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林海雪原我平趟》 第一章 重生80 1980年,东北,大兴安岭,朝阳沟,小河边... “哎,你们知不知道,王老七他媳妇儿和常四儿一起钻苞米地了!“ “哎你这都啥前的事儿了,去年冬天,柴火垛...“ 李山河揉着脑袋蹲在小河边,看着河水中倒映着那青涩的脸, 双手捧起一把河水使劲的在脸上揉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河边一边用棒槌咣咣砸衣服一边嗷嗷聊着村里八卦不时还一顿哄笑的声音传到了李山河的耳朵里, 李山河不禁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一群老娘们之间的那个少女,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碎花布衣,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条粗辫子,几缕发丝随风飘动,脸庞如同清晨的露珠般纯净,皮肤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透出健康的光泽; 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山间的清泉,清澈见底,时不时抬头偷瞄李山河,看见李山河也在看这边,脸上不自觉的爬上了一抹可人的红晕,像是天边的晚霞,显得更加娇俏动人, 望着少女清纯的面庞,李山河不禁一阵恍惚,陷入了回忆, 闪闪发光的玉兰 那女孩名叫田玉兰,因为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哑巴了, 因为老田家是外来户,再加上田玉兰变成了哑巴,所以他从小就被村里的孩子欺负, 只有李山河从小护着她,后来大一大,总被村里孩子嘲笑和女孩子一起玩,羞恼之下渐渐和田玉兰疏远了, 李山河到死都记着,1980年的冬天,田玉兰的父亲田大半锹上山捡柴火的时候被野猪拱断了肋骨,在死冷寒天的冬月,硬生生爬回了家,回到家后便一病不起, 还没等到过年,田玉兰就急匆匆的嫁人了,换了200块钱彩礼给他爹治病,最后也没救回来,还没等人拉到镇里医院,人就没了。 东北有个习俗,人死在外面了不让回村,连村都没进便找块老田家自己的地头,给埋了, 田玉兰嫁的男人是个大酒包,喝多了就打她,她是个哑巴,又生了个闺女,底气不足,婆婆又恶语相向,没过几年就把自己吊死在后山,等人找到的时候都被老狼扯得东一块西一块的了。 田家老太太听到闺女没了,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走了,那男的听说后,趾高气昂的来村里占了老田家的房子和地,被村的老少爷们拉出来一顿毒打,差点就直接给老田头下去赔罪了,最后人灰溜溜的走了, 那闺女没了娘,听说转年就病死了,被那个男人家随便扔后山了。 而自己,年轻时候懵懵懂懂在村里瞎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霸王,成天就是上山下河,找猫逗狗,对男女之事七窍开了六窍, 直到田玉兰嫁人了,才别过劲来,心里空落落的,恰逢过年,村里的几个二溜子聚在一起喝酒,有个点子王突然提出要出门闯一闯。 李山河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趁着股酒劲,几人偷摸伪造了几张介绍信,回家取了钱,年都不过了,连夜南下去闯荡, 恰逢改开野蛮生长时代,李山河带着村里一干人等,凭着体格子,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还真闯出了点名堂, 还没享受多久,就碰上了83年,要不是发小几乎扛下了所有的罪名,估计李山河也得一起让家里交上五块钱(PS:死刑损耗器材费用),奈何桥边做兄弟了, 就这李山河出来的时候也将近四十了,爹妈一夜白了头,为李山河跑关系也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没过几年便也撒手人寰。 他在监狱里,对弟弟妹妹的成长可谓是有心无力,种种原因,从此亲人变路人,除了每年给父母上坟,李山河到死也没再踏进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小院。 出狱后没几年,凭着敢闯敢干,又赶上了下一风口,可以说也是小有成就了,但是自己也四十好几了。 本想着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娶了个30出头能居家过日子的媳妇,可是一子一女都大学毕业了李山河才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自己都六十大几了,黄土都埋下巴颏子的人了,还能咋整? 当然是报复回去了,真他妈当我李山河社会白玩的,都他妈别想好,都得死。 李山河在笆篱子蹲了将近二十年,死也不想在进去了,事先立好了遗嘱财产全部捐赠。 联系了好久不联系的社会上的朋友,挣了点狠活,做了一桌子加料饭菜,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下去卖咸鸭蛋了。 李山河在濒死之际,人生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一一浮现, 那一瞬间,他没有埋怨那年喝酒的时候那个点子王,也没有埋怨不忠的妻子,没有埋怨冷漠的亲人; 只恨自己,懂事的太晚,错过了那个不时偷看自己的女孩,错过了对自己无限宠爱的父母,也错过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 时光不能倒流,就像豆角不能炖熟。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山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亡,陪着那心爱的姑娘,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在生他一窝孩子,最后在和她那心爱的姑娘,一起永远的沉睡在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 一辈子没中过大奖的他,临死前老天爷给他了一注头奖,老天爷真是开了眼! “哎,那不是李家二小子吗,直不楞登望着这边愁啥呢。” “兰儿,你说那小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腾的一下,女的脸上挂满了红霞,怯怯的偷瞄了李山河一眼。 听着老娘们们的大声密谋,李山河也回过了神, 咧嘴一笑,“婶子你们唠啥呢,也给我听听呗。“ 一个婶子大声回道:“那能唠啥,你小子那眼睛瞅我们兰儿都瞅直了,咋的,稀罕人家,稀罕人家就抓紧让你爹找人去人家提亲,咋的你瞅穿了还能瞅进你被窝里啊?” 另一个婶子说道:“兰儿,你还年轻,婶子跟你说,你瞅李二小这大体格子,虎了操的,晚上被窝里一定攒劲,嫁给他一定有福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大婶一阵哄笑,少女的脸羞得都要直接低进胸里了。 李山河闻言,朝婶子们说道:“要不说婶你们消息最灵通呢,你咋知道我稀罕兰儿呢!” “玉兰,给哥当媳妇咋样,哥保证掏心掏肺的对你。” 玉兰听完人更羞得找不着北了,慌忙跟几个婶子打了几个手势,将洗完的衣服装进水筲,另一个水筲又灌了桶水,挂在扁担上倒腾小腿就要往家僚, 李山河一看,赶紧几个跨步撵上了田玉兰,从她手里抢过了扁担,挑起扁担就朝村东头走去,给田玉兰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呦,李老二,你还真看上人家玉兰了,这还没咋样呢就给老丈人家挑上水了?那你这结了婚还不得住到人老丈人家里去啊!”一个大婶说道。 李山河哈哈一笑,“那咋的,没结婚还不能溜须溜须我老丈人了” 转头对着田玉兰说到“走啊,咋的,还能姑爷自己上门不带闺女去啊” 田玉兰剜了李山河一眼,那一抹的风情,看的李山河心里麻酥酥的。 “就李二小这脸皮,玉兰早晚落他手里。” “你还别说,就李家二小子这大体格子,再加上玉兰这大腚盘子,那不得结婚三天炕塌,两年抱仨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婶们又是一顿哄笑。 第二章 火车不是推的,我李二河不是吹的 李山河挑着扁担,摇头尾巴晃的在前面走着, 田玉兰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山河身后, 村里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二人,不时还有胆子大的婶子调侃两句, “呦,这不二河吗,年轻就是好,有劲没处使,等你给玉兰家挑完,也给我家挑两筲呗。”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李山河不仅斜眼看去,待看定后,不禁咧嘴一笑, 朝那女的说到:“谁说我有劲没处使,没看到我后面跟着谁啊,爷们这是给老丈人家挑水没看到啊,你想要让你家王老七给你挑去。” 没错,说话的娘们正是王老七他媳妇,大名叫吴金莲,这名可真是没白叫,面容姣好,白白净净,一双柳叶眉透漏出说不出的媚意,正是前文说到钻苞米地那个,据李山河了解到的,整个村最少一半男的和王老七是连襟。 朝阳沟必玩景点 吴金莲挑了挑细眉,对李山河说到:“小屁孩伢子毛长齐了吗就想娘们了,正好老七不搁家,要不你一会给我挑两筲水,嫂子领你进屋教你几手。” 李山河今年19岁,身高185体重90公斤,往那一褚,跟熊站起来了一样, 李山河心想,你可以怀疑我的身高,但是你不能怀疑我二弟的大小, 当即回怼道:“我毛长没长齐用你知道啊,用不用爷们给你长长见识,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火车不是推的,我是甩甩腰就能挥的,往后稍一稍,加点小心我一转身坤到你。” “在讲话说了,你家的水还用挑,直接坐在水缸上,那不是跟水管子似的。” 吴金莲不禁感到诧异,这小子平时蔫淘蔫淘的,现在怎么嘴皮子这么利索了。她也不是个吃了亏的主,当即把手放在了前大襟上,嘴上还叫嚷着, “我能不能出水你知道啊,要不你跟嫂子进屋,让嫂子看看你是怎么甩起来的,嫂子也不白看,嫂子给整点好吃的吃。” 李山河还要还嘴,感觉到一只小手在轻轻推她肩膀, “干啥玩意”,李山河下意识回头说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巧精致且已经红的要底出血的小脸, 李山河看着这诱人的小脸,嘿嘿一笑,狠狠的瞅了一眼,转头对吴金莲说到, “可不跟你这虎逼娘们一样的,我可不跟王老七当连襟” “走了,兰儿!” 说罢,迈着大长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吴金莲轻哼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小王八犊子,还想和老娘扯犊子,扯不过你老娘白活。” “正月里啊,正月里初三四儿啊.....” 说罢一边系好前大襟刚解开的扣子,一边扭着大腚哼着小调进了屋子。 李山河带着田玉兰继续往前走,路过村口远远的就看见一群老娘们搁村口的大柳树下围坐在一起, 嗓门一个比一个高,笑声一阵接一阵,东家长西家短,家长里短,无所不谈,唾沫星子横飞的同时也没忘了手里的活计。 看着那一群后世闻风丧胆的村头身败名裂情报站,李山河不禁打了个哆嗦,拉着田玉兰的小手,快步离开了。 走着走着,感觉手心传来潮湿,这才发现这一路都牵着田玉兰的小手, 田玉兰紧张的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汗,李山河本着脸皮厚吃个够的原则,权当没看见,拉着田玉兰的手就继续向前走,只不过渐渐放慢了脚步, 无论路多长,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更何况还是村里的小路, 转眼就到了田玉兰家,田玉兰挣扎着抽出了手,睁着杏眼满眼嗔怪的剜了李山河一眼, 这一眼的风情,扫的李山河心底一荡, 田玉兰手脚麻利的就要从李山河肩膀上接过扁担,李山河灵活的往后一跳,躲开了田玉兰伸过来的手, 田玉兰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底充满了疑问,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李山河读懂了她的意思,好像在问你干啥, 李山河坏坏一笑,嚷嚷道 “你干啥,我都挑一道了,到家门口你要接过去,那我不白干活了吗,我还咋在我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现。” 听见李山河大声嚷嚷,田玉兰急得直跺脚,伸手就要捂住李山河的嘴,李山河摇头摆尾躲着田玉兰的手的同时接着嚷嚷, 两个人在打闹的同时渐渐的贴近了身体,鼻尖传来了独属于少女的体香, 李山河的表情也愈发的正经了起来,看着李山河神色的变化,田玉兰一个扭头,哼的一声蹲在了地上,少女辫子尾端的发丝扫过李山河的脖颈,看着蹲在地上的可人儿, 李山河发誓,这辈子一定让这个姑娘过上好日子。 难得正经的李山河对着田玉兰严肃的问道 “玉兰,你稀罕我不,你要是稀罕我,我回去就跟爸妈说,等噶完地,我就娶你,给你盖个大大的房子,你在给我生一窝小崽子,咱俩这辈子幸福就完事了,你要是不喜欢我,我扭头就走。” 说着李山河放下了水筲,蹲下来平静的看着田玉兰, 田玉兰怯怯的看了眼李山河,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山河欣喜若狂,腾的一下蹦了起来,拉起玉兰狠狠的抱在了怀里, 大声说到“玉兰,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嘴唇像雨点一样重重的落在了田玉兰的脸上。田玉兰更是羞得抬不起头。 “谁家的瘪犊子搁我家门口捂了嚎疯的,没有篮子子儿拽着你不得上天啊。” 听着院内传来的叫骂,李山河神色一僵,超光速放下了玉兰,重新挑起了扁担。 整理了下表情,嬉皮笑脸的先把脑袋探进了院内, “田叔,闲着呢啊?” 田父给烟袋锅压烟草的手一顿,诧异的看着李山河, “你小子吃蜜蜂屎了啊,今个嘴怎么这么会说,还田叔,不是田老登了?” 李山河朝着田父心虚一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小子有事说有屁放,没事就滚。” “不对,你小子挑的谁家的扁担?”就在这时,李山河宽阔的身影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鹅蛋般脸上还挂着红晕, 田父顿时脸都绿了, “李山河!我操你血祖奶奶,你敢霍霍我闺女!”话音还没落,抄起放墙根的搞把子就要抡李山河, 李山河吓得脸瞬间煞白一片,赶紧放下扁担退出院子,大喊道 "兰儿快拦住你爹,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等着我上门娶你嗷!"话音还没落就撒丫子跑远了, 第三章 近乎于道王淑芬 田父眼瞅着追不上了,放下了搞把,蹲在了房檐下,重新点起了烟袋锅, 吧唧吧唧抽了两口,朝着田玉兰问道 “兰儿,你跟爹说句掏心窝子话,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田玉兰摇了摇头,看着李山河离开的方向,眼里闪着光, 田老汉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跟那兔崽子说,让他妈回家找媒婆上门提亲,稀罕就抓紧娶你过门,名不正言不顺的惹人说闲话。” 田玉兰重重的点了点头,先是朝着李山河离开的方向看了一阵,又促起眉头看向了田父,双手一阵笔画, 田父看着女儿的手势,瞬间吹胡子瞪眼, “他敢,他要敢嫌弃你,我把它脑瓜子都干放屁了,放心吧,那小子刚才看你的眼神我都看见了,恨不得把你揉碎了吃的渣都不剩,你就等着他来娶你过门吧。” 田玉兰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晾衣服去了。 田父瞅着烟袋锅,烟雾笼罩了他沟壑的脸,李山河这个人,他还是满意的,除了人平时像个小孩一样胡闹了点, 从小护着玉兰这事田父还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办事是真不差事,沟里谁家出点啥事,带着他那帮小兄弟儿是真出力啊, 沟里的乡里乡亲被隔壁村的人欺负了,那真是抄起家伙什就上啊,一个锛儿都不带打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李家朝阳沟几十年坐地炮子,玉兰嫁过去准吃不了苦,而且那小子看玉兰的眼神,玉兰以后也准不能挨欺负。 心思来心思去,田父这才发现,扒愣来扒楞去,村里这帮瘪犊子还真就没一个能比的上李山河的。 田父望着门口,渐渐失了神。 离开了老田家,李山河一蹦一跳朝家走去,活脱脱像那地主家的傻儿子。 李山河的家在村子最西头,离村子后面的元宝山最近,因为李山河他爷爷就住在山腰所以李山河他爹就把房子盖在了离山最近的地方,本来要和老爷子改在一起的,被老爷子一顿圈踢赶回了村里, 老爷子言辞凿凿的说就他爹那二把刀的水平,房子是清明盖好燎灶住进去的,人是五一让野猪拱没的,两个大脖溜子当场镇压了李山河他爹。 老爹吃瘪的样子李山河想想就觉得贼招笑,不知不觉,李山河已经站在了院门口, 看着那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小院,李山河恍惚了,喃喃道 “这辈子,我一定会养好你们的。” 还没等李山河过多的感慨,啪! 一个大脖溜子紧接着零帧起手拧着他的耳朵来了一个100度大回环, 李山河刚要叫出来一直满是茧子的手就掐在了他脸蛋上,这熟练的手法,近乎于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他的母上大人——王淑芬同志。 “你小子不进屋搁这门口嘟嘟囔囔搁这块说啥呢?走,跟我进屋,站在院子里让人笑话,你等进屋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山河瞳孔地震,这熟悉的话术,堪称每个东北孩子的梦魇,无论多少年,畏惧都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李山河刚想问明白到底拥护点啥,被他妈一蹬,话直接被憋进嗓子眼吞进了肚子里。 被王淑芬拉扯着进了屋,李山河他爹看着架势,干咳了两声,就要悄咪咪的摸进西屋,还不时的给李山河的弟弟妹妹打手势, 李山河看到着一幕,不禁感慨,这特么真是亲爹啊,就是我好像是粪堆里刨出来的,李山河的妹妹李山霞眼睛骨碌一转,一溜烟就溜进了西屋, 而李山河的弟弟李山峰像个彪子一样,鼻子下面挂着两条大河,用袖口擦了下鼻涕,瓮声瓮气的道 “妈,你打大哥嘎哈,你把大哥放开,让大哥给我抓蚂蚱子吃,你要打,就打我吧!”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眼神坚定的像要变成光。 李山河心里泪流满面,还得是亲兄弟,老弟,哥这辈子,一定带你起飞。 啪!咚!一大脖溜子一炮脚,近乎于道的手法,不愧是生了四个孩子的妇女,这手法,少生一个都练不出来。 “怎么哪都有你,给我滚墙边站着去,面对着墙,要哭给我憋回去。” “孩儿他爹,你也过来!”正要悄咪咪关西屋门的李卫东手上动作一僵, 带着疑问的眼神甩向了李山河,你又咋惹你妈了? 李山河无辜的摊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 王淑芬眼睛一蹬, “你爷俩搁我眼皮子底下发什么密报呢,咋的李卫东显到你了?你那么能耐你咋不去当电报员呢?” “还有你,李二河,说他没说你啊,你还添个脸搁那笑,给我滚去墙边站着去,后背后脑勺脚后跟给我贴紧了,站直溜的!” 李山河麻溜站在了李山峰边上,李山峰小声说到 “二哥,我都挨揍了,蚂蚱子不够,你得给我整杨拉罐吃。” 啪一个片勺打在了李山峰的后脑勺, “就长了个吃心眼,给我立正儿站好了!” 王淑芬脱了鞋盘腿坐在了炕上,李卫东坐在边上的条凳,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给我好好交代,你和吴金莲怎么回事?”李山河脑袋一懵, 我?和谁?吴金莲?大人我冤啊,我要在大人腿上写个大大的冤字。 李山河脑袋一转,心思估计搁吴金莲她家门口和她扯犊子被村里人看见了,村里的大婶又开始瞎叭叭了,李山河无奈一笑,刚要解释,王淑芬一挥手,止住了李山河的话头, 知子莫若母,看着李山河的表情,王淑芬就知道两人肯定是清白的, “以后离那个破鞋远点,好好大小伙子沾上破鞋,以后还结不结婚了,以后心里给我觉点景嗷。” 李山河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刚要去溜须王淑芬,一声厉喝, “给我站那,我说完事了吗?” “我问你,你和老田家玉兰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想好了再说!” 李山河嘴角刚要扬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李卫东听到又是吴金莲,又是田玉兰,悄摸摸的给李山河比了个大拇指,被王淑芬一个眼神给定住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等晚上的。 李山河不禁感慨,村头身败名裂情报站果然名不虚传,等会,情报站,李山河回忆着,那情报站里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拿簸箕的那个身影和盘腿坐在炕上的那个独断李家万古的身影慢慢的重合, “说!” 第四章 有的时候错过就是一辈子 一滴冷汗从李山河的鬓角缓缓滑落,李山河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怕田玉兰不能说话被爸妈嫌弃,连忙向老爹发出求救的眼神, 老爹接到信号,赶紧安抚起王淑芬, “孩儿他娘,消消气,孩子这不也是大了吗,再者说了,老田家玉兰不也挺好的吗,我看就挺好,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淑芬打断了, “显到你了,就你是亲爹,我是后娘,别以为那小白眼狼给你使眼色我看不见,那是田玉兰的事吗,我生气的是这个小瘪犊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呸,这还没娶上呢,搁村口瞅见我了,脚底像踩了烽火轮似的,生怕我少给他生了两条腿,我正跟那帮老娘们哇哇吹牛逼呢,这小瘪犊子就从我眼皮子跟前飘过去了。” 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指着李山河,“这小子还挑着扁担,搁家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选手,搁人小闺女身边你还好起来了。又是吴金莲又是田玉兰,没有篮子子儿拽着,你小子是不能上天?” “说是去起地笼,转眼就去霍霍小妮儿去了,李老二你就是这么起地笼的是吧,地笼都跑人家水筲里了。” 听着王淑芬的话,李山河心里直打鼓,不能是因为这事以后老妈心里扎根刺吧,那我以后跟玉兰岂不是更难了,索性把心一横,大声说到: “我就是稀罕田玉兰,我非他不娶,妈你不能嫌呼玉兰不能说话,反正我这辈子非她不娶。”说完,气鼓鼓的看着自家老妈。 给王淑芬说的一愣, "老娘啥时候说看不上人家玉兰了?” “人家盘亮条顺,那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那腚,一看就是个能生孙子的主儿,我还嫌弃人家,人家能看上你我做梦都能笑死,人家配你配十个来回的;” “不能说话咋了,村里那帮老娘们一吵吵跟大队那个破喇叭似的,几里哇啦烦死人了,不能说话更好。老娘生气的是你都有喜欢的主儿了还跟那破鞋扯那王八犊子,再让我听见什么风,把你腿都给你打断!" 李山河听见爸妈都同意这门婚事,高兴的都想跳起来挑个恰恰,瞬间展现了一波什么叫小人得志; “玉兰今天说喜欢我,答应嫁给我了!” 王淑芬和李卫东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李卫东吧嗒了一口烟袋锅说到, ”孩他娘,一会你拿上点钱,在拿点东西去后屋找孙婆子,让她去给咱家搭个线,问问要多少彩礼,嘎地前就给婚事定下来,收拾完地,我带着二河上山放几棵树,明年开春去起个房子,结婚“ ”好嘞,当家的,就照着么办,指不定明年兰儿都能揣上崽子了,咱俩也是爷爷奶奶了” 说到这两人脸上不禁露出了姨母笑,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说了起来,一会做虎头帽,一会磨牙棒用什么木头的, 给李山河听的一脸问号,不是,我记得是我结婚吧,就这么两句就给我定下来了? "爹,娘,不至于这么急吧,这才哪到哪咋就缝上虎头帽了。" 李卫东和王淑芬杀人的眼神盯了过来,李卫东用烟袋锅敲了敲鞋底,灭了里面的火星,然后左手拿着握把,头部一下一下的在右手心里敲着,大有一副,你敢反驳一句话,老子就弄死你的架势, 李山河心虚的说道:“就是感觉太快了。” 李卫东满地寻摸一圈,抄起王淑芬的千层底儿就朝着李山河扔了过去, 李卫东指着李山河,厉声喝道: “小王八犊子,你少给老子犯浑,那玉兰可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你今天给人家挑水拉拉扯扯的全村人都看到了,你不抓点紧,指不定那帮老娘儿们怎么嚼老婆舌呢,你还让不让人闺女活了。” “老子今天把话放着,你要是敢干那丧良心的事,我就把你腿打折丢山里去,反正有老三给我俩养老。” 听到李卫东的话,李山河茅塞顿开,跟那个重生,还以为搁现代处对象同居五六年不结婚的时候呢,同时不禁心里一暖, 就是这个仁义的东北汉子,常常把差啥不差事挂在嘴边,从最小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李山河,虽然混了点,但是搁村里并不招人嫌。 李山河正色道:“放心吧,爹,我都听你的,我这辈子注定要娶兰儿的。我一定会稳稳当当的。” 听到这,李卫东和王淑芬的脸色缓了过来,王淑芬不禁感慨, “也不知道你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你还记不记的你上中学的时候,那时候你个子猛涨,那脚咣咣出汗,你总是抱怨鞋里反晕,最后只有垫苞米窝子鞋垫才舒服点,这事儿你还记得不?” 李山河一懵,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赶忙一顿好话, “那咋不记得呢,要不说还是妈你手艺好呢,垫起来成得劲了,这不眼瞅着要割地了吗,要不你再给我缝几双呗。” 王淑芬斜了一眼李山河,没好气道。 “我看你像鞋垫子,我咋那么稀罕你呢,给你抽成鞋垫子你信不信,那哪是我做的,老娘哪有这闲工夫,那是你那小媳妇不知道从哪知道这事,点灯熬油给你做的。” “也不知道你这小崽子哪来的狗屎运,能碰上这么贤惠的闺女,我告诉你,你给我稳当的,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要让我知道......” 后面的话,李山河已经听不清了,田玉兰给我做的,这个消息好像一枚核弹一样在李山河脑子里面炸开,李山河心脏不由得一阵发堵,有的时候错过就是一辈子,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玉兰和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哼,哼——”李卫东清了清嗓子, “二河,这人啊,不结婚,永远都长不大,但是话说回来,你以后有啥打算啊,还想以前那样成天瞎混,让玉兰跟你喝西北风?” 李山河闻听此言,也是严肃了神色,组织了下语言,回到 “爹,我想跟三爷学打猎,老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朝阳沟靠着大兴安岭,让我老老实实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不甘心,况且....” 说到这,李山河的双眼闪烁着耀人的光彩。 第五章 天不生我李二河,猎道万古如长夜 听到李山河说要去打猎,王淑芬刚要炸刺,便被李卫东拦了下来, 李卫东长叹一口气, “二河,你想好就行,你三爷也是老把头了,一会吃过饭,,咱爷俩拎点东西去你三爷家,进了山,可一定要听你三爷的话,要是你三爷来告你状,你可别怪你爹我下手黑了。” “你搁那寻么啥呢,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小子就是欠抽。”说着就抽出了裤腰带,叠在一起甩的啪啪作响。 李山河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缓缓地走向外屋地。他的目光落在那口巨大的水缸前,眼神坚定而专注。只见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扎下一个标准的马步。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双臂伸展出去,犹如两条钢铁般的巨蟒紧紧抱住水缸。 只听“嘿”的一声低喝,李山河猛然发力,那原本装满水、沉重无比的水缸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抱离了地面!水缸中的清水因为剧烈晃动而泛起层层涟漪,但却没有一滴溅落出来。此刻的李山河宛如一尊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战神,稳稳地抱着水缸,朝着李卫东和王淑芬挑了挑眉。 看的李卫东和王淑芬目瞪口呆,李卫东拍了拍李山河的手臂,示意他可以放下来了, 骇然说道:“你小子指定是有点说法,你还是我儿子吗,你是不是冲到点啥了,这膀子力气,真生性” “天不生我李二河,猎道万古如长夜,” “只要我略微出手,区区老林子,那还不是猛龙过江,闭着眼睛我都平趟。” 李山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挑起了眉毛。实际上,自从他重生归来之后,虽然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悄然无息地发生着一些奇妙的变化。 就在刚刚,他先是挑了两桶水,接着又是一阵活蹦乱跳,甚至还挨了一顿胖揍,可即便如此折腾下来,他竟然连一口粗气都没有喘过!要知道,换作以前,哪怕体格子再好,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然而此刻,除了因为被老妈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到而冒出的些许冷汗之外,就连细细的汗珠也未曾从额头渗出一滴。 怀着满心的好奇与期待,李山河试探性地握紧了拳头。刹那间,一股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仿佛在他的手臂中瞬间爆发开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头凶猛的巨兽即将破笼而出一般。正是由于真切地感受到了体内这股汹涌澎湃的爆炸力量,所以才会出现先前那令二人惊诧不已的场景。 “妈,就我这膀子力气,你可放心我去跑山了吧。” 王淑芬轻哼一声, “老林子哪是那么好钻的,你跟着你三爷好好学,加点小心,别毛楞曾光的,稳稳当当的比啥都强。” “起开,别耽误我做饭,吃完饭好去你三爷家,李卫东,去给我抱两瓣柴火过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话音刚落便手脚麻利的开始架火做饭,李卫东也麻溜的去抱柴火去了。 李山河看也没人搭理自己,灰溜溜的拎了个小板凳,去当院坐着去了, 李山河坐在板凳上,嘴里叼着烟,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在想啥,嘴角咧的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二哥,你啥时候给我整杨拉罐吃?” 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到了李山河的耳边响起,李山河眼睛都要翻上天了,今天他算是开眼了,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看着用袖口擦鼻涕的李山峰,李山河在心中叹了口气,看在你刚才都要舍身救兄的份上,这辈子哥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揉了揉李山峰亮的反光的脑袋,李山河说到: “吃个屁的杨拉罐,等着哥给你逮兔子吃。” 李山峰眼睛绿的发光, “二哥,说准了奥,到时候给你吃后腿,给我吃前腿就行。”看着撒欢的李山峰,李山河无奈的摇了摇头,顺手拍了李山峰一巴掌, “走了,吃饭了,吃完饭你哥我还有事呢。” 说完便走进屋里坐在了炕沿边上, 李山河家中平日里自家使用的是那种传统的炕桌。这张炕桌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容纳他们一家几口人围绕着它而坐。每当用餐的时候,一家人便会热热闹闹地聚拢过来,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放置于桌上。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温暖与亲情的味道。尽管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炕桌,但对于李山河一家人来说,却承载着无数美好的回忆和浓厚的家庭情感。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内那张破旧的木桌上。桌上摆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萝卜条子汤,那乳白色的汤汁里漂浮着一根根晶莹剔透的萝卜条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旁边还有一碟翠绿的大葱,以及一小碗色泽浓郁的大酱。 李山河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前,端起一碗高粱水米饭,吸溜吸溜就开造; 李山河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饭。他顾不上停歇,紧接着又盛了一碗,继续狼吞虎咽起来。伴随着“吸溜吸溜”的声音,他很快就干完了第二碗、第三碗高粱水米饭。最后,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用粗糙的大手随意地在嘴巴上抹了一把,然后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这个饱嗝仿佛是对这顿美味晚餐的最高赞美,也宣告着他已经吃饱喝足。 顺手点了一根烟,又给李卫东发了一颗, 父子两人抽完烟,便起身准备出发去三爷家。李山河提一桶玉米烧,还有几串干货,跟着父亲出了门。 路上遇到几个邻居,看到李山河手里的东西,打趣道:“哟,这是去哪儿啊,看来是有大事儿商量。”李山河笑着应和几声就匆匆赶路。 到了三爷家,三爷正坐在院子里擦枪。看到他俩来,三爷笑眯了眼,又看到李山河手里拎着的东西,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张嘴就开骂: “大宝子你长能耐了是不,咋的,要不认你这个三叔(二声)了?来我家还带东西,你跟老子好好说道说道。” 大宝子是李卫东的小名,看着老爹缩着脖子那一出,比自己这个真孙子还像孙子。 三爷名叫李宝成,和李山河的爷爷李宝财并不是亲兄弟,根据李山河听到的爷爷跟他讲的,原来鬼子打进来的时候,他们一个庄三十多口子叔伯兄弟一起参的军,打完鬼子打老蒋; 最后就剩他爷爷李宝财,二爷李宝田,三爷李宝成了,眼瞅着天下太平了,叔伯兄弟也被组织安排落叶归根了,三兄弟一合计,就剩他仨了,也没脸回去了,干脆就搁东北安家得了,这才安定了下来。 本就是一个族谱的兄弟,又有过命的交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李山河的父亲李卫东,别看现在人模人样的,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混蛋玩意儿,李山河这是属随上根了,没少被二爷三爷收拾,这才对三爷这么敬畏。 第六章 接过的不是烟,是父亲撑起过的那片天 看着老爹的样子,李山河赶紧上前帮老爹解释。 “三爷,跟我爹没关系,他也就我顺路捎来的,是这样,我要结婚了,跟老田家玉兰,我心思不能让老婆孩儿跟着我喝西北风啊!” “咱这背靠兴安岭,咋也能从山里抠出点玩意儿养活老婆孩了,我要不闯荡闯荡,那不是白长我这大体格子了啊。” 三爷一听李山河准备结婚了,立马眉开眼笑,三爷打仗的时候,不知道被伤到了哪,导致一直要不上孩子,和三奶老两口对着过了一辈子,一直都是把李山河当亲孙子看的; 这人吧,越没有啥,越稀罕啥,听到李山河说要结婚了,还“改邪归正”,要跑山养活老婆孩儿, 连忙道:"结婚好,老田家那丫头也好,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抓紧揣上一窝崽子,你三爷我也成太爷爷了,不过你小子现在这么看倒是个好样的,是个爷们了,带你进山算个啥,不年不节的往我这拎啥东西,赶紧带回去。" 李山河嬉皮笑脸的说到:“三爷,这可不是求你办事才带的东西,这是你大孙子专门带来孝敬你的,三年陈的苞米烧!” “我爹他能喝明白吗他啊,给他喝纯属白瞎,这不拿过来孝敬你了吗,还有这干货,这不是大孙子拿过来给你下酒的吗,大辣椒炒榛蘑,别提多鲜亮了.....” 三爷眉头一挑, “还是你小子会说话,看你爹那个熊色,看着就来气,光素菜喝着有啥意思,明天三爷带你上山,咱拿点野货回来,叫上你爷和你二爷,咱爷几个喝点,行了把东西放下吧,还有你,大宝子,挺大个人了还不如一个小孩子会说话呢,三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那有凳子,赶紧坐下。” 李山河眼瞅着就憋不住就要笑出来了,被李卫东狠狠瞪了一眼,消停坐下了, 这是一个慈祥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头子,你和谁说话呢,家里来且了?” “老婆子,大宝子带着二河来了。” 塔塔,一阵鞋趿拉地的声音传来,人未到声先至, “呦,二河来啦,听说你今天和田家那个小妮扯上了?” 李山河一头黑线,合着三奶也是村头身败名裂情报组的,心里想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李卫东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三婶儿” “三奶”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见到长辈起立叫人是刻在每个东北孩子骨子里的行为, “哎,坐坐坐,山河你跟奶说说到底咋回事。” 咳,咳,一旁的三爷清了清嗓子,说到:“二河准备和田家小妮结婚了,这次来就是准备让我教他跑山呢。” 三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眉开眼笑,拉着李山河的手,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会,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三爷看着还止不住话头的三奶, 对着李卫东说到:“大宝子,天色不早了,带着二河回去吧,让二河明天来找我就行了。” 转身又对李山河嘱咐着:“二河,明天不用太早,太早了林子里起雾,咱也进不去,回吧。” 李山河点了点头,跟着李卫东回家了。 李卫东走在前面,李山河跟在后面,这一路,父子二人谁也没说话, 到了家门口,李卫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正视着李山河,双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索着,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半包皱皱巴巴的大前门,拿了一只叼在了嘴角,又递给了李山河一只; 李山河楞了一下,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了那只皱皱巴巴的大前门,擦的一声,李山河擦着了火柴,用手小心的护住火苗,给李卫东递了过去,李卫东也双手护着李山河递过来的手,点燃了香烟,轻轻的拍了拍李山河的手背, 李山河撤回了手,歪着脑袋点燃了自己的烟,挥挥火柴灭了火焰,随手扔在了地上,踩灭了余火,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青龙,父子二人相顾无言,只有闪烁的烟头伴随着虫鸣在山村的夜晚闪烁着, 抽完了烟,李卫东用手重重的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咧嘴笑道:“好个臭小子,走吧,回家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还得跟你三爷进山呢。” 李山河知道,在他爹心里,他不再是个孩子了,他已经是一个可以顶门立户的老爷们了,这是东北孩子特殊的成人礼。 后世总说东北孩子的成年礼是一张南下的火车票,但在李山河看来,东北孩子的成年礼,是父亲的一支烟,一个肯定的眼神,甚至是一个轻轻的拍肩膀的动作。 这里是他深爱的土地,这里的男人也像这片土地一样,深沉,厚重,却不善于表达。 李山河答非所问道:“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爷爷奶奶,爹娘,弟弟妹妹,还有玉兰过上好日子的。” 李卫东一个大脖溜子,瞪着眼睛道:“小兔崽子显到你了,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爹我呢,用得着你了,你爹我正当壮年,指不定还能给你再生个弟弟妹妹呢。” “老子用你养?你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要是让我听到你欺负玉兰,我要不把你腿打折我就不是你爹!” 好不容易感受到的父爱就被这一个大脖溜子打回去了,刚要张嘴说话,就听见母亲在喊了。 “你们爷俩不进院搁门口站着干啥呢,扮演门神呢啊,麻溜给我滚进来睡觉。” “我来啦媳妇。”李卫东这变脸的本事看的李山河瞠目结舌,摇了摇头,回到西屋睡觉了, 泡了脚,躺在炕上的李山河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旁边的李山峰倒是睡得挺香, 李山河感觉这一天好似做梦一样,有些不敢睡,他怕一觉睡醒又回到那个没有玉兰的年代,胡思乱想着竟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早早的就被王淑芬叫醒了,迷迷糊糊搓了把脸,漱了漱口,就坐在了饭桌前,稀里呼噜吃完了饭,可算精神了。 收拾完桌子,就见王淑芬抱了一堆东西走了过来,叮嘱道:“这是玉米面饼子,早晨起来现烙的,这是疙瘩咸菜,就着饼子吃,这是皮水袋子,山里的水不能随便喝,多听你三爷的话.....” 李山河听着听着红了眼眶,一把抱住了王淑芬,王淑芬呆了一下,拍了拍李山河的后背,继续说道: “凡事加点小心,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比啥都强,老大不小了还整这出,滚吧。” 李山河接过了王淑芬打好了包袱,挂在了背上,转身离开了院子。 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王淑芬站在院门口,看着李山河远去的背影,不禁也红了眼眶。 李山河好似也感受到了什么,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 第七章 天空一声枪响,二师兄闪亮登场 李山河走到三爷家门口,还没进门就看见三爷在院子里收拾他的家伙什,三爷抬头看到李山河背着的包袱,不禁调侃起来。 “你小子是进山啊,还是去逃荒啊,带这么多东西,都放下,随便揣点干粮带点水就行了,咱今天也不进老林子,现在还没落雪,没上冻,那老林子里全是树叶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哪块有坑都看不到。” “把东西放下吧,套筒子会用吧,过来把这些玩意带上,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还不等李山河点头,三爷就把枪递给了李山河,其实三爷是知道李山河会用枪的,他们哥几个都是从战场上轱辘过来的,谁家还没有点家伙什,尤其是李山河他爷爷,据说前些年在山里找到了小鬼子废弃的据点,三八大盖发,王八盒子,镜面匣子,据说连香瓜子巴祖卡都有, 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住在半山腰的原因,实在是这些好玩意没法往村里拿啊! 李山河咔嚓咔嚓摆动摆弄枪,发现枪里没压子弹,不由得撇了撇嘴, 看到李山河一副嫌弃的模样,三爷上去一个大脖溜子, “你小子什么眼神,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进山你压子弹干啥,还有这,开山刀背上,手插子插腰上,护腿护腕抓紧绑好,帽子带好,拿上麻袋,准备出发了。” 李山河笑呵呵收拾好东西,把该装好的都装好了,三爷看着李山河现在的打扮,不由得点了点头, “总算有点人样了,走吧。” 李山河边走边说, “三爷,今天咱爷俩去哪打猎。” “去元宝山呗,还能去哪,领着你这个生瓜蛋子,哪敢头回就钻老林子,一会给我注点意,注意点我都咋干的,正好我前几天去山里下的套子,咱爷俩今天看看有没有收获。” “老太太,我进山了啊。” “哎,我知道了,你好好带带二河,加点小心。” 三爷跟三奶交代完,带上李山河和两条狗,走出了院门。 “我跟你说奥,这林子里面,规矩多着呢,大树墩子,不能坐,那是山神爷的交椅,你不能跟山神爷抢地方坐;” “在林子里赶路不能总低头走,指不定哪棵树被雷劈过的树杈子掉下来就要人命;” “山里打到猎物,肠子肚子啥的,都要喂点给猎狗,这狗啊,跟人一样,人家跟你玩命进山不就是为了这口肉吗。”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狗头, “好狗,好狗。”狗子好像听懂了三爷的话,使劲摇着尾巴围着三爷转圈。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枪口永远都不要对人,无论你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李山河重重的点了点头, “走吧,进山” 正值初秋,虽然天气逐渐转凉,但老林子里的环境依然充满挑战。初秋的雾气浓重,尤其是在清晨和傍晚,能见度极低,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 昼夜温差大,白天可能还温暖宜人,但到了夜晚,气温骤降,寒气逼人,如果没有足够的保暖装备,很容易失温。 此外,九月份也是野生动物活动频繁的季节,尤其是黑熊、野猪等大型动物,可能会在觅食时与人类不期而遇,带来潜在的危险。 李山河紧紧跟随着三爷,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谨慎。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三爷的身影,耳朵则像兔子一样竖起来,时刻留意着三爷发出的任何细微动作或指示。 两人带着狗在山林里穿梭,不多时便来到了下套子的区域。三爷蹲下身子查看第一个套子,只见一只野兔被套住了,正拼命挣扎。三爷熟练地解下野兔放进麻袋,笑着对李山河说:“看,运气不错。” 接着查看下一个套子时,却发现套子空了,周围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三爷眉头微皱,仔细观察后说:“怕是有狐狸来过,把猎物叼走了。” 再往前走,狗狗们忽然警惕起来,朝着一处草丛低声吼叫。 三爷一把拉住李山河,示意他别出声。这时,一只火红的狐狸窜了出来,李山河抬枪就要打, 三爷紧忙拉住了李山河,把李山河拉到树后隐藏了身形,连两条猎狗都蛰伏了起来 压低声音说到:“你小子要上天啊,那狐仙儿与眼瞅着就是被大物撵的,不要命了啊” 哗啦啦,一阵声音传来,就见狐仙儿刚冲出来的草丛钻出来一头野猪 这野猪长得甚是吓人,体型庞大,浑身黑褐色的鬃毛根根直立,像是钢针一般。它的獠牙外翻,闪着寒光,仿佛两把弯刀。眼睛小却透着凶狠的光,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不断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三爷拍了拍李山河手臂,眼神示意李山河不要轻举妄动, 离得这么近,一枪整不死野猪,那今天扔在山上的就得是他们爷俩了,还得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野猪可是杂食性动物; 就在这个时候,猛然间,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森林上空。 紧接着,只见那只体型庞大、獠牙锋利的野猪的屁股上,像是炸开了一朵猩红的血花一般,鲜血四溅开来。眨眼之间,丝丝缕缕的血迹便迅速地染红了野猪的双眼,使其原本凶狠的目光变得愈发狰狞可怖起来。 受到重创的野猪顿时陷入了疯狂状态,它发了疯似地在林子里横冲直撞着,所到之处树木折断,枝叶纷飞。 而一直跟随着着的狗子们,在听到枪响的那一刹那,仿佛接收到了某种进攻的指令。只见它们瞬间弓起身子,然后如两道离弦的利箭一般“嗖”地一下飞射而出,直直地朝着那狂怒的野猪扑去。 站在一旁目睹着这突如其来变故的三爷,气得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哪个杂操的整的这个逼事儿!” 李山河则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心中暗自纳闷儿道:“我说这逼玩意怎么跑到这来的?原来竟是被人给一路追过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只原本隐匿于草丛中的野猪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到了三爷和李山河所在位置的侧面!只见它那庞大而狰狞的身躯猛地从茂密的植被中闯出,瞬间暴露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当这头野猪瞥见眼前站着的两个手持长枪、身形挺拔的人类时,仿佛一下子锁定了自己的攻击目标一般。 它那双充满野性与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三爷和李山河,嘴里发出一阵低沉而又凶狠的“哼哼哼”声,犹如闷雷滚动,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头大野猪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般,气势汹汹地朝着二人猛冲过去!所过之处,草木皆被其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东倒西歪。 只见三爷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瞬间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然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查看这一枪是否击中目标,便迅速转过头来,一把拉住身旁的李山河,大声喊道:“分头跑!” 话音未落,两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不同方向狂奔而去。而那头凶猛的野猪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刚才那一枪的影响,速度丝毫未减,笔直地向着他们冲撞而来。它那锋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口中喷出阵阵粗气,仿佛要将眼前的猎物撕碎吞噬。 第八章 猪撞树上了,你撞猪上了 两人分头逃窜,然而那野猪却仿佛对三爷视而不见,径直朝着李山河猛扑过去。 李山河见状,心中暗骂不已:“我靠!我这可是第一次进这深山老林啊,啥事都没干过,咋就盯上我不放啦?” 他一边狂奔,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你特么撵我干鸡毛啊,干你屁眼的又不是我,你特么盯着我屁眼是干鸡巴啥啊!” 尽管李山河拼尽全力左躲右闪,但那野猪依旧紧咬不放,死盯着他一路狂追不舍。 眼瞅着那野猪獠牙都快顶着他后腰眼了,三爷在后头端着老猎枪"咣咣"放响儿,震得树杈子上的松塔扑簌簌往下掉。 可那畜生愣是跟聋了似的,俩眼珠子通红,蹄子刨得黑土翻飞,死盯着李山河不放。 就这样,一人一猪在山林间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李山河蹽得衣服后襟都支棱起来了,眼瞅着前头是个土坎子,这货突然把脚底板往地上一搓,拧腰就是个急刹车。他"呸"地啐了口黏痰,肚脐眼子往下一沉:"去他奶奶个腿儿,不蹽了!"手套往地上一摔,摆出个骑马蹲裆式。 此时,三爷目睹李山河突然停下脚步,心急如焚,差点就要蹦起来了。他心中暗想:“哎呀卧槽,第一回进山,这小子可别千万别犯浑啊!” 就在三爷焦虑万分之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李山河死死的盯着冲过来的泡卵子,眼疾手快,一个侧身和野猪擦肩而过,抬起脚用力一踹,野猪直不愣登朝着一旁的大松鼠冲了过去。 "轰隆"一声震得松树杈子上的松塔扑簌簌往下掉。 李山河让反劲儿顶得"出溜"坐个屁墩儿,裤裆"刺啦"裂开道大口子。 那野猪崴着蹄子转了三圈半,"咕咚"栽进烂泥坑里,獠牙把黑土犁出两道沟。 野猪挣扎的想要起身,李山河见状,心中暗自发狠,你特么还想站起来,连东北最基本的规矩,躺下不打都不知道 "还支棱?"李山河蹿起来跟个黑瞎子扑食似的,两手铁钳子似的掐住野猪大牙,"今儿给你整个东北大回旋!" 腰眼子一较劲,愣是把三百来斤的畜生抡得脚不沾地。 但见那野猪在他手里跟破麻袋似的,"咣!咣!咣!"连磕三棵老柞树,崩得树皮跟放二踢脚似的乱飞。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才刚刚抡了两下而已,那野猪锋利无比的獠牙竟然瞬间断裂开来! 只见那断掉獠牙的野猪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射向远方,最终狠狠地撞击在了不远处一棵粗壮得如同巨人般的大树之上,又弹飞出去。 随着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彻四周,那棵大树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吓了一跳。 李山河呆了一下,撇了撇嘴,这也太不抗干了,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浑然不记得刚才被追的狼狈的样子。 砰的一声,还没等李山河回过神来,那二师兄弹飞出去后居然砸到了人。 只见隔壁村朱大脑袋抓紧招呼人把野猪抬了起来,那猪底下的小伙赶紧爬了起来,但是身上一片狼藉,原来是野猪刚才肚子撞到大树,屎都被撞了出来,淋了小伙一身。 那小伙被猪粪淋了一身一头,鼻子都要气歪了,当即骂道,“你鼻子上面俩窟窿出气儿的啊,没看到这有人啊,我特么看你就是成心的。” 不知是不是被猪粪蒙了心窍,见识到李山河如此巨力竟然还口出狂言,后来更是越想越气,当即就端起了猎枪对准了李山河,朝着李山河吼道, “你特么滚过来给老子舔干净。“ 李山河看着对方拿枪对着自己,当即神色也冷了下来,端起枪,也指向了那小伙,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三爷见此,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端起了枪, “朱大脑袋,啥意思,山里的规矩都忘了,咋的,这是看我大孙子收拾完这泡卵子,过来捡现成的了?” “你特妈要真是个带把的,今个儿就把我爷俩留在这山里,你看我大哥能不能带人铲了你们村。” 李山河紧跟着道:“猪撞树上,他撞猪上了,我看猪粪都罐脑袋里了,三爷,你放心,今个有我搁着,他们一枪弄不死我,今天埋在这的就是他们,背山面水,正是个埋人的好地方,正好就搁着镗了他们。” 说着一只手端着枪,一只手抽出了腰间的手插子,二人对持着对面众人,气势上丝毫不虚, 见此,朱大脑袋急得一头汗,在李山河的眼底,朱大脑袋只看到了纯粹的杀意,利落的夺过了小伙手里的枪,毙了火,又一脚将小伙踹倒在了地上, “刘满仓,今天就不该带你出来,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都忘了,他妈的,你特么跟那泡卵子咋没能耐,要不是你他妈的怕的退了,那泡卵子能跑出来,现在跟人你他妈来能耐了,” “要不是你他妈死命求我,我能带你跑山,你搁着跟我装你妈呢....”那嘴跟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 刘满仓被骂的脸憋得通红,扯着脖子道:“规矩,什么他妈的规矩,那老规矩还说了见面就有份,你问问他们能分给咱吗?” 李山河闻听此言,冷冷一笑,收起了枪,抽出了背上的开山刀,一脸狰狞,缓缓朝着刘满仓走去,刘满仓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退了两步, 又自觉丢了面子,色厉内荏道:“李老二你要干啥,光天化日你想杀人吗。” 李山河轻蔑一笑,一脚踢开了刘满仓, “滚边旯去,没眼力见的玩意儿,”一脚踢开了刘满仓,走到了野猪边上。 第九章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望着李山河。只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轻轻松松地用一只手就把那头体型硕大、獠牙锋利的野猪给提溜了起来。紧接着,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锋利无比的砍刀猛地挥下,只听“扑哧”一声闷响,那头野猪瞬间就被劈成了两半! 猩红的鲜血四溅开来,野猪的内脏和肠子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那场景简直惨不忍睹,令人触目惊心! 一旁的刘满仓看到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忍不住一阵干呕。 而李山河却毫不在意,只见他轻轻抬起脚尖,看似随意地那么一挑,地上那半截还冒着热气的野猪尸体便如同炮弹一般,径直飞向了朱大脑袋等人所在的方向。 李山河的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地刺向朱大脑袋,冷冷地说道:“我敢给你,你特么敢要吗?” 站在旁边的刘满仓见状,脸色一变,怒声呵斥道:“李山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破坏咱们这里的规矩不成?” 然而,面对刘满仓的质问,李山河连正眼都没瞧一下,依旧死死地盯着朱大脑袋,继续追问道:“要,还是不要,是个爷们儿就他妈张个嘴!” 此时的朱大脑袋被李山河那凌厉的眼神盯得浑身直发毛,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哆哆嗦嗦地看着李山河手中那柄沾满鲜血的开山刀,嘴唇颤抖着,刚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 这边的刘满仓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他觉得自己完全被众人给无视掉了,那张原本就黝黑的脸庞此刻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简直就像个熟透的大苹果似的。 只见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扯开嗓子大声吼叫起来:“李山河,咱们收了你又能怎样?哼!有种你就把老子给捅了,然后丢到深山老林里去喂野兽!” 就在这时,李山河实在是听不下去刘满仓在那儿叽叽歪歪地叫骂了,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了刘满仓。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刘满仓那壮实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飞出去老远,最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然而,即便遭受了如此重击,刘满仓却依旧不肯消停,嘴里还是不停地嘟囔着。李山河见状,心头的怒火瞬间燃烧得更旺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脚死死地踩住刘满仓的胸膛,咬牙切齿地吼道:“别几把搁这喷粪了!再敢多逼一句,老子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口条给你割(ga)了!还有你,朱大脑袋,你他妈声带落在家里了?” “好啊,既然你们都不开口,那我来问问你,刚刚到底是谁开的枪惊吓到了那泡卵子?你们刚才也都是亲眼瞅见了,如果不是老子我有点本事,换成其他人的话,恐怕早就他妈的回村开席了!行了,别JB装哑巴,赶紧给我说清楚!” 听到李山河这番质问,朱大脑袋和他身后的那一帮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倒在地上的刘满仓。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道:“哎呀妈呀,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哪儿有这个王八犊子的事儿!” 此时的李山河早已是怒不可遏,心中的杀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只见他猛地一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插子,闪烁着寒光的刀刃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寒意。紧接着,他又向前跨出两步,用力地将刘满仓整个身体都踩在了脚下,仿佛要把他直接碾碎一般。 “朱大脑袋!这一扇泡卵子,给老子带走!今儿个进山你就当走丢个人,好使不?”李山河眼睛瞪得浑圆,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叫做朱大脑袋的家伙。 想当年,李山河在前世的时候可从来就不是那种老老实实、任人欺负的主儿。 那时候他跑到南方去闯荡天下,身边围着一群身强力壮的大汉。可他们没啥特殊的技能啊,不当大哥还能去给人搬砖? 今天李山河可是实实在在地动了杀心,若不是因为重生之后身体发生了变异,恐怕今天他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二河兄弟,千万别冲动啊!这泡卵子咱们不要啦!我再赔你一只狍子咋样?毕竟这人是我带出来的,要是没能全须全尾地带回去,我也不好交代?” “这样吧,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带他进这山里头来了。就算他自己非要进来,万一不小心让你给撞见了,到时候是生是死,随你意,你看成不?”朱大脑袋满脸堆笑,一边陪着小心,一边赶忙解释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三爷冲着李山河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二河啊,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保不准哪个大嘴巴胡咧咧。咱犯不着跟这么个混球一般见识,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妥当。” 李山河踢飞了刘满仓, ““狍子我收了,你们赶紧带着这个遭瘟的玩意滚!”李山河一声怒喝,朱大脑袋忙不迭地将手中的袍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急切地挥手示意手下之人过来搀扶住刘满仓。只见那刘满仓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显然已是受创不轻。 就这样,一群人簇拥着刘满仓,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离去。 当他们经过李山河身边时,原本低垂着头的刘满仓突然抬起头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怨毒光芒,死死地盯着李山河,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面对如此凶狠的目光,李山河却只是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自思忖道:“真特么早死啊,都被打成这比样了,还不服。不想个招整死他,早晚是个茬子!”想到此处,李山河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铲除这个beyOnd。 目送众人退出山林,李二河赶紧招呼三爷开始收拾猎物。 第十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经过刚才如此惊心动魄的一番变故之后,即便是身经百战、历经无数风雨的三爷此刻也不禁感到了些许疲惫之意缓缓涌上心头。 只见他动作缓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鹿皮,小心翼翼地将其铺展平整后,轻轻垫在了自己的屁股下方,然后安然地坐在了略显潮湿的地面之上。 紧接着,三爷又伸手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取出了一小撮已经压好的烟叶,熟练而又轻柔地将它们填入到那根陪伴他多年的老旧烟袋锅中。随着火星一闪而过,烟雾袅袅升起,三爷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浓郁的烟草香气,满足地吐出一个个烟圈来。 与此同时,三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看来啊,以后这林子终究会成为年轻人们纵的天下喽!” 回想起方才李山河那令人惊艳的表现,无论是他挥舞着粗壮拳头勇猛地抡击那头凶猛野猪时所展现出的惊人巨力,还是在面对朱大脑袋等一众恶徒时那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对峙姿态;亦或是当遭遇强敌刘满仓时毫不留情、杀伐果断地处决手段……这一切都让三爷由衷地感到钦佩与赞赏。 尤其是想到李山河在这般年纪便能拥有如此出众的能力和胆魄之时,三爷更是忍不住连连点头称赞,并对他吃跑山这碗饭表示了肯定。 然而,尽管三爷对李山河充满了信心,但对于刚刚因这场冲突而结下的深仇大恨,他仍旧不免心生担忧。 于是,三爷主动开口向李山河提议道:“二河,要不三爷我晚上摸过去送他俩香瓜子得了,正好一家人整整齐齐,也不怕打了小的来老的,要不睡觉都得睁只眼,实在不放心啊。” 李山河听着三爷彪悍的话语,李山河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一家团聚李宝成,不愧是战争年代过来的人,直接就要俩手雷送人家一家人下去。 听到三爷这番关切之语,李山河顿感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瞬间流淌遍全身。 不过,他并没有接受三爷的好意,而是微笑着宽慰道:“三爷,您放心吧!就那个废物点心,还用的着您老出手了。你看着吧,我要能让那小子活到挂锄,我名字倒着写!”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开始动手收拾并打包起今天猎获的那些猎物。 李山河动作熟练地拿起手中的手插子,一手抓肚子,一手切割,将那些散发着腥味的内脏清理出来。清理完毕后,他随手一甩,那堆内脏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不远处守候着的两条猎狗面前。这两条猎狗兴奋地扑上前去,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紧接着,李山河弯下腰,轻松地将一旁已经死去多时的狍子拎起来,然后像扔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一般,将它随意地扔进了身旁早已准备好的麻袋里。 做完这些,他又从进山前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根结实的绳子,开始仔细地捆绑起那两扇巨大的猪肉来。只见他双手灵活地穿梭于肉块之间,不一会儿功夫,就将它们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并特意留出了两个长长的背带。 李山河调整了一下姿势,犹如背书包一样,将这沉重的猪肉背在了自己宽阔坚实的背上。尽管那两块猪肉加起来足得个二百多斤重,但对于拥有一身惊人巨力的他来说,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负担。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确保背负舒适之后,又顺手拎起地上装着狍子的麻袋,然后高声呼唤着三爷:“三爷,咱们该回去啦!” 三爷听到呼喊声,快步走了过来。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李山河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但每次看到时,心中仍然会忍不住为之震撼。 他暗自思忖道:“就凭李山河这把子力气,闭着眼睛在这片林子里横着走啊!不过嘛……前提是可千万不能迷路喽,要不然就算不会饿死在这林子里,最后恐怕也得变成个野人咯!”想到这里,三爷不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稍作停顿,三爷接着说道:“咱们跑山人呐,怎么能少得了猎犬呢?这猎犬可是我们的眼睛呀!有了它们,我们才能更容易地发现猎物、找到那些罕见的山宝,还能保证顺利找到回家的路。我这儿刚好搜寻到几条不错的好狗,干脆就送给你吧!还有今天跟咱们一起进山的大黄和老黑,暂时也先交由你来照顾。”说着,三爷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只猎犬赶紧跑到李山河身边。 对于李山河今日出色的表现,三爷不禁流露出满意之色,表示回家就把他这么多年记录山宝的小册子给李山河。 如此一来,李山河便可凭借小册子独自在这片林子里探索、寻觅山宝了。不过,三爷也特别强调道,虽然允许李山河在这片林子活动,但绝对禁止其踏入那神秘且充满未知风险的老林子。 至于是否担忧李山河会在林中遭遇危险,三爷李宝成却是一脸轻松,表示无需为此多虑。 就凭他那身怪力,在这相对较浅的林子里又能碰到什么真正的危险呢? 即便不幸遇上了偶尔下山糟蹋庄稼的凶猛熊瞎子,就算他俩站在那互扇嘴巴子,三爷也是坚信最终获胜的必定会是李山河。 为何三爷能够如此笃定呢?只需瞧瞧那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的猪头便能知晓答案——只见那颗猪头脑门的正中央赫然印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印,甚至连里面的脑浆子都被这威力惊人的一拳给打散了。 由此可见,李山河的拳头力量有多么恐怖,熊瞎子两嘴巴子变成西伯利亚大仓鼠,东北虎一个背摔都得成东北金渐层。 李山河拿着全部的猎物,三爷也乐的清闲,李山河嘴角叼着烟摇头尾巴晃的走在前面,三爷端着枪给李山河警戒,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实在是放松不下来, 但是看到李山河得了把瑟的模样,让人看得真手痒,真想送他几个大脖溜子。 第十一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 老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更何况李山河还背着两扇猪肉,手里还拎着只狍子, 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终于走出了林子, 走出林子的李山河抬头看了看日头,估么了一下,因该是过了晌午了, 心里不禁嘀咕,早晚得整块手表,要不这看点基本靠猜真是太不方便了, 李山河先是跟着三爷到了三爷家,刚一进门,三奶就紧忙帮李山河卸下了猎物,又给端了一碗凉水,让李山河赶紧坐下歇一会, 这秋老虎凶得很,饶是以李山河的体质,也不由得被晒得满头大汗,可给三奶心疼坏了,拿出大蒲扇一边给李山河扇扇子,一边骂道:“死老头子,你就不能帮忙拿点啊,就你会使唤小辈了,还有,咋第一次进山你就带二河去打泡卵子,就显到你了。” 三爷被怼的说不出话,李山河见状,赶紧跟三奶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 三奶听后不禁勃然大怒,嚷嚷起来, “杂操的朱大脑袋,生儿子没屁眼,早晚扔山里,什么玩意。” 转头又开始絮叨起三爷, “还有你老头子,你特么死的啊,二河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特么今天就该把他们都埋6山里,留着他早晚是个茬子,要不晚上你去趟他家?” 李山河一头黑线,好吗,果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李山河赶紧拦下了三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三奶这才作罢,但还是搁哪滴滴咕咕的咒骂者, 三爷一脸大无语,也不敢接茬,转身默默的出了门, 不大一会,三爷拎着两只小狗后脖颈走了进来,递给了李山河, “给你了,一会你再把大黄和老黑带走,回去好好养,有大黄和老黑带着,等明年的时候,就差不多算是成了。” 李山河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两条小狗,如同捧着两件珍贵无比的宝物一般,然后便开始聚精会神地端详起来。这两只小狗,一只毛色漆黑如墨,另一只则通体金黄耀眼。其中那只黄色的小狗长得虎头虎脑、憨态可掬,正是人们印象里常见的那种“大黄”模样,也就是所谓的中华土狗。然而,当他将目光移向那只黑色的小狗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要知道,李山河在上辈子成功翻身之后,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爱狗人士,对于各种各样的犬种简直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但眼前这只小黑狗,却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山河轻轻地放下那只小黄狗后,再次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小黑狗身上。只见这小家伙身披一袭纯黑色的柔软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毛发竟闪烁着油亮光滑的光泽,仿佛自带一层神秘的光环,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感。 它的头部小巧玲珑且极为精致,一对直立的耳朵宛如两个精巧的小三角,耳尖微微圆润,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头顶两侧。 那双中等大小的眼睛犹如两颗杏仁般镶嵌在脸上,清澈明亮而又灵动有神。再看它那宽大的鼻子,颜色乌黑发亮,与周围的黑色毛发浑然一体。 此刻,李山河好奇地掰开了小狗的嘴巴,想要瞅瞅里面的情况,结果发现就连它的舌头竟然也是黑色的! 或许是因为李山河这番摆弄让小狗感到不太舒服了,突然之间,它就嗷嗷地叫唤了起来。 听到这清脆响亮的叫声,李山河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前世曾经听过的笑话:“老乡啊,听您这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呐!”想到这里,李山河忍不住笑出声来,而那只小黑狗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渐渐停止了叫唤,眨巴着那双可爱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类。 这特么不是五黑犬吗!这种狗不应该是广西才有的嘛,咋干东北来了呢? 李山河满心狐疑地将目光投向了三爷。只见三爷迎上李山河那充满疑惑的目光后,不仅没有丝毫紧张之意,反而还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脸上更是流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神色。随后,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嘿,大孙子,咋样?这狗不错吧?见过么你?” 李山河调笑道:“三爷,你这狗是好道来的吗?” 三爷一听这话,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嘴里忍不住骂道:“臭小子,你特么没话了!这狗可是前段时间从长白山那边过来的把头——大老邢给带来的。据说当时有几个南方人到这边来收购人参,顺便把这条狗也给带过来了。结果大老邢一眼就看中了它,二话不说直接用一对上等鹿茸把它给换了下来。就在前几天,大老邢拿着这条狗跑到我面前来得瑟,我实在眼馋得不行,最后只好忍痛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虎鞭酒跟他做交换,这才好不容易把这宝贝弄到自己手里头。” 讲到这儿的时候,三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心里更是一阵阵地发疼。而站在一旁的李山河听到“虎鞭酒”三个字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含期待与渴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三爷看个不停。三爷被李山河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哎呀妈呀!这下可好,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三爷,您看......” “打住,你小子还没结婚要那玩意有啥用,等你结婚的,我给你一坛。” “好嘞三爷” 李山河坐了一会,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走的时候,李山河只准备带上一扇野猪就够了,三爷表示他们两口子吃不了多少,吃多了还不好克化,让李山河留只兔子就行了, 李山河表示那哪能那么么干,最后在三爷连踢带踹和三奶的劝慰下,无奈带走了两扇猪肉,但还是留下了狍子,带着四只狗头和小册子也不回的就跑了,生怕老两口再给拿点啥东西。 