的石阶迅速逼近,看见旁边同事惊恐的脸,看见自己伸出的双手——精心保养过,指甲涂着裸色甲油。如果这样撑下去,手腕会受伤,指甲会断裂,而且姿势会很难看。 几乎是本能地,她做出了选择:放弃用手支撑,让身体侧倒。 右膝最先着地,然后是臀部,最后是手肘。疼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但她在乎的不是这个——她在乎的是姿势是否优雅,在乎的是有没有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婉清姐!”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群人围上来。林婉清的第一反应是整理头发,第二反应是检查衣服——米白色针织裤的膝盖处已经磨破了,露出里面渗血的皮肤。 “我没事。”她说,声音出奇地平静。然后尝试站起来,却发现右脚还卡在石缝里。那双新买的裸色高跟鞋,鞋跟已经变形,踝带也断了。 小李和其他两个男同事合力,才把她的脚拔出来。鞋彻底报废了,像一只折翼的鸟,可怜地躺在石阶上。 “还能走吗?”导游挤进来问。 林婉清试着把重心放在左脚,右脚刚一触地就倒吸一口冷气——脚踝肿了,膝盖也疼得厉害。但她还是说:“能走。” 最后她是被两个男同事搀扶着下山的,一只脚穿着残破的高跟鞋,另一只脚只穿袜子。每一步都钻心地疼,但比疼痛更让她难受的是那些目光——同情、怜悯,甚至还有一丝“早就说过”的意味。 回程的大巴上,大家都很安静。有人递来创可贴和消毒纸巾,有人递来水和零食。林婉清一一谢绝,只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 “婉清姐,以后还是穿运动鞋吧。”坐在旁边的小周小声说。 林婉清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想起二十岁那年,第一次穿高跟鞋参加舞会,摔倒了,当时的男友——后来的丈夫——扶起她,笑着说:“不适合就别勉强。”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对了,她说:“没有不适合,只有不习惯。”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习惯了高跟鞋,也习惯了那句话里的潜台词。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因为回头就意味着承认失败。 四:雪夜的粉碎 山上的事故成了公司里一周的谈资,但很快就被新的八卦取代。林婉清的脚踝养了两周就好了,她又穿回了高跟鞋,只是换了一双更稳的款式——依然是七厘米,但跟粗了一些。 同事们偶尔会开玩笑:“婉清姐,以后还穿高跟鞋爬山吗?” 她总是笑着回答:“那次是意外。” 大家都以为她会长记性,至少在下雪天会换双鞋。但林婉清不这么想。意外就是意外,是小概率事件,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改变坚持了三十年的习惯。那就像是承认自己老了,承认自己需要妥协,而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 十二月,第一场雪落下。 早晨起来,窗外一片银白。陈浩特意早起做了早餐,煎蛋、吐司、牛奶,摆在桌上:“妈,今天下雪,路上滑,你穿那双防滑的靴子吧。” 他说的靴子是去年买的,低跟,防滑底,一直放在鞋柜最深处,标签都没拆。 “没那么夸张。”林婉清看了看窗外,雪不大,应该很快会化。她选了双黑色绒面高跟鞋,八厘米,搭配驼色大衣,“这双鞋底有纹路,不滑。” “妈!” “我要迟到了。”她打断儿子,拎起包出门。 路上确实滑。积雪被早高峰的人流车碾压成冰,光溜溜的,反射着苍白的天光。林婉清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踩实了再移动重心。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僵硬,但至少稳当。 地铁站离公司还有十分钟路程,平时她走得从容,今天却觉得格外漫长。高跟鞋的细跟不时打滑,她不得不放慢速度,这让她有些烦躁——今天上午有个重要会议,不能迟到。 离公司还有一个路口时,绿灯开始闪烁。如果错过这个绿灯,至少要等两分钟。林婉清犹豫了一秒,然后加快了脚步。 就是这一秒的决定,改变了很多事情。 她小跑起来,高跟鞋敲击冰面,发出急促的声响。还有五米、四米、三米…… 左脚踩到了一块几乎看不见的薄冰。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奇怪——脚底突然失去了所有摩擦力,像是踩在涂了油的玻璃上。身体本能地向前倾,她试图调整重心,但右脚迈出时也滑了一下。 时间再次变慢。她看见自己的包飞出去,看见雪花在眼前旋转,看见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自己倒下的身影。这一次,她没有时间思考姿势是否优雅。 右膝最先着地,然后是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 她听见了声音。 不是摔倒的闷响,而是某种更清脆、更令人牙酸的声音,从膝盖深处传来,像是树枝被折断,又像是玻璃碎裂。疼痛来得迟了一些,先是一片麻木,然后是潮水般的剧痛,从膝盖涌向全身,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世界变成一片模糊的白。有人围过来,有声音在问“你还好吗”,有手在碰她的肩膀。但她什么都回应不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那条右腿上——它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像一件被摔坏的人偶。 救护车来的时候,林婉清终于哭了出来。不是因为这从未经历过的剧痛,而是因为她看见自己腿上的丝袜破了,破口处露出扭曲的膝盖,还有那双黑色高跟鞋——一只还在脚上,另一只掉在几步外,沾满了泥雪,像个被遗弃的玩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五:病房里的镜子 诊断结果:右膝盖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术后至少卧床三个月。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但林婉清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三个月。 三个月不能穿高跟鞋,三个月不能化妆打扮,三个月要像个真正的病人一样躺着、坐着、被人照顾。这比她膝盖里的钢钉更让她难以忍受。 第一个来探病的是儿子陈浩。他红着眼睛,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林婉清却先开口了:“我包里应该有支口红,你帮我拿来。” “妈,都什么时候了……” “拿来。” 陈浩叹了口气,从柜子里翻出她的包。包已经清理过了,但还能看出在雪地里摔过的痕迹。他找到那支口红,递给她。 林婉清对着手机屏幕,仔细地涂上口红。手有点抖,涂得不太均匀,但至少有了颜色。脸色太苍白了,没有口红,她觉得自己像具尸体。 “妈,你何苦呢?”陈浩终于说,“就为一双鞋,值得吗?” “不是为了一双鞋。”林婉清放下口红,闭上眼睛。她没法解释,解释那种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的执念,解释那种用外表对抗时间流逝的恐慌,解释那种“只要我还穿得进高跟鞋,我就还没老”的自欺欺人。 同事们陆续来探病。小周带来一束花,小张带来果篮,小李带来公司同事凑钱买的营养品。每个人都说“好好休息”,每个人离开时都忍不住看一眼她打着石膏的腿,眼神复杂。 总经理也来了,带了一盒昂贵的燕窝。“林总监好好养病,工作上的事不用担心。”他说得诚恳,但林婉清听出了弦外之音——市场部不可能三个月没有副总监,一定会有人暂代,而暂代的人做得好,就可能转正。 她微笑点头,指甲掐进掌心。 最让她难受的是前夫陈建国的到来。离婚三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老了,鬓角全白,肚腩凸起,穿着皱巴巴的夹克。相比之下,躺在病床上的林婉清虽然憔悴,却依然有种刻意的整洁——头发梳得整齐,病号服里面穿着真丝睡衣,脸上甚至化了淡妆。 “你怎么弄成这样?”陈建国放下水果,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意外。”林婉清用同样的词。 两人沉默了很久。窗外在下雨,病房里只有点滴的声音。 “婉清,你累不累?”陈建国突然问。 林婉清一愣。 “我说,你这样活着,累不累?”他看着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透彻,“一辈子都在跟什么东西较劲,跟年龄较劲,跟别人眼光较劲,跟自己较劲。值得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陈建国起身,“儿子跟我说,你晚上疼得睡不着,但早上护士来查房,你一定要先涂口红。何必呢?这里没人要求你完美。” 他走了,留下那句话在病房里回荡。 林婉清盯着天花板,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累吗? 当然累。每天早起两小时化妆打扮累,穿高跟鞋站一整天累,计算每一口食物的热量累,维持那种无懈可击的形象累。但她更怕不累,怕一旦松懈,那个真实的、衰老的、平庸的自己就会从完美的外壳里爬出来,吓跑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住院第四个月,她可以拄着拐杖下地了。复健室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右腿肌肉萎缩,比左腿细了一圈;因为长期卧床,脸色浮肿;为了方便,头发剪短了,显得脖子粗短。 她愣在那里,很久很久。 原来卸下所有伪装后,她是这个样子的。五十一岁,骨折术后,一个需要拐杖才能行走的普通中年妇女。没有高跟鞋拉长比例,没有妆容修饰脸色,没有精心打理的头发。 “林女士,可以开始了吗?”康复师问。 林婉清点点头,拄着拐杖走向器械。每一步都艰难,每一步都疼痛,但每一步都必须走。镜子里的女人动作笨拙,表情因疼痛而扭曲,但她看着,一直看着。 她要记住这张脸,这个身体。这是代价,是她为三十年坚持付出的代价。 六:重返与归来 回公司那天,林婉清起得比平时都早。 她坐在梳妆台前,动作缓慢但依然认真。底妆要更仔细,因为脸色还没完全恢复;眼线不能画太浓,会显得刻意;口红选了柔和的珊瑚色,提升气色但不张扬。 衣帽间里,她掠过那些修身连衣裙,选了一套宽松的针织套装。依然有版型,但不再紧绷。然后她走向鞋柜。 二十几双高跟鞋静静陈列。她伸出手,手指掠过那些细跟、尖头、踝带,最后停在最深处——那里有一双从未穿过的平底鞋,儿子买的,鞋面上有精致的刺绣,其实并不难看。 她看了很久,最终拿起的却不是这双。 而是一双三厘米的粗跟短靴,保守,稳当,是她鞋柜里跟最低的一双。不能一步到位,她对自己说,慢慢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司里,大家看到她都愣了一秒,然后热情地涌上来。 “婉清姐回来了!” “气色真好!” “腿完全好了吗?” 林婉清拄着拐杖,微笑着回应每一个人。她注意到那些目光——有关切,有好奇,也有打量。有人看她的腿,有人看她的鞋,有人看她的脸,试图找出这场事故留下的痕迹。 会议室的座位调整了,她的位置还在,但旁边多了一张陌生的椅子。新来的暂代副总监——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穿着得体,笑容得体,业绩也得体。总经理介绍说:“这段时间多亏了小刘。” 林婉清点头微笑,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工作还是那些工作,报表还是那些报表,但节奏变了。她不能久站,不能快步走,上下楼要等电梯——而电梯总是很慢。年轻同事们体贴地放慢脚步等她,但这种体贴本身就像一种提醒:你跟不上了。 午休时,小周小心翼翼地问:“婉清姐,以后真的不穿高跟鞋了吗?” 大家都看过她朋友圈发的住院照片,知道伤得多重。 林婉清笑了,那个她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的微笑:“穿啊,怎么不穿。” 众人惊讶。 “不过要等腿完全好。”她补充道,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医生说得养半年。半年后,该穿还得穿。” 她说得笃定,仿佛那场粉碎性骨折不过是场小感冒。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晚上回家脱下鞋袜时,右脚踝上新增的那道疤痕有多狰狞,膝盖在阴雨天会如何酸胀疼痛。 陈浩来接她下班,看见她手里的拐杖和脚上的低跟靴,明显松了口气:“今天怎么样?” “挺好。”林婉清坐进车里,疲惫终于漫上来。 “妈,你真的还要穿高跟鞋吗?”