三爷看着李山河远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转头对三奶说到:“老伴儿啊,给那小子做副双靴子吧,等落雪了,我带他进老林子逛逛。”三奶点了点头,去收拾兔子和狍子了。 第十二章 浓眉大眼张彪子 李山河连跑带颠的跑回家中, 还没进院,就看见李山峰带着妹妹在院里趴在地上撅着大腚弹溜溜, 听见声响,李山峰看着李山河背着的大野猪,连滚带爬地扑向了李山河, 欢呼道:“二哥,咱今天是不是可以吃肉吃到撑了?” “妈!妈!二哥带了好大一头泡卵子回来了,妈快架火烧水,我要吃肉。” 而李山霞注意到的则是李山河怀里抱着的那两只小狗,怯怯地说到:“二哥,能把这两只狗崽给我玩会吗?” 李山河放在了地上,叮嘱道:“进屋玩去,一会都热冒烟了。” "二哥,这俩狗崽叫啥啊?" 李山河一拍脑门,坏了,走的太急忘了问叫啥了,心里嘀咕老子的狗还不事我说叫啥就叫啥, 略一思索说到:“小笨狗叫虎子,黑的叫黑子。行了,进屋玩去吧。” 就在这时 ,王淑芬听到李山峰的呼唤,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么大的泡卵子,也被震惊到了, 连忙帮李山河放了下来,围着李山河转了几个圈,没看到李山河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询问了这次跑山的细节,李山河防止王淑芬唠叨,避重就轻的描述了一下。 王淑芬点点头没说什么,反而看着这两扇猪肉,眉头紧皱, 李山河看见了王淑芬的表情,连忙开口问道, “咋地了妈,你儿子长本事了你还不开心?” “屁吧,我是犯愁这么多肉咋整啊,这天气,不都得吃到坏啊。” 李山河哈哈一笑,“我还心思你愁啥呢,哪有啥的,眼瞅着天色还早,一会我借个牛车,拉到镇里卖了不就完事了吗。” “剩下的咱家留一扇,到时候给我爷奶拿点,再给我大姐拿点,等我回来再给我老丈人家送点不就完事了。” 王淑芬眼前一亮,眉头也舒展开了, “对对,就这么办,对了二河,今天上午,孙婆子去老田家了。” 听到这,李山河赶紧凑了过来,猴急的问道:“咋样妈,我田叔咋说?” 看着李山河忐忑不安的样子,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 “还能咋说,割完地订婚,彩礼意思一下给个一百块钱就行,你啊,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摊上这么好的姑娘和老丈人,人家说了,只要你俩过的好,什么彩礼彩礼的,你要是敢对玉兰不好,不用你老丈人,我就直接给你腿打折。” 李山河听到这消息,心总算落进了肚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外屋地,抄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一瓢水,用手抹了一把嘴巴子,拔出手插子,切了二斤肉,找了张报纸包了起来,抬脚就要出门, “你要干啥去?” “借车去啊,早去早回,我还得去我老丈人家呢。” 王淑芬一边烧着水,一边嘀咕到:“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这还没咋地呢,就这样了,小白眼狼。”但是嘴角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李山河拎着肉,就来到了老张家,站在院门口,就朝着院里喊, “五哥,五哥,搁家呢吗?” 张老五按照他奶奶那边的排辈来讲,是他奶奶大哥的孙子,所以和李山河是平辈。 要说这张老五,也是个苦命人,老婆给他生儿子的时候难产没了,留下了个儿子和他相依为命,张老五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孩子,好不容易给孩子拉扯大了,自己进山碰到了熊瞎子,人倒是出来了,但是腿断了, 还好张老五赶车是个好把式,在生产队赶车还能勉强糊口, “二叔(二声),你咋来了呢,快进屋,爹,二叔来了。” 说话是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青年,叫张良,对,没错,就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张良的张良,但是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说起这个朝阳沟张良,真是一言难尽,不知道是出生难产大脑缺氧,还是这个名字太大背不动,村里人一般都管他叫彪子,整个人看起来利利正正的,但是那充满智慧的大眼睛,出卖了他,说他是守村人都是在夸他。 看着彪子五大三粗的身影,李山河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可能是彪子和李山河同龄再加上亲戚的原因,从小就对李山河的话言听计从,只有一次例外。 上辈子犯事之后,李山河千叮咛万嘱咐,让彪子有啥事都往李山河身上推,但是彪子最后愣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临行前提出要求要见李山河一眼,记得那一最后一面,张良只盯着李山河呵呵的笑,看着李山河对他破口大骂,最后对李山河说了一句, “二叔,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好好活着,帮俺尽孝,俺走了啊,二叔。” 就在这时,张良凑过来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打断了李山河的思绪, 硕大的脑袋凑了过来,对着李山河挤眉弄眼, “二叔,得不得劲?” 给李山河问的一愣, “啥玩意得不得劲,你搁那块打哑谜呢,有话说,有屁放。” “还能是啥,就是吴金莲呗,村里人都说了,你和吴金莲扯上犊子了,” “二叔我听说那吴金莲老会玩了,你就往哪一躺,都不用动弹,那大腚,跟磨盘似的。” 李山河脸都绿了,一把捂住了彪子的嘴,低声喝道:“别几把瞎说,我和吴金莲啥事没有,你二婶是田玉兰,你把你那破嘴给我管好了,别跟那棉裤腰似的。” 张良点了点头,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李山河, “二叔,俺懂俺懂,打死俺都不说,你俩没事。” 李山河无奈了,反过来一想,这彪子咋知道吴金莲会玩,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彪子, “彪子,你咋知道吴金莲会玩,咋的,你跟她扯过犊子?” 张良理直气壮的看着李山河, “昂,那咋了,就年前俺去山里放树,碰见吴金莲去捡蘑菇,她问俺要不要得劲一下,俺一心思,还能咋得劲,完事俺发现是真得劲啊。” “二叔你怕啥的,咱们村谁还没跟她有一腿了。” 李山河诧异的看着张良,好你个张良,看上去浓眉大眼的,啥事都干啊, “二叔俺跟你说,老得劲了,下次咱俩一起得劲得劲。” “前几天,俺看常四还有那谁来着,三个人还一起呢,咱俩一起怕啥的,俺让你先来。” 张良拍着胸脯大义凛然的道, 李山河一拍脑门,好家伙,还特妈的听墙根, 就在这时,张老五也走出了门口, “五哥,五哥,彪子要上天了,要和我当连桥啊!” 第十三章 只许爹跟寡妇,不许儿子人妻 只见张老五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伸手去解自己腰间那条牛皮腰带。他面色阴沉,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心中憋着一股熊熊怒火。当他走到张良身旁时,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腰带便朝着张良狠狠地抽打过去。 张良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万分地抬起腿想要逃跑。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李山河眼疾手快,猛地伸出一只大手,如铁钳一般紧紧地按住了张良。 于是乎,张老五手中的腰带犹如雨点般密集地落在了张良的身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每一鞭下去,都在张良的身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而张良则疼得哇哇大叫,声音响彻整个院落。 如此这般抽打了好一会儿,直到张老五打得气喘吁吁、手臂发酸,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他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怒冲冲地质问张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要跟李山河做连襟了。 站在一旁的李山河赶忙走上前来,将张良与吴金莲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张老五解释了一番。听完之后,张老五气得浑身发抖,原本就红彤彤的鼻子此刻更是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 “哎呀呀!这他妈都啥事啊?彪子现在还连个对象都没有呢,就和那娘们扯上犊子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以后他还找个屁的媳妇儿了?我们老张家岂不是要断根了!”张老五越想越生气,再次一把揪住张良,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抽打。 可怜的张良被打得满地打滚,哀嚎声不绝于耳。好不容易等张老五打累了,停下来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有心思转头看向李山河,并开口询问他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李山河连忙赔着笑脸,从身后拎出一块新鲜的猪肉,递给了张老五。 “五哥,我今天和三爷上山打了个泡卵子,心思吃不了准备上镇里卖了,这不来借车了吗。” “嗨,那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赶紧拿走,” 李山河再三推辞,张老五这才收下了猪肉, “彪子,去套车,你给你二叔赶车,老老实实的,再他妈闲扯淡,老子抽死你,快去。” 彪子站了起来,扑棱扑棱灰,就好像刚才挨揍的不是他,跟个没事人似的,麻溜去套车了, “二河,彪子要是不听话你就狠狠揍他,这小子从小就皮实,往死揍。” 李山河笑呵呵的应承了两句,心心思,抗揍这点我是看出来了,就在这时彪子也套好车出来了, 和张老五招呼了两声,带着彪子走出了张家,回到家拉上猪肉,朝着镇里赶去, 彪子边赶车边絮絮叨叨, “二叔,你手劲真大啊,你啥时候这么有劲了,按我跟按小鸡崽子似的,” “二叔,你说你不稀罕和我一起你就说呗,下回让你先来,我给你放风,” ... 李山河实在受不了了,拎着彪子下车咣咣一顿圈踢,世界总算安静了, 安静了不到十分钟,又开始了, “二叔,你说俺爹干我干啥,那后街(gai)老冯家一家两个老光棍子,去年给儿子娶了个媳妇,爷俩轮着来,有前儿还一起上,” “哎呀妈呀!就我爹这么干我,等我以后娶媳妇了,说啥我也要搬出去单独过日子。哼,让他自个儿去找那个刘寡妇吧,俺才不会把我的媳妇给他睡呢!”一提到这事儿,彪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就在这时,李山河听到了彪子口中的“刘寡妇”这个词,心里不禁一动,正想开口问问具体情况。 可还没等他张嘴,彪子咂了咂嘴又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不过嘛,如果真要睡,那就给二叔您睡好了。二叔您放心,等俺找媳妇的时候,一定给您挑个屁股大大的,到时候咱们俩呀,一人一天轮流来,俺还给您望风呢!” 说完这些,彪子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继续抱怨道:“凭啥我爹能找寡妇,俺就不能找吴金莲?这也太不公平啦!”看着彪子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李山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那他妈是忘不忘风的事吗。 李山河全身被无力感充斥着,这小子也只能记的自己喜欢单挑的事儿了, 实在听不下去的李山河,忍无可忍对着彪子就是一个大脖溜子,骂道:“你那张破嘴就跟老太太的棉裤腰似的,啥话都敢往外秃噜!以后搁外边儿给我少说话,要是再瞎逼逼,不把你粑粑打出来算你憋得紧!” 打完之后,李山河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瞪着彪子说道:“还有,关于你爹和刘寡妇的事情,细说彪子本来一下子都蔫了,听到李山河后面的话,整个人跟吃了金克拉似的,一下子就精神了,赶紧凑了过来, “二叔,我跟你说嗷,我爹.....” 牛车晃晃悠悠,总算进了镇里,横道河子镇,距离朝阳沟三四十里地,因为靠着大兴安岭,镇里有个伐木场,居住在镇里的都是工人和家属,收入还比较客观,所以镇里供销社和饭店啥的都有,东西还比较齐全。 进了镇里,李山河先是带着彪子去了供销社,打听了一下收购价格,又准备去国营饭店打听下, 毕竟就几步远,万一能多买点还是好的, 就在快要抵达国营饭店的时候,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个身材精瘦的汉子。只见他身着一套板板正正的衣服,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再看那张脸,颧骨微微凸起,脸颊略显消瘦,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仿佛能够洞悉一切商机。从他的整体形象和气质来看,活脱脱就是一个久经商场、世故圆滑的市侩商人。 “大弟,车上这扇猪肉买吗?” 李山河和张良对视一眼,还没等李山河开口, 彪子率先开口道:“不卖,拉出来显摆着玩儿,你这不废话吗。” 啪,一个大脖溜子,彪子这张破嘴,早晚坏事儿, 那汉子没在意彪子的揶揄,反而目光看向李山河,一看李山河就是主事儿的。 “卖,大哥能给啥价?” 汉子自我介绍道:“鄙人贾东旭,开了家饭店,道上人都叫我黑猴儿,大弟给个面子叫我猴哥就行。” 贾东旭!要不是长得和前世电视剧差太多,李山河都以为给他干四合院里了,刚改开,就开店,这老小子也是个人物, “猴哥能出什么价?” 黑猴嘿嘿一笑,“老弟,我能给你一块六一斤,你去打听打听,供销社和国营饭店绝对给不上这个价,不过吗...” “不过啥,你说个话怎么半拉突机的,大老爷们一点不利索。”彪子说道。 “大弟一看就是跑山的,下次有什么好货先想着哥哥我就成,咋样?” 李山河心里嗤笑一声,什么他妈开饭店的,不就二道贩子吗,他说给的最高,肯定是有底气, “行,猴哥,老弟信你,卖了,下回有好玩意兄弟肯定先想着你。” 黑猴哈哈一笑, “走兄弟,上称,你放心,哥哥肯定不能砸你称,来来来,跟哥哥走。”. 李山河和彪子跟了上去。 第十四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老弟怎么称呼?” 李山河一把拉过彪子说到:“我叫李山河,这是我兄弟张良。” 一路上李山河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和黑猴儿侃大山,走过一个转角,就到了黑猴的店,李山河扫视一周,好家伙,这黑猴儿也够可以的, 店铺直接就开到了国营饭店斜对角,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媳妇,媳妇,把大称杆子拿出来,来大货了。” 黑猴儿大声喊道,没过多久,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一名身姿婀娜、风情万种的少妇。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臀部也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着,仿佛风中摇曳的花朵般迷人。 那少妇手上还拿着一把秤和一根棒子,就像是神话故事里手持金箍棒的女妖精一般,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然而,当视线落在她那张俏丽的脸蛋时,却让人感到一丝熟悉。那精致的五官,似曾相识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这种感觉如同雾里看花,朦朦胧胧,愈发勾起了李山河对她身份的好奇之心。 就这身段,这脸蛋,给彪子都看的含喇子都淌出来了,李山河赶紧踩了彪子一脚,彪子这才缓了过来,抹了把下巴, 黑猴儿殷勤的上前接过了东西 ,朝着李山河得意一笑:“山河兄弟,这是贱内,吴白莲,媳妇,这是我刚认识的小老弟,李山河。” 吴白莲,李山河挑着眉朝黑猴儿低声说到:“猴哥真人不露相啊,好艳福啊!” “啥艳福啊,郎财女貌,她图我财,我图她色,凑合过呗” “嫂子叫吴白莲?我们村倒是有个叫吴金莲的,长得和嫂子有几分相似。” 彪子也在旁边兴奋的要显摆他和吴金莲的超友谊关系,被李山河一眼瞪了回去。 “啊,金莲是我大姨子,老弟是朝阳沟的?我跟你说,我那便宜大姨子,也不是个物,老弟有机会可以了解一下。” 黑猴儿用暧昧的眼神看了看李山河,李山河清咳了几下,按理说李山河重生之前也是万花丛中过的手子,但是对于80年代的农村汉玩的东西,他好象个新兵蛋子,只会默默的高呼,还得是老一辈人会玩, 感受到了李山河的尴尬,黑猴赶紧招呼彪子, “彪子兄弟,搭把手,来把野猪挂起来,媳妇你和山河兄弟看着点字儿,” 说完,黑猴把棍子穿过了称的吊环,把钩子穿过了装野猪的麻袋,低喝一声, “起!”和彪子二人扛了起来,看的彪子和李山河一阵无语,一二百斤的东西,还两个人,看黑猴的脸色憋得通红,二人不禁在心里感慨道,真费啊, “媳妇,山河兄弟,赶紧看字儿啊。”旁边的彪子甚至无聊的用小手指挖了挖鼻屎。 李山河赶紧来到秤杆前扒楞秤砣,吴白莲看着李山河帅气的脸庞,宽阔的臂膀,眼波流转,快步走到了李山河旁边,靠着着李山河,吐气如兰。 “山河兄弟,来我帮你看看。”一边说一边若有若无碰到了李山河扒楞秤砣的手臂, 李山河一震,心虚的看向脸憋得通红的黑猴儿,心心思,你是真会玩啊,你也不怕黑猴看见,难道要现场扮演夫の目前? 你表演了黑猴累的那个叼样也没时间看啊,李山河起了坏心思,压低声音朝着吴金莲的耳边说到:“白姐,你看这174斤对不对劲?” 感受到年轻男子灼热的吐息,吴金莲打了个寒颤,幽怨的看向李山河, 李山河回了个无奈的眼神,不是吧嫂子,以为是个大BOSS,结果我还没用力,就给你秒了,真是外卖点生鲜——菜到家了 吴白莲也是哼哼唧唧的说到:“老贾,是174斤,小李兄弟算钱吧!” 黑猴儿如释重负,放下了棍子,乐呵呵的笑道:“老弟,一百七十四斤,一斤一块六,一共二百七十八块四,今天认识老弟高兴,哥哥我给你凑个整,算你二百八十块钱。” “媳妇,给山河兄弟拿钱。” 只见吴白莲那白皙修长的玉手迅速地伸进钱匣子里,如同一道闪电般敏捷地点出了二百八十块钱。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并没有将这些钱递给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的黑猴,反而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拉起了李山河的大手。 紧接着,吴白莲小心翼翼地把那叠钞票轻轻地塞进了李山河宽厚的手掌之中。与此同时,她还调皮地用纤细的手指偷偷地挠了挠李山河的手心,这一细微的动作仿佛带着一丝暧昧和挑逗。 趁着黑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吴白莲微微侧过身子,背对着他。然后,她轻咬着自己红润的嘴唇,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地斜睨了李山河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妩媚而迷人的风情。那模样,恰似一个娇嗔的女子正在向心仪之人撒娇报复一般。 最后,吴白莲凑近李山河,轻声细语地说道:“山河兄弟呀,日后若是有什么好东西可千万要记得给你贾哥留着哟!倘若你贾哥碰巧不在家呢,那你就直接过来找嫂子我吧,嫂子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这个弟弟的啦!”说完,她还不忘轻轻拍了拍李山河的手背,方才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李山河听着着重强调的亏待二字,不由得在内心感慨道:“你们姐俩,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SAO。” 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都不背人了现在,你要是背人咱俩倒是可以打场永不再见的友谊赛。 黑猴听见了吴白莲的叮嘱,赶紧附和道:“对对对,山河兄弟,你要是有好东西就来找你猴哥,绝对亏待不了你,哥不在就找你嫂子,啥说道没有。” “好嘞猴哥,那我先走了啊,要不一会回家天都得黑了。” 李山河说完,揣起了钱,带着彪子离开了, 等走出了一段路,彪子再也憋不住了,操着他的破锣嗓子,说到:“二叔,还说你不瞎扯淡,这下被我抓到了吧,我用腚眼都能看出来那个吴白莲想跟你得劲一下。” 李山河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彪子, “一条牡丹,把嘴给我闭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看着彪子吃瘪的样子,李山河感觉这个世界一下子就美好了。 第十五章 三棍打散母子情,老妈我也最爱您 李山河带着张良来到了供销社,叮嘱彪子在外面等着, 彪子眼巴巴的看着看着李山河,看着李山河一阵恶寒, “有话说,有屁放,别墨迹。” “哎呀妈呀,这一道可憋死俺了,二叔,你这进一回山能挣这么多钱,二叔你也带俺一个呗,俺保证进了山一定听你的话,你说啥就是啥,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而且二叔,俺也没事进林子,绝对不拖你后腿,就是被俺爹抓到了几回,给俺这顿抽,不让俺自己去,你跟俺爹说说呗。” 李山河上下打量了下张良,张良挺胸抬头秀肌肉,李山河无奈点了点头,这小子,自己瞎混就他这脑子早晚吃花生米,还是带上他稳一点, “彪子你搁外面等我,别瞎跑,敢瞎跑回去我给你吊起来让你爹抽你。” “好嘞二叔,俺就搁着呆着哪也不去。” 李山河转身进了供销社,因为镇上有伐木场,所以镇里工人较多,也比较有钱,供销社的东西还比较齐全,一群大姐凑在柜台后面磕着瓜子,唠着家长里短,看见李山河走了进来,人群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看见李山河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眼前一亮,赶紧过来接待, “小伙,买点啥啊。” 李山河呵呵一笑, “姐,给我来五条牡丹,六瓶茅台,两斤大白兔,五斤卢果,五斤桃酥,三盒万紫千红雪花膏,嗷,还有那个发卡给我带上俩......” 李山河如报菜名似的选着商品,大姐听的目瞪口呆,赶紧制止李山河说到:“小伙子,你是长得好看,嘴甜,那也布不能当饭吃啊,你有票吗,你有那么多钱吗?” 李山河恍惚了下,票?多么久远的记忆,这玩意我也没有啊, “姐,没票能买吗?” 这几声姐叫的售货员心花怒放,赶紧回道:“没票贵一点。” 李山河松了口气,掏出了刚才卖货的钱,在手掌里拍了拍, “没票能买就行,姐,拿好了给我算账。”看着李山河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大姐问道:“小伙子干啥的,结婚了没有啊,我跟你说我有个侄女,那脸蛋,那......” 果然,人一上了年纪,就会自动觉醒红娘属性, 李山河连忙摆手道:“姐,我是个跑山的,我结婚有媳妇儿了。” 那大姐一脸失望,但还是干净利落的给李山河打包了他所需要的货物, “大弟,你没票,所以东西贵一点一共一百四十六块六。” 李山河赶紧付清了钱,逃也似地离开了供销社。 李山河把东西扔到牛车上,招呼彪子,赶紧回村,他已经迫不及待去见玉兰了。 牛车吱呀呀的走,李山河脱了外衫,盖在了头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二叔,二叔,醒一醒,到家了。” 李山河揉了揉脑袋,清醒了一下,跳下了牛车,拎着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牡丹,扔给了彪子, 彪子咧嘴一笑,塞进了怀里, “我跟你说别吃独食儿嗷,给你爹两包昂。” 彪子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一溜烟就赶着牛车不见了身影,李山河无奈摇了摇头,估计五哥连个烟屁股都见不到。 李山河站在院门口,大吼一声:“李山峰,还不快点过来拜见你哥。你哥给你带吃的了。”重生带给李山河的不光是年轻的身体,可能是荷尔蒙的影响,李山河的心态也变得年轻了起来,阅尽千帆的李山河和少年稚气的李山河好似在这一刻融合了。 李山峰好似闻到肉味的狗一样,嗖的一声飞扑了过来,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 “二哥,好多好吃的啊,都是给我买的吗,二哥我太爱你了,二哥咱俩天下第一好,拜见二哥。” 一顿彩虹屁给李山河排的明明白白的,李山河薅起了李山峰, “好了,起来吧,走跟我进屋,我拿好吃的给你,” 李山峰目光坚定,为李山河开路,看那做派,这豪斯不是家里的小院,而是危机重重的战场。 “二哥,就让贤弟为你开路。”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他妈的这小子上学一定没好好学习,这特么一看就是小人书看多了。 “妈,我回来了。” 王淑芬刚要让李山河赶紧坐下歇歇,看见李山河拎着个大麻袋,和旁边李山峰狗腿的模样,就知道李山河绝逼花了不少钱, 掐腰开始骂道:“李二河,我看你就是狗肚子里揣不了二两香油,挣点钱都不知道咋得瑟好了,我看你就是闲的,马上结婚了还一点都不知道持家过日子....” 就在王淑芬还在絮叨的时候,李山河掏出了雪花膏塞进了王淑芬手里,一下子打断了王淑芬的施法,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我有点钱孝敬孝敬爹妈咋了,给弟弟妹妹买点吃的咋了。” 这一刻的李山河在李山峰的眼中,好似变成了光, “小霞,来,看看哥给你买什么了。” 说完李山河掏出了其中一个发卡,戴在了李山霞头上, “谢谢二哥!”李山霞高兴的转圈圈,“好了玩去吧。”李山霞亲了李山河一下,高兴的去玩了。 “妈,我拿点东西去趟我老丈人家。” 王淑芬被李山河搞这么一出,眼眶都有点红红的,儿子长大了,知道给妈买东西了, “去吧,多拿点东西,大大方方的,要不人家还以为咱家不重视,切条猪腿去啊。” 李山河表示知道了,拿了两条烟,两瓶酒,一盒雪花膏,一个发卡,二斤卢果,一条猪腿,塞进了麻袋,往后背一扔,背起来就走, “妈,我走了嗷。” “去吧,目送李山河走出了院子,想到孩子长大了明年结婚就要分出去住了,不由心底感觉一阵酸涩。” “妈,我能吃卢果和大白兔吗,我有点想吃。”挂着两条大河的李山峰直直的盯着吃的,头也没回的说到, 看着李山峰这副没出息的样,王淑芬气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天天就长个吃心眼子,作业写完了吗就吃,明天开学了不知道啊。” 越说越气,王淑芬抄起了鸡毛掸子,啪啪啪照着屁股来了三下,打的李山峰吱哇乱叫, “妈,你别生气了,你给我吃好吃的,等我长大了也给你买雪花膏孝敬你,我最爱你了。” “我不给你吃,你以后就不孝敬我了呗。” “那不能,妈,你不给我我也孝敬你。” 王淑芬无语了。“吃吧吃吧你快吃吧,吃完给我好好写作业去了,要是吃了还不好好写,等你爹回来让你爹给你开皮。” 说完,王淑芬给李山峰和李山霞一人一块桃酥,又给一人分了两块大白兔, 李山峰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吃了一会,看见王淑芬开始收拾东西,脸上纠结了一下,掰了一半桃酥,塞到了王淑芬嘴里, “妈,这半给你吃,咱俩一人一半,”说完,便开始闷头吃,李山霞也打开了一块大白兔的包装塞到了王淑芬嘴里, 王淑芬愣了一下,感受着嘴里的甜腻,这份甜,在嘴里化开,渐渐的传递到心里,渲染到脸上,王淑芬轻轻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第十六章 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 李山河背着东西,来到了田玉兰家门口, 站在院门外,李山河朝院里喊着:“田叔,田叔,搁家呢吗?”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一扇略显古朴的屋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隙。随后,一道明媚的倩影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探出头来,仿佛一只好奇的小猫正在窥探着门外未知的世界。 此刻,落日的余晖宛如一层金色的纱幔,轻轻地洒落在少女那张白皙娇嫩的脸庞上。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犹如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烁着明亮而迷人的光芒。 长长的睫毛就像是两把精致的小刷子,随着眼睛的眨动扑闪扑闪的,仿佛能够扇出一阵轻柔的微风。 微风悄然拂过,轻轻吹起了少女鬓角的几缕发丝。那些飞扬起来的发丝在空中肆意舞动,如同灵动的精灵一般,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它们肆意地撩拨着周围的空气,也狠狠地扰乱了站在不远处的李山河那颗原本平静的心弦。 李山河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发出沉重而有力的声响:“砰、砰、砰……” 这一声声心跳,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情感的呐喊,也是他对眼前这位美丽少女心动的证明。 少女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先是流露出一丝疑惑,但当她的目光终于捕捉到李山河的身影时,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焰,瞳孔中迅速弥漫起害羞的神色。 同时,一抹不易察觉的小雀跃也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娇俏可爱。 玉兰 “咳,咳。” “媳妇儿,我来看你了,你猜猜我给你带啥了,”李山河表示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媳妇呢, 李山河三步并作两步迈进了院子,拉着少女走进了屋里。将所带了礼物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最后,从兜里摸出来万紫千红雪花膏,塞进了田玉兰手里, 田玉兰比划道:“这是给我的吗?太贵了!我不要。” 李山河好似天生和田玉兰心有灵犀,对田玉兰的手语沟通完全没有障碍, “那肯定是给你买的啊,我跟三爷打猎赚了不少钱,着猪腿就是我打的,那有啥的,千金难买爷高兴,你是我媳妇,给你花多少钱我都乐意。” “我妈都跟我说了咱俩挂锄就订婚,年后就结婚。咋的,东北老爷们对媳妇儿好不是应该的吗。” 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发卡,戴在了田玉兰的头上,双手捧起田玉兰精致的脸蛋,左右看了看, 吧唧一口,“我媳妇儿真好看!” 田玉兰一下子羞红了脸,小粉拳一顿乱锤, 李山河紧紧的抱住了田玉兰,田玉兰一下子就僵住了, “媳妇儿,我都知道了,咱妈都跟我说了,我上初中的时候的鞋垫就是你给做的,你给我做一辈子鞋垫,我也像小时候一样,守护你一辈子。” 田玉兰嗷呜一口咬在了李山河的胸膛,好似在责怪李山河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田玉兰露出了小小的脑袋,眼睛红彤彤的,伸出了小手,揉了揉刚才咬过的地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李山河,好似在询问李山河有没有咬疼他, 李山河摇了摇头,表示一点都不疼, 田玉兰又把头埋在了李山河的胸膛,贪婪的享受着李山河的怀抱, “媳妇儿,我听说后天的失语症是可以治的你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带你去冰城治,冰城治不好就去京城,京城治不好就去国外,总会治好的。” 听到这,田玉兰再也忍不住,在李山河的怀里呜呜的啜泣,哭了一会,推开了李山河,开始比划,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你出了事,我还不如不治,你要出点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李山河看着眼前泪眼朦胧的女孩,心都要化了,深深的吻了田玉兰一口,点了点头, “媳妇,我会注意安全的,我还要保护你一辈子呢。” “咳!咳!” 二人僵住了,李山河机械般的回头,看见了窗外眼睛放光的田父田母。 “爸,妈,你俩啥时候来的,来进屋,上炕。” 田父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口水呛的开始咳嗽了起来,田母赶紧给田父拍后背,至于田玉兰,早就害羞的跑去西屋了, 田父缓了缓, “孩他娘,我就说吧,这小子脸皮厚的像城墙,他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我家,我是且呢。” “你小子来干啥?” “这不是我和兰儿的亲事刚定下来,我买点东西来看看您二老吗。” “你小子一点都不会持家过日子,你俩能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下回来不许买东西了嗷,再买我把你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去。”虽然嘴里充满了嫌弃,但是脸上的喜悦还是收敛不住,哪个父母不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看着李山河如此重视女儿,二老不由得在心里对李山河更加满意了。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田母说到:“山河啊,晚上别走了,晚上搁着吃一口吧,陪你爸喝点。” “爸,妈,不得了,我妈搁家都做好饭了,下回,下回我肯定陪爸,喝点,我先走了嗷。” “媳妇儿,我走了奥。”李山河故意大声喊道。 田父无奈一笑,这小子,粘上毛比猴都精, “闺女,山河要走了,出来送送吧。”李山河朝着田父甩出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田玉兰面色通红,走出了西屋,拉着李山河走出了院门, 出了院门,田玉兰直直的看着李山河,轻轻的抱了抱李山河,脸蛋贴在李山河的胸膛,听着历山和强有力的心跳,这一刻,时间好似陷入了静止, 少顷,田玉兰放开了李山河,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田玉兰手上的动作稍顿, “我等着你来娶我!”田玉兰的脸,瞬间爬完了红霞, 李山河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少女的脸红,胜过世间一切告白。 李山河认真的点了点头,捏了捏少女软乎乎的脸颊,又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回去吧,一早一晚凉的很,这么漂亮的媳妇我都没娶到手呢,我咋舍得出事,我答应你一定会娶你的,回吧。” 少女一步三回头的回了院子, 田父看着女儿的表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女儿这样,都等不到落雪就得被那小子吃的连渣都不剩,还得赶紧催催老李家看看能不能把婚期提前,要不明年开春都显怀个屁的了。 第十七章 东北点子王,踹仓子 李山河嘴里叼着烟,双手揣进裤兜,摇头晃脑的朝家里走去。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路上啊,李山河那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 他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慢悠悠地走着,就连平日里瞧不上眼的村里那些个土狗,此刻在他眼中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李山河便到了家门口。刚一进门,就瞅见自家弟弟李山峰正带着妹妹在当院捅捅咕咕不知道玩啥呢。 李卫东这头正热火朝天干的正猛,嘴里叼着一枚钉子,只见他右手紧握着一把沉甸甸的锤子,左手则小心翼翼地扶着那颗钉子,同时一只脚稳稳当当地踩在了一块木板之上,然后就听见一阵“顶顶咣咣”的声响传来,也不知道到底在捣鼓些啥玩意儿。 “爹,您这是在干啥呢?”李卫东听到声音后,赶紧加快速度咣咣敲了两下,匆忙结束了手头的活儿。 紧接着,他把嘴里的钉子吐出来放在一旁,又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乱抹了几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这才转过身来朝着李山河骂道: “还他妈能整啥,你小子现在成天不着家,领回四张嘴往当院儿一扔就不管了啊,饭盆也不给一个,狗窝也不心思整,人家跟你混饭吃,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丧不丧良心。” 李山河一拍脑门,搞忘记了,我说我怎么好像有点啥事没干,赶紧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不还有我爹给给我兜底吗,我怕啥的,爹,我跟你说嗷,我给你搞了几瓶台子,几条牡丹,都被我妈收起来了,一会你跟我妈要。” 李卫东听到台子眼睛都直了,狐疑的看了眼李山河,开口问道: “你小子哪来的钱,是好道来的吗?”,估计李卫东回家就给大黄他们几个做狗窝了,还不知道李山河打猎有收获的事,李山河赶紧跟李父解释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李卫东欣慰的搂住了李山河,哈哈大笑, “二河,爹打小看你就有出息,赚了钱还知道孝敬你爹我,爹打小就和你天下第一好。” 覆盖在李山河心头多年的疑云今天终于解开了,我就说我这四六不着的吊样随谁呢,根子搁这呢, “二河,今天你妈跟我说做了好吃的,咱爷俩今天喝点。” “好嘞爹,我跟您一起整,整好了好吃饭。” 又忙活了一会,终于搞完了,李山河给李卫东发了支烟,爷俩蹲在地上看着李山峰和狗子们嬉闹, “过来洗手吃饭了,李二河,过来把肉骨头给大黄他们几个分分。” “来了妈。” 李山峰在一旁叫嚷着,“妈我还没吃呢你就喂狗。” 还没等下文,被王淑芬一个巴掌镇压, “你哥进了山,这几条狗就是你哥的第二条命,有你口吃的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赶紧洗手滚过来吃饭。” 晚上吃的小白菜炖大骨头,沾上蒜酱,一家人吃的油嘴马哈,吃过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唠了会嗑,早早的洗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吃过了早饭,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出门准备去找彪子, 来到彪子家,站在院门口喊道:“五哥搁家呢吗?” “二河来啦,吃了没呢,在坐下吃一口呗。彪子,给你二叔盛饭。” “就是二叔你吃一口呗。” 李山河拦下了彪子,回道:“不吃了,我吃完过来的五哥” “五哥,我今天来跟你商量个事,” 张老五放下了碗筷,郑重的看着李山河, “兄弟你说,有事儿吱声。” “五哥,我心思以后我跑山能不能带上彪子,我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 张老五松了一口气。 “嗨,我还以为啥事呢,这不好事吗,彪子自己也总往山里跑,但是这倒霉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个轻重,我是真怕他哪天扔在山里了,有你看着我就放心多了。” “彪子,以后听你二叔的话,护着点你二叔嗷。” “二叔还用我保护,他打俺跟打小鸡崽子似的。” 啪,一个大脖溜子,“老子说啥你听着就完事了,还敢顶嘴。” "二河,这小子属驴的,记吃不记打,以后不听你话,直接上手。"张老五说道。 “行,五哥,那我先回家收拾收拾,一会让彪子来找我。” “行,我这就让彪子也收拾下。” 说完,李二河就离开了张家,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整备完,坐在门口点了支烟, 远远的看到彪子的身影,李山河打了个呼哨,一黄一黑两道影子飞奔到李山河身边,正是大黄和老黑, 彪子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山河面前, “二叔,咱今天去哪。” “还能去哪,老林子现在也不好钻,今天还去元宝山看看呗。” 彪子撇了撇嘴,嘀嘀咕咕, “元宝山有啥玩意,去那嘎达有啥意思,” 就在这时,彪子眼前一亮,李山河心里戈登一下,坏了!点子王上线了。 “二叔,俺跟你说,俺之前觅到一个熊仓子,之前准备去踹窝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大嘴巴子瞎勒勒,被俺爹知道了。给俺这顿好揍,二叔咱俩今天踹仓子去吧,那熊胆老值钱了。”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彪子特么是真彪啊,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你当你是赵子龙,单枪匹马就敢踹仓子,幸亏张老五拦下了,要不现在彪子变成的熊粪上都得长草了。 李山河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心一横,妈的干了,就我这体格子,一个熊瞎子不还轻松拿捏。 “走,彪子,咱出发!” “二叔,真干啊?” “干了!” 二人定好了目标,带着猎犬,开始朝着目标前进,进山之后,彪子少有的安静下来,带着李山河,互相警戒,稳步前进,大黄和黑子也被放出去探路, 走了好一会,彪子停下了脚步,用手指了指前面那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大树上,有个黑洞洞的树洞,在彪子的示意下,李山河知道,仓子到了。 第十八章 二叔,你打过它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李山河看着树洞,挠了挠头,转身开始学么啥东西,李山河很快在一片厚厚的松针下,找到了需要的东西——松明子, 松明子就是松树枯死后老化腐蚀后,松树的油脂渗透于木质之中形成的一种特殊木材; 点燃之后,会有强烈的松香味,燃烧不充分的时候不光味道十分刺鼻,而且便随大量浓烟,而黑瞎子这玩意嗅觉十分灵敏,所以可以靠这玩意把黑瞎子熏出来打,这都是昨天三爷跟李山河交代的实用小技巧, 要不然黑熊的体积,死在了树洞里极难处理,并且如果不能快速取出熊胆,胆汁在黑熊死亡后被吸收,基本也就废了。 就在李山河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看的李山河头皮发麻, 只见彪子抽出背后背的斧子,悄咪咪的走到了树洞前,朝着李山河一阵吓比划, 李山河连蒙带猜才明白了他啥意思,那小子让李山河架好枪,然后他踹树,等熊瞎子露头,他俩再互相拉扯, 操,他妈的我以为踹仓子是的踹是形容词,没想到是他妈的动词,合着你还真要踹啊,这特么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嘴就咬,那不就被秒了?这不他妈纯纯三驴逼吗。 赶紧招呼回了彪子,告诉了彪子自己的计划,让彪子点燃松明子,盖上厚厚的树叶,再站在树洞一侧,而李山河则躲在草丛瞄准黑瞎子,露头就干他,重复了四五遍,确认彪子听懂了,一切准备就绪,准备按照计划行事, 点燃了松明子,厚厚的黑烟遮住了洞口,二人屏气凝神,死死地盯着洞口。 就在这时,树洞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噜声,像是闷雷在滚动。两只猎犬立刻伏低身子,龇牙咧嘴地对着树洞狂吠起来。 "大黄,二黑,退后!"李二河低声喝道。他慢慢靠近树洞,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臊味。借着穿过树叶微弱的天光,他看见树洞深处有两团幽绿的光——那是黑瞎子的眼睛。 好似猛兽出笼,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树洞里冲了出来,彪子看准时机一斧头砍在了黑瞎子后脖颈上,这个时候的黑瞎子,正是一年之中少有的敦实的时候,整个夏秋都是囤积脂肪,准备过冬, 那斧头穿过坚韧的熊皮,撕开厚厚的熊肉,最后卡在了骨头上,彪子这时候来了机灵劲,拔了一下试着拔不下来,一个后撤翻滚与黑瞎子拉开了距离, 李山河照着黑瞎子脑袋就是一枪,黑瞎子熊头一歪,打偏了,李山河没有丝毫犹豫,拉栓,开枪,拉栓开枪, 老套筒 操,子弹清空,他妈的黑瞎子衣角微脏? 前世李山河玩的都是短狗,要不就是喷子,用这长枪实在是不习惯,没准头啊。 李山河把枪一摔,抽出了手叉子, 这几枪下来,黑瞎子没被打死,还被激发了凶性,眼珠子通红,那是野兽被逼到绝境时的凶光。 连谁砍得他都不管了,四肢着地,脖子上挂着斧子,直直的朝着李山河冲来, 彪子看到熊瞎子冲向李山河,眼珠子都红了,翻身掏出手叉子,追着就是一顿捅, 大黄和老黑也追着黑瞎子屁股后面撕咬, 李山河也上来一股狠劲, "彪子,大黄,老黑,躲开!" 彪子和两只猎犬停下了追捕,熊瞎子也来到了李山河面前,人立而起,那是一头体型惊人的黑熊,肩高几乎到了李二河的胸口, 只见那只体型巨大、毛发蓬松的熊瞎子张牙舞爪地扑向李山河,它高高抬起那如同蒲扇一般的熊掌,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朝着李山河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山河眼中凶光一闪而过,他身形灵活地一个侧身,犹如泥鳅般迅速地钻进了熊瞎子的怀中。 手叉子顺势攮进了黑瞎子胸口,李山河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只见他双手舞动如飞,手插子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一下接着一下地刺向熊瞎子腹部。 然而,尽管李山河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连续捅了好几下,但那熊瞎子却依旧生龙活虎,丝毫没有受到重创的迹象。 李山河见状,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当机立断,猛地将手中的手插子扔到一旁,紧接着用尽全身力气,挥起右拳狠狠地砸在了熊瞎子的脸上。 这一拳威力十足,打得熊瞎子脑袋一晃,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趁此机会,李山河迅速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熊头,并用力将其往地面按压下去。 此时的李山河仿佛化身为一头凶猛的野兽,一只手牢牢地按住熊瞎子的头部,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那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密集而又沉重地击打在熊头上。每一拳都蕴含着他无尽的愤怒和力量,打得熊瞎子嗷嗷乱叫。 那熊瞎子虽然力大无穷,但在李山河如此猛烈的攻势之下,一时间也难以挣脱。它只能拼命挥动着两只粗壮的前爪,在地上不停地划拉着,企图反抗。转眼间,地面上便被它刨出了两个深深的土堆。 可李山河根本不给熊瞎子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紧紧抓住熊头,毫不留情地将其往土堆上猛按下去。然后,他再次高高扬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又重重地挥了几拳。但即便如此,李山河心中的怒火依然未能平息,反而愈发旺盛起来。 一个跨坐骑在了熊瞎子身上,又觉得斧头碍事,随手拔下了斧头,两只铁拳如陨石撞地球一般一下又一下砸在了熊瞎子的头上, 稍顷,彪子悄咪咪的走了过来,拿起一个小树枝,捅了捅李山河,看李山河还在继续输出,彪子又捅了捅李山河, “干几把啥,没看到我忙着呢嘛?” “二叔,它已经被你打死了。” 李山河低头一看,那黑瞎子眼睛鼻子嘴,只要是脑袋上有洞的地方,都流出鲜红的血液,哦,包括那个后脑勺刚被开出来的洞。 李山河又看了一眼彪子,操,光顾着干了,都没注意早就被干死了,彪子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吧, 李山河通红的双眼盯得彪子头皮发麻, “二叔,你打了它可就不能打我了啊。” 第十九章 好好干,叔来年给你娶个漂亮婶子 “废他妈什么话啊,赶紧把熊胆抠出来,一会胆汁吸收了个屁的了。” 李山河从黑瞎子身上下来,扯起一只熊掌给黑熊翻了个身,彪子提溜着手插子,熟稔的划开了一道口子,手伸进去一阵鼓捣,薅出了熊胆,手插子一划,取了下来,献宝一样的拿到了李山河眼前, “二叔,发了发了,是颗铁胆!” 熊胆的等级依次分为草胆、铁胆和金胆, 草胆色泽黄绿,光亮较差,质较脆,品质较次; 铁胆呈现金黄色,透明光亮,质松脆,味苦回甜,品质优于草胆,但逊于金胆; 金胆颜色金黄,半透明,有玻璃光泽,微腥,有特殊清爽气息,干燥不粘,入水易溶,品质最优是熊胆中的上品。 这个月份,能剖出来颗铜胆,都属于撞大运了,李山河惋惜的看了看千疮百孔的黑瞎子, 可惜这身熊皮了,要不还能卖更高价。李山河接过了熊胆,掏出了个小布袋,将熊胆放进小布袋里,小心的收了起来, 看着这剩下的熊肉,李山河开始犯愁,这特么要是离得近还好说,直接就扛家去了,这特么深山老林的可咋整啊,这熊瞎子都得五六百斤了,李山河就是铁人也扛不回去啊, 左右一瞅,计上心来, “彪子啊!赶紧瞅瞅四周有没有那种叶子特别多、枝繁叶茂的树,咱哥俩得想办法把这头熊瞎子整家去。” 说话间,只见彪子二话不说,抄起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斧头,迈开大步朝着附近的树林走去。他目光如炬,很快便锁定了一棵看起来颇为合适的大树。 说时迟那时快,彪子手起斧落,只听得“哐哐哐”几声巨响,那棵粗壮的大树便应声倒下。紧接着,两人齐心协力将那头体型硕大的黑瞎子费力地拖拽到树冠之上,拿出绳子绳子,仔仔细细地将其牢牢固定住。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开始收拾起刚刚因匆忙而丢弃的老式套筒枪。随后,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悠然地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几口,仿佛要把这一路的疲惫都随着烟雾吐出去一般。 这时,李山河从口袋里摸出几个还带着余温的大饼子,与彪子一起大口吃了起来。 填饱肚子之后,他们也不忘给自己身边的两条猎犬——大黄和二黑投喂一些食物。 不过这次,李山河可是长了记性,不敢像之前那样直接掏出内脏喂狗了。毕竟这里可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那些畜生的嗅觉灵敏得很呢,如果不小心再引来其他什么凶猛的大家伙,那特么可完犊子操了! 稍作休整过后,李山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彪子大手一挥:“走吧彪子,出发!” 于是乎,两人各自抓住一根绳子,弯下腰,如同古老的黄河纤夫那般,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前行着。 直到太阳西斜,二人才总算走出了林子,看到了村里的袅袅炊烟,李山河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他妈的,连个警戒的人都没有,一路上胆战心惊的,生怕哪蹦出来个畜生突然袭击。 二人不顾形象的直接坐在了地上,赶紧点上烟,给狗喂上水,这一道可特么累屁了, 李山河琢磨着,下次说啥都带上前世那几个发小,上辈子帮李山河扛事死的死蹲笆篱子的蹲笆篱子,这辈子李山河说啥都得带上他们过上好日子, 李山河的思绪随着嘴里的烟雾慢慢发散,歇了好一会,才招呼彪子去取车,他搁这看着, “快点嗷,咱俩还得去镇里把这玩意买了呢!” 彪子把身上的东西一扔,狠狠的抽了口烟,撒开丫子就往村里跑, 李山河坐在熊瞎子身上,揉着两个狗头,好狗好狗,又事它是上啊, 又过了一颗烟的工夫,就看着彪子赶着牛车,后面跟着呼呼啦啦一群人, 这一下给李山河干不会了,打眼一瞧,张老五,三爷,李卫东,王淑芬,连田老登,啊不是,连田父都过来了, 众人看着李山河完好无损的坐在熊身上抽着烟,逗着狗, 张老五先发制人,一脚把彪子踹下了车,直接就开始拳打脚踢,紧接着其他老爷们儿也加入了战团, 王淑芬紧忙过来检查李山河确没缺零件,确认李山河全须全尾,王淑芬长出一口气, 朝着众人喊道:“给我往冒烟了打。” “你他妈的小鳖犊子,让你说话说一半,让你....”张老五边骂边打,都快给彪子打冒烟了, “咋的了妈,你们打彪子干啥?” “你自己问他,这小子进了村急急忙忙的就套牛车要走,问他去哪他就说有事,早上他和你出去的,他自己回来的,这不眼瞅着就是你出事了吗?” “这一道给我急得呦,碰上的人都带来了,这小子就是欠揍,挺大个人了话都说不明白。” 李山河无奈一笑,赶紧拦下了众人,拉起了彪子, “你爹问你你咋不说呢,你要说了还至于挨这顿揍?” “那俺爹不是不让俺踹仓子吗?他知道俺领着二叔你踹仓子,不得把我拎起来抽,谁知道不说也挨揍啊!” 彪子又拉过了李山河,看了看众人都被熊瞎子吸引,偷干十足的说到:“这不是不告诉俺爹,俺就能把钱觅下了吗。俺要这钱有大用!” 屁的大用,李山河他就是不稀哒说他,彪子就是眼馋娘们身子,他下贱,李山河只能表示,挨揍只会迟到,但从未缺席,估计彪子离下一顿开皮,已经不远了 “孙子,你真尿性啊,第二回进山就整了个这么大的玩意,比你三爷强。”三爷夸赞道。 众人闲聊了一会,李山河表示还要去镇里,众人便合力把熊瞎子仍上了牛车,各自回家了。 彪子赶着车,李山河沉思着,彪子总这么瞎屌混也不是个事儿啊,得挑个姑娘让彪子结婚,找个人好好管管他, “二叔,你搁哪想啥呢?笑得那么淫荡?” 李山河脸色一下子就拉下来了,我这么帅的脸你说我淫荡,你会看吗你, “你特么没话了啊?啥叫淫荡,我心思让你好好干,来年叔给你找个漂亮婶子!” “好嘞二叔。” 彪子闻听此言,虎躯一震,赶车都有劲了不少,又走出了一段路,彪子这才反应过来,用充满智慧的眼神不可思议的瞅着李山河, “不对劲啊二叔,你给俺找婶子,那不还是你找娘们吗,跟俺有啥关系。” 李山河一下子被彪子逗笑了,拍了拍他大脑袋, “也给你找个媳妇儿,行了吧。” 彪子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俺要腚大的,腿长的,等到时候,二叔咱俩一人一宿,俺给你望风!” 李山河瞬间额头青筋暴起,你自己媳妇你特么总想给我睡干鸡毛啊,我又不是丞相, “你没话了就把嘴闭上,老老实实赶你的车你还能少挨点揍。” 彪子看着李山河不善的目光,又把目光落在了后脑勺开了窍的熊瞎子身上,打了个冷战,专心赶车。 第二十章 见外了嗷,老弟 一路无话,李山河难得的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进了镇里,李山河直奔黑猴的店铺,李山河赶到时,黑猴儿正靠在柜台上看着小人书, 那一脸淫荡样,李山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黑猴看的啥, “嘿!警察来了。” 黑猴儿一激灵,反手把小人书塞进了裤兜子里,双脚并拢,站的溜直, “报告政府!靠,原来是山河兄弟。”发现是李山河在逗他,一下子又变得松松夸夸的,从裤裆里掏出了小人书,又放在了桌子上,朝着李山河挤眉弄眼的说道: “老弟,这可是猴哥我刚整来的好玩意,要不接你稀罕两天,还热乎呢。” 李山河嫌弃的摆了摆手,心想:刚特么从裤裆里逃掏出来,能特么不热呼吗,你快自己稀罕吧, 作为从后世重生回来的李山河表示,这几把玩意,狗都不看,东京有多热你知道吗,一本地不地道你清楚吗, 又扯了几句犊子,才讲明来意, “猴哥,这回我可整到个大货,嘎嘎板正,我带你开开眼。” 说着带黑猴走出了店铺,来到彪子看守的车边,车上用一块苫布盖上了, 黑猴儿掀开了一角,飞快地盖,眼睛里的贪婪不加掩饰, “兄弟,走,进屋说话。” 说着拉着李山河进屋了, “彪子,看好东西。”李山河交代了一声。 “怎么个价猴哥?”李山河笑吟吟的看着他, 黑猴思索了一阵,伸出一只拳头,咬牙说道:“兄弟,我给你算一千咋样?” 李山河笑容凝滞在了脸上,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黑猴一下就急了,从柜台上翻了出来,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顺势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 “兄弟你倒是还个价啊,你倒是还个价啊!” 李山河讽刺一笑, “我特么拿你当亲哥,你特么拿我当表弟,我这玩意可进了城直接就送你这来了,你就敢给我报这个价?” “少鸡巴废话,1800,不二价,” “兄弟,你这可太砸人了啊,熊胆你都取出来了,还要一千八,一千三,就当帮哥哥我一把了,哥哥最近屯了不少玩意,手里压了不少钱,” “多大胃口端多大饭碗,吃不下去硬吃也不怕噎死,最少一千六” 李山河眼珠子一转,“一千三也行,彪子,把两只前掌摘了!” 黑猴一听,顿时急了, “彪子兄弟,且慢动手,刀下留掌。”眼瞅着彪子动作不停,一咬牙一跺脚, “老弟,一千六我要了,你让彪子停手,” "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彪子停手。" “兄弟,你缓我一会,我出去给你倒一手,最多一个点,肯定回来,哥哥手里真没这么多,” “媳妇儿,媳妇儿快出来招呼人了,我得出去一趟。”话音未落,就跑了出去。 “谁啊,真烦人,你自己招呼得了呗,”吴白莲扭着大腚走了出来,不知道刚才在干嘛,小脸红扑扑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媚意。 “呦,李老弟你来了,咋不叫姐姐我呢,”一边说着,一边抱住李山河的胳膊,拉着李山河走到了柜台后面,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柔软, 十八岁的身体,哪个干部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你说谁能顶住这样的考验,吴白莲瞥到了桌子上黑猴留下来的小册子,嗤笑了一声。 “这老东西,都废了还搁这扯这王八犊子呢,” 废了?李山河眼神诧异的看着吴白莲,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在早年下乡倒腾山货,把人家小寡妇办了,结果那哪是啥小寡妇,就是人家合起伙来整的仙人跳,看他有钱,就想敲他一笔,” “这老小子也是狠,要钱不要命,说啥都不给,让人一脚爆了,现在尿尿焦黄焦黄的,顺风都拉拉鞋,” “这人吧越缺啥,越想炫耀啥,发迹之后才找的我,这年头,有钱就是爷,又不要我干啥,这我才跟了他,权当给他充面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小手在作乱,李山河一把按住了作乱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吴白莲。 “白姐,你这样说兄弟可不客气了!” 吴白莲风情万种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见外了嗷,老弟。” 啪嗒一声,恰巧桌上的笔掉在了地上,吴白莲赶紧蹲下身去捡笔。。 李山河轻咳一声,一把抓住了柜台的边缘,幸亏这柜台全是实木的,要不直接现场直播了。 “白姐,你不会也跟你姐一样吧?”李山河问了一句。 吴白莲掐了李山河大腿根一把,疼的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 欻空说到:“那可不一样,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李山河比了个大拇指,表示你真的很有眼光。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李山河表示自己一定要学习80年代农村汉子的作风,学习其先进的思想,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决不能搞特殊,特立独行是要不得的。 这支笔可能掉在了缝隙里不太好找,好一会才找到。 李山河给吴白莲竖了个大拇指,瞅瞅人家这服务态度,太贴心了,太到位了, 只见那身姿婀娜的吴白莲缓缓地站起身子,她的额头不知何时已悄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宛如清晨荷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 几缕细细的发丝也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了她白皙的额头上,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之态。 吴白莲轻移莲步,慢慢地靠近李山河,然后微微俯身,将那红润的小嘴凑到李山河的耳边,轻声呢喃道:“山河兄弟,这回让你得逞一回!下回可就轮到我了啊……”说完,还调皮地对着李山河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惹得李山河浑身一颤。 “见外了奥白姐,我搁家行二,叫我二河就行。”随后李山河拍着胸脯表示道,那都不是事儿, 至于担心吴白莲会不会黏上自己,吴白莲又不是傻,放着有钱的大腿不抱,找他这么个穷的都尿血的生瓜蛋子? 吴白莲紧接着跟李山河嘱咐着,黑猴儿这老小子有钱的狠,一定要狠狠地宰他,少赚一百就是亏了一百,李山河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 一只事后烟的功夫,黑猴满头大汗,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屋里,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 李山河心里感慨,要不说这老小子能捅咕到钱呢,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至于李山河为啥知道这个孽是演的,那老小子的大金表都漏出来了, “兄弟,久等了吧,这是一千六,你点点。” “嗨,我还信不着猴哥吗,猴哥说多少就是多少。”一边说着好话,一边沾了点唾沫飞快的点了两遍。 看的黑猴心里直骂娘,这小子光他妈会说个好话了,你信得着你倒是别点啊,还他妈数了两遍, “数没错,猴哥。” 黑猴虽然心里妈卖批,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没错就行,还麻烦兄弟和彪子兄弟帮哥哥我卸下来,抬到后院。” 李山河看着吴白莲说道:"跟我客气个鸡毛啊,都几把哥们。" 吴白莲眼角直抽,这小混蛋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彪子,卸货了!” 第二十一章 俺彪子从来就不是个吃独食的人 听到李山河的招呼,彪子一把扯开了苫布, 李山河配合彪子抬起了熊瞎子,跟着黑猴的脚步二人将熊瞎子往后院一撇,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浮灰, “完事了奥,我俩走了。” 黑猴赶忙赔笑将二人送至门口,“慢走啊老弟,下回有啥好玩意直接来找猴哥,哥肯等亏待不了你。” 李山河胸脯拍的咣咣作响,就差赌咒发誓了,下回有好东西肯定还给猴哥,下回再来也给嫂子带肉来, 黑猴儿笑呵呵的送别了二人,只有吴白莲幽怨的看着李山河,那眼神分明询问下回是啥时候。 李山河头带着彪子走到偏僻的角落,查出了一千块钱,递给了彪子。 按照东北的老规矩来讲,进山打猎就好像绺子入伙,分赃是有严格规定的。 绺子砸窑,人算一股,枪算一股,小头目,大头目,当家的,占股不同。 跑山也是一样的,一人算一股,一枪算一股,一条猎犬算一股,山把头多分一股,所以按照道理上来讲,李山河此次的收获应该是一千三百多。 但是重活一世,没必要锱铢必较,人家跟着自己进山玩命,到头来自己拿五份,人家才拿一份,咋说都不合适。 上辈子自己啥都没有的时候,兄弟们都能豁出命给自己趟出一条活路。 这辈子,一定要让兄弟们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娘们都要奶子最大的,这只是个起点,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二叔,你给俺这么多钱干啥,一共卖了多些啊?” “一共卖了一千六百块钱,这个数也是到头了。”彪子刚要开口询问为啥给他一千, 李山河继续解释道:“这一千六百块钱是熊皮熊掌熊肉的价钱,熊胆我没买,那个熊胆我估么着在铁胆里也是顶好的,咋的也值个四百块钱,” “那熊胆算我买的,所以多给你二百块钱。” 彪子晃动着大脑袋,说啥都不要,还问李山河留着熊胆干啥, "你婶子,我听说哑巴能治,我准备把这熊胆当个敲门砖,打听个尿性人给她把病治了。" 彪子听完,更不要了,非说算他孝敬二婶的,除非把它打死,要不说啥都不能要, 李山河无奈,只能收起这钱,彪子看李山河收了,开心急了,摇头晃脑的赶着车,赶了一段路才想起来问李山河去哪, 李山河无奈的说:“你挣了钱能去哪?” 彪子毫不犹豫开口道:“找吴金莲得劲得劲。” 李山河一个爆栗敲在了彪子硕大的脑袋上,薅着彪子的耳朵喊道:“你特么能不能有点出息,搞到钱当然是消费了,你特呢脑袋那么大,装的全是逼事吗?” 李山河无奈了,其实他说这话也有点心虚,严格意义上讲,从吴白莲这边算,他俩算连桥,晃了晃脑袋,李山河甩出了杂乱的思绪。 “走,去供销社,叔带你消费!” 二人虽然还是穿着上山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但是兜里揣着八百大洋,二人丝毫不虚,昂首阔步走进了供销社,一顿大买特买, 接待李山河的还是上次那个大姐,看李山河又大肆采购,直呼小伙有能耐, 李山河买了两块手表,又买了两匹布,一匹花的,一匹藏青色的,几包猴王牌茉莉花,几条烟,又来了几瓶台子,一些糕点,花了李山河四百多块钱, 主要是两块手表就花了二百六,手表是上海牌的,现在的名牌手表,男款的花了120,女款贵一些花了140。 彪子也跟着买了一块,这年头,没个手表太不方便了,又跟着买了一些东西,二人拎着大袋子走出了供销社,把袋子扔在了牛车上,就准备出发回家。 临走临走,彪子眼珠子一转,朝着李山河说道:“二叔,你先走,俺有点东西忘买了,俺回去买,一会撵你。” 李山河一看这小子这幅损色,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敷衍着答应了,看着彪子转身进了供销社,李山河放轻了脚步走到供销社门口观望, 就看见彪子又买了一盒雪花膏,小心的揣进了怀里,心虚的左右瞅了瞅,发现没人注意,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向着供销社外面走去, 李山河赶紧一个跨步上了牛车,彪子看见李山河还没走,彪子以为李山河在等他,高高兴兴的上了牛车,挥了一下鞭子,鞭尾在空中炸响,“der,架!”随着彪子的呼喝,牛车缓缓朝家走去, 等出了镇里,彪子,赶紧凑了过来,呲个大牙,朝着李山河邀功道:“二叔,俺望风望的不错吧!今天得劲不得劲。” 李山河下意思的点了点头,干咳了两声, “不错奥,继续保持,不能骄傲。” “那必须的,二叔,你放心吧,到时候你和俺媳妇睡觉俺也给你望风。” 话音刚落就被李山河薅起来一顿磋磨,他妈的这个坎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李山河趁机问道:“彪子,你一个大老爷们买雪花膏干啥?咋的了,有看对眼的姑娘了?跟二叔说说,二叔找人给你上门提亲。” 彪子面色一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李山河一看,这特么不对啊,不是彪子的性格啊,于是他试探的开始询问, “彪子,你不会是准备带着雪花膏,自己一个人偷摸去找吴金莲得劲吧?” 彪子的脸刷一下憋得通红,大声反驳道:“放屁,二叔,俺彪子可不是那样的人,二叔你这么怀疑俺,俺伤心了。” 闻听此言,李山河松了口气,不是找吴金莲就好,你换个人都行啊,非要找破鞋。这口气还没松上半分钟,紧接着就听见彪子继续开口了, “俺彪子从来就不是个吃独食的人,这雪花膏这么贵,都够俺带上三驴子和二愣子一起得劲好几回了,有这好事俺彪子岂能忘了兄弟。” 累了,李山河彻底累了,废了,这孩子彻底废了,五哥,找刘寡妇再生一个吧,这孩子扯腿摔死吧,没救了, 看着彪子的表情,这逼养的还挺自豪。 李山河察觉到了彪子话语里的漏洞,试探的问道:“彪子,不会是他俩有这事的时候也会叫上你吧。” 彪子好似也察觉到了气氛陷入了凝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啥时候的,事儿啊,就特么把我蒙在鼓里了啊。” “那俺们当时都说带你得劲去啊,你自己说的没意思,不去的啊!” 有这事儿吗,李山河回忆着久远的记忆,好像真特么有,当时我才17啊,我特么哪知道得劲是干啥,我特么这边还和隔壁村咣咣干仗当头子呢,你们已经咣咣干上扒人家裤头子了, 你们特么也是人了,越想,李山河越觉得后怕,没有错,三驴子和二愣子就是李山河另外两个一起出去闯荡的发小, 带上这三个三驴逼,李山河还能混出一片天地,不禁感慨自己的福大命大。 给这几个瘪犊子找媳妇必须安排上日程了,要不早晚都是枪毙的货。 李山河身心俱疲,这特么都什么事儿啊,好像感受到李山河情绪不佳,彪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叨叨没完,只顾低头赶车, 终于到了家,拉过彪子叮嘱道:“彪子,明天上午来找我,跟我去趟我爷家,那老套筒子不好使,熊瞎子都干不死,得让我爷给我整点狠货。” 彪子一听,瞬间兴奋了起来,满口答应,与李山河告了别,赶着牛进院了。 李山河拎着东西溜溜达达的回家了。 第二十二章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李山河拎着东西回到家,草草的吃了口饭,叮嘱王淑芬把猪头事先留出来,明天要去看爷奶。 也许今天太累了,又或者是今天得知的消息对心里的冲击太大了,李山河洗过脚后就把自己往炕上一扔,没过一会就响起了呼噜声, 至于洗脚水怎么办,自然有他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李山峰去倒了。 因为李山河答应他下回进山给他打个灰鼠子吃,他就主动承担了以后倒洗脚水的任务。 第二天,李山河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晃晃悠悠走到了外屋地,抄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半瓢水,被清凉的水一激,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随后就是让老妈扯点布,一并给田玉兰送去, 想着田玉兰曼妙的身姿,李山河就心头火热。 早饭随便对付一口,拎起东西就准备出门, “妈,一会彪子要是来找我,就让他等我一会,我一会就回来。” “啊,我知道了。” 李山河这才放心,拎着东西叼着烟,朝着村东头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邻居,李山河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 当李山河路过王老七家门口时,他隐约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传来。 出于本能反应,他急忙止住前行的步伐,并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起来。 如今李山河的身体素质早已今非昔比,尤其是听力方面更是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升,其敏锐程度较以往不知增强了多少倍。 经过一番屏息凝神的谛听后,李山河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而又难以言喻的表情。 原来那声音竟是来自于王老七和吴金莲二人,而且从声音判断,这两人此刻激战正酣。 大早晨的就有这兴致,真可谓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啊,李山河偷摸的比了个大拇指,不禁暗自感叹:“牛逼!” 正当他准备抬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突然间,一丝不对劲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山河面色怪异,我屮艸芔茻,这好像不是一个人在炒菜啊。李山河可不想掺和这事,转身便欲快步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脆响,那扇紧闭的仓房门缓缓打开了。 紧接着,只见吴金莲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晃晃悠悠的从房内走了出来。 当她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李山河时,原本慌乱的眼神瞬间闪过一抹亮光。 “呦,二河兄弟,大早晨的去哪啊,吃了没呢,没吃进屋给我给你整点啊。” 李山河一个后撤步拉开了距离,离我远点,一股味儿。 紧接着发生的场景就把李山河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屋子里里紧接着走出了三个大汉,正是彪子,二愣子,三驴子,一看这个样就是刚吃完。 李山河赶紧左右观察,发现没人看到后松了口气, 低声喝道:“你们三个给我滚过来!” 三人一激灵,赶紧跑了过来站成一排, “你们三个早死啊,也不怕王老七回来砍死你们啊。” “哎呀放心吧,回不来,今年不是分地了吗,老七去地里了,二河,要不你也抓紧时间吃一口?”吴金莲充满期待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只能装作听不见, “彪子给我滚到我家里等我,二愣子,三驴子,消逼停回家眯着,晚点有事找你俩。” “嗯呢!”X3三个人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李山河见三人离开了,自己也拔腿就跑,跑慢点李山河真怕被缠上, 看着李山河飞快离去的背影,吴金莲跺了跺脚,无奈回屋洗漱去了。 李山河刚到老田家院门口,就看见田玉兰在院子里晾土豆干,看的李山河美滋滋的,哎呀我媳妇就是勤快, “媳妇儿我来看你了,咱爸妈搁家呢吗?” 田玉兰轻轻的摇了摇头,李山河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走,跟我进屋。” 说着就拉着田玉兰的小手,把她拉进了屋内, “闭上眼睛我给你看点好东西!”田玉兰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了那块女士手表,小心翼翼的戴在了田玉兰洁白的手腕上, “好了,睁开眼睛吧。”田玉兰睁开眼,看见了手腕上精致的手表, 惊喜的神色充满了她的眼底,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就要摘下来, “摘下来干啥,你带着不是挺好看的吗?那就带着呗。” 田玉兰摇了摇头比划道:“太贵了,我搁村里也用不到,退了吧,给你买一身军大衣,到时候进山不冷。” 李山河把手放在了田玉兰的头顶,揉了揉, 伸出了手,把自己的手表也展示出来了, “媳妇儿你就放心带吧,我也有一块,咱俩的还是情侣款,情侣款你知道不,就是咱俩一代出去别人就知道咱俩是两口子。” “我给你啥你就安心收着,那老爷们挣钱不就是给老娘们败家的吗?”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表示她可不败家。 那一眼的风情,看的李山河心里痒痒的,眼珠子一转, “媳妇儿,你把眼睛闭上,我再给你样好东西。” 田玉兰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李山河小心翼翼的捧起了眼前少女精致的脸蛋,缓缓地把嘴唇印了上去,田玉兰娇躯一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僵在了原地,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推开了李山河,整个脸蛋红扑扑的,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上的口水, 羞愤的看着李山河,那眼神分明在骂李山河是个大骗子,大混蛋,嘴唇都肿了, 李山河虽然听不到田玉兰的心声,但从眼神看来,估计是骂的挺埋汰, 紧接着李山河又掏出了其他的东西,交待田玉兰不许攒着,给自己做几身像样的衣服,吃的该吃就吃,吃完了再给他卖,自己媳妇就得惯,你自己不惯到时候可有人帮你惯,更何况田玉兰还那么贤惠。 李山河又和田玉兰粘糊了一会,临走临走还香了一口。 羞得田玉兰直跺脚,李山河不禁感慨,果然起的鸟儿有虫吃,这要晚点,田父田母在家,可就吃不上喽。 第 二十三章 爷,给我整个攒劲的 烟在口,手在兜,扬乐二正往家走, 晃晃悠悠一会就走到了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彪子在门口蹲着,那大体格子往哪一蹲跟个镇石一样, 走进了才看到,庞大的身影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李山峰, 二人正在玩扒尿炕,就是将土堆成一个小堆,中间插上一根小棍,孩子们轮流扒土,谁把小棍弄倒了,谁就被认为是“尿炕”的人。 没想到彪子这么大个人了还能陪小孩玩这个,就在这时,李山峰小手扒了一下后,小棍开始摇摇晃晃,最后在李山峰绝望的眼神中,还是倒下了, “哈哈,小叔,你尿炕啦!哈哈哈哈哈。”看的出来彪子还真爱玩。 李山峰气的抬脚踢平了最后的小土包,看到李山河过来,飞扑过去抱住了大腿, “二哥,彪子欺负我,你给我报仇,你揪他小鸡鸡。”说完就躲在了李山河身后,朝着彪子做鬼脸。 李山河一拍李山峰脑袋, “滚边玩去,哥有正事找彪子,自己玩会去。” “嗷,那行吧。”李山峰转身就走了, 彪子心虚的看了眼李山河,像个犯错的小孩似的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李山河面前, “你特么还真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啊,我算看出来了,你不光扒尿炕行,扒人家裤头子更是手拿把掐啊。” 彪子一下子就雄起了,还以为李山河搁这夸他呢,立马就挤眉弄眼的搂住了李山河肩膀, “那你看看,二叔,俺就说了俺不是个吃独食的人,有我彪子这么个兄弟,他俩就偷着乐去吧。” 看着李山河阴沉下去的脸色,彪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俺寻思俺也没说错啊, 李山河叹了口气,拍了拍彪子肩膀, “加点小心,我怕你哪天被王老七砍死了。” “那不能够二叔,王老七偷着乐还来不及呢,”这话给李山河干蒙了,绿帽子连起来都能绕着地球三圈了还偷着乐, 彪子压低声音道:“王老七不行,由着他媳妇搁着借种呢。” 神他妈借种,头回见过借种借一村子人的, 李山河也不再废话,告诉彪子搁门口等一会,随后进屋拎了东西,便带着彪子出发去爷奶家。 沿着小路一直走,山腰有个平缓的坡度,李山河的爷爷奶奶就住在这里, 远远的看见小院,李山河就大声喊着, “爷,奶,我回来了。” 两个老人赶忙走到院门口。 “哎呦我大孙子来了,老头子,看看家里还有啥玩意了,中午给我大孙子做点好吃的,看我大孙子,都瘦了。” “爷,奶,不用忙活了,看你大孙子给你带啥来了。”一边说着,一边一样一样拿出东西。 “奶,你最爱吃的猪脸儿,爷,这还有两条烟,两瓶酒,还有点桃酥,炉果,你就可劲造,没了孙子再给你买。” “彪子,叫人。”“太姑爷,太姑奶!” “哎呦,彪子也来了,今天晌午就搁着吃吧。” 奶奶赶紧上前两步拉住了李山河的手,“哎呀大孙子,你说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啥,都留着自己吃,花这冤枉钱干啥,攒着你娶媳妇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吃那么好干啥。” 听着奶奶絮絮叨叨的话语,李山河只感觉一股清泉从心中流过, “奶,你就吃,你孙子长本事了,该孝敬孝敬你了,再说了,我也找到媳妇了,来年就结婚,年底就让你抱上重孙子。” 一听李山河要结婚了,爷爷奶奶乐的后槽牙都看见了, 爷爷抓着李山河的手激动道:“孙子,可不敢骗爷爷,真的?哪家的闺女儿。” “就是村头老田家的天玉兰,割完地就订婚,来年开春盖完房子就结婚。” “好好好,田小妮儿是个好的。能看见你结婚,我和你奶就是现在闭眼也知足了。” “爷,别瞎说,好日子在后头呢,你孙子我现在能耐大了,” “看见这猪脸没,你孙子跑山打的,我现在跟我三爷学跑山,昨天和彪子还干了头熊瞎子呢。” 随后就跟爷爷讲起了这几次跑山的细节,爷爷听的不时点头, 直到听到朱大脑袋和刘满仓的事,气的满脸通红,破口大骂。 “这特么老三越活越回去了,就应该都埋山里,特奶奶的,欺负人欺负到我老李家头上来了,整急眼了,我特么一山炮给他家祖坟都平了,把他爹都给他挖出来。” 听的李山河眼睛直放光, “爷你还有这好玩意呢,爷,你也给我整个攒劲的呗,三爷给我的老套筒熊都打不死,给我整把尿性的,孙子早点挣钱起房子,你也早点抱重孙子是不?”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老爷子,老爷子犹豫了下,转身进了仓房,招呼李山河和彪子开开地窖,三人抽了支烟,给地窖透了透气, “爷,给彪子也整一杆。” 老爷子把二人赶了出去,没过一会,老爷子抱着两只油纸包裹的长条物体,李山河搓了搓手,接到了手里, 小心翼翼的拆开了油纸,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把崭新的56半,可给李山河稀罕够呛,彪子在旁边也看的眼热,这玩意可比老套筒强多了,那老套筒膛线都要磨成镜面了。 老爷子又从后腰掏出了两把刺刀,递给了李山河, “爷,你可真是那个,这玩意你都有新的,还得是你啊。” 老爷子得意的哼了一声, "哼,那你看看,要不我是你爷呢,且学着吧。" “爷,这些好玩意你都从哪整的?教教我呗。” 老爷子赶紧警惕的看着李山河,"那你别管,有你使的就行。" 李山河眼珠子一转,“爷,你给我整把短的呗,这长的也不方便带啊!” “想都甭想,等你啥时候结了婚,有了娃,稳当了,到时候别说短的,马牌撸子,镜面匣子,你要啥给啥,现在,甭想。” 想了想老爷子又说到:“孙子,不是爷狗嗖,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等啥时候有根绳彻底把你拴住喽,爷再给你,放心,爷这点好玩意,你爹一分都捞不着,都是你的。” “杂操的,一说起你爹我就来气,你都要结婚了也不上山告诉我一声,等下回他来的。” 李山河赶紧帮他爹说好话,劝了一会,老爷子总算不生气了。 “算了,不提那个晦气的玩意,孙子,晌午陪爷喝点,给爷陪高兴了,爷再给你点好玩意。” 中午,李山河靠着他的油嘴滑舌,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哄的嘴就没闭上过, 临走的时候,老爷子又给李山河带上了一千多发子弹,可给李山河乐的找不着北了。 李山河和彪子,背着枪,就晃晃悠悠的下山了。 第二十四章 狩猎小分队,启动启动启动! 一路上,彪子总是偷摸看李山河,每次和李山河眼神碰撞,总是低下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恶心,喝忒!” “二叔,要不俺摸黑儿去趟靠山,整死他们算球了。”彪子杀气腾腾的说道。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 “彪子,杀人犯法,被抓到就完犊子了,” “那咋了,欺负俺二叔,俺整不死他,从小他们都嫌呼俺傻,就二叔你带俺玩,就凭这,俺都不能让你挨欺负了,” 紧接着彪子又补了一句:“俺没了您还能看着俺爹不管咋的,就是还没得劲够。”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 “彪子,别急,一早一晚的事,等我找个由头,把他整进山里,生死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彪子点了点头,二人一路无言,回到了李山河家中, “彪子,喝口水歇一歇,一会把枪放家去,叫上二愣子和三驴子一起来找我。”李山河和彪子抽了根烟,歇了一会,彪子就出发了。 二愣子大名叫吴来福,和彪子长得像亲哥俩似的,又高又壮,就是人比较轴,不是彪子那种彪,就是认死理,认准啥了谁来也不好使,楞的很,所以叫二愣子, 三驴子大名孙二狗,就是给李山河当红娘的孙婆子的孙子(孙婆子随夫家叫),人精瘦精瘦的,一看就是个贼机灵的人,从小就长得跟豆芽菜似的,总挨欺负,就李山河罩着他,所以一直跟着李山河混, 从小想法就多,上辈子的点子王就是他,后来一直在李山河背后出谋划策的也是他,指使彪子和二愣子帮李山河顶罪的也是他,他自己抗的最多,和彪子他俩一起走了。 “二叔!”“二哥!”X2 "二愣子,三驴子,你们也知道彪子现在跟我跑山吧,你俩愿不愿意跟我。" “那肯定愿意啊,就是之前二哥你没叫我,要不我早就跟你一块了。”二愣子说道, “二哥,我也愿意。”三驴子说道。 “行,咱兄弟几个以后还一起混,哥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盖大瓦房娶漂亮媳妇。” 说到娶媳妇,几人眼中都闪着光, “二哥,那咱们啥时候开搞。”二愣子搓着手问道,好似早就等不及了, 李山河沉吟了一会, “就明天吧,明天早上我家集合,咱们进山。” 三驴子眼珠子一转,“二哥,我听说靠山屯庄稼被霍霍了,都传是黑瞎子下山掰棒子来了,要不咱几个明天去靠山屯那边山上转一转?” “行,咱明天就从靠山屯那块上山!散了吧,明天早晨来搁架集合,彪子记得把你不用的老套筒带上。” 第二天早晨,李山河早早起床洗漱,吃饭,完事就开始检查自己装备,确定自己装备没问题,就蹲在门口等着众人上门, 一根烟的功夫,众人好像都约定好了一样,同时来到了李山河家,二愣子甚至还带了条猎狗来, “都跟家里交代好了吧?” “早就交代好了,要不我爹能让我带旺财出来,他比我都像我爹亲儿子。” “二哥,我也交代好了,家里都让我好好跟你混。” 李山河把自己的老套筒给了二愣子,彪子的则给了三驴子,看着李山河和彪子二人崭新的56半,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老套筒,馋的直流口水, 李山河看出了二人的心思, “好好干,下回我再去我爷那给你俩也整一把,现在进山。” 说罢李山河带上了三人,又拉上了大黄和老黑,向着靠山屯出发, 靠山屯,顾名思义,依山而建,而且离老林子比较近,等正式进了老林子,李山河看了看手表,才九点多点, 九月的东北大兴安岭,秋意渐浓,山林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树叶开始泛黄,偶尔有几片红叶点缀其中,仿佛在预告着深秋的到来。 三条猎犬——大黄、老黑和旺财,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在林间穿梭,时不时低头嗅嗅地面,耳朵竖起,警惕地捕捉着四周的动静。 大黄突然停下脚步,鼻子贴近地面,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尾巴高高翘起,像一根紧绷的弦。李山河立刻抬手示意,身后的三人迅速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大黄的方向。 “有动静!”李山河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他眯起眼睛,顺着大黄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抹火红的身影一闪而过,像一团跳动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几人的神经。 李山河定睛一看,这不是第一次进山被野猪撵的那只狐仙儿吗,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彪子开始跃跃欲试, “别动手,打坏了这皮毛可就不值钱了,完好的最少得一千多块!” 李山河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三条猎犬立刻分散开来,老黑和旺财从两侧包抄,大黄则径直朝狐狸的方向逼近。狐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从灌木丛中窜出,火红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像一道闪电般在林间穿梭。 “追,艹,到手的钱还能让他跑了?”李山河一声令下,几人迅速跟上猎犬脚步,脚步声和喘息声在林间回荡。 狐仙儿灵活的在树木间辗转腾挪,试图甩开追捕。 大黄紧追不舍,喉咙发出低沉的咆哮,老黑和旺财从两侧夹击,试图将狐仙儿逼入死角。 彪子试图从侧面拦截,但狐狸一个急转弯,轻松避开了他的攻击。 “这畜生真他妈成了精了!”二愣子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三驴子不知道死哪去了,一时间竟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在狐仙儿以为自己冲出包围圈的时候,三驴子的身影从草丛之间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根长棍,照着脑袋就是一记重击,一棍子把狐狸打飞了三米来远, 直接就躺在地上开始哀嚎,还试图爬起来继续逃跑,彪子一个飞扑抓住了狐狸,嘎巴一声扭断了脖子, “你特么挺难拿啊!”彪子站起了身,拎着狐狸尾巴,得意的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硕大的黑影从不远处的树林中快速掠过,带起一阵风声。三条猎犬快速警觉了起来,大黄转身朝着黑影冲去,老黑和旺财紧追其后。 “有东西!”李山河眼神一凛,迅速抬起56半,瞄准黑影的方向。他扣动扳机,枪声在山林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黑影似乎被枪声吓到,加快了速度,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第二十五章 猴哥,你是不又该出去倒钱了 “追!”李山河大喊一声,带着彪子、二愣子和三驴子迅速跟上猎犬的脚步。几人穿过茂密的树林,跳过横倒在地的枯木,紧追不舍。 追了约么半个多小时,黑影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李山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驼鹿,肩高足有两米,头顶的鹿角像两把巨大的扇子,威风凛凛。 驼鹿似乎受了伤,后腿有些跛,但仍奋力的向前奔跑。 “卧槽这么大个四不像!”二愣子兴奋的喊道, “这玩意真好,谁研究的呢。” 李山河没有犹豫,知道驼鹿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他加快脚步,迅速拉近的与驼鹿的距离。 驼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转身,试图用鹿角顶撞李山河。 李山河灵活的闪避,同时举起猎枪,瞄准驼鹿的头部 “砰!”一声枪响,驼鹿身体猛地一颤,随后缓缓倒下,重重的砸在地上,好似大地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打中了!”彪子兴奋的喊道,几人迅速围了上来,驼鹿呼吸渐渐微弱,最终停止了挣扎。 李山河收起了猎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吩咐众人找点东西把驼鹿固定起来,好抬回去。 就在几人准备离开时,驼鹿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它的后腿虽然受伤,但依然充满了力量。驼鹿低下头,巨大的鹿角像两把锋利的刀,直指李山河。 “二叔小心!”彪子大喊一声,迅速后退。 李山河没有慌乱,迅速抬起56半瞄准驼鹿,但驼鹿速度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驼鹿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李山河猛地向旁白边一跃,躲过了驼鹿的撞击,但肩膀还是被鹿角擦过,火辣辣的疼。 驼鹿一击不中,迅速转身,再次朝李山河冲来。 李山河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也被激发了凶性,拔出了三棱军刺,一个翻身跳上了鹿背,反手握着刺刀就往驼鹿大动脉上扎,连扎几下, 鹿血好似高压水枪一样库库往外呲,给李山河心疼的脸都开始抽抽了,这特么都是好玩意儿啊! 又过了一会,驼鹿开始晃晃悠悠,走路都不稳了,终于,扑通一下砸在了地上,李山河也顺势跳了下来。 “二叔尿性,单挑四不像。”彪子兴奋的吼道。 “快别鸡巴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日疼死我了。”李山河拉开了衣服,肩膀头子一片青紫,这也就是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换个人来,肩胛骨都得干碎了。 这一刻,李山河收起了来自力量的自大,对这片老林子又升起了敬畏。 休息了一会,几人合力将驼鹿绑在一根粗木棍上,扛在肩上,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在快要出林子的时候,李山河停下了脚步,吩咐彪子带着三驴子回家取牛车,要不光靠人抬,累死了个屁得了。 “彪子过来,帮叔办点事。” “干啥二叔?”李山河拿过身后的袋子,掏出了狐狸,丢给了彪子。 “拿着这个,从靠山屯过,一定要从刘满仓家路过,最好让刘满仓看到,看不到也要让他们村里人知道,人家要问,你就说” 彪子一脸疑问的看着李山河,反倒是三驴子眼神闪烁了几下, “走吧,彪子,我知道咋回事了,你就跟我走吧。”三驴子拉着彪子说道。 不愧是狗头军师,看样子三驴子应该是猜出了些什么。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彪子和三驴子拉着牛车过来了, “二哥,事都办好了。”三驴子对着李山河悄咪咪的说道。 “辛苦了,这段时间帮我注意着那小子啥时候进山,这俩二愣子指定是靠不上他们了。” “二哥你叫我干啥?”二楞子反问道。 三驴子看了眼彪子和二楞子,深以为然的点了头。 几人将驼鹿抬上了牛车,先是将猎犬送回了家,然后直奔镇里。 李山河躺在牛车上靠着驼鹿,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心里琢磨着怎么斩草除根。 牛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镇里,彪子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黑猴的店里, 彪子刚把车停到了门口,一个纵跳下了车,操着破锣嗓子大喊道:“黑猴儿,出来盘货!” 屋里传来一阵趿拉鞋的声音,就看到黑猴儿手忙脚乱的从柜台后面窜出来, 李山河打眼一看,裤腰带就没系紧,估计又是在研读小人书,又塞裤裆里了。 “哎你个彪子,你二叔都叫我一声猴哥,你张嘴就是黑猴,你可真是个彪子。” “少搁哪哩个啷,赶紧过来,我给你看看好玩意。”彪子一把薅过了黑猴。 黑猴拉开苫布,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团火红色的狐狸,紧接着就是驼鹿硕大的角。 转过身,笑眯眯的对着李山河说道:“山河兄弟,这狐狸我给你八百块钱,这四不像,我给你一千五咋样。” 李山河眯着眼看着黑猴,看了一会,转头对着彪子说道:“走了彪子,咱去供销社。” “好嘞二叔。”说罢彪子就跳上了车。甩了下鞭子,就要出发。 “哎呦,我的山河兄弟,哥哥错了,哥哥错了。”黑猴一边陪笑一边用手轻抽着嘴巴,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熊色,心里不由得诽诽着,他上辈子应该是宫里出来的,太特么像了。 “再报个价,想好了再说,只有一次机会。” 黑猴一咬牙,一跺脚, “兄弟,狐狸我给你一千,四不像两千,最多了,真的,多一分钱哥哥都拿不出来了。” 说罢,黑猴又拿出了上次那套说辞, 李山河笑吟吟的看着他,还没等黑猴吐完苦水,李山河就接茬说道:“猴哥,你是不又该出去倒钱了!” 黑猴好似遇到了知己,握着李山河的手,眼巴巴的看着李山河, “老话怎么讲的来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山河兄弟啊!” “媳妇出来招呼且。兄弟等着,哥哥这就去筹钱去。”李山河默默的配合着黑猴的表演,心想你今天不回来都行。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吴白莲拧拧哒哒走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李山河的胳膊,趴在李山河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今天带肉来了吗?” 李山河坏笑了一下,把手放在了该放的地方, 同样低头在吴白莲耳边说道:“放心吧,管饱!!!” 耳边传来的热气,让吴白莲身子一阵发软, 拉着李山河快步向后屋走, “走,跟我进屋。” 李山河赶紧回头交代彪子看好东西。 第二十六章 熟悉的话术 刚踏入屋子,吴白莲猛地冲了过来, 李山河见状,心中一惊,深知来者不善。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李山河嘴里着烟,呆呆的看着吴白莲,吴白莲不紧不慢正收拾着, “这不太对劲吧!” 吴白莲妩媚的白了李山河一眼,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还不是年纪大了,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才能安稳。” 吴白莲说着说着眼神都落寞了下来,长长的谈了一口气, “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吴白莲刚想解释,李山河看着这熟悉的场景,这熟悉的话术,好似和脑海中哪个画面渐渐重合,下意识的喃喃道: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她,白姐你是哪个?” 吴白莲杏眸瞪得像铜铃,看着李山河的眼神好似在看神仙,小心翼翼的帮李山河收拾好衣服, “山河,你啥时候出的马,这么神呢,赶紧帮姐算算,啥时候能生个儿子。” “姐岁数大了,男人都靠不住,还得有个自己的孩子,这不正好你最合姐眼缘吗,快给姐算算!” 说罢就紧紧的抱住了李山河的胳膊,一脸期待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简直我哩个大草了,这玩意都是行业标准的吗,这么早就有了吗? 看着吴白莲期待的眼神,温柔的摸了摸吴白莲的脑袋,吴白莲娇躯一颤,好似很享受这种抚摸, 李山河轻咳了两声,张嘴就来, “我可跟你说,这事儿可就应在我身上了,你可不能找别人了啊。” “你把我当啥人了,我就是看你合眼缘,还年轻,要不能轮得到你?” 声音越说越小,要不是李山河身体被强化过,李山河都听不清, “走了,猴哥快回来了,还得收钱呢。” 说罢,二人走到前台,李山河在那抽烟喝茶水,而吴白莲,则是用扇子扇着风,想要把脸上的红晕压下去。 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又是相同的话术,李山河都懒得跟黑猴演了,接过了钱,点了一遍, 不怀好意的跟着黑猴说道:“猴哥,下回得备好钱了,要不你老往外跑,就留我和嫂子搁着,好说不好听不是。” 黑猴嘿嘿陪笑,而吴白莲则是白了李山河一眼,黑猴不倒钱,你哪来的机会倒我啊。 “猴哥,牛车先搁你这,我带兄弟们出去办点事。” 说罢李山河带着几人离开了,找了个人少的旮旯,给兄弟们分钱,一共卖了三千块,一人分了七百五,分到钱的众人兴奋极了, “二哥,咱现在干啥去。”二楞子问道。 李山河揉了揉肚子,经过两场高强度的战斗,李山河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大手一挥, “走,哥带你们消费去。”转头进了国营饭店,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盆馒头,四人像个掏劳子似的,旋风筷子铲车嘴,抡膀子就往嘴里怼。 吃完了饭,李山河大手一挥,又带着众人进了澡堂子。 这澡堂子是镇上唯一的公共澡堂,砖瓦房顶上冒着白烟,门口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大众澡堂”四个字。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肥皂和汗水的味道。 李山河几人交了钱,领了木牌,脱了鞋,踩着湿漉漉的水泥地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摆着几排长条木凳,墙上钉着锈迹斑斑的铁钉,挂着几件破旧的棉袄。几人麻利地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腰间围了条毛巾,推开了通往浴池的木板门。 浴池里雾气腾腾,昏黄的灯泡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朦胧。池子里已经泡了几个人,正闭着眼睛靠在池边,脸上满是享受。李山河几人踩着湿滑的地砖,霹雳扑通地下了池子。 热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彪子舒服地叹了口气,靠在池边,眯着眼睛说道:“这可真得劲啊,要是能在得劲得劲就好了。” 二楞子和三驴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李山河不禁感慨彪子真是个人才,这才80年,就想着上三楼的事儿了,不愧是朝阳沟三剑客。 泡了一会儿,几人又进了隔壁的汗蒸房。汗蒸房里热气更重,木头长椅上铺着草席,墙上挂着几把竹扫帚。 李山河用水瓢往石头上浇了两瓢水,刺啦一下出来了一大团蒸汽,不一会儿几人就汗如雨下。彪子用毛巾擦了擦脸,喘着气说道:“这汗蒸房真尿性,一会儿功夫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蒸得差不多了,几人又回到浴池冲了冲身子,然后躺在搓澡区的木床上。搓澡的老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胳膊粗壮,手里拿着搓澡巾,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李山河把脸穿过台子的孔洞,舒服的趴在台子上,老师傅手巾一甩,牢牢的附在了手上,好似带上了白白的手套,在李山河背上上下翻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山河闭着眼睛,感受着皮肤上的刺痛和舒爽,忍不住哼了一声。 就在李山河正舒服的时候,啪啪,师傅拍了李山河两下,李山河心领神会,翻过了身, 彪子注意到李山河翻过了身,跟欠儿登似的飞快地靠了过来,二楞子和三驴子见此,也靠了过来,李山河老脸一红, “你仨干啥?”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看提灯!” 第二十七章 终于上当了! 李山河涨红了脸,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爷们,轻点啊,我不吃劲!” “你就瞧好吧,这过咱手的人,没有十万八万,也有三万五万了,没一个说不舒服的。” 一边说着一边手上还没闲着,一只手提着,一只手在钩子两侧穿插了个来回, 李山河在这一刻只想快点结束,老师傅手艺没得说,就是边上那几人的眼神太过炽热。 老师傅蒯了一瓢水,泼在了李山河身上, “起来吧,完活了,你们下一个谁来?” 彪子三人你推我我推你,最终三驴子被二人强迫着按在了台子上。 几人轮番搓了澡,结过账,李山河摸着湿哒哒的头发,实在是不爽利,又带着众人去剪了个头发。 从理发店出来,直奔黑猴的店铺,去了牛车,便直接回村了。 回到了家,正赶上饭口,在浴池里洗了一大顿,肚子早就饿了,稀里呼噜吃了两碗饭,便早早的睡下了。 而刘满仓这边,已经好几宿没睡过好觉了。 刘满仓这个人,咋说呢,就是个纯纯的混不吝的,他的身世简要概括就是一句话,爹死娘嫁人, 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个孩子,奶奶在早些年不幸患上一场重病,最终没能扛过去,撒手人寰。从此之后,家中便只剩下刘满仓与爷爷两人相依为命。 而这位爷爷呢,或许是因为觉得孙子自幼失去双亲太过可怜,又或者是年老体衰实在无力管教,总之对刘满仓那叫一个溺爱有加,从小就任由他肆意妄为。 于是乎,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跟村里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们厮混在了一块儿。 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仅如此,这家伙还尽干些缺德事儿,踢瘸子,骂哑巴,扣绝户坟,敲寡妇门,可谓是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但是他的爷爷是个本分人,生怕孙子哪天把自己搭进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刘满仓的爷爷虽然对孙子宠溺过度,但他本人却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 眼瞅着孙子整日在外胡作非为,老人家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生怕哪一天这混小子闯出大祸来把自己给连累进去。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爷爷终于想到了村里素有威望的朱大脑袋,便拉下老脸前去苦苦哀求。 朱大脑袋见老人言辞恳切,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之情,最后还是答应将刘满仓收留下来。 这下可好,老爷子总算是了却了心头的一件大事,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今年伏天,老爷子由于长期忧心忡忡加上积劳成疾,终究还是没能撑住,与世长辞了。 刚进了几回山,尝到了点甜头,就遇到了李山河,这小子靠着这群狐朋狗友搁屯里爷汰惯了,跟李山河扯哩跟啷,被李山河好顿收拾,回去还被朱大脑袋踢出了跑山队。 心里郁气发不出去,只能找人喝大酒,哪有啥好人啊,都是一群驴马烂子,喝完大酒就开始赌,这几天白天喝大酒,晚上就赌博, 头几天刘满仓大杀四方,后面一宿一宿的输,直到今天,刘满仓不光把前几天赢得都吐了出去,还把前几次进山的积蓄都给输了。 刘满仓本就喝了大酒,被人一激,顿时上了头,签了欠条和别人赌,最后还是输了个精光。 赌到了天亮,等到那股浓烈的酒劲渐渐散去,刘满仓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懊悔不已的他狠狠地抽打起自己的大嘴巴子来。 他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张欠条一算,他妈的怎么欠了这么多,都得四五百了! 这个数字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他心中充满了绝望。 因为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山打猎才有收入,如今欠下这么一大笔赌债,再加上没有人愿意再带他去打猎赚钱了,这笔钱靠他自己根本无力偿还。 正当刘满仓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偶然间听到同桌人的闲聊话语。原来隔壁村子的三驴子的人,前不久进山时随便走走居然捡到了一只狐狸。 据说这狐狸拿到市场上去卖,少说也能值个七八百元呢。 听到这里,刘满仓心思一下子活泛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心想,三驴子那个叼毛都能整个狐狸,我特么不是更行了,到时候不仅能够还清赌债,说不定还能剩下几百块钱呢。 于是,刘满仓咬咬牙,横下心来决定孤注一掷。他匆匆忙忙赶回家中,也不睡觉了,收拾好打猎所需的装备后,独自一人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深山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确认他进山了之后,有个身影偷偷的跑到了朝阳沟去报信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被人轻轻推了下, “二哥,二哥,刘满仓进山了。”三驴子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李山河一下子蹦了起来。 “消息保真吗?” “保真,我二叔家我老弟今个早起来跑我家告诉我的。” “好,行了,我知道了,辛苦了二狗,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了,安排你搓一顿儿。” 三驴子直直的看着李山河, “二哥,有事你说话,兄弟要是打个奔儿,你当场插了我!”三驴子坚定的说道。 李山河突然停顿下来,心中暗自思忖: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自家兄弟跟着自己沾染这种麻烦事了。 可一想到被那刘满仓——一个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所顾忌的混球给惦记上,如果不彻底把他解决掉,恐怕以后连睡觉都难以安稳啊! 想到此处,李山河不禁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他轻轻地拍了拍三驴子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别担心,老弟;要是真有啥事儿,二哥还能不招呼你?对了,吃了没了?搁这对付一口啊?” 三驴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回答道:“二哥,我还困着呢,起的太早了,根本没睡醒。我还是先回家去补个回笼觉再说啦。” 话音未落,只见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飞也似的快速跑开了。 看着三驴子远去的背影,李山河缓缓从炕爬起来。 脸也不洗了,牙也不刷了,以极快的速度穿好了自己的行头,开始认真检查起那些关乎生计的工具来。 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个小兔崽子,终于上当了!嘿嘿……”说到最后,他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而又残酷的笑容。 紧接着,李山河一声吆喝,唤来了大黄和老黑两只忠实的伙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迈出家门,径直朝着靠山屯的后山方向奔去。一路上,他脚下生风,仿佛心中燃烧着一团复仇的怒火,势必要将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刘满仓一举拿下。 第二十八章 出来单挑啊,江湖规矩就是一个对一个 李山河小心翼翼地踏入深山之中,脚下的枯枝落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仿佛在提醒他这片山林的危险与未知。 他抬头望了望四周,高耸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山风掠过,带来一阵凉意,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入山。 这山高林密,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人简直大海捞针!然而,幸运的是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痕迹——折断的树枝、被踩踏的草丛,甚至还有几处模糊的脚印。 李山河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些痕迹,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沿着这些蛛丝马迹一路艰难地追踪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山坳里,他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苦苦追寻的刘满仓! 李山河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56半,瞄准刘满仓的枪支,“砰”的一声枪响,枪应声落地。刘满仓大惊失色,慌忙后退,试图寻找掩体。 而就在此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竟然是彪子! 只见彪子从一旁的灌木丛中闪身而出,朝着李山河迅速地打了个手势,李山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原来是要把刘满仓往特定的一个方向驱赶。 尽管此刻李山河并不清楚时彪子究竟有何打算,但出于对彪子的信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配合起时彪子的行动,两人一左一右,将刘满仓逐步逼向老林子深处。 又追了好长一段路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大坑。而更让李山河惊讶的是,二楞子和三驴子正手持老套筒,分别站立在坑的两侧,严阵以待。 看来他们早就埋伏在此处,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刘满仓也逐渐被逼迫到了大坑旁边的边缘地带,形势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刘满仓四下看了看,实在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道:“李山河,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有什么本事,有种把枪放下。单挑啊!” “单挑?”李山河玩味的看着刘满仓。 “对,江湖规矩,就是一个对一个。” 这句话一出,给一众人逗得哈哈大笑,彪子快步走到刘满仓身前, “你特么长得不咋地,想的倒挺美,单挑,你特么小人书看多了,脑瓜子都看成浆糊了吧。” 说罢,一脚把刘满仓踹下了大坑,弯腰捡起地上的锹照着刘满仓的脑袋就来了一下狠的,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刘满仓登时头破血流,软软的倒在了坑里, “呸,呸。”彪子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就开始往坑里填土,同时还招呼二楞子和三驴子过来帮忙, 这一套流程下来,都给李山河整不会了, “彪子,你这是干啥,起开,我亲自动手,这事和你没关系,要是将来出了事,我扛。” “二叔,放心吧,能出啥事,这老林子每年吃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俺们心里清楚着呢,出了事也不用你,真当俺们吃干饭的了,放心吧二叔,啥事没有!” 彪子这个回答,听的三驴子嘿嘿直乐,李山河这才恍然大悟,料想彪子这脑瓜子也设计不出来这种事, 估计还是三驴子做的局,不愧是狗头军师,请君入瓮是被他玩明白了。 三驴子赶紧丢下手中活计上前解释,原来彪子早就告知了刘满仓和李山河之间的龌龊,三驴子在去告知李山河消息之前,就先找上了彪子和二楞子,并告知了刘满仓的行踪,这才上演了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李山河张了张嘴,心里有话却都卡在了喉咙里, 三驴子走过来搂住了李山河肩膀,“二哥,一世人两兄弟,我们有事你还能光看着咋地。” 李山河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当兄弟的还能看着你自己动手吗?有啥事大家并肩子上就完事了。” 李山河无奈一笑,也上前拿起了锹,开始填土,很快,大坑就变成了平地,拉了点野草树叶遮挡一下,用不上半个月,这里就会恢复如初。 清理完了现场,四人说说笑笑的往家走去。 刚走出山林没多远,四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呜咽,又似风吹过特殊孔洞发出的声音。四人面面相觑,一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 “难道是刘满仓阴魂不散?”二楞子小声嘀咕。 “别瞎说。”彪子呵斥道,但脚步却不自觉加快。 然而那声音如影随形,而且越来越清晰。就在这时,一只野猪突然从侧边的树林冲了出来,紧接着一群野猪跟着现身。 它们瞪着猩红的双眼,那一根根坚硬如钢针般的鬃毛直直地竖立起来,仿佛全身都被愤怒与敌意所充斥,显得极具攻击性。 “他娘的,今儿个真是撞见鬼了!这也太邪乎了吧!”彪子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李山河紧紧握住手中的铁锹,高声呼喊:“弟兄们,咱们要发大财啦!”话音未落,四人便匆忙闪身躲到了粗壮的大树后面。 刹那间,野猪群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只见跑在最前方的那头体型巨大的野猪气势汹汹地朝着二楞子猛冲过去,其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 面对来势汹汹的野猪,二楞子毫不畏惧,抬手就是一枪,直接爆头,一朵血色梅花在野猪脑门炸开。 只是在惯性的作用下,野猪的尸体还是直不楞登的向前滑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彪子和三驴子正齐心协力地应对着两头逐渐逼近的野猪。 他们一人手持斧子,一人紧握铁锹,相互配合默契,与野猪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而李山河则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紧盯着战场,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就在这时,一头野猪突然朝着二楞子猛冲过来,二楞子一个闪身躲闪不及,踉跄摔倒在地。 眼看着野猪张开血盆大口,即将无情地踩踏在二楞子身上,千钧一发之际,李山河眼疾手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铁锹奋力投掷而出。 铁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野猪的侧身。受到重击的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向一旁褪去。 三驴子见状,连忙趁机快步上前,一把扶起倒在地上的二楞子。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鏖战,野猪群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对手并非轻易能够战胜,于是纷纷转身撤退,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残骸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 第二十九章 英雄救美的彪子 “呲——”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李山河熟练地擦燃了手中的火柴,那微弱的火苗瞬间照亮了他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庞。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点着了一根香烟,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随着烟雾从他口中缓缓吐出,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烟柱,在空中弥漫开来。 李山河有些无力地靠坐在刚才充当掩体的那棵大树上,仿佛这棵大树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和慰藉。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兄弟们见状,也纷纷效仿起来,点燃了各自手中的香烟。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草味道。 “操!太鸡巴吓人了啊!”三驴子忍不住咒骂道,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颤抖。 其他人也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如果这次来袭的野猪群中有猪王存在,那么情况将会变得极其危险。要知道,猪王具有一定的智慧和领导力,它能够指挥其他野猪发动更为猛烈、有序的攻击。 想到这里,众人都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衣衫紧紧地贴在后背上,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让人难受至极。 然而,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暗自庆幸,好在此次遭遇的野猪群中并没有猪王,不然以李山河那强悍的体质,在如此近的距离与野猪群正面交锋,恐怕也难以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李山河不再休息,起身开始检查此次的收获, 二百斤左右的一头,一百五六十斤的两头,几十斤的小猪仔四只。 “哥几个,收拾收拾东西走吧,这地方血腥味太大,一会要是真引来啥玩意,咱兄弟几个可就真要陪着刘满仓了。” 几人嘻嘻哈哈的收起起了野猪,齐心协力的将野猪带到了山林边缘,还是交由彪子和三驴子去取车,李山河和二楞子在原地等待。 经过了好一番折腾,众人终于把货物运回了村。 “二叔,这些玩意还卖给黑猴那老小子吗?” 李山河摇了摇头,“那老小子回回都整那一出儿太膈应人了,晾一晾那老小子。” “明天不是赶大集了吗,咱拿到集上卖不就完事了,还能淘换点好玩意,这三头大的拿去卖,这几头小的拿回家开开荤,小的好吃,没啥腥臊味儿,肯定留着自己吃。” “彪子,你家有地窖,正好大的扔进去,放一宿坏不了。行了,分吧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一晚,兄弟几人家中都传来了欢声笑语和浓浓的肉香,还有来自家人的肯定。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早早地起来,洗漱完毕,草草的吃了口饭。随后便和兄弟们一起把三头大野猪装上了车往集市赶去。 路过老田家的时候,眼珠子一转,进门拉上了田玉兰就跑,气的田父搁后面破口大骂。 拉着田玉兰跳上了牛车,初秋的早晨还是有点凉飕飕的,将田玉兰小心的护在了怀里。 田玉兰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山河,李山河轻轻的揉了揉田玉兰的头,随后说道:“带你赶集去!” 牛车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地向前行进着。 田玉兰坐在牛车上,心中满是尴尬和羞恼,小脸都憋得通红。实在无法忍受路人那一道道揶揄的目光,仿佛能将她看穿一般。终于,她忍不住从李山河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轻轻靠在了他身旁坐下。 此时,集市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铁匠炉那边传来“当啷啷”的声响,不绝于耳。新打造出的镰刀整齐地排列成一排,宛如一轮弯月,散发着冷冽的光芒。淬火时冒出的青烟袅袅升起,与炸麻花摊位飘来的浓郁油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味。 身穿碎花罩衫的媳妇们三五成群地挎着柳条筐,在布匹摊前仔细挑选着布料。她们用手指轻轻捻着的确良布的厚度,嘴里还不时议论着哪块颜色更好看、哪款花样更别致。不远处,一辆平板车上铺着一床鲜艳的红底牡丹花被面,那绚丽的色彩映照得拉车的老马背鬃毛都似乎泛起了丝丝喜气。 李山河带着田玉兰在集市中转悠了一圈后,最终决定将摊位摆在山货区。他们的位置紧邻着一个卖桦树皮篓的老汉,那老汉正熟练地编织着手中的篓子,嘴里还时不时吆喝几声。 这年头,人们对于肉食的渴望十分强烈。只要是带有一点油腥味的食物,无论怎样都会很好卖。眼看着太阳渐渐爬上了供销社那高高的铁皮烟囱,李山河带来的三头野猪很快便被抢购一空,连一块肉渣都没剩下。 几人中午喝的羊杂汤,奶白的羊杂汤,狠狠的加上几勺辣椒油,加上一小勺胡椒粉,再撒上葱花香菜,配上金黄的大饼子,众人吃了个肚圆。 吃过饭,分了钱,众人开始分开行动,李山河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带着田玉兰穿梭在各个区域,山货区买上几斤松子和榛子;布匹摊, 给田玉兰挑了一块淡蓝色碎花布,说是给她做件新衣裳。田玉兰脸一红,连忙表示着浪费钱。 两人走到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前,田玉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摊位上摆着一些手工制作的各式各样发簪,样式简单却很精致。 李山河看到田玉兰的表情,笑着对摊主说:“大姐,这发簪怎么卖?”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妇女,报了个价。李山河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亲手插到田玉兰的发髻上。 这时,人群突然一阵骚乱,好似有两伙人起了冲突,东北人看热闹的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尤其是看别人打仗,李山河连忙护住田玉兰,朝着前面挤去,凭借着强壮的体魄,总算冲到的第一排。 打眼一看,卧槽不对啊,地上挨揍那小子咋那么像三驴子,卧槽,干人那俩不是彪子和二楞子吗,来不及细想他们怎么和镇里的小混混干起来了,李山河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田玉兰,转身加入了战场。 李山河一加入战局,局势立马扭转。他身强力壮,几下就把那几个小混混打得东倒西歪。“都住手!”一声呵斥传来,原来是镇上的治安员赶来了。 众人都停了手,治安员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说说,怎么回事?” 原来彪子他们搁这溜达,结果和这几个小混混搁这抖搂小姑娘,都给人小姑娘抖搂哭了, 东北老爷们最看不的这个,要是你情我愿也没人说啥,你这强人所难,谁能惯你这体性, 彪子二话不说冲向去就拦在了小姑娘和混中间,两句话没说完就开干了,三驴子和二楞子瞧见彪子吃亏,哪里肯依,就冲上去帮忙了。 小姑娘也连忙过来帮忙解释,众人这才明白了事发过程,众人一听,直接就炸了,把几个小混混薅到人群里就是一顿圈踢,要不是吗帽子叔叔出手及时,这几个人就算是治好了都是扁的。 等帽子叔叔带人走了,众人才该干嘛干嘛去了, “在山里遇到这几个不干人事的逼玩意非得埋了他们。”李山河感慨道。 “俺也觉得。”彪子在旁边附和道。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小手在后面拉了拉彪子的衣角, “干啥玩意?”彪子把女孩吓了一跳,女孩低头揉着自己的衣角,嗫嚅的说道:“谢谢良哥。” 彪子嘿嘿一笑,摸了摸大脑袋, “都鸡巴哥们,跟我客气马勒戈壁的!” 第三十章 白捡一媳妇的彪子 李山河从这个女孩的话语里,听出了不对劲,走上前去对着彪子脖颈就是一个大脖溜子。 搂着彪子着女孩子问道:“同志,你认识彪子?” 女孩点了点头,怯懦的偷偷看着彪子, “我叫刘晓娟,我家就搁前莽沟,良哥之前救过我。” 彪子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这事儿吗,俺咋不记得了? 看着彪子迷茫的表情,刘晓娟继续道:“就是去年夏天,我去割猪草,被野鸡脖子追,碰到良哥放牛,良哥可厉害了,一石头就卯死了,要不被咬上一口,我可能就没了。” 彪子一拍大脑袋, “昂,俺想起来了,就是被野鸡脖子撵的嗷嗷跑,边跑边哭的那个小姑娘,二叔我跟你说,老招笑了,倒是那野鸡脖子,还挺好吃的,就是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刘晓娟听了彪子的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小声嘟囔着:“良哥怎么这么说呢。” “娟子,你别往心里去,彪子就这个人,就是有时候轴了点,没坏心思。” 李山河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几分。他轻轻捅了捅彪子,低声说:“你小子,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呢。” 彪子瞪大了眼睛,挠了挠头,不敢置信的说:“二叔,你可别瞎扯,俺啥也没有,人姑娘稀罕我啥。” 彪子走到了刘晓娟面前,仔细打量着刘晓娟,两根油亮的麻花辫垂在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上,辫梢用褪色的红头绳扎着。 她瘦削的脸颊被山风刮出两团浅红,像冻僵的沙果,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褪色的蓝布裤膝盖处打着菱形的补丁,针脚细密如松塔的纹路,袖口磨破的毛边却修剪得整整齐齐。 都要给刘晓娟看的钻到地底下去了,彪子轻咳了两声,大大咧咧的说道:“那啥?娟子,二叔说你稀罕俺,你稀罕俺不?” 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刘晓娟被问得僵在了原地,看着刘晓娟半天不说话, 彪子转头对着李山河说道:“二叔,她不稀罕俺。” “我没说不稀罕你,就是,就是...”刘晓娟着急忙慌的说道。 “就是啥啊,咋还娘们叽叽的,哏哏呲呲的呢。”“就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刘晓娟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眼泪也不自觉的滑落。 这一下给彪子整不会了,手忙脚乱的帮刘晓娟擦着眼泪, “那有啥配不上的,你稀罕俺,俺也挺稀罕你的,那你就给俺当媳妇呗。” “我爸就是个混蛋,天天喝大酒,打我妈,后来喝多了搁外面冻死了,我妈这么多年,把我和弟弟拉扯大,前几天因为没凑够给弟弟的学费,一上火,也病倒了,我这回来就是想着卖点鸡蛋,给我妈把病治了,良哥,我会拖累你的。” 彪子听到这话后,嘴角立刻咧开,露出一个憨厚而自信的笑容,说道:“妹子,别怕呀!有俺在这儿呢。俺别的不敢夸口,但这一身力气可不是白长的,干起活来绝对不含糊,挣钱养家对俺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就算万一哪天俺遇到难处搞不定了,那不还有俺二叔嘛!你放心好了。再说了,你娘那就是俺娘,咱们一起想办法先把老人家的病给治好喽,然后再凑钱把弟弟上学的学费给交齐咯。” 刘晓娟缓缓抬起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目光有些发愣地望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一脸真诚的彪子。 此时,站在一旁的李山河也面带微笑地开口劝道:“娟子啊,彪子这孩子向来老实巴交,为人特别实在。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能够说到做到,你就放宽心吧!” 刘晓娟听了他们的话,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心里似乎还在犹豫不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小声问道:“真……真的可以吗?” 只见彪子用力地一拍自己厚实的胸脯,斩钉截铁地保证道:“那当然啦!必须滴!” 看到彪子如此坚定的态度和豪爽的样子,刘晓娟原本紧绷着的面容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一抹羞涩的笑意如同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一般,慢慢地浮现在她那清秀的脸庞之上。 她微微低下头,声如细丝地轻声回应道:“良哥,那……那我信你。” 彪子一把搂住了娟子,走到了李山河面前,对着娟子说道:“这是俺二叔,这是俺二婶,叫人。” “二叔,二婶!”李山河一脚踹倒了彪子, “还有功夫扯这闲蛋,赶紧带你丈母娘看病去,三驴子,二楞子你俩一起帮忙,三驴子你盯着点他俩别让他俩犯浑嗷!我先送你二婶回家,一会镇里卫生所集合。” 彪子连忙将刘晓娟抱上了车,又把装着鸡蛋的柳条筐也放在了车上, “二叔二婶,我先走了啊,媳妇儿,带路。”一句媳妇叫的刘晓娟脸通红,李山河都不由得感慨这小子改口改的真他妈快啊! “彪子,带上点吃的,你媳妇出门了,家里够呛能有人做饭,直接带着。”彪子挥挥手表示清楚了。 李山河赶紧从田玉兰的手中接过了大包小包,拉着田玉兰开始往家走,这几个愣子单独办事,他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等把田玉兰送回家,都下午一点将近两点了,又去村支书家借了自行车,哼哧哼哧的往镇里骑,可算到了镇里,直奔卫生所。 走进卫生所,就看到二楞子和三驴子带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李山河赶忙上前询问:“这是娟子弟弟?”二楞子点点头。“彪子和娟子呢?” “在里面陪着娟子她妈呢。医生刚检查完,说是累着加上急火攻心,没啥大事,打两个吊瓶就行。”三驴子接话道。 李山河这才放下心来,他看向小男孩,笑着掏出一把糖递过去。小男孩怯生生地接过来,小声道谢。 不多时,彪子和刘晓娟从病房出来。彪子挠着头说:“二叔,啥事没有,钱都交完了等着打完吊瓶就能回家了,大夫说,明天再来干一针就啥事都没有了。” 李山河拍拍他肩膀:“没事就行,都吃饭没呢,没吃饭你搁着看着,我带你们吃饭去!” 刘晓娟赶紧说道:“二叔,你们去就行,我看着我妈就行。” “小虎,跟你良哥去吃饭去!”刘晓娟招呼着他弟弟。 刘小虎赶紧凑到了彪子旁边,小声的喊了声姐夫,给彪子叫的心花怒放,拍了拍刘小虎肩膀, “走,姐夫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三十一章 贪心的吴白莲 李山河带着众人到国营餐馆大吃了一顿,吃完还给刘晓娟和刘母打包了一份,走出了门李山河这才想起,大病初愈的人哪能吃得了这么荤腥的东西。 “彪子,你丈母娘刚生了场大病,这么油腻刺激肠胃,还是吃点小米粥养人。” "二叔,都这时候了,上哪整小米粥去,要不我回家熬了拿过来?" “等你拿过来,人都饿死了个屁的了,去黑猴家等我。” 说完,李山河直奔供销社,买了五斤小米,一些鸡蛋,一斤红糖,又鬼使神差的买了盒万紫千红雪花膏。 拎着东西进了黑猴店铺,“猴哥,猴哥,搁家呢吗,有点事麻烦你!” “谁啊,叫魂呢!黑猴没搁家,哎呀,山河,你可想死我了。”吴白莲看见来人是李山河,加快了脚步,走过来搂住了李山河的胳膊,摇晃着开始冲着李山河撒娇, “你昨天咋没来呢?” 李山河坏笑的拍了拍吴白莲,趴在吴白莲耳边说道:“咋?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吴白莲脸一红,嗔怪道:“讨厌,大白天的也没个正形。” 李山河哈哈一笑,把手中东西提起来给她看:“我这急着呢,帮我熬点小米粥,煮点红糖水,彪子丈母娘生病了,搁卫生所打吊瓶呢,等着吃饭呢。” “那你还不赶紧的,还有功夫搁这跟我扯犊子。”吴白莲幽怨的看了眼李山河,略带打趣的说道:“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一来就指使我干活,赶紧的,帮我架火。” 李山河捏了捏吴白莲的小手,挤眉弄眼的朝着吴白莲说道:“那还能让你白干啊。”说着把刚买的雪花膏塞进了吴白莲的手心。 又趴在吴白莲耳边小声说道:“等有机会了,我在单独奖励奖励你。”吴白莲心里甜丝丝的,雪花膏她也有,但是那哪有这个小男人给买使得高兴。 吴白莲进了厨房便忙活起来,淘米煮粥,煮蛋冲红糖水,动作十分麻利。李山河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惊讶这小娘们干活还挺麻利。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小米粥和煮好的鸡蛋红糖水就准备好了。 吴白莲不慌不忙地从碗架柜里掏出几个略显陈旧但依然干净的搪瓷缸子,小心翼翼地将刚刚煮好、热气腾腾且香气四溢的吃食盛进去,然后步履轻盈地走到门口,把这些美味递到了彪子面前, 朝着彪子颐指气使的说道:“给你丈母娘带过去吧,你二叔我扣下了,用完了就还你。” 站在一旁的李山河面带无奈,朝着彪子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照办。而彪子呢,则心领神会地回敬了一个充满暧昧意味的眼神后,便转过身去,带着众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迅速离去。 吴白莲用贪婪的眼神看着李山河,“我看这回你往哪跑,走,跟我进屋!” 白莲白莲 老话形容什么东西都是说如狼似虎,原来这个虎指的是东北母老虎;此时此刻,李山河算是真真切切地领略到其中深意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其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历史上著名的香积寺之战。双方皆可堪称精锐之师中的翘楚,自始至终都是实打实的正面交锋,毫无半点花拳绣腿可言。 李山河斜倚在墙上,怀里抱着吴白莲,嘴里叼着烟,吴白莲脸贴在李山河的胸口上,伸出葱白的玉指在李山河胸口画着圈。 李山河长长的吐了口烟雾,“说说吧,出啥事了,这么着急,大白天的,就来这么一出。” 吴白莲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也不说话,李山河只感觉点点温热在胸膛化开,豆大的泪珠在李山河的胸膛化开, 李山河给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哭鸡毛,说事儿!” 吴白莲这才断断絮絮的开始叙述,李山河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黑猴不知道搁哪认识了个南方来的二道贩子,不知道听了人家什么大话,准备变卖家产去南方闯闯,这都好几天没回家了,上次回家跟吴白莲说了这事儿,可吴白莲母亲和弟弟都搁这,根本走不了,就要和吴白莲好聚好散, 李山河听到这,不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那你还不高兴,你图他老,还是图他不洗澡?离了他你还活不了了啊!” 吴白莲委屈的说道:“我这不是害怕你也不要我吗,再说了,黑猴走了,我妈和我弟弟咋整,我弟弟今年高三了都,学习可好了,我妈还断不了药,这可咋整。” “有我一口吃的还能饿死你咋的,那都不是事儿,你问问黑猴,这个店盘下来多少钱,我给你盘下来,到时候你开个面馆都饿不死。实在不行...” 说到这,李山河顿了顿,吴白莲顿时紧张的看着李山河,等着李山河的下文,李山河坏笑了下, “实在不行我花钱雇你当个使唤婆子,让你给我媳妇伺候月子,你这当小的,伺候伺候大姐,没毛病。只要你别嫌弃就行。” 吴白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山河,“我不嫌弃,只要你别不要我,我打辅助都行。死了都埋在你旁边。” 李山河拍了拍额头,这恋爱脑,藤曼型人格什么的,真是太棒了。 打趣的对着吴白莲说道:“你还挺贪心,当小的还想入我老李家祖坟,我就勉强答应你了,到时候给你安排我老李家祖坟第三排第三个坑。” 吴白莲疑惑的问着为啥是这个位置,李山河跟他解释自己作为老李家长子嫡孙,当然是第三排第一个坑,第二个坑是田玉兰的,第三个就是她的。 吴白莲连忙兴奋的爬了起来,开始了第二场战斗。结束战斗后,吴白莲温柔的帮李山河穿着衣服,仔细地帮李山河抻平衣服上细小的褶皱。 李山河看着细心的吴白莲,一把抱住了她,叮嘱道:“别忘了问问黑猴这个店兑下来多少钱,你要忘了可就真得给我媳妇伺候月子了!”狠狠的亲了吴白莲一口,在吴白莲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长姐如母 从黑猴家离开后,李山河直奔卫生所,等李山河到卫生所的时候,刘母已经打完吊瓶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了。 彪子和刘晓娟互相依偎着坐在刘母的病床前,刘晓虎趴在旁边的窗台上认真的写着什么。 “婶子怎么样了,彪子?” “大夫说没啥事了,打了吊瓶,这会儿得劲点了,睡踏实了。” 看见李山河的到来,彪子就要起身, 李山河摆了摆手,压低声音对着彪子说道:“彪子,一会去开几个陪护床位,今晚就搁着睡吧,大晚上的折腾来自折腾去,婶子这体格子扛不住这顿折腾,等会我回去告诉你爹一声。” 彪子点头应下了,李山河紧接着又彪子扔了一百块钱, “二叔,你这是干啥?俺有钱,今天还分了一百多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手里多备点钱总是好的,你就搁着待着吧我先回去了,你牛车呢,我一招给你赶回去。” “不用了二叔,三驴子和二楞子先回去了,俺还心思你今个晚上不回去了呢。” “二叔,俺送送你!”彪子起身就要送李山河, 李山河赶紧把他按了下来,“我还用你送,你搁这待着吧,伺候好你丈母娘比啥都强。” 说完,李山河转身离开了卫生所,迈着大长腿往家走去,等到彪子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站在院门口,朝着屋里喊着, “五哥,五哥,睡了吗?”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二河啊,进来吧,咋的了?” “嗨,没啥事,五哥,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天彪子不回来了!” “咋的了二河,是不彪子出啥事了,刚才三驴子来送车,说彪子一会就回来。” “没啥事五哥,就是那啥...”李山河一时不知道咋跟张老五说,这他妈的出趟门捡个媳妇说出去谁能信啊,媳妇还带俩拖油瓶,谁能乐意啊。 “就是啥啊,兄弟你有话就说啊,可急死我了,是不彪子出啥事了?”张老五急得都要跳起来了。 “没啥事,五哥,就是彪子他丈母娘生病了,” “啥玩意?兄弟,哥哥岁数大了,是不耳朵不好使了,彪子丈母娘?那混球玩意哪来的丈母娘。” 李山河把今天集市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张老五高兴的直拍大腿, “我就说彪子跟着你有出息,这才几天啊,媳妇都抱上了!好事,大好事!” “那前莽沟老刘家我知道,是个本分人家,好,太好了。” “五哥,你不嫌刘晓娟带着弟弟和老娘?” 张老五摆了摆手,表示那都不是事儿,然后就开始对着李山河大吐苦水, “老弟,你都不知道啊,就彪子这个婚事,都要愁死我了,这小子彪的都出名,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谁能心思有小姑娘能相中他,我都心思老张家都要绝后了。” 李山河心里暗戳戳的想,“就彪子跑破鞋这一手,你还能绝后,指不定过两年,整个村子新生儿都是你孙子。” “这回有个本分人家的闺女能跟彪子,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走老弟,跟哥进屋喝两盅。”张老五满面红光,说啥都要拉着李山河喝点,李山河连忙摆手表示得回家了,再不回去该被开皮了。 挣脱了张老五的手,李山河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李山河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母亲正坐在堂屋等着他,这副架势,好似在三堂会审。 “妈,我回来了。”李山河小心翼翼地说。 母亲白了他一眼,“去哪儿野了这么晚才回来?”李山河忙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当然没敢提在黑猴家的事。 母亲听了点点头,“彪子也是个好孩子,现在能成家也好。吃了没呢,锅里给你留饭了。” 李山河被这句话勾起了回忆,小时候自己每天晚上这样疯玩,大姐也是这样给自己留饭的,想着明天彪子得伺候丈母娘,也没法进山,回来之后还没看到过大姐呢,就准备明天去看看大姐。 “吃完了妈,对了妈,妈,明天你给我拿点东西,我去大姐家看看,把你腌的咸肉给我多带点。” “行,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你大姐对你的好,正好你大姐前几天传信过来,这几天闹得有点不好看。” “啥玩意,老马家那个老棺材瓤子给我姐气受了?” “你说话咋那么难听呢,啥玩意老棺材瓤子,也没啥,就是老太太偏心眼,你姐夫那人又太老实了,嗨,反正你明天稳当的,闹得太过分,你姐也不好看!” “不好看就别看,我还差我姐一口吃的了,不行就让她回家,带孩子回来,我养着,保证顿顿不缺肉。”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话里虽然带着埋怨,但是对于儿子这种帮亲不帮理的态度表示了高度的认可, “行了,洗洗睡吧,明天早点去,可不近乎。” 李山河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担心着大姐的处境, 大姐名为李山花,她年长于弟弟李山河整整十岁。 在李山河的成长历程中,大姐充当着至关重要的角色,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大姐含辛茹苦地将他一点点拉扯成人。“长姐如母”这一说法用在大姐身上简直再贴切不过。 回首往昔,即便在上辈子李山河那般混账不堪的时候,大姐也从未对他有过半句苛责之语。无论李山河犯下怎样的过错,大姐总是以包容和理解的态度对待他,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而当李山河出狱之后,面临着生活的种种困境与挑战时,大姐更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那第一笔启动资金便是大姐慷慨解囊给予他的,不仅如此,就连姐夫最初也热心地帮助李山河跑前跑后,不辞辛劳。这份来自家人的温暖与支持,成为了李山河重新振作起来、勇敢面对人生道路上重重困难的强大动力。 李山河的姐夫叫马龙,是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对待李山河大姐可谓是极好,就是为人老实了些,上辈子对大姐这么拉扯娘家,也没有说大姐半个不好,反而是尽心尽力的帮李山河忙前忙后, 毋庸置疑,当李山河成功翻身之后,他始终铭记着大姐一家人曾经给予过自己的帮助与支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李山河毫不犹豫地选择向大姐一家投桃报李。 他斥巨资为大姐家建造了一座精致而舒适的小别墅,让他们能够享受到高品质的居住环境。 而且,每逢过年过节,无论工作有多繁忙,李山河都会雷打不动地赶回老家探望大姐一家人。 然而,大姐却总是拒绝跟随李山河一同前往城市生活。尽管李山河多次劝说,但大姐依然坚持留在故乡,她觉得这里才是她真正的根。面对大姐如此坚定的态度,李山河虽然感到无奈,但也只好尊重她的决定。 既然无法将大姐接到身边照顾,李山河便想方设法从其他方面多多孝敬大姐。 无论是日常生活中的吃穿用度,还是大姐生病时所需的医疗费用,李山河全都一手包办,从不吝啬。甚至连大姐的大外甥和大外甥女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李山河也尽心尽力,出了不少力。 脑袋中千头万绪,李山河也不知道怎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王淑芬早早的收拾好了东西,就在李山河吃过了饭准备出门的时候, 还叮嘱着让李山河不要太冲动,闹得太厉害大姐也不好看,李山河摆了摆手,背上东西出门了。 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烂在土里,但我的孩子不行 大姐家在距离李山河家三十多里地的杉松背,和去镇里是两个方向,因为更加偏远,所以路也很破,只有已经被压实的黄土路。 这种路一下雨就会变成黄泥汤子,还好最近没下雨,李山河背着东西,走了一个多点,就到了大姐家,姐夫马龙兄弟两个,都结婚了,却并未分家,都住在一个联排平房里, 刚走到院子口,就看见姐夫马龙一个人在院子西边挖着坑,地上还放着几根大梁,看样子是想搭个苞米楼子,姐姐正在帮姐夫打着下手,大外甥整领着外甥女在院子里玩。 最先发现李山河的是他的外甥女马春妮,外甥女眼睛一亮,欢快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舅舅,舅舅,你怎么才来看我们呀。” 李山河笑着摸摸外甥女的头,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大白兔,塞到了马春妮手里,“去吧,去和你哥分着吃。”马春妮屁颠的屁颠的去找他哥哥了。 就在这时,大姐李山花也看见了李山河,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兴高采烈的快步走过来拉住了李山河的手, “小弟,你咋来了呢,累不累,赶紧进屋坐下,早晨吃饭了吗,姐给你布鲁点疙瘩汤吃啊。” “娘,俺也想吃疙瘩汤。”就在这时,马帅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李山花眉头一皱,上去就是一大脖溜子,看这手法,可以说是和王淑芬一脉相承了。 “我看你像疙瘩汤,完犊子玩意,没看到你大舅来了啊,平时咋教你的,叫人。” “大舅!”马帅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李山河又好似变魔术一般,掏出了一把大白兔,递了过去, “行了,找你妹玩去吧。”“谢谢大舅。”马帅转身就去找妹妹了。 “哎,姐,打他干啥,还小吗,没事,大了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递给了大姐。 大姐双手接了过来,一个忽悠,没接住,差点掉在了地上,还好李山河眼疾手快接住了, “你来就来,拿这些玩意干啥,咋的不过了?累不累,赶紧进屋坐下喝口水。” “哎呀,姐,你老弟我现在起立了,我现在跑山打猎老厉害了,这都是我打猎换的,还有,我也找到媳妇了,就是田玉兰,我老稀罕她了。” “是吗?哈哈,我从小啊,就瞅着咱们家老二特别有出息!瞧瞧,这一转眼的功夫,你居然都快要结婚啦!”姐姐满脸笑容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喜悦。 她接着又夸赞道:“田玉兰那小姑娘确实挺不错的,长得俊,性格也好,你可得好好珍惜人家呀!” 李山河听后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应道:“那必须的,姐!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 姐夫马龙站在一旁看着姐弟寒暄,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一边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半包已经有些干瘪的大经济香烟。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一根,递向站在一旁的李山河,嘴里还念叨着:“烟不太好哈,二河,你可别嫌弃哟。”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个憨厚老实的东北汉子,不禁哂然一笑。 他伸手一把搂住马龙的肩膀,豪爽地说道:“哎呀,姐夫,这叫啥话!能冒烟就行了呗,咱不讲究那些个。不过嘛,我倒是给你带了一条牡丹烟呢,你留着自个儿偷偷摸摸抽,可别让我姐发现咯!”姐夫憨厚的笑了笑。 李山河喘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姐夫,先别急着干活儿,抽根烟歇一会儿。等会儿啊,我来帮你弄那个苞米篓子,我告诉你,我现在这体格子,杠杠的!这点活儿手拿把掐!” 抽完了烟,李山河从立柱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在马龙震惊的目光中,独自扛起了一根立柱,走到马龙刚才挖好的坑中,抱住立柱狠狠的向下一插,大梁稳稳的立在了地上。 这一通操作,看的马龙烟都叼不住了,掉在了裤裆上, “姐夫,烟!马龙这才赶紧扑撸掉烟头。” “二河,你现在这把力气了不得啊!”“那肯定的,我都说了我体格子杠杠的。” 李山河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姐夫,你家老爷子和你弟没搁家啊?咋就你和我姐搁这干活呢。咋的,苞米楼子他俩不用啊?” 李山花听到了李山河的疑问,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重重的哼了一声, “老爷子搁家呢,说是腰疼,干不了活,马超那小子不知道去哪鬼混去了,这不就留你姐夫自己一个人干活了吗。” 马龙听到此处,朝着李山河尴尬的笑了笑,李山河眉头紧锁,这特么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马超,就是姐夫的亲弟弟,虽然和历史名将同名,但是人可就差太多了,纯纯驴马烂子。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从小就被惯的不成样了,娶的媳妇儿也不是啥正经人,都不如吴金链,和马超鬼混揣上崽子了,直接就赖上了,孩子是不是马超的都不确定,就要了不少彩礼,要不就告马超强奸,要给马超整进去。 这一下子就把家里给掏空了,李山河记得当时大姐回家拿了不少粮食,这才挺了过去, “姐,那今年不是分地了吗,今年地里的收成咋说?” “还能咋说,没分家,老太太管钱,谁用钱找她要。”说到这,李山花长长的叹了口气, “明年就得送春妮去上学了,老太太那意思小姑娘上学没啥用,白瞎了这钱了。"李山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姐夫开口了:“不行就分家!” 李山河和李山花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马龙,没想到憨厚的姐夫还能有这魄力。 马龙瓮声瓮气的接着说道:“老太太偏心眼子我一直都知道,都是一家人,我没啥说的,现在更是宁可把钱送给马超那个混蛋玩意败活也不愿意送我闺女上学。” “我可以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儿,但我的孩子不行,再说山花嫁给我不是跟着我受苦的,这些年我给家里干的够多了。”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的看着李山花,李山花也紧紧的抱住了马龙。 这一波狗粮吃的李山河猝不及防,他还是消逼听干活吧。 "姐夫,你想好了就行,有啥难处就跟我说,我现在也是好起来了。" “小弟,中午想吃啥,姐给你做!”“姐,随便对付一口就行,我先帮姐夫把苞米楼子整了。” “那我把你带的肉给你炒点,中午再给你炒个大葱炒鸡蛋,我记得你最爱吃了。” “行姐,你看着整就行。”李山花转身走进了屋里,开始忙活晌午饭。 李山河这边也是赶紧忙活起来,不一会就立好了六根立柱,马龙用脚踩实周围的土,确保立柱牢固。接着,他们用横梁将立柱顶部连接起来,形成一个长方形的框架。 基本框架就搭好了,剩下的用底下铺上木板子,侧面用细木棍夹着苞米杆子栏一栏就基本完事了。 等忙活的差不多,快要吃饭的时候,一个流里流气的身影走进了院子, 闻到了肉香,眼睛都开始放光了,理都没理干活的二人,直直走进了外屋地,这人正是马超。 “小弟,马龙,洗洗手吃饭了!”姐姐召唤道。 “这就来了姐!” 众人来到屋内,老两口已经落座了,马超和他媳妇孩子已经自顾自地盛了饭,正大口吃肉。李山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大姐端出最后一盘菜后,招呼李山河吃饭。 第三十四章 大兴安岭不是埋不下你 饭桌上,老太太搁那块滴滴咕咕的,“咋还炒了这些肉,这得多少钱啊,还炒了这么多鸡蛋,不过了,真是一点都不会持家过日子。” 老太太颧骨隆起,一脸苦相,一瞅就是格眼的手子,“还有山花你哪来的钱买肉,是不偷摸藏钱了,一会钱给我,我给你管着,日子想你这么过,早晚得黄。” 李山花一点也不惯着回怼道:“我哪有二弟的能耐藏钱,这肉都是我们家二河上山打的,特意给我拿的,你们都是沾了我小弟的光了。” “嫂子你这是啥话,我可没藏钱,都是咱妈给的!”