等红灯时,陈浩忍不住问,“这次是骨折,下次万一……” “没有下次。”林婉清打断他,“这次是意外,雪天路滑,我跑太快。以后我会注意。” “可是……” “没有可是。”她闭上眼睛,“高跟鞋我穿了三十年,它不只是鞋,是我的一部分。少了这部分,我不知道该怎么走路。” 陈浩不说话了。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穿着高跟鞋接送他上学,其他同学的妈妈都穿平底鞋运动鞋,只有他的妈妈,永远妆容精致,鞋跟清脆。那时候他觉得骄傲,觉得自己的妈妈最漂亮。现在他只觉得心疼,疼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回家后,林婉清照例先卸妆。镜子里的女人露出疲惫的素颜,眼角皱纹明显,脸色暗沉。她凑近看,仔细得近乎残忍。 然后她打开手机,翻出昨天拍的照片——公司欢迎会,她穿着那套针织衫,三厘米短靴,笑容温和。朋友圈下面依然有赞有评论:“婉清姐恢复得真好”、“还是那么有气质”。 她看了很久,然后打开购物网站,搜索栏输入“高跟鞋”。 页面弹出成千上万双鞋,细跟的,粗跟的,尖头的,圆头的。她慢慢地滑动,目光在一双七厘米裸色高跟鞋上停留——和山上摔坏的那双很像。 加入购物车。 付款前,她停顿了一下。窗外夜色深沉,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模糊,但足够真实。 她想起病房里的那面镜子,想起康复时疼痛的每一步,想起前夫那句“你累不累”。 鼠标在“确认支付”上悬了很久。 最后她关掉了页面,但没有关掉购物车。就让那双鞋在那里待着吧,不买,也不删。像一种可能性,悬挂在未来某个时刻,等她准备好,或者永远等不到她准备好。 她起身走向卧室,脚步有些蹒跚。右脚落地时还是疼,但她在学习与这种疼痛共存,就像学习与镜子里的皱纹共存一样。 夜很深了,城市灯火在窗外流淌。林婉清躺在床上,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穿高跟鞋时的自己——二十岁,摇摇晃晃,但眼里有光,觉得穿上这双鞋就能触碰天空。 现在她知道了,天空触碰不到,但地面很硬,摔倒时会疼。 可她还是想穿,哪怕只是偶尔,哪怕只是在不需要走远路的日子。因为那双鞋里有她的二十年、三十年,有她不愿意轻易交出去的自己。 窗外的灯光渐渐模糊,她睡着了。梦中,她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跑,脚步轻盈,永不摔倒。 而床边的地毯上,那双三厘米的短靴静静躺着,鞋跟沾着今日的灰尘,像一个温和的妥协,也像一个暂时的休战。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她还是会早起,会化妆,会挑选衣服,会面对镜子里的自己。鞋跟或高或低,脚步或稳或晃,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在这场与时间、与自己漫长的较量中,没有人真正获胜,但也没有人完全投降。有的只是一天天的坚持,一次次的修补,和那些深夜里,对着镜子问出的、没有答案的问题。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4章 被吞噬的光 林晚又一次在凌晨三点醒来。 黑暗中,她能听见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陈默睡得很沉,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她,已经连续第三十七个夜晚在这个时间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在夜色中投下的阴影。 吊灯是陈默选的,奢华繁复的水晶灯,与这个简约风格的卧室格格不入。但陈默喜欢,他说这彰显品味。于是,二十年前装修房子时,这个灯就挂在了这里。 二十年。 林晚轻轻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陈默熟睡的侧脸。五十岁的男人,保养得宜,眼角虽有细纹,却无损那张英俊的脸。睡着时,他甚至有几分孩子般的无辜。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外表体面的男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一点点吸干了她的生命力?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陈默,是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那时她二十八岁,刚刚从国外读完MBA回国,在一家跨国企业担任市场总监,意气风发。陈默三十岁,已是知名建筑师,温文尔雅,谈吐风趣。他端着香槟走向她时,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林晚,我注意你很久了。”他微笑着说,“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光芒。” 那时的林晚以为那是爱情,后来才明白,那只是自恋者发现了值得收藏的“战利品”时的兴奋。 婚后的前三年,陈默堪称完美丈夫。他会记得每个纪念日,准备惊喜礼物;会在她加班时送来热腾腾的宵夜;会在朋友面前毫不吝啬地赞美她。林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直到那个雨夜。 林晚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因为一个重要项目加班到晚上十点,错过了陈默的建筑设计获奖典礼。当她急匆匆赶到庆功宴现场时,陈默正被一群人围着祝贺。看见她,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冰锥。 “对不起,项目出了点问题...” “项目比我还重要?”陈默打断她,随即又换上温和的笑容,对周围的人说,“我太太工作太拼了,连丈夫的重要时刻都能忘记。” 众人善意地笑,只有林晚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那天晚上,陈默第一次没有和她说话。无论她如何道歉解释,他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凌晨两点,林晚实在忍不住,推了推背对着她装睡的陈默。 “我们谈谈好吗?” 陈默突然转过身,眼神里的冷漠让她打了个寒颤:“有什么好谈的?在你心里,工作永远比我重要。我今天获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而你呢?你的缺席告诉所有人,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在乎!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更重要?”陈默冷笑,“林晚,你太自私了。” “自私”这个词,第一次从陈默口中说出,像一根刺扎进林晚心里。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是不是真的没有把丈夫放在第一位? 那天之后,林晚渐渐减少了加班,推掉不必要的应酬,把更多精力放在家庭上。陈默似乎很满意,又恢复了温柔体贴的模样。但林晚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林晚在陈默的书房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的全是她的“过失”: “3月12日,晚回家一小时,理由是开会,实则是和同事聚餐(自私)” “4月5日,忘记买我喜欢的咖啡豆(不关心)” “5月20日,送的领带颜色不是我喜欢的(不用心)” “6月18日,在她父母面前反驳我的话(不尊重)” 每一笔记录都像是对她的审判。林晚的手开始发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生活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而狱卒正是她深爱的丈夫。 她试图和陈默沟通,得到的却是更猛烈的攻击。 “你偷看我的东西?林晚,你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都没有了吗?”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记录这些,是因为我在乎我们的婚姻!我想让我们变得更好!而你,却用这种龌龊的方式侵犯我的隐私!”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证明自己没错?”陈默逼近她,“林晚,你永远都在为自己找借口。永远都是别人的错,永远都是别人不理解你。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可能出在你自己身上?” 那天,林晚崩溃大哭。而陈默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最后丢下一句:“你情绪太不稳定了,需要学会控制自己。” 控制自己。从那天起,这成了林晚的生存法则。 她学会了在陈默说话时保持沉默,即使他说的是错的;学会了放弃自己喜欢的深色系衣服,因为陈默说“浅色更适合你”;学会了不再和男性同事单独吃饭,哪怕是为了工作;学会了在朋友面前永远赞美陈默,即使前一天他们刚吵过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渐渐地,林晚发现自己的世界在缩小。曾经热爱登山、摄影、看展的她,现在的生活只剩下工作、家务和伺候丈夫。陈默不喜欢她周末出门,说“家里需要你”;不喜欢她和朋友联系太多,说“那些人对你影响不好”;不喜欢她有自己的见解,说“女人想太多容易老”。 有一次,林晚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从国外回来,约她见面。她已经三年没见过这位朋友了,兴奋地答应了。陈默知道后,一整天都没理她。晚上朋友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改期,林晚失望地挂断电话,却听见陈默在身后说: “看,连你最好的朋友都不真的在乎你。只有我,一直在这里。” 那一刻,林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开始上网查资料,想知道陈默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关键词跳出来:自恋型人格障碍、煤气灯效应、情感操控、吸血型关系... NPD。自恋型人格障碍。 描述中的每一条,都和陈默吻合:需要过度的赞美、缺乏共情能力、利用他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认为自己享有特权、嫉妒他人或认为他人在嫉妒自己... 林晚盯着屏幕,眼泪无声地滑落。原来这二十年的痛苦,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她嫁给了患有心理疾病的人。 她试图和陈默谈谈,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结果可想而知。 “我有病?”陈默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讽刺,“林晚,需要看医生的是你。你情绪不稳定,疑神疑鬼,现在还想诬陷我有心理问题?你知道外面多少人羡慕你吗?羡慕你有一个成功又爱你的丈夫!”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陈默的眼神变得危险,“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这么痛苦,可以离开。但我提醒你,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你的朋友早就疏远你了,你的职业生涯也停滞多年了。四十多岁的女人,离了婚,你以为你能过得更好?” 他说的是事实。二十年婚姻,林晚已经从那个光芒四射的事业女性,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家庭主妇。三年前,公司裁员,她是第一批被裁掉的中层管理者之一。陈默说:“正好,专心照顾家里。” 现在,她四十八岁,没有工作,没有社交圈,没有自信。只有陈默,这个她既害怕又依赖的男人。 最让林晚绝望的是,陈默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完美的。朋友羡慕他们的“神仙爱情”,亲戚称赞陈默是“模范丈夫”。就连林晚的父母都说:“你命真好,找到陈默这样的男人。” 命好? 林晚想起上个月,她母亲住院,她想回娘家照顾几天。陈默说:“请个护工就行了,你回去能干什么?”她坚持要去,陈默甩下一句:“随你便。”三天后,当她从医院回来,发现自己的衣帽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收藏的几十本相册不翼而飞。 “那些旧照片占地方,我扔了。”陈默轻描淡写地说,“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要向前看。” 那是林晚从大学到工作,二十多年的记忆。她的毕业照、第一次登顶雪山的合影、和闺蜜的旅行记录...全没了。 她坐在空荡荡的衣帽间里,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彻底空了。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想到了死。 站在浴室镜子前,林晚看着里面的自己:眼角密布的皱纹,暗淡无光的皮肤,空洞的眼神。这真的是她吗?那个曾经穿着职业装,在会议室里自信发言的林晚去哪了? 手机突然响了,是女儿陈晨发来的视频邀请。林晚慌忙擦了擦脸,挤出笑容接通。 “妈,你看!”屏幕里,二十三岁的女儿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毕业设计作品,“教授说可以考虑参加全国大赛!” 林晚的心猛地一紧。女儿遗传了她的艺术天赋,考上了国内顶尖的美术学院。但陈默一直反对女儿学艺术,说“没前途”、“不稳定”。这些年,女儿和陈默的关系越来越僵,大学四年几乎没回家。 “真棒,晨晨。”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妈妈为你骄傲。” “妈,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又...”陈晨的话停住了,眼神里满是担忧,“他又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妈妈很好。”林晚下意识地否认,“你爸爸也很想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陈晨沉默了几秒:“妈,你还在为他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家吗?因为我受不了他那样对你。从小我就看着你一点点变小、变沉默,像一朵花在他手里慢慢枯萎。妈,你逃吧。” 逃? 挂断视频后,林晚反复想着女儿的话。她能逃到哪里去?二十年的婚姻,她早已失去了飞翔的翅膀。 但那个念头一旦种下,就开始生根发芽。 林晚开始悄悄做准备工作。她联系了二十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对方现在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答应帮她咨询离婚事宜;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简历,投给几家还在招人的公司;她甚至偷偷报名了一个线上的心理咨询课程,学习如何重建自我价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过程异常艰难。每一次和陈默的互动,都在消耗她刚刚积累起来的能量。陈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她的控制变本加厉。他要求查看她的手机,质疑她的每一个外出,甚至在她和女儿通话时故意在旁边大声说话。 “你最近不对劲。”有天晚上,陈默盯着她说,“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挑拨?” 林晚的心跳加速,但表面上仍然平静:“没有,只是最近睡得不好。” “是吗?”陈默走近,伸手抚摸她的脸。他的指尖冰凉,林晚几乎要颤抖。“晚晚,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背叛。我们结婚二十年,我给了你一切:稳定的生活、体面的身份、我的爱。如果你背叛我...” 他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那一刻,林晚突然明白了:这不是婚姻,这是囚禁。而她,已经在这个无形的监狱里待了二十年。 决定离开的那天,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二。 陈默出差了,要三天后才回来。林晚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只带走了最基本的衣物和几件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站在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豪华的装修,昂贵的家具,一切看起来完美无缺。只有她知道,这完美背后是怎样的窒息。 她关上门,钥匙留在玄关的柜子上。 律师事务所里,老同学李薇看着林晚,眼神复杂:“你真的决定了?离婚诉讼会很艰难,尤其是对方是陈默这样的人。” “我决定了。”林晚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二十年,够了。” “财产分割方面...” “我只要我应得的那部分。”林晚打断她,“更重要的是,我要自由。” 李薇叹了口气,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离婚协议书的草案。但林晚,你要有心理准备,陈默不会轻易放手。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抛弃。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挽留你,或者毁掉你。” 林晚点点头。她知道前路艰难,但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 果然,陈默的反应比预想的还要激烈。 先是电话轰炸,从最初的温柔挽留,到后来的愤怒威胁;接着是找到她临时租住的公寓,在楼下守了一整夜;然后是联系所有共同的朋友,编织林晚“精神失常”、“出轨”的谎言。 最让林晚心寒的是,陈默甚至找到了她的父母。 “晚晚,陈默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母亲在电话里哭诉,“他给我们买了新房,每个月都给我们生活费,对你弟弟的工作也帮忙...这么好的男人,你去哪里找?” “妈,这不是钱的问题...”林晚无力地解释。 “那是什么问题?夫妻哪有不起摩擦的?你都这个年纪了,离婚了怎么办?别人会怎么说?” 挂断电话,林晚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也许母亲说得对,她都这个年纪了,折腾什么呢?至少和陈默在一起,生活是体面的、稳定的。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是女儿发来的信息: “妈,我在你楼下。开门。” 陈晨提着一袋日用品和食物站在门口,看见林晚,一把抱住了她。 “妈,你做到了。”女儿的声音哽咽,“你终于出来了。” 那一刻,林晚的眼泪决堤而出。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毫无顾忌地痛哭。不是偷偷在浴室里哭,不是躲在被子里哭,而是有人抱着她,告诉她:哭吧,我在这里。 陈晨陪她住了三天。这三天里,林晚第一次完整地讲述了自己二十年的婚姻。那些细碎的伤害,那些日积月累的窒息感,那些被一点点剥夺的自我。 “妈,你不欠他什么。”陈晨握紧她的手,“你给了他二十年,足够了。” 第三天,陈默找到了这里。 他站在门外,西装革履,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束花,看起来依然那么体面。 “晚晚,我们谈谈。”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我知道我错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 林晚透过猫眼看着他,心跳如鼓。二十年的习惯让她几乎要打开门,但陈晨按住了她的手。 “陈先生,我母亲不想见你。”陈晨隔着门说,“有什么话,请通过律师沟通。” 陈默沉默了几秒,声音冷了下来:“晨晨,这是我和你妈妈之间的事。” “她是我妈妈。”陈晨毫不退让,“我有责任保护她。”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保护?晨晨,你太天真了。你妈妈离开我,能过什么日子?住在这种破房子里?靠什么生活?她很快就会明白,离开我是她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林晚的手在颤抖,但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陈默的眼神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掌控一切的自信。他以为她会屈服,会跟他回家。 “陈默。”林晚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们结束了。” 陈默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说,我们结束了。”林晚重复道,“二十年的婚姻,我尽力了。现在,我要为自己活了。” “为你自己活?”陈默冷笑,“林晚,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忘了是谁在你失业时养着你?是谁在你父母生病时出钱出力?是谁给了你二十年的优渥生活?” “我记得。”林晚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她害怕了二十年的男人,其实很可悲,“我记得每一次你帮助我时,都要提醒我欠你的;记得每一次我需要支持时,你都在强调我的无能;记得每一次我试图做自己时,你都要把我拉回你的掌控。陈默,这不是爱,这是囚禁。” 陈默的表情终于崩裂了,露出了林晚熟悉的、令人恐惧的愤怒:“你竟敢...林晚,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林晚轻声说,“二十年前,我有一个完整的自己。现在,我只有这副躯壳。但至少,从今天起,这副躯壳是自由的。” 她关上门,将陈默的咆哮隔绝在外。 靠着门板,林晚滑坐在地上。陈晨蹲下来抱住她,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妈,你害怕吗?” “怕。”林晚诚实地说,“但我更怕回去。” 离婚诉讼持续了整整一年。陈默动用了所有资源,试图证明林晚“精神失常”、“不适合独立生活”。他甚至找到了一些所谓的朋友作证,说林晚长期抑郁,有自杀倾向。 但这一次,林晚没有退缩。她在李薇的帮助下,收集了二十年来所有的证据:陈默控制她消费的记录、限制她社交的聊天记录、对她进行精神打压的录音...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位专门研究自恋型人格障碍的心理学家,愿意作为专家证人出庭。 最后一次开庭前,陈默提出了和解。 “房子归你,存款分你一半。”他在调解室里说,语气里满是不甘,“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对任何人说我们离婚的真实原因。” 林晚看着他,突然觉得可笑。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形象。 “我同意。”她说,“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彼此生活的一部分。不要再联系我,不要通过别人打听我的消息,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陈默盯着她,眼神复杂。最终,他点了点头。 签字的那一刻,林晚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二十年的枷锁,终于要解开了。 走出法院,阳光刺眼。林晚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初春的味道,清冽而充满希望。 “妈!”陈晨跑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怎么样?” “结束了。”林晚接过咖啡,温热从掌心传来,“一切都结束了。”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陈默可能还在看着她的背影,可能还在想着如何挽回局面。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从今天起,她的生活,只属于她自己。 第一年是最难的。 林晚住进了分到的房子,开始了真正一个人的生活。她常常在半夜惊醒,以为陈默就在门外;常常在做出决定时,下意识地想着“陈默会不会同意”;常常在镜子前,对自己说“你这样不行”。 