老太太踹了马超一脚,紧接着说道: “那也不能这么吃啊,一会把肉拿到我屋,娘给你经管着,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不会持家过日子。” 李山河实在忍不了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老太太,管的宽了吧,咋的,还想让我养你一家子?” 老头子咳了咳,“老婆子,先吃饭。” 李山河草草的扒搂了几口饭,把凳子搬到旁边抽起了烟,没过一会马龙也放下了碗筷,好似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妈,今年卖了粮给我点钱。” “你要钱干啥?” “春妮儿明年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想送春妮儿去上学。”春妮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太太, “不行,小姑娘家家的上啥学,到时候嫁了人,钱也是白花,有那钱干点啥不好?”老太太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 听到老太太的话,春妮儿的眼睛也暗淡了下来,马龙不禁不慢的摸了摸春妮儿的小脑袋瓜, 朝着老太太重重的说道:“我要春妮儿上学。” 老太太历喝道:“我说不行,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吃完了就干活去。” 马超也在旁边加刚,“大哥你就听老太太的吧,小姑娘家家的上学有啥用。” “那就分家!我一定要让我的孩子上学,不能跟我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 “老大你说啥?你要分家?你个不孝子啊,我和你爹还没死呢,你就要分家,哎呀快来看看啊,我养了个白眼狼啊!还没死呢就要分家了。” 老太太的这一出,给马龙气的面色通红。 马超一听要分家,也急了,可不能分家,分了家,没人种地岂不是要他自己干,这么累,他可干不了, “大哥,赶紧给妈道个歉,都给妈气成啥样了。” “我说,不让春妮儿上学就分家!”马龙又重重的说了一句。 "不行,我不同意!"马超跟疯了一样,脸红脖子粗的大喊道。 李山河嗤笑了一声,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还有脸不同意,你找个破鞋,把家底都给掏空了,我姐都不知道跟着还了多少饥荒,要不是我姐回家拿粮,你一家子都饿死了,你还添个逼脸不同意?” 马超、马超媳妇还有老爷子,被李山河一句话骚的脸通红, 马超怒发冲冠,脸红脖子粗地冲着李山河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瞎嚷嚷什么呢!哪个逼没夹紧把你这杂种给漏出来啦?你不来的时候屁事没有,怎么你个逼养的刚到,马龙就吵着要分家!识相的话赶快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我们家的事儿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嘿哟,这下可好,连大哥都不喊了,竟然直呼其名起来。 李山河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仿佛能射出一道道寒光来,他恶狠狠地说道:“嘴巴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儿,你是不是早上拿大粪汤漱口了,一张嘴就臭气熏天!再他妈跟我满嘴喷粪信不信我抽死你!” 眼见李山河竟敢如此嚣张地威胁自己,马超顿时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怒火噌噌直往上冒。 只见他气势汹汹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直直指向李山河的脸颊,嘴里继续不干不净地骂道:“我说,到底是哪个......啊!”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李山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出手,一把死死掰住了马超的手腕,并用力将他的手狠狠按在了那张破旧不堪的木桌上。 紧接着,李山河迅速反手从后腰处摸出一把锋利的手插子,毫不犹豫地对着马超的手背就是狠狠一扎,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手插子便深深地刺穿了马超的手掌,牢牢地钉在了桌面上。 李山花赶紧捂住了两个孩子的眼睛,马超的儿子则是被吓得嗷嗷大哭。 刹那间,殷红的鲜血如喷泉般四溅开来,其中不少血花更是直接飞溅到了李山河那张毫无表情、冷酷至极的面庞上。 “大兴安岭不是埋不了人,接着骂,来我听着。”李山河面无表情,眼神透露着杀气,刚整死刘满仓没几天,身上杀气正浓。 老太太刚要喊,被李山河冷漠的眼神瞪了一眼,顿时好像被卡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山河扫视了一圈,连马超的儿子都被吓得止住了哭声。 最后李山河低下了头,看着马超,“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懂了吗?不懂的话,随时找我,你知道我家搁哪?” 马超结结巴巴的说道:“听懂了,不敢找!”一股骚臭味传来,马超竟被吓尿了,李山河嫌弃的放开了马超, 老爷子点了一锅烟,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就分家吧,心都散了,下午就找大队长做个见证,分了吧!” 老太太刚要说话,被老爷子拦下了,“二河,让你看笑话了,老头子我治家不严。” 李山河摆了摆手,“老爷子,是我蛮横了,今天这事儿是我年轻气盛,跟我姐没啥关系,有啥事我扛着。” 老爷子摆了摆手,李山花,马龙,带着孩子离开了,李山河拔出了手插子,又是一声惨叫,深深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收起了手插子,转身离开了。 这老头子不是一般人啊,刚才这场面还能面不改色, “老头子,你咋放那小子走了呢?”老爷子抽了口烟,淡淡的斜了老太太一眼。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那小子真的敢杀人,还有老李家那帮人什么体性你真不知道,咋的,活够了,想去守山了,这些年确实苦乐大龙了,人李家二小子说的没毛病,赶紧带老二换条裤子,包扎一下。” 出了门,李山花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李山河, “二河,你这样真没事吗,那马超可认识不少狐朋狗友,后面会不会报复你。” 李山河呵呵一笑,“没有事儿,姐,他敢来,我就送他去守山!” 李山河掏出了五十块钱,递给了李山花,不是李山河不想多给,就李山花这性子,五十块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给,都能撵到朝阳沟塞给王淑芬,顺便告上李山河一状,这小子手太散,不能把钱儿! 以后日子长着呢,细水长流呗,逢年过节回家的,说是给孩子的大姐还能拒绝不成? “小弟你这是干啥,你这是干啥啊!” “姐,那老太婆要把钱吐出来可没那么容易,你拿着,老弟孝敬你的。”李山花泪眼婆娑的收起了钱, “我们家二河真的长大了。” 马龙也走了过来,对着李山河郑重的道谢, “二河,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还不知道得把我作成啥样呢!” "姐夫你不怪我下手太狠就行。" “马超早就把这点兄弟情分作没了,哪能怪你,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那成,姐夫咱俩先把苞米篓子给搭了,再给院子上夹上杖子,他们要用苞米篓子让他们自己盖去!” 马龙重重的点了点头,二人忙活了一下午,可算干完了,也配合大队长完成了分家, 中午给他们来了个狠的,分家也好说话了不少,就是 老太太死活就说没钱,马龙也懒得扯犊子了,就那样吧。帮大姐搬完了东西,李山河就准备回家了。 第三十五章 再踹仓子 “小弟,你等会儿,得田丫头小前儿能说话,后来是得了病才不能说话的吧?” 李山河点了点头,不明白大姐问这个干啥, “我跟你说,那个哪来着,我记得有个之前下放的老中医,听说只这个可有一手了,姐给你打听打听,整明白了回家告诉你!” 李山河乐的都要跳起来了,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山河一把抱住了大姐, “姐你说的真的?” “你等姐给你打听明白了,到时候我和你姐夫一起回娘家。要不搁这住一宿再走吧,晚上姐再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山河婉拒了大姐,朝大姐告别,连跑带颠的离开了。 “舅舅再见!”X2 李山河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李山花看着李山河的背影摇头失笑,还是个孩子啊。 李山河原来还想着用熊胆探探路,没想到大姐还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这回熊胆也省了,这回可以把盖房子提上日程了。早点盖房子,早点娶媳妇。 天都擦黑了,李山河才走到家,老是这么腿着谁都受不了啊,等有时间得整个代步工具,李山河暗自想着。 刚回到家,就看见王淑芬搁当院门口等着,看到李山河远远走来的身影,快步迎了上去, “你这死孩子,我还心思你搁你姐家住了呢,你姐咋样,挨欺负没?” “没有事,你儿子给摆的明明白白的,啥事没有,大姐还说过段时间回来看你呢!” 王淑芬拍了拍胸脯,“没事就好,没挨欺负就好,我看他老马家也不敢欺负我闺女,走,儿子,回家吃饭去,妈给你留了饭。” “对了,二狗今天下午过来找你了,不知道要干啥,说让你回家之后再找他一趟。” “行,妈,等我吃完饭我就去。”“走吧,吃饭去。” 李山河狼吞虎咽的吃过饭,抹了把嘴,点上根烟,晃晃的朝着三驴子家走去。 “二哥你来了!” “咋的了,出啥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找我。” “好事,大好事啊二哥,你还记得我老弟不?就是那前儿给咱报信的那个。” “昂,咋地了,啥好事还扯上你小弟了?” “他前两天进山收套子,发现了个熊仓子,听说我现在跟二哥混了,赶紧过来告诉我了,就是就是...”说到这,三驴子吞吞吐吐的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就是得分他一份呗,山里的规矩,我懂,见者有份吗,没毛病。”三驴子听李山河这么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行,这庄稼快好了,啥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明天带上你老弟,叫上彪子和二楞子,咱踹仓子去!” “好嘞二哥!” “行了,早点睡吧,好好休息,明天有的忙活了。” 再跟三驴子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李山河就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装备,在李山河家集合,二楞子也带上了旺财,李山河带着众人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带上大黄和老黑,众人朝着老林子进发。 众人进了老林子,猎犬散开探路,李山河等人按照商量好的队形稳步前进,三驴子小弟在前面带路,众人走了差不多一个多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李山河看了看地形,确认安全可以动手,还是老套路,吩咐二楞子收集松明子,点着了放在仓子口,众人分布好点位,坐等熊瞎子出来送死, 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仓子里传来一声兽吼,紧接着就是一个黑影唰的一下冲了出来, 彪子深刻的吸取了上次斧子卡住的教训,这次用的是斧子的另一面,一锤子就干在了熊瞎子后脑都没用李山河动枪直接就把熊瞎子打硬了,躺在地上不动了, 李山河定睛一看,顿时无语了,确实是个熊仓子,不过是个小熊,还没野猪大,就为了这么个小玩意,整这么大个阵仗,这小玩意,李山河表示可以蹲着打他,都让他一只手。 不对,好像忽略了什么,卧槽,这小熊瞎子肯定是跟着母熊搁一起的,要不绝对活不下来,母熊肯定是找吃食去了, “注意警戒,肯定还有个大的去捕猎去了,操,难整了!” 就在这时,李山河感觉整个树林都安静了下来,彪子众人直直的看着李山河背后,李山河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操,这么大个玩意走道都没动静的吗? 李山河本能的转身轮枪,一枪托砸到黑瞎子脑袋上,打的黑瞎子一个趔趄,熊瞎子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摇了摇头,望着李山河的目光多出了一丝丝畏惧, 然而,就在那只体型庞大、毛发浓密的熊瞎子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熊时,它原本就狰狞可怖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双眼刹那间布满血丝,犹如两颗燃烧着怒火的红宝石,直勾勾地盯着离它距离最近的二楞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熊瞎子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般径直朝着二楞子猛冲过去。 二楞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傻了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躲闪,好在三驴子反应快,一个飞扑将二愣子扑倒在地,躲过了这险而又险的一击。 一旁的旺财见到主人遭受危险,顿时怒不可遏,嘴里发出一阵狂躁的咆哮声,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母熊,死死地咬住了它粗壮有力的后腿。 母熊吃痛之下,不得不转过身去应对这个难缠的对手,这恰好给了刚刚倒地的二楞子一个绝佳的爬起身来的机会。 就在此时,一直伺机而动的彪子瞅准时机,手中斧头一扔,抓起地上的枪抬枪就来,随着一声枪响,黑瞎子身上溅起一彭血雾气。 这一击威力惊人,打得母熊当哀嚎一声,身体摇晃了几下之后便重重地趴伏在了地上。 而李山河见此情形更是毫不手软,手放在背后一抹,掏出了手插子,紧接着一个箭步跨上前去,飞起一脚稳稳地踩在了熊瞎子宽阔厚实的背部之上。 然后,他伸手紧紧抓住母熊的后脖颈,用力将其头部高高拎起,握着手插子就是一顿攮。 随着噗嗤声连续响起,一股猩红滚烫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飞溅出足足有三米多远。 此刻李山河的脚仿佛化作了坚不可摧的定海神针,深深地嵌入到熊背之中,无论身下的黑瞎子如何疯狂挣扎扭动,都无法挣脱他的束缚。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这只凶猛的母熊终于因为伤势过重,渐渐停止了反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命丧黄泉。 “哈哈,二叔尿性!这回熊皮成色带劲,这下可值钱啦!” 李山河快步走到二楞子身边,“咋样,没事吧?” 二楞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啥事没有二哥,二哥这回咱发了!” 看着完好无损的二楞子,李山河这才露出了笑容, “就这品质,咱这回最少一人能分五百,彪子,够你娶媳妇了。” 彪子哈哈大笑,“娶个十回八回都够了,俺这次回去就盖房子,到时候把娟子一家都接过来。” “歇一会,收拾收拾出山。” 过了好一会,三驴子的老弟才缓过来, “哥,太吓人了,我再也不进老林子了!” 看着他的模样,李山河一众人会心一笑,互相对视几眼,没说什么。 众人开始打扫战场,小熊几人一商量,直接分了回家尝尝鲜,熊胆给了三驴子弟弟,一颗草胆不值几个钱,哥几个一人分了一只熊掌,熊皮被分给了李山河,彪子他们几一直吵吵李山河是带头大哥,说啥都得多拿一份。 至于其他内脏,不需多说,当然是猎犬的。 就在李山河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大黄朝着草丛里汪汪叫,李山河一个机灵端起了枪,难道还有老六? 第三十六章 老弟,照顾好你嫂子 就在众人紧张的准备应付突发情况的时候,大黄带着黑子和旺财冲入了草丛,几条猎犬互相配合着拉出了一只梅花鹿, 好家伙,买二送一啊,还真去打猎了,白得的玩意,谁会不高兴呢,众人兴高采烈的带上了梅花鹿,抬着一大一小两只黑瞎子走出了山林,还是老样子,三驴子带着彪子去取车,顺便带上了三驴子的弟弟, 这孩子刚才吓得一杆尿没憋住,等反应过来裤裆都溻挺的慌,把他分的的那一份切给了他,至于卖的钱,让三三驴子给他带回去就行了。 等彪子回来,几人直奔镇里黑猴店铺,今天赶得正巧,黑猴搁家呢,这回黑猴还是站在柜台里,不过没看他的小人书,而是双目呆滞,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就连李山河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 李山河伸手在黑猴眼前晃了晃,打趣道:“嘿,回魂了!” 黑猴被吓了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一群人还有猎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勉强扯出了个笑容,“老弟,收获不错啊,不过今天哥哥可能做不成你这单生意了。” 李山河一听黑猴的话,愣了一下,想到了之前吴白莲说的话,随即问道:“咋了,猴哥?你这生意不做了?出啥事了?” 黑猴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老弟啊,哥哥前两天遇到了个贵人。我琢磨着去南方闯闯,听说那边机会多,都是挣大钱的买卖。”说到去南方,黑猴眼睛都亮了。 李山河拍了拍黑猴的肩膀,说道:“猴哥,你这突然要走,咱们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人往高处走,你要是决定了,兄弟也不拦你。只是咱们这猎物咋办?” 黑猴笑了笑,说道:“放心,老弟,我虽然不干了,但也不能坑你。我带你去见个人,他肯定能收你的货。” 说完,黑猴带着李山河一行人出了店,直奔镇子另一头的“罗胖子山货铺”。罗胖子是镇上另一个有名的山货商,和黑猴是多年的竞争对手,两人明里暗里没少较劲。 罗胖子的店铺位于镇子西头,门脸不大,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罗胖子山货铺”几个字,油漆已经剥落了不少,显得有点寒酸。可别看这店铺不起眼,罗胖子在镇上的山货生意却是数一数二的。 黑猴带着李山河一行人走进店里时,罗胖子正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捏着一把算盘,胖乎乎的手指头灵活地拨弄着珠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穿着一件油腻腻的灰色马褂,肚子圆滚滚的,像是塞了个大西瓜,腰带都快勒不住了。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圆润的脸,脸上堆满了肉,眼睛被挤得只剩下两条细缝,像是用刀划出来的,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闪着精明的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 “哟,这不是黑猴吗?几天不见怎么拉了?”罗胖子一见到黑猴,脸上的肉立刻堆成了笑容,眼睛眯得更细了,像是两条弯弯的月牙。他慢悠悠地从柜台后面站起来,肚子随着动作晃了晃,像是装满了水的气球。 黑猴摆摆手,说道:“老罗,我今天来可不是跟斗气的。我这兄弟打了点好货,我马上要去南方了,以后这生意就交给你了。” 罗胖子一听,眼睛一亮,赶紧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看了看李山河他们抬着的黑瞎子和梅花鹿,啧啧称赞道:“好家伙,这货色不错啊!老弟,可以啊!” 罗胖子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状,随后说道:“叫啥老板,生分了不是,给个面子叫我一声哥,咱们都是熟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这头大黑瞎子,加上梅花鹿,总共三千,咋样?” 他说这话时,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露出一丝狡黠的光,像是在试探李山河的反应。 李山河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价格还算公道,便点头答应了。罗胖子见生意谈成,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招呼伙计把猎物搬进后院。 交易完成后,黑猴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说道:“老弟,以后有啥事就找老罗,他虽然抠门了点,但还算靠谱。” 跟着黑猴一路走回了店铺,一路上黑猴几次欲言又止,李山河是看出来了,这是人多,不好开口,正好要问兑店的事儿,李山河交代众人搁外面等着,跟着黑猴进了屋。 “猴哥,就咱俩了,有话直说就行。” 黑猴张了张嘴,最终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我听白莲说你想兑店?”李山河直直的看着黑猴,等待着黑猴的下文, 黑猴从柜台下面掏出了瓶酒,拧开了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好似再给自己大气一样, “老弟,咱俩认识时间不长,但哥哥能感觉出来,你是个好人!”这就发好人卡了?李山河心里直犯嘀咕。 “其实你和白莲的事,我也能大约母猜出来。”李山河心里戈登一下,操,这黑猴到底要说啥。 “白莲说是我媳妇,其实和那罗胖子的伙计没啥区别,就是一个是干活的,一个是门面摆着看的,哥哥这情况估计白莲也跟你说了,我这一辈子,除了爱钱,也没啥用了。”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店儿,也别说兑不兑,我就留给白莲了,老弟,照顾好你嫂子。” 李山河眉头紧皱,又送媳妇又送店,这黑猴图啥呢? “老弟,我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人,这店,撑死了千八百块,穷不了我,富不了你,就权当哥哥给自己留条后路,要是哥哥搁外面混不下去了,你能管我口饭吃就行。” 听到这里,李山河的眉头舒展开了,要不说这黑猴是个人精,临了临了还卖我个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山河郑重的点了点头, “没毛病猴哥,没准你起来了,还得拉老弟一把呢。”这句话搔到了黑猴痒处,一下子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个皮箱, “老弟,我走了啊,东西都搁白莲手里呢,你管她要就行,不用送了。”说完,黑猴拎起皮箱就出门了, 李山河目光复杂,不管咋说,好处是实打实的落在李山河手里了,“以后遇难了,肯定拉你一把。”李山河心里如是想到。 走出了门,给彪子他们分好了钱,让彪子回家报个信,说他今天晚点回去,然后转身进了店铺, “嫂子,嫂子!猴哥让我好好照顾你!” 第三十七章 上阵父子兵,还得是你啊彪子 吴白莲拧着大腚,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 “照顾,咋照顾,要不现在跟我进屋上炕照顾照顾?” “小没良心的,也不帮我想想后路,我现在就搁这坐吃山空了都,净搁说风凉话。” 李山河走上前搂住了吴白莲,“我还能让你饿着咋的,把心放肚子里,等我几天给你安排个来钱道!今天不留了,回去有事。” 说完,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有事就有事你拍我屁股干啥,要不现在跟我进屋,我看看你有啥事儿。” 李山河赶紧告饶,“好姐姐不闹了不闹了,回去真有事!下回再来看你。” 李山河赶紧抬腿走人了,吴白莲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空落落的,走到柜台边,靠在柜台上,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出了门,一个跨步上了牛车,“彪子,走,回家。” “咋地了二叔,你让狗撵了,着急忙慌的干啥?” “你才让狗撵了,我让女妖精撵了。” “二叔你别骗俺,哪有女妖精。”啪一个大脖溜子, “好好赶你的车,话怎么这么密呢?”牛车吱呀吱呀的往前走,李山河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 有一点李山河确实没骗吴白莲,他回家确实有事儿,本来李山河心思来年开春在起房子,娶玉兰, 可没想到,打猎这玩意太特么挣钱了,加上这次分的六百块钱,手里都快有两千块钱了,起个土坯房那属于是绰绰有余了,但是都特么重生了,谁还住土坯房啊,那必是大瓦房啊。 两千块钱起个三间大瓦房虽然勉勉强强,但是李山河还能挣啊,这年头,搁东北这嘎达,李山河只能说,根本花不完,挣得比花的快多了。 在中国东北地区,那独具特色的平房大多遵循着一种固定的格局:它们总是坐北朝南,呈现出东西走向的布局。通常情况下,东边的屋子被视为主卧,这里宽敞明亮,阳光充足,可以让居住者享受到温暖而舒适的环境。 不仅如此,这些平房往往还附带一个甚至两个仓房,其用途十分广泛,既可以用来妥善存放各类农具,如锄头、镰刀、犁耙等等;又能够储存丰收时节收获的大量粮食米面,确保一家人全年的口粮供应无虞。 对于那些养殖牲口的家庭而言,他们的院落更是别有一番景象。除了常见的房屋建筑之外,还专门配备有牛圈或是马圈,以供牛羊马匹们栖息繁衍。 李山河想着自己的三间大瓦房,到时候得搭个狗窝,直接就靠着东屋贴着烟囱那正片火墙,要不冬天冷,再真个仓房,到时候再买匹马,要不冬天自行车没法骑,自行车也不能少,自行车夏天骑..... 越想越远,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二叔,你心思啥呢,哈喇子都淌下来了,是不是心思那吴白莲呢?”彪子一脸猥琐的问道。 听到女人,三驴子和二楞子耳朵都竖起来了,也想听听怎么个事儿。 “去去去,我在心思别的事,对了彪子,你知道哪块有砖窑不,我想买点红砖。” “干啥二叔,你要搭啥,俺们几个帮你。” “帮啥,我要盖房子!早点盖完房子,早点娶媳妇,要不就我家那东屋西屋,晚上但凡呼噜打的大声点全家人都能听到,还咋办事,那不耽误我发挥了吗,而且现在我小弟还和我睡一起,太耽误事了。” “盖房子?”X3 “还得是二叔你有实力,村里面除了大队长家是大瓦房,其他人家也基本都是土坯房,二叔这就大瓦房了?” 三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李山河, “哎,低调低调,早晚都会有的,倒是彪子,咱俩的钱都差不多,咋你还用羡慕我?” “是吗?俺爹怕俺霍霍钱,说是给俺攒起来,等结了婚都给俺媳妇,俺爹一回就给俺一块钱。”李山河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彪子, “彪子你啥前儿结婚啊?”李山河好奇的问到,现在这年头结婚,都是家里人叫上亲朋好友摆上一桌,吃口饭热闹热闹就完事了,至于酒席,刚吃饱都没几年,哪有钱摆酒席,有钱摆人家也没钱上礼啊。 “不到啊,好像就这几天吧,昨天俺爹去看俺丈母娘了,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啥,反正俺爹后来像是吃了蜜蜂屎似的,乐的都要看见胃了。” “俺爹跟俺说,结了婚他就让俺把娟子一家接过来。” “丈母娘和亲爹住在一个屋子,好说不好听吧!”三驴子幽幽的说道。 彪子摆了摆手:“那都没有事儿,俺爹说了,等俺结婚了,就搬出去。” 李山河好奇心也上来了,彪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 “还能去哪,那老登说是搬去后屋刘寡妇家,都不背人了!亏得俺啥好事儿都想着他。” “彪子你想着五哥啥了?”由于彪子脑回路实在太过特殊,张老五平时没少揍他,彪子有好事还能先想着他爹,这孩子,银翼,太银翼了。 这年头,东北教育只奉行七个大字——棍棒底下出孝子。不听话,抽;不写作业,抽;老师叫家长,回家吊起来抽;要是不懂事,不孝顺老人,扯腿摔死。 为什么老一辈人没有叛逆期,两嘴巴子下去什么这期那期,东北孩子的叛逆期可能只有三分钟,二十秒起叛逆心理,四十秒付诸行动,两分钟一顿暴揍,第四分钟就是爸我再也不敢了。 “俺彪子,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孝子,好不容易像孝敬他一回,给俺那顿揍,俺好像都看见俺娘了,俺娘还搁旁边加钢(火上浇油)。”说到这里,彪子打了个哆嗦,眼里全是心有余悸。 “彪子你到底干啥了?磨磨唧唧的,快点的。” “俺不就是心思俺娘都走这么多年了吗,那老登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俺这不心思别憋坏了,俺不是上山打了点山货卖了点钱吗,心思带着他去找吴金链得劲得劲,好家伙,抽出裤腰带给俺这顿抽啊。” “牛皮的啊,活生生抽折了。” 三人齐刷刷的对彪子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啊彪子,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孝子啊,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是吧,成犄角之势一前一后打的她首尾不能相顾,你爹没打死你,只能说明你确实是亲生的。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 “彪子,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你真的看见你娘了,她真的在加钢!” 彪子“???” 第三十八章 银翼,这孩子打小就银翼 看到彪子的问号脸,二楞子和三驴子直接绷不住了,哈哈大笑, “你俩还有脸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子兵没见到,亲兄弟倒是真打虎了,还是母老虎。”李山河幽幽的说道。 三驴子和二楞子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 只有彪子还是黑人问号脸,“你们几个说啥呢,俺咋听不懂呢。”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肩膀,“没说啥,快赶你的车吧!” 彪子低头不语,只是一味的赶车。没过一会几人便回到了村子,李山河拎着他分到的熊肉直接回到了家。 回到家,将熊肉扔到了灶台上,蒯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这孩子,着急忙慌的干啥,”王淑芬正逢着什么东西,待李山河看清后,好悬呛到,王淑芬手中正是小孩子带的虎头帽。 “妈,你这也太着急了吧,我这还咋地都没咋地呢,这玩意你都做上了?”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拿起了虎头帽跟着李山河显摆道:“咋样,带劲不?我跟你说,真咋地做起来就来不及了,过几天我把小被儿也给你做了。” “妈,我爹呢?” “你爹,好像跟着民兵队看着庄稼呢,年年都这样,庄稼好了就得防着山里的玩意下山了!” “民兵队还没散呢啊,我还心思今年都分完地,民兵队得散了呢。”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这孩子,说啥浑话呢,你也知道地分了啊,都各各家地,谁能不上心,这不,前几天大队长和村支书一合计,民兵队又拉起来了。” “行,妈,那我找我爹去了。对了妈,给我把熊肉收拾收拾,把熊油给我?出来,我有用。”说完,紧忙小跑出了门。 “这孩子,着急忙慌的也不说啥事儿!”王淑芬哼着小调,又开始摆弄起手里的虎头帽。 李山河走到了地里,这才想起来忘了问李卫东搁哪片巡逻了,也懒得回家问了,一拍脑袋,沿着林子和村子接壤的地方开始寻找,没过一会,就看到了巡逻队的身影, “爹!”李山河大喊道。“卫东,那是不你家那二小子。”同村的人朝着李卫东问道。 李卫东打眼一瞅,还真是,朝着李山河招了招手,李山河赶紧跑了过来,先是叫了一圈人,发了一圈烟,惹得村民直夸李山河这孩子打小就银翼。 下午被彪子的“孝心”直接打岔忘记回李山河哪里有小砖厂了,这年头,指着从国营砖厂挣那么多砖头,没点门路不现实,不如问问哪个村有小砖窑,买点得了。 正好大队长也搁这,宅基地的事也可以一起办了。 李山河也点了一根烟,喘了口气说道:“爹,大队长,我有点事想打听一下。” 大队长笑着打趣:“二河啊,啥事这么着急,慢慢说,不着急。” 李山河挠挠头,“那啥,我不是和玉兰定亲了吗,我心思现在正好也没到忙的时候,先把开始整房子呗,落雪前估计就能住了,年前就能结婚了。” 众人听了李山河的说法,不由得哈哈大笑,在这小村庄根本就没有秘密,都知道李山河原本打算开春盖房结婚,没想到突然提前了, 一个大汉走过来搂着李山河的脖子,朝着李卫东挤眉弄眼的说道:“大宝子,你儿子现在行了啊,都开始想娘们了,这么几个月都等不及了。” 李卫东无奈摇了摇头,“二河,你现在盖房子,咱家也没打粮,也没钱啊,更何况你还要盖大瓦房。”这年头都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啊,都穷的尿血,没钱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所以李卫东也没遮掩。 李山河得瑟的挑了挑眉,“那你别管,反正我有。” “哎你个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咋跟老子说话呢,我看你是欠揍了。”李卫东抬手就要敲打李山河。 众人赶紧拦下了,连忙劝说什么孩子大了不能动手了,人前不训子啊啥的, 搂着李山河的那个汉子开口道:“行了大宝子,你儿子比你有能耐多了,这小子和老张家彪子,没少从林子里淘弄东西,好几回从我家过我都瞅见了,好家伙都是满满一车啊。” “你儿子这么出息你就偷着乐吧。” “三大爷没毛病!”李山河附和道。众人也开始夸赞李山河有本事,什么打这小子就淘,一看就有出息,小男孩不淘啥也不是...听着众人的夸赞,李卫东嘴角也压不住笑容了。 大队长吸了口烟,清了清嗓子,众人也安静下来了,大队长缓缓说道:“咱们邻村倒是有个小砖窑,不过那产量也就凑合事,给你用肯定是够了。” “至于宅基地嘛,你小子相中哪了,晚上来我家,咱爷俩好好唠唠。” “好嘞秦爷,晚上让我秦奶做点好的,我带瓶酒,好好喝点。”李山河回复道。 一众汉子也开始七嘴八舌的交代了起来, “二河,那你现在就得上山放树了,阴干个个把月,正好到时候上梁。”这是孙大爷。 “二河,那你啥时候动土得提前吱声啊,得上山打石头去,要不现捡石头可不赶趟啊!”这是张二大爷。 “二河,我知道前莽沟那河挺带劲,到时候且得拉几天了。”这是黄叔。 ... 李山河拱了拱手,“各位大爷叔叔,把心放肚子里,到时候肯定提前给信儿,等我爹消息就成,绝对不能不好意思,到时候就看我中午晚上怎么安排你们就完事了,以后事儿上见!” 在那个时候啊,人们大多都保持着一种质朴而又热忱的天性。特别是在广袤无垠的东北地区,这种特质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里的人们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对待他人总是充满真诚和善意。 除非是那种不共戴天、有血海深仇的情况,否则即便是白天因为某些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打得头破血流,到了晚上也能够心无芥蒂地围坐在一起,喝着酒,搂在一起,狼哇吹牛逼。 而且,如果谁家有个 婚丧嫁娶,只要捎信儿,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绝不会推辞或爽约。除了一些过死门子的人家,这人家连亲戚都不走动,更别提乡里乡亲了。 “大宝子,你儿子比你痛快,小子就得大大方方的,我家那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愁死我了。”三大爷开口道。 “二河,三大爷盘炕贼有一手,你给你三大爷溜须好了,到时候你和你媳妇在炕上咋折腾都不带有事的!”张二大爷朝着李山河说道。 “滚滚滚,老子的手艺,不用溜须炕也塌不了,二河别听他扯犊子。” “行了,二河,晚点再说,我还得带这帮小子巡逻呢,晚上来我家细聊。”秦大队长开口了,众人也不再扯犊子了。 “行,秦爷,那我先走了啊!” “爹,我先走了啊。”李卫东摆了摆手,李山河又和一众乡亲们打了个招呼便回家了。 第三十九章 给你个门你摆元宝山前面得了 回到了家,王淑芬正在?熊油,?好的熊油放在了一个小瓦罐里收了起来。 “妈,这快啊,我还心思你得欻空给我整呢。”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呢,哏哏次次的。也不知道随谁了。” 李山河挠挠头嘿嘿笑着,凑到跟前看那小瓦罐,“妈,还得多长时间能好,还能?多些啊?” “也就还能?出也就还能有两小罐,你要这玩意有啥用啊,年纪轻轻的。” “这玩意不是治关节炎挺好使吗,我爷和我三爷他们不都有点病根吗,我心思一家送点呢。” 王淑芬点了点头,“那是应当应分的,你现在有本事了,也该孝敬孝敬他们了。” “行了,你先把这个给你三爷送过去。” “好嘞,我现在就过去。”李山河找了个绳子把熊油瓦罐系紧了,拎着瓦罐就出了门。 李山河一路小跑来到三爷家。刚进院子,就大喊:“三爷,我给您送东西来啦。” 三爷正搁院子里编土篮子呢,看见李山河来了,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拍了拍手,开口问道:“不年不节的给我送啥玩意?自个顾好自个就行了。” 虽然话语里带着埋怨,但是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 “这不我今天上山踹仓子,正好碰上个带崽子的,大的卖了,小的分了,正好我没要分肉,要了点熊油,心思这玩意治关节炎不是好使吗,就给你送过来了,我妈刚?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给你爷和你二爷留了没?” “您就放心用,差不了他俩的。” 三爷接过熊油,笑骂道:“你小子还挺有心。”说着打开罐子闻了闻,“嗯,确实好玩意。” 这时,三奶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李山河就说道:“山河啊,晚上别走了,你三爷又整了个狍子,晚上三奶给你包饺子吃。” “不得了三奶,晚上还得去大队长家一趟。” 三爷赶紧凑过来紧张的问,“咋的了,找他干啥?” “没啥事三爷,这不是我进山也挣了点好钱儿,心思赶紧把房子起了,赶紧结婚吗,秦爷让我晚上去找他商量这事,再陪他喝点。” 三爷点了点头,“这是正事儿,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去吧。”一说到结婚,三爷都开始撵人了。 三奶也凑过来叮嘱道:“二河,村里地多着呢,你可得好好挑着。” “放心吧三奶,我心里有数着呢,走了嗷,三爷三奶。” “快去吧,不行先和你爹好好商量商量。”李山河点头应着,转身离开了三爷家。 回到了家,掏出了李山峰的作业本,画了个房子大概布局的草图,修修又改改,最后满意的揣进了怀里,看了看天色,拿了一条烟,一瓶台子,找个布兜子装了起来,动身前往大队长家。 李山河到了大队长家门口,站在院门口,朝着院里喊道:“秦爷,搁家呢吗?” 大队长叼着烟袋锅,走了出来,“进来吧二河。” 李山河赶紧递过了布袋子,秦大队长眉头一皱, “你小子这是干啥,不就个宅基地吗,还用的着给我送礼,你小子向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赶紧说啥事,要不我可不敢收,” 李山河朝着秦大队长嬉皮笑脸的说道:“嗨,秦爷,能有啥事,搁我奶那边论咱俩还有亲戚呢,权当小的孝敬你的。” 秦大队长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算你小子还会说点人话,现在总算有点人样了,行,那你心里有主意没呢,没有就先回去想想,这事不着急,盖房子可是大事儿。” 说完拿起茶缸子,沿着缸边吹了吹,啜了一口茶。 李山河赶紧把自己画的布局图从怀里掏了出来,双手递给了大队长。 “秦爷,你瞅瞅,这是我画的布局图,你看看村里哪块合适,我就搁哪块。” 秦大队长一只手端着茶缸子,一只手接过了图纸,把图纸放在远处,曲曲着眼睛看着图纸,同时把茶缸子往嘴边递着, 等看清了图纸,手一抖,茶缸子的热水瞬间洒满了裤裆, “卧槽!”秦大队长赶紧放下了茶缸子,站了起来,赶紧拿抹布擦了擦,又坐了下来,眼神埋怨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只能露出心虚的笑容。 “我就说你小子没憋好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说以前怎么一口一个老登,现在都开始叫上秦爷了。” “你自己瞅瞅,哪天你班个门立元宝山前面得了呗,房子也不用盖了,直接住进去得了。” “我上哪搁村子里给你整这么大块地去,纯纯瞎胡闹吗。” 李山河赶紧上前安抚,“嗨,秦爷,我也没让你给我整到村子里啊,我家不是西头第一家吗,我家旁边不是还有地吗,正好那块地分给我,离我家近,到时候我妈给我看孩子还方便。” "你小子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这么大块地,分你了,以后村里别人也要这么大块地,我是给还是不给,村里哪有这么多地分。"秦大队长又压了一锅烟。 李山河正盘算着怎么劝说大队长的时候,大队长画风一转,轻咳了一下,又开口了, “不过吗,特事特办也不是不行。”李山河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凑上前去, “秦爷,你说,只要你开口,一力两点就是办,两更一竖就是办。” “也没啥,这不是庄稼都好了吗,这几年镇里伐木场咣咣干,山里的畜生都往别地儿跑,跑来咱这的畜生就更多了,别说老林子了,我就心思找个人带着民兵队把离地里近的那块的林子清一清,别把庄稼霍霍了。” “前几天我去找你三爷,他说他岁数大了,说你小子现在比他有能耐,你带着彪子他们这段时间的收受我也能看见,就心思你扛头,你三爷给你溜缝。” 李山河松了口气,“我当啥事呢,就这事啊,围猎呗就,包我身上了,我不行不还有我三爷坐镇呢吗,这都不是事儿,秦爷你早说不就完了,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秦大队长老脸一红,“这不是碰上了吗,要不求到你一个小辈身上了,哪好意思开口。” 就在这时,秦大队长的老伴走了进来,“别唠了老秦,吃饭了,来端菜。” 正巧看见了秦大队长湿了一片的裤裆,“老秦,这大岁数了咋尿裤兜子了,还当着孩子面,你也不嫌乎臊挺。” “滚犊子,老娘们家家的嘴里没个把门的,知道啥你就胡咧咧。” “二河,你坐着,我去西屋换条裤子,一会咱爷俩好好喝点。” “本来就是吗,好意思干还不让人说了。”秦奶小声嘀咕道。 李山河起身就要帮忙去端菜,“二河你搁这坐着,不用你,我来。”说着就把李山河按到了炕上。 秦大队长这时也换完裤子走了进来,李山河顺势掏出了台子, “秦爷,来上炕整点!”秦大队长眼睛都亮了,转身去碗架柜拿出了个酒壶,掏出了两个小酒盅,又把暖壶盖借了满满的热水,将台子倒在酒壶里,将酒壶坐在了暖壶盖里,脱了鞋上炕盘上腿。 “二河,今天可得好好喝点。” 这一场喝的是宾主尽欢,定下了宅基地,也将围猎的时间定了下来,就在后天。 解决的这个大事儿李山河哼着小调回家睡觉去了。 第四十章 老爷子,你是个狠人啊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洗漱完坐在了饭桌上,端起了饭碗,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一边喝着大碴子,一边和李卫东说着宅基地的事。 “爹,我昨天都和秦爷说好了,就咱家旁边那块地,有功夫你先帮我烧个荒。”烧荒就是为了把地上的土都烧熟6,这样以后院里就不会长草了。 李卫东点了点头,“还有那椽子,你现在上山放树,应该是来不及了,欻空上你爷家一趟,问问你爷,你爷有不少好玩意,他那应该有。” 好家伙,这波啃老可以说是随上根了,李山河支使李卫东,李卫东让李山河支使他爷。 “我一会就去,正好整了点熊油,一起给我爷带去。” “对了老二,你昨天还带回来了张熊皮,你要做啥啊,不知道你啥想法,我就简单处理了下,也没敢动。”王淑芬也开口了。 “那点小玩意我做个大衣也不够啊,妈你留着缝个马甲得了,到时候你穿出去跟村里的那帮老娘们好好显摆显摆,说是你儿子特意孝敬你的。”王淑芬的脸上笑出了花。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显摆啥,也不怕人家说我老来俏。” “我妈哪老了,我妈年轻着呢。”李山河赶紧说道。 “你的这份孝心妈领了,妈都这大岁数了,穿啥都一样,听话,一会给玉兰拿过去,让她自己做个袄子穿,她那身段穿起来才好看。”李山河看推辞不过,只能应下了。 李卫东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面,不由得都有点嫉妒了,放下了碗筷,点上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开口说道: “二河,一会问问玉兰放不方便,方便的的话也带上玉兰去一趟你爷家吧,订了婚之后你爷还没见过你媳妇呢,看见了肯定高兴。” 吃过了饭,李山河把熊皮卷吧卷吧夹在了怀里,拎着熊油,叼着烟,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老田家,这回没站在院门口喊人,都不是外人,那么客气干啥。 径直走向了屋里,一家人正围着炕桌吃早饭, “爹,妈,吃着呢?” 田父脸直接就黑了,“你小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还么结婚呢改口这么早呢?” 田母剜了田父一眼,笑呵呵的朝着李山河说道:“二河来了,吃了没呢,坐下吃口。别听你爹胡咧咧,他也就嘴上硬,搁村里没少夸你有本事呢。” 好似被揭穿了小秘密,田父老脸一红,哼哼唧唧的说道:“这小子就不能给他好脸,给点阳光他就灿烂。” “滚一边子去,你当年跟我爹不也这样,大冬天一车一车往我家送柴火,还好意思说人家二河。” “二河咱不搭理他,这回来干啥,是不想玉兰了,一会吃了饭就让玉兰跟你出去。” 田老汉顿时急了,这要出去了,岂不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刚要说话,就被田母一眼瞪了回去。 “妈,没啥事,这不我昨天踹仓子去了吗,分了张小熊皮,这不,给玉兰送过来做个袄子啥的,冬天就能穿上了。” 田母眼神里满是满意的神色,李山河给田父递了支烟,紧跟着说道:“爹,我昨个跟秦爷把宅基地的事儿也定下来了,就搁我家旁边,我心思今天带上我媳妇一起去我爷那问问他有没有椽子呢。” “现在干落雪的时候就能住进去了,到时候房子盖好就结婚。”这句话李山河是看着田玉兰说的,给田玉兰看的羞红了脸。 田父点了点头,“是该带着玉兰去看看你爷了,订婚之后还没去看过他老人家呢,还有这房子,你小子也算干了点正事儿。” “老婆子,一会给二河抓只大鹅带着给老爷子送去。”田母利落的穿上了鞋,出门就去抓大鹅了。 李山河正要开口,田父一摆手,止住了李山河的话头,“这是我给老爷子的,应当应分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山河也没法拒绝了。 田母进了屋,拎着一只装在网兜子里的大鹅,放在了地上, “老儿子,吃好了就和二河出门吧。”田玉兰点了点头穿鞋下地跟着李山河出门了。 就在李山河出门的时候,田老汉一把拉住了李山河的胳膊,低声说道:“你小子给我注点意,别还没结婚就显怀了,到时候玉兰还做不做人了。” 李山河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爹,我心里有数。” “有数最好!去吧,给二老带个好。” 晨曦微露,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着宁静的村庄。李山河和田玉兰手牵着手漫步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李山河身强力壮,他手中稳稳地拎着一只肥硕的大鹅,那大鹅扑棱着翅膀,似乎还想挣扎一番,但却被李山河有力的大手牢牢掌控住。而田玉兰则娇柔地握着一瓶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熊油,她的步伐轻盈,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 微风拂过,轻柔的晨雾如丝缕般拍打在他们的脸颊上,带来一丝丝清凉和湿润。李山河感受着田玉兰手心传来的柔软触感,仿佛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心底,让他的心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看着田玉兰乖乖的模样,李山河总想使坏,突然袭击就在田玉兰的脸颊亲了一口,田玉兰羞的去拍打李山河,二人打打闹闹,很快就来到了爷爷家。 “爷,奶,我带媳妇来看你了。”爷爷奶奶正在院子里配合着用高粱秆扎笤帚,看见李山河拉着田玉兰的手走进院门,脸上笑出了花。 奶奶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拉着田玉兰的手仔细打量,“哟,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呐。”爷爷也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到地上的大鹅和熊油,佯装生气道:“你们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 “这大鹅是我老丈人让我给你送的,熊油是我昨天踹仓子分的,你们老哥几个不都关节不好吗,都有。”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爷爷进了屋。 进了屋子,李山河说明来意后,爷爷一拍大腿,“椽子嘛,我这儿有,都是以前备下的好料。”接着又拉着李山河唠起家常,询问他关于宅基地的规划之类的。 田玉兰有些拘谨地坐着,奶奶见状,便打开了炕柜一阵翻腾,不一会拿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首饰盒,奶奶眼神复杂的看着首饰盒,打开了首饰盒,掏出了一个被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物件,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层一层布料。 是一对金灿灿的手镯,那手镯做工极好,是对龙凤镯,再田玉兰惊慌的眼神中套在了她的手上, “这闺女手腕真好看,真搭这镯子。”田玉兰都要急哭了,连忙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大大咧咧的说道:“咱奶给的你就拿着,奶,你真偏心啊,我媳妇都有,你都不给我。” 张桂芬白了李山河一眼:“女人家的东西你也要抢,你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子,我再给重孙子一份,你,就别想了。”说罢,好似怕李山河要抢一样,赶紧收拾好了首饰盒。 “媳妇,听见没,咱俩生他个十个八个的,把咱奶掏空他。” 看着这对做工精致的龙凤镯,李山河朝着爷爷甩了个疑问的眼神,老爷子好像知道李山河要问什么。 “放心拿着,你奶传家的玩意。” 传家?合着奶奶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李山河朝着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老爷子你才是个狠人啊,一个泥腿子还能娶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你小子什么眼神,我跟你奶属于英雄救美,你奶跟我属于是以身相许了,你小子知道个屁。” 第四十一章 持证上岗的彪子 “爷,我可啥都没说嗷!” 等会,奶奶是大户人家,彪子是奶奶大哥的重孙! “那彪子岂不是老张家的长房嫡孙?还是个少爷啊。” “你要这么说也没毛病,那个年头,乱的很。大房只有被你奶奶带出来的张老五还在了,他的几个哥哥都没了,也没有个后,按理来讲他也算长房嫡孙了。” “反正头些年得到信大房好像带老张家着其他人去香江了。听说发展的不错。”李山河不禁感慨,这他妈的彪子真好命,要是认祖归宗,不是直接变成富N代。 “对了爷,我这回来一个是把新媳妇带给您二老看看,在一个就是问问你这有没有合适的木头,昨天我去找秦爷,秦爷把我家旁边的那块地划给位宅基地了,我心思那就赶紧起房子,起完了好结婚。” “这不现放树做椽子不赶趟了吗,我爹说在你这有,就让我来问问你。” 老爷子得意的摆了摆手。吧嗒了一口烟袋锅, “那都不是事儿,你爷我好玩意多着呢,到时候让你爹带人来拉就完事了,你好好溜须我,到时候别的好玩意也都是你的,不给你爹。” 李山河连忙点头应是,又是泡茶又是捶背,哄得老爷子哈哈大笑。 “老伴,中午做点硬菜,看这俩孩子瘦的,可得好好补补。” “还用你说,孙子,孙媳妇,你俩坐着,奶给你俩整好吃的去。”田玉兰站起来就要去帮忙,奶奶说啥都不让,最后还是李山河劝说,奶奶才让李山河田玉兰帮忙打下手,那眉眼间对这个孙媳妇满意极了。 饭菜进了锅,留着李山河和田玉兰坐在灶台前面的小马扎上看着火。老太太又坐到了院子里。 “还得是我大孙子和大孙媳妇,也不知道老伴有啥用。”奶奶朝着爷爷揶揄道。 “哎,你年轻前儿可不是这样式的啊。” “我那是年轻不懂事,纯纯大色(Sai)迷了。”一句话怼的老爷子半天说不出话。 李山河把头靠在田玉兰的肩膀上,看着老两口斗嘴,感觉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抬头看着专心烧火的田玉兰,趴在田玉兰耳边 小声说道:“媳妇儿,你老了不会像奶奶嫌弃爷爷那样嫌弃我吧?” 感受着耳边吹来的热气,田玉兰小脸上升起了红霞,抬起了小手放在了李山河的脸颊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媳妇儿,咱俩拉钩,保证咱来天下第一好!”看着小孩子气的李山河,田玉兰哭笑不得的和李山河拉了拉勾,又用大拇指盖上了章。 1980年九月,元宝山山腰小房子的灶台前,田玉兰和李山河定下了一辈子的承诺。 吃过了饭,二人在老爷子和老太太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开了,老爷子和老太太并肩站立在院门口看着山间小路牵手离去的二人,直至那两个背影消失在一个拐弯,二人才转身回屋。 “老婆子,你说你年轻时候色迷真的吗?那意思就是老头子年轻前长得还行呗。” “是是是,全天下小伙都没你长得俊!”说的爷爷开怀大笑,男人致死是少年,区区老头子,一句话拿捏。 李山河牵着田玉兰的手,将田玉兰送回了家,叮嘱道:“媳妇,回家把镯子收起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等我盖好房子就娶你过门。” 说完,捧起田玉兰的脸蛋,深深的吻了下去,直至田玉兰感觉呼吸困难拍打李山河胸口,李山河才抬起了头。 田玉兰气哼哼的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家门,不搭理李山河了。 “爹,我给你姑娘送回来了啊,一根头发都没掉,明天我还得去围猎,我就不进去了,我去找彪子他们商量商量明天怎么搞。” “行,滚蛋吧,加点小心嗷,别毛楞曾光的,注意点安全。”“好嘞爹,我先走了。” 说完李山河就转身离开了,而满脸通红的田玉兰则是被田母拉着问来问去,生怕老两口对田玉兰有想法,直到田玉兰拿出了那对龙凤镯,田母才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拉着田玉兰说起了女人家的悄悄话,从田玉兰红的要滴血的脸大概能猜出来说的是什么。 离开的李山河径直来到了彪子家,到了才得知彪子不搁家,去前莽沟老刘家了,跟张老五说了一声让彪子回家带上二楞子和三驴子过来找他李山河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李山河无所事事,心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拿着耙子和镰刀去收拾自己的宅基地去了。 李山河在宅基地上干得热火朝天,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正忙着,彪子带着二楞子和三驴子来了。 “二叔,找俺们啥事!”彪子喊道。 李山河将耙子放在了地上,自己则是坐了上去点了根烟。 “大队长让我明天和三爷带着民兵队围猎,我心思早点知会你们一声,好好准备准备,明天有大活。” “放心吧二叔,那都不是事,二叔你手指的方向就是我们前进的战场。”李山河都被彪子逗乐了。 “满嘴顺口溜,你小子要考研啊?” “啥玩意炕沿,二叔你咋知道娟子和我上炕了呢,我跟你说,老得劲,比吴金莲得劲多了。”彪子挤眉弄眼的说道。 “操,你小子这就给人睡了?” “昂,那咋了。”彪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个类似于奖状的东西,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结婚证明。 “二叔,俺这叫啥来着,俺这叫持证上岗。俺爹说怕啥玩意夜长梦多,就先开个介绍信让俺扯证了,俺今天就是去领证了。” 畜生啊,刚扯证就给人家睡了,看着小人得志的彪子,二楞子和三驴子简直羡慕的鸡儿发紫,二人对视了一眼,决定今天去找吴金莲说啥也不带彪子了。 “那你啥时候把你媳妇和你丈母娘接过来啊?” “就这两天,到时候请你们喝酒,都来,都来啊。” “你小子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好命,行,到时候肯定去。先别扯犊子了,先帮我把这块地清出来,以后这就是我家了。” “好嘞,二叔,你就瞧好吧。” “呸呸。”彪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拿起了耙子,开始搂镰刀割掉的草,二楞子和三驴子也开始捡地里的石头,垒到地头,到时候盖房子还能用。 几人忙活了一下午,晚上李山河拉着哥几个去家里大吃了一顿,便各自离开回家休息了。 第四十二章 这野猪王碰见你可是遭老罪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村子里。李山河早早地起床,穿戴整齐后就前往集合地点与三爷和民兵队会合。彪子、二楞子和三驴子也精神抖擞地赶来。 三爷坐在地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看着人差不多都要到齐了,将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确认熄灭后,别再了腰带上, “老少爷们都齐了嗷,我说两句。”抽烟打屁的众人安静了下来,直直的看着三爷。 “老头子我岁数大了,身子也不利落了,这回就是最后一次带着大家伙围猎了,以后这事就得看我孙子了,二河这孩子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淘是淘了点,但这孩子办事不差劲,以后就靠老少爷们多多帮衬着小子了。” “三大爷,那都不是事儿,这孩子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都是自己人,有事吱声就完事了。”张二大爷朝着三爷说道。 李山河也赶紧上前应承着众人。三爷抬头看了看天,感觉天色差不多了,把众人带到了灌溉的大壕边上。 由于现在已是秋天,大壕的水已经枯竭,只剩下一个大沟子,是个天然的陷阱,而且这个位置也紧贴着林子,刚好方便将猎物驱赶至此处一起猎杀。 “张老二,你带上一队人从南面进山,孙老大,你带一队人从北面进山,把那些畜生往这赶,剩下的一队人跟我在原地待命,二河,你跟我搁这一起伏击这些畜生。都加点小心啊。” 三爷话音刚落,张老二和孙老大各自带着一队人迅速分头行动,朝着南北两面的山林进发。 李山河则跟着三爷留在大壕边上,埋伏在苞米地里,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秋天的山林里,空气中弥漫着枯叶和泥土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显得格外寂静。 没过多久,山林深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树枝断裂的声响,紧接着是野猪低沉的哼叫声。 张老二和孙老大的人马已经开始驱赶野猎物了。李山河握紧了手中的猎枪,他侧头看了一眼三爷,只见老人神色沉稳,目光如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来了。”三爷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果然,没过多久,一群野猪从林子里冲了出来,足足有十几头。它们显然是被驱赶得惊慌失措,毫无章法地四处乱窜。 野猪的智商在动物中算是较高的,尤其是在面对危险时,它们会本能地寻找逃生的路线。然而,这群野猪显然没有领头者,慌乱中一头接一头地掉进了大壕里。 大壕里的水早已干涸,只剩下深深的沟壑。野猪们掉进去后,挣扎着想要爬出来,但沟壁陡峭,泥土松软,它们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像一群无头的苍蝇在乱窜。 李山河和埋伏在周围的民兵们见状,纷纷从隐蔽处冲了出来,手持长矛、猎枪,开始对壕沟里的野猪进行猎杀。 “哈哈,这次围猎跟他妈白捡一样!”彪子兴奋地喊道,手中的长矛狠狠地刺向一头野猪。 “别大意,这么大个野猪群,肯定有野猪王,这群畜生一旦有了王,就了不得了。”三爷提醒道,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围猎即将顺利结束时,突然,林子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紧接着,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它的体型比普通野猪大了足足一倍,獠牙如同两把弯刀,闪烁着寒光。 它的身后,还跟着几头体型较小的野猪,但它们显然不再慌乱,而是紧紧跟在这头巨型野猪的身后,仿佛有了主心骨。 果然不出三爷所料,真他妈的有野猪王,野猪王显然比普通野猪聪明得多,它没有像其他野猪一样盲目地冲进大壕,而是站在壕沟边缘,朝着坑里哼哼了两下。 坑里的野猪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顿时朝着大壕外面冲来,后面的挤着前面的,眼瞅着这群畜生就要冲出来了。 大家手里的家伙实在威力不咋地,再加上野猪这玩意常年滚泥坑,蹭松树,身上都有一层厚厚的油脂,所以刚才那一波还真就没弄死几个。 “退!”三爷脸色一变,低声喝道。 众人赶紧朝着后面退去,只有李山河看着眼前的场景面色阴晴不定,他妈的,第一回围猎就给我整这么一出,是不是不给我李某人面子,李山河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从彪子背上拿出了那柄踹仓子时用的斧子,站在了众人面前。 “二河,快跑,你不要命了。”三爷着急的朝着李山河喊道。 “三爷,没事,今天我就给这帮畜生玩个狠的。” 野猪的冲锋速度极快,尤其是有了野猪王的指挥,它们的行动变得有条不紊。有几头野猪眼瞅半个身子都爬上来了, 李山河用锤子那面,照着那爬上来的猪头就是一锤子,邦邦邦几下,简直就是一锤一个二师兄,打得野猪脑浆迸溅,都喷到了李山河的脸上,让李山河看起来更加狰狞了。 打死的野猪软软的出溜下去,而后面的野猪前赴后继,李山河面无表情的挥着斧子,那场面只能用这么一句话形容,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这一幕给后面的村民都看的直咽口水,这小子太生性了。 看着同族死伤惨重,野猪王眼睛通红的带着后面的野猪冲了过来,那壕沟好似对野猪王没有阻碍,轻轻松松的就冲了出来。 野猪王像个主战坦克一样,直直的冲向李山河,李山河抡圆了胳膊,锤子径直砸在了野猪王的头上,只听咔嚓一声斧柄因为承受不住李山河巨大的力量断了,斧头都飞出去了。 那野猪王也被这一击打飞了,摔倒在了地上,壕沟里的野猪没有了野猪王的指挥,又如同无头的苍蝇开始乱窜。 眼瞅着遭受如此重击的野猪王还要爬起来,李山河气的在心中大骂,操,连他妈东北道上规矩倒地不打都不知道,就来我地头插旗,我看你是活拧歪了。 “三爷,你带着大家伙收拾壕沟里的那些,这逼玩意交给我。” 说着,丢下了手里断裂的斧柄,走到了野猪王面前,一脚就踹在了野猪王头上将野猪王又重重的踹在了地上,眼瞅着这畜生还要爬起来,李山河更火大了。 一边踹一边骂:“就特么你叫野猪王啊,混哪里的,踩过界了知不知道。” 野猪王还要挣扎起身,李山河吸取了 之前的教训,握住了野猪王两只前蹄,力拔山兮气盖世,看我无敌浩克抡。 邦!邦!邦!土地都在跟着震动,摔了几下,看着手中的野猪王进气多出气少了,李山河一把将野猪王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操,跟我李二河拼,你有这个实力吗。 李山河转身朝着众人走去,孙老大和张老二也回来了,看见了刚才李山河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场面。 看见李山河红着眼睛朝着众人走了过来,众人齐齐的朝着后面退了一步。要不是心中仅存的理智压着,他们都想掏枪了。 看着众人的表现,李山河直接满头黑线,“完事没,完事收拾收拾回村了。” 众人赶紧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开始收拾猎物。 三爷走到了李山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这野猪王,估摸着得有七八百斤,都得活十了年了,碰见你,真是遭老罪了,你小子,太生性了。” 第四十三章 东北孩子谁还没拜过大树当干妈了 李山河表示,这都是基操,勿6。 彪子和二楞子他们也赶紧凑了过来围着李山河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二叔,还得是你啊,真讷到啊,七八百斤的野猪王,欻欻就给整死了,真牛逼。” “低调,这不有手就行。”听着几人的吹捧,李山河也是装起来了。 “三叔,三叔,过来一下。”孙老大鬼头鬼脑的叫着三爷。 三爷皱了皱眉,“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搁那武武玄玄的干啥。”孙老大不语只是一味的招手。 三爷无奈,也只能走了过去,“啥事,快说,还得收拾东西呢。” 孙老大压低声音说道:“三叔,你家二河是不是冲到点啥了,这也太生性了,好家伙,你瞅那大野猪,七八百斤啊,薅起来就摔啊,这是人。” 三爷也有点不自信了,上次那野猪几百斤还可以说李山河是天生神力,这次这玩意,也太神了吧。 好似给自己打气,三爷强自说道:“那不能,二河小的时候老常太太不是给看过吗,说是元宝山老庙里的童子托生,还拜了村口大柳树当干妈。” 孙老大咂了咂嘴,“三叔你快别扯了,咱村里小孩谁没拜过干妈了,要从那排辈儿,二河还我大兄弟呢。要不你带着二河去老常太太那一趟,让她瞅瞅。” 三爷点了点头,叫过了李山河, “大孙子,跟爷爷走一趟。” “嘎哈去三爷?” “去趟老常太太家,找她看点事!” 李山河点了点头,便跟着三爷走了。 要说这老常太太,也挺厉害的一个老太太,今年都九十多了,身体倍棒,爱整点哈喇气儿,喝点辣哨子,无肉不欢,就爱整点大肥肉。 说起这老常太太的身份,那就更特殊!在东北地区,人们管她这种能通晓阴阳之事的人叫做“出马仙儿”。 据说呀,她年轻时身体可不太好,整日病恹恹的。 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奇事。她无意间救下了一条松花子,说来也怪,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个梦。梦中有位长仙儿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开坛出马,就能保佑她家宅平安,从此诸事顺遂。 于是第二天醒来后,老常太太便依着梦里的指示,真的开坛立堂,供奉起仙家来。之后没过多久,就连那清风和碑王也都被请进了家中一同受香火。 这事儿在村子里传得神乎其神的,大家都说老常太太有能耐。虽然有些人对此半信半疑,但每次遇到啥难事,还是忍不住去找老常太太给瞧瞧,指点一二。而老常太太呢,倒也乐善好施,只要有人上门求助,她都会尽力帮忙。久而久之,她在村里的威望也就越来越高! 李山河从思绪中回神,便已经来到了老常太太家,跟着三爷进了屋,看见老常太太正在给人瞧病,是个抱着孩子的嫂子。 堂口气氛肃穆,李山河大气都不敢喘,只见老太太,点了一根烟,一口吸到了根,长长的吐了一口烟雾,一双眸子在烟雾缭绕中隐隐发出精光,丢掉了烟头。 “没啥事,这孩子太爷过来稀罕孩子了,买上二十一张报货纸,晚上上路口,或者对着大河烧了,烧得时候画个圈,西南留门,圈里画上十字,拿出三张烧外面,叨咕叨咕就没事了,这老死头子,没事稀罕孩子干啥,回去吧。” “谢谢常奶!”小嫂子递给了老常太太五毛钱,老常太太收了钱,对着小嫂子摆了摆手,小嫂子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老常太太斜睨了三爷一眼,“你个老不死的来干啥,不是说了吗,你们哥仨杀性太重,清风碑王遭不住少来我这。” “老姐姐你这是啥话,我们哥几个都是保家卫国,我还嫌杀的少了呢!” “有话说有屁放,赶紧办完事赶紧走,身上的血腥味都呛鼻子。”老常太太嫌弃的说道。 “老姐姐,你帮忙看看我这大孙子,有没有点啥事。”李山河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眼三爷。 “我能有啥事?三爷你不会搞错了吧。” 之间老常太太倒上了满满一碗小烧,咕咚一口干了,又点上了一根烟,一口吸到了头,吐出烟雾,盯着李山河看,给李山河都要看毛楞了。 老常太太突然破口大骂:“你们老李家能不能换个人祸祸,老婆子我真扛不住了。 “这小子身上杀性比你们哥仨加起来还重,能有啥事,放到古代,那都是一人灭一国的手子,滚蛋,没事别来消遣老婆子。” 李山河和三爷面面相觑,李山河递过了一块钱,老常太太也没要,就将二人赶出了门。 这老常太太有点东西啊,这都能看出来。90年代可是风起云涌的年代,老大哥解体,霓虹房地产泡沫破裂,反正到时候国家也禁止打猎了,总要找点事情干,落井下石那可太棒了,尤其是对霓虹。 至于到时候会死多少人,李山河表示,那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了。 刚回过神来的李山河就发现三爷盯着自己看, “三爷,你愁啥?”“还能瞅啥,瞅瞅一人灭一国的大将军。” “三爷你快拉倒吧,我哪有那能耐。” “没有最好,平平安安的比啥都重要,我还等着你给我摔盆呢,走吧,大队长还得分猎物呢,人不齐他也分不了。” 二人来到村里的打谷场,就看到村里的汉子们在卸车,二十多头野猪堆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村里人都围在打谷场边上看热闹。 “二河来了!”XN,李二河刚才的表现大大提升了自己在村民们心中的分量,所以众人纷纷朝着李山河打招呼。 秦大队长朝着李山河招了招手,李山河连忙走了过去。 “二河,今天你是出了大力的,这里面最少一半都是你整死的,还有那个野猪王,你说说怎么分。” “秦爷,我当小辈的哪能吱声,我都听您的。” “哎,让你分你就分,要不是你,今天这场面说啥都得躺下几个,你就分,我看谁敢不服。”民兵队的汉子也都点头附和。 “二河你就分,谁不服我把他篮子子儿都掐了。” 李山河沉吟了一下,摸了摸下巴,“那这样,野猪王归我,剩下的卖到供销社,钱平分!” “二河真敞亮啊,这孩子打小我就看着行!” 李山河紧接着又说道:“然后这野猪王,也收拾了,村里人按人头分,给大家都开开荤。” “二河牛逼,这小子太银翼了。”村里人纷纷开始夸赞李山河。 李山河心里也是有考量的,自己过几天盖房子不说,还得不知道搁村里得生活多少年,人这玩意,肯定不能现用现交,你看这,现在要是有个人说李山河不好,当场村民就得大嘴巴子抽他。 秦大队长清了清嗓子:“还有没有不服的?”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行没有的话就按着二河的意思分,王屠户,把那个野猪王分了!” “来了!”人群中走出一个胖子,先是应了下来,然后又朝着李山河笑了笑。 接着喊道:“你们这帮老娘儿们别闲着了,赶紧架火烧水,土撸猪毛,光靠我自己得啥时候能吃上肉。” 人群中顿时出来了几个大婶,该拿锅的拿锅,该抱柴火的抱柴火,忙的不亦乐乎。 “秦爷,剩下的这些猪你就带上村里的会计和村里人去供销社卖了吧,咱晚上拿猪肉的时候一起分钱。我就不去了,回家歇一会去。” 秦大队长点了点头,“行,回去好好歇着吧,等完事了就喇叭喊了,孙老大,赶紧,装车,咱进镇里卖了。” 第四十四章 草,坏了,黄泥掉裤裆了 李山河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告别离开了,回到了家,发现李卫东和王淑芬都不搁家,不知道干啥去了,心思现在天色还早,便拿着工具接着干宅基地。 就在李山河闷头干活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田玉兰来了,李山河刚想调笑两句,田玉兰就小跑了过来,围着李山河看看有没有哪受伤,李山河任由田玉兰摆弄着。 看了半天,确认李山河完好无损,一下子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山河轻轻拍着田玉兰的后背,抚摸着田玉兰的小脑袋。 “唉呀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爷们天下无敌知道不的。” 田玉兰眼睛红红的看着李山河,开始比划, “村里的人说你老厉害了,都能单挑野猪王,我不在乎你厉不厉害,我害怕你受伤,反正我这辈子认准你了,你要是出了啥事,我也活不成了。” “媳妇儿你放心,我还没和你生孩子呢,我哪舍得出事。”看着田玉兰眼底还是透着担忧,李山河赶紧转移话题。 “媳妇儿,看,这就是咱家了以后,这是东屋,以后咱俩住,这是西屋,以后给孩子住,要不耽误晚上咱俩办大事,这是外屋地,前面还有仓房,马厩,到时候咱俩也买个马,还有狗窝,到时候给大黄他们住。” 田玉兰听着李山河描绘未来的家,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用袖口擦了擦李山河额头的汗,拿起了镰刀开始割草。 “媳妇你歇着,我干就行。” 田玉兰坚定的摇了摇头,李山河只能放任田玉兰继续干,干了一会,李山河实在心疼的紧,说啥都拉着田玉兰进屋歇着。 进了屋,田玉兰也不闲着,帮着李山河收拾屋子,看见李山河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端着脸盆就要去帮李山河洗衣服。媳妇太勤快了怎么办,心疼的紧。 看着田玉兰端着盆的样子,李山河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些什么,卧槽我忘了啥来着,第一天见面在哪来着,在河边,我媳妇搁那洗衣服,那我去干啥来着,我妈是不说我去下地笼了,卧槽,地笼。 李山河一拍脑门,从田玉兰的手中抢下了洗衣盆,在田玉兰疑惑的眼神中拉着她就跑,顺手还拎了搁水筲。 拉着田玉兰来到河边,看着自己绑的绳子还在,松了一口气, “媳妇,你还记得我那天来河边干啥来的不?” “你不是来下地笼的吗,我和婶子们都看见了。” “嗯呢,完事送你回家之后我就忘了,一直放到了现在,我都忘了。”看着像孩子般的李山河,田玉兰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李山河的头,李山河嘿嘿一笑,三下两下脱了鞋袜,下水就将地笼起了出来。 李山河小心翼翼地将地笼里的收获一点一点地转移到最后的格子里。 由于地笼放置的时间较长,里面的收获颇为丰富。手指粗的白条鱼在水中闪着银光,麦穗鱼和麻口鱼挤在一起,偶尔还能看到几条鲤拐子在水里扑腾。 最让人惊喜的是,地笼里还爬着不少蝲蛄,它们的钳子在空中挥舞,显得格外生猛。 李山河一边解着绳子,一边将鱼虾和蝲蛄倒进水筲里。 水筲里的水渐渐变得浑浊,鱼虾在里面翻腾,蝲蛄则爬来爬去,显得十分热闹。 正当李山河准备将最后一格地笼里的收获倒进水筲时,突然,一条野鸡脖子从地笼里窜了出来,蛇身细长,头部高高昂起,吐着信子,显得十分凶猛。李山河眼疾手快的薅住了蛇尾巴,用力一甩,将瘫痪的蛇丢在了一边。 田玉兰原本站在一旁,帮着李山河忙活,突然看到蛇窜出来,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后倾去,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 她重心不稳,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掌下意识地撑住地面,却被粗糙的石子磨得生疼。她的脚踝瞬间肿了起来,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袭来,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捂住脚踝,另一只手撑在身后,试图稳住自己。 小脸煞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但她却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李山河看着田玉兰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阵内疚。赶紧走上前蹲了下来,褪去了田玉兰的鞋袜,露出了白嫩的小脚,但是脚踝处的红肿还是破坏了这只小脚的美感。 “媳妇,忍着点嗷,我看看你骨头坏没坏。”李山河属于是家学渊源了,爷爷李宝财不知道搁哪学的正骨,厉害的一批,这手艺也传给了李卫东,李卫东又传给了李山河。 田玉兰点了点头,随着李山河手部的动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是脚上的疼痛让她无法控制。 李山河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扭到了,给田玉兰按摩了一会。 “媳妇,好点没?”田玉兰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好多了,可是脚被李山河按摩,还是有点害羞。 “害羞啥,我是你爷们,我摸摸咋的了。”说着还挠了挠田玉兰的脚心,这个动作更让田玉兰害羞了。 “你别,多脏啊,都没洗。” 李山河嘿嘿一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味道。 田玉兰的玉足并没有像其他农村人一样都是厚厚的茧子反而是白白嫩嫩的。 李山河不禁想起了前世网友的调侃,什么都玉只会害了你,李山河表示,自己媳妇玉一下怎么了,更何况还那么好看,铁子们,话密了嗷。 “肯定没法走路了吧,没有事,你男人背你,今天我也来个猪八戒背媳妇。” “你才不是猪八戒呢。”田玉兰比划着。 “不管我是啥,你都是我媳妇儿。”