但她坚持了下来。她开始每周看心理医生,重新学习如何建立健康的自我认知;她报了一个绘画班,重拾大学时代的爱好;她甚至开始学习做饭,不是为了取悦谁,只是因为她突然想尝尝某道菜的味道。 第二年,她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家小型设计公司做顾问。工资不高,但工作氛围轻松,同事们尊重她的意见。有一次,她提出了一个与老板不同的方案,已经做好了被否定的准备,老板却说:“林老师说得有道理,我们可以试试。” 那一刻,林晚差点哭出来。原来,她的想法是有价值的,是可以被听见的。 第三年春天,林晚举办了自己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展出的全是离婚后这三年的作品:有黑暗中的挣扎,有黎明前的迷茫,也有阳光下的新生。 开展那天,来了很多人。老朋友,新同事,还有陈晨带着她的同学们。林晚穿着一条简单的深蓝色连衣裙——陈默最不喜欢的颜色,站在自己的画作前,微笑着迎接每一位客人。 “林晚?”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晚转过身,看见了大学时代的前男友。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笑容依然温暖。 “真的是你。”他笑着说,“我在朋友圈看到展览信息,就想着来看看。你的画...很有力量。” 他们聊了很久,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艺术。分别时,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请你吃顿饭吗?就当...老同学叙旧。” 林晚想了想,点了点头。 餐厅里,他们聊得很愉快。没有试探,没有操控,只是一次普通的、成年人之间的对话。结束时,他送她回家,在楼下,他犹豫了一下,说: “林晚,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林晚看着他,突然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 “我在学习如何过得好。” 他笑了:“那就好。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也许。”林晚也笑了,“但慢慢来,好吗?我还在学习如何和自己相处,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学习如何和别人相处。” 他理解地点点头,目送她上楼。 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驶远,林晚抬头望向夜空。星星不多,但每一颗都清晰明亮。 手机响了,是陈晨发来的信息:“妈,今天你真美。为你骄傲。” 林晚回复了一个拥抱的表情,然后关掉手机。 风吹过阳台,带来远处玉兰花的香气。林晚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瞬间:独自一人,但并不孤单;未来未知,但充满可能;四十八岁,但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终于明白,逃离NPD的吞噬,不是一场战斗的结束,而是一场重建的开始。废墟之上,她正在一砖一瓦,重建自己的生活,重建那个曾经光芒四射,后来被埋没,如今重见天日的自己。 这个过程很慢,很难,但每一步,都向着光。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5章 远方的归处 深夜,城市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在霓虹与黑暗中喘息。李雨桐抱着三岁的女儿站在宾馆房间窗前,玻璃上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孔和女儿熟睡的小脸。窗外,陌生的街道在细雨中模糊成一片昏黄光晕。这里是离家三百公里外的地方,一个她从未想过会独自踏足的城市。 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几个姐妹群里的消息。“远嫁的女人没有退路”“经济独立才是硬道理”“杨绛先生说……”这些字句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把手机扣在桌上,转身把女儿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薄被。女孩的小手还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即使睡着了也不肯放开。 雨桐数了数钱包里的现金,六百三十七元。还有一张银行卡,余额大概三千多。这是她偷偷攒下的私房钱,丈夫不知道。三天前,丈夫又因为一件小事对她大吼:“滚!不想过就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天,当他发现雨桐偷偷给生病的母亲转了两百块钱后,辱骂升级成了推搡。雨桐抱起女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走出了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现在,她真的“滚”了。 --- 七年前,雨桐还是南方小城的一名小学教师。她生在书香门第,母亲是退休教师,父亲是当地文化馆的馆长。作为独生女,她被呵护得极好,却也向往着远方。一次朋友聚会,她遇见了陈浩——一个来自北方城市的建筑工程师,因为项目在她家乡驻扎半年。 陈浩的北方口音让她觉得新奇,他描述的北方雪景让她心驰神往。恋爱时,他总说:“跟我回家,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雨桐的父母极力反对,母亲抹着眼泪说:“远嫁的女儿就像断线的风筝,飘到哪里我们看不见也管不着。”父亲则更加直白:“你了解他多少?了解他的家庭多少?距离不只是地理上的,更是文化、观念上的鸿沟。” 但二十三岁的雨桐坚信爱情可以跨越一切。她辞去了稳定的教师工作,告别了流泪的父母,随陈浩去了北方。 最初的两年还算甜蜜。陈浩工作忙,但周末会带她探索这座城市。雨桐很快找到了一份培训机构的工作,虽然不如原来的编制稳定,但收入尚可。她努力适应北方的饮食、气候,学习当地方言,努力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 变化发生在怀孕后。婆婆从老家搬来同住,说是要照顾孕妇。婆婆是典型的传统北方妇女,认为女人怀孕后就应该辞掉工作安心养胎。“我儿子赚的钱够养家了,你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在婆婆和丈夫的双重压力下,雨桐不情愿地辞了职。 女儿出生后,矛盾开始显现。婆婆想要孙子,对雨桐生下女孩颇为失望。“没事,过两年再生一个。”婆婆总是这样说。陈浩开始常常加班,回家越来越晚,对雨桐的抱怨越来越多:“你看看人家老婆,把家里收拾得多干净。”“我妈说的对,你就该在家好好带孩子。”“钱钱钱,就知道花钱,我赚钱容易吗?” 雨桐想重返职场,但婆婆不同意带孩子,请保姆又是一笔不小开销。她渐渐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个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里,每天面对的是孩子的哭声、婆婆的挑剔和丈夫的冷漠。她开始失眠,常常在深夜看着熟睡的女儿,思考自己的人生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每次和母亲视频,她总是强颜欢笑:“妈,我很好,浩浩对我也好,您别担心。”挂断电话后,却常常泪流满面。母亲不是没有察觉,但隔着千里,也只能在电话里轻声安慰:“夫妻之间要互相体谅,有了孩子要以家庭为重。” 去年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雨桐匆忙赶回家乡。处理完丧事,母亲拉着她的手说:“桐桐,要是过得不顺心,就回家来。”但雨桐知道,母亲现在和哥嫂住在一起帮忙带孙子,老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她哪里还有“家”可回? --- 宾馆房间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雨桐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孔。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浩发来的微信:“闹够了就回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没有道歉,没有关心,只有命令。 雨桐没有回复。她打开手机浏览器,开始搜索附近的短期工作。服务员、收银员、家政小时工……大多要求全职,而且工作时间无法兼顾照顾孩子。她想起培训机构的工作经验,或许可以做线上辅导?但需要电脑和稳定的网络环境,现在她只有一部手机。 凌晨三点,女儿突然哭醒,喊着要喝水。雨桐连忙起身倒水,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看着女儿喝水的样子,她的心突然柔软下来,却又瞬间被现实的尖锐刺痛。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六百多块钱能撑几天? 她想起杨绛先生的话:“女人最好的出路,从来都不是找个好丈夫,而是将自己修炼得睿智与强大。”可是,怎么在拖着三岁孩子的情况下变得强大?怎么在没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独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天快亮时,雨桐做了一个决定:先找一份能带孩子的工作,哪怕工资低一点。她在同城网站上发现了一家家庭式托管中心正在招聘助理,工作时间灵活,可以带孩子一起工作。她记下了地址和电话,决定天一亮就去看看。 早晨七点,雨桐给女儿穿戴整齐,用宾馆的免费早餐券吃了简单的早饭。出门前,她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自己——淡妆遮不住眼下的青黑,但她努力挺直了背。无论如何,今天要迈出第一步。 托管中心在一处老旧小区的一楼,由一套三居室改造而成。负责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姓王。雨桐说明来意后,王女士看了看她身后的孩子,又看了看她紧张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这里确实需要帮手,但工资不高,一个月两千五,包一顿午饭。”王女士说,“你可以带孩子来,但必须保证不影响工作。” “我会的,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雨桐几乎要流泪。 “别急着谢我,”王女士语气平静,“我看得出来,你是遇到困难了。我也是过来人,女人帮助女人是应该的。但你要记住,这份工作只是过渡,你该想想长远的出路。” 第一天的工作手忙脚乱。雨桐要协助照顾八个年龄不等的孩子,还要帮忙准备午餐、打扫卫生。女儿小米起初有些怕生,但很快就和别的孩子玩在一起。中午,雨桐看着女儿和其他孩子一起吃饭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晚上回到宾馆,雨桐算了一笔账:宾馆一天一百二,一个月就要三千六,而工资只有两千五。她必须尽快找到更便宜的住处。她在租房网站上搜索,发现最便宜的合租房也要每月一千二,而且多数不接受带小孩的租客。 就在她陷入绝望时,王女士打来电话:“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有套一居室空着,旧了点,但便宜,一个月八百,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 雨桐感激得说不出话来。第二天,王女士带她去看房,虽然只有四十平米,家具简陋,但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小小的朝南的阳台。雨桐当场签了三个月的租约,用信用卡付了押金和首月租金。 搬家那天,雨桐只有两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她把小米放在新买的小床上,开始打扫房间。阳光透过阳台洒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舞蹈。这一刻,雨桐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自由——这是她自己的空间,没有人会对她大吼“滚”,没有人会挑剔她做的每一件事。 --- 工作渐渐上手后,雨桐开始思考更长远的计划。