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替田玉兰穿上了鞋袜,将自己的千层底别再了腰上,再把地笼用草盖起来。 然受在田玉兰的身前蹲了下去,“来吧夫人,上轿。” 田玉兰慢慢的趴伏在了李山河宽厚的背上,李山河一手托住了田玉兰的浑圆,轻轻颠了两下,感受着李山河灼热的打手,田玉兰又是一顿粉拳打在了李山河的背上。 “媳妇儿抓稳了,起轿喽!”田玉兰 赶紧用自己的玉臂环住了李山河的脖子,李山河就这样,一手托着浑圆,一手拎着水筲朝着老田家走去,怕田玉兰害羞,李山河特意加快了脚步。 “媳妇儿,你不会怪我吧.”李山河能感受到田玉兰晃着小脑袋,然后将脸颊贴在了李山河的背部,李山河表示,就这个姿势,我能保持一天,一整天! 路过吴金莲家的时候,李山河特意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哦,这次男主只有俩,不知道是哪两个色篮子,李山河加快脚步离开了。 没一会,就到了老田家,房门并没关,站在院门口就能看见田老汉叼着烟,在外屋地编着土篮子。 看见李山河背着田玉兰站在院门口,田玉兰的脑袋还埋在李山河的背后,田老汉一下子眼睛都红了,左右寻摸一圈,拎起了削柳条的短刀,直直的走向了李山河, “咣”的一声,李山河的水筲掉在了地上,他不会以为我把他闺女霍霍了吧。 草,坏了,黄泥掉裤裆了。 第四十五章 摸摸毛,吓不着;提提耳,吓一会儿 李山河赶紧双手拖住田玉兰的腿,开始和田老汉在院子里玩起了追逐战。 “爹,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小王八蛋,你别跑,老子劁了你,你特么还真会玩,你还去河边,不怕蚊子咬你腚。” “你下贱,你哪怕去你家呢,你家有人你,你哪怕跟我说一声老子给你腾地方啊。” “刚开始就特么去河边,真是不要点碧莲了,你小子别跑,让我攮一刀。” 田老汉说话好像机关枪一样,嘟嘟嘟的李山河根本插不进去话。 李山河看实在是说不通,只能呼唤岳母大人, “救命啊妈,我爹要阉了我。” 本来田母正在东屋睡觉,结果被院子里的吵闹声吵醒了,本来起床气就重,一出门就看见田老汉在追着李山河砍,李山河则是背着田玉兰上窜下跳的躲,更是气的怒发冲冠。 “田德喜,老娘是不给你脸了,还有你个小王八蛋也给老娘滚过来。” 两个人溜溜的站在了赵凤芝面前。 田母伸出手一指田老汉,“你先说!” “这小子祸祸咱闺女,还不搁正地方,还搁河边。”起手就是告状啊,李山河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老登。 杀人般的眼神转移到了李山河的身上,“早晚是你的你着什么急,你就这么糟蹋我闺女。” 李山河都要跪下了,“妈真不是,不是在河边...” 话还没说完,就被田老汉打断了,“小树林也不行啊!” 李山河脑瓜子嗡嗡的,这特么都啥人啊,我原来名声这么次吗? 李山河赶紧加快了语速,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生怕说慢了田老汉白刀子进绿刀子出,他真想扎我苦胆啊。 生怕二人不信,李山河将田玉兰轻轻的放在了西屋的炕上,褪去了鞋袜,给二人展示红肿的脚踝,这才说明白。 田母白了田父一眼,“挺大个人了,白活那么大岁数,一点深沉都没有。”田父被说的低下了头,李山河赶紧屁颠屁颠的把水筲拎了进来, “妈,我就知道你爱吃小河鱼,特意给你整的,你看,新鲜着呢。”李山河为了溜须丈母娘,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众所周知,东北老爷们家庭地位约等于大黄,对了大黄是看门的那位。 溜须好了丈母娘,区区老丈人,拿捏! 田母闻言脸上笑开了花,“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多有孝心,再看看你,挺大个人了连个孩子都不如,你等二河走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赶紧拿个盆倒点水,跟我把于挤了,挺大个人了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转眼就对着李山河笑靥如花的说道:“二河,你就搁这待着,陪玉兰说说话。” “好嘞妈,咱家有酒没有,你给我倒点,我给玉兰搓搓。” “啧啧啧,你看看,这孩子多会心疼人,有,你搁这等着,妈给你拿去。” 转头又拉拉着脸朝着田老汉说道:“你,也跟我出来去收拾鱼。”赵凤芝这变脸速度,看的李山河是瞠目结舌,弱弱的看了看田玉兰,我媳妇儿结婚之后不会变成这样吧,不会吧不会吧。 没过多久,赵凤芝便小心翼翼地端来一小碗白酒,那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李山河凑近一闻,不禁惊叹道:“嘿!这味道,绝对是纯正的酒头啊,光是闻一下都觉得够劲儿,都呛鼻子呢!”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轻轻地擦燃后,迅速扔到了那小碗里。 刹那间,小碗中燃起了幽蓝的火焰,如同一朵盛开的蓝色妖姬般摇曳生姿。 与此同时,田玉兰略带羞涩地伸出了她那只小巧玲珑的脚,递给了李山河。李山河温柔地接过,然后轻轻地捧起,接着,他细心地将田玉兰的裤腿一点点挽了上去,露出了那白皙而纤细的脚踝。 “媳妇,可能会有点疼哦,但你一定要忍住,等我把淤血揉开了就好了。” 李山河轻声安慰着田玉兰,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爱意。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伸手快速蘸取了一些火酒,随后便开始在田玉兰的脚踝处用力揉搓起来。 随着李山河温暖的大手在田玉兰的玉足上游移摩挲,起初田玉兰还能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渐渐地,那种疼痛感似乎被一股暖流所取代。 看着李山河认真的样子,田玉兰不禁也在心中想着,我男人咋啥都会呢,真厉害。 揉了一会,感觉揉开了,李山河盖上了小碗,熄灭了火酒,脱鞋上炕从炕柜里拿出了两个枕头,一个小被,将田玉兰抱到了炕里,用小被盖上了田玉兰的肚子。自己也拿过枕头躺在了田玉兰的身边。 “媳妇,吓到了吧,我给你叫叫然后眯一会嗷,睡醒就好了。” 说着摸了摸田玉兰的头发,“摸摸毛,吓不着,” 又摸了摸田玉兰的耳朵,“提提耳,吓一会儿,跟我来家。” 半天不见回复,只见田玉兰用着她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李山河,眼底带着笑意。 “答应啊,瞅啥呢,一会完事了我让你随便看,让你看一辈子,重来嗷。” 李山河又重复了一次上面的操作,这次,田玉兰从鼻子里发出了个嗯的音,李山河才心满意足,如此往复七次才算叫完。 李山河温柔地伸出粗壮的手臂,缓缓地穿过田玉兰那纤细修长的脖颈,然后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醒了怀中这个如同花朵般娇嫩的女子。 接着,李山河用另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打着田玉兰的小腹,那节奏犹如一首轻柔的摇篮曲,似乎真的想要哄田玉兰进入甜美的梦乡。 然而,还没等到田玉兰安然入睡,一股淡淡的、属于少女特有的清幽体香便从怀中人儿身上散发出来,悠悠地钻入了李山河的鼻中。 这股迷人的香气宛如一阵春风,吹拂过李山河的心湖,撩动起丝丝涟漪。不知不觉间,李山河竟然先于田玉兰沉沉睡去,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此刻的田玉兰,一双美眸犹如秋水一般盈盈动人,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李山河。 只见那张刚毅的脸颊线条分明,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感。 田玉兰情不自禁地微微抬起头,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在李山河的脸上啄了一口。 随即,她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迅速缩回了李山河温暖的怀抱里。 可没过多久,心中那份难以抑制的情感再次驱使着她探出头来,又如刚才那般羞涩而俏皮地亲吻一下李山河的脸颊,然后又如受惊的小鹿般躲回那个安全的港湾。 就这样,周而复始,田玉兰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个甜蜜的小动作。 终于,或许是玩累了,又或许是被李山河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所感染,田玉兰最后一次乖乖地缩进了李山河的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她紧紧依偎着李山河宽阔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旋律。 渐渐地,田玉兰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伴随着李山河的轻鼾和有力的心跳,一同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第四十六章 小前儿比谁尿尿尿的远你还比不过我呢 “喂?喂?砰砰,那啥,我讲两句,今天早晨,老李家二小子...” 李山河被大队的广播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后面都不用听李山河都知道大队长要讲啥,刚想伸个懒腰,感觉不太对劲,这才想起来还在老丈人家呢。 微微地低下了头,目光温柔如水地凝视着蜷缩在他宽阔怀抱中的人儿,那娇柔的身躯仿佛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般乖巧。 李山河情不自禁地嘟起嘴巴,轻轻地吧唧了一下,落在了田玉兰那如羊脂白玉般光滑细腻的脸蛋儿上。 然而,这一吻似乎点燃了他心中某种难以抑制的欲望之火,于是乎,他接二连三地亲吻着那张令他心动不已的脸庞,一下、两下……每一次轻触都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而他,则沉醉其中,乐此不疲。 终于,也许是感受到了李山河热烈的爱意,田玉兰缓缓地抬起了她那精致的小脸,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眨呀眨地望着眼前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眼中闪烁着一丝羞涩与嗔怪。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李山河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哟,媳妇儿,都睡醒了,还搁这装睡呢!嘿嘿,不行,我得再来亲一口才行。” 话音未落,他便毫不客气地俯下身去,将嘴唇准确无误地印在了田玉兰那娇艳欲滴的香唇之上。 十七八岁的身体,怎么经得住这样的亲密交流,只见李山河那双宽厚而有力的大手,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轻车熟路地探入了田玉兰的衣裳之中。 刹那间,他的手掌如同找到了归宿一般,径直覆盖在了那片饱满之上。 田玉兰娇躯微微一颤,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她的脸颊泛起一抹绯红,犹如熟透的苹果般诱人。然而,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抗拒,只是轻轻地抬起手来,温柔地拍打着李山河那只正在作怪的大手。 随着田玉兰的拍打,李山河恢复了理智,心中的欲望之火渐渐熄灭。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他悄悄地凑近田玉兰那粉嫩白皙的耳畔,如同微风轻拂一般,轻轻地呼出一口带着丝丝温热的气息。 这股热气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敏感的肌肤,惹得田玉兰不禁微微一颤。 "早晚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 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继续说道:"等我盖好房子的,咱也跟彪子学学持证上岗!" 话音未落,他竟然还轻轻地咬了一下田玉兰那犹如珍珠般圆润光滑、晶莹剔透的耳垂。 田玉兰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她娇嗔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变得妩媚动人,如一汪春水般荡漾着迷人的波光。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送上一个充满挑逗意味的眼神,仿佛在回应道:"来呀,谁怕谁呢?" 这个眼神看的李山河一阵火大, “我可不跟你闹了,一会真烧起来,吃亏的可是你,咱爹咱妈还搁外面呢。” “来,媳妇儿,快让我瞧瞧你的脚腕咋样了!”李山河一脸关切地说道,同时伸出双手。只见田玉兰微微颔首,十分顺从地将自己的小脚慢慢地伸到了李山河面前。 李山河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只宛如白玉般的小脚,轻轻地抚摸着,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他聚精会神地查看起伤势来,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后,他惊喜地发现原本肿胀不堪的脚腕此刻已经消去了大半肿势。 “太好了,媳妇儿!照这个恢复速度来看,再休息个两三天应该就能够下地了!”李山河抬起头,满脸笑容地对田玉兰说道。 听到李山河这番话,田玉兰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她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这个关心自己的男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田玉兰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一层红晕,犹如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紧接着,她像是有些害羞似的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李山河的怀抱,挣扎着想要下地。 李山河一看这情景,直接就急了, “媳妇儿,你干啥去,我抱你去,你这脚不能吃劲,再扭了可就坏菜了。” 田玉兰不语,只是一味的拦着李山河不让李山河跟着,纠缠了好一会,最终只能羞愤的跟李山河解释她想上厕所。 李山河一拍脑袋,忙乎大意了,赶紧趿拉上鞋,出门就找丈母娘,找了一圈,没想到老两口都不在,赶紧回屋抱起了田玉兰。 田玉兰连忙惊慌的用小粉拳对着李山河的胸口一顿乱捶,挣扎着就要下地。 这年头,农村的厕所都是旱厕,挖个大坑,围上一圈木板子,加个棚顶,在大坑上搭两块木板子就算厕所了,田玉兰这个伤势,李山河可不敢让她自己去,万一再崴了,滚筋了那不完犊子操了。 “别动,听话,我把你,要不再崴了那不完犊草了,咱俩都订婚了,你就是我的人,跟我有啥不好意思的,以后都得一个被窝里轱辘,听话。” 听着李山河严肃的语气,田玉兰不再挣扎了,反而是认命般的将小脑袋埋在了李山河的怀里。 “跟我有啥不好意思的,小前儿比谁尿尿尿的远你还比不过我呢!” “撕!”田玉兰一口咬在了李山河的胸口上, “咬吧,咬坏了反正也是你心疼。”李山河得了吧嗖的说道。田玉兰立即收了力气,用小手揉着刚才咬的位置。 抱着田玉兰来到了厕所, “哗啦啦。” “嘘~嘘~”田玉兰身体一震,李山河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昂,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仔细帮田玉兰擦干净,提上了裤子,将田玉兰抱回了屋里,放在了炕上,田玉兰立马化身鸵鸟,将小脑袋塞进了被子里,任凭李山河怎么呼唤,都不出来。 就在这时,赵桂芝也回来了,回来的真是时候啊! “二河,睡醒了啊,赶紧去领钱啊,他们都去了,你爹也搁那呢,你打的那野猪王是真大啊,村里人都去瞅去了。” “好嘞,妈我这就去,你照顾好玉兰嗷。” “放心吧,我都把她拉扯到这么大,还能没你会照顾人,快去吧!”李山河转身出了门。 走出大门,直奔着打谷场去了。 第四十七章 见过血的畜生不能留了 双手插兜,嘴里叼烟烟,李山河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打谷场。 众人远远的看见了李山河的身影,赶紧朝着李山河打招呼, “二河来啦!”XN "来了婶子;” “没啥事了大爷;” “闲着呢爷们;” “吃了吗?大娘;” “哎哎哎,下次一定。”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允许李山河不叫人,等他走到人群前面的时候,脸都笑僵了。 刚刚费力地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李山河一眼便望见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个武武玄玄、口沫四溅的田老汉。只见他那副模样,仿佛周围所有人都成了他忠实的听众一般。 李山河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迈步向着田老汉所在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眼尖瞧见了李山河,赶忙扯起嗓子高声喊道:“欸,你家姑爷儿来啦!” 原本还滔滔不绝的田德喜听到这话后,身子猛地一颤。 待他转过身来面对李山河时,那张方才还眉飞色舞的面庞瞬间变得如扑克牌般毫无表情,但很快又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哟,二河啊,你来啦。这事儿嘛,干得还算不错,继续保持!” 说话间,田老汉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似是在给予某种鼓励。 此时此刻,周围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人们,众目睽睽之下,李山河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情愿,却也不好当场驳了田老汉的面子。 罢了罢了,暂且就让这老家伙好好装上一回吧! 想到此处,李山河迅速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和一盒火柴,满脸堆笑地递到田老汉面前,并殷勤地替他将烟点上。紧接着,李山河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然后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 田老汉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似乎在夸赞李山河这小子还挺懂事儿的呢。 李山河紧接着又给这一圈叔伯大爷散了一圈烟,顿时这个小圈子就开始烟雾缭绕, “爹,我先过去拿钱去了嗷!” 田老汉挥了挥手,“去吧,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搁这就行。” 用余光看着李山河走远了,田老汉又开始唾沫横飞起来,“我跟你们说,十里八乡谁有我田德喜眼光好,看看我相姑爷儿这眼光,你瞅瞅你瞅瞅,看见那野猪王没,我跟你说...” 李山河心急火燎地找到了秦大队长。只见秦大队长一脸严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然后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并推到了李山河面前。 “秦爷你办事我还不放心吗,你算就行。” 秦大队长严肃的摇了摇头,“不行,你是扛头的,这事儿得你点头才算了。” 李山河无奈也只能赶忙伸手接过账本,快速翻开浏览起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记录,心中暗自计算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竟然有整整六千多斤肉啊!”李山河忍不住感叹道。接着,他又继续往下看,看到供销社收购这些肉的价格是每斤一块三毛时,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这个价格还算合理。 随后,李山河开始仔细核对分配名单以及每个人所能分到的金额。经过一番认真计算后,他发现总共参与分配的有二十多个人,而每个人最终能分得的钱数是三百三十八块五角整。后面还有每个人领完钱按的手印。 要不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能当大队长确实有点水平,滴水不漏。 微笑着对秦大队长说道:“秦爷没毛病。” 秦大队长点了点头,招呼旁边的村会计拿出了一沓钱,“点一点,没问题签字按手印。” “呸,呸”大拇指上沾上了口水,李山河飞快的点了一遍, “对数!”说完李山河拿起了笔签上了字,又用大拇指沾了印泥,按上了手印。 李山河是最后一个领钱的,别人来领钱,都是生怕自己晚了,就这小子不着急不着慌的。 看着李山河收起了钱,秦大队长终于松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二河啊,明年你也得这么干,做事留痕,没啥说道。” 李山河听出了大队长话里的意思,“秦爷,可别,明年还是你来,钱还是过村子好点。” “早晚都有这么一天,我都多大岁数了。” 李山河还未等秦大队长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秦爷,你才多大岁数,看看我常奶,且活着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忙忙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老秦,老秦,出事儿了!”来人正是靠山屯的大队长苗大嘴。 “老苗,出啥事了,跑的呼哧带喘的,慢慢说。” “哎呀慢慢说就来不及了,都怪镇里伐木场这帮杂操的,他妈的往哪干不行,非往咱这边干,逼得黑瞎子都下山了,给俺们村那个老光棍子给舔了,那家伙血刺呼连的,老吓人了。” “下山了就整死啊,还能加炖肉。”秦大队长凑过来说道。这年头,黑瞎子下山舔人屡见不鲜,零几年的时候都常有这事,更别说现在了。 “快特么别提了,一提我更来气了,黑瞎子那玩意,舔完人就跑山里了,后来俺就心思叫朱大脑袋进山去整死它呗。” 秦大队长点了点头,“没毛病嗷老苗,朱大脑袋那都是啥手子,整个黑瞎子还不是手拿把掐。” “我呸,逼养的不知道装什么大个,我去找他正搁家喝酒呢,喝的五迷三道的,我心思就拉倒吧,眼瞅着黑天了明天再说,他奶奶的朱大脑袋非要装大个,带上俩小年轻就进山了,要不是那俩小年轻跑的快,还带上了他,明年今天都烧周年了。” “这回好了,腿被坐折了,都得耽误割地。”说到这苗大嘴开始唉声叹气。 “咱俩村离得不远,我心思过来告诉你一声,你通知下村里老少爷们,今天晚上千万关好门啊,别被抹了,趁着没天黑,俺得回去了,俺还没包上大孙子呢,可不能出事儿。” 就在这时,搁旁边听了个全的李山河开口了, “苗爷,这畜生见了人血,就不留了,要不早晚是个茬子;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明天带人宰了他。” 山里的畜生,只要见了人血,一定要赶尽杀绝,倒不是像老一辈人说的畜生一吃了人就通人性这么邪乎; 而是由于当畜生尝到了人肉的滋味后,它们会惊讶地发现原来所谓的“两脚兽”竟然如此容易捕杀。于是,在饥饿难耐之时,它们便会再度把目光投向人类,将其视为唾手可得的食物来源。 所以吃了人的畜生一定要赶尽杀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你是李宝财家大孙子吧,都这么大了,你行吗,要不还是叫上你三爷吧。” 李山河笑而不语,秦大队长指了指打谷场中央正被分解的野猪王,“见过那么大的野猪王吗?” 苗大嘴摇了摇头,“这小子活生生摔死的,你没听错,不是用枪打死的,是摔死的!” 苗大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打小看你小子就有出息,你小前儿我还抱过你呢,那就说定了啊,明天俺在村里等你,到时候俺安排你吃饭。” 李山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都交给我吧!” 苗大嘴这才如释重负,开心地走了。 第四十八章 黑瞎子不听话,你也来凑热闹,那就打! 秦大队长看着分完肉渐渐散去的村民,赶紧站起来喊道:“都先别走,我通知个事儿。” “刚才靠山屯的苗队长过来告诉我,有黑瞎子下山给他们村的人舔了,今天晚上家家户户一定都得锁好门,那些走了的,邻居之间一定互相通知到,吃了人的畜生可不是小事,都注点意,听到没有!” “听到了!”XN 秦大队长听着众人稀稀拉拉的回答,还是放不下心,决定一会再挨家挨户的通知一遍。 听到有熊瞎子,彪子几人也凑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熊瞎子可是好玩意啊,就算卖肉一人都能分个几百块,种地一年到头才有个十块二十块的,还是这玩意来钱快。 看着眼含期待的众人,李山河清了清嗓子,“今天晚上都给我养足了精神,明天咱们就去干他!” “好嘞二叔,明天俺们还是去你家找你。”李山河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回去吧。 “秦爷,我也先回家了啊!”“去吧,你也锁好门,加点小心。” 李山河点了点头,走到分肉的人群中,拿了自己的那一份,也回了家。 拎着肉回到了家,在李山峰和李山霞崇拜的眼神中将猪肉递给了老妈, “妈,晚上用猪肉炖点白菜粉条呗,再给我炸点辣椒油,我有点馋了。” “行,正好还不知道晚上做啥菜呢,去歇着吧,吃饭叫你!” “二的,二的。”原来是正在换牙的小妹,前几天门牙刚掉,现在说话都不利索。 “咋的了小霞?”李山霞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李山河的大腿, “二的,你下回给我整点噶了哈呗,二妮儿她们朝我显摆,我也想要,我想要狍子的。”李山河抱起了李山霞。 “行,下回再打着狍子都给你留着。” “二的真好,咱俩天下第一好。”一边说着一边用脸亲昵的蹭着李山河的脸。 “二哥,我就不要那玩意,又不能吃。”李山河真的是对这个弟弟无语了,真他妈就长个吃心眼子,真不知道上辈子怎么读到博士的,我记得她读的也不是食品安全啥的啊。 他那点小心思,李山河用膀胱想都能想的出来,准是又想吃啥了,李山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说吧,你又想吃啥了。” “二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二哥,公若不弃,峰愿拜为...” “小人书看多了吧,滚边旯去,你把这话当着咱爹说,你看咱爹能不能把你吊起来抽。” 李山峰嘴角一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二哥,我就是想让你跟我照蛤蟆去,我想吃蛤蟆了。” “还没到时候呢,你得等天冷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李山峰闻言,撒欢似的跑了,李山霞看着李山峰跑了,也在李山河的怀里呆不住了,开始扭动, 李山河放下了李山霞,小姑娘也跟上了劲的玩具车一样欻的一下子窜了出去。 晚上饭桌上李山河交给了李卫东一千五百块钱,交代他先用着,买盖房子材料,请人挖地基啥的,不够过几天再给, 也和李卫东说了明天进山的事情,李卫东叮嘱李山河一定要万事小心,稳稳当当的,吃过饭,李山河就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众人在李山河家集合,出发去了靠山屯,找田大嘴要昨天进过山的猎犬,这猎犬,昨天闻过这只黑瞎子的味儿,所以带上它能省不少事儿呢。 李山河带着彪子、二楞子和三驴子,沿着黑瞎子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 彪子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把开山刀,一边开路一边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二楞子则端着着猎枪,脚步沉稳,时不时蹲下来查看地上的脚印和折断的树枝。 三驴子则负责牵着猎犬,那狗鼻子灵得很,时不时低头嗅嗅地面,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显然是嗅到了黑瞎子的气味。 “这畜生还真他妈的能躲,这都干哪来了。”彪子低声嘟囔了一句,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别急,它跑不远。”李山河沉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一片灌木丛。他经验丰富,知道黑瞎子受了惊,肯定会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果然,猎犬突然停下脚步,耳朵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三驴子立刻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狗的脑袋,示意它安静。李山河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低声说道:“就在前面,大家小心点。” 几人屏住呼吸,慢慢向前推进。灌木丛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喘息声,显然是黑瞎子躲在那里。 李山河打了个手势,彪子和二楞子立刻分头包抄,三驴子则牵着猎犬绕到侧面,准备堵住黑瞎子的退路。 “动手!”李山河一声低喝,彪子猛地冲了出去,开山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黑瞎子被惊动,发出一声怒吼,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直奔彪子扑去。彪子反应极快,侧身一闪,躲过了黑瞎子的扑击,反手一刀砍在它的后腿上。 黑瞎子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转身想要逃跑。 就在这时,二楞子扣动了扳机,猎枪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黑瞎子的肩膀。黑瞎子踉跄了一下,还没等它站稳,三驴子已经放开了猎犬。 猎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口咬住了黑瞎子的后腿,死死拖住它。 李山河见状,迅速冲上前,拔出手插子狠狠刺入了黑瞎子的心脏。黑瞎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还得是二叔你啊,干这玩意还不是手拿把掐!”彪子兴奋地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脸上满是喜悦。 几人正忙着清理猎物,突然,猎犬的耳朵再次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李山河立刻警觉起来,抬头环顾四周,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不对劲,草,还有玩意。”他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四周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狼群!他们被包围了。 “妈的,怎么这么多狼,二叔,要不俺们给你拦着,你先走,跑回去叫人,俺们等你!”彪子握紧了手中的开山,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你快拉鸡巴倒吧,等我回来,你们几个不得东一块西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少鸡巴跟我扯犊子。” 李山河便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枪,从背上取下了斧子,自从上次干野猪,李山河发现这玩意真他娘的好使啊,所以这次进山特意带上了斧子。 “黑瞎子不听话,这帮逼养的狼崽子也过来凑热闹,那就打!” “铜头麻秆腿吗,铁尾豆腐腰,朝着腰打,护住自己个,我去宰了头狼,他妈的,扒了他的皮做褥子。”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嗜血的表情。 话音刚落,就宛如离弦利箭般朝着狼群中体形最大的那头冲去。 第四十九章 臭味相投四兄弟 头狼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警觉,仿佛嗅到了即将降临的危险气息。 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凄厉而凶狠的嚎叫,这嚎叫声划破了寂静的森林,令人毛骨悚然。紧接着,它如同一道闪电般率先朝着李山河猛扑过来。 李山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却没有丝毫惊慌失措。 他身形敏捷地一闪,犹如鬼魅一般轻松躲开了头狼凌厉的攻势。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把斧子顺势狠狠地劈下,带着千钧之力,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头狼的腰部。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头狼痛苦地哀嚎起来,然而它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更加疯狂地张牙舞爪,试图用尖锐的獠牙撕咬李山河。 但李山河身轻如燕,巧妙地左右挪移,始终不给头狼近身的机会。就在头狼再次扑上来的瞬间,李山河看准时机,又是一斧精准地砍在了它的脖颈处。 这一击力道十足,那头凶猛无比的头狼终于承受不住,呜咽着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失去了头狼的指挥,原本气势汹汹的狼群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它们虽然依旧围着众人不肯离去,但明显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紧密有序的配合。 彪子和其他同伴们见状,纷纷挥舞起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与这些恶狼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 就在这时,一只狡猾的狼趁乱悄悄地绕到了三驴子身后,猛地一跃而起,直扑向毫无防备的三驴子。 三驴子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着就要被狼锋利的牙齿咬住。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二愣子反应极快,只见他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呼啸而出,准确无误地打在了那只偷袭的狼身上。受伤的狼惨叫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 李山河在成功解决掉头狼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加入到激烈的战斗之中。 他手中的斧子犹如一把夺命神器,上下翻飞之间,带起阵阵劲风。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鲜血四溅,不断有狼惨嚎着倒地不起。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奋勇抵抗之下,狼群逐渐抵挡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击,开始节节败退。 它们一边不甘心地咆哮着,一边缓缓向后退去。 李山河经过一阵厮杀,眼睛都杀红了,看见狼群渐渐退去,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妈的,惹了老子还想跑,都特么给我撂这吧。”说完抄起了斧子,上去就是邦邦邦,把要跑的几只狼都给开了瓢。 赶尽杀绝的做法是对的,狼这玩意,出了名的记仇,鼻子还好事,这要是哪天趁着李山河进山打猎,抽冷子给他来一下子,谁也说不好能出啥事,还是赶尽杀绝了放心。 解决完狼群,众人都松了口气。 等李山河追杀完狼群回来,就看到几人坐在地上,互相依靠着,几人身上都是血刺呼连的,彪子眼睛都闭上了,李山河一下子就急了,冲上去抱住彪子肩膀就是一阵摇晃。 “彪子,彪子,你没事吧。卧槽你别吓我。” 彪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你干啥二叔,俺心思挺累挺的,眯一会呢。” 李山河满头黑线,薅起彪子就是一顿踹,边踹边骂, “你特码的,你特码的,这特么是你睡觉的地方吗,我特么还心思你嘎了呢,虎逼玩意儿,赶紧特么给我收拾猎物去,真他妈的一天不收拾就得给我整出来点幺蛾子。” 彪子几人麻溜地就朝着猎物奔去,而李山河则像一尊威严的战神,端起了枪,如同一棵扎根在荒野中的青松,稳稳地开始警戒。毕 竟那浓郁的血腥味,像一张无形且诱人的大网,极容易引来别的“不速之客”。 三人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一会儿才将猎物收拾妥当。 这次收获简直一波肥啊!光是狼就撂倒了十一匹,还有那只熊瞎子,像一座小山般卧在地上。可惜的是,刚才没来及取胆,等熊死了好一会才把胆取出来,只是一颗普通的草胆。 几人抬得抬,拖得拖,费了好大劲才将这些玩意整出林子,累的一裤兜子汗。 几人坐在猎物上凑了根烟,歇了一会,就留着二楞子和三驴子搁这看着猎物,李山河去还狗,彪子去取车。 又跑了一个来小时,众人才把猎物装上了车,晃晃悠悠的进了镇子,直奔罗胖子山货店。 众人好不容易到了罗胖子山货店,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罗哥,赶紧来瞅一眼!”。 罗胖子原本正坐靠在柜台上打着算盘,滋溜着茶水。听到外面的动静,慢悠悠地起身,踱步到猎物跟前。 一看到这么多狼和熊瞎子,他那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直放光,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哟呵,你们这次可真是大丰收啊!”罗胖子围着猎物转了好几圈,时而蹲下,用那肥腻的手指捏捏狼皮,时而站起身来,凑近熊瞎子,仔细地打量着,不住地赞叹。 李山河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罗哥,你给看看能给多少钱。” 罗胖子摸着下巴,开始盘算起来:“狼皮还算完整,熊皮也还行,不过这熊胆嘛,草胆价格就一般。” “这样吧老弟,哥哥我也不压你价,这黑瞎子带熊胆,我给你一千七,这几匹狼,大点小点哥哥就不跟你扯了,统统一百一匹,你看咋样。” 李山河心里快速算了算,觉得这价格还算公道,便点头答应了。 罗胖子立刻让人把猎物抬进屋里,开始称重、登记。 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一沓现金走了出来,递给李山河说:“老弟,一共两千八百块,你数数。”李山河接过钱,大致点了点,便塞进了口袋。 这时,罗胖子凑近李山河,神秘兮兮地说:“老弟,哥哥手里整了点好玩意,你要不要看看?” 李山河问道:“啥玩意?拿出来瞅瞅!”“老弟,这可不兴往外拿啊。走,跟哥进屋。” 罗胖子鬼鬼祟祟的拉着李山河进了屋,把他领到了后屋的小房间里:“地上摆满了女士衣服,还有各式各样的丝袜。” 李山河撇了撇嘴,“我还当啥好玩意呢,就这?” 罗胖子赶紧解释,“老弟,这可都是南方来的时髦货,前几天用皮货跟个南方佬换的,你要不要,哥哥便宜点给你。” 李山河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才80年,确实是新鲜玩意,说罢,弯下了腰,开始挑挑拣拣,选了两套碎花裙,两套旗袍,五双丝袜,“罗哥,算钱!” 罗胖子脸上笑开了花,“好嘞老弟,碎花裙35,旗袍三十,丝袜十块钱一双,总共一百八。” 李山河倒吸一口冷气,“多少?你说多少?” “老弟,一百八,哥哥根本不挣钱,真的!扒瞎不是人的都。”罗胖子笑眯眯的说道。 李山河大手一挥,“我说个数,一百块,行就行,不行...”还没等李山河说完,罗胖子就把衣服装进了布兜,塞进了李山河怀里,生怕李山河反悔。 草,大意了,给高了,该对半砍,该死的奸商。 没办法,还价都还了也能不买,捏着鼻子递给了罗胖子一百块, “不玩了,走了!”“老弟常来啊!” 出了门,李山河给众人分了钱,彪子看到李山河手中的布兜, “二叔,你拎的啥玩意。”李山河压低了声音跟众人讲着丝袜的妙用,几人好似被火烧屁股似的跑进了店里,不一会一人拎着一个布兜出来了。 第五十章 小太岁李山河 “彪子买这玩意还有人使,三驴子你买这玩意干啥使的?” “二哥,话密了嗷!” “我看你小子找雷。”李山河清了清嗓子, “那啥,我今天有事,就不回村了,正好明天大集,我去买匹马,彪子你回家跟我妈说一声。” 彪子面色为难的看了看李山河,转身看到了二楞子和三驴子,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咳咳,那啥,三驴子,你帮二叔去递个话,然后顺便跟俺爹说一下,俺今天晚上得去前莽沟,马上搬家了,得帮娟子忙活忙活。” 三驴子看了看李山河,又看了看彪子,长叹一声,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二楞子身上, “二楞子,你都听见了吧,你也帮我递个话吧,就说我和二哥搁一起。” 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三驴子, “咳,咳,前两天隔壁村白寡妇说欣赏我,盛情难却,盛情难却。”三驴子摆出了一副高处不胜寒的表情。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三驴子,俺还心思怎么你还和二楞子分着买了呢,原来你小子背叛革命了。” 二愣子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三驴子,草,我把你当兄弟,有这好事你不叫我,淡了,感情淡了。 李山河看着兄弟几人,这特么都啥人啊,专挑寡妇祸祸呢,嗷,你说吴白莲,活寡也算寡。 至于你说李山河自己也这个逼样,李山河表示,小老弟,你话密了。 几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李山河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开口道:“走,哥带你们搓澡去,累出一裤兜子汗,咱也去舒坦舒坦。” 李山河再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进去买了两双低跟小皮鞋,毕竟千层底和丝袜也不配套啊,至于你问李山河是怎么知道码子是多少的,他只能说,尽在掌握。 看着李山河买小皮鞋,哥几个也跟着去买,主打一个,我不懂吗,但是我也跟着干。 买完了东西,还是老一套,先泡后蒸再提灯。出了门几人去国营饭店吃了口饭,就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扎了。 吴白莲的店就在国营饭店斜对面不远,也正是几人回村的方向,溜达几步,就到了店面。 站在店门口,李山河发现店里气氛不对,吴白莲独自站在柜台边,脸上透露着抹不开的愁绪,店里看起来满满当当的,可是一桌只做了一两个人,还没点吃的,就喝水抽烟。 李山河面色沉着的走进店内,发现店内气氛不对的彪子几人也跟着李山河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李山河开口说道。 看到李山河的到来,吴白莲好似找到了家长的孩子,顿时泫然欲泣,一下子走过来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开始小声抽泣。 “他们……他们是街(gai)里的驴马烂子。听说黑猴走了,就剩我一个女人了,让我把店关了转让给他们,不然就天天来闹。”吴白莲哽咽着说道。 看见这情况,彪子知道今天是没法善了,转身关上了店门,抽出了手插子,残忍一笑。 李山河拍了拍吴白莲的背,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扫视了一圈店里那些人,“各位,来吃饭就好好吃,要是来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些人一听,其中一个光头站了起来,叼着烟痞气十足地说:“哟,谁他妈裤裆没夹紧把你漏出来了,岁数不大口气不小,咋的,你就是这骚货新找的小白脸?” “喝,忒!小娘们,这小子毛长齐了吗,要不甩了他跟着爷们得了,爷们这么多兄弟,准让你爽的腿都合不上。”光头的眼神里透露着淫邪,其他的小混子听到此也开始起哄。 彪子一听这话,一个箭步冲到了光头佬面前,抬腿一个正登一脚踹向了光头佬裤裆,只听一声惨叫,光头佬捂着裤裆跪了下去,彪子又是一个佳木斯大拐砸向了光头佬后脑勺,直接就把人打蒙了,随后将光头佬的手按在了桌子上,手插子穿了个对穿。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众小混混反应过来提着凳子就要干彪子,这时,三驴子和二愣子也解下了背上被布包裹的老套筒,又将彪子的五六半扔给了他, 彪子抬腿踩在光头佬的后背上,用枪指着光头佬的头,憨厚一笑, “俺看谁敢动,谁动,他死,你也得死!” 被三把枪指着的小混混一下就慌了神,一帮驴马烂子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时光头佬也缓过来一些,大脑袋全是冷汗,不只是被吓得,还是疼的。 “兄弟,兄弟,报个蔓,我范老虎认栽了,放我一马,以后必有厚报!” 李山河嗤笑一声,范老五,这名字他还真听过,老虎个屁的老虎,本名叫范老五,上辈子不知道听谁说过一嘴,也算是个老混子,不过没等到混出镇子,就赶上严打,被枪毙了。就这几个驴马烂子还想跟前世的重点团伙碰,他有这个实力吗。 这老小子当了镇里好些年的反面教材,一般都是被家长恐吓孩子,你不学习出去混,咋的你想学范老五。 李山河松开了吴白莲,蹲了下去,直直的看着范老五,呵呵一笑。 “咋的,报号子,吓(he)我呢,这铺子,我的,这娘们,也是我的,老子叫李山河,住朝阳沟,欢迎报复。” “找我,咋地都行,玩不过你,爷们认栽,但你要找我身边人,范老五,我记得你也有老娘有闺女吧!” 范老五面色惊恐,“你就是李山河,朝阳沟李山河?小太岁李山河?”那群小混子听到李山河的名号,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好似李山河比彪子手里的枪还吓人。 李山河面色疑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啥时候我有这号子了,还挺响。 看到如此威风的李山河,吴白莲也不委屈了,小脸兴奋的通红,小手高高举起, “我知道,我知道,山河,就是昨天你们村里来卖野猪的时候传出去的。” “咱们镇才多大点,一次那么多野猪,老多人去看了,然后就看见老多脑袋开瓢的,大家就好奇咋回事,然后你们村里人就说都是你一个人捶死的。” “还说你摔死了一头八百斤的野猪王,有个老头就说你比单臂战方腊的武二都猛,真是个人间太岁,然后他们说你年纪还小,顶多算是个小太岁,就这么传出去的。 然后掐着腰,指着一众小混混,“他们都看见开瓢的野猪了,他们脑袋可没有野猪硬。” 掐着腰的吴白莲少女感十足,李山河没忍住捏了捏她的琼鼻,说道:“那你没跟他们提你是我娘们?” 吴白莲气的小脸通红,“我说了,他们不信还说我是骚货,看见别人厉害就往别人身上靠。” “范五哥,我娘们说的是吗?”范老五吓得嘴唇直哆嗦,单挑野猪王啊,别上来虎劲给我摔死了。 “说话!”李山河一声厉喝。 第五十一章 来,我教教你怎么配 范老五讷讷不言,李山河实在是烦了。 “范老五,今天这事儿咋也得有个章程吧,你看这样行不,你刚才吐口痰,我看着犯恶心,也不用你舔了,你给我收拾了,还有这桌子,沾了人血,不能用了,一张桌子,我不多要,要你五块钱,不多吧?” “行,这事儿就过去了,不行,我放你出去,你去摇人,我等你,咱俩今天就盘盘道儿。” 范老五连忙激动的点了点头,“李爷,就按您说的办,以后我看见您绕道走,绝对不碍着你和嫂子的眼。” “彪子放开他。”彪子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放开了,范老五也是个汉子,手插子拔出来愣是没吭一声,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放在了桌子上,又弯腰用袖口擦干净了地面。 朝着李山河谄媚的说道:“李爷,您看这回,能放我和兄弟们走了吗。” 李山河点了点头 , “走吧。”李山河淡淡地说道。范老五如蒙大赦,带着他的兄弟们灰溜溜地离开了。 彪子凑到李山河身边,有些不解地问:“二叔,就这么放他们走啦?要不要我跟上去,摸黑,咔嚓。”彪子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李山河跟他简直了,真他妈天生的悍匪。 “不用,那老油子拖家带口的,怕死的狠,你信不信,以后他出去吹牛逼都得提惜败小太岁。” 就在李山河话音刚落,就听见还没走远的小混混吹捧范老五,“大哥你真牛逼,能从小太岁手里活下来,我都心思我得比野猪死的都惨呢。 “你那看看,不是我吹牛逼,我当年,哎我操,疼疼疼,你小子眼睛长屁股上了,没看到我手伤到了吗,赶紧带我去医院。” 彪子露出了震惊的眼神,给李山河竖起了大拇指, “二叔,那俺们就不耽误你办事了,俺们先走了啊!”彪子一句话羞得吴白莲小脸通红连忙把脑袋扎进了李山河的怀里。 李山河潇洒地摆了摆手,,彪子便带着二人匆匆离开了。 待几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吴白莲宛如一只灵动的小鹿,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过去,轻轻合上店门,插上了门闩,仿佛是给他们的小世界加上了一把坚固的锁。 紧接着,她身形一闪,像一只轻盈的乳燕归巢,带着满心的欢喜和雀跃,直直地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 那两条修长的大长腿如同两条灵动的蟒蛇,腾空而起,紧紧地缠在了李山河的腰上,仿佛生怕一松开,李山河就会像缥缈的云雾般消失不见。 李山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一阵波浪在李山河面前摇晃。 他生怕吴白莲摔下来受伤,赶忙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吴白莲的屁股。 随后,他重重地拍了她屁股两下,这一拍,好似敲响了一面清脆的铜锣,惹得吴白莲发出一阵娇柔的呼喊,宛如夜莺在静谧的夜空中婉转啼鸣。 她妩媚地白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如同春日里潺潺流淌的溪水,带着一丝嗔怪和娇俏,娇声道:“要死啊,你打我干啥?” 李山河没好气地回应道:“你才是要死啊,我要是接不住你,让你摔倒了咋整。挺大个人了,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毛毛躁躁的。” 听到李山河的话,吴白莲搂着李山河脖颈的手臂更用力了,好似要将二人融为一体般,转而又放松了手臂,将下巴轻轻的搭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久久不语。 好似感受到吴白莲的情绪不对,李山河轻轻的拍了拍吴白莲的后背, “咋的了,咋还不说话了呢?” “山河,你不会嫌弃我吧?”这一句话给李山河问懵了,嫌弃啥? 紧着这又吴白莲继续说道:“山河,你这么有本事,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我感觉配不上你。” 其实吴白莲的年纪不是很大,二十八九的年纪,正是有味道的时候,只是这个年代的人普遍结婚都早,有好多二十八九的人,儿子都十多岁了,所以吴白莲才会这么觉得。 李山河轻轻捏了捏吴白莲的脸,笑着说:“瞎心思啥呢,还配不上我,来,我教教你怎么配我,还是先让我配你?” 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捏了捏浑圆。 “我跟你说,我可最喜欢少妇了,你落到我手里,这辈子都别想跑了。”李山河拍了拍屁股。 “来,下去,看看我给你带啥了?”一边说着,边拿起了柜台上的布兜子,从里面拿出了旗袍,碎花裙,丝袜和小皮鞋。 吴白莲激动的抱着李山河又搂又亲,李山河拿起了旗袍丝袜和短跟小皮鞋,递给了吴白莲,“穿上我看看,我看看莲姐有多好看。” 我白莲白了李山河一眼,抱着衣服进了后屋,李山河刚想跟进去,吴白莲哐的一声关上了门,“不许偷看!” 这小娘们,还不好意思了,李山河百无聊赖的点了一根烟,靠在了柜台上。 一会穿着旗袍的吴白莲,走了出来吴白莲从后屋款款走出,李山河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手中的烟都忘了抽。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旗袍,布料柔软贴身,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旗袍的领口微微立起,衬得她的脖颈更加修长白皙,宛如一只优雅的天鹅。 她的头发盘随意盘着,用一根木筷子当作发簪,几缕碎发自然垂落在耳畔,显得既随意又不失风情。 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眉如远山,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一丝妩媚的笑意。 小巧的琼鼻下,水润的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含着一颗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旗袍的袖子是短袖设计,露出她纤细的手臂,显得温婉动人。旗袍的腰身收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部曲线。 下摆开叉到大腿中部,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隐约可见她修长的双腿,腿上穿着李山河带来的丝袜,光滑细腻,透着一股诱人的光泽。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短跟小皮鞋,鞋面光亮,显得既端庄又不失俏皮。吴白莲走到李山河面前,轻轻转了个圈,旗袍的下摆随之飘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看得李山河心头一热。 “好看吗?”吴白莲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 李山河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才回过神来。他赶紧把烟掐灭,笑着点了点头:“嫂子穿啥都好看,没有就更好看了。” 吴白莲听了,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狠狠的剜了李山河一眼,那模样既娇羞又妩媚,看得李山河心头一阵悸动。 吴白莲轻轻推了推他,嗔怪道:“怎么还叫嫂子,怪羞人的。” 李山河嘿嘿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懂,我这是丞相之志,加攻速的。” 吴白莲被他逗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她轻轻靠在李山河怀里,低声说道:“山河,只要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穿给你看。” 李山河听了,心头一暖,紧紧搂住她,低声道:“好,那咱们可说定了,以后你可不能反悔,走跟我进屋,我教教你你怎么配我。” 说罢,一个公主抱抱起了吴白莲,很快屋里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哎,还没脱呢,再整埋汰了!” “不用,要的就是没脱。” “哎呀你个败家老爷们,都是新的,你都给撕坏了!” “钱,就要花在刀把上,撕坏了再买.....” 第五十二章 这娘们转正之心不死啊 在那略显昏暗且弥漫着淡淡烟草味的房间里,墙壁似乎都带着岁月的斑驳痕迹。 李山河整个人斜倚在陈旧的墙壁之上,一只手随意地夹着一根烟,烟头处那明亮的火光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闪烁,袅袅青烟缓缓升腾,在空气中缭绕散开。 吴白莲小小的脑袋轻轻趴在李山河坚硬如铁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旋律。 她就那样静静地抱着,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想要把这温馨又美好的瞬间永远留住。 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满心的不舍,双手缓缓松开,一点点地推开了李山河。 李山河原本正沉浸在烟草的味道和这片刻的宁静之中,被吴白莲这么一推,他不禁诧异地转过头,用那深邃而带着几分不羁的眼神看着吴白莲,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你干啥?” 吴白莲微微抬起头,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楚楚可怜的神情,她轻轻咬着嘴唇,看了看窗外那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说道:“马上天都黑了,太晚了回去不安全,赶紧穿衣服走吧,要不我还得惦记你。”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耳畔,充满了关切之意。 李山河听了这话,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抬起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轻轻地摸了摸吴白莲的头顶。 那动作就像是一位父亲在安抚自己心爱的孩子。 吴白莲好似很享受这种宛如父亲般温暖又充满爱意的抚摸,眼睛都惬意地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像蝴蝶的翅膀在轻轻扇动。 然而,李山河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了一丝坏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和戏谑,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咋?这就撵我走啊,真是拔屌无情。” 说完,还挑了挑眉毛,眼神里满是玩味。 迎接李山河的是一阵小粉拳,吴白莲娇嗔道:“你才那啥呢,我这还不是惦记你吗?你还搁这说上风凉话了,小没良心的。” “走,谁说我要走的,今天老子就住这了,谁也拦不住,我说的!” “真哒,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吴白莲惊喜的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来,我在吃一顿。”说罢,李山河翻身上马。 “你干啥,你不说饿了吗?咋还来啊,你牲口啊?” “吃啥不是吃啊,白姐,你就来吧!” 等二人折腾完,天已经完全黑了,李山河一看手表,都八点多了,肚子里也开始打雷了,吴金莲风情万种的白了李山河一眼, “叫你瞎胡闹,饿了吧,等着,给你做饭去。” 一边说着,一边随便拉起了一件衣服,就去外屋地给李山河做饭,少卿,端过来一盆疙瘩汤,又端上来一小碗嘎达咸菜,草草的吃过了饭,二人便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吴白莲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先是烧了一锅热水,又麻利地煮了一锅小米粥,蒸了几个玉米面窝头,还特意炒了一盘咸菜丝。 等李山河醒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饭。 “醒啦?快去洗把脸,饭都好了。”吴白莲笑眯眯地看着李山河,手里还拿着一条热毛巾递给他。 李山河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笑道:“姐,你这伺候得也太周到了,我都舍不得走了。” 吴白莲脸一红,嗔怪道:“少贫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也没堵住你的嘴啊!”李山河嘴硬道,吴白莲作势要打。 李山河一把握住了他的小手,“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去大集溜达溜达!” “真哒山河,你对我真好。” 李山河嘿嘿一笑,坐下来大口吃了起来。吴白莲也坐在一旁,时不时给他夹菜,眼里满是温柔。 吃过早饭,李山河牵着吴白莲的手,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朝着镇上的大集走去。大集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吴白莲像个孩子似的,东瞧瞧西看看,眼里满是新奇。 “山河,你看这个发卡多好看!”吴白莲拿起一个镶着亮片的发卡,戴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笑得眉眼弯弯。 李山河看着她那副开心的模样,心里一暖,掏出钱递给摊主:“买了!” 吴白莲连忙摆手:“哎呀,不用买,我就是看看。” 李山河却不由分说,直接把发卡别在她头上:“戴着吧,好看。” 吴白莲摸了摸发卡,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低声道:“谢谢你,山河。” 两人继续逛着,吴白莲又看中了一条红围巾,李山河二话不说又买了下来。吴白莲抱着围巾,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满是幸福。 逛完小摊,李山河带着吴白莲来到了骡马市。这里人声鼎沸,马嘶牛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料和牲畜的味道。李山河早就想买一匹马,以后来回就不用腿着了。 “这匹马咋样?”李山河指着一匹高大健壮的大青马问道。 吴白莲看了看,点点头:“看着挺精神的,就是不知道性子咋样。” 马主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见李山河有意,连忙上前介绍:“这马可是好马,性子温顺,力气大,上山下坡都不在话下。” 李山河摸了摸马的鬃毛,正要问价,只听“砰”的一声,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崩爆米花崩到骡马市门口了,那大青马直接就尥蹶子了,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挣脱了缰绳,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卧槽!”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将吴白莲拉到身后,自己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大青马在集市上横冲直撞,人群纷纷避让,场面一片混乱。 李山河紧追不舍,瞅准机会,一把抓住马的缰绳,用力一拉。那马力气极大,李山河险些被带倒,但他咬紧牙关,双臂青筋暴起,硬是将马拽停了下来。 马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马平时挺温顺的,都怪那倒霉玩意,真他妈缺了八辈子大德了,一会我特么找他好好唠唠。” 李山河拍了拍马脖子,安抚了一下,转头对马主说道:“这马我要了,价钱得便宜点,要不是我拦下了,今天要是碰到人,赔到你裤衩子都提不上。” 马主见李山河身手了得,又怕马再闹出什么乱子,连忙点头:“行行行,便宜卖给你,就当交个朋友。” 最终,李山河以低价买下了这匹大青马。吴白莲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直到马被牵稳了,才松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山河的胳膊:“你可真厉害,刚才吓死我了。” 李山河笑了笑:“有我在,能有啥事,你男人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了。” 走到人少的地方,李山河翻身上马,,朝着吴白莲递出了手,吴白莲有些犹豫, “来,媳妇儿,爷们带你跨马巡街。”这一声媳妇直接就把吴白莲叫潮了,啥都不顾了,朝着李山河递出了小手。 “哎呀!”李山河一个用力,将吴白莲拉到了怀里, “架!”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店里出发。 吴白莲像一只温顺的小鸟般,紧紧缩在李山河温暖的怀里,感受着马背上如海浪般起伏的颠簸,她的脸上犹如绽放了一朵娇艳的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匹大青马迈着矫健的步伐,马蹄声嗒嗒作响,仿佛是欢快的鼓点。 不过片刻,便如一阵疾风般到了店里。 李山河如行云流水般潇洒下马,而后又把吴白莲轻轻抱了下来。 “山河,你刚才叫我啥?” 李山河眼珠子一转,“还能叫啥,白姐呗!” 吴白莲气的直跺脚,“哎呀,不是这个,你坏死了!” “行了行了,媳妇儿,这回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咋的,这么想转正啊,下次介绍你大姐给你认识!” “吴金莲还用你介绍?”边说才边回过味儿来,小脸红扑扑的。 “去,把我柜台上另一包衣服拿过来,我得回去了。” 在吴白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李山河拿起兜子,翻身上马,离开了。 吴白莲犹豫了一会,朝着李山河喊道:“给我在大姐跟前说点好话!” 第五十三章 爹,你这个年纪正是拼的时候 李山河一个趔趄,差点掉下马,这娘们转正之心不死啊。 直到李山河的身影如一缕轻烟般消失在视线尽头,吴白莲才缓缓转身,莲步轻移进了店里。 她刚要伸手将柜台上那剩下的衣服像收拢一只疲惫的鸟儿般收起来时,却瞧见衣服里似雪花飘落般掉出来一叠钱。那钱足有一百多块,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 吴白莲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整个人瞬间呆滞了一下,紧接着,一抹如春日繁花般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她轻启朱唇,喃喃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然而,这短暂的喜悦就像夜空中稍纵即逝的流星,很快,离别的愁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那心头的喜悦一点点冲淡。她又像一只孤独的小猫,靠到柜台上,眼神迷离,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时不时地,她还会皱起眉头,那眉头就像两座紧蹙的山峰,担忧地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李山河骑在马上,嘴里哼着小调,慢悠悠的咣荡着,不用腿着就是得劲。 没过多久,就到了村子,李山河没有回家,反而是直奔田玉兰家,骑着马到了院门口,翻身下马 ,李山河将马拴在院门口的木桩上,拍了拍马背,转身大步走进田玉兰家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墙角啄食,偶尔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 他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田父田母都不在,只有田玉兰坐在炕边,手里拿着一件旧衣服缝补着。 “媳妇儿,脚咋样了,好点没呢!”李山河询问道,田玉兰抬起头,见是他,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慢慢走了过来,虽然还是有点踮脚,但是能看出来好多了。 李山河将手里的新衣服递给她,笑道:“媳妇儿,我又给你弄了两身叶子,赶紧试试,你穿上肯定老好看了。” 田玉兰接过衣服,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布料,眼里闪过一丝感动。她低头翻看衣服时,突然从衣服里掉出一盒雪花膏,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田玉兰愣了一下,随即弯腰捡起来,盯着那盒雪花膏,脸色微微一变。她想起了妈妈交代的话,眼神变得复杂,抬头狠狠地剜了李山河一眼,随即转身进了里屋。 李山河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挠了挠头,嘀咕道:“这小娘们这就开始溜须大姐了,早晚带玉兰去给他上上课。” 没过多久,里屋的门轻轻推开,田玉兰走了出来。李山河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田玉兰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裙摆轻轻摆动,像是春风拂过的花瓣。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小袜子和崭新的小皮鞋,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仿佛一朵刚刚绽放的山花。 她的长发披在肩上,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红晕,眼神却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 李山河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媳妇儿,你可真好看!”田玉兰抿着嘴笑了笑,低头摆弄着裙角,脸上满是欢喜。 李山河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咱爹娘呢?咋不搁家呢?”田玉兰指了指门外,又用手比划了几下,李山河看懂了,惊讶道:“他们去给我盖房子了?” 田玉兰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李山河心里一暖,拉起她的手,笑道:“走,咱们去看看!”说完,他拉着田玉兰走出屋子,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朝着村外的宅基地奔去。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听到一阵喧闹声。 李山河勒住马,抬眼望去,只见宅基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十几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在挖地基,铁锹挥舞间泥土飞扬;有的在捡石头,将一块块大石头垒成堆;还有的拉着板车,车上装满了沙子和砖头,正往宅基地上运。 田父田母也在人群中,田父正和几个人一起卸水泥,脸上满是汗水,却笑得格外开心。 最先发现李山河到来的是宣称和他世界第一好的小老弟——李山峰。 李山峰远远的看到李山河的身影,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二哥,你回来了!这是你买的马吗?一会能带我骑一圈不,哎呀嫂子也搁这呢,嫂子真好看,我以后娶媳妇也找个像嫂子这么好看的...” 李山河被这一顿机关枪似的连问,嘟嘟的有点牙疼,这小子他妈的随谁呢,这么粘牙呢,咱老李家往上查三代也没有这选手啊。 看着李山峰黢黑黢黑的嘴巴子,李山河询问道:“咋造成这个熊色,咱爹呢。” 李山峰摸了摸后脑勺,“咱爹搁工地上忙活事呢,我这,我这吃烤蚂蚱子吃的,二哥你吃不,老香了,嫂子你吃不,老好吃了。”一边说着一边递出了一串狗尾巴草串起来的烤的黢黑的蚂蚱子。 田玉兰笑着摇了摇头,李山河跳下了马,摸了摸李山峰的小脑袋,嘿,这小子馋是馋了点,还真就不护食。 “蚂蚱子有啥好吃的,等冬天了,哥给你抓家雀烧着吃,玩去吧,烤的时候加点小心,注意点火,出点啥事咱爹不得给你开皮!” “没有事二哥,这火还是咱妈从锅底坑给我扒拉出来的呢,我玩去了,二哥。” 田玉兰行动不便,李山河就没让他下马,牵着马来到了工地, “呦,二河回来了,这是你新买的马啊,真是那个啊!” “二河,给你媳妇打扮的不错啊,东北老爷们就得这样,保持啊!” 李山河一边笑着应承着,一边开始散烟,老少爷们接过烟也没立马点上,反而是夹在了耳朵上,手里的活也没啥放下。 干活的人都这样,一码是一码,给人家落(laO四声)忙来了,就得有个落忙的样,干干歇歇,干干玩玩那成啥了,以后自己家有点啥事人家也这样自己都得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都是将心比心的玩意,人家也不收工钱,主家就管饭就完事了,至于吃的咋样,那就得看主家有没有良心了,要是没良心,下回主家再有啥事,也没人来落忙了,这就是东北农村为人处事。 李卫东正带着人挖地基呢,看见李山河来了,从沟里跳了出来,幽怨的看着李山河,十分熟练的从李山河兜里掏出一包还没开封的烟,拆开点了一根,揣到了自己兜里,火柴都没给李山河留。 “过分了嗷,爹,你顺烟也就这样了,咋半盒火柴你都顺啊?” “你孝敬你爹不是应该的,你也不看看你爹都造成啥样了,甩手掌柜当的有一手,干点啥事,磨磨唧唧的,等你自己盖房子,他妈的你媳妇都怀上二胎了,你都没住进去呢。” “爹,我跟你说,你这岁数正是拼的年纪,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还得靠爹你啊,你就当拿我练手了吗,等你孙子起房子你还得出山呢!” “你快给我滚吧,那前儿我都得多大岁数了,合着儿子我操办,孙子我还操办,那我不白当爷爷了吗,你小子少跟我搁这扯哩个啷。” “太阳这么毒,赶紧把你媳妇带屋里去,太热了一会晒坏了,你这马留下吧,一会套个车去拉沙子去。” 李山河将田玉兰抱了下来,背着田玉兰就要回屋。 “你等会,你一会去你袁爷和你王爷家借俩桌面借点凳子,一会开饭了咱家不够,碗筷你就不用管了,那帮老娘们都带了。” “好嘞爹,您受累,赶紧干活去吧!”李卫东抬脚就要踹,想起来李山河还背着田玉兰才悻悻作罢。 看着李山河背着田玉兰的背影,咂了咂嘴,“这小子疼媳妇,随我!” “大宝子,过来搭把手!”“来了!” 第五十四章 脚盆鸡,我和你不共戴天! 背着田玉兰刚进院子,就传来了一阵浓郁的饭菜的香气。 院子里支起了个三个临时灶台,王淑芬头发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头巾包得严严实实,站在大锅前用加长铲子扒拉着锅中的菜,几个妇女围在案板前,有的切菜,有的和面,有的剁肉,叮叮当当的声响混着说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张婶子熟练地往大铁锅里倒油。油热了,她将裹着面糊的茄盒放进去,滋啦一声,金黄的油花溅起来,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茄盒在油锅里翻滚,渐渐变得金黄酥脆。 灶台另一边,田母正在蒸扣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厚片,码在粗瓷碗里,淋上酱油,撒上葱姜蒜。蒸笼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眼角的笑意。 看见李山河背着田玉兰走进了院子,王淑芬赶紧扒拉了两下锅,盖上了锅盖,迎了过来。 “你个倒霉孩子,折腾玉兰干啥,不知道还带着伤呢啊,我都心思吃饭给她送过去了,就你瞎折腾,赶紧带你媳妇儿进屋上炕,然后你出去借几张大桌面,马上开饭了,麻溜利索的,霞子,别吃了,进屋陪你嫂子去。” 躲在灶台后面的李山霞露出了个小脑袋,手里还捧着刚出锅的茄盒往嘴里塞着,烫的龇牙咧嘴的,一边朝着屋里走,顺便又要了两个茄盒给田玉兰。 将田玉兰扶到了西屋炕上,“媳妇儿,我去忙了啊,小妹儿,陪着你嫂子啊!”李山河转身出了门。 “嫂子,你吃,嘎嘎好吃,都给你吃,我都快吃饱了。”李山霞递过了茄盒,又爬到炕上,从针线盒里拿出了噶了哈,“嫂子,你先垫吧垫吧,一会就吃饭了,咱俩欻噶了哈玩。” 李山河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借齐了桌椅板凳,在院子里摆了两张大桌。 饭菜也差不多好了,王淑芬站在院门口放好了水盆,又拿出了一块夷子,招呼大家过来洗手吃饭。 众人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洗了手,纷纷落座,众人自觉落座,岁数大的一桌,年纪轻的一桌。几个妇女像穿花蝴蝶似的,端着盘子在各桌之间穿梭,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摆上了桌。 辣椒炒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红彤彤的辣椒配上嫩滑的肉片,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小鸡炖蘑菇的香味更是勾人,浓厚的鸡汤上漂着油花,蘑菇吸饱了汤汁,咬一口鲜得掉眉毛。 最惹眼的还是那一盆盆苞米面饼子,金灿灿的堆成了小山。这是排骨土豆炖豆角的主食,用大铁锅烙出来的,外皮酥脆,里面却软糯香甜。我偷偷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 凉拌菜也不含糊,黄瓜丝、干豆腐丝、白菜心,淋上香油和醋,清爽解腻。当然也少不了油汪汪的鸡蛋酱和绿油油的蘸酱菜。男人们已经围坐在桌前,举起了酒杯。妇女们还在忙活着上菜,脸上却都带着笑。 就在这时,院门口晃进来三个熟悉的身影——彪子、三驴子和二愣子。 这三人早早就回来了,听说今天李山河新居动土,一早就过来帮忙。彪子有牛车,几个人被安排去挖河沙,忙活了一整天。这会儿进来时,个个赤着脚,裤腿挽得老高,脸上挂着疲惫,眼圈发黑,一看就知道昨晚没少在女人身上操劳。 “哎呀,你们仨可算回来了,赶紧坐下吃饭!”王淑芬招呼着,顺手递过去几双筷子。 彪子一屁股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像是饿了几辈子似的。他抄起筷子,二话不说就开吃。大饼子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筷子抡得像旋风一样,桌上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三驴子和二愣子也不甘落后,埋头猛吃,嘴里塞得满满的,还时不时抬头冲旁边的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饭菜。 “彪子,你们哥仨,昨天晚上没少下力啊,你这黑眼圈像让人干了两炮子!”李山河小声揶揄道。 彪子嘴里嚼着大饼子,眼睛放光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二叔,你说丝袜这玩意谁研究的呢,真带劲啊!”三驴子和二愣子也眼神放光的点头附和着。 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一大块扣肉塞进嘴里,油顺着嘴角往下流,他也顾不上擦,继续埋头苦干。 桌上的其他人看着彪子像个掏劳子似的,都忍不住加快了进食速度。 终于,在彪子干了七个大饼子,小半桌菜,终于长长的打了个饱嗝, 紧接着又端起碗,盛了一大碗老黄瓜种汤,一口气干了,溜溜缝,咂了咂嘴,开口说道:“八分饱,吃挺好。” “我靠,彪子,你筷子都快抡冒烟了才八分饱?你小子真讷道。” “那咋了,你是不知道,俺出了多大力!”彪子头抬四十五度,深沉的说道。 “你那俩黑眼圈,确实下了挺大力的!”同桌的人打趣道。 “滚滚滚,一帮子光棍子,你们就是嫉妒俺的实力。”彪子得意的说道。 “俺也一样!”三驴子和二愣子同时说道。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快垃圾吧倒吧,我看你们仨就是虚,你看看我,脸不红气不喘,我记得当时三爷跟我说过元宝山沟里有一片嗷嗷叫(肾精草),不行你们去整点补补吧。” 一句话说的彪子脸通红,愤愤不平的对着李山河叫嚣道:“二叔,你要说干仗,我服你,你要说这,不服咱俩哪天比划比划!” 一句话给李山河都干懵了,这玩意咋比划啊,那不是聚众了吗,下意识的就开口问道:“这玩意咋比划啊?” 彪子顿时得意一笑,“你们都说俺彪,你看,二叔都没俺尖,还能咋比划,哪天咱俩一起找娟子,让她给俺评评理,放心二叔,俺都跟娟子说过了,娟子也...” “啪!”一个大片勺, “你特么快闭嘴吧!”这特么都啥啊,二叔の侄媳妇,夫目前のします,摇摇头,把不干净的想法丢出去,一定是霓虹太热和二本不知道污染了我这个纯洁少年,脚盆鸡,我和你不共戴天! 彪子反倒是委屈上了,说话就说话,你打俺干啥,要不是你是我二叔——看在你这么能打的份上,我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俗话说的好,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这一刻,彪子好像化身点子王,跃跃欲试。 “二叔,俺知道你打俺干啥了,咱俩谁跟谁啊,你直接说不就完事了吗!”彪子朝着李山河挤眉弄眼。 彪子用手遮住了嘴巴一侧,悄咪咪的说道:“二叔,俺让你先来,俺给你看门。” 我快去你的吧,爷们,过不去了是吗。 李山河赶紧掏出烟给彪子嘴里塞了一根烟,由于怼的太猛,好悬一下捅到嗓子眼,彪子也不管那事儿,掏出火柴美滋滋的抽了起来。 李山河赶紧给桌上的人都散了烟,又跑到隔壁桌子敬了杯酒,散了一圈烟,惹得众人直夸这小子会来事儿。 第五十五章 搂席进行时 李山河忙完重新落座,三驴子狗腿般的凑了上来,开口说道?:"二哥,首先说明不是我嗷,就是我一朋友,他想问问那个嗷嗷叫搁哪长着,我朋友想见识见识。" 好好好,好一个无中生友,你小子有几个朋友我心里还没个逼数吗,都是光屁股长大的,你屁股上有几个痦子我都知道,还跟我扯这个。 “咳咳,想知道啊!”“嗯嗯!”满桌老爷们儿齐刷刷支棱起耳朵,跟听见开饭哨的狗崽子似的。二柱子手里苞米饼子都忘了嚼,眼珠子瞪得比驴粪蛋还圆。 看着众人的神色,李山河心中感慨,果然,这就是男人,只要说啥玩意壮阳,你就来吧,别管难不难吃,我先尝尝怎么个事儿!还好我足够强了,不需要这玩意。 “那啥,跟你们说了你们也够呛能找到,等我欻空去整点,给哥几个分分,都有,都有嗷!”李山河做出了双手下压的手势,脸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好似什么领导人一样。 而同桌的小伙子们,看着李山河,目光狂热,“二哥牛逼!”“二哥敞亮!”“赴汤蹈火啊二哥!”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由于下午还要继续干活,乡亲们都克制着自己,没有喝太多的酒,都不耽误下午干活。 众人吃过饭,稍微歇息了一会,就又去工地上开工了,而来落忙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碗筷,招呼李山河将桌面搬进屋里一个,在炕上又支起了一桌,将事先留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招呼着孩子落座。 “二河,去把散楼子给我拎过来,今天起房子,高兴,我们这帮老娘儿们也都喝点。”王淑芬吩咐道。 李山河面不改色的去拿酒。在这个年代的东北,女人喝酒就如同家常便饭,没什么稀奇的,更别提这一桌娘们,那酒量简直就是海量,一个个都是酒中豪杰。 拎起酒桶递给了王淑芬,“妈,你照顾点玉兰嗷,我先去干活了。” “滚滚滚,还用你说了,赶紧干你的活去吧!” “嫂子,你家二河还真是疼媳妇啊,以后玉兰到了你们家可有福享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来来来,都满上,让那帮老爷们干活去吧,咱娘几个今天好好喝点。”王淑芬得意的说道。 刚走出院门的李山河,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那是觥筹交错的声音,也是响亮的大笑声。 来到工地,老少爷们们干的热火朝天,虽然忙碌,但是却井然有序。一个上午,地基已经画好线开始挖了,片地还不是很硬,地下石头也不多,所以用尖锹挖地基就行。 外头日头毒得能煎鸡蛋,李山河抄起尖锹就跟地基较上劲了。铁锹头子在他手里跟旋风似的,土坷垃扬得比人高。 张二大爷拿烟袋锅捅咕李卫东:"大宝子,你家二河这劲儿头,别是吃了太上老君的金坷垃吧?瞅你这小身板,咋能下出这虎犊子?" 李卫东白了他一眼,“去你奶奶个腿!,不是我的种还是你的啊,这说明老子种好,赶紧干活吧,看二河这速度,今天就能把屋子地基挖出来,明天能垒石头了。” 众人也不再震惊李山河的表现,又开始纷纷忙活自己手头的活计。 李山河可不管他们西闲扯啥,毕竟是自己的房子,干的比谁都下力气,闷头就是干,尖锹都快被抡冒烟了。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眼瞅着日头卡山,地基沟子愣是让李山河掏得四四方方。 点上了烟,坐在了锹把上开始吞云吐雾,晚上饭也做好了,王淑芬已经开始招呼人洗手吃饭了,李山河也晃晃悠悠的进了院子落座。 可能是中午饭菜太硬,也可能是下午干活没累着,彪子几人可算是缓过来了,现在一个个神采奕奕,瞪着俩大眼睛坐等开饭。 晚上也没有其他的事,盖房子这活可算不上轻巧,老少爷们们都磨拳擦掌,准备大喝一顿。 俗话说的好吗,抽根烟,解心宽,解馋解懒解腰酸,解决生活的小困难;烟都如此,酒就更可以了,更别提累了一天喝上二两有多解乏了,喝的迷迷糊糊,回家再烫个脚,抱着娘们往被窝里一骨碌,第二天起来保管你身上没一处不得劲。 饭菜上桌,酒也倒满,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三驴子又开始咋呼:“二哥,你下午那干活的劲儿,太讷了,我看你这尖锹都快成风火轮了。”众人哄笑起来。 李山河笑着摆摆手:“基操,勿六,你小子别转移话题,差我酒了啊可。” “我的眼睛就是尺,差啥别差事儿,落啥别落酒,赶紧喝!”众人开始纷纷起哄,三驴子也不是个差事儿的人,端起小碗,咕咚咕咚一口干了,喝完一抹嘴巴子,将碗翻过来碗口朝地,表示自己干了。 “好!”众人纷纷叫好,然后又开始了互相攻伐,你找他,他找你,喝的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瞅着众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李山河拆开一包烟往桌子上一丢,说了两句场面话就下桌了。 晚上可没时间给老娘们们单独喝酒,只是再外屋地单独放了一桌,老爷们们喝上了,她们也就吃上了,李山河走进外屋地,看到田玉兰已经吃完了,正坐在西屋炕沿和李山霞欻噶了哈呢。 “婶子们吃着呢,吃好喝好啊,我领我媳妇看看工地去。”李山河招呼了一声。 “哎!二河,快去吧,不用管我们,你家这菜真硬啊,真是那个!”二大娘夸赞道,李山河谦虚的摆了摆手。 走进了屋子,没管李山霞幽怨的眼神,拉着田玉兰就出了屋。 田玉兰的脚腕,捋过之后休息这么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走路已经没关系了,但是李山河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在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田玉兰的小脸通红,但是心里甜蜜极了。 “刚在一起的小两口真黏糊啊,可不像我家老张。”二大娘羡慕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现在办事都让我蒙脑袋了,整急眼了我让他当王八!”另一个婶子开口道。 “就是,这老爷们就这样,时间长了啥都不起劲,反而见了人家媳妇起秧子,都什么体性。” “那谁知道了,你还别说,我听说那谁,都不用你动,老会了...” 西屋突然传来李山霞的嚎叫:"妈!她们又撵我!说老爷们儿炕上那点事儿有啥不能听的!"满院子顿时笑炸了锅,惊得老槐树上的家雀扑棱棱飞起一片。 第五十六章 无中生友田老汉 至于你说李山河好不好奇大婶们撵小孩之后都说啥了,李山河表示,呵呵,你太年轻了,好信儿也没用,就算他在现场,也是个要被撵走的小孩。 李山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田玉兰,缓缓地走向工地。今晚的月色如水,皎洁的月光如同银纱一般洒落在大地上,给整个工地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银辉。 月光柔和地映照在田玉兰那如瓷器般细腻的面庞上,使得她原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显清丽脱俗。在漫天璀璨的星光映衬下,田玉兰宛如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散发着迷人的光芒,令人不禁为之倾倒。 李山河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他的步伐稳健而自信,仿佛这片工地就是他的领地一般。他不时地环顾四周,对着那些水泥石头指指点点,口中还念念有词,仿佛在向田玉兰展示他的丰功伟绩。 “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李山河豪情万丈地说道,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骄傲和自得。田玉兰则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用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满含着崇拜和爱慕地注视着他。 终于,李山河似乎说得有些累了,他在工地的一角发现了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便毫不犹豫地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他像个孩子一样,对着田玉兰调皮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嘻嘻地喊道:“快到朕的怀里来!” 田玉兰的小脸微微一红,她犹豫了一下,晃着那可爱的小脑袋,左看看右瞧瞧,似乎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然而,在李山河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盈地走到李山河身边,缓缓地坐进了他的怀里。 抱着田玉兰,看着漫天的星光,李山河感觉好久都没见过繁星满天的景色了,多久了,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久,低头看着怀里的玉人,心里被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充满。 李山河没有再说话,一会看看星空,一会看看怀中的人儿,笑容从未在脸上消失。 隔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应该是喝完了散场了,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田玉兰,小脑袋好似磕头虫一样一点一点的。 李山河捏了捏田玉兰的脸颊,“困了啊媳妇,我送你回家睡觉去吧,搁外面睡该凉着了。” 田玉兰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一双玉臂紧紧的环在了李山河的脖子上,小脑袋靠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 无奈一笑,一个公主抱抱起了田玉兰,走到了院门口,看看老丈人和丈母娘回家没,没回家得要钥匙啊。 站在院门口,看见只剩下几个酒桌钉子户搁那块武武玄玄,唾沫横飞,就知道田父应该是回家了。 低头看看田玉兰,得,也没法骑马了,腿着吧,抱着田玉兰朝老田家走去。 月光洒满乡间小路,在一路蟋蟀鸣叫伴随中,李山河迈着轻快的脚步很快来到了老田家。 至于路过吴金莲家听没听见怪动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今个村里这么多小伙喝了酒,能消停就怪了,李山河愿称呼吴金莲家仓房为亿万子嗣绝命之地,世间万物轮回之坟墓,想搁这投胎,地藏王来了都得先挨两棍子然后去墙上待着。 李山河抱着田玉兰轻轻推开了门,田父正坐在小马扎上,搁外屋抽着烟袋,泡着脚,一瞅脸上黑里透着红,就知道晚上没少喝。 看见田玉兰在李山河怀里睡着了,赶紧招呼赵桂芝铺被,赵桂芝手脚麻利的铺上了褥子,丢出了个枕头,招呼李山河把田玉兰放下。 李山河褪去了田玉兰的鞋袜,将田玉兰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褥子上,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人儿。 看着田玉兰身上穿的衣服,刚要让田母帮忙给田玉兰脱了衣服,田母却给了李山河一个,你小子别说我不给机会的眼神,还没等李山河张嘴,田母就趿拉着鞋出了西屋,还贴心的帮忙关上了门。 感谢丈母娘的馈赠! 李山河也不再犹豫,小心的褪去了田玉兰的连衣裙,露出了少女雪白的胴体,这一看,李山河的目光再也移不走了。 最让李山河震惊的确实小衣,没想到田玉兰是个这么传统的女人,还穿着肚兜,在鲜红肚兜的映衬下,显得少女的肌肤白的好似在发光,李山河眼睛扫了一下,点了个大大的赞,天赋异禀啊兰子。 不行,肚兜来回晃多难受,得买个舒服的内衣,我不测量下我怎么知道买多大号的啊,媳妇儿,你别怪我啊,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就是测量下尺寸,你不会怪我的对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李山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用大手开始测量尺寸,瞬间震惊的神色充满的李山河的眼睛,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啊。 田玉兰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砸吧砸吧嘴,将李山河的思绪拉了回来,李山河赶紧松开了手,给田玉兰盖上了被子,又抬起了头,塞了个枕头,轻轻的亲了亲田玉兰的脸颊,轻手轻脚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西屋,并关上了门。 门外,老两口对坐着,田母的眼神是暧昧的,田父的眼神是要杀人的,李山河见此,也不敢说走就走啊,真怕这老登提刀干我啊。 在田父杀人的目光中,李山河找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给田父递了根烟,又帮其点上,自己也点了支烟,一时间竟有些冷场。 “咳咳。”田父清了清嗓子,“二河啊,正挺好,确实不像以前了,今天这场面整挺好,没差着事儿。” “必须的吗,爹,也不看看我是谁,必须格式!”李山河得意的说道。 田老汉又拉着李山河东拉西扯,扯了半天,李山河也看出来田老汉有事儿找自己,就是不太好意思开口,得,你是大辈,我先开口还不成吗。 “爹,你看家里有没有啥活我能帮忙干的,可劲儿使唤我,我这体格子不干活都白瞎了。” 田老汉脸上一滞,张了张嘴,旁边的赵桂芝捅了捅田老汉的腰,田老汉长叹一声,在赵桂芝威胁的眼神下终于开口了。 “就是我有个朋友,先说好不是我啊!”好家伙,经典开局,无中生友啊,好了爹,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 李山河用暧昧的眼神看了看赵桂芝和田老汉,好家伙,这大岁数了还想给我整个小舅子出来。 看着李山河揶揄的目光,田老汉涨红了脸。 “真是我朋友!” “欸~爹,咱爷俩无需多言,我懂,我懂,过两天我就上山,整回来先给您老人家送一半。”还能是啥事,估计今天中午说嗷嗷叫让这帮老娘们听见了呗。 被李山河看破了心事,田老汉脸涨的通红,讷讷无言,缓了好久,才朝着李山河幽幽说道:“要不你今天别走了,今个搁这住啊。” 真的假的,这老登现在这么会来事儿了吗,李山河刚想答应,就看见了田父锐利的目光,大有一副你小子今天敢答应我今天就了结你的意思。 李山河讪笑了下,义正言辞的说道:“爹,瞧您说的,还没结婚呢,传出去算啥事啊,改天,改天再来,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啊!” 在赵桂芝热情的告别下李山河走出了院门,呸,老登欺我少无力,你等我给你摔盆那天的的,给你编放五谷杂粮的筐我都给你编小号的(东北习俗,老丈人没了,膝下无子,大姑爷充当孝子摔盆,且姑爷得用稻草编筐,放五谷杂粮),还是我丈母娘好。 哼着小调,李山河朝家走去。 第五十七章 东北孩子的成人礼 回到了家,李卫东正拿着扫帚扫着院子,王淑芬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李山峰和李山霞拿着骨头喂虎子和黑子,大黄和二黑埋头在自己的饭盆里疯狂干饭,两条小狗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瞅这样入冬就能带进林子了。 李山河快步上前接过了李卫东手里的扫帚,从兜里掏出了烟放在拍在了李卫东手里,示意他坐着歇着。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老子没白养你。”李卫东美滋滋的抽着烟。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您那,快些着吧,这几天还得靠你张了事儿呢。” “那你看看,你啊,且学者呢,都是说道,不过你这小子,体格子确实讷到,看这速度,这两天就能把地基给整完了,再放几天,就能砌墙了,你小子就等着搁新房搂媳妇儿吧!” “搂媳妇还用等,搁哪不能搂,我看您是想抱孙子了。” “这事儿谁不想,我早就想当大辈儿了,你爷你奶也盼着这天呢,你小子可给我抓点紧。” “我倒是想抓点紧,你也不怕我老丈人劁了我。” “啥也不是,一点都不随你爹我,想当年,你爹...”“咳咳!”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王淑芬眼瞅着李卫东唠唠嗑就下道,赶紧清了清嗓子提醒。 “当年咋的?”李山河好奇的道。 “你小子干活还这么多话,赶紧干你的吧!”李卫东讪讪的看了眼王淑芬,闭嘴不语,不过看着王淑芬带着威胁的眼神,就知道今天晚上不能好过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宝子,大宝子,睡了吗?”人未到声先至。 原来是李山河的二爷李宝田,李宝田连夜打着手电过来,一定是有啥急事,李卫东连忙将李宝田引进了院内,王淑芬递过了小马扎,李山河递过了烟,李山峰和李山霞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二爷。 李卫东给李宝田点着了火,李宝田深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青烟。 “二叔,别着急,慢慢说,这大晚上的着急忙慌的,咋的了,出啥事了,用不用我跟二河跑一趟。” 李山河爷爷这几个兄弟之间都是挺亲近的,本来二爷三爷今天都要来落忙来着,李卫东怕二叔三叔岁数大了,再擦着碰着,就没让来,说是吃饭的时候再叫他俩来,这俩小老头也是倔,说啥都不来吃饭,说是活没干,吃啥饭,最终还是让李山峰去挨家给送的菜。 李山河的二爷做木匠活是把好手,眼瞅着盖房子帮不上忙,说啥都要给李山河打一套家具,这不,都搁家忙活一天了,这么晚来李山河家,估计是出了啥急事了。 二爷连忙摆手,“不是啥大事,这不那啥吗,我今天搁家寻思找点料子给二河打套家具,翻来翻去也没有合适的,这不是涛子搁林场上班吗,我就去找涛子了,寻思他不是搁林场吗,能给我整点好料子。” 二爷口中的涛子,就是李山河的三叔,大名李卫涛,原来是也是个军人,当年爷爷他们几个都当过兵,都觉得当兵太苦了,不舍得让这个小儿子去吃苦,后来三叔摸黑就跑了,搁部队待了好些年,后来复员回到了镇里的林场工作。 “今儿个我去他单位找他,结果那小子出去了,我在他办公室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这小子。” “来,二叔,喝点水,润润嗓子。”王淑芬递来了个冒着大茶缸子,二爷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啜了一口茶,吐了口茶渣子,接着说道。 “伐木场出事儿了,连林场的人都惊动了。” 李卫东赶忙接过了话茬,“咋地了二叔,咋还惊动林场了呢,涛子没啥事吧!” “嗨,涛子没啥事,就是伐木场今天下午干活的时候,有几个工人不知道被啥玩意叼了,一个腿断了,肠子出来了,现在还搁医院里呢,听说是够呛能挺过今晚,还有两个直接就人都没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清点人数才发现人少了才去找人的,要不那小子今天晚上都得直接扔林子里。” “这不出事了吗,工人们人心惶惶,也不敢干了啊,这帮当官的一合计,直接就悬赏五百块,找个猎人把山里的畜生给干了,要不工人一停工,指标都交不上,这帮人全玩完。” “我这不是合计二河现在也有本事了吗,给他捎个信儿,看看他接不接这活。” 闻听此言,李卫东用担心的眼神看向了李山河,而李山河则是眼神发亮,开玩笑,有大畜生,打了能卖钱,还有赏金,傻子才不干呢。 “二爷,这活干,我明个就带人去镇里。” “哎,二河,你也得加点小心,明个去镇里先找你三叔,我估么着三叔手里还有点啥消息,多打听打听,准没错。” “好嘞二爷,明个我就先去找我三叔,对了二爷,我上回打的熊瞎子,熬的熊油还没来的急给你送去呢,我爷和我三爷都有,你等着嗷,我给你取去。” “哎呀,二河,你这是干啥,二爷真是没白稀罕你,比你三叔这小兔崽子强多了,他娘的,这小崽子,偷摸参军不说,回来直接就去镇里了,老子想稀罕稀罕孙子都特么不方便,小白眼狼。” “大孙子,你等着,二爷肯定找个顶好顶好的料子,给你打个三十六条腿。” “那都小事,二爷,这是孙子孝敬你的,你们老哥几个波楞盖都坐下的老毛病,抹点熊油,下回阴天下雨还能好受点。” 二爷欣慰的叹了口气,收下了李山河的这份孝心。 “对了二河,你文化高,二爷有个事就心思不明白,你给二爷说道说道。” “行,二爷您说。” “二河,你说这帮小子,这么砍树,那树都用在哪了,这帮小子狠的时候,一天就能干一个山头,这些年都不知道砍秃了多少个山头了,尤其是这些年,山里的畜生都没地儿待了,都开始下山祸祸人了。”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心里也长长的叹了口气,还能去哪了,支援全国建设呗,不光木材,还有矿产,石油,钢铁甚至是人才都运送到了全国各地。 李山河记得前世的一句话,南方十四省的繁荣,燃烧的是我的故乡,在他重生的时候,冰城这个曾经的龙头重工业城市,竟然靠着旅游业火出了圈。 东北的黑土地很肥沃,但是东北的孩子在东北养活不了自己。 东北孩子的成人礼是一张南下的火车票。从此,他们的家乡,没有了春秋,只剩下了年前年后。 他们好像成了年兽,鞭炮响了,他们回来了,鞭炮响了,他们又走了。留给东北的只有振兴东北这四个大字。 看着李山河沉默不语,二爷叹了口气。 “老了,老了,看不明白了,大宝子你们坐着吧,老头子我先走了。” “二叔,我送送你,慢点啊二叔!”李卫东和王淑芬赶紧起来送。 “行了行了,就搁门口吧,没几步远,我晃悠一会就回去了。” 第五十八章 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 送走了二爷,李卫东看着无精打采的李山河,虽然不知道儿子在想些什么,但还是上前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 “儿子,累一天了,赶紧睡吧,明天你还要去伐木场,没有精神头可不行。” 李山河洗漱完,躺在炕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二爷的话在李山河的脑海中穿梭,让他思绪纷飞。 “李卫东,你今天长能耐了是吧,啥话都跟孩子瞎咧咧呢。”得,秋后算账了。 “媳妇你听我解释,哎,哎,哎,疼!”一听就知道他爹又挨掐了。 “媳妇你在掐我可不客气了。” “来我看看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那我就得罪了。” 这是我能听的吗,李山河有的时候真是恨自己身体为什么 强化了,赶紧把耳朵堵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早早的洗漱完毕,随便吃了口饭,收拾好装备,在院里喂着四条狗,尤其是大黄和老黑,一会还得全靠人家出力呢。 李山河自言自语的说道:“嘬,嘬,嘬,大黄老黑,多吃点,一会全靠你俩了。” 大黄和老黑好似听懂了李山河的话,抬头汪汪叫了两声,又埋头大吃,虎子和黑子也不甘示弱摇着尾巴朝着李山河汪汪叫着。 喂完了狗,李山河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了院子门口,村里的老少爷们也稀稀拉拉的来到了工地,准备开工了。 没过多大会,彪子几人也一同过来了,看见李山河装备齐全的坐在门口,彪子几人兴奋的凑了上来,彪子率先开口:“二叔,又有大活了?” “嗯呢,昨天我二爷跟我说,伐木场悬赏五百块,进山打畜生,这不,一早就等你们几个了。” “还有这好事儿呢,打畜生还有花红,二叔你等着嗷,按着就回家换装备。” “二哥,我俩也去了啊。” 几人交代了一声,撒丫子就跑回家收拾东西去了,不到二十分钟,彪子赶着牛车来到了李山河家门口,二愣子也带上了旺财。 李山河牵出了大青马,一个翻身上马,“走,出发!”,颇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的架势。不过就是么没有猎鹰罢了。记得前世看过纪录片,好像富贵花江和齐齐吒尔那边有人养猎鹰,有时间整一头去。 这次毕竟是有人竞争,众人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直直的就奔着伐木场奔袭而去。 到了伐木场,众人发现已经聚集了一批人了,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跑山人,畜生带花红的本就没遇到过几回,更别提还是五百块啊,巨款啊。 李山河朝着众人一一打招呼,毕竟都是靠山混饭吃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吗,万一哪天搁山里遇见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众人也一一回应,毕竟李山河朝阳沟小太岁的名号还是很响的。 李山河带着众人走到了前面,遇事之前开个动员会吗,老传统了。散着烟,开始和身边的人聊天打屁。 突然,一道阳光直射向李山河的眼睛,啥玩意这么刺眼,李山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大光头,脑袋都反光了。 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的反光,待看清了来人,李山河乐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范老五那个大光头。 李山河朝着范老五勾了勾手,范老五左右瞅了瞅,不敢置信的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李山河点了点头,范老五一路小跑来到了李山河的面前。 谄媚一笑:“李爷,您吩咐。”李山河给范老五发了支烟,范老五赶紧双手接过,夹在了耳朵上。 “你咋来了呢,不搁街里混,咋的,要来山里立棍儿?” “李爷,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听说有五百块的花红吗,这不,最近手头有点紧,心思过来博一把吗。” “你活拧歪了,带着几个小年轻就敢进山,你真当你是个啥人物,这山里埋的人数都数不过来,都扔进去三个人了,你不要命了?” 范老五拿下了耳朵上夹的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李爷,最近手头确实紧,真是逼到份上了,要不也不可能拿命过来拼啊。” 李山河皱了皱眉,暗自思忖,自己也不能在镇里常驻,吴白莲的店铺总要有个人帮衬,这范老五还是有点眼力见的,能帮忙照顾照顾。 “这样吧,这回进山我带你一回,以后,给我照顾点我媳妇店,要是出了点啥事,唯你是问。”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大棒加甜枣,人家才能死心塌地给你办事,上次给大棒了,这次该给个甜枣了。 “谢谢李爷,谢谢李爷,包在我身上。”范老五感激的说道。 “把你这帮小老弟散了吧,都是喂狼的手子,再多人进去了也没用。” “全凭李爷安排!”范老五转身回到了他那一拨人堆里,一改在李山河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总算有了一种大哥风范,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手一挥,一众小弟做鸟兽散。 拿着一把布包裹枪,转身小跑来到了李山河的面前,又恢复了谄媚的嘴脸。 “呦,还有枪杆子呢,有点东西啊。”彪子打趣的说道。 “瞧彪爷说的,没点真家伙,也不能真去送死啊,正经的五六半,嘎嘎带劲。”李山河不禁对范老五另眼相看,都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范老五真是有点门道,五六半都能整来,有点东西。 “行,进了山,你就跟着俺,保管啥事没有,俺二叔牛逼的很。”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没多大一回,领导班子就全来了,李山河的三叔也在此列,毕竟是林场副场长,搁镇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三叔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山河和彪子,朝着李山河笑了笑,给了李山河一个完事来找我的眼神,就上台了。 经过一段冗长的领导讲话,终于可以开始此次行动了。李山河叮嘱彪子等人等一会,自己趁着人群乱哄哄的跑到了讲台后面,三叔正在此地等着李山河。 “你小子行了啊,朝阳沟小太岁啊,号子挺硬。”三叔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调笑道。 “三叔,低调,都是朋友给面子。”看着李山和得瑟的模样,三叔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次给我加点小心,那个人醒了,说是遇到山猫了,这玩意可不好整,加点小心,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我还想看到你孩子出生呢。”听着三叔关切的话语,李山河郑重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三叔,等我拿了奖金给你买烟抽。我可听说了,你藏私房钱被三婶抓住,好几天都没让你上炕。” “哪个王八蛋嘴那么长,让老子知道,把它脑瓜子都塞牛腚眼子里去。” 看着李山河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卫涛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小子搁这逗他玩呢,抬手就要打,李山河一溜烟跑出去了。 “等我回来给你买烟!”这小子,李卫涛摇头失笑。 第五十九章 疑似山神爷出没 李山河跑回了人堆,不动声色的带着众人随着人流进了山,进了山的猎人分成一队队的朝着各个方向行进,不一会,众多猎人就好似鱼群入海一样,消失在了林海中,没有溅出一丝丝的水花。 众人将牛车和大青马放在了外面,这玩意实在是没办法进山,至于你说会不会丢,开玩笑,三叔地盘,能丢三叔给报销。 进了林子,走了一段,眼见四周都没人了,李山河将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开始和众人通气儿。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彪子,率先开口道:“二叔,三爷怎么个说法?” 李山河沉吟了一会,“三叔说那个人醒了,说是碰见山猫子了。” 山猫子是东北人的叫法,人家大名叫猞猁,是一种中型猫科动物,体重15-30千克左右,体长80-130厘米,肉食动物,速度快,智商高,凶猛的紧。 “李爷,那这回不是发了吗,山猫子皮可值钱了,这回算是掏着了。”范老五兴奋的说道。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范老五的大光头上,给范老五都打委屈了。 “李爷,你打我干啥。” “你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啊,手上伤还没好呢,这次也不怕把命搭进去,山猫子那玩意是那么好打的吗,那玩意能上山能上树,跑起来枪都瞄不准。” 李山河顿了顿,“况且,我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山猫子这玩意,平时就撵个兔子,整个梅花鹿都撑死了,现在竟然敢冲人来了,应该是被逼急了。” “失踪了两个人,山猫子可拖不动人,我怀疑有更猛的畜生把人拖走的。” 三驴子转了转眼睛,好像听懂李山河啥意思了,“二哥,你怀疑有山神爷?”东北一般称呼老虎为山君,或者山神爷。 李山河点了点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二愣子瓮声瓮气的开口说道:“二哥,用不用找三叔说一声,跟这帮子跑山的通个气儿?” 李山河摇了摇头,冷笑道:“通啥气儿啊,你心思就咱们有门路呢,这帮老把头都进山多些年了,咱穿开裆裤的时候,他们就搁山里边混饭吃了。” “手里这么多好玩意儿,你寻思他们没傍上几个领导。” “咱们几个小家雀,咋跟人老家贼比心眼子,我估摸着进山的这批人,不说全能猜出来,最少也得有九成人心里有个大概。” “剩下的那一层,就是范老五这样纯早死的。”范老五听的筋梁杆子冒出一层冷汗。 哆哆嗦嗦的说道:“李爷,那他们嘴咋就就这么严,死伤惨重了咋整。 李山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范老五,给范老五看的浑身不自在。 “死伤惨重,全死光了跟他们有鸡毛关系,跑山,本来就是靠老天爷和经验吃饭,自己没能耐死山里了,你能怪到谁身上,告到中央你都没理。” “彪子跟这个虎逼说说山里的规矩,第一条就够了。” 彪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山里玩意儿,见者有份。”一句话,听的范老五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全都死了,他们才能拿的最多,学着点吧你,也不知道你这脑瓜子怎么混成的老大,让人买了都还帮人数钱呢。” “现在这情况,就是这样,我也不瞒着你,你看是接着跟着我们进山,还是现在转身回家,别怪我没提醒你,遇到了山神爷,我也是自身难保,到时候就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了。” 范老五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李爷,命丢了还可以下辈子再来,钱挣不到,我死都不甘心。” 一句话李山河对他另眼相看,这小子是真遇到难事儿了啊,都开始卖命了。 李山河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行,有这股子劲儿就行。但都给我听好了,进了山都机灵点。” 说罢,李山河放出了狗子,安排好了阵型,一众人小心翼翼的朝着山里前进。 现在已是九月下旬了,山里还是一副郁郁葱葱的景象,到处深草没棵的,众人速度根本就提不上来,连着走了三个多小时,道路难行加上心理上的压力,众人已是满头大汗。 山猫子和山神爷的影都没看到,反而是兔子和野鸡都爆窝了,甚至连飞龙都有,这不李山河裤腰带上就挂了一只飞龙。 李山河抬起了手,示意众人休息一下,众人围成了圈,掏出了水袋和大饼子,开始补充体力,也给大黄老黑和旺财喂了点吃的和水,追飞龙都跑的吐舌头了,给李山河都心疼坏了。 众人一边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快速补充着体力,范老五大大咧咧的凑了过来,“李爷,这么找啥时候是个头啊。” 李山河沉思了下,“在找个两个小时就不能再找了,要不回去都得天黑了。” 范老五点了点头,谄媚的凑了上来,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油纸包裹的卤肉,递给了李山河。 靠,这小子当进山是来春游呢,还带着卤肉,李山河掏出了手插子,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将卤肉切成了几块,分给了众人,大饼子配卤肉,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众人美滋滋吃着卤肉的时候,大黄它们几个突然夹住了尾巴,朝着一个方向疯狂吼叫着,毛都竖起来了。 草,来活了,李山河赶紧端起了枪,还未等找到目标,一道黑影直扑向范老五,眼瞅着就是奔着喉咙去的,这一下干实成了,明年范老五就可以烧周年了。 彪子眼疾手快,先把大饼子放在嘴里叼上,又一把抓住范老五后脖颈向后一拽,刺啦一声,那个黑影爪子抓在了范老五裤裆上,裤裆都被撕开了,露出了一抹鲜红。 这时候可没人关注这点裤裆里的事儿,李山河抬枪就干,一声枪响,划破长空,黑影一个蹬地,躲开了这枪,几个闪烁不见了身影。 “草,吓死我了。”范老五赶紧手伸进了裤裆,确认自己枪弹齐全才松了口气。 “彪爷,您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彪子揶揄的笑了笑,拿掉了嘴里的大饼子,“咋,本命年啊?”臊的范老五满脸通红。 “别鸡巴搁这扯犊子了,应该就是山猫子了,估计是被卤肉引来的,草,这玩意记仇,估计还没走,不想死都给我立正的。” 一边说着,一遍收集起众人没吃完的卤肉,放在了前方的空地上,安抚好大黄它们,几人端着枪,聚精会神的瞄准卤肉。 第六十章 回去得找老常太太坐坐点 欻,一道黑影直扑卤肉,李山河等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开枪,一阵嘈杂的枪声在老林子间回荡,一声凄厉又奇怪的叫声随着枪声一同回荡在林间。 李山河心头一喜,打中了! 却见山猫子没有丝毫迟疑,朝着众人的方向扑了过来,李山河等人见状,迅速摆开阵势。 彪子拎着开山刀站在最前面,没办法啊,不是有枪不用,妈的这玩意太灵巧了,真是打不着啊。 欻空李山河才看清了山猫子的伤势,那一轮齐射,山猫子只有后腿被打中了一枪,看这个速度,好像伤势对它完全没有影响一样。 彪子提刀就砍,山猫子一个灵巧的腾挪,躲过了彪子的一击,一个闪身扑向了二愣子。 这么近的距离一枪打不中直接人就没了,丝毫没犹豫,双手握枪,抡起枪托就像抡搞把一样趁着山猫子腾空的间隙狠狠的砸向了山猫子的身体,一击直接就将山猫子击飞了出去。 山猫子被击飞后,在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地。它的双眼变得更加凶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再次朝着众人扑来。这次它目标明确,直取李山河。 李山河迅速侧身,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就在山猫子即将扑到他身上时,他猛地抬手,匕首直直刺向山猫子的眼睛。山猫子吃痛,偏了偏头,匕首划到了它的脸颊,一道血痕出现。 山猫子被划伤脸颊,愤怒到了极点,它身子一扭,避开李山河后续的攻击,转而用锋利的爪子抓向李山河的手臂。 李山河手臂一麻,山猫子的爪子穿透了皮护腕,卡在了护腕上,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李山河也被激起了凶性。 趁着山猫子爪子卡住,另一只手宛如一道闪电,精准了掐住了山猫子的脖子,抬起卡住爪子的那只手,握住了山猫子的脑袋,只听见咔吧,咔吧两声,一声是卡住的爪子被李山河的巨力别断,一声是脖子被李山河直接扭断。 山猫子直接软在了李山河的手中,随手一丢,扔在了一旁,李山河赶紧解开了护腕,查看伤势,干,爪子还在皮肤上卡着呢,这玩意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啊。 彪子赶紧冲了上来,查看李山河的伤势,他可是看的真真的,那一爪子结结实实的抓在了李山河手臂上,待看到伤势不重,才松了一口气。 “二哥,没啥事吧?”二愣子和三驴子爷还有范老五都凑了过来。 李山河挥了挥手臂,表示没有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查看山猫子。 “你说这点小玩意咋这么厉害呢。”范老五感慨道。 “那谁知道了,再厉害也比不上俺二叔,嘎巴一下直接拧死了,二叔尿性!” 几人认同的点了点头,李山河这边还在寻思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呢,这边变故突生,只见大黄老黑旺财朝着一个方向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动静,但是那腿还是控制不住的被吓得颤栗。 李山河瞳孔一缩,卧槽,不会这么倒霉吧。 “上树,都给我上树,来大畜生了。”几人听着李山河的指挥,欻欻欻就爬上了树,几人打小就搁村里长大,上树这种技能,纯纯小意思。 所以听到李山河的指令,几人山猫子都不管了,直接把枪一背,像个猴一样,欻欻欻,就爬的老高,靠在了树干上。 李山河见众人都上了树,靠在树杈子上松了口气,我草,这点子太骚了,啥事都能赶到一起,等回去是不是得找老常太太坐坐点去,今年也不是本命年啊,点子太寸了。 看着彪子几人靠在树杈子上的身影,李山河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李爷,救命啊李爷,我还没上去啊,救命啊李爷。”李山河直接无语了,啥玩意啊,挑个树都挑不明白,只见李山河几人都是找的有树杈子的树,靠在树杈子上,有吃有喝待多久都行。 而范老五这三驴逼找了个白桦树,光溜溜的,像个大蛤蟆似的箍在树上,爬个三四米就开始往下出溜。然后又开始爬,好像那爬梯子小人玩具,真无语了。 “快别哔哔了,现在还来不及了,抓紧往上干吧!” “吼!”一声长长的虎啸声传遍了这片林子,李山河直接汗毛乍起,这就是食物链顶端的顶级猎食者带来的威压。 “别几把喊了,不想死就闭上嘴,等山神爷闪了,咱们就能颠了。”李山河压低声音朝着范老五吼道,范老五顿时吧嘴闭上了,开始默默的爬树。 很快,一头黄白相间的身影好似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走到了山猫子面前,低头闻了闻,好似在戏耍猎物一样用爪子来回扒楞了两下。 看着传说中的东北金渐层,李山河大气都不敢喘,,只有真正面对过这玩意的人吗,才知道这玩意气势有多猛。 “刺啦!”一道声音突兀的传来,原来是范老五的裤裆被树上突出的树瘤刮了一下,又撕开一大片。 山神爷听见异响,溜达着来到了桦树下围着桦树转着圈,可把范老五吓懵了,疯狂往上爬。 山神爷耳朵动了动,抬头看着往上爬的范老五,那抹鲜艳的红色的好似吸引了山神爷,直接人立而起,整个虎搭在桦树上,用爪子一下一下的勾着范老五。 这只老虎体长得两米五六,站起来加上爪子都得将近三米了,范老五也就在三四米那样徘徊,虎爪勾一下,范老五往上窜一窜,然后又往下出溜,又勾一下,又窜一窜,一人一虎玩的不亦乐乎。 而李山河这边,则是端起了五六半,瞄准了虎头,旁边的彪子也同样如此,至于二愣子和三驴子,老套筒快别凑热闹了。 李山河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击不中,估计一个虎跃,范老五就没了,这是用范老五的命在赌。 至于你说赌输了李山河会不会内疚,大哥,我跟他很熟吗,彪子几人没事不就完事了,至于其他人,死不死谁儿子,现在不死,严打也跑不了,一早一晚的事儿,到时候给他妻女分一份不就完事了,汝妻女,吾自养之。 汗水充满了李山河的手心,和彪子约定了下时机,调整了下呼吸,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虎头。 “砰!”“砰!”李山河和彪子同时出手,两道强生好似融为一体,子弹划破长空,朝着老虎飞去。 第六十一章 人间清醒范老五 伴随着两声枪响,老虎双目竟然同时爆出一团血雾。 “吼!”一声凄厉的虎啸, 老虎在剧痛之下,疯狂地原地打转,巨大的爪子狠狠刨着地面,溅起阵阵尘土。它那庞大的身躯因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咆哮都仿佛要将空气撕裂。 李山河和彪子二人抓住时机,砰砰砰连续枪响,迅速清空了弹夹,只见那老虎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老虎身子下面流出。 一时间只有大黄它们的呜呜声,范老五爬树声,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树林间回荡。 缓了一会确定老虎已经趴在那不动弹了,“彪子,压好子弹,我先下去瞅瞅。” “二叔,要不还是俺去吧,你给俺打掩护。” 李山河没有回话,反而是灵巧的下了树,抽出了后背背的斧子,这么近的距离,除非是喷子,还得是众生平等器,要不纯是白给,还不如斧子好用呢。 轻手轻脚的靠近了老虎,用斧子推了推老虎脑袋,见其还没有动静,李山河这才放下了心,靠近仔细观察着这头老虎,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每个猎人都想取得的成就啊。 这老虎体型巨大,足有两米多长,浑身的皮毛如金色绸缎,上面黑色的条纹刚劲有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它的牙齿如利刃般尖锐,即便已经死去,那森然的模样仍让人不寒而栗。 虎死威犹在,就算这头顶级猎食者已经断气了,但是大黄他们还是不敢靠近,还拦在李山河面前,向后推着他,李山河拍了拍狗头,大黄它们这才冷静下来。 “下来吧,死了!” “还有那个爬树那个,别爬了,下来吧,一会裤兜子都磨冒烟了。”李山河这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老虎身上,掏出一支烟放在了嘴里,剩下的都扔给了彪子。 彪子将烟散给了三驴子和二愣子,几人围在老虎前面一会摸摸头,一会掰开嘴看看牙,十分兴奋,至于范老五,现在还抱着树搁那蒙着呢。 “二叔,你说这玩意能卖多少钱啊,能买多些丝袜啊。”三驴子和二愣子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鼻子都气歪了,直接一巴掌就拍在了彪子头上,“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心里就这点逼事儿吗?” “能不能有点出息!”李山河好似想到了什么,踢开了彪子,将老虎翻了过来,然后失望的神色爬上了李山河的脸,干,咋特么是个母的,虎鞭这不就飞了吗。 转而好似想到了什么,掏出了水袋,一口气喝干净了水带里面的水,把水带口递到了老虎伤口,开始接虎血,彪子它们也是有样学样,这老虎可浑身是宝,看着满地的虎血,给李山河心疼的脸都直抽抽。 范老五缓了一会,可算是扶着树能站起来了,双腿还是跟面条似的,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彪子撇了撇嘴,“就这还范老虎呢,碰见真老虎也一下灭火了。” “彪爷,以后我都不敢叫范老虎了,跟地上这位一比,我就是个屁啊,太他妈吓人了,这位爷要是玩心不重,我这一百来斤今天可就真扔在这了。” 接了满满一水袋虎血,李山河心满意足的收起了水带,朝彪子要了根烟,蹲在地上木木的看着老虎。 三驴子好似看出了李山河的心思,“二哥,别瞅了,这玩意咱们留不住,还是想想这玩意能给咱捞点啥吧。” 李山河点了点头,“是啊,这玩意可不是咱能留住的。”这玩意只要一露面,县里的人都够呛能留住。 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看向范老五,“范老五,你咋看?” 范老五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李爷你不是跟我说笑吧,这玩意跟我有啥关系,我范老五能混到现在,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这玩意可不是我能碰的,那山猫子李爷您能分我一份我都感激不尽了。” “我还得先谢谢李爷和彪爷的救命之恩呢,等这事儿完了,都来我家吃饭,我媳妇做饭老好吃了。” 看着范老五清澈的眼神,李山河不由得对范老五另眼相看,这老小子,没白活这么大岁数啊,有点东西啊,仔细想想也是,搁镇里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这回进山主要是没收到风,要是收到风,没自己带着,估计这老小子早就颠了。 “山猫子肯定有你一份,那张皮最少两千,加上赏金五百,正好咱们几个一人能勾五百块钱,至于这玩意,我得好好心思心思。” 烟是一根接一根,头发也被抓的乱糟糟的,牙一咬心一横,总算想出了对策,开始安排众人任务。 “三驴子,二愣子,还有范老五,你们几个用麻袋装上山猫子,回去去找我三叔领花红,然后看看他那边能不能处理了,不能处理领了钱去找罗胖子处理了。” “然后让我三叔请个假,明天回朝阳沟等我。” “二愣子,范老五,你们听三驴子的吩咐,这小子一咔吧眼儿一个道儿,你俩听着点他的。” “三驴子,这一路上加点小心,看见人避着点,大黄留给我,黑子它们都跟着你,把大青马和牛车领回村,跟我妈还有五哥交代一声,今天我和彪子晚上不回去了。” 三驴子担忧的看着李山河,“二哥,能行吗?” “虎死威犹在,应该可以,况且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干了,要不拉出去咱们可能连根毛都捞不着,一个表彰大会就打发了,不能让弟兄们白玩命吧!” 彪子、二愣子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反而是范老五,云里雾里好似抓到了些什么。 “二叔,你俩说啥呢,俺咋一句都听不懂呢?”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眼神复杂的看着彪子,“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啥。 “好了,行动!” “二哥你也加点小心,实在不行就不要了,咱哥几个没事比啥都强。” 李山河挥了挥手表示晓得了,三驴子就带着二人离开了。 “二叔,你想干啥俺咋还是不明白呢!” 李山河目光直直的看着彪子,手里指着地上的老虎,“我准备带着它横穿老林子,直奔朝阳沟!” “嗷!二叔你早说不就完事儿了吗,我还心思多大点逼事儿呢。” 李山河真想扒开彪子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彪子,五六十里地啊,你就不怕吗。” “怕鸡毛,俺爹跟俺说了,二叔咋说俺咋干,走啊二叔,趁热,这帮畜生还不敢过来,咱俩得抓点紧了。” 李山河掏出了根绳子,将老虎绑在自己的后背上,老虎太长了,两只后爪和尾巴托在地上,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彪子也端起了枪,帮李山河警戒。 李山河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大黄,我们爷俩能不能回家就看你了。” 大黄好似听懂了李山河的话,晃着尾巴朝着李山河叫了两声,跑到前面引路去了。 李山河判断了下方向,目光好似穿越了老林子,看向了朝阳沟,朝着彪子招呼了一句, “出发!” 第六十二章 这小子,打小我就看他嘴壮 也就是重生之后,身体经过不知名的原因强化了,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八九的年纪还在发育的原因,身体强度还在缓慢增加。 这一宿,可把二人糟净死了,累了换人,渴了饿了喝虎血,背到一半,李山河才发现那后爪和尾巴拖在地上都快拖没毛了,尾巴尖都要成光棍了。 李山河一瞅,这可不行啊,然后把老虎后爪盘在腰上,像是背个一比一的虎皮大书包一样背着老虎前进。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周围的林子可算是有点眼熟了,到家了,终于到家了。 二人眼珠子被血丝充满,通红通红的,李山河将老虎放下,喘晕了气,找了点酸浆子团吧团吧塞进了嘴里,在嘴里慢慢咀嚼着,这老虎血劲是大,可是架不住它有味啊,一嘴的腥臊味儿。 待两人休息的差不多了,李山河招呼过来彪子。 “彪子,我搁这看着,你带大黄回家喂点东西,然后把牛车拉来,带块大点的苫布。” 这一宿可给大黄累坏了,下午一点来钟出发的,这眼瞅着都要四点了,五六十里地儿,走了整整一宿,在这老林子里,还背着这么大一个畜生,一宿能走出来不错了。 彪子带着大黄出发了,大黄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李山河在它的脑袋上拍了拍,大黄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彪子走了。 还没到半个小时,彪子就回来了,还带着三驴子和二愣子,看他俩衣服那样,被露水打的呱呱湿,应该是搁林子口等了一宿。 李山河也没废话招呼几人将老虎用苫布包的严严实实,七手八脚的抬着就往林外走,牛车一直搁外面等着,将老虎扔到牛车上,李山河和彪子跳上了牛车,靠着老虎就开始闭目养神。 牛车晃晃悠悠,晃得李山河昏昏欲睡,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家里东屋那盏四十瓦的白炽灯还在亮着,李山河心里一暖,估摸着老两口是一宿没睡。 “妈,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王淑芬双眼通红,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一把薅住了李山河的耳朵一个托马斯大回环。 “轻点妈,轻点,耳朵,耳朵要掉了。” 王淑芬眼睛一下就红了,“你个死孩子,还知道回来啊,你知道我和你爹多惦记你吗,下回再整这儿你直接死外面得了,省的家里还跟着惦记,玉兰也搁这呢,哭半宿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东北家长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晚上七点不回家,满囤子找,找到了就是你死外面得了,这个时代的东北家长,好像从来不知道温柔是什么,父爱如山,母爱如山里滑坡,一个镇压,一个冲刷。 就在这时,梨花带雨的田玉兰,一路小跑带着一阵香风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紧接着就是一顿小粉拳。 李山河只能紧紧的抱着她,用手轻轻的捋着她的后背,这一幕让本就眼睛通红的彪子三人,更红红眼了。 “俺记着,俺也没吃多少酸浆子,牙怎么这么酸呢。”三驴子和二愣子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媳妇,饿了没,走,陪我吃点。妈,有吃的吗?" “能没有吗,大少爷,赶紧滚进来吃饭,吃完了好睡觉。” 李山河索性用了注意力转移大法,拉着田玉兰就进了屋,屋里还放着桌子,李山霞皱着眉,蜷缩在炕梢正熟睡着,应该是开灯晃得不舒服了。 “彪子,你带他俩一起进屋吃一口,我整了不少呢!” “好嘞大奶,俺这就来,给俺整个小盆,俺快饿死了。”彪子带着几人将老虎抬进了外屋地,然后整整齐齐的围在了地桌旁,好似幼儿园等待打饭的小朋友。 在东北,家里一般都是一个炕桌一个地桌,炕桌留着自己家人吃饭,地桌是来且的时候用的。 王淑芬用端出了锅里腾着的疙瘩汤,这玩意纯白面做的,属于细粮,还放着切碎的白菜,还有蛋花,虽然腾的时间有点久,有点干吧了,但还是香气四溢。 将一大搪瓷盆疙瘩汤往桌子中间一放,盆里丢了个勺子,又往桌子上放了一摞二碗,又给彪子丢了个小盆,李卫东又丢过去一把筷子。 “自己动手,你们这帮混小子,吃完了赶紧滚家睡觉去。” 田玉兰刚想站起来给众人盛饭,就被王淑芬按了下去,王淑芬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个小花碗。 一遍给田玉兰打着疙瘩汤,一边嘟囔着:“闺女,你就歇着,妈给你盛,咱用这个这个多好看,咱可不跟这帮大老粗一样的。” “闺女,给,这有新筷子,去年过年前儿新买的,都没舍得给他们用,给他们用都白瞎了。” 正在猪欻食的众人???您礼貌吗? 李山河更是一个白眼,直接噎到了,冲到外屋地,蒯了一瓢凉水咕咚咚,可算顺下去了, 紧接着王淑芬的一句话差点让李山河把水喷了出来,“李卫东,你咋这么没眼力见呢,不知道给我闺女倒点温白开啊,啥也不是。” “这就去,这就去!”李卫东来到外屋地,路过李山河的时候甚至眼神都没给一个,拿起暖水瓶就倒了满满一茶缸水,更离谱的来了,还用手试了试茶缸子,好像感觉有点烫,又拿起了个茶缸子开折。 他竟然还知道折水,那我这么多年喝的生水算什么,算我肾好不长结石是吗? 折了几下,可算满意了,狗腿的捧着进了屋,放在了田玉兰的面前,“来,闺女,爹给你折过了,温的突的,刚刚好,慢慢吃别噎到。” 李山河幽怨的看着夫妻二人,“妈,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你小子赶紧吃,吃完了还得送玉兰回去睡觉呢,哪来的这么多话。” 田玉兰捂着嘴偷笑,李山河只能继续坐下开炫。吱嘎一声,西屋的门开了,穿了个小背心,三角裤头的李山峰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只手把在裤头边上,看样子是睡迷糊了准备放水。 只见李山峰抽了抽鼻子,感觉味不对,眼睛瞪得像铜铃, “妈,你们吃疙瘩汤咋不招唤我,妈你是不不爱我了。” “欸,二哥,你啥前儿回来的,嫂子你也在啊,妈赶紧给我盛一碗,我做梦都在吃疙瘩汤。”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合着是先看见疙瘩汤然后才看见我这个二哥是吗,不愧是你啊,李山峰,我愿称呼你的吃货纯度为百分百,太纯了啊,老弟。 王淑芬看了看盆里,还有点底,“二河,你吃完没呢?” “吃完了,咋的了妈?”“吃完就行!”说着拿过了李山河的碗,夸了夸盆底,可算夸出半碗。 “闺女,你吃饱了没?”田玉兰点了点头。王淑芬又拿起了田玉兰喝剩的水,倒在了碗里,用筷子搅和搅和,一碗全新的疙瘩汤出炉。 李山河在心里给王淑芬竖了个大拇指,妈,你到头了! 将碗放在了桌子上,又递过去了刚才搅疙瘩汤的筷子,李山峰也不嫌弃,端起碗稀里呼噜就开始吃了起来。 李山河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小子,打小我就看他嘴壮,真不挑! 第六十三章 感谢来自丈母娘的馈赠! 这一盆疙瘩汤,吃的李山河几人嗝(gen)儿噶的,拍了拍肚皮,至于李山河为啥不问王淑芬和李卫东吃没吃,包吃的老弟,王淑芬夫妇从来都不是苦难型家长,思想先进的很。 “走吧媳妇,我送你回家!”田玉兰还想帮王淑芬捡桌子,王淑芬直接就将她推了出去,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妈你也早点睡,我先去送玉兰了啊。走吧媳妇儿。” “大奶俺也走了啊!”“大娘我俩也走了。”王淑芬挥了挥手,“回去赶紧睡觉,别搁外面得瑟了。” 李山河叼着烟,牵着田玉兰的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院门,看见彪子几人还在门口站着。 “你们几个干啥?” “俺不心思等二叔你一会吗。”“赶紧回去睡觉去吧,我送我媳妇儿就行了。” “那行吧,二叔二婶儿俺先回去了啊。”三驴子和二愣子打了个招呼也回去了。 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李山河松了口气,可算能跟媳妇儿贴贴了! 彪子能关心他二叔,二叔很高兴,但是彪子这么没眼力见,二叔很不开心;下回找个借口给他几个大脖溜子,想到这,李山河不由得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 李山河啊李山河,你可真不是的东西,你堕落了啊,打彪子啥前儿还需要借口了,还是太善了。 田玉兰被李山河那如同孩子般自说自话的举动逗得扑哧一笑,犹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刚刚还挂满泪痕的眼睛此刻红彤彤的,宛如熟透的苹果,惹人怜爱,那灿烂的笑容和红红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恰似明艳的花朵绽放在干涸的土地上,美不胜收。 李山河不自觉地捧起了圆圆的脸蛋,深深的一吻,好似时间都在此刻停止了。 “嘿,你小子干啥呢?老娘碗都刷完了,你小子院门口还没出去,你不睡人家玉兰还得睡呢,搞快点。” 被抓包的二人好似被闪电击中一样瞬间分开,田玉兰小脸羞得通红,反而是李山河,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大萝卜脸儿,不红不白的。 笑嘻嘻的朝着王淑芬行了个蹲礼,“喳,遵老佛爷的旨。” 转身背起了田玉兰,双手托在浑圆上,墩了墩,吓得田玉兰一双玉臂,紧紧的环在了李山河的脖颈。 “爱妃,抱紧了,起轿了啊!”看着背着田玉兰一蹦一跳的身影,王淑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孩子,都要娶媳妇了还长不大,敢单挑西伯利亚大仓鼠的李山河,在老佛爷的眼里,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正在感慨的王淑芬,转身就看见李卫东嘴里叼着烟,鬼头鬼脑的打量着被苫布包裹的老虎,看到李卫东这一出,王淑芬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上前薅住了李卫东的耳朵。 “疼疼疼媳妇,松手啊媳妇。” “不赶紧睡觉还搁这干啥呢,还当自己大小伙子呢,一熬熬一宿,赶紧睡觉去!” 李卫东一个后撤步挣脱了王淑芬的魔爪,搂着王淑芬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说道:“哎呀媳妇,我这不是心思你也累了一宿了,我给你洗洗脚解解乏吗。”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屁股拱了一下王淑芬。 王淑芬老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这么不正经,真不知道当年看上你啥了。” 李卫东嘿嘿一笑,“还能看上我啥,看上我不正经呗。”王淑芬作势要打,李卫东矮了矮身。 拉着王淑芬坐在了炕沿上,起身去打洗脚水去了,“你小点声啊,霞子还睡着呢。”“得令,媳妇!” 李山河背着田玉兰连跑带颠的到了老田家,走进了院门,老两口也没睡呢,李山河嬉皮笑脸的打招呼。 “爹,没睡呢?” 田老汉的脸拉拉老长,哼了一声,“老子闺女都没回来,我咋睡,也不知道你给我闺女喝啥迷魂汤了。” 顿了顿,紧接着开口道:“你小子没丢啥少啥零件吧,我闺女下半辈子还得指望你呢。”李山河心头一暖,嘴硬心软的老登,决定了,到时候编筐给你编个中号的,不编小号的了。 李山河原地跳了跳,表示自己啥事儿没有,体格子好的很,田老汉脸直接就黑了。 就在李山河好奇咋回事的时候,田老汉幽幽的开口了:“你小子下回跳的时候能不能放下我闺女,再给我闺女颠坏了,老子打不出你稀屎算你拉的干净。” 李山河老脸一红,草率了,忘了田玉兰还在后背上呢,被老虎都背习惯了,换了自家温柔的母老虎,真就是跟啥都没背一样。 赵桂芝狠狠的瞪了田老汉一眼,“死老头子一点软乎话都不会说,二河啊,吃饭了吗,饿不饿,妈给你做点吃的啊。” “妈,我搁家吃完了,玉兰也吃完了,你们也靠一宿了,赶紧休息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还回啥回,费那劲干啥,就搁这睡吧,玉兰,去打水,给二河泡泡脚,解解乏,都忙活一天一宿了。” “妈,不太好吧!”“是啊,媳妇,不太好吧。”赵桂芝瞪了一眼田老汉。 “那有啥不好的,房子马上就起来了,你俩这关系,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谁敢说闲话,我做主了,今天就睡这了。” 感谢丈母娘的馈赠,李山河挑衅的看了一眼田老汉,田老汉鼻子都要气歪了,干脆直接进屋了,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赵桂芝自己也是有小心思的,李山河这么有本事,还不赶紧把闺女给绑严实了,被那个浪蹄子钓走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先把名分做住了再说。 老爷们哪有不起秧子的,名分做住了比啥都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本宫不死,你们终究是妾。男女之间,也就是那么四五寸的事儿,搁外面玩够了咋的都得回家,田老汉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你看看现在,他敢大喘气吗,抽不死他。 李山河要是知道赵桂芝的想法,肯定要先竖个大拇指,称赞丈母娘活得就是通透,然后在反驳赵桂芝,什么叫四五寸的事儿,明明是六七寸的事儿! 第六十四章 学杂了啊,媳妇儿! 李山河被田玉兰拉到了西屋,推到了炕沿上坐了下来,转身就去打水去了。李山河双手往后一驻,才发现炕上竟然铺了两套褥子,两套被。丈母娘,多余了嗷,挤一挤也不是不行。 老两口也回了东屋,熄了灯,不一会,田玉兰端着一盆水,走进了屋里,将水盆放在了地上,拿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挽起袖口就要帮李山河拖鞋。 这一下子给李山河干不好意思了,毕竟都一天一宿了,这脚得多味啊,“媳妇,要不我自己洗吧。” 田玉兰坚定的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嫌脏,脱下了李山河的鞋,放在了墙根上,将李山河的脚轻柔的放进了水里,好似不是在洗脚,而是在洗什么稀世珍宝,没放过疑似角落,洗了个干干净净。 洗完又拉过一条擦脚抹布,将抹布放在膝盖上,又抬起李山河的双脚放在了抹布上,仔仔细细的擦了个干净,李山河心里美滋滋的,有媳妇的男人像块宝,什么498,698,998,谁能比的了我媳妇。 田玉兰起身就要倒水,被李山河拦了下来,拉着田玉兰的手,让她坐在了炕沿上,自己则随便趿拉了一双鞋,端起洗脚盆去倒水,倒完水又接了一盆,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了马扎上。 乐呵呵的抓起了田玉兰的脚,“媳妇,我今天给你来个反方向的钟。”麻溜的褪去了鞋子和袜子,双手捧着田玉兰的脚,仔细端详着,我媳妇儿玉足就是好看,百看不厌。 都给田玉兰看害羞了,想起了河边的一幕,他不会又要递到嘴里吧。 李山河把田玉兰的脚轻轻放进水里,手指在她脚背上轻轻摩挲,逗得田玉兰咯咯直笑。李山河嘿嘿一笑,手上动作却没停,认真地给她洗着脚。 洗了好一会,终于洗完了,主要是再洗一会就秃噜皮了,李山河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田玉兰的玉足,朝着田玉兰坏坏一笑,“媳妇,脱光溜的搁被窝等我嗷,我马上回来。” 田玉兰害羞的点了点头,李山河心头火热,风风火火的去倒洗脚水了,等回到了屋,就看见田玉兰已经脱了衣服,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俏脸通红的小脑袋。 李山河眼睛都直了,赶忙地上了炕,三下五除二的脱得就剩个大裤衩子了,谁家好两口子还睡俩被窝啊,直接钻进了田玉兰的被窝,一把将田玉兰搂进怀里。 田玉兰嘤咛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抵在李山河胸口,可那力度却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反抗的意思。李山河的大手在不断游走,田玉兰的玉手一时间也不知道放在哪,胡乱的摸索,就在摸索到李山河手臂的那一刻,一下子僵住了。 连忙推开了李山河,拉了下灯绳儿,点着了灯,拉过了李山河的手臂,仔细地看了起来,都有点眼泪带眼圈了。 李山河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咋地了,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个狰狞的伤口赫然展现出来,上面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嘎巴,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今天被山猫子抓的那块,李山河原来还心思要不要去打个狂犬疫苗啥的,后来总觉得刺挠,李山河就手贱挠了一下,才发现里面已经长了肉芽,本来没这么吓人的,全是李山河手贱自己抓的。 身体的变异不光增强了他的力量和速度,还增强了他的恢复能力,李山河表示,他也不想手贱啊,实在是太刺挠了。 眼看着田玉兰眼泪都要下来了,李山河赶紧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用大拇指擦了擦田玉兰在眼角将下未下的泪水。 “媳妇你别哭啊,我马上就好了,不信我周开给你瞅瞅。”李山河看着田玉兰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间乱了手脚,直接就要掀开给田玉兰瞅瞅,可把田玉兰吓坏了,连忙拦住了李山河的手。 田玉兰乳燕归巢般扑进了李山河怀里,拉着李山河就要上炕。 李山河连忙按住了田玉兰的小手,趴在田玉兰的耳边说道:“媳妇你要干啥?”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比划完又A了上去,李山河连忙拦住了田玉兰,“咱爹咱妈还搁东屋呢,那不得听真亮儿的?” “不急嗷,媳妇,房子马上就盖好了,到时候咱俩生一窝!”李山河可不喜欢自己办事儿的时候还有在线听众,也就彪子那个三驴逼,老要给自己看门,那不是现场直播了吗。 李山河晃了晃脑袋,草,这彪子总在关键时刻乱我道心,妈的,记上一笔,多加一顿毒打! 李山河搂着田玉兰的娇躯,总算将其安抚了下来,“媳妇儿,乖,咱睡觉,等房子盖好了,咱搁家随便折腾,现在睡觉吧。” 田玉兰低头看着李山河伸进自己肚兜的大手,又抬头无语的看了看李山河,李山河轻咳了两声,“我摸我自己媳妇儿,不犯毛病吧!” 这也就是田玉兰不会说话,这要是会说话,早就张嘴开骂了,你搁着跟我装泥马正人君子呢。 李山河无视了田玉兰幽怨的眼神,将其轻轻的搂进了怀里,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怎么都睡不着,他是有点累了,可是还有不累的东西呢。 低头看了看田玉兰,她也没睡着呢,小脸红扑扑的。 李山河朝着田玉兰尴尬的一笑,大小伙子正是火力旺的时候,更别提昨天喝了不少虎血了,就是枪王来了都压不住枪啊。 田玉兰的眼底闪过了纠结的神色,自己搁那鼓秋鼓秋不知道干啥。 就在李山河疑惑田玉兰要干啥的时候,“嘶!”学杂了啊,媳妇! 李山河用头发想都知道是谁教的,丈母娘,会教就多教点,你姑爷挺得住,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田玉兰,还会这么一手,我承认是我李某人小瞧了你。 半晌后,可算能老老实实的睡觉了,一把将田玉兰搂在了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睡觉吧媳妇。”二人相拥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六十五章 职业法师我三叔 等李山河再次睁眼,已经是晌午了,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狠狠的在其脸上啄了几口,然后麻溜利索的穿上了衣服,家里还有个山神爷呢,不快点处理都臭了个屁的了。 田玉兰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人离开,抬起手臂就开始胡乱的摸索,却始终摸不到身边的人,李山河见此,主动握住了田玉兰的小手,轻轻的趴在她的耳边嘱咐道:“媳妇儿,你接着睡,我的去办事儿去了。” 田玉兰这才罢休,挺大个人了还踢被子,李山河嘟囔着,扯着被子盖在了田玉兰的肚脐上,李山河这才安心离开。 出了房门,田老汉和亲爱的丈母娘都不在家,估计又是去工地落忙去了,李山河随手点了根烟,晃晃悠悠的就朝着家走,到了家也没进院子,直接就去了工地。 李山河打眼儿一瞧,好家伙,进度够快的啊,石头都码好了然后还上了夹板,正往上灌水泥呢,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卖力的打灰儿,正是三叔。 三叔整个人造的灰头土脸的,完全没有了昨天见面时衣冠楚楚的样子,黄胶鞋,七分裤,不是海柱是三叔,整个就是一个近战法师穿搭,红背心大草帽都配上了,估计是二爷的,果然,不管你在外面多牛逼,回家该干活你还得干。 “三叔,快别干了,赶紧过来,有事儿找你!” “你等会嗷,我整完这一堆的。”正在抹灰儿的李卫东不乐意了,“小锁子,你搁那哏哏次次的干啥呢,快点,供不上溜了,再搁那扬了二正的,别说我抽你嗷!” “好嘞,大宝哥,马上,马上就完事了。”小锁子正是李卫涛的小名,李卫涛从小就体弱,家里怕养不活,就给他起了个锁子的小名,寓意着锁住这个孩子,这个年代,什么栓子,柱子的小名比比皆是。 李卫东是李家二代老大,从小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玩,所以在李家二代中声望颇高,主要是爸妈下手有分寸,大哥动手真是往死磕啊。 李卫涛明显的加快了速度,锹都快挥出残影了,将水泥戳到了胶皮桶里,递到了李卫东身边,这才抽出空抹了抹眼角的汗渍。 “二河,你叫我回来啥事儿?山猫子昨天你不是让三驴子拿给我了吗,找人给你卖了两千三,三叔牛不牛逼。”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不怪我爹说小时候抽你抽的最狠,看你那得瑟样,不抽你抽谁。 李山河也没接茬,反而是拉着李卫涛就走进了外屋地,手脚麻利的扒开了一点苫布,露出了一个硕大的虎头,掰开了虎嘴,从里面掰下了一枚虎牙递到了李卫涛手里。 李卫涛看见老虎,整个人都是蒙的,李山河暗自得意,双手抱在胸口,清了清嗓子,用评判的语气说道:“三叔,我感觉你也就一般牛逼吧,拿着,给我老弟穿个链子!” “啪!”李卫涛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激起了一片水泥灰儿,一个鲜红的手指印印在了脸上,好家伙,都打掉腻子了,三叔这没少干活啊。 李卫涛双手紧紧的抓的李山河的肩膀,满脸兴奋之色,刚要吼出来,就被李山河捂住了嘴。 “三叔你小点声,被村里人知道你还能留住就怪了,村儿里那老娘们嘴都赶上老太太棉裤腰了,松的很。” 李卫涛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朝着李山河小声区区道:“大侄儿,还是你尿性,古有武二郎打虎,今有李二郎打虎,我们李二可不比武二差。” 李山河冷汗都下来了,何德何能能称呼自己为李二啊,根本不敢跟那位比。 “三叔,我估么着你还是有些关系在原单位的,这玩意,给谁不是给,肥水不流外人田吗,这玩意你拿走,看着整就完事了。” 李卫涛激动的语无伦次,“二河,真就让三叔帮你处理?还是得我大侄儿,谁也不好使,你放心,三叔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李山河安抚了下激动的三叔,然后在三叔诧异的目光下,一炮子打向了虎嘴,打掉了半口牙,又回屋掏出了手插子,小心翼翼地剔出了老虎后腿最粗壮的一根大腿骨。 “三叔,这老虎天生后腿残疾,追击的时候撞在树上撞掉了半口牙没毛病吧。” 好家伙,李卫涛直呼好家伙,还得是这小子有心眼子,留不下全部,就留点实的惠儿的, “没毛病没毛病!大侄儿你这脑子就是好使。”李卫涛一边说着,一边把虎牙、虎骨小心收起来,又重新把苫布盖好老虎。 “三叔,这事儿你看着整,也别让人知道是我这弄来的。”李山河叮嘱道。 “放心吧,三叔办事你还不放心?我有个老前辈就喜欢这玩意,肯定亏不了咱爷俩。”李卫涛拍着胸脯保证。 正说着,外面传来李卫东的喊声:“锁子,你俩唠完没?活还干不干了!” “大宝哥!我有事儿得回趟镇里,借你家二河一用。” “走,二河,带上东西,跟三叔去趟镇里,三叔得去打个电话!”这年头,想打个电话可费死劲了,除了国营单位,也就去邮局能打电话了。 李山河给大青马套由二爷倾情赞助的马车车,又将老虎用苫布包好,丢到了马车上,大青马好似感受到了老虎的气息,惴惴不安的刨着蹄子,李山河赶紧抓了把青草,用手捋着马鬃,这才安抚下来。 回屋拿上了五六半和开山刀,塞到了老虎身子底下,这玩意太值钱了,不拿点家伙什,心里总是提了咣啷的,招呼三叔上马车,三叔衣服也不换了,兴冲冲跳上了马车,死死的抓着老虎,好似生怕它活过来跑了一样。。 “啪!”鞭子在空中甩了个脆响,“驾!”大青马迈开蹄子,朝着镇里走去,路过彪子家的时候,李山河还特意叫上了彪子押车,实在是放心不下,多个人也多点把握。 几个人神经紧绷的就朝着镇里出发,到了镇里也没停留,人多耳杂,也不是个商量事儿的地方,三叔带着二人直接就回了林场办公区。进门门卫大爷看见三叔这一出好悬没放人,三叔摘下了草帽,大爷曲曲个眼睛瞅了好一会才看出来,这才放进了门。 第六十六章 你上坟都不敢这么烧啊! 三叔交代李山河和彪子搁外面等一会,自己一路小跑回了办公室,两根烟的工夫,三叔跑了出来,笑得都看见胃了,一瞅就是卖了个好价钱。 李山河和彪子也迎了上去,彪子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直接就开口问了出来:“三爷,卖多些钱啊?” 李卫涛得瑟的伸出了个手指,李山河一看,好家伙,这玩意就干出一个万元户? 看着李卫涛得瑟的样子,李山河也忍不住想要嘴贱一回,“咋?三叔,卖了十个亿啊?”