她联系了以前培训机构的同事,询问线上教学的机会。一位前同事告诉她,现在很多平台都需要小学阶段的在线辅导老师,时间灵活,按课时计费。 雨桐用第一个月工资的一部分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注册了几个在线教育平台。晚上小米睡觉后,她就开始备课、录制试讲视频。起初并不顺利,她的南方口音和缺乏在线教学经验让她在竞争中处于劣势。连续两周,她只接到两个试听课,其中一个家长在课后委婉地表示“不太适合”。 “也许我真的不行。”深夜,雨桐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自我怀疑如潮水般涌来。就在这时,小米翻了个身,喃喃叫着“妈妈”。雨桐走过去,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直到她重新入睡。看着女儿安宁的睡颜,她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桐桐,你从小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这点像我。” 是的,她不能认输。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 雨桐开始研究成功的在线教师课程,调整自己的教学方式,加入更多互动元素。她发现自己的南方口音其实可以成为特色——标准的普通话中带一点南方口音的柔软,反而让孩子们觉得亲切。第三周,她终于获得了一份稳定的在线辅导工作,每周八节课,每节课八十元。 收入虽然微薄,但这是完全依靠自己能力赚来的钱。收到第一笔课时费转账时,雨桐抱着小米转了一圈,母女俩笑作一团。 与此同时,陈浩的联络从最初的命令式“回来”,到后来的质问“你到底想怎样”,再到最近几周的沉默。雨桐偶尔会从共同朋友那里听说,陈浩的母亲一直在给他安排相亲,“反正生的是女儿,再找一个能生儿子的”。这些话像针一样刺进心里,但奇怪的是,痛感越来越轻。 一个月后,雨桐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白天在托管中心工作,晚上进行在线教学,周末则全心全意陪伴小米。她在小区里认识了几个同样独自带孩子的妈妈,偶尔会聚在一起,孩子们玩耍,妈妈们交流育儿经验和生活感悟。 一天下午,雨桐在超市遇到了陈浩的同事张姐。张姐拉着她的手说:“雨桐,陈浩这段时间状态很不好,工作也出错。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在乎你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雨桐平静地回答:“张姐,没有误会。我只是明白了,一个总是让你‘滚’的家,不是真正的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孩子需要爸爸啊。”张姐劝道。 “孩子需要一个尊重她妈妈的爸爸。”雨桐说完,礼貌地告别,推着购物车离开了。 那天晚上,雨桐失眠了。她想起恋爱时的陈浩,那个会为她撑伞、记得她生日、在她生病时整夜守候的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也许不是他变了,而是生活的压力和固有的观念让爱情露出了原本脆弱的面目。 手机亮了,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雨桐犹豫了一下,接通了。屏幕那头,母亲明显苍老了许多。 “桐桐,你最近好吗?小米好吗?” “我们都好,妈。”雨桐强装笑脸。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哥嫂搬去新房子了,老房子租约下个月到期。我打算收回不租了。”她顿了顿,“你要是想回来,随时可以。妈妈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雨桐的眼泪终于决堤。七年来,她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卸下所有伪装,痛哭失声。母亲在屏幕那头也抹着眼泪:“傻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早说……” 那通电话打了两个小时。雨桐讲述了这些年的委屈,也说了最近的处境和打算。母亲没有责怪,只是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但是桐桐,你要想清楚,是给他一次机会,还是彻底重新开始?无论哪种选择,都要为自己活,不要只是为了孩子,也不要为了赌气。” 挂断电话后,雨桐思考了很久。她爱过陈浩,也许现在还有一些感情残留。但爱情不能建立在单方面的牺牲和隐忍上。她想起杨绛先生的话:“世态人情,可作书读,可当戏看。”她和陈浩的婚姻,是否也只是一场该谢幕的戏? --- 两个月后的一个周六,雨桐接到了陈浩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陌生:“我们能谈谈吗?关于小米的抚养权问题。” 雨桐同意了,约在小区附近的咖啡厅。这是她离开家后第一次见到陈浩。他瘦了些,眼睛里有红血丝,但依旧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保持着外表的体面。 “你看起来不错。”陈浩打量着她,语气复杂。 “谢谢。”雨桐平静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浩沉默了一会儿:“我妈让我起诉离婚,争取小米的抚养权。她说你经济不稳定,没有固定住所,法院不会把孩子判给你。” 雨桐的心一紧,但表面仍保持镇定:“所以呢?你打算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陈浩揉了揉太阳穴,“雨桐,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当初我们是相爱的。” “爱不是让一个人不断放弃自我来成全另一个人。”雨桐直视着他的眼睛,“爱是互相尊重,互相支持。陈浩,你让我‘滚’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母亲挑剔我生的是女孩时,你为我说过一句话吗?我需要工作实现自我价值时,你支持过我吗?” 陈浩无言以对。 “我不会放弃小米的抚养权。”雨桐坚定地说,“我现在确实不富裕,但我有能力抚养她。我有工作,有住处,最重要的是,我能给女儿一个充满尊重和爱的环境。” “如果我坚持要抚养权呢?”陈浩问。 “那就让法院决定吧。”雨桐站起身,“但我相信,一个让孩子母亲‘滚’的父亲,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环境,不会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 离开咖啡厅,雨桐走在初秋的街道上。落叶开始飘零,但阳光依然温暖。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再害怕失去,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 --- 三个月后,雨桐的生活有了新的变化。她的在线教学课程因为生动有趣,受到了许多学生和家长的欢迎,收入逐渐增加。王女士的托管中心扩大规模,邀请她成为合伙人,负责课程设计。 与此同时,离婚协议终于达成。陈浩放弃了抚养权争夺,同意每月支付抚养费,每周可以探视小米一次。签字那天,雨桐没有怨恨,只有释然。陈浩在离开前说:“也许你是对的,我一直活在母亲的期待和社会对男人的定义里,从没真正理解过你需要什么。对不起。” “都过去了。”雨桐轻声说,“祝你幸福。” 母亲从家乡来看她,住了一个月。看着女儿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母亲既心疼又骄傲:“你爸爸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很欣慰。” 雨桐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确实想念父亲,如果父亲还在,也许她不会远嫁,也许会有不同的人生。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重要的是,她从后果中学会了站立。 一天晚上,雨桐在备课间隙刷朋友圈,看到一位远嫁的大学同学发了长长的一段文字,诉说着在婆家的委屈和孤独。许多共同好友在下面留言安慰,有人说“忍忍就过去了”,有人说“为了孩子要忍耐”。 雨桐思考良久,写下了自己的评论:“亲爱的,你的感受值得被重视,你的痛苦不是‘矫情’。如果一段关系让你不断失去自我,请记得,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妻子、母亲。经济独立很重要,但精神独立更重要。无论如何,请照顾好自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发完评论,她关掉手机,走到小米的床边。女儿睡得正香,小手放在脸颊旁,睫毛在睡梦中轻轻颤动。雨桐俯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轻声说:“宝贝,妈妈也许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妈妈会努力给你完整的爱,和做一个独立女性的榜样。”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延伸至远方。雨桐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会有更多挑战和困难。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明白:真正的家不在某个地方,不在某个人身上,而在自己心中。当她能够成为自己的依靠时,就永远不会无处可归。 她打开日记本,写下今天的话:“杨绛先生说,女人要修炼得睿智与强大。我想,强大不是不会受伤,而是在受伤后依然有勇气重新开始;睿智不是看透一切,而是明白什么值得坚守,什么应该放手。今天的我,正在成为自己的路上。这条路也许孤单,但每一步都踏实;也许漫长,但方向清晰。” 合上日记本,雨桐望向窗外深沉的夜空。三百公里外的家乡,七百公里外的远方,都不再是她寻找归属的方向。归属就在此处,就在此时,就在这个通过自己努力建立起来的小小世界里。 她终于懂得了:远嫁的苦,不在于距离的遥远,而在于自我在婚姻中的迷失;远方的归处,不是地理的定位,而是心灵的安放。而她已经找到了——在她的成长里,在她的女儿眼中,在她每一天重新认识自己的过程中。 夜更深了,雨桐关上台灯,和女儿一同进入梦乡。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而她,将继续前行。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6章 硬气的代价 林秀娟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硬气”。 她嘴里的硬气,不是那种行得正、坐得端的硬气,而是那种能把别人气个半死的硬气。六十五岁的年纪,皱纹爬满了眼角,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得像刀子,随时准备在言语上给人一刀。 这天下午,儿媳周晓雯刚下班回家,就看见婆婆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邻居王阿姨的手机,嗓门大得能穿透墙壁: “哎哟,王姐你这手机可真好!屏幕这么大,字儿看得清清楚楚!不像我那破手机,眼都看花了!” 周晓雯放下包,装作没听见,径直往厨房走。林秀娟的声音却追了上来: “王姐说这手机才一千多,现在做活动呢!多划算啊!咱们村东头李婶、西头张姨,人手一个了!” 厨房里,周晓雯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第一次是说电饭煲,第二次是说羽绒服,现在轮到手机。 晚饭时,林秀娟一边扒拉饭一边念叨:“现在这世道,没个智能手机真不行。连村口卖菜的老刘都开始用微信收钱了。前两天我去买菜,人家说没零钱找,让我扫码,我这破手机扫不了,多丢人啊!” 丈夫李建军闷头吃饭,一言不发。周晓雯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丈夫,终于开口:“妈,明天周末,我带您去买个新的吧。” 林秀娟立刻板起脸:“买什么买?我又没说我要!我就是说说现在这世道!你们年轻人啊,就知道乱花钱!” 周晓雯已经摸清了这套路,不再接话。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带着婆婆去了县城最大的手机店。 柜台前,林秀娟眼睛发亮,指着最新款的中老年智能机:“这个屏幕大,字儿能调大,好!”又指着旁边那款:“这个声音响,我听得到!” 销售员热情介绍,林秀娟听得仔细,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周晓雯付了钱,买下了那款屏幕最大、声音最响的。 回家的路上,林秀娟一路沉默。周晓雯以为婆婆终于满意了,心里还松了口气。 一进家门,林秀娟的脸色就变了。 她把手机盒子往茶几上一扔,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这什么破手机!重得跟砖头似的!外壳塑料感这么强,一看就是便宜货!” 周晓雯愣住了:“妈,这不是您刚才挑的那款吗?您说屏幕大、声音响...”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林秀娟打断她,“我说天上的月亮好,你也给我摘下来?这手机肯定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打折?便宜没好货!” 李建军从书房出来,皱眉道:“妈,晓雯好心给您买手机,您怎么这么说?” “我怎么说?”林秀娟声音拔高,“我说的是事实!你们看看这做工,这材质!肯定是别人挑剩下的!不然怎么会轮到我来用?” 她拿起手机,挨个问:“建军,你要不要?你拿去用吧!” 李建军摇头。 “晓雯,你要不要?给你用!” 周晓雯咬着嘴唇不说话。 “看吧!看吧!”林秀娟突然把手机重重摔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我就知道!不是别人不要的破烂货,怎么会轮到我?我就是这个家的老丫鬟!用你们剩下的!” 周晓雯眼圈红了,转身进了卧室。李建军叹了口气,捡起手机检查有没有摔坏。 卧室里,周晓雯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买电饭煲,婆婆说现在的电饭煲能做蛋糕、能煲汤,多功能。买回来后,她说这电饭煲费电、占地方,最后硬是塞给了邻居。上上次买羽绒服,她说今年冬天冷,要买件厚的。买回来后,她说这衣服颜色老气、款式过时,最后“勉强”收下,但每次穿都要念叨是儿子媳妇舍不得买好的给她。 最让周晓雯寒心的是,就连李建军给婆婆买东西,也一样落不着好。 三个月前,李建军出差回来,给母亲带了条真丝围巾。林秀娟第一反应是:“这得多少钱?你又乱花钱!” 李建军说没多少钱,商场打折。林秀娟不信,非要打电话给在商场工作的远房表侄女求证。表侄女查了记录,确实打折,还是最后一条。 证据确凿了,林秀娟又开始赌咒发誓:“我要是想要围巾,我就是小狗!我就是随口说了句脖子冷,你就瞎买!这颜色这么艳,我怎么戴得出去?” 最后围巾被塞进了衣柜最深处,再没见婆婆戴过。 周晓雯曾经以为,婆婆只是针对她这个儿媳。后来发现,对亲生儿子也一样。公公去世得早,李建军是林秀娟一手带大的,按理说母子感情应该很深。可在这件事上,婆婆对谁都不留情面。 李建军推门进来,看见妻子在哭,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别往心里去,妈就那样。” “就那样?就哪样?”周晓雯推开他,“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她想要,我们买了,她不但不领情,还要把东西说得一文不值!最后弄得好像我们对不起她似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知道,我知道。”李建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可她能怎么办?从小穷惯了,一辈子要强。让她开口说‘我想要’,比登天还难。买了,她又觉得自己欠了人情,心里不舒坦,非得闹这么一出,才能平衡。” “这是什么歪理?”周晓雯不解,“我们做儿女的,给父母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就成了欠人情?” 李建军沉默了一会儿,说起了往事。 林秀娟出生在五十年代,家里七个孩子,她排中间。那个年代,中间的孩子最容易被忽视。衣服是姐姐穿剩下的,好吃的要留给弟弟妹妹。她从小就学会了一件事:想要什么,不能直接说,得绕着弯子来。 十六岁那年,她看中了一条红围巾。不敢跟父母要,就跟母亲说村东头的姑娘围红围巾真好看。母亲瞪她一眼:“好看能当饭吃?”她不死心,又说那围巾肯定暖和。母亲说:“暖和?家里破被子多盖两层一样暖和。” 后来她省了三个月的早饭钱,终于买下了那条围巾。戴上的第一天,母亲看见了,第一句话是:“哪来的钱买的?”第二句话是:“颜色这么艳,像什么样子!”第三句话是:“有钱不知道给家里买点米!” 那条围巾,她再也没戴过。但她记住了:想要什么,不能说;得到了,也不能表现得太高兴,否则就是不懂事、乱花钱。 “妈这辈子,”李建军总结道,“从来不会正大光明地说‘我想要’,也不会坦然地接受别人的给予。她觉得那样是‘没骨气’。她的‘硬气’,就是永远不承认自己需要,永远不欠人情。” 周晓雯听完了,心里那股气消了些,但更多是悲哀:“可这样活着,不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李建军苦笑,“可这是她一辈子的生存之道,改不了了。” 第二天,林秀娟像没事人一样,早早起来做好了早饭。周晓雯和丈夫坐下时,她突然从兜里掏出那个新手机,别扭地说:“我试了试,字儿确实能调大。” 周晓雯和李建军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林秀娟见没人接话,又补了一句:“不过也就那样,将就能用。” 早饭在沉默中吃完。周晓雯收拾碗筷时,看见婆婆偷偷拿着新手机,在厨房窗口的光线下,眯着眼看屏幕,手指笨拙地划拉着。 那一刻,周晓雯突然明白了:婆婆其实喜欢这个手机。但她不能说喜欢,不能表现得太高兴。她必须贬低它,必须闹一场,才能在心理上“平衡”——这不是你们施舍给我的,是我“将就”用的。 周晓雯想起自己母亲。母亲也是这样,给她买件衣服,总要先说“太贵了”“颜色太艳了”,但转头就穿着去跳广场舞,逢人就说“女儿买的”。虽然也挑剔,但挑剔里带着炫耀。 而婆婆的挑剔,是带着刺的,要把给予者的好意扎出血来。 几天后,村里组织老人体检,需要填电子表格。林秀娟拿着旧手机捣鼓半天,怎么也弄不好。周晓雯看见了,轻声说:“妈,用新手机吧,那个屏幕大,好操作。” 林秀娟顿了顿,终于掏出了新手机。周晓雯教她怎么打开表格,怎么填写。林秀娟学得很认真,但嘴里依然不饶人:“这什么破软件,设计得这么复杂...” 填完了,周晓雯要拿回手机,林秀娟却握紧了:“我再看看。” 这一看,就是半小时。周晓雯从厨房出来时,看见婆婆戴着老花镜,正用新手机看养生文章,神情专注。 周晓雯悄悄退回去,没有打扰。 晚上,李建军的姐姐李建华打来视频电话。林秀娟接了,姐姐在那边问:“妈,听说晓雯给你买新手机了?” 林秀娟立刻说:“别提了!买了个破手机,又重又难看!我说不要不要,非买!” 周晓雯在旁听着,心里一沉。 但林秀娟接着说了下去:“不过晓雯这孩子啊,就是实心眼。我说现在没智能手机不方便,她就记心里了。昨天还教我填电子表格呢,教得可耐心了。” 周晓雯愣住了。这是婆婆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夸”她,虽然是拐弯抹角的。 挂了电话,林秀娟像是自言自语:“建华说下周回来看我,带什么不好,非要带什么保健品。我又没病,吃什么保健品...” 周晓雯和李建军又对视一眼。得,下周姐姐又要经历一番“你想要-我给你-你骂我-最后勉强收下”的流程了。 李建军悄悄对妻子说:“你看,这就是妈。她不会直接说‘女儿要回来了,我高兴’,也不会直接说‘女儿带礼物,我期待’。她得先贬低,先拒绝,才能安心接受。” 周晓雯突然问:“那你小时候,妈对你也是这样吗?” 李建军想了想,笑了:“记得我上初中时,想要一双白球鞋。同学们都有,就我没有。我不敢说,但每天擦我那双破布鞋擦得特别亮。妈看见了,说‘布鞋怎么了?布鞋养脚!’但一个星期后,她加班加点给人缝衣服,攒钱给我买了双白球鞋。买回来扔给我,说‘别人穿什么你就穿什么?没出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我穿上后,”李建军眼神柔软,“她看了又看,最后说‘还行,比你那双破布鞋强点。’” 周晓雯明白了。婆婆的爱,就像裹着石头的。外面是硬的,会硌人,但里面是软的、甜的。只是很多人被石头硌疼了,就再没耐心去尝里面的甜。 转眼到了春节。周晓雯母亲从城里来过年,两个亲家母碰面,免不了比较。 周晓雯母亲带来一大堆年货,还有给林秀娟的羊毛衫。林秀娟照例推辞:“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周晓雯母亲笑:“亲家母客气什么,晓雯在这边,多亏你照顾。” “我照顾什么,我老了,不拖累他们就不错了。”林秀娟嘴上这么说,手却摸着羊毛衫的料子。 年夜饭上,两家人围坐一桌。林秀娟做了十二个菜,每个都是李建军和周晓雯爱吃的。周晓雯母亲夸菜做得好,林秀娟说:“好什么好,随便做的,比不上你们城里人讲究。” 但周晓雯看见,婆婆说这话时,腰板挺得笔直。 饭后,周晓雯母亲拿出一个红包给林秀娟:“亲家母,一点心意。” 林秀娟像被烫了手似的推开:“不要不要!我有钱!” “过年图个吉利嘛。”周晓雯母亲硬塞。 林秀娟推辞不过,收下了,但转头就包了个更大的红包给周晓雯母亲:“我们农村人没别的,就讲究个礼尚往来。” 周晓雯看着两个老人你来我往,突然想笑。她看见婆婆在“硬气”地维持自己的尊严,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我不欠你们的,我和你们是对等的。 夜深了,客人散去。周晓雯在厨房洗碗,林秀娟走进来,递给她一个苹果:“今天累了吧?” 周晓雯接过:“不累,妈您才累,做那么多菜。” 林秀娟摆摆手:“几个菜而已。”她站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妈带来的那个羊毛衫...料子确实不错。” 周晓雯心里一动:“那您明天穿上试试?今年春晚好看,咱们一起看。” “再说吧。”林秀娟转身要走,到门口又回头,“那个...你妈什么时候走?” “初五。” “哦。”林秀娟顿了顿,“那让她多住几天,咱们这儿虽然比不上城里,但空气好。” 周晓雯笑了:“好,我跟她说。” 林秀娟点点头,出去了。周晓雯继续洗碗,水声哗哗中,她想起李建军的话:“妈这辈子,学不会直接表达。你得学会听她没说出来的话。” 那件羊毛衫,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林秀娟身上。她穿着它去村里串门,有人夸好看,她说:“我儿媳她妈买的,非让我穿。城里人就是瞎讲究。” 但一整天,她都没换下来。 春节过后,周晓雯怀孕了。消息公布那天,林秀娟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现在养孩子可费钱了,你们想清楚了吗?” 李建军笑:“妈,您要当奶奶了,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又多张嘴吃饭。”林秀娟转身进了厨房。 但那天晚饭,桌上多了道清蒸鱼。李建军和周晓雯对视一笑——这是婆婆最高兴时的表现。 孕期里,林秀娟的变化肉眼可见。她不再念叨手机不好用,反而学会了用手机查孕期注意事项。她不再说电饭煲费电,而是每天变着花样给周晓雯煲汤。她甚至破天荒地去县城买了毛线,说要给未来的孙子织毛衣。 周晓雯孕吐严重时,林秀娟一边给她拍背一边说:“我怀建军时,吐到五个月。女人啊,就是受罪的命。” 这是抱怨,但手是温柔的。 孩子出生那天,是个女孩。周晓雯有些忐忑,怕婆婆重男轻女。林秀娟抱着孙女,看了又看,最后说:“女孩好,女孩贴心。建军小时候皮得不行,还是女孩好。” 虽然又捎带贬低了儿子,但周晓雯松了口气。 月子里,林秀娟搬进了主卧旁边的房间,方便照顾。她每天起早贪黑,带孩子、做饭、洗尿布,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嘴里从不饶人: “这孩子随她爸,能闹!” “现在的小孩就是娇气,我们那会儿哪有什么尿不湿?” “你这奶水不够,得喝汤!” 周晓雯有时被说得委屈,但看看婆婆黑眼圈,又气不起来。她发现,婆婆的“硬气”里,其实藏着深深的付出和不求回报的爱——或者说,是不敢求回报的爱。因为她怕一旦承认自己付出了、爱了,就会暴露自己的需要,就会变得“不硬气”。 孩子百天时,周晓雯给婆婆买了件新外套。林秀娟照例推辞:“买什么买,我有衣服穿!” 周晓雯这次没像以前那样直接给,而是说:“妈,这不是给您买的。是给您这个奶奶买的。您天天带孩子,穿得体面点,孩子也有面子不是?” 林秀娟愣住了。这个理由,她没法反驳——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孩子。 她接过外套,摸了摸料子,破天荒地说:“料子...还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晓雯笑了:“那您试试?” 林秀娟试了,很合身。她在镜子前转了转,周晓雯适时说:“真好看,妈您穿这个显年轻。” 林秀娟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但整个下午都穿着那件外套。 晚上,李建军悄悄对妻子说:“你今天这招高啊。” 周晓雯轻声说:“我发现了,妈不是不能接受好意,是不能接受‘施舍’。