李卫涛被李山河激的张嘴就骂:“还十个亿,你小子上坟都不敢这么烧,一万块啊,直接就是一个万元户啊。” “啥玩意三爷?一万块钱啊,俺们四个人,一人两千五,发了发了。”彪子直接就双眼放光了。 李山河朝着李卫涛狐疑的看了看,“三叔,你就没整到点啥实的惠儿的?” 三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摆了摆手,但是脸上的得意之色咋也掩藏不住。 “嗨,我能得着啥,咱们林场的厂长不是快退了吗,你三叔我也算是稳了,老前辈说了,先升到正的,然后呆段时间看看能不能给我整到公安口去,以后更方便去县里吗,都消事儿,在哪不是为人民服务啊,低调,低调。” 好家伙,李山河直呼好家伙,林业口平调政法口。这操作,原则上可以可以,但是你得身后站着原则,还要往县里整,三叔的老前辈真有实力啊。 三叔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大侄儿,以后镇里遇到事了直接提你三叔,只要占理,你三叔平趟!”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那以后我就是横道河子第一衙内呗,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家大黄也整个警犬当一当。”彪子也双眼放光的看着李卫涛。 李卫涛连忙上前捂住了李山河的嘴,“你个混小子想害死我啊,还第一衙内,大宋第一衙内死的比你打那个野猪王都惨,你快消逼听眯着吧。” 彪子刚要开口,李卫涛直接就是一个眼神杀甩了过去,“你也眯着!” 彪子直接就无精打采的蹲在了地上,用手指头在地上画着圈,好似斗败的公鸡一样。 李卫涛直接就是一脚踢在了彪子屁股上,“彪子你也别整景了,快,送我去伐木场。” “去伐木场干啥啊,三爷。”彪子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李卫涛。 “坐送木头的火车,今天送过去,你们就等我信儿吧!”说着直接从彪子手里抢过了马鞭,挥鞭出发,目标伐木场。 到了伐木场,招呼李山河将老虎丢上了火车,抢过了李山河的五六半,又将李山河的外衣扒了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穿的太少实在是遭不住啊。 就给李山河留了个大背心子,李山河略带担忧的询问:“三叔,要不我和彪子跟你一起去吧,你自个儿能行吗?” 李卫涛挥了挥手,“没有事儿,你俩不是那出来的人,你俩跟着反倒不方便,没有事,有保卫科呢,回吧!” 在李卫涛的再三劝说下,李山河踏上了回镇里的路,你问他为啥不回家,问就是挣钱了,必须消费,狠狠消费。 正好昨天钻了一宿老林子,身上都要馊了,也就田玉兰不嫌乎李山河身上的味,李山河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直接招呼彪子就来到了澡堂子,从前台拿了两条手巾,一块肥皂,又要了一壶茶水,两包荷花,就有钱就消费。 三下两下脱光了衣服直接就跳进了大池子里面,用透过的毛巾盖在脸上,双手展开靠在了池子边上,彪子也有样学样挨着李山河靠在了一旁,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有拿起了一旁的烟点上了一根,呼!舒服,得劲。 抽着烟,泡着澡,舒服一秒是一秒。 很快,这种平静就被打破了,一帮人吵吵闹闹得走了进来。 “你们小子有福了,大哥我挣了笔快钱儿,今儿个带你们来舒坦舒坦,所有消费,大哥买单!” “大哥牛逼!”“大哥仗义!” “好了好了,大哥先去拉个屎,你们该蒸蒸,该泡泡,该提灯提灯,一会大哥一起算。” “得嘞,大哥你放心去吧。” “啪!”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放心去,那叫办大事儿去了,咱别耽误大哥办事了啊,走了哥几个,我得先去泡泡,都出皴了,不泡透了一会不得给我搓掉一层皮。” “我也去,我也得泡泡。”一帮小子提了噗通的跳进了池子,这帮小子泡还不好好泡,还开始打上水仗了,扬起的水花都崩到李山河的脸上了。 李山河一把扯下了脸上的毛巾,挂在了脖子上,皱着眉看着这帮小子。 一个小子看李山河在看他们,指着李山河的鼻子说道:“你瞅啥?” “哥几个,消停点呗,好好洗,行不?”那小子看李山河还能好好说话,估计是个老实人。直接就扬吧起来了。 “跟你有鸡巴关系,你能泡泡,不能泡就滚,惯你一身毛病。” 这特么给脸不要脸啊,李山河直接就火了,“你特么跟你爹俩呢,来,小逼崽子你过来跟你爹说!” 那小子转头看了看己方战力,瞬间来自信了,直接就上前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山河,“你爹过来了,你能把我咋地?” 李山河直接暴起,掐住了那小子脖子,直接就按着脑袋往水里沁。一同跟过来的人看样子就往上上,彪子也站起来指着他们,“来,我看今天谁敢过来。” 李山河身高一米八五,彪子比李山河还高,那帮小子反而像营养不良似的,看着两个彪形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 李山河不屑的一笑,一帮小逼崽子还敢炸刺,一个小子哆哆嗦嗦的说道:“你小子别太猖,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你大哥是你爹也跟我没鸡毛关系。” “大哥,你松手吧,那小子快被你沁死了,不值当啊大哥!”李山河这才想起来那小子还被自己按在水里呢,一把薅了起来,丢了出去。 彪子和李山河二人齐齐上前一步,那帮小子就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来我看看,怎么个事儿?”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李山河估摸着应该是去“办大事”的大哥办完事回来了,李山河看着那个描龙画凤的光头身影,不由得玩味的笑了起来。 “大哥!”XN在一众小弟的恭维声中,缓缓的走了过来。 第六十七章 有钱了就得吃腰子! 待来人看清了李山河的身影,一个站不住差点直接仰过去,要不是小弟眼疾手快接住了,估计这一下子就见太奶了。 来人正是范老五,范老五一路小跑来到了李山河的面前,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李爷,怎么是您啊,都怪这帮小的不懂事儿,您见谅,放他们一马,我给您赔礼了。” 李山河诧异的看着范老五,这小子还挺仗义,我说呢,都穷的裤裆漏风了还能有这么些小弟跟着他,遇到事儿大哥真往上顶啊,李山河摆了摆手。 范老五见状,赶紧朝着小弟们使眼色,“还不赶紧谢谢李爷!” “谢李爷!”XN “呦,彪爷也在这呢,才看见您。再谢谢彪爷。” "谢彪爷!"XN 范老五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我搁前台压钱了,你们玩去吧,完事就各回各家,好聚好散!”一众小弟这才散开了。 “咋的,范老五,咋还吧小弟都散了呢,撅棍不混了啊?”李山河疑惑的问道。 “李爷这话说的,有出路谁还瞎混啊,这帮生瓜蛋子可太能惹事了,这不,跟着李爷上回赚了不少,就散了,手里有钱了,也能换点别的路子干了。” 这小子真不简单啊,给点机会就要翻身啊,上辈子要不是严打,估计这小子也是个人物了。 “李爷,你和彪爷先舒服着,一会别走,我安排,今天我包了。” 李山河和彪子被人这么一打扰,也没了兴致,蒸了一会搓了个澡就草草结束了,范老五见二人结束了,自己也就随便冲冲就跟了上来,当然没让范老五结账,李山河早就结完了。 出了门,范老五就拉着李山河和彪子往家走,说啥都要让媳妇儿炒俩菜喝点,眼见实在拗不过,就听范老五安排了。 没想到范老五家就搁罗胖子店铺不远,路过范老五店铺的时候,彪子说啥都不走了,也不说话,就搁那眼巴巴的瞅着,李山河无奈了,摆了摆手,彪子兴冲冲的跑了进去。 “罗胖子,给俺拿十双!俺要不一样色的!” “李爷,彪爷要十双啥啊?” “丝袜呗,还能是啥。” “就是那些个大明星穿的?”李山河点了点头,范老五眼睛直接就放光了,也撒腿就冲了进去,大声喊道:“老板,我也要十双。” 李山河满头黑线,真他妈没出息,不就几双丝袜吗,有啥稀奇的,“罗哥,我要二十双,你们两个憋犊子等我一会,先让我挑!” 我有俩女人,一人十双不犯毛病吧,一点毛病没有。这回罗胖子又来新货了,竟然还有白衬衫和牛仔裤,李山河脑袋里顿时浮现了吴白莲那双大长腿穿着牛仔裤的画面,简直要命啊。 彪子二人直接就跟着李山河买,李山河拿啥他拿啥,彪子表示,自己虽然不懂,但是跟着二叔没毛病。 这回李山河可学尖了,直接就是抹零砍半,砍的罗胖子都直骂娘,最终三人一人提着一包衣服心满意足的出了门。 来到了范老五家,只见一个小麦色皮肤,颜值一般,身材却极为火辣的女人正在烧火做饭,李山河直呼范老五好福气,看见范老五带人回来,一个好脸都没给,直接就给三人甩了个大白眼。 “你咋又带人回家了,刚挣几个逼钱儿就飘了,又带一帮狐朋狗友回来。” 范老五赶紧赔了个笑脸,“媳妇,这可不是狐朋狗友,就是李山河李兄弟,这是彪子兄弟,就是带我挣钱的那两个。” “我跟你说,要不是彪子兄弟,你这辈子可就守活寡了。” “呸,我还守活寡,离了你那两三寸老娘多大的棒子找不着,这个就是你常说的小太岁那个?”范老五自豪的点了点头,好像小太岁说的是他一样,至于前面他媳妇怼他的话,全当没听见,估计是怼习惯了。 “李爷,彪爷,这是我家那口子,宋丽娟。” “嫂子好!”X2 “客气,山河兄弟,彪子兄弟,快,进屋上炕,歇一歇,马上好饭,老五你去出门买点菜去。” “小萱,叫人!”这时,山河才看见躲在宋丽娟身后的小小身影,正是范老五的闺女范晓萱,范老五的老娘搁乡下住,接了好几次,死活就不跟范老五来镇上,就是放不下自己那几分菜地。所以这个房子里就一家三口住着。 范晓萱怯生生地从妈妈身后探出头,小声喊了句:“叔叔好。” 李山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夸道:“真乖。” 这时,范老五已经出门买菜去了。宋丽娟手脚麻利地在厨房忙碌着,李山河和彪子则是在屋里逗着小萱。 不一会,宋丽娟就端上了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放到了桌子上,范老五也拎着几块熟食,一堆签子还有几瓶台子走了进来。 大大咧咧的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打开一看,好家伙,一把串子全是腰子,最少得有个十多串大腰子。 范老五得意的说道:“全摊子的腰子都让我包圆了,李爷我跟你说,有钱了就得吃腰子,没毛病。” “只见吃,也没见好使啊。”宋丽娟幽幽的说道,李山河和彪子直接就绷不住了,这虎逼娘们,真是不把二人当外人啊,范老五直接就炸了,“你个虎逼娘们咋啥都往外说。” “那咋了,还不让人说了啊,都不赶我自己打个哆嗦呢。”给范老五气的都冒烟了。 李山河赶紧打了个圆场,“嫂子,你瞅这饭都好了,我看小萱也是饿了,咱就开吃呗。” 宋丽娟白了范老五一眼,转身去外屋地拿碗筷去了,先给小萱盛了饭,又给李山河和彪子倒上了酒,然后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碗,最后才给范老五倒上,这给范老五憋屈的,抄起碗咕咚咕咚就是一大口。 开始气氛还有些沉闷,随着碗里酒逐渐减少,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要不咋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说范老五搁外面当大哥,宋丽娟比起范老五的气质不遑多让。 喝起性了,烟也叼上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端着酒碗,开始和众人吆五喝六的开始划拳。活脱脱一副女大佬的模样。 小萱早就熬不住回西屋睡觉去了,就剩几人在拼酒了。中场休息,众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点菜垫吧垫吧。 “李爷,最近让嫂子加点小心,最近镇子里不太平。” 李山河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了,“怎么个不太平法?” 第六十八章 二叔,要不你先来? 范老五压低了声音,“李爷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镇子西头老李家闺女,晚上出门尿尿的时候,别人拍了花子,给糟蹋了。” 咂了一口酒,又缓缓的说道:“他爹出门尿尿才看见她闺女躺地上,有个男的正忙活呢." "那小姑娘本来也是个比大小的手子,老李家怕闺女嫁不出去,就没声张。” “光试你小老弟大小,就没试试你的?”宋丽娟幽幽的说道。 “我是谁?能没...”范老五说到一半才发现是宋丽娟问的赶紧把下面的话憋了回去。 “那肯定没试过啊,老子守身如玉!”这回不光是宋丽娟了,连彪子都朝着范老五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李山河好奇的追问道:“老五,那你是咋知道的?” 范老五,喝了口酒,得意的道:“我是谁啊,满横道河子你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范老五,肯定是我那帮小老弟跟我说的呗。” “那小姑娘也是个大嘴巴子,可哪勒勒,跟我小弟说都亏死了,还拍她花子干啥,张个嘴的事儿,还能不让咋的,这整的搁地上多难受。” 范老五说完,都给彪子都整笑了,“这小姑娘比俺还彪,要不俺这名字给她得了。” 反倒是宋丽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确实亏了,一点都没舒服着。” 宋丽娟正说着话呢,李山河感觉有只脚正蹭着他的小腿,李山河低头一看,是宋丽娟,直接就给李山河吓整醒酒了。 宋姐你都不背人了啊,被发现了,范老五下回请我吃饭不得给我下药啊。 听着宋丽娟的话,范老五脸都黑了,“你啥意思,咋的,我没让你舒坦咋的?” 宋丽娟嗤笑了一声,用余光从上到下打量了范老五一圈,那目光显而易见啥意思,范老五直接就急了,狠狠的咬了一口腰子,不敢打不敢骂,我还不敢灌你酒吗,直接就端起酒碗接着和宋丽娟开始拼酒。 李山河人都麻了,你俩吵就吵,喝就喝,宋姐你能不能先停下,难道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你们镇里人这么会玩吗?是我这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了。 不一会彪子和李山河也被拉入了战局,范老五买了四瓶茅台愣是没够喝,宋丽娟又拿出了家里的散搂子,一人又倒了满满一二碗,结果最先撑不住的是范老五,真是人菜瘾还大,直接就钻桌子了。宋丽娟嫌弃的看了一眼,让彪子帮忙扔炕上去了。 喝了这么多酒,李山河也上来了尿意,开口向宋丽娟问道:“嫂子你家茅楼搁哪呢?我尿泼尿。” “就搁房后呢,用我领你去不?” “不用,宋姐,我自个儿去就行。”李山河出了门,小风一吹,也上来了几分酒意,摇摇晃晃走到了房后,确实有个茅楼在菜地后面,赶紧走上前,脱了裤子就开始开闸放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李山河还心思是彪子,就接着放水,这一泼尿憋了一下午了,尿泼子有点长啊。 “嘘嘘!没想到山河兄弟真人不露相啊。”卧槽,咋是这虎逼娘们,一个机灵,李山河差点尿手上。 “宋姐你来干啥来了?” “这大晚上我能干啥,还能出来种地咋的,要不你给姐松松土,这园子可是好久都没彻底翻过了。”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个地方直接就开始方便。 听着耳边传来的嘘嘘声,李山河人都麻了,这娘们这么虎逼的吗,宋丽娟完事了站起来打了个酒嗝,看见李山河还搁那输出呢,不由得艳羡的说道:“年轻就是肾好,不像老五,顺风都湿鞋。” “老弟,抓点紧嗷,姐等你回去接着喝!”一边说着一边还给了李山河一个挑逗的眼神。 李山河打了个激灵,可算尿完了,这特么都啥事啊,点了根烟,缓了缓神,李山河走进了屋,刚进门就听见了动静不太对啊,不是说接着喝酒吗,咋还整上了,这娘们口这么急吗? 卧槽,不对劲啊,彪子还搁屋里呢,卧槽,彪子! 刚进东屋,就看见彪子已经和宋丽娟将战场从酒桌转移到了炕上了,刚从罗胖子店买的新款都用上了,范老五还搁炕头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呢。 李山河赶紧进屋关上了东屋门,这要是让小萱看见可完了个屁的了。这娘们也是够麻利的了,这才一根烟的工夫,就已经这个局面了? 看见李山河进门,二人松了口气,宋丽娟反而跃跃欲试,“老弟,要不加你一个?” 彪子拍了她一巴掌,“瞎说啥呢,俺二叔从来都不干人多欺负人少的事儿。” 转头朝着李山河谄媚一笑,“二叔,要不您先来?” 好好好,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你也不怕老五醒了跟你急啊!” 宋丽娟满不在乎的说道:“醒了就行了呗,多他一个也不多,也就一根烟的事儿,姐这不心思你带老五改邪归正了吗,好好招待招待你俩,要不姐可不是个随便的人。” “再说了,他搁外面也不老实,都让那小姑娘试吧了,我试试你俩的怎么了?”宋丽娟理直气壮的说道。 好好好,这么个招待是吧,难道我们叔侄俩是你们中的一环,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只不过这个被窝多出了个彪子,你们三个才是一种人啊。 还有彪子,你是真不要个脸了,人家又买菜又洗菜的,结果炒菜的时候你先上了,人家范老五还没用过呢,你先给人家用了。 宋丽娟和彪子还在跃跃欲试的邀请着,李山河头都快炸了,挥了挥手,拎着一包衣服出门了,顺便还贴心的帮二人闭了灯,关上了门,刚关上门,里面就传来了激烈的炒菜声。 李山河只能无奈的赶着大青马,直奔吴白莲店铺而去,被风一吹,李山河也缓过来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晃了晃头也想明白了,这年头拉帮套的都有不少,宋丽娟和彪子这样的,也不算稀奇。 主要还是李山河搁笆篱子蹲了不少年,出狱都千禧年后了,实在是没咋接触过,属实是没太转变过来思想。 摇了摇头,索性不想了,看着手里的大包袱,催促着大青马朝着吴白莲店里走去。 第六十九章 见男友的最高礼仪 来到吴白莲店门口,大门已经锁上了,李山河敲了几下门,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趿拉鞋的声音,“谁啊?” 只听里面传来了脆生生的询问,李山河坏笑一下,“还能是谁,大灰狼,专门糟蹋小媳妇儿的,再不开门我踹门了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吴白莲披着个外套,双手抱胸,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朝着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揶揄的说道:“来,我看看怎么个糟蹋法,股掌欢迎!” “咋这么晚才过来呢?” “想你了呗,一会都等不了了,连夜过来的。” “你这张嘴,被你骗死了都乐意,赶紧从后门把马牵进来,外面凉飕飕的你就穿了个大跨栏儿,再感冒了。”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李山河来到了后门,李山河将马牵进了小院,摘下了车,绑好了马,在吴白莲的带领下进了后屋。 李山河心里还惦记着范老五说的事儿,进屋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下前门后门都落好锁了,这才放心的跟着吴白莲进了屋。 一进屋,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吴白莲忙着要去烧热水,要给李山河打水洗脚,被李山河一把捞在了怀里,瞬间红霞就爬上了吴白莲的脸颊,吴白莲不安的在李山河怀里扭动着。 “别闹了,我去烧水给你泡泡脚,都累一天了,泡泡脚解乏。” “泡啥脚啊,来让我好好稀罕稀罕。”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装衣服的大兜子塞进了吴白莲的怀里。 吴白莲扯开口袋仔细一看,笑容瞬间洋溢在脸上,紧接着又绷紧了脸,“你老给姐买这么多衣服干啥,姐有衣服穿,你得省点钱,还得养孩子呢。” 李山河的大手滑到了吴白莲的腰间,嘴唇贴着吴白莲的耳朵轻轻的说道:“还不差这点玩意,白姐穿啥都好看,再说了,也不都是给你买的,你穿上,我这不也享受到了吗。” “换上给我瞅瞅!”感受着耳边传来的热气,吴白莲的脸好似腾的一下子燃起了火焰,烧的整张小脸通红,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扭扭捏捏的准备去换衣服去。 李山河好似想到了什么,拉着吴白莲又耳语了几句,吴白莲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恨恨的说道:“你就会变着法的糟蹋我。”抱着衣服扭头离开了。 李山河点了根烟,坐在炕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头,吱呀一声,李山河赶紧抬头看去,一双被牛仔裤包裹着的修长的腿首先迈进了门,只见吴白莲上身穿着翻领白衬衫,下身穿着一条修身牛仔裤,头发随意绑成了一个高马尾,掐着腰站在门口俏生生的看着李山河。 “好看吗?”李山河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呆愣的点了点头,“我媳妇穿啥都好看。” “傻样吧你!”吴白莲给了李山河一个妩媚的眼神,李山河一把将吴白莲捞在了怀里,用手轻轻的托起了吴白莲的小腿,掀起了裤脚,露出了里面的黑丝。 得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吗,这才是见男友的最高礼仪,李山河直接就开启了战斗姿态。 “你干啥?又是这样,你轻点啊!”好一会才算完事。 李山河嘴里叼着烟,吴白莲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幽怨的看着李山河看着李山河,“啥好衣服到你手都白瞎了,又埋汰了,你真是冤家啊,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等着,我给你烧水洗脚。” 吴白莲拧拧哒哒的出了门,不一会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挽起袖子要帮李山河烫脚。 李山河拉着吴白莲的手将吴白莲拉进了怀里,像是抱着小孩一样将吴白莲抱在身前,连着她的玉足一起放进了洗脚盆,什么,你问刚才不是还有丝袜呢吗,李山河表示,这玩意不是消耗品吗。 一双大脚和一双小脚在水盆中玩起了大鱼吃小鱼的追逐游戏,弄得一地水,最终吴白莲好似玩累了,软软的靠在了李山河的怀里,将小脑袋贴在了李山河的胸口上,靠了许久。 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咋这么会呢,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李山河捏了捏吴白莲的脸蛋,“咋的,这辈子不想栽在我手里,你还想落在谁手里,我看你还是欠收拾,你等我倒完水回来的。” 说完李山河甩了甩脚上的水,趿拉上了一双吴白莲特意准备的趿拉板儿,拿起一旁的擦脚毛巾给吴白莲擦干净了脚,吴白莲看着李山河的眼神都要滴出水了。 就在李山河端起洗脚盆准备去外屋地倒水的时候,突然一声沉闷的声音传进了李山河的耳朵里,李山河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放下了水盆,从一旁的衣服里掏出了手插子,顺手拉上了灯。 我日,最近真么这么倒霉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范老五刚念叨完,还没过一宿呢,就被他碰到了,等这回回村,必须坐点,还么本命年呢,就这么难整了,过两年本命年不是更完犊子草了。 吴白莲眼神疑惑的看着李山河,刚要开口询问,李山河借着月光,朝着吴白莲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又朝着吴白莲一顿比划,吴白莲这才意识到有人闯进来了。 这小子估计是有点功夫在身,要不是李山河的身体被强化过,还真听不见动静,好悬啊,今天要不过来,那吴白莲不就着了那小子的道儿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 李山河拿着手插子贴着墙根蹲了下去,示意吴白莲进被窝躺下装睡,吴白莲担忧的看了一眼李山河,但还是乖乖的按着李山河的指示背对着李山河躺了下来,但是从她颤抖的身影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恐惧。 等了几分钟,李山河感觉头顶的月光暗淡了下来,应该是有人通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屋里的情况。 李山河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着目标,他奶奶的,祸祸娘们祸祸到我头上了,今天不把你篮子子儿给你踢爆,我李山河名倒着写! 第七十章 我杀人这娘们是真扛事儿啊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李山河还听不见其他的动静,还寻思这小子是不是放弃了,刚要站起来准备主动出击,突然传来了一声开门声,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瘦削的黑影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东屋门。 来人弓着腰,身体微微前倾。他小心翼翼地将头探进屋内,如同一只警觉的猫,窥视着炕上的吴白莲。 当他的目光落在吴白莲的背影上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整个人都变得兴奋异常。 他像一条灵活的泥鳅,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屋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进入房间后,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观察着吴白莲。过了一会儿,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将它叠好,然后轻轻地握在手中。 终于,他开始慢慢地向吴白莲靠近,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谨慎,生怕惊醒了炕上的人。随着他的逐渐靠近,李山河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高大,他宽厚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下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这个影子仿佛是从深渊中钻出的恶魔,张牙舞爪,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气息,覆盖在了来人的身上。 它如同一头饥饿的洪荒猛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来人吞噬。而李山河的眼睛里,则透露出一种嗜血的光芒。 那人好似感觉得到了什么,正要行动的身影一下子就僵住了,刚要缓缓的扭过头去,李山河的手插子就已经顶在了他的腰子上。 “把手举起来!”那人缓缓地举起了手,手路过腰间的时候还想要有点小动作。 李山河眼色一寒,把手插子递到嘴边用牙咬住,双手快若闪电的覆盖在了那人的肩膀上,狠狠向后一掰,只听见嘎巴一声,那人嘴里就传来了一声惨叫,手中的小匕首和手帕都掉在了地上。 前文说过,李山河正骨是家传的手艺,打小就学,卸个膀子不比吃饭喝水费多大劲。 “别叫,再叫把你三条腿都给你卸了。”那人瞬间闭上了嘴,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疼的身上直抽抽,李山河顺势一脚踩在了那人的胸口上,也没有故意收力,嘎巴声不断地传来,估计肋骨也没少断,世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媳妇儿,开灯。我看看什么手子,敢砸我小太岁的窑,真是厕所里面打灯笼,找死!” 吴白莲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灯绳,然后猛地一拉。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房间里瞬间被一片昏黄的白炽灯光所笼罩。 在这微弱的光线下,李山河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只见那人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面庞白净,身材瘦削,看上去还有几分书卷气。然而,他的五官却透露出一股邪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绝非善类,肯定不是啥走正道的玩意。 此时,那人正被李山河踩在脚下,毫无还手之力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吴白莲见状,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担心李山河是不是下手太重,把这人给直接弄死了。 懵了一下,转而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晃晃张张的下地穿上趿拉板,转身就去了外屋地,一套操作都给李山河看蒙了,还心思这小娘们咋这么不经吓,还给吓出尿来了? 紧接着就看见吴白莲拎着把菜刀进了门,双手握住菜刀就往地上的人身上招呼,这可给李山河吓一跳,这娘们也太狠了。 李山河赶紧拦住了吴白莲搂在了怀里,从吴白莲手中抢过了菜刀,扔在了一旁,吴白莲直接就趴在李山河怀里开始呜呜的哭,给李山河整的是手忙脚乱,安抚了好半天,吴白莲才止住了哭泣。 双眼通红的看着李山河,语气决绝的说:“二河,你杀了人了,你快走吧,等你走了,我就把人多吧剁吧喂猪,这人就跟你没关系了,以后你少来,出了事儿,等我走了,你年年七月十五给我带匹纸就行。” 刚一说完,就又扑到了李山河的怀里,一边抽泣一边说:“我不怕死,我就怕以后都见不着你了,那可咋整啊。” 李山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娘们抱着的是这个心思,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想到这小娘们还要主动帮自己扛事儿,一时间李山河内心无比感动,看着吴白莲的身影眼神逐渐温柔。 拍了拍吴白莲的后背,用拇指轻轻的擦去了吴白莲脸上的泪痕,温声说道:“好啦,好啦,你不能看不着我,这人还有口气,我下手有分寸。” 嘎的一下,吴白莲停止了抽泣,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山河,“真的?” “保真!比黄金还真!”吴白莲羞恼的掐住了李山河腰间的一点软肉,狠狠的扭了一圈,疼的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 “没死你不早说,你就看着我搁这现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边说着一边扭过了头,自己生着闷气。不再看李山河。 李山河用手端起吴白莲光洁的下巴,扭过了吴白莲的头,一口压了上去,惹得吴白莲一顿小粉拳捶着李山河的胸口,在李山河的攻势下,渐渐的也软了下来,眼见吴白莲不再挣扎,李山河这才放过她。 “二河,那现在咋整啊。” “先问清楚再说,实在不行就给扔林子里呗,一宿之后骨头渣子都不剩。”吴白莲附和的点了点头,随后朝着李山河俏生生的白了一眼。 “那你还不赶紧把手抽出来,抓紧去问!”李山河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到了该到的地方,李山河讪讪一笑,顺手捏了两把,这才抽出来,惹得吴白莲一阵白眼。 “习惯了,习惯了,媳妇儿你歇着,我去收拾他。”听着李山河一口一个媳妇的叫着,吴白莲心里多大的气都没了,更何况本来就是想撒撒娇,乖乖的从李山河的怀里起来,盘腿做到了炕上,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 李山河神色一寒,蹲下薅起了那人的头发,拉过旁边还没来的及倒的洗脚水,一把将那人的脑袋塞进了洗脚盆里。 感觉到呼吸困难,开始剧烈挣扎,李山河死死的按着不放手,冷眼的看着那人身体好似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挣扎。 第七十一章 真男人就得说到做到 过了大概一分钟,李山河才将那人脑袋薅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我问,你答,没用的话不要说,听懂了点点头。”那人赶忙点了点头。 “姓名?” “梁逸飞。” “哪人?” “上砬子。” “几回了?” “第一回。” 李山河眼睛眯了眯,一把又将梁逸飞的脑袋沁在了水里,这回保持了一分半才捞起来。 “我在问一遍,几回了?” “三回,真就三回大哥,这是第四回,没有得手呢!”梁逸飞紧张的说道,生怕说慢了又被塞盆里去了。 “条..啊不公安那有案底吗?”梁逸飞讷讷不说话,李山河又准备动手,那梁逸飞突然疯狂的大喊,“你整死我吧,老子把老丈人一家都弄死了,反正也活不了,睡了这么多娘们也够本了。” 卧槽,这小子还有这本事,没看出来啊,这回省事儿了,直接给帽子叔叔送过去就完事了,整不好还能有锦旗。 李山河索性也就懒得问了,咋地都是个吃花生米的手子,问多了都浪费口水,索性直接一个手刀打晕了梁逸飞,找了个粗壮的绳子,将梁逸飞双手背到背后,又抓起了双脚,绑猪一样绑了起来,又找了块破抹布堵上了嘴。 李山河一把拎起了梁逸飞,来到了后院扔到了马车上,盖上了苫布,又将马车套在了大青马上,拍了拍大青马的头,“辛苦了伙计,明天给你整点豆子吃。” 大青马用头亲昵的蹭了蹭李山河的脸,好似真的听懂了李山河的话,李山河又捋了捋马鬃,转身回屋穿衣服去了,现在身上就一个大跨栏和一条大裤衩子,直接出门都容易让人举报了。 穿好衣服交代吴白莲锁好门洗白白的等自己回来,连房门都锁上,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李山河出了门直接就去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一看,好家伙,今天晚上值班的还是个熟人,正是三叔李卫涛的战友,牛大力。 李山河敲了敲玻璃,好似给里面的人吓了一跳,看见来人是李山河,李二牛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桌子上的小人书,这才打开了窗户,“咋是你小子,这么晚来干啥,是不是惹啥事了?” 李山河贱贱一笑。“牛叔,你搁那看啥呢,掏出来给我看看呗。” 牛大力老脸一红,照着李山河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李山河一偏头就躲过去了,“欸你小子,别没屁搁楞嗓子,有话说有屁放,大半夜的不回家,小心我给你扔进去住一宿。” 李山河连忙递上了烟,牛大力接了过来点上美滋滋的吸了一口,等待着李山河的下文。 “牛叔,别说大侄儿不照顾你,我可是给你送功劳来了!” “你个小屁孩芽子能给我送啥功劳,啊对,你现在是小太岁了,咋你打到啥好玩意送给牛叔让牛叔溜须领导咋的。” 李山河得瑟的指了指马车上被苫布盖上的物体,牛大力好奇的走了出来,来到了马车旁边,将烟叼在了嘴角,双手用力掀开了苫布,等看清苫布底下是个人的时候,牛大力都麻了。 “二河,这玩笑开不得,赶紧把人放了,不行牛叔给你搭个桥,看看能不能私了,你这年纪轻轻的犯不上啊。”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牛叔,你先看看车上的人是谁。”牛大力这才将手电筒照在了梁逸飞的脸上,等看清了来人,牛大力一把将嘴角的烟丢在了地上,狠狠的撵了一脚。 “卧槽,梁逸飞!二河你真是给我送功劳的啊!二河你小子怎么抓住梁逸飞的,这小子滑的跟个泥鳅似的,消停几天就出来,犯完事儿就钻林子,可给我们愁坏了。” 李山河一脚踹在了梁逸飞的肚子上,狠狠的说道:“这小子想祸祸我娘们,我给他留口气都是便宜他了!” 牛大力一脸问号:“祸祸你娘们,你二叔不是跟我说你和你们村的小姑娘定亲了吗,这小子活动范围离朝阳沟可老远了。你小子不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吧。”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当警察的,这也太细了,想了想吴白莲今天的表现,索性也不藏了,一早一晚的事儿,心一横,开口说到:“牛叔,这事我可是最先告诉你的啊,镇上的吴白莲,你知道吧,我娘们!” 牛大力不敢置信的看了李山河一眼,给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对吗,这才是东北爷们,敢做就敢认,就冲着你小子这利索的态度,回去跟你娘们说,以后在镇里遇到事儿了来找我!” “谢谢牛叔!”一边说着一边给牛叔塞了一包烟,牛叔不动声色的接过了烟,轻咳了两声。 “那都不是事儿,都是自家人跟你叔客气啥,有事儿吱声就完了,来先把这玩意帮叔整进去。”李山河牵着马走进了院里,在牛大力的带领下将梁逸飞扔进了审讯室。 嗷,拎下车的时候顺脚踢爆了梁逸飞的篮子,真男人就得说到做到,说踢爆你篮子子儿就踢爆,一口吐沫一个钉。 牛大力看见了只是用诧异的眼神看李山河一眼,也没说啥,反正都是要吃花生米的手子,活着就行呗,反正那玩意留着也没啥用,爆了就爆了。 牛大力招呼来一个小干警,连夜开始对梁逸飞进行审讯。 从牛大力口中李山河才得知,这小子原来是个下乡的知青,干活啥也不是,就长了一张好嘴和白净的脸,直接就给上砬子老王家做了上门女婿,天天好吃懒做,翻墙倒灶的,没事儿就找村里小寡妇,反正是一点正事儿都不干。 这不前两年恢复高考了吗,这小子心思就活了,撇家舍业的就要高考回城,考个屁的考,这小子这么些年书都没看过还考,烤地瓜都烤不熟,就是想回城潇洒。 老王头一看这不行啊,你特娘的吃我的住我的,还睡了我家闺女,你这拍拍屁股就想走能行吗,所以老王头看的就更紧了,梁逸飞想跑好几回都没跑了,反而是被老王头抓住用鸡毛掸子一顿抽。 这可给梁逸飞整急眼了,直接就一包耗子药,整死了老王头一家子,这小子也是倒霉,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就被村里串门的村民发现了,村民们一边撵梁逸飞,一边报了案,这小子直接就钻进了林子。 估计这小子也知道自己跑不了几天,就开始报复社会了,开始糟蹋娘们了。 李山河这才恍然大悟,我说这小子翻墙怎么没动静呢,还寻思有工夫在身呢,合着完全是孰能生巧啊。 李山河配合着牛大力做了个笔录,就着急忙慌的回家了,家里还有媳妇等着稀罕呢,哪有工夫陪着一帮大老爷们出牛逼。 第七十二章 背锅扛事谁最虎,那必然还得是范老五 回到了家,敲开了门,吴白莲小心翼翼的露出了个小脑袋,拉着李山河就进了屋。 进屋上炕,吴白莲把炕桌都放好了,拉着李山河坐了下来,自己又忙忙活活的端了几盘菜上来,原来是吴白莲怕李山河饿了,特意给李山河做的饭。 一大碗疙瘩汤,还放了洋柿子和鸡蛋,一盘碧绿的拍黄瓜,还有一盘金黄色的大葱炒鸡蛋,当然也少不了鸡蛋酱和蘸酱菜。 吴白莲还给李山河用茶缸子泡了二两酒,又拿了个小酒盅,忙活一大通,可算忙活完了,就这样,吴白莲盘腿坐在炕梢,靠着柜子,美滋滋的看着李山河吃。 "你咋不吃呢?"李山河好奇的问道。 “我不饿,你吃就行!”吴白莲摇了摇头,她很享受这个时刻,因为这样他和李山河真的很像一家人。 “那可不行,你也得吃,一会儿还有大事要办呢!”吴白莲直接就羞红了脸,李山河趿拉上鞋,去外屋地拿了一副碗筷,从自己的碗里给吴白莲拨了一碗疙瘩汤,递到了吴白莲面前,吴白莲这才接接过开始吃。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李山河看吴白莲光吃饭不吃菜,一边夹了一大筷头子鸡蛋到吴白莲的碗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媳妇儿,你知道咱镇里派出所的牛大力不?” 吴白莲小口小口的吃着菜,听到李山河的话,疑惑的点了点头。 李山河咂了一口酒,“啧,牛大力是我三叔战友,我得叫叔,你跟着我叫,我跟牛叔说了,你是我娘儿们,以后有事直接找他就行。” 啪嗒!吴白莲手中的筷子没拿稳掉在了炕上,眼神水汪汪的看着李山河,“二河!~” 李山河一猜就知道吴白莲要说啥,都不是外人,没必要,坏笑了一下开口说道:“媳妇,你知不知道筷子掉地上是要挨揍的!” 吴白莲一懵,不知道李山河为啥突然说这个,但是看着李山河嘴角的坏笑,傻子都知道他要干啥了,吴白莲翻了个白眼,筷子不掉你就能放过我了咋的。 “抓紧吃,吃完了我还要收拾你呢,谁让你把筷子掉地上的。”李山河将自己的筷子递给了吴白莲,自己捡起了炕上的筷子,随便抹擦了一把就开始吃,俗话说得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吴白莲也加快了进食速度。 李山河三口两口扒楼完碗里的疙瘩汤,点了支烟默默的看着吴白莲吃饭,一支烟的工夫,吴白莲也吃完了饭。 吃完饭,吴白莲下地就要捡桌子,被李山河一把拦了下来,“捡啥捡,明天再说!”,一把抱起了吴白莲放在了炕头,将饭桌挪到了炕梢。 “来,让我好好收拾收拾你,谁让你掉筷子的。” “哎呀,你轻点,都襰(lai三声)坏了!败家老爷们。” 第二天一早,就被一阵哒哒哒的切菜声吵醒,李山河摸了摸旁边,没捞着人,就知道吴白莲肯定是做饭去了,点燃了一支烟,趴在炕沿抽着,吴白莲听见了屋里的动静,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打湿了手巾,拧干了就给李山河擦脸。 这也太爽了吧,果然,有媳妇儿的男人像块宝,我还有两个媳妇,双倍的宝,还得是我啊! 陪着吴白莲吃过了早饭,李山河就准备出发了,毕竟彪子还搁范老五家呢,不早点去,容易出事儿啊! 吴白莲依依不舍的拉着李山河的衣角,自从跟了李山河以后,吴白莲越来越像个小女孩了,揉了揉吴白莲的小脑袋瓜,又捏了捏脸蛋。 “好啦,我得去接彪子了,你等着,今年我带你回家过年,毕竟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吗!” 吴白莲开心的像个有了新玩具的小孩子,眼睛里都有了光,在李山河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二人缠绵了一会,李山河赶紧出门了,再不走,他是真放心不下彪子啊,那个操蛋玩意总能给你整出点花活。 赶着马车穿过了镇子来到了范老五家,还没到院子就听见里面哗啦啦地干活动静,到了院门口,才看见彪子和范老五正搁那扫院子呢。 宋丽娟脸色阴沉的好似要滴出水来了,坐在房子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二人干活,时不时的还用眼神凶狠的盯着彪子,彪子则是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低头就干,头都不敢抬。 李山河看着这诡异的气氛,心里直骂娘,就知道彪子这玩意不是好揍的,准是又惹了什么豁子了。 彪子看见李山河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朝着李山河投去了一个希冀的眼神,李山河内心一叹,没招啊,一世人两兄弟,不能见死不救啊! 嬉皮笑脸的走进了院子,“呦,嫂子,起挺早啊,这么早就看着他俩干活,吃了没呢,我给你买点去啊。” 宋丽娟看到来人是李山河,脸上的阴霾散去了少许,刚要起身迎接,好似腿脚不便一样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最后还是李山河看出来了,拦下了要起身的宋丽娟。 “吃过了,不用买,山河兄弟你来这么早干啥来了?” 李山河朝着宋丽娟谄媚一笑,“这不是今天家里有事儿,得找彪子搭把手,就早点来叫彪子。” 其实李山河现在正在心里直骂娘,干,我还能明说我怕彪子惹豁子吗,赶早赶早还是没来得及。 彪子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宋丽娟,宋丽娟冷哼了一声,“赶紧滚犊子,瞎摸轰的,真是个彪子,下回可别喝这么多酒了,啥也不是。” 彪子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院子,跳上了马车,只留下范老五拿着扫帚扫着院子,羡慕的看着彪子。 “你跟着木头似的往那一褚干啥呢,赶紧干,干完了再把柴火劈了,看个屁的看。” 李山河见形势不妙赶紧告了个别,也准备离开了。 宋丽娟开口道:“山河兄弟,嫂子脚腕扭了,就不送你了啊。” “没事嫂子,你就歇着就行,啥事都让老五干就完事了。”范老五一听,天都塌了,李山河才不管那事儿呢,死道友不死贫道,随后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院子,跳上了马车,彪子看李山河也上车了,挥鞭就蹽。 等到走远了,彪子这才松了口气,李山河才有机会问彪子到底又惹啥事了,彪子脸涨得通红,在李山河再三追问下,彪子才吭哧瘪肚的缓缓开口。 “俺昨天不是喝多了吗,就、就走错门了。”李山河懵了,走错门,范老五家不就一个门吗,这还能走错。 看着李山河脸上的疑惑,彪子补充道:“走错宋丽娟的门了。” ??? 还得是你啊彪子,人家说你瞎摸轰的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我说她今天怎么行动不不便呢,这尼玛我起再早来救你都不赶趟啊,我还能让你枪下留人咋的。 “不对啊,你走错门了关范老五啥事啊,他搁那心虚啥啊?” 彪子满不在意的说道:“范老五喝多了,他以为是他整的。” 李山河直接就给彪子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啊彪子,背锅扛事谁最虎,那必然还得是范老五。 第七十三章 你小子是他娘的火车 “二叔,今天啥安排?”彪子开口问道。 “先回家看看地基咋样了,要是打完地基了就进山溜达溜达,咋地了,你有事儿啊?”李山河看着彪子说道。 “嘿嘿,二叔,你那天说的嗷嗷叫...”真TM服了,你脑子里就能装下这点逼事儿吗? “去去去,给你大堆儿的,往死喝,你当蘸酱菜吃都行!” “二叔,赴汤蹈火啊二叔!”彪子眼睛里透露着兴奋的神色,着急的催促起大青马,恨不得现在就能进山襰菜,看这样昨天晚上又出了血力了。 二人很快就回了村,进了村,李山河都没回家,直接就奔着老常太太家去了,别问,问就是讨个心安,最近真是啥事儿都能碰上,打山猫子遇见老虎,喝个酒回去都能碰到杀人犯,点子太寸了;至于彪子,纯纯TM喝酒喝的跟运气没关系。 李山河二人到达的时候,老常太太正搁院子里晒土豆干呢,土豆干这玩意,晒出来大冬天炖点小鸡别提多香了。 看见来人是李山河和彪子,老常太太土豆干都不整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进屋,明显就不想跟李山河搭茬,李山河眼疾手快,拦住了要关上的房门。 嬉皮笑脸的说道:“常奶,你这是干啥,咋的还带撵人的。” “我干啥你小子心里没点逼数啊,都说了让你少来少来的,看看你这一身血腥气,又整了不少大物吧。”老常太太拦着门口说道。 “老太太明白人,是有点小收获,但是最近点子太寸了,寻思找你老人家帮忙瞅一瞅吗。” 老常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松开了门上的手,将李山河放了进来,“进来吧,别去西屋,跟我来东屋,我们家老仙顶不住你身上的血气。” “好嘞,老太太。”李山河有眼色的递上了一根烟,带着彪子跟着老太太进了东屋。 “你去炕沿上坐着,良子你去旁边。”李山河乖乖的坐在了炕沿上 ,而彪子则是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二人齐齐的看向彪子,彪子一摸后脑勺,这才反应过来笑呵呵的坐在了边上的板凳上。 “昂,老太太你叫我呢啊,别人都彪子彪子叫我我都忘了我叫啥了,你叫我彪子就行。”李山河和老常太太都无语了,这小子是真彪啊。 老太太掏出了一支烟,用火柴点燃,一口吸到根,吐出了一道如同长龙的烟气,烟雾缭绕中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李山河许久,叹了口气。 李山河一下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这叹气啥意思啊,这情况不是堪比老中医摇头吗。 “没啥大事,一切正常,等你结婚让你爷带你上个喜坟就完事了。” “老太太,那不能够吧,我最近这点子寸的很,好悬扔在那。”李山河还要继续说,老常太太摆了摆手止住了李山河的话头。 “二河啊,你吧,本来是个小富命,命里虽然有门槛,但也都平平安安的过去了,但是呢,老太太不知道你咋就改了命,我也不多问,老婆子就跟你讲一个道理。” “一个独轮车,拉一车东西,遇到坎儿,最多也就是翻车,你再把东西捡起来就完事了,爬起来扑撸扑撸灰也就接着走。” “要是一个拖拉机呢,拉满一车货,小来小去沟沟坎坎都不放在眼里,遇到个大坎儿,一下子翻了车,指不定人都跟着没了。” 李山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我现在是拖拉机,原来的小事我都不放在眼里了,遇到的事儿都是大事。”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一下子给李山河干懵了,老太太到底啥意思。 “老婆子的意思是,你小子他娘的现在就是个火车头,按着你的想法走,沿着你的轨道走,谁拦在前面你就幢死谁,就算火车晚点也能到目的地,别走错路就行,走错路就翻车了,都别活。” 李山河哈哈一乐,这老太太还真有意思,这是明里暗里告诉自己要走正道啊。 看了眼彪子,李山河刚要开口,老常太太就说话了:“你别瞅他,整个一滚刀肉,早就上你车了,你翻车他就没。” 李山河给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这老太太,有点东西,李山河赶紧递过去了一包烟和五块钱,老常太太拿过了烟,没收钱,直直的盯着李山河也不说话。 给李山河瞅的怪瘆得慌,“常奶,有事吱声,您说话搁我这好使。” 老常太太去西屋翻出了个项链,项链就是个红绳,挂坠是个缝起来的小布包,直接就丢给了李山河。 李山河拿着项链,二话不说带了上去,“老太太,这是干啥的,保平安的?” 老常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保个屁的平安,斩桃花的,你小子烂桃花都要成窜天葡萄串了,也不怕把自己烧没了(骚没了)” 李山河得意一笑,长得帅怪我喽,还不是哥太有魅力了,“你小子快加点小心吧,这玩意跟你现在的两个没关系,这两个都是你正缘,也不知道你小子咋这么好命。” “老太太确实也有事求你,我家重孙子,骨头轻,你小子给我整个山神爷的虎牙穿个链子,希望能往下坠一坠。” 李山河表示,这都是小事儿,一会儿就给送过来,两人聊天彪子是一句都听不懂啊,搁旁边昏昏欲睡,可是看出来确实累到了。 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李山河就带着彪子出门了,老太太一路把李山河送到院门口,刚到院门口就带着个三四岁孩子的小嫂子抱着哭的哽咽的孩子上门。 小嫂子都快急哭了,“太奶,快给我家虎子看看,这是咋的,睡醒了一直哭个不停。” 老常太太就扫了一眼,手指一指李山河,开口说道:“找我没用,不是虚病,找这小子。” “老太太,你指唤错了吧,我也不是大夫啊,不会治病。” “那还能错了,这小娃子应该是哪错环了,你小子不是家传的吗,赶紧给人看看!” 李山河不信邪的上前检查,这老太太是真神了,小娃子确实胳膊错环了,不怪一直哭,这当妈的,也太不小心了,随手接了回去,小孩子也止住了泪水。 那个小嫂子连忙道谢,还非要给李山河钱让他买烟,李山河死活不要,拉扯了半天,可算是将小嫂子劝了回去。 “走了老太太!”李山河转身就走。 “快去吧,别忘了你答应我都事儿。” 李山河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说道:“都搁心里呢,放心吧!” 第七十四章 拆房子卖地都得治 “二叔,你跟老太太嘟嘟囔囔的说啥呢,俺咋就一句都听不懂呢。” 李山河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彪子,伸出手拍了拍彪子的肩膀,“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啊。” 彪子??? 大青马慢悠悠的走着,清晨的微风扑面而来,经过老常太太的劝导,李山河也看开了许多,活着干,死了算,多大点逼事儿啊。 回到家直奔工地,地基基本已经全完事儿了,就等着晾干就能砌墙了,工地上也没几个人了,就收拾收拾卫生,给红砖浇浇水,别等砌墙的时候现浇不赶趟。 但是工地上出现的一个身影竟是李山河没想到的,正是李山河的大姐夫,马龙。 李山河挥了挥手,“姐夫,你啥前儿来的,我姐来了吗?”,一边说着,一边给马龙递过了支烟。 马龙憨厚一笑,搁裤子上擦了擦手,接过了烟,“二河,今天早晨起早来的,二河你说你这事儿办的,盖房子这么大事儿咋就不吱一声,早知道我早来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那有啥的,这不是心思你家住的远吗,也没多些活,就没心思折腾你。” 马龙不高兴了,“这咋能是折腾呢,是不拿你姐夫当外人了,上回的事儿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紧接着马龙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开口道:“二河,你还记得你姐说帮你打听的那个事儿不?” 李山河点了点头,就是给田玉兰治病的事儿吗,那咋能不记得呢,李山河隐隐有了些猜测,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高兴的一把搂住了马龙的肩膀,“姐夫,打听着了?” 马龙点了点头,“你问你姐就行,你姐搁屋里呢。” 李山河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转头跟彪子说明了下情况,“彪子,我要带你二婶去治病,今天不能跟你进山了,你等明天的,明天带上三驴子和二愣子,咱一起进山。” 彪子连忙点头,还问李山河需不需要他帮忙,李山河表示没啥帮忙的,彪子就离开了。 李山河风一般的跑进了屋,便边跑边喊:“姐!姐!打听到啥了?” 姐姐李山花正坐在炕沿上和王淑芬唠嗑呢,大外甥和外甥女老老实实的坐在炕上吃着大白兔。 “大舅!”X2两个孩子跟着李山河打招呼,李山河点了点头。 李山花看见李山河的身影,脸上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二河,慢点,多大个人了还不稳当点,姐都给你打听明白了,就搁下砬子,有一户老中医,之前放下来的,就没回去,前几年听说治好过这样的,就搁村东头第一户,我前段时间都托人问过了,放心去就行。” 听全了话,李山河转身就要走,王淑芬拉住了他,“你小子一宿没回家,要不你歇一会呢,等吃完晌午饭让你姐领你去。” 李山河摇了摇头,“早去早安心,没事儿妈,折腾我姐干啥,我认道儿,妈你帮我喂下大青马,喂点大豆,这几天可给它折腾坏了,我去找我媳妇去,走了嗷妈!” 王淑芬摇了摇头,朝着李山花说道:“瞅见没,这小子是个心疼媳妇儿的,娘的,有了媳妇就开始指使我这个老妈子了。”李山花赶紧劝慰王淑芬。 李山河一路小跑到了老田家,进了屋拉着田玉兰就跑,给老两口都给看懵了,俺们也没说不同意啊,光天化日你就领着跑了?田登都要气冒烟了。 拉着田玉兰回了家,王淑芬也正喂着大青马,没招啊,你再着急也不能嘎脖往里炫吧,李山河抽着烟,围着大青马来回踱步,好似火烧屁股似的一会都坐不住。 反倒是田玉兰被大姐拉进了屋,坐在炕上有说有笑的,田玉兰在大外甥和大外甥女一声声舅妈中,早就迷失了自我。终于等到大青马吃完草料,李山河冲进了屋,拿出了一叠钱,想了想,把那颗熊胆也都带上了。 给大青马装上了马鞍,一个翻身上了马,拉着田玉兰也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驾!”,大青马好似化作了一阵风,冲出了院门。 田玉兰现在还是懵的,家里人包括李山河都没告诉田玉兰到底去干嘛,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候要说治不了,就让老大夫开点药调理调理身体呗,左右都不亏。 三十多里地儿,半个来小时就到了,还得是骑马,比赶车快多了。 进了下砬子,李山河直奔村东头,骑马到了院门口,翻身下马,将田玉兰也扶了下来,老爷子正搁院里鼓动草药呢,还有个老太太躺在一旁的躺椅上看着老爷子鼓弄草药。 老爷子穿着满头银丝不带一丝杂色,面目慈祥,留着长长的胡子,就这扮相,李山河心里的大石头就落下去了一半。 李山河率先打招呼说道:“老爷子,我是朝阳沟的李山河,今天上门有事相求。” 老爷子摆了摆手,呵呵一笑:“朝阳沟小太岁吗,这号子老头子早就听说了,你姐找人找过我,走进屋,看看再说,也别老爷子老爷子这么叫,叫我孟爷就行。” “老头子,来人了啊!”"是啊老婆子,你先歇一会,我去招呼客人。" 孟爷跟着孟奶打了声招呼,将李山河和田玉兰打了引进了屋里,让田玉兰坐在了小板凳上,随后自己去洗了洗手,带上了个金丝眼镜,开始检查田玉兰的情况。 先是将让田玉兰张开嘴看了看舌头,又看了看喉咙,轻轻压住田玉兰的嗓子让她发声,随后又将田玉兰的手腕放在了脉枕上,细细的把了下脉,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给李山河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着老爷子摘下了眼镜,点了点头,李山河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能治就好,治好了估计田玉兰也会很开心。 随后老爷子开口了:“问题不大,扎几针,我在给配点药,年前就能见效,自己多练练,很快就能好利索。” 迟疑了一会,“不过吗!” 第七十五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 这一转折,李山河都要急得拍大腿了,“不过啥,孟爷,你给句话。” 老爷子尴尬一笑,“倒是没啥,就是有个事儿求你。” “老爷子你说,准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 老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和治这个病没关系,就是我老伴儿,岁数大了,眼睛最近有点毛病,需要熊胆入药。” 生怕李山河觉得自己挟恩图报,老爷子赶紧解释道:“小李,我绝不占你便宜,该多少是多少,我按市价收你的。” 李山河这才松了口气,我还当啥事呢,就这事,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了那颗熊胆,递给了老爷子,老爷子却没接,这回可给李山河整不会了,难道觉得这颗熊胆品质不好,看不上? 好似猜透了李山河的想法,老爷子解释道:“风干的熊胆老头子手里有,就是入药需要新鲜的当药引,李小子你今个就算不来,我指不定过段时间也得求到你身上去。” 李山河这回也犯了难,新鲜的,这玩意也不好找啊,想了想,开口说道:“老爷子,多长时间能给你我也不能保证,你看这样行不,我明天就进山给你寻摸去,找到了就直接给你送来。” 老爷子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摆手,“老头子我前段时间进山采药的时候,碰到个仓子,但是我们村没有厉害的猎人,这可给老头子愁坏了,下回老头子我进山采药叫上你,你能帮忙取胆就行,该多少是多少。” 李山河连忙点头答应了,这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这一个熊仓子地点卖都能卖五十块,还心思明天进山襰嗷嗷叫呢,这回好了可以直接踹仓子去了。 “老爷子,你先给我媳妇儿治着,我明天就进山,进山的时候叫上您,咱速战速决,您看行不。” 这下可给老爷子高兴坏了,连连称好,赶忙从抽屉里掏出了银针,平复了下心情,就要给田玉兰针灸。 老爷子年纪虽大的,但是手却稳的很,轻轻捻住银针,快若闪电的扎了下去,不一会,田玉兰头上就扎满了银针,看的李山河后背一阵发寒,这老爷子真有一手。 扎完针,稍微挺了一会,老爷子又用不同的手法依次取下了针,毕竟是年纪大了,可能也确实耗费体力,老爷子额头冒出一头细汗,取完了针坐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才休息回来。 慢慢的走到田玉兰身前,按住了田玉兰的喉咙,“来,慢慢儿的啊,跟我说,啊~” 田玉兰到现在还一脸懵呢,莫名其妙被带到这来,莫名其妙被扎了一脑袋针,但是田玉兰心里也有了猜测,内心也很是激动,小手指节都攥的发白了。 田玉兰怀着忐忑的心情,张开了小嘴,尝试着说道:“啊~” 虽然语调有些奇奇怪怪的,但是还是可以清晰的发音了,李山河高兴的用手直砸自己的掌心,田玉兰不敢置信的用手捂住了小嘴,眼眶中泪水汹涌而下,转身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 老爷子见此,欣慰的摸着胡子微笑,点了点头开口道:“还行,就是经络堵了,这回就是扎针给她通下经络,然后我给她开个七天的药,喝完之后再来找我,再扎一针,三个疗程,就差不多了。” 李山河赶紧道谢,反而是老爷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转身出门去给田玉兰抓药去了,抱着李山河哭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还搁别人家呢,小脸通红,离开了李山河的怀抱,但是眼底的爱意,却更加汹涌,好似随时会溢出来。 没多大一会,老爷子拎着几包药走了进来,递给了李山河,叮嘱道:“三碗水熬成一碗,趁热喝,然后前三天别说太复杂的话,后面再一点一点练习。” 李山河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老爷子的嘱托,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给诊金,于是连忙伸手去掏钱。然而,老爷子死活不要,无论李山河怎样劝说,他都毫不动摇。 李山河感到十分为难,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他灵机一动,他从怀里掏出了熊胆,递给老爷子,并表示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老爷子看到熊胆后,先是一愣,然后连连摆手,表示能跟着自己去踹仓子就够了。 李山河见状,好一番劝说,老爷子终于勉强收下了熊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老爷子感慨地说,这么好的熊胆被李山河炮制得有些可惜了,其实李山河炮制个屁啊,全是自然风干的。 他告诉李山河,等他找到一些合适的药材后,会把它们搓成补身体的丸子,到时候再分给李山河一些。 李山河听了非常高兴,虽然他自己年轻力壮,并不需要特别滋补,但他想到还有爷爷奶奶,这些丸子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大有益处的。 中午时分,老爷子执意要留李山河在他家吃饭。李山河再三推辞,但老爷子却十分坚持,说什么也不让他走。李山河无奈之下,只好带着田玉兰一起留下。 这一顿午饭吃得格外温馨,老爷子和老太太都非常开心。他们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孩子们都去了城里,平时只有老两口相依为命。而田玉兰乖巧勤快,深得老太太的喜爱,她不停地给田玉兰夹菜,让田玉兰有些受宠若惊。 你说为什么知道田玉兰勤快,当然中午饭是田玉兰做的了,开玩笑,两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搁这,还能让人家老头老太太忙活,这一顿饭吃的,给老太太吃美了,说啥都要认田玉兰当个干孙女,田玉兰则表示需要回家问问爹娘。 老太太直点头,连呼是个孝顺的孩子,看田玉兰的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吃过饭,在老爷子和老太太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二人离开了。 老爷子站在门口,久久地不愿离开,“李小子,带着玉兰常来啊,等你俩结婚我给你包个大的!” “说那干啥老爷子,放心吧,我没事肯定带着玉兰常来看你,赶紧回吧,明早我过来找你,咱进山。” 老爷子点了点了头,“路上稳当的,加点小心。” 李山河挥了挥手,打马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风都是香甜的,田玉兰依偎在李山河的怀里,满脸的幸福之色。 “走媳妇,咱回家,跟我丈母娘显摆显摆!”田玉兰也兴奋的点了点头。 李山河一夹马腹,“驾!” 马蹄扬起尘土,二人骑马飞奔向家。 第七十六章 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李山河骑着马带着田玉兰直奔老田家,到了院门口,带着田玉兰跳下了马,拴好缰绳,牵着田玉兰的手就进了屋。 田父和田母都在家,田母正在缝被罩,田父则是在一旁抽着烟袋锅,看着田母干活。 二人看到二人回来,也没有多惊讶,反而是田父看到田玉兰眼睛红红的,就心思李山河欺负田玉兰了,眼睛一竖就要发火,被田母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桂芝穿鞋下地走了过来,拉住了田玉兰的手,温声细语的说道:“闺女,这是咋的了,是不是遇到啥事了,跟妈说说。” 田玉兰看了看李山河,李山河给了田玉兰一个鼓励的眼神,田玉兰张了张小嘴,努力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那个字,“妈~” 赵桂芝直接就呆住了,眼泪像是大坝决堤一样顺着眼眶汹涌而出,田老汉也呆住了,手中的烟袋锅都掉在了地上,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上开始颤抖,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好了。 “闺女,叫声爹听听。”田父激动地说道。 李山河眼珠子一开口说道:“人大夫说了,刚开始调理,不让太多话,得吃几副汤药养一养。” 老登,让你瞪我,急死你! 就连田母也止住了哭泣,转头看着田父开口就骂:“叫个屁的叫,给我滚边旯去,累着我闺女你看着点的。” 田父讪讪一笑,“对,对,该少说话,闺女咱先养着,养好再说。” 二人激动的拉着田玉兰和李山河坐了下来,李山河先去喝了一瓢水,然后才对着田母娓娓道来,从大姐那得来消息,今天大姐来给送信儿,然后就着急忙慌的带着田玉兰出门,顺便还说了一下老太太想认田玉兰当干孙女。 赵桂芝一拍大腿,“孩儿他爹,你这几天欻空去趟供销社,买点好玩意,这是咱闺女的福气,人老太太按理也是咱长辈,下次咱俩跟着一起去拜访下,好好谢谢人家。” 田父连忙点头,“行,我明儿就去。” 田母又转头看向田玉兰,满眼都是高兴,“闺女,你这可得好好养着。山河啊,这回可多亏了你,当时家里穷,就没好好看,这些年我和你爹带着玉兰也去了医院,也吃了不少偏方,打听这么久都不知道就搁眼皮子底下就有个能人。” “玉兰跟了你,妈说句实话,妈是打心眼里高兴,这回又是多亏了你才能治好病,你俩啊,真是天生的姻缘,我看这回还有谁说三道四。” “尤其是某些人,给我态度放好点,心里有点逼数。”这句话是看着田父说得,田父心虚的点了点头。 田母擦黑了擦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先是上炕把没缝完的被卷吧卷吧塞到了柜里,然后拉着二人上炕歇着,转身就催促田父架火炒菜。 “二河,晚上别走,今儿个高兴,妈给你炒俩菜,咱一家人喝点,晚上就别走了,就搁这住了。” “还没结婚就住一起,不太象话吧...”田父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桂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溜溜的去做饭了。 实话实说,刚搁孟爷家吃完,还不咋饿,这顿饭也不晌不晚的,但是看着赵桂芝和田父兴奋的劲头,李山河知道老两口这时搬开了压在心里多年的大石头,需要发泄出来,索性也没拦着。 拉着田玉兰到了西屋,轻车熟路的上炕从炕柜拿出了两个枕头和一个小被儿,搂着田玉兰就准备搂一觉,还有什么比吃饱了搂着漂亮媳妇搂一觉更舒服的事儿呢。 李山河表示,那肯定是有,就是大白天不方便干,微风透过纱窗吹在二人身上,二人很快进入了睡眠。 睡了好一会,李山河悠悠睡醒,看了眼手表,好家伙,都快四点了,这一觉楼了两个多小时,晚上还睡不睡了,轻轻的摇醒了田玉兰,田玉兰哼哼唧唧半天才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又闭上了。 “别睡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的捏了捏田玉兰的鼻子,田玉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迷迷糊糊用双臂搂住了李山河的脖颈,好半晌才彻底醒了过来。 温存一会,李山河穿鞋下地去外屋地喝水,就看见老两口都在外屋地坐着,看着李山河醒来,赵桂芝脸上挂上了笑容。 “二河醒了,刚才看你俩睡着了就没叫你,这回好,妈给你擀的手擀面,这回能下锅了,老头子,赶紧烧水吃饭了。” 田老汉闻言,麻溜去架火,李山河也没闲着,赶紧放好了地桌,开始拿碗筷,赵桂芝则是从小锅里淘出了满满一盆小鸡儿蘑菇炖粉条。 趁着田老汉在烧水,又赶紧刷锅炒菜,又忙活了半个小时,可算起了,一家四口也围在了桌子旁。 李山河一瞅,好家伙这菜也是够硬得了,小鸡蘑菇炖粉条,看那汤就知道得香跩了,辣椒炒榛蘑,李山河就好这一口,老鲜灵儿了,还有黄瓜凉菜,大葱鸡蛋,西红柿拌白糖,黄桃罐头,还有蘸酱菜,黄桃罐头都上桌了,可以看出老两口确实高兴。 还有刚出锅的过凉水的手擀面,配上刚炸出来的小河鱼鱼酱,在撒上一把葱花香菜辣椒油,老毕了。 田父也掏出了一坛酒,据说是泡了人参灵芝鹿茸,泡了十来年了,酒都是琥珀色的了。 田父,赵桂芝,李山河三人一人满满一碗,因为田玉兰要喝药,就没敢给田玉兰喝。田父大手一挥,几人酒碗一碰,正式开席。 赵桂芝从盆里捞出了一条鸡大腿,盖在了李山河的面碗上,又给了田玉兰一个。 田父不语,只是委屈的看着田母,田母摇了摇头,“多大点人了,还跟孩子吃醋。” 实在没招了,田母又捞出了个大鸡翅放在了田父的碗里。 田父得意的咂了一口酒,朝着李山河说道:“小子,你且学着呢,看见没有,撒娇的男人最好命,学吧你。” 一句话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李山河正秃噜面条呢,一下呛到了,面条从鼻孔里出来了,这下子赵桂芝和田玉兰笑得更欢了。 第七十七章 誓死效忠二哥 这顿饭在欢乐声中吃完,吃过了饭,李山河又坐了一会,就离开了,毕竟明天还要进山,搁家睡还能方便点。 回了家,家里人正在吃饭,看见李山河进了屋,王淑芬阴阳怪气的说道:“呦,这不是我家大少爷吗,还知道回家呢,我还心思你搁外面自己搭窝了呢。” 李山河能咋整,只能陪笑了呗,“妈,哪能呢,你大儿子可离不开你,昨天不是三叔领我走的吗,今儿个去干啥您不也知道吗。” 王淑芬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喝了口粥,开口说道:“咋样了?” “好了,老爷子真是神了,扎了几针今天都能叫妈了,给我丈母娘高兴坏了,今天都要留我搁那住,我都没留那。” 王淑芬听了前半句,本来还挺高兴的,听了后半句鼻子都要气歪了,啪的一声将碗放在了桌子上,“完蛋玩意,就你这样我得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头点着李山河的额头,大姐和姐夫在一旁憋不住的笑,直到李山河解释明天还要上山,王淑芬这才作罢。 “明天进山,加点小心,赶紧收拾收拾早点睡,休息不好可不行。”李山河嗯嗯啊啊的答应着。 “爹您那还有枪没了,我的五六半让我三叔给我扒去了,您那要没有,我就去趟我爷那。” “不用去,睡你的吧,明天早晨你睡醒肯定给你备好。”李山河点了点头,转身洗漱睡觉去了,这一天可够折腾的了,情绪又大起大落,饶是李山河,也感觉到了身心俱疲,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刚睡醒,就看见李山峰趴在他跟前儿,瞪着俩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给李山河吓了一跳,好悬就一电炮揍出去了,还好及时收住了手。 “你小子大早晨不去吃饭上学,你搁着瞅我干啥?”李山峰眼睛里的幽怨,好似深闺怨妇一样。 “二哥,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昨天晚上,你我咱爹咱姐夫还有大外甥挤了一宿,你倒好,先睡着了,咱爹和姐夫那个呼噜声啊,跟打雷似的,根本睡不着啊。” 李山河疑惑了,“他俩打呼噜你睡不着你找他俩去啊,你搁着瞅我干啥?” 李山峰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昨天晚上我就是挨着你睡的,你是不打呼噜,你打把式啊,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你一脚啊,就一脚啊,给我踢地上去了,直接就给我吓醒了。” 李山河尴尬的笑了笑,揉了揉李山峰的小脑袋,接着拿过了裤子,从裤兜里翻出了五毛钱,就这还是洗澡花剩下的,要不李山河手里根本没有小票。 将钱塞进了李山峰的手里,压低声音说道:“别跟咱妈说,给你拿着,自己买汽水喝去。” 李山峰眼睛里瞬间有了光,表情严肃,站的溜直儿啊,给李山河敬了个礼,“誓死效忠二哥!”撒丫子就跑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就你这个吊样还誓死效忠,估计人家给你个黄桃罐头,第一个出卖我的就是你,连你二哥屁股上有几颗痦子你都能给秃噜出去。 李山河翻出了烟,点上之后,又搁被窝趴了一会,这才穿衣服起来。 出门正看见大姐在喂大青马,“姐,喂多些了?” 李山花回应道:“马上完事了,二河你先吃饭,吃完了就差不多了。” 李山河今天起的稍微晚了点,王淑芬他们都吃完了,剩下的都坐锅里的,李山河也懒得折腾了,直接端出饭,找了个小马扎坐灶台旁边就开吃。 吃一半呢,彪子他们来了,“彪子你等我会儿啊,今天有大活!” 一听有大活,彪子几人乐的都找不着北了,眼巴巴的蹲在院里蹲成了一排,李山河赶紧加快速度稀里呼噜吃完了。 大姐走了过来,“小弟,你不用收拾了,一会姐给你收拾,你先忙去吧,咱爹给你准备的玩意在东屋炕上呢。” “好嘞姐,那我就先走了啊。”李山河走到了东屋,看见炕上躺了一把五六半,和一小包子弹,李山河端起枪开始检查,检查完撇了撇嘴,也不如我那把啊,对付用吧,欻空得找三叔要回来,要不都得让他吞了。 走出门拍了拍彪子,彪子几人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索性也不钓着他们胃口了,叼着烟,得瑟的说道:“昨天我不是带我媳妇儿去瞧病吗,老爷子跟我说要个新鲜熊胆,老爷子进山采药遇见个熊仓子,今天咱们就踹仓子去,熊胆归老爷子,有没有不同意的?” “二叔,你说啥是啥,又踹仓子,那可太得劲了。”彪子兴奋的说道。 “二哥,就按你说的办,没毛病。”三驴子也表示赞同,一旁的二愣子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李山河套上了马车,背上了枪,大黄也带上,将大黄放到了马车上,要不跑个三十多里地,进山还咋整了。 鞭子一挥,带人出发,很快就到了老爷子家。 “孟爷,孟爷,我李山河,我来了,搁家呢吗?” 孟爷也早就穿戴整齐,背着个小背篓,手里也拿着个老套筒,看样子老爷子也是个尿性人啊。 “二河啊,来这么早啊,我还心思得一会呢,进屋喝口水再走吧。” “不得了孟爷,咱抓紧,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孟爷点了点头,让李山河将马牵进了院里,又在李山河的介绍下和众人认识了下,就领着众人进山了。 几人配合了这么多回,对于进山早就得心应手了,进了山,自然而然的散出猎犬,分布好阵型,慢慢前进。 反倒是孟爷,好似逛自家菜园子一样,悠哉悠哉的。 老爷子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二河啊,不用那么紧张,片林子浅,老头子我一年都来个几百回,等进了深山,我就告诉你了嗷。” 李山河笑了笑,“没事,老爷子,习惯了,这玩意不好说,没事,你就领路咱就走就行。” 第七十八章 大傻彪,你要干什么 等进了老林子,众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气氛都凝重了许多,在老爷子的带领下,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众人才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小石头砬子山,山脚下有个山洞,想来就是熊仓子了。 老爷子朝着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停下了脚步,围成了一圈,李山河开始分配任务。 “三驴子,我的这把枪给你,你在左面。” “二愣子,你搁右面。” “彪子,你在正面架枪,你的枪是新的五六半,威力大还准,务必一枪毙命,你把斧头给我,这回我去踹仓子。” “老爷子,你躲远点,顾好自个儿。” “有没有啥问题?”众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唯独彪子举起了小手,李山河想当作看不见,可是彪子就眼巴巴搁那瞅着,李山河实在没招了,捂住了额头说了一句,“讲!” “二叔,为啥不让俺去敲了,那感觉可攒劲了。”为啥不让你去敲了你还没个逼数了,哪回你动手没出点意外,求稳一回还不行了。 “你自个心思去,斧头给我,三驴子把你老套筒给我。”彪子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将斧头乖乖的递给了李山河,李山河也将自己的五六半和三驴子的老套筒进行了交换。 “各就各位,看我动作,我一动手你们就开枪,行动。” 众人各就各位,李山河还是老规矩,找了几块松明子,点着之后盖上了树叶子,整个人紧贴着洞口,在手心吐了口唾沫,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斧头,静等黑瞎子出洞。 李山河死死的盯着洞口,随着烟雾渐渐变浓,洞里也有了动静,很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就是一个黢老黑的大脑袋伸了出来。 见此情况,李山河毫不犹豫的抡圆了斧子,一斧头就砸向了熊头,啪的一声脆响,木棍砸在了熊头上,黑瞎子转头看向李山河。 李山河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木棍?我他妈斧头呢,也没来得及多思考,又是抡圆了斧柄,狠狠的又砸了下去,这回用了吃奶的劲,斧柄都砸折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彪子几人直接就是清空弹夹,直接就爆了头,黑瞎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直到确黑瞎子死亡,李山河这才松了口气,拎着断裂的斧柄,面色阴沉的走向了彪子,彪子看形势不对抬腿就要跑。 结果被更早一步过来的三驴子和二愣子直接就给按在了原地,彪子愕然地看着三驴子,三驴子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眼彪子,“兄弟,城门起火殃及池鱼,你让二哥干一顿吧,打完了你,二哥消气就不能打我俩了。”二愣子也在一旁点头。 彪子认命般的抱头蹲在了地上,李山河走过来拎起彪子用斧柄朝着彪子屁股就是几下,打的彪子嗷嗷叫。 一边打一边骂,“你他妈的,今天要不是我和你换了,指不定你就没了,天天让你上山之前检查装备,你他娘的拿我话当放屁是不,你要在这样你烂家里吧,总比你死山上强。” 彪子一听这话,也慌了,知道李山河这是真生气了,扑通一下就给李山河跪了。 “二叔,俺下回再也不敢了,俺下回肯定给斧头打个木头楔子。”