你得把给她东西的理由,包装成‘为了别人’或者‘不得已’,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孩子一天天长大,叫了第一声“奶奶”。林秀娟抱着孩子,眼睛红了,嘴里却说:“叫这么早干什么,又不好听。” 但转身就抱着孩子满村转悠,逢人就让孩子叫“奶奶”。 周晓雯看着婆婆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两个老人,表达爱的方式如此不同:一个用甜言蜜语包裹爱,一个用冷言冷语掩盖爱。但剥开外壳,内核都是柔软的。 孩子两岁那年,林秀娟病了,需要住院。做手术前,她拉着周晓雯的手,第一次露出了脆弱:“要是我下不来手术台...” “妈,您别瞎说。”周晓雯握紧她的手。 “我是说真的。”林秀娟看着她,“晓雯,这些年...委屈你了。我这张嘴,不饶人。” 周晓雯眼泪掉下来:“妈,我不委屈。” “我知道我脾气怪。”林秀娟声音很低,“我就是...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建军他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孩子,要是嘴不硬点,心不硬点,早就被人欺负死了。这一硬,就硬了一辈子,改不了了。” “不用改。”周晓雯擦擦眼泪,“妈,您这样就很好。” 手术很成功。出院那天,周晓雯和李建军去接。林秀娟坐在病床上,看着儿子儿媳忙前忙后收拾东西,突然说:“这次住院,花了不少钱吧?” 李建军说:“妈,钱的事您别操心。” “怎么能不操心?”林秀娟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存折,“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你们拿去。” 周晓雯和李建军都愣住了。那个存折,他们都知道,是婆婆的“棺材本”,谁都不能动。 “妈,这我们不能要。”李建军推回去。 “让你拿你就拿!”林秀娟硬塞,“我住院你们花的钱,我得还。我林秀娟这辈子,不欠人情。” 又是这套。但这次,周晓雯接过存折,翻开看了看,又塞回婆婆手里:“妈,这钱我们不能要。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钱是您给孙女攒的嫁妆。您现在给了我们,以后孙女结婚,我们拿什么给她?” 林秀娟愣住了。这个理由,再次让她无法反驳。 她收回存折,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先放我这。等孙女大了,直接给她。” 回家的车上,林秀娟看着窗外,突然说:“晓雯,你比我会做人。” 周晓雯心里一酸:“妈,您别这么说。” “我说真的。”林秀娟转过头看她,“我这辈子,嘴硬了一辈子,气了一辈子人。到老了才发现,有些话,得软着说。可我学不会了。” “您不用学。”周晓雯握住婆婆的手,“我们都懂。” 是啊,都懂了。懂了她坚硬外壳下的柔软,懂了她刻薄言语下的关心,懂了她拒绝背后的渴望,懂了她“硬气”背后的脆弱。 车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婆婆脸上,那些皱纹在光里变得柔和。周晓雯突然觉得,婆婆的“硬气”,其实是一种生存智慧,是一种保护色。只是这颜色涂得太久,太厚,以至于她自己都忘了原本的底色。 但没关系,现在有人懂了。懂得的人,会穿过那些坚硬的言语,触碰到下面那颗同样渴望爱与温暖的心。 而这份懂得,或许就是化解一切“硬气”的最好良药。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7章 妈妈没有退路(1) 一 、 门摔上的声音 李致远又一次摔门而出时,周晓雯正蹲在客厅的地板上,一片一片地捡拾着碎裂的瓷片。 那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时,她特意从景德镇带回来的青花瓷碗。碗壁上绘着缠枝莲纹,她说那寓意“连绵不断”。此刻,莲纹断在锋利的裂口处,汤汁和米饭溅得到处都是,黏腻地沾在她的拖鞋底上。 争吵的起因很小——孩子明天春游要带的零食,她忘了买。李致远下班回家,看到空荡荡的冰箱和厨房里还没开始准备的晚餐,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和烦躁瞬间爆发:“你一天到晚在家都干什么了?这点事都记不住?” 周晓雯正在帮女儿朵朵检查作业,闻言抬起头,眼睛里有红血丝:“我今天带妈去了趟医院,回来又去物业处理漏水,朵朵的作文辅导班要交资料……” “借口!都是借口!”李致远扯开领带,声音拔高,“我妈身体不好你不知道?还带她去医院折腾?漏水不能明天处理?你就是不上心!” “李致远!”周晓雯站起来,声音发抖,“你妈血压高头晕,我不带她去谁带?楼上漏水把咱家墙都泡了,能不着急吗?你什么都不管,回家就知道挑刺!” 争吵像点燃的引信,迅速烧尽了最后一点理智。难听的话像失控的飞刀,在狭窄的客厅里来回穿梭,扎得彼此血肉模糊。朵朵早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 最后,李致远抓起车钥匙,指着周晓雯的鼻子:“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砰!” 那声门响,震得周晓雯耳膜发麻,也震碎了案台上那个青花瓷碗——是她在李致远摔东西时,下意识护住女儿房门,胳膊肘碰掉的。 现在,他走了。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摔门,离开,可能去哥们家借宿,可能去他父母那里,也可能只是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留下她和一屋子的狼藉,还有一个在门后默默哭泣的女儿。 周晓雯跪坐在地板上,指尖被瓷片划破了一个小口,血珠渗出来。她没觉得疼,只是看着那点红色慢慢扩大,忽然觉得荒谬又疲惫。这是第几次了?结婚十二年,女儿十一岁,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多少回?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次吵完,李致远可以一走了之,她却必须留下来,收拾残局,安抚孩子,消化情绪,然后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和汤汁混在一起。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怕朵朵听见。肩膀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她想起恋爱时,李致远不是这样的。他会因为她生理期肚子疼,连夜跨过半座城市送来红糖姜茶;会在她加班晚归时,一直等在楼下,手里提着温热的宵夜;会在第一次见她父母时,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却郑重承诺:“叔叔阿姨,我会对晓雯好一辈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朵朵出生后,他抱怨她眼里只有孩子?是他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回家越来越沉默?还是生活的琐碎像砂纸,慢慢磨掉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 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曾经说会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现在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周晓雯慌忙抹掉眼泪,回过头。朵朵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房间门口,穿着睡衣,赤着脚,怀里抱着一个半旧的小熊。 “妈妈。”朵朵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过的鼻音。 周晓雯立刻站起来,挤出一个笑容:“朵朵怎么出来了?作业写完了吗?”她声音有些哑,努力让它听起来正常。 朵朵没回答,走过来,伸手抱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衣服上。孩子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小小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妈妈,爸爸又走了吗?”朵朵闷闷地问。 周晓雯喉咙发紧,摸了摸女儿的头:“爸爸……爸爸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 “他又要很久才回来吗?” “不会的。”周晓雯说得自己都不信,“明天,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朵朵抬起头,眼睛红肿,显然也哭过。她看着妈妈,忽然说:“妈妈,你不开心可以哭的,不用忍着。我……我不怕。” 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晓雯拼命锁住的情绪闸门。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眼泪再次决堤。这一次,她没有再压抑。 “对不起,朵朵,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地道歉,“妈妈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 朵朵却伸出小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像她平时哄朵朵睡觉那样:“妈妈不哭,没事的,没事的。” 孩子的安慰比任何话语都更具穿透力。周晓雯抱着女儿,在这个破碎的夜晚,从这具小小的身体里汲取着唯一的温暖和力量。 哭够了,周晓雯松开朵朵,看着她认真地说:“朵朵,爸爸妈妈吵架,是大人之间的问题,不是你的错。爸爸妈妈都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知道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去睡吧,很晚了。”周晓雯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明天还要春游呢。” “可是零食……” “妈妈一会儿就去买,便利店还开着。”周晓雯柔声说,“快去睡觉,乖。” 看着朵朵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房间,关上门,周晓雯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她看着满地狼藉,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 碎瓷片小心扫起,汤汁擦干净,地板拖了两遍。厨房里没动的食材收拾好,明天还能用。洗衣机里还有早上换下的床单被套,必须今晚洗掉晾好。朵朵明天要穿的运动服,得找出来熨平…… 等她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手机安安静静,李致远没有消息,没有电话。她点开他的微信对话框,上一次对话停留在三天前,她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他回了一个字:“忙。”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这个城市有千万盏灯火,没有一盏是为她点亮的等待。 二、循环的清晨 凌晨五点四十分,闹钟准时响起。 周晓雯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掉铃声,睁开眼睛。头疼欲裂,眼睛肿胀酸涩,昨晚几乎没睡,思绪纷乱,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合眼。 她轻手轻脚起身,怕吵醒隔壁房间的朵朵。走到浴室镜子前,看到里面的人时,她愣了一下——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扑脸,试图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些,也让肿胀的眼睛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然后,她走进厨房。 米淘净,加水,放进电饭煲,按下煮粥键。冰箱里还有昨天买的吐司,鸡蛋,牛奶。她机械地操作着:煎蛋,热牛奶,烤吐司,切水果。油烟机嗡嗡作响,煎蛋的香气弥漫开来。这是她重复了无数次的早晨,无论前一天发生了什么,无论她多么难受,这个流程不能变。 六点二十分,她推开朵朵的房门:“朵朵,起床了,春游要迟到了。” 朵朵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她,小声问:“妈妈,你眼睛好红。” “没事,可能没睡好。”周晓雯避开女儿的目光,拉开窗帘,“快起来洗漱,早餐好了。” 六点四十分,朵朵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牛奶。周晓雯坐在对面,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半片吐司。 “妈妈,”朵朵忽然开口,“爸爸昨晚回来了吗?” 周晓雯动作一顿:“……还没有。可能加班太晚,就在公司附近住了。”她顿了顿,补充道,“爸爸工作很辛苦。” 朵朵“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东西,没再说话。 七点整,送朵朵到校门口。看着女儿背着书包、手里拎着她连夜买来的零食袋,汇入上学的人流,周晓雯站在路边,忽然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她靠在车门上,深深呼吸了几次,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校门口逐渐稀少的人群。那些送孩子的,大多是妈妈,或者爷爷奶奶,爸爸的身影寥寥无几。她们大多行色匆匆,送完孩子就要赶去上班,或者奔赴下一个“战场”——菜市场,医院,银行,各种各样的琐事。 周晓雯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她有一份不错的设计工作,怀孕后辞职,本想休完产假就回去,但朵朵早产,体质弱,频繁生病,李致远那时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天天加班出差。两边老人身体也不好,帮不上太多忙。权衡再三,她只能选择全职在家。 这一“暂时”,就是十一年。 不是没想过再出去工作。朵朵上小学后,她尝试投过简历,但三十多岁、脱离职场多年的女性,能找到的岗位和薪水都令人沮丧。李致远也说:“你那点工资,还不如在家把朵朵照顾好,把家管好。我赚的钱够家里开销了。” 于是,她彻底成了“李太太”、“朵朵妈妈”,唯独不再是“周晓雯”。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晓雯啊,你今天有空吗?陪我去趟医院复诊吧,你爸骑车去买菜,把腿摔了,得在家歇着。” 周晓雯看着这条消息,疲惫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打字回复:“好,我一会儿过去接您。” 然后,她又想起今天还有一堆事:物业约了上午来修漏水后的墙面;朵朵的英语培训班要续费;家里日常采购;还有,李致远已经离家三天了,他换洗的衣服需要送过去吗?还是等他回来拿? 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气消了没有。 最终,她只是发动车子,朝父母家的方向驶去。窗外的城市正在苏醒,车流逐渐增多,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却照不进她心里那个冰冷潮湿的角落。 三、无处安放的情绪 医院里永远人满为患。周晓雯扶着母亲,在拥挤的走廊里穿梭,排队,挂号,候诊。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走几步就要歇歇。她耐心地陪着,听母亲絮絮叨叨说着家长里短,谁家孩子结婚了,谁家老人去世了,菜价又涨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致远呢?这几天没见他。”母亲忽然问。 周晓雯心里一紧,面色如常:“他出差了,挺急的。” “又出差啊?”母亲叹气,“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家里有什么事,多让他担待点,别什么都自己扛着。” “我知道,妈。”周晓雯含糊应着。 她知道母亲是心疼她,可有些话没法说。怎么说?说您女婿动不动就摔门离家出走?说我们吵架吵到孩子躲在屋里哭?说我觉得自己像个困在笼子里的囚徒,看不到出口? 不能说。说了只会让老人担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只能把所有情绪压下去,压到心底最深处,用平静的外壳牢牢封住。 中午,她把母亲送回家,又去超市采购了一周的生活用品。大包小包提回家,还没喘口气,物业师傅就上门来修墙面了。她得在一旁守着,协调,端茶倒水。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她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手机还是安安静静,李致远依旧杳无音信。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最后一条更新是五天前,转发了一篇行业文章,配文:“深度好文,值得思考。”下面有几个共同朋友的点赞和评论,一派积极向上的模样。 她忽然觉得可笑。那个在朋友圈里光鲜体面、专注事业的男人,和那个在家里一点就着、摔门而去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说,家成了他唯一可以肆无忌惮释放负面情绪的地方,因为她“不会离开”? 胃里一阵抽搐,她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半片吐司。她起身去厨房,想煮点面条,却发现煤气灶打不着火了——可能是电池没电了。她蹲在橱柜前翻找备用电池,找了半天没找到,大概是上次用完忘了买。 就这么一件小事,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维持了一整天的平静面具终于碎裂,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生活里永远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为什么她必须永远坚强、永远妥帖、永远情绪稳定?为什么那个承诺要和她共担风雨的人,却总是率先躲进自己的避风港,留她一人在风雨里飘摇? 她哭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低血糖。她扶着橱柜站起来,找出之前给朵朵准备的巧克力,剥开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化开,稍稍缓解了胃部的不适。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她擦掉眼泪,拿起一看,是朵朵班主任的电话。 心里咯噔一下,她赶紧接起:“王老师您好,我是李一朵妈妈。” “一朵妈妈,您现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王老师的声音有些严肃,“李一朵今天春游回来,和班上一个男同学发生了冲突,把人家推倒了,手肘擦破了皮。对方家长很生气,现在都在学校,需要您过来处理一下。” 周晓雯脑子嗡的一声。朵朵虽然性格不算特别外向,但一直很懂事,从不惹事,怎么会…… “好的老师,我马上过去。”她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四、女儿的爆发 赶到学校时,办公室里气氛凝重。朵朵低着头站在一边,小脸紧绷,眼眶红红的,但倔强地咬着嘴唇没哭。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坐在椅子上,手肘涂了红药水,他的母亲——一个烫着卷发、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正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王老师,不是我说,现在这孩子怎么这么暴力?推人!这还得了?必须严肃处理!道歉!写检查!还要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卷发女人声音尖利。 王老师一脸为难,看到周晓雯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朵妈妈,您来了。” 周晓雯先走到朵朵身边,低声问:“朵朵,怎么回事?” 朵朵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愤怒,但没说话。 “还能怎么回事?你女儿动手推人!”卷发女人抢白道,“看看把我儿子手摔的!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周晓雯深吸一口气,转向对方家长,尽量语气平和:“这位妈妈,先别急,我们先了解清楚情况。朵朵,你告诉妈妈,为什么推同学?” 朵朵还是不说话,只是死死瞪着那个男孩。男孩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 王老师开口了:“我问了几个在场的同学,说是春游自由活动时,张浩(那个男孩)和几个同学在聊天,提到……提到了一些关于家庭的话题,可能不太好听,李一朵听见了,就冲过去推了他。” 家庭话题?周晓雯心里一沉。 她蹲下身,平视着朵朵的眼睛,声音更柔了些:“朵朵,妈妈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你告诉妈妈,他到底说了什么,好吗?” 朵朵的嘴唇开始颤抖,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掉下来,她带着哭腔,声音却异常清晰:“他说……他说我爸爸不要我和妈妈了!他说他妈妈在小区里看到,看到我爸爸好多天没回家了,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不要我们了!他还说,说我妈妈可怜,没人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卷发女人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表情有些尴尬。王老师也愣住了。 周晓雯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她没想到,大人的不堪,竟以如此残忍的方式,通过孩子的口舌,刺伤了自己的女儿。她更没想到,朵朵是因为维护她,才动了手。 心疼、愤怒、羞愧、无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不稳。她伸手想抱朵朵,朵朵却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仅仅是委屈,还有深深的失望和……某种决绝。 “朵朵……”周晓雯喉咙发紧。 朵朵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泪,不再看妈妈,而是转向王老师和那个卷发女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王老师,我推人不对,我道歉。张浩,对不起。”她对那个男孩鞠了一躬。 然后,她抬起头,继续道:“但是,他说我爸爸妈妈的话,是造谣,是不对的。我爸爸只是工作忙。还有,”她顿了顿,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神里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疲惫,“就算爸爸真的不回家,妈妈也不是没人要。妈妈有我。” 说完,她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朵朵!”周晓雯追了出去。 在校园操场边的梧桐树下,她追上了女儿。朵朵背对着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在哭。 周晓雯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这一次,朵朵没有躲开。 “朵朵,对不起……”周晓雯的声音哽咽了,“是爸爸妈妈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朵朵转过身,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妈妈……他们……他们都那么说……我讨厌他们!讨厌爸爸!他为什么总是不回家?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周晓雯抱着女儿,心如刀割。她能说什么?她能告诉孩子,你爸爸不是工作忙,他只是在逃避,在用冷战惩罚我们?她能告诉孩子,妈妈也不知道这段婚姻还能不能走下去? 不能。她只能收紧手臂,一遍遍地说:“不会的,爸爸爱你,妈妈也爱你。我们永远爱你。” 可是,爱如果只是语言,为什么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