三驴子也赶紧递了支烟过去,一根烟下去,总算压下了火气,看着彪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才算消了气。 但还是板着脸对着彪子说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不我宁可你烂家里,也不想你死山里,起来吧。” 彪子也郑重的点了点头,麻溜起来又是给李山河递水,又是给李山河捏肩,搞得李山河烦躁的很,两炮脚撵去帮着孟老爷子取胆去了。 老爷子的取胆手法可比李山河他们高明多了,拿出了把小刀,照着黑瞎子腹部划出了一个十公分左右的口,手伸进去一掏,熊胆就被掏出来了,用小刀子一划,取下了胆,又从身上掏出了个小木盒,将熊胆放了进去,收好小木盒这才松了口气。 走过来挨着李山河坐了下来,掏出了个小布包就开始卷烟,卷完还递给了李山河一根,老爷子朝着李山河挑了挑眉,说道:“二河,这回可对亏了你了,来尝尝,这是我自己发酵的烟丝,人参味儿的。” 李山河好奇的接过了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不辍确实不辍,有点像后世的人参烟,但是比人参烟更醇厚。 “老爷子,你咋弄的。”李山河好奇的问道。 老爷子得意的说道:“人参打成粉,兑酒,喷在烟丝上,晒干,反复操作,就行了,我还有陈皮味的,回去给你拿两斤。” 好家伙,啥家庭顶的起这么抽,这部比华子贵,还得是你啊老爷子。 “老爷子,你先歇着,我跟他们去整下熊瞎子。” 老爷子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几人忙活了好一会,才将熊瞎子绑好,这头黑瞎子保守估计得四百来斤,又是几百块钱入账! 几人都是美滋滋的,老爷子又开口了,调侃的说道:“对了二河,我刚才瞅了,后面砬子上,都是肾精茶,啊!就是你们说的嗷嗷叫,你们这帮大小伙子应该用不上吧。” 兄弟几人对视了一眼,直接就是一个恶狗抢啊不群狼夺肉,手脚并用爬上了小坡,低头就是薅,就恨爹娘少给生了两只手。 李山河几人正在专心致志的襰嗷嗷叫呢,彪子这边又出幺蛾子了,只见彪子蹲在地上,也不襰菜了,朝着一旁的灌木丛开始嘬嘬嘬。 李山河看见彪子蹲那块半天不动弹,还心思彪子搁那块逗狗呢,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大黄几个不正搁那吃内脏呢吗,彪子逗啥呢。 站起身来朝着彪子前面的灌木丛一瞅,太阳穴那根筋都要炸了,他妈的那不是个狼头吗。 大傻彪,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山河端枪就要射,这时一声口哨声传来,狼头直接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李山河松了口气,放下了枪。 走过去一脚踹翻了彪子,彪子直接就蒙了,坐在地上懵逼的看着李山河。 “二叔,你又打俺干啥?俺咋也没咋的啊。” 第七十九章 狗仗人势哈士奇 “你刚才搁那干啥呢?” “俺刚才逗狗呢啊,那狗可好看了,俺都没见过。” 李山河都无语了,你就确定那是狗?见都没见过你就逗喽,也不怕扑过来掏你一口。 灌木丛中悉悉索索,突然一只黑白相间的影子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直接扑到彪子身上。 彪子吓了一跳,“妈呀”一声叫出来,双手在空中乱挥。李山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就端起了枪,等看清了是啥玩意,才放下了枪,也拦住了要开枪的三驴子和二愣子。 还真他妈是条狗,三角耳,黑白色,蓝眼睛,睿智的眼神,这特么不是哈士奇吗,现在都有这玩意了? 彪子回过神来,一把搂住了二哈命运的后脖颈,薅到了李山河面前俺,悲愤的说道:“二叔,你瞅瞅你瞅瞅,俺说啥来着,俺就说是条狗。” “这回俺就原谅你了,下回机灵点嗷。” 彪子越说越有点小人得志的意思,连三驴子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彪子的衣角, “你拉俺干啥?” “你要是不怕挨揍就接着说。”彪子用余光瞥了一眼李山河,发现李山河脸色阴沉的可怕,清了清嗓子。 “谁让你是俺二叔呢,这回就算了,二叔俺还和你天下第一好,俺还给你看门,等俺把娟子接回来...”看着挤眉弄眼的彪子,李山河直接就忍不住了。 一声令下,“给我打!” 三驴子开了头炮,一把嗷嗷叫甩到了彪子脸上,拳头就如雨点般的落在了彪子身上,二愣子也加入了战团。 一边打,一边骂,“真他妈能装个逼了,这波让你装圆溜了。”二愣子一边打一边疯狂点头以示肯定。 李山河则在旁边掌控全局,指挥偷袭,说是打,其实根本也没咋用力,就是弄得彪子灰土脸的,老爷子则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兄弟几人打闹。 打了好一会,才算解气,彪子平躺在地上,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好像刚被糟蹋的小姑娘。 “俺不干净了,三驴子你下手太黑了,净朝俺下三路招呼!”三驴子吹着口哨,一边左右摇头,一边漫不经心的摘去了手中卷曲的毛发,二愣子搁旁边都要乐抽抽了。 “还有你二愣子,你也不是个物了,净朝着俺脸招呼,你就是嫉妒俺比你长得好看。”一边说着一边又看着李山河,这回他可不敢吱声了,现在裤裆还火呲燎的呢。 就彪子这张破嘴,一天挨八顿揍都不怨,要是哪天被打了七顿,都算他赚了,少挨顿揍。 几人拉起了彪子,转圈围着他扑撸灰,还没扑撸几下,彪子就两个跨步逃离了, “俺看你们就是赤裸裸的报复,扑撸灰还有上脚的?” “咳咳!别闹了,赶紧襰菜,完事好回去了,还得去镇里卖呢。” 一听说要去镇里,彪子眼睛都放光了,估计是惦记上宋丽娟了,这玩意李山河也没法劝啊,俗话说的好,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别因为个娘们把兄弟感情整生分了,更何况李山河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呢。 众人不再嬉闹,开始认真襰菜,还没整多大一会呢,林子里面又来动静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李山河表示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咋这么多逼事儿呢。 又端起了枪,这回好,刚端起来就放下了,来人是个穿着古怪皮袍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腰间挂着一串兽骨制成的铃铛。 “你们看见我的山狗子了吗?”啥玩意?山狗子?这玩意李山河搁笆篱子里还真听狱友说过,鄂温克族有丰富的 "白狼王"传说,狼具有复杂而神圣的地位,既被视为森林的守护者,又被认为是危险的灵性存在。 部分鄂温克部落认为狼是祖先的盟友,传说中曾有白狼在寒冬为部落指引猎物,或与萨满订立契约。认为狼能穿梭阴阳界,其嚎叫可传递神灵讯息。 他们忌讳直接说"狼",可能用 "山狗子" 或 "那家伙" 代称。 山狗子,不会说的是那个玩意吧。李山河将视线望向了正在趴在地上嗷呜嗷呜叫唤的二哈,刚才这个孽跟大黄和老黑抢黑瞎子内脏的二哈,给大黄和黑子都抢急眼了,被两只猎犬配合着按在地上一顿咬。 李山河用手指着叫唤的正欢的二哈,不确定的开口问道:“你说的,是不是正在叫唤的那个玩意?” 少女望向了趴在地上的二哈,一时间小脸憋得通红,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少女吹响了一只骨哨,二哈听见骨哨声,一个激灵站起了身,开始用严肃的眼神环顾四周,一时间还真有点威风凛凛的模样。 等二哈看到少女的身影,瞬间眼神变得清澈,竟然不先跑向少女,反而是好像找到靠山似的转身扑向大黄和老黑,将狗仗人势体现的淋漓尽致,结果显而易见,又被大黄联合黑子按在地上咬的嗷嗷叫。 少女气的直跺脚,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这山狗子我不要了!给你们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少女只想尽快逃离现场。 “哎妹子,先别走。”李山河叫住了少女。 “谁是你妹子,我叫萨娜。”少女气鼓鼓的说道。 “好好好,萨娜,你这玩意搁哪整的,这玩意好像不是你说的山狗子。”李山河指着二哈说道。 “怎么可能,跟祖先说的一模一样,还是个蓝眼的山狗子。”萨娜言辞凿凿的说道。 “你说这玩意有没有可能只是狗子,没有那个山字。”李山河说道。 “不可能,我在山里面遇到它的,一定是祖先赐予我的礼物。”好家伙,李山河直呼好家伙,这玩意不是搁西伯利亚拉雪橇拉够了自己跑出来的吧。 “萨娜,这玩意叫哈士奇,是西伯利亚雪橇犬,就是长得像狼,你好好想想,你在山里面见过这种身强力壮走单帮的山狗子吗。” 听到李山河这么解释,萨娜也反应过来了,跑单帮的狼一般都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被打败的前任狼王,哪有毛皮溜光水滑身强力壮的跑单帮的。 反应过来后,萨娜的小脸羞得通红,完了,这回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这要传回去岂不是让人笑死了。 萨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李山河面前,薅住了李山河的脖领子,故作凶狠的说道:“小汁,你就是他们领头的吧,今天这个事儿不许往外传,要不有你小汁好果子吃!” “我告诉你,我可是萨满,你要敢传出去,我就让我祖先收拾你,拿着,封口费。”这小姑娘这一通操作都给李山河逗笑了,好像兔子警官,奶凶奶凶的。 李山河接过了萨娜递过来的狼牙项链,点了点头:“放心萨娜,保证不说出去。” 第八十章 老常太太,你这玩意也不好使啊 看着李山河答应了,萨娜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转身就准备离开。 “诶!别走啊!”李山河叫道。 萨娜转过头,怒气冲冲的看着李山河,小手掐着腰,娇嗔道:“项链都给你了,你还想干啥?你们汉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做人不要太过分。” 李山河无奈的笑了笑,手指指向黑瞎子,开口说道:“我们跑山的有个规矩,就是见者有份,你看看你要哪块,我给你割。” 萨娜挑了挑眉,“没想到你不光人长得好看,心肠还怪好的嘞,你们留着自个儿吃吧,我可是鄂温克族的萨满,整片山林都是我的家,我想要多少都有。” 说完转身就走,就在这时,萨娜的肚子里传来了打鼓声,从背影看过去,萨娜的耳垂都红了,李山河笑了笑,还是个小傲娇,妹子,自古傲娇多败犬你不知道吗? “要不要一起吃点,正好我们吃完就回去了。” 萨娜转过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既然你都邀请我了,我就勉强和你们一起吃点吧。” “彪子,吃肉了,你去割点肉穿起来。” “二愣子你去找点核桃树,砍点回来。”核桃树烤肉,烤出来的肉带有淡淡的坚果香和甜味,贼好吃。 “三驴子你去削几个签子串肉,咱吃完再走。” 李山河则是找了几块石头成了一个简易灶台,下面挖出了进风孔,等二愣子找来核桃树,直接就点着火开始烤,就连老爷子也掏出了一个小兜,里面装的都是调料,看来老爷子也是个老饕啊。 几人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烤着肉。 肉在火上滋滋作响,香气很快弥漫开来。萨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还是故作镇定。 彪子割的肉大小均匀,三驴子串得也很规整,在核桃树火的烘烤下,肉色渐渐变得金黄,油脂不时滴落在火上,溅起小小的火花。 老爷子熟练地撒着调料,不一会儿,香味更浓郁了。 李山河拿起一串烤好的肉递给萨娜,“尝尝,这这么香的肉,我都没吃过。” 萨娜接过肉串,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嗯!太好吃了。” 萨娜眼珠子一转,掏出了随身的水袋,“你们几个去扒点桦树皮,我给你们整点好的。” 几人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这是有酒啊,有肉没酒吃着也不爽利,众人纷纷去扒树皮,李山河掏出手插子也准备去,但是被萨娜拦了下来。 李山河疑惑的看着萨娜,萨娜小脸红扑扑的,扭捏着说道:“你直接用我的,就当为了感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妮子相中自己了,李山河真想飞到家里找老常太太,跟他的大声对峙,你给我这玩意也不好使啊。 反过来想,不是烂桃花,就是正缘了,有水袋子,谁还用桦树皮啊,怪刺嘴的,李山河索性就跟屁股扎根了一样,坐在原地不动。 等众人都回来,看见李山河原地不动,都有些疑惑。 “二叔,你咋不去呢,要不你用俺的,俺再去整一个。” 不愧是我的彪子大将军,就是忠心,等朕登基了,一定给你封个大内总管当当,李山河恶趣味的想到。 李山河不动声色,扬了扬萨娜的水带,淡淡的说道:“不用,萨娜说了,我直接用这个。”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在萨娜和李山河的脸上不断徘徊,彪子看向李山河的目光简直灼热的烫人。 那眼神分明在说,教练,我想学这个! 萨娜被众人看得有些害羞,轻咳一声道:“都别愣着了,赶紧喝。” 说着打开水袋,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众人纷纷围过来,用桦树皮接着酒。这酒不是普通的透明或者是琥珀色,然而是血一样的鲜红,入口辛辣,却带着一股独特的甘甜,让人回味无穷。 “好家伙,虎血酒啊!”老爷子感慨道。 萨娜骄傲的点了点头,老爷子抿了几口就分给了众人,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么补啊。 众人喝着虎血酒,吃着烤肉,气氛愈发热烈。萨娜的话也多了起来,开始给大家讲鄂温克族的传说和山林里的趣事。 这酒越喝,身上越热,李山河知道不能喝了,再喝就出事儿了,赶紧拦住了要继续喝的众人,朝着萨娜说道:“萨娜,不能再喝了,我们还得下山呢。” 萨娜恋恋不舍的点了点头,朝着李山河说道:“那行吧,那你们下回来我们营地,我好好安排你们一顿。”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是萨娜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了李山河一人。 那眼神,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李山河摸了摸萨娜的头,严肃的说道:“萨娜,我已经有媳妇了。” 萨娜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咋了,算你入赘孩子跟我姓就行。”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山河进了小树林,过了好一会,才出来,萨娜从身上解下了个彩带,拴在了李山河的手腕上。 “给你打个标记,现在不是好时候,马上入冬了,你等明年开春儿的。”说完,实在受不了众人暧昧的目光,转身就钻进了林子。 李山河好似想到了什么,朝着萨娜喊道:“我家搁朝阳沟最西边,我叫李山河。” “知道了!明年开春我去找你!”宛如百灵鸟的声音在林中盘旋,直至散去。 彪子几人把剩下串好的肉烤熟了,喂给了大黄老黑,还有那只哈士奇。这几条狗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围着几人疯狂的摇尾巴。 就连哈士奇,也匍匐在了彪子脚下,主人什么主人,只有给我喂香喷喷肉的人才是我的主人,不知道萨娜知道了这个情况该有多伤心。 彪子将火盖上了土,又浇了一泡尿上去,好家伙,这一股蒸腾的尿骚味儿,确实上火了。 收拾完装备,彪子火急火燎的就要出发,李山河还好奇呢,咋这么着急,彪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 “二叔,你是得劲完了,俺们还不上不下的呢,抓紧进城,俺还得找范老五喝酒呢。” 得,还惦记着宋丽娟呢。 第八十一章 吃饱了吗,该我了 进入林间的萨娜小脸也是通红,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可能是李山河和部落里的人不同,显得很有礼貌。 也有可能是李山河长得比较白,比较好看,其实李山河是小麦色皮肤,这年头农村人哪有白的,但是肯定比一直搁老林子的人白。 不管如何,都给李山河打上标记了,想着明年春天的约定,萨娜的小脸通红,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哼着古老的歌谣,好像神明的呓语,渐渐消失在了林间。 几人好像被狗撵了一样,着急忙慌的就往山下跑,眼瞅着老爷子跟不上,彪子都把老爷子的背篓给接过来了,要不是实在没手了,看那样都想背着老爷子走了,确实给哥几个憋够呛。 来的时候走了两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还抬着黑瞎子呢,才跑了五十来分钟。 回到了老爷子家,哥几个一合计,刚才烤肉挺好吃,心思让家里人尝尝,一人割了二斤,又朝着老爷子要了点秘制调料,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老爷子还想跟几人算熊胆钱来着,但是山里的规矩就是见者有份,更何况哥几个热的都要冒烟了,哪有心思和老爷子掰扯,几人套上马车,将黑瞎子往马车上一扔就跑了。 马蹄哒哒声连成一片,路过朝阳沟,三驴子和二愣子对视一眼,直接拎着熊肉就跳下了车,三驴子朝着李山河谄媚一笑, “二哥,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点事儿就不跟你进城了啊,我先走了啊!” 二愣子也扭扭捏捏的说道:“二哥,俺也一样。” 李山河挥了挥手,二人撒丫子就跑,都是老爷们,谁不知道谁啊,但是你俩起码演一演啊,那他妈是回家的道吗,那不是直接就奔着王老七家去了吗。 将大黄和老黑放下了车,拍了拍狗头,“去吧,回家去。” 大黄舔了舔李山河的手,带着老黑回家了,村里人都认识大黄和老黑,也不怕走丢。 彪子看见二人走了反倒是来劲了,搂着李山河的肩膀,大声说道:“二叔,还得是俺俩,俺俩才是天下第一好,没有事儿,俺陪着你去镇里。” 彪子胸口拍的当当响,李山河差点都要气吐血了,你那是陪我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你就是图人家身子,你下贱。 看着李山河鄙夷的目光,彪子尴尬的咳了几下,憨厚的摸了摸脑袋,专心赶车。 这一路怎么形容呢,风驰电掣?一路火花带闪电直奔罗胖子店里。 到了罗胖子的店里,还没等马车停稳,彪子就风风火火冲进了店里,都给罗胖子看懵了,没见过卖货比买货的还急的。 罗胖子在彪子的催促下,赶忙安排伙计上秤,虽然熊胆没了,但是熊皮特别完整,熊掌也还在,再加上这个黑瞎子也足够大,最后一顿讨价还价定在了一千六。 接下来就是轻车熟路的小黑屋新款展销会,彪子可谓是满载而归,李山河倒是没买几件,主要是上次买的还没用完呢。 出了门,在彪子的苦苦哀求下,李山河无奈跟着彪子去范老五家,主要是还有个二哈呢,彪子自己实在是摆摆不了。 彪子这回大有长进,还知道去人家之前带点东西,领着李山河就进了供销社,等李山河看到彪子买的东西头都大了。 好家伙,演都不演了,直接就是两瓶茅台,五斤散搂子,花生瓜子等干果若干,就奔着喝多去的呗。 李山河将彪子送到了范老五家,连带着二哈,一起丢了下去,转身就走。 真的丢下去了,彪子毫不在意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薅住了二哈后脖颈,“宋姐,宋姐,我又来看你了!”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副急切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悠悠的赶着马车就去找吴白莲了,他又不急,刚才有人灭了火,还顶得住,咱老李也是个优雅的人。 到了吴白莲的店门口,看见吴白莲正拿个水盆洒扫店铺呢,身姿妖娆,看的李山河食指大动。 “咻!”李山河吹了个悠扬的口哨,吴白莲头都没抬,将手中的抹布往水盆中一摔,掐着腰就准备开骂。 抬头看见的却是李山河的身影,直接就打断了施法,小跑着朝着李山河扑来。 李山河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吴白莲,两人相视一笑。 吴白莲嗔怪道:“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就来了。” “想你了就来呗,大街上这么多人,你也不怕人看见了笑话。”李山河拍拍屁股说道。 “笑就笑呗,就让她们看看,咱也是有爷们顶门立柱的人,咱爷们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才不怕他们笑话呢。” 李山河摸了摸吴白莲的小脑袋,“走吧,跟我进屋!” 吴白莲震惊的捂住了小嘴,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有点太早了吧!” 李山河弹了吴白莲一个脑瓜崩,“想啥呢,爷们给你做点好吃的,给你开开眼。” “还不是你一来就那啥,都给我整应激了,现在还怪上我了。”吴白莲小声嘟囔道。 “啧,还敢顶嘴了,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吴白莲媚眼如丝的看着李山河,“爷,我就是欠收拾了,你快来啊!”话音未落,就挣脱了李山河的怀抱,朝着店里面跑去。 李山河不上当呢,将马车从后院牵了进去,又松了车,给大青马丢了一堆草,关上了店门,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媳妇儿,今天为夫就给你来个瓮中捉鳖!妖精,别跑,再跑老李我可金箍棒伺候了。” “大圣,我好怕啊,来抓我啊,抓住我就让你嘿嘿嘿!” 二人嬉闹了好一阵,直到吴白莲的肚子咕噜咕响,拍了拍屁股,李山河来到了后院,用手插子切了半斤熊肉,又拿了几节核桃树,回了外屋地。 “这啥肉啊?”吴白莲好奇的问道。 “熊肉,一会你就吃吧,保证你一吃一个不吱声。” 寻摸一圈,也没找到个能串肉的玩意,李山河索性先将核桃树在灶坑里烧成炭,拔了出来,削了几根筷子,穿上肉就开始烤。 给吴白莲心疼的一直碎碎念,说李山河败家,但是也没拦着,李山河还用纸沾湿了包了两个鸡蛋放在核桃木炭上烤。 烤肉滋啦啦作响,撒上孟老爷子秘制小料,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李山河切的块大,半斤肉也就穿了五串,吴白莲才吃了三串就称的不行不行的了,最后还被李山河硬逼着吃了个烧鸡蛋,剩下的都被李山河打扫了。 还别说,用核桃树烧的鸡蛋也是别有风味。 吃完了饭,李山河目光火热的看着吴白莲,一把捞起了吴白莲搂进了怀里。 “哈哈,这回让我抓住了吧,吃饱了吧妖精,这回该我了!” “来就来,谁怕谁啊,来小山子,抱哀家进屋。” “我看你真是倒反天罡。”一把扛起吴白莲,就走向了东屋。 第八十二章 不限鸳鸯不羡仙,羡慕二河每一天 锦被翻红浪,梨花压海棠。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李山河正搂着吴白莲呼呼大睡,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用手指捏了捏鼻梁,强打起精神。 昨天玩到天都放亮了才睡,可给吴白莲累坏了,也不知道萨娜的虎血酒都放啥了,筋那么大,吴白莲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头发乱糟糟的,睡得哈喇子丢流出来了。 亲了亲吴白莲的额头,李山河套上了裤子,从吴白莲身下拽出了皱的跟粑粑戒子一样的大跨栏,随便套在了身上,趿拉上鞋,就朝着后院门走去。 提了提裤子,朝着门口喊道:“来了!” 打开了门,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子不算高,身形瘦削,但骨架结实,一瞅就是常年帮家里干农活磨出来的,眉毛浓黑,眼睛不大但很亮,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懦。 颧骨微微泛红,嘴唇因为干燥起了皮,头发剃得很短,几乎是寸头,他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外套,袖口和领子磨得泛黄,背着一个褪了色的帆布挎包。 看到开门的是一个体型健硕的大汉,少年迅速低下了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不会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李山河皱了皱眉,一把搂住了少年的肩膀,少年得眼神里透露着惊愕,愣愣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拍了拍额头,大概猜到来人是谁了。 咧嘴一笑:“来找吴白莲的?”少年呆呆地点了点头, “吴白莲是你姐?”又点了点头。 “吃了没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同时肚子里又传来了雷鸣般的响声,男孩红了脸。 “你等我会儿嗷。”李山河转身回到屋里,套上了外套,拉着少年酒朝着附近的早餐店走去。 到了店里,李山河大手一挥,潇洒的说道:“想吃啥随便点,今天哥请客。” 少年讷讷地不敢说话,用怯懦的眼神看着李山河,但是李山河看出这少年眼底的坚毅,这眼神李山河太熟悉了。 那是家境贫寒带来的自卑,但仔细看,又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是冻土下的草芽,硬要挣出来。 前世刚出狱的李山河就是这般模样,看着这个少年,李山河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老板,两碗馄饨,是十五个肉包子!” “大哥,吃不了,真吃不了。” 李山河大手一挥,“十个是我的,两个是你的,还有三个是给你姐带的。” “自我介绍下,我是你姐夫,我叫李山河,跟我不用客气,都不是外人。” 少年呆了一下,“姐夫你好,我叫吴有全,你叫我有全就行。” 吴有全看李山河的眼神透露着怪异,李山河大概能猜到这小子在想啥,无非就是怎么换姐夫了呗,李山河也懒得解释,让吴白莲去解释去吧。 没多久,老板就端着满满一盘子大肉包子放倒了桌子上,又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李山河搓了搓手,递给了吴有全一把勺子,“开吃吧,有啥事吃完再说。” 蒯了一勺满满的辣椒油,又加了一勺醋,撒上了满满的香菜,美滴很美滴很。 左手端起馄饨碗,右手拿过大肉包子,两口一个大包子,吃完再喝口馄饨顺顺气,好家伙,都给周围的食客都看傻了,平时都说喝面条喝馄饨,这回可真是看见喝馄饨的主了。 吴有全都看懵了,等李山河吃完了,吴有全还在那拿着勺子傻不愣登的看呢。 李山河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八分饱,刚刚好,现在的饭量都愁死李山河了,最近他的饭量变得吓人,而且身高体重都涨了,昨天刚量的身高,已经一米八八了,估计再过几天马上就一米九了,体重也突破了一百公斤大关,现在的李山河,要是穿上熊皮大大衣,那真的就是跟黑瞎子站起来了一样。 看着还没开吃的吴有全,李山河伸出手在吴有全的眼前晃了晃,“嘿,回神儿了,赶紧吃,一会儿都凉了。” 一根烟的工夫,吴有全也吃完了,吃的哏儿嘎的,李山河开口询问道:“说说吧,遇到啥事儿了?” 吴有全憋得脸红脖子粗,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山河一皱眉,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挺大个老爷们哏哏次次的呢,是不是缺钱了?” 吴有全涨红了脸,点了点头,“差多少啊?” 这时吴有全来了精神,讲的头头是道,的一笔一笔的跟李山河计算着:“书本费五块钱,住宿费两块五,伙食费一天一毛就够了,四个月就是十二块二,还有学杂费两块...” 李山河直接就掏出了五十块钱塞到了吴有全帆布包里,“放好了嗷,别丢了,别跟你姐说嗷,一天一毛钱吃个蛋啊,一天一个大饼子啊,吃点好的补身体,不够了跟姐夫说,好好学习,以后好好孝敬你姐和你妈。” 吴有全眼泪带眼圈的点了点头,站起来朝着李山河鞠躬,真诚的说道:“姐夫,我以后也会孝敬你的。” 李山河摇了摇手表示大可不必,让你姐给我生个香香软软的大闺女孝敬我不香吗? “呦,这是干啥呢,二河,你啥时候开始欺负小孩了?” 李山河头也没回张嘴就骂,“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啪!” “我看你小子真是倒反天罡,跟三叔这么说话,胆肥了你,信不信我把你小鸡儿揪下来下酒。” 看到来人是三叔,李山河直接就无语了,还有小孩在呢,我的光辉形象还要不要了,“三叔,我都十九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呢,还揪个鸡儿吃,你怕是把握不住哦!” “你小子人死了嘴还是硬的,老板,来碗馄饨,三个肉包子。”三叔坐在了李山河旁边,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啃。 “老板,再给我打包一份馄饨。”李山河也插了一句。 “二河,我跟你说嗷,这几天可折腾死你三叔了,真是说多了都是眼泪啊。”李山河拿起了个包子塞到了李卫涛的嘴里。 “那就别说了,你快吃你的吧。” 从嘴里拿出了包子,李卫涛好奇的问道:“这是谁家小孩?” “我小舅子。” “你哪来的小舅子?田玉兰她家不就一个吗,也没听说还有个弟弟啊,难道是你老丈人?”李卫涛露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坏笑。 "去去去,三叔你快着点调吧,这话让我丈母娘听见我老丈人还活不活了,也不知道我三婶当年咋看上你的。" 李卫涛挑了挑眉,“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三叔我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了。” “你还没说呢,这小子咋是你小舅子呢?” 李山河得瑟的说道:“谁说我就一个媳妇了?” 李卫涛呆呆的看着李山河,手中的包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李山河拍了拍吴有全的肩膀,“叫三叔。” “三叔!” “诶。”李卫涛失魂落魄的应和着,眼神幽怨的看着李山河,好似把肉包子当成了李山河,眼睛紧紧的盯着李山河,一口一口地撕咬着肉包子。 李卫涛就想不通了,不是这小子他凭啥啊。 不羡鸳鸯不羡仙,羡慕二河每一天,羡慕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第八十三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卫涛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一把摔到了李山河的怀里,“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李山河感受着信封的厚度,也不嫌弃,赶紧收好,哈哈大笑,“谢三叔赏!” 这时老板端着两碗馄饨和三个肉包子走了过来。 李山河朝老板要了一张油纸包起了肉包子,又端起了馄饨,朝着老板打了一声招呼:“大哥,一会吃完了给你送回来啊。” 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大哥!账他结啊!” 拉着吴有全就离开了,气的李卫涛直跺脚,走出了好远,才想起来衣服和五六半还搁三叔手里呢,一拍脑袋,算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会再去找三叔拿回来就完事了。 领着吴有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了店里,打开了门,交代吴有全去西屋等一会,吴白莲还没醒呢,吴有全乖乖的去了西屋,从帆布兜掏出了一本书就开始认真阅读。 李山河走进东屋,看到吴白莲还在熟睡,嘴角微微上扬。 他轻手轻脚地把馄饨和包子放在炕梢,然后坐在炕沿仔细地打量熟睡的吴白莲,一会捏捏脸蛋,一会揉揉耳垂。 过了一会儿,吴白莲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的看到李山河坐在旁边,脸上泛起红晕,双手张开朝着李山河伸出手臂。 “抱抱。” 李山河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娘们,越来越像小孩儿了,弯下腰抱起了吴白莲。 抱了一下,吴白莲就感觉不太对劲了,你那手往哪搁呢?羞恼的推开了李山河,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快穿衣服吧,起来洗吧洗吧,我给你买了馄饨和大肉包子,嘎嘎好吃,嘎嘎香。” “对了,咱老弟来了,搁西屋看书呢,我领他吃完饭了,你就不用惦记了。”正在穿衣服的吴白莲听到李山河的动作僵住了,感激的看了李山河一眼,也不磨蹭了,立马套上了衣服。 手脚麻利的叠好了被褥,将被褥放进了炕柜里,又趿拉上了鞋,拉开了窗帘,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李山河暗自点头,要不说家里还得有个老娘们呢,前世李山河自己一个人搁家,被子从来没叠过。 没去管李山河带回来的早餐,而是快步走到了西屋,看着坐在炕沿上认真读书的吴有全,一时之间不由得红了眼眶。 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吴有全,拉住了吴有全瘦削的双手,哽咽的说道:“小弟,是不是那个王八蛋又抢你学费了?” 吴有全一时之间也是眼眶泛红,点了点头。看见吴有全点头,吴白莲一下子鼻涕眼泪全下来了,破口大骂。 “天杀的王八蛋,咋还没一个雷劈死他呢,连学费都抢,你等着,姐给你拿钱,你看看你搁学校也不知道吃点好的,都瘦成啥样了。”用胳膊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不用了姐!”吴有全刚想叫住吴白莲,想跟吴白莲说李山河已经给过钱了,就被李山河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这小子也不上道啊,都不会偷摸藏钱,一点都不像李山峰,那小子能把前年吃饺子吃到的钱留到今年过年。 看到吴有全望着李山河的眼神,吴白莲这才想起来还没正式介绍呢,也不继续哭了,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李山河的胳膊,得意的朝着吴有全说道:“小弟,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姐夫,李山河,咋样,帅吧,你姐有眼光吧。” “你姐夫可有本事了,对我老好了,总给我买新衣服穿,还给我烤肉吃,你不用惦记姐,下回有啥事还来找姐就行,都是一家人,不用不好意思。” “等着奥,姐给你拿钱去。”吴白莲转身回屋拿钱去了。 李山河看着老实的过分的吴有全,递过了一支烟,“老弟,会抽烟不?” 吴有全小心的接过了烟,李山河帮其点燃,还没抽两口呢,就被呛得一阵咳嗽,李山河一头黑线,不是哥们,不会抽你还硬接啊。 嘶,吴白莲在其腰间抽冷子来了一下,“我小弟可是烟酒不沾的好学生,可不像你,你别给他带坏了。” “小弟,不会抽就不抽,都是自己家人,不用装假,给姐吧。”吴白莲接过了烟,自然而然地塞进了嘴里。 “呦吼,还没看出来你还会抽烟呢?” “那是,平时不抽一个是省钱,一个是怕你不喜欢我身上有味。”吴白莲白了李山河一眼说道。 李山河上前一把搂住了吴白莲的蛮腰,贴在她的耳边说道:“确实,有了烟味就闻不到你的香味了。” 吴白莲脸上一热,扔掉了烟头,一脚踩灭,逃离了李山河的怀抱,“你注点意,还有小孩在呢,晚上的,让你闻个够。” 李山河点了点头,面色一肃,朝着吴有全问道:“刚才你姐说你学费被抢了?” 吴有全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怒色,愤慨的点了点头。 “被你爹抢的?”吴有全看了一眼吴白莲,点了点头。 “你恨他吗?”李山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上了烟,烟雾缭绕间,饶有兴趣地问出了这句话。 “恨,我恨不得杀了他,除了喝酒就是打我妈,一点活都不干,都不知道老天爷留着这种人干嘛,要不是他,我姐这么好个人也不用跟了黑猴儿!” “媳妇儿,你也恨他吗?”吴白莲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李山河拍了拍屁股,“妥,媳妇,一会你带我去踩踩盘子,今黑我就办了他,反了天了,还敢欺负我媳妇。” 吴有全的眼底透出了从未有过的光,看向李山河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反倒是吴白莲,小脸煞白,一把抱住了李山河,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二河,都过去了,你别为了我去做傻事啊,为那么个烂人不值得,都过去了,咱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你要是出点啥事儿,我也不活了。”看着眼前这个能帮自己抵命的女人,拍了拍吴白莲的脑袋,安慰着吴白莲。 “好了,别哭了,没有事儿啊,别让小孩子看了笑话,听话,好好陪你老弟唠一会,我得去办点事。” “那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嗯呢,我媳妇这么好看,我可舍不得出事儿,我惜命着呢,一会把饭吃了啊。”说完,在吴白莲依依不舍的眼神中,走出了房门,套上了马车,离开了。 等李山河离开之后,吴有全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了李山河已经给过钱了。 吴白莲瞪着美眸,朝着吴有全说道:“那你咋不早说!” “姐夫不让我说。”吴有全委屈的说道。 吴白莲想了想,“你姐夫给你你就拿着吧,我给你的你也拿着,多吃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一边说着,一边去东屋那过了李山河给买的早餐,“你先看书,一会姐吃完了带你买双鞋去,你看看你的鞋,都要露脚趾头了。” “姐,没事,还能穿呢。” “能穿啥了,马上天凉了,买双厚实点的。”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油纸包,映入眼帘的是一叠大黑拾,足有两百块,吴白莲眼神复杂的收起了钱,朝着吴有全目光灼灼的说道:“小弟,以后你出息了一定要记得你姐夫的好。” 吴有全也看到了钱,脸色肃穆的点了点头,“姐,我一定会报答我姐夫的。” 这边的李山河刚出了门,就被人一把搂住了肩膀, “哈哈,小子,这回跑不了了吧!走,跟三叔走一趟拿点东西。”李卫涛搂着李山河说道。 李山河一下子囧了脸,坏了,被三叔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第八十四章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李山河谄媚一笑,“三叔我还有事儿呢,要不,改天再说。” “你有个屁的事儿,跟我走吧,有你小子的好处。”李卫涛跳上了马车,盘腿坐在了马车上。 “那你也得给个地儿啊,三叔,要不我往哪走。”李山河摊了摊手说道。 “就你小子屁话多,去伐木场,三叔我拉回了点好玩意,别说我不想着你。” 李山河赶紧凑了上去,“都啥好玩意,三叔?” “你就走吧,少不了你的就是了。”李山河撇了撇嘴,还跟我藏着掖着,你等着我找到机会的,不能收拾你还不能收拾你儿子了? 在三叔的催促声中,二人很快就来到了伐木场,李卫东从岗亭抱出了两个箱子扔在了李山河车上,又拿出了两条烟丢给了李山河。 “部队里的玩意,没见过吧?回去尝尝,给你小子开开眼。”李卫东鼻孔朝天得意的的说道。 “用不用我给二爷送点?” “我爹和大爷三叔就不用你管了,你小子顾好自个儿就行,讷,这是你枪,滚蛋吧,我还得上班去呢。” “那我走了啊三叔!” “走吧走吧。”带上东西,李山河赶车回到了镇里,还没接彪子呢,得把彪子带上啊。 到了范老五家门口,李山河都以为走错了,和那天的场面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一丝不差。 看着彪子挥汗如雨的劈柴火,范老五不知道去哪呢。 宋丽娟则是坐在马扎上,好似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一样,怎么坐都不舒服,脸上不时的还展现出痛苦的神色,李山河直接就知道咋回事了。 但是他还是想嘴贱一下,“宋姐,你这喝多了酒就屁股疼的毛病还没好呢?” 宋丽娟直接就回应给了李山河一个大大的白眼,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们都是坏种,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山河哈哈一笑,“宋姐,范老五呢?” “谁知道他死哪去了,有点逼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好几天没看见人影了,你要是看到他跟他说一声,再不回家就直接死外面不用回来了。” 彪子正偷摸看着宋丽娟和李山河聊天,被宋丽娟发现张嘴就来,“你看个屁,赶紧劈,完事赶紧滚蛋,看见你就不烦别人!” 彪子憨厚一笑,摸了摸头。“宋姐,我整完了,我先跟我二叔走了啊。” “快滚蛋吧,没一个省心的。” 都要走出门了,彪子回头来了一句,“宋姐,我下回带点好酒来看你。” 回应彪子的是一只飞过来的千层底。 彪子好似火烧屁股一样跳上马车,李山河也赶紧上了车,大青马打了个响鼻,迈开了蹄子,带着二人朝家走去。 李山河坐在车上,愣愣得看着彪子,心里直嘀咕。 “二叔,你看俺干啥?俺都要被你看毛楞了。” “没啥,看这样,又喝多了走错门了?”彪子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点了点头。 李山河饶有兴趣地咂了咂嘴,“彪子,你说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彪子憋了半天,给李山河来了一句,“俺是故意不小心的。” 直接就给李山河笑喷了,这彪子还能有这心眼子呢,真是有点心眼子全用在这点逼事儿上了。 过了一会,彪子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朝着李山河挤眉弄眼的说道:“二叔,俺跟你说,老不一样了,明天俺就把娟子接过来,还是老规矩,俺给你放风,你整一下的试试。” 直接就是一个大脖溜子镇压了彪子,你快别说了,也不怕你丈母娘劁了你。 “二叔你咋就不开窍呢,娟子都同意你老打俺干啥,你还不如俺机灵呢。” “啊,对对对,你快把嘴闭上吧,要不我把你吊起来抽。”彪子缩了缩脖子,这一路李山河享受到了难得的宁静。 到了村里,李山河将彪子扔下了马车,“去,叫上三驴子和二愣子来我家,有点事儿,快溜的。” 彪子可算能松口气了,他是真怕李山河把他吊起来抽啊。 到了家,卸下了马车, 给大青马马食槽里扔了一堆草,又倒了二斤豆子,将二叔给的东西搬进了屋里,李山河看了一下,都是好玩意,一箱酒,一箱罐头,罐头一半水果一半肉,可得藏好了,要不被李山峰看到了得吵得李山河永无宁日啊。 咋还没咋地呢,几人就都到了,领着几人进了西屋,李山河先是掏出了一叠钱放在了炕上,又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一旁。 李山河看了一圈众人,开口说道:“事儿得一样一样办,钱得一笔一笔分,先来昨天的那头熊的。” “我和彪子一起去买的,一共卖了一千六,一人四百块钱,收好。”李山河将钱平均分成了四份,一人一份发到了众人的手中。 顿了顿,又拿出了信封,掏出了整整齐齐的一沓老人头,兄弟几人呼吸都粗重了起来,这年头,万元户都是传说里的玩意,现在李山河就是把一个万元户攥在了手中。 李山河用大拇指沾了点口水,将老人头整整齐齐的分成了四沓,放成了一排,大手一挥,“兄弟们,开席吧。” 彪子倒是没心没肺,抄起一沓钱就开始数,一边数一边哈哈大笑,“二叔,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些钱。” 看了眼还直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的二人,李山河刚要出声,就被三驴子拦住了,三驴子也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 “二哥,这是山猫子的钱,一共两千八,一人能分五百六,除了给范老五的,都搁这了。” “二哥,我和二愣子琢磨过了,要不是你带着我俩,我俩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些钱,前几回,我俩当时也没心思每回都有这些钱,就没多想就收了。” “没心思二哥你这么有能耐,一次比一次挣得多,咱们是兄弟,有些话得说开了,要不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李山河刚要开口,却被三驴子拦下了,“二哥,我知道你对我们好,但是你看我俩也没出过啥力,就是给你搬搬抬抬就分这么多钱,你和彪子可是豁出命才挣这么多的,这不像话。” “我和愣子都商量好了,以后我俩还跟着你,你看着给我俩点就行,二哥你手里随便露出来点就够我俩吃的满嘴流油了。” 李山河看了看二愣子,“你也这么想的吗?”二愣子点了点头。李山河欣慰一笑。 其实就凭上辈子这三人死扛保了自己一命,自己就应该带着他们过的好,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兄弟能这么将心比心的为你着想,还要啥自行车啊。 看着两人的模样,估计是硬怼也不能要,再者说了,上杆子也不是买卖,别给钱给出仇来。 李山河先是将山猫子的钱分给了几人,三驴子还想说话,被李山河拦了下来。 “这是之前的,该咋是咋,就得平分;这老虎的,你容我想想。” 李山河点上了根烟,细细琢磨着,彪子则是把钱放了回去,他是无所谓,二叔说啥就是啥,没钱了管李山河张嘴要,他还能不管咋的。 所以彪子全然无所谓。 第八十五章 蒙娜丽莎的眼神 一根烟燃尽,李山河清了清嗓子,“这样,以后上山,要是大家都出力,就平分,要是只搬搬抬抬就只要一层,出力的人平分剩下的,山猫子大家都出力了,所以平分。” “老虎,主要是我和彪子横穿老林子整回来的,你和二愣子打掩护,你和二楞子一人一层,我和彪子平分剩下的八层,这么分,有没有问题?”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李山河松了口气,太麻烦了,都是兄弟,本来就是想带着他们快活一生的,要是为了点逼钱闹翻了可太得不偿失了。 李山河重新分配了份额,几人这回都安安心心的收下了钱,兄弟几人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手里有了底气,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几人对视一眼,抬腿就想颠。 看出了几人的心思,管天管地还能管住老爷们起秧子了?挥挥手就准备让他们走。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起幺蛾子了,彪子带回来的那条傻狗,又开始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 几人出门一看,原来是傻狗想配大黄,被老黑按在地上这顿咬,李山河一头黑线,咬牙切齿的说道:“彪子你赶紧带上这条傻狗滚远点,立刻,马上。” 彪子拎着傻狗的后脖颈就离开了,看着几人一同离去的方向,估计接下来王老七家又是一场盘肠大战。 “对了彪子,明天给你丈母娘搬家你叫我一声!”彪子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下来了。 等众人离开,李山河可算能坐下来歇一会了,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忙忙活活的,领不丁一闲下来,还真就有点没事儿干,正好家里没有人,掏出了枕头,直接就躺在西屋迷迷糊糊准备补个觉,昨天李山河可是实打实的折腾了一宿啊。 迷迷糊糊马上睡着了,李山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我靠,我地笼子好像还搁小树林呢吧。 索性也不睡了,翻出了家里的鱼竿,还是李宝田传下来的呢,手握的那段是一段笔直的柱子,栓鱼线那节是从扫帚上薅下来的小竹枝,鱼漂是一根芦苇杆,简陋的很。 就算如此简陋,李山河也是如获至宝,拿上尖锹去后菜地挖了点曲蛇,拎了个小桶,就朝着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李山河松了口气,地笼子还在,拿上了地笼子,走到大桥下,找了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穿上了曲蛇,直接就将鱼饵甩向桥墩底下,扔下去就逗勾,这就是钓小鱼的乐趣,你别管他小不小,你就看钓的快不快就完事了。 钓鱼佬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李山河看了眼收获,好家伙,还真就没少钓,最少得有三二碗,麦穗,白条,花泥鳅穿钉子应有尽有。 李山河对今天的收获很是满意,拎起了小桶,拿起地笼和鱼竿朝着家走去。 李山河还没进院门就听见家里传来的鸡飞狗跳的声音,刚到院门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啊不是,是王淑芬女士在打李山峰先生。 一把鸡毛掸子舞的是密不透风,李山峰的轻功火候也是不错,辗转腾挪之间是一下都没躲过,但凡火候差一点也不至于一下都躲不过。 看见李山河站在院门口的身影,好似看到了救世主,一个滑铲扑通就跪在了李山河面前抱住了李山河大腿。 给李山河吓的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双手握住李山峰的双臂。 “三弟,何故于此啊三弟。” “二哥!”李山峰饱含泪水的喊了李山河一声。 李山河抬头看了一眼王淑芬,“咋的了妈,这小子干啥了,这么打他?” 王淑凤一把将鸡毛掸子丢在了地上,双手环胸,气鼓鼓的说道:“你自己问他。” 李山河低头看向了李山峰,李山峰虽然还跪在地上,但是感受到了李山河的目光,马上跪的溜直儿。 下巴抬起四十五度角看着天空,幽幽一叹,“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李山峰一生不弱于人!” 李山河被他这一出气笑了,直接就是一个脑瓜拍,“不想挨揍就说实话。” 李山峰这才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描述,“就是我张二蛋跟我扇啪(pia)唧,我都输杆了,他还刚我。” “我李山峰一生不弱于人!” “那你就撕你作业本叠啪唧跟人玩?”王淑芬质问道。 “我撕得都是写完的作业本,刚开始。” “然后就输急眼了,把没写完的也给撕了。”李山河都无奈了,老弟啊,你不挨揍谁挨揍啊。 “没事老弟,没有过不去的槛,都小事儿,老师给你告咱妈了吧?” 李山峰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感受着李山河双手传来的力量,还以为李山河要扶他起来呢,马上就要张嘴感谢二哥了。 没想到李山河直接就朝着王淑芬喊道:“妈你快来,我抓住他了,他跑不了了!” 李山峰看向李山河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被背叛后的绝望,以及得知自己结果后的解脱,一滴泪水从眼角缓缓地滑落。 李山河发誓,就是特么的蒙娜丽莎的眼神都没有此刻李山峰的眼神感情复杂。 王淑芬一听这个就来劲了,撸起袖子抄起鸡毛掸子就来了一套三十六路天罡掸法,杀伤力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李山河都被误伤了。 打完之后的王女士是神清气爽,反观李山峰,像是没了心气的耷拉鸡,蹲在地上默默在地上画圈。 李山河去拍李山峰,被李山峰气鼓鼓的躲开了,“再也不跟你好了,竟然背叛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李山峰啥逼样,他可太知道了,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把装着河鱼的小桶往李山峰跟前这么一放,比啥都好使。 李山峰马上就扯着嗓子开始喊了,“妈,二哥整了老多小河鱼儿了,晚上给我煎点小河鱼儿吃吃呗。” 整个人直接就精神了,身上的伤也不疼了,站起来伸着胳膊硬够李山峰肩膀,大义凛然的说道:“二哥,我就知道还得是你最好,整个朝阳沟你也不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李山峰打小就跟二哥你天下第一好!” 第八十六章 心狠手辣小太岁 最终,心软的王女士看在李山峰挨揍的份上,还是让他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炸河鱼儿,李二河又给烤了熊肉串,吃的李山峰高呼要为二哥赴汤蹈火。。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早早的就起来牵着大青马出去喂马了,天天在家吃,咋地也得给人换换口味啊,今天让他吃个自助,这一片草甸子,随便大青马吃,毕竟一会还得靠人家出力呢。 等回到了家,自己也对付了一口饭,就给大青马套上了马车,赶着马车去彪子家,毕竟是给人落忙,哪有等人上门请的道理。 到了彪子家,看见彪子正个院子里套牛车呢。 “彪子,我五哥呢?” “俺爹说看见我闹心,早就搬去后屋刘寡妇家住了,都是借口,他就是馋人家身子,一点都不随我。” 好好好,倒反天罡的彪子,哪有老子随儿子的,李山河也来了兴趣,开口调笑彪子。 “咋?你就不馋老娘们身子?” 彪子挺了挺胸膛,颇为自豪的说道:“俺不一样!” “咋不一样?” “俺都是光明正大的馋,那老登还找借口,俺瞧不起他。”好家伙,真有你的彪子,你还自豪上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主要是李山河好奇彪子还能有啥逆天发言。 没过一会,三驴子和二愣子也脚前脚后到了,几人直接就出发。 看到几人出门了,院里的狗子不乐意了,嗷呜嗷呜的开始叫了起来,彪子脸一下就黑了,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傻狗消停了,趴在地上泪眼看苍天。 彪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跳上了车,傻狗又开始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 彪子都快哭了,“二叔,咋整啊,昨天晚上就是这个吊样,俺就是晚上喂的少了点,嗷呜嗷呜叫半宿啊,咋打都不服,叫的俺爹都从后院过来踹窝,让我收拾了他,连夜整了点吃的才算消停,你瞅瞅俺这黑眼圈。” 李山河仔细打量了下彪子,实话实说,脸黢黑,根本看不出来有一点黑眼圈的痕迹。 这傻狗也是牛逼,还没见过能把彪子整服的玩意呢。 “带上呗,还能咋整。”说来也是怪,将傻狗牵到了车上,马上就不叫唤了,反而是乖乖的爬了下来。 “三驴子,这狗还挺像你,都挺驴,要不俺把这狗给你得了。”彪子朝着三驴子坏坏的说道。 三驴子都无奈了,哥们你什么脑子跟我玩心眼子,“有多远滚多远,顺便带上你的傻狗,你才驴呢,赶紧走了,再耽误一会你也不怕你丈母娘跟你急。”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刘晓娟家,将牛车马车放在了小院外面,几人互相嬉闹着进了院。 等进了院子,才发现气氛不对,标准的丈母娘靠在门框上,刘晓娟则是在一旁扶着刘母,眼睛里也闪着泪花。 刘晓虎今天搬家也没去上学,别看他岁数最小,但却承担起了家里男丁的责任,拎着把菜刀护在了母亲和姐姐身前。 只见刘晓虎青筋暴起,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菜刀,一只手用力的攥成了拳头,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几人,眼瞅着就像把对面的几人给剁吧了。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老太婆,还有一对中年夫妇,那女的一脸尖酸刻薄相,一张大嘴,嘴上还有个痦子,一瞅就是老能嚼老婆舌的老娘们。 那中登瞅着也不是啥好玩意,一双眼珠子嘀哩咕噜乱转,看着刘晓娟的眼神透露着贪婪。 彪子一看这情景,眼珠子一下就红了,掏出手插子就要上,三驴子和二愣子也掏出武器准备干仗。 李山河赶紧拦下了几人,不分青红皂白搁别人村把人整死了,几人怕是今天就得被扔山里喂狼。 李山河带着彪子几人走到了老太婆和小虎中间,摸了摸小虎的头,从小虎手中夺过了菜刀,“整挺好,爷们,跟你姐和你妈进屋待着去吧,这有我呢,去吧。” 刘晓虎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刘晓娟,彪子给了刘晓娟一个眼神,刘晓娟就带着刘母和小虎进屋了。 看着几人都进屋了,李山河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走到老太太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老太太,怎么个茬?” 那中登看拿刀的刘小虎走了,马上来劲了,“你谁啊你,我们的家事儿跟你有鸡毛关系。” 李山河看都没看他,握住菜刀就给了那中登一个嘴巴子,那中登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还带出了几颗牙。 “我跟你说话了吗,再鸡巴比比我把你牙给你掰下来。” 老太婆和老娘们赶紧蹲下查看中登伤势,“哎呀建军啊,你咋样了,没事儿吧!” “小逼崽子你谁啊,我们家事儿跟你有啥关系,你凭啥打人啊,一瞅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绝户。”那妇女气势汹汹的朝着李山河骂道。 又是一嘴巴子,那娘们也跟刘建军搁地上作伴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必须得有难同当,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那老太婆恶狠狠的盯着李山河,李山河嗤笑一声,笑眯眯的说道:“老棺材瓤子,有些话你想好了再说,土都埋脖子了,要是再让我打掉几颗牙,饿死了别怪我。” 那老太婆顿时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前忽悠一下子,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刘晓娟走了出来,解释起了刚才的情况,原来这老太婆子是刘晓娟亲奶奶,那个中登和老娘们是刘晓娟的亲二叔。 知道彪子准备把刘晓娟一家接走,就准备来吃绝户,人都要搬走了不是绝户是啥,想要刘晓娟家的房子和刚分下来的几晌地。 刘母死活都不同意,刘父走了就给家里留这么点玩意,死老太婆还想划拉去给小儿子,那刘建军更是变本利的说刘晓娟嫁的不行,隔壁村村长出二百彩礼呢,要让刘晓娟当他儿媳妇。 隔壁村村长的儿子是个守村人,不是彪子这种,是个纯傻子。 说是刘晓娟嫁谁不是嫁,多收点彩礼还能攒着给小虎娶媳妇,然后彩礼他先帮着收着,等用的时候再给他们。 地他也先种着,说是孤儿寡母也种不过来,到时候口粮他包了。 他妈的,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兄弟几人眼神冰冷的看向地上的三人,李山河走上前一把薅住了刘建军头发,将他拎了起来。 “彪子,把他腿折了给他长个记性。”彪子红着眼在院子里寻摸,看到立在墙角的搞头眼前一亮,拿起了搞头,朝着刘建军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搞下留人啊!” 第八十七章 被动降辈刘铁柱 又不是李山河说话,彪子可不管来人是谁,抡圆了镐头就照着刘建军大腿砸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音传来,紧接着刘建军嘴里就传来了一声惨叫,李山河这才丢死狗一般的将刘建军扔在地上。 这时刚才喊话的正是前莽沟的大队长,刘铁柱,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要说这前莽沟也是特殊,闯关东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大家子过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村里亲戚套亲戚,多少都能沾点关系,这刘铁柱按刘晓娟那辈算也是个爷爷辈的。 刘铁柱气得直拍大腿啊,朝着地上爱好的刘建军叫骂着:“哎呀呀,这都什么事儿啊,都说了办事不能这么绝,活鸡巴该!” “看你这回还咋干这么丧良心得事儿了,在整这么一出,另一条腿都给你打折。” 围观的村民也对这刘建军指指点点,“我就说这小子平时鬼头鬼脑得,不是个好揍性,这回消逼听了,我看就应该把他另一条腿也给他撅了。” “谁说不是呢,他媳妇也不是个好物,就前几天我倒水不小心溅到他门口一点,愣是站在我家门前儿敲盆骂了一上午,这回消停了,牙都被人掰了。” “要我说啊,这老太太也是个瞎眼蒙子,大儿子才走几天啊,小儿子这么一哄,带人就要把人家最后得一点根也给刨了,要我说那老太太最不是个东西。” ..... 李山河这一听,好家伙,这一家子搁村里混的挺次啊,这么长时间没一个替他们说话的,都是骂他们的,这下子李山河也松了一口气。 虽说现在村里打仗那没打死人就屁事儿没有,但是咱不管咋说都是搁人村里耍得横,要是人村里人真找你茬,那还真就没毛病,不管咋说女婿都算外姓人,更何况还是女婿得二叔。 刘铁柱骂了个痛快,朝着后面还在曲曲的村民挥了挥手,“别吵吵了,来两个人给他扔家去,别搁外面丢人现眼。” 人群中马上出来一个汉子和一位妇女,李山河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位妇女就是被刘建军他媳妇骂了一早晨那位,好家伙,这不是报仇的几回送上门了吗,现在可还不了嘴。 两人拖着地上的刘建军夫妇就走,看着手法,准是积年老仇了。 老太太路过刘铁柱的时候,刘铁柱开口了:“老嫂子,做人得讲良心,偏心眼子也没有这么偏的,你要不拍死了进不去祖坟,你就接着来,这事儿老头子我扛了。” 老太婆子身形僵了一下,啥话没说,灰溜溜的走了,就是原来本就不算直的背,更佝偻了。 “行了,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刘铁柱挥散了人群。 李山河朝着刘铁柱竖了个大拇指,递过去了一支烟,擦着火柴用手龙猪递到了刘铁柱面前。 “刘爷明白人,这事儿办得漂亮,早就听说前莽沟没一个说刘爷你不是的。”李山河赶紧朝着刘铁柱甩了一套好话,咱得了便宜也不能卖乖不是。 刘铁柱没说话,反而是幽怨的看了一眼彪子,就在李山河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刘铁柱说话了。 “你刚才叫我i啥?”刘铁柱幽幽的说道。 “刘爷啊,咋地啦,差辈儿了?” 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雾,“本来是没差辈,我和你爷是平辈的。” “现在就查到了,那个楞小子叫你啥?”李山河这才反应过来,彪子叫自己二叔,刘晓娟叫刘铁柱爷,那自己不得管刘铁柱叫一声大爷吗。 “这他妈整的,小辈结个婚给我辈分整降了,我都不知道下回见了你爷那个老东西咋开口,叫他一声叔,你爷那个死不要脸的性格还真就能应。” 以李山河对李宝田的了解,这事李宝田还真就能干出来,还能笑呵呵的跟大侄儿打招呼。想到那场面,李山河就憋不住的笑。 刘铁柱脸都憋红了,“小鳖犊子你要敢笑出来我就把你牙给你掰下来。” “不扯犊子了,跟你说点正事儿。” “啥事大爷你说。”李山河正了正神色,朝着刘铁柱说道。 “你小子最近号子挺硬啊,比你三爷强,这才那么两天,十里八乡都知道你小子打猎有一手。” “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想让你带着我们这边的民兵队整把围猎。”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大爷,咱沟里的猎户不能有啥想法吧,别到时候出了力我在不捞好,那不扯犊子了吗。” 一提这个,刘铁柱本来就黝黑的脸更黑了,愤愤的道:“他妈的他还敢炸刺?本来就是个上门女婿,他老丈人給掏钱送的礼才让他学的这门手艺。” “我都找他两回了,这小子还跟我拿上架了,离了他张屠户,我还非得吃带毛的猪?敢炸刺老子直接办了他,我看谁敢吱声。” 李山河一听,这才放心了,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大爷,那啥时候开整?” 刘铁柱琢磨了一会,“三天后吧,我跟村里人合计合计到时候谁家出多少人,到时候咋分。” “二河你放心,肯定亏不了你。” 李山河摆了摆手,那都是小事,刘晓娟房子和地还搁村里呢,以后用到刘铁柱的地方多着呢,人情吗就这样,你求到我,我求到你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那都没有事儿大爷,就是我侄儿媳妇的房子还有地,得你帮忙费费心。” 房子倒是其次,放在哪哪都跑不了,但是地这玩意不一样,你从左边开陇,我从右边开,合到一起就少一根陇,没几年就能给你地吃的毛都不剩。 别说这个年代农民都淳朴,你涉及到土地你试试,每年都会有因为开犁整少一根陇干起来的,打死人的都有。 刘铁柱胸脯拍得当当响,“二河你放心,我给你看着,少一根陇,秋收你直接从我家地头拉,有我搁这,这帮小子炸不起刺,尤其是刘建军这小子,再敢起秧子,我把他剩下的两条腿都给撅了。” “大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娟子,小虎,赶紧谢谢你刘爷。” 刘晓娟和刘晓虎赶紧上前对着刘铁柱感谢,刘铁柱摆了摆手,朝着李山河说道:“二河,那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活呢,你们也赶紧收拾吧,要不等整完都得摸黑了。” “好嘞大爷,慢走啊大爷。” 见刘铁柱已经走远了,几人撸起袖子就开始干。 第八十八章 二叔,你今黑搁这睡不? 几人忙忙活活就开始搬东西,都是农村人,能有玩意,不过就是一些衣服和被褥。 就是穷怕了,啥都舍不得丢下,啥都想搬走,不一会就搬出来一堆东西放在了牛车上,李山河一瞅,里面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刘母给刘晓娟做的龙凤被了。 说是没多少东西,乱马七遭的被褥衣服,刘晓虎的书本,还有一些碗筷盘子,还有一个看起来挺精致的炕柜,说是原来刘母的陪嫁,现在给刘晓娟当陪嫁,也装了满满登登一车。 中午刘晓娟给几人揪了一锅面片汤,几人肚子吃的浑圆,吃饱了饭,又找几块苫布将屋里的家具啥的都盖上,锁上了大门就准备出发。 临走的时候,刘晓娟扶着刘母在这个小院有仔仔细细转了一圈,这几间小小的土坯房,是刘母和刘父的一辈子,最后刘母都眼泪带眼圈了,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彪子赶着牛车拉着东西走前头,李山河赶着马车拉着人走后头,毕竟得盯着东西,这要是牛车走后头,不知道得掉啥零碎玩意呢。 很快就到了彪子家,远远的就看到张老五带着刘寡妇在院门口等着众人,看见众人到了,赶紧快步走了过来。 “亲家母,赶紧下来歇歇让这帮小子去忙就行。” “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刘红梅,我俩现在一起搭伙过日子,我现在就住她家。” 这是给刘母一个定心丸,要不一家爷俩都是光棍子,还不知道人家得怎么传呢,现在虽然也是不好听,但是坏名声张老五自己背了,扯不到刘晓娟身上,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彪子能娶上媳妇,张老五也是豁出去了。 刘寡妇也拘谨的朝着刘母和彪子问了声好,彪子反倒是大大咧咧的无所谓,反正在他想法里,跟了他爹就是一家人,他也知道他爹这么多年不容易,只要伺候好他爹,他也不差那仨瓜俩枣的。 刘寡妇这一动,露出了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刘寡妇的闺女,张雪,刘寡妇把张雪拉到了彪子和刘晓娟前面。 “叫大哥,这个是大嫂。”张雪怯怯的看着彪子,对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有些畏惧。 但还是乖乖的开口叫人,“大哥好,嫂子好。” 小姑娘虽然显得瘦弱,但还是被刘寡妇收拾的白白净净,利利正正的,让人一看就打心眼里喜欢。 彪子摸了摸张雪的头,朝着刘寡妇说道:“婶子,小雪上学了吗。” 刘寡妇眼神黯淡了下去,“家里实在是不宽绰,一直搁家待着呢。” 紧接着又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没有事儿彪子,小姑娘总归是要嫁人的,上不上都行。”看那样子,这话也就只能宽慰宽慰自己了。 彪子眉头一皱,大手一挥,“让小雪跟着小虎一起上学去吧,搁家待着能有啥出息,学费不用你们管了,俺包了。” 刘寡妇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对着彪子就是千恩万谢,人都精神了。 彪子现在也是好起来了,今时不同往日了,彪子也是能赚钱的人了,也是家里顶梁柱了,所以现在话语权也升上来了。 看到彪子能和刘寡妇融洽相处,张老五也松了口气,要是彪子虎劲儿上来了,他也麻爪啊。 刘寡妇心结一下子就打开了,彪子认可自己了,闺女上学也有着落了,人一下子就不一样了,赶忙招呼着,就帮收拾屋子。 彪子自己住这段时间,可给房子造够呛啊,这一下午又洗又刷,就属刘寡妇最出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彪子亲娘呢,老出力了。 众人忙活,刘晓虎就带着小雪和傻狗一起玩,虽然这傻狗跟彪子挺能犯驴,但是这一路无论是跟刘晓娟,还是跟两个孩子,傻狗都挺能听懂人话的,可能天生就是和彪子八字犯冲。 哦,对了,傻狗就是哈士奇的名字,彪子起的,彪子说了,一叫傻狗那傻狗可高兴了,众人都无语了,傻狗跟彪子,也算是登对。 等收拾完,又架火做饭,都忙活一天了,再不是外人也不能让人家空肚子走啊。 刘寡妇和刘母又开始忙忙活活的做菜,刘寡妇可是下血本了,一看家里没啥菜,回家把自己家小鸡都拎过来炖了。 而刘晓娟这边也没闲着,拉着大青马和老黄牛出去吃自助餐去了。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做好这么一桌子菜,众人整齐的围在了桌子旁,张老五大手一挥,开吃,确实饿的不轻,反正也是没啥外人,几个大小伙子,筷子都快抡冒烟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打了个底,就开始拼酒。 喝到位的张老五,红着眼抓着李山河的胳膊,红着眼说道:“二河兄弟,哥哥真是打心眼里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家彪子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诶,五哥,这么高兴的日子说这话干啥,都在酒里呢,喝!”二人酒碗一碰,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 放下酒碗,李山河一抹擦嘴,问道:“五哥,彪子啥时候预备啊。” “本来家里穷,预备不起,咱就心思摆两桌请点实在亲戚吃一顿就完事了,现在也好起来了,必须摆,让村里人都知道,我家彪子也成家了。” 张老五说的是豪气干云,说完之后也犯愁了,“别的都好说,就是这肉菜,肉不好整啊。” 彪子撇了撇嘴,“爹,俺看你就是瞎操心,俺们是干啥的你还不知道,还能缺了肉咋的。” 张老五上去就是一个大片勺。“你小子半虎不精的,你能保证你每回进山都能带东西出来?” 李山河拍了拍张老五的胳膊,“五哥,没有事儿,我和刘铁柱商量好了,三天后就一起围猎,到时候从他那买一头就完事了。” “那可行了,那咱就四天之后摆酒,我这几天就把信儿给出去,老弟,啥话不说了,都搁酒里呢,来喝!” 气氛又火热了起来,看出来张老五是真高兴了,喝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会就有点飘忽了,就连刘寡妇也高兴的很,毕竟闺女能上学了,频频朝着彪子敬酒。 这么喝,铁人都挺不住啊,彪子也喝的五迷三道的了。 搂着李山河的肩膀,满嘴酒气的对着李山河嚷嚷道:“二叔,你今黑搁这睡不?俺看你就别走了,搁这住吧。” 李山河虽然没喝多,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脑袋也木了没听出来彪子的意思,“你快衮犊子吧,这也没有我睡得地方啊。” 彪子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俺不是说了吗,等俺把娟子接回来就...” 话刚说了半句,李山河就反应过来了,赶紧一把捂住了彪子的嘴,但还是晚了,这桌子上除了一个彪子,都是人精啊,刘晓娟小脸红扑扑的根本不敢看李山河。 刘母也是无语了,这女婿啥都好,就是太实在了,这话是能搁在桌面上说的吗,你倒是私底下说啊。 你要说她对这事儿有没有意见,其实她是没啥意见的,这年头拉帮套的多的是,只要能吃饱穿暖,那咋了,再者说了,李山河长得也不错,谁吃亏谁占便宜还指不定呢。 李山河端起酒碗就往彪子嘴里灌,彪子一时间也忘记要说啥了,继续拼酒,可算是给彪子喝钻桌子了。 李山河长松了一口气,妈的,这要是让彪子说出来,我还做不做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相中侄媳妇呢。 眼瞅着都差不多到位了,帮着众人将彪子往炕上一扔,李山河就回家了,大青马都没带走,明天再来拿呗。 第八十九章 你钻被窝让他看见了? 李山河第二天早晨起来头都是昏昏沉沉的,这张老五,开口就是自家烧的玉米烧没度数,妈的最少六十度,估计把酒头都掺进去了。 晃了晃脑袋,抽了根烟放空下大脑,走出了房门开始洗漱,地基都已经晾干了,现在都开始砌墙了,昨天李卫东就已经把红砖都给浇透了,现在工地上正干的热火朝天的,李山河看了一会,估摸着过个三五天就能上梁了。 家里的肉估计不咋够了,彪子摆席也要不少,不能光猪肉啊,琢磨着李山河直接就穿上了装备,带上了大黄老黑就去找彪子。 先去了后屋找三驴子和二愣子,发现二人昨天喝的太多了,都爬不起来了,那没招了,直奔彪子家。 到了彪子家,李山河也没叫门,直接走进小院进了屋,一开东屋门,就看见一条白花花的大腿,彪子特妈的正办事呢,眼神一下子就和彪子对视上了,看着彪子眼底的跃跃欲试,啪的一下子就关上了房门,走到了院门口。 尼玛的彪子精力这么旺盛吗,大早晨就开整,等了好一会,彪子才提着裤子出来,李山河丢给了彪子一根烟。 “二叔,你咋来了,是不是后悔了,你抓点紧,我丈母娘出去了,我给你看门。” 神特么你看门,咋我不睡你还对我不放心咋的,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直接给彪子打消停了。 “我心思你要结婚,我过几天也要上梁,家里肉食都不咋够了,咱俩今天进山看看,能多添几个菜也好啊。” 彪子点了点头,“那行二叔,俺去换衣服,你等俺一会嗷。” 刚走出去两步,又回头说了一句,“二叔,你确定不用俺给你看门,赶趟不着急。” 回应彪子的是一个奥特飞踢,这时刘晓娟也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听见彪子说的话,腿一软差点直接就摔到地上,小脸红扑扑的都不敢抬头看李山河。 不大一会彪子就换好了衣服,“媳妇儿 俺走了啊。”不见有人回应,彪子带上傻狗就跟着李山河出门了。 路上彪子还嘀嘀咕咕呢,“这老娘们就是脸皮薄,昨天都和俺说好了,今天还不好意思了。” “就特么你脸皮厚,你快闭嘴吧。”李山河实在忍不了了,将彪子拎到道边就是一顿削,打完之后,头不疼了,胸不闷了,马上神清气爽,看傻狗都眉清目秀了。 彪子也没当回事,反正挨揍都习惯了,张老五打的比这狠多了,就当松松皮子了,你问彪子他知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挨揍,他要知道他就不叫彪子了。 二人带着三条狗进了山,本来李山河还对傻狗的能力表示怀疑,但是进山之后,傻狗好似智商在线了,不大一会就扑了一只野鸡,两只兔子。 好吧,李山河说早了,现在这傻狗怼着大黄屁股闻又被老黑咬在地上嗷嗷叫了。 李山河带着彪子在元宝山转了好大一圈,除了抓了几个野鸡和一堆兔子,没招了,二人就进了老林子,在老老林子里又转了大半天,实在是没啥大货。 就在李山河和彪子准备休息一下给大黄喂点吃的的时候,二人这才发现了不对,我擦,傻狗咋没了。 嗷呜嗷呜嗷呜,傻狗独有的叫声传来,二人赶紧去看看这么个事儿,只见傻狗正在朝着灌木丛中一个隐藏的洞穴嚎叫着。 上半身一会钻进去,一会爬出来,然后对着洞穴叫一会,又开始进进出出,好家伙,这狗都是跟谁学的呢,真贱啊,这要是李山河是这个洞里的动物,早就出来干这条傻狗了。 就在这时,李山河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彪子说道:“咋,你钻被窝让它看见了?” 彪子黝黑的脸一下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傻狗,回去俺就找人给它劁了,看它还犯不犯贱。” 走上前一把将傻狗薅了出来,那洞口足有七十公分左右,彪子低头就要把头伸进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李山河一脚把彪子踹到了边上,“它傻你也傻,这玩意还带传染的吗?” “咋的了二叔,俺心思看看的,这么大个獾子洞,不知道得多少獾子,这下够吃了。” “吃个屁的吃,吃你席啊,这要是獾子洞,一圈都得是草爬子,要是给你咬正地方了,直接就吃席了,你都不用惦记你爹和小娟了,我直接帮你养了就完事了。” “草爬子”是东北方言中对蜱虫的俗称,一咬住了人,脑袋就直接钻进肉里,只能硬烧,而且叮咬时会分泌麻醉物质,吸血时不易察觉,可能导致局部红肿、瘙痒,还会引发脑炎和莱姆病,可是要命的东西。 彪子脸色一下就严肃了,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一把搂住了李山河肩膀,“二叔,你要是早这么说,俺早就放心了。” “俺跟你说,娟子老...”我他妈跟你说的是一回事吗。 “你赶紧给我滚蛋,赶紧找松明子去,这么大个洞,不知道有啥玩意呢,要真是一窝獾子,那可算掏着了,就算是不是獾子,是狐仙儿啥的,那也是血赚。” 彪子晃了晃大脑袋,不情愿的去找松明子去了,他就想不明白了,李山河咋就不愿意睡娟子呢,多得劲啊,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是俺彪子大度,不跟他一样的。 想到这彪子也想开了,回头用怜悯的目光偷偷看了李山河一眼,嗯,二叔没俺尖,俺不跟他一样的。 “彪子你搁那嘀嘀咕咕啥呢,赶紧的,再磨叽等回家我把你吊起来抽!” “马上,马上了,俺不得好好找找吗。”这回轮到李山河诧异了,这小子还特么学会顶嘴了,再给他记上一笔,三笔了,一起削回来。 不一会,彪子抱着一堆松明子堆到了洞口,李山河又掰了一堆松枝,将松明子点燃,又将松枝盖了上去,不一会就冒起了浓烟。 李山河和彪子二人都端起了枪,全神贯注的盯着洞口,三条狗也全神戒备,时刻准备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九十章 不是哥们,这都能货不对版? 浓烟滚滚涌向洞中,过了三五分钟,彪子都有点等不及了,刚准备上前打探一下情况,一个黑影就从洞口探了出来。 李山河下意识的就勾动了扳机,彪子也不含糊,直接就是清空弹夹,等过了烟实在是太浓了,过了好一会没看到有其他东西出来,二人用土盖上了还在燃烧的松明子,拿着树枝一顿呼扇,驱散了烟雾,等看清了洞口的东西,二人都傻了。 不是哥们,打个咧都能货不对版,这哪是獾子洞啊,这特么是黑瞎子的地穴,我说咋这么大的洞口,还心思得老了獾子了呢,这尼玛是个黑瞎子。 李山河哆哆嗦嗦的点了根烟,抬起手准备拍拍彪子的肩膀,没想到手刚落到彪子的肩膀上,彪子就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看来彪子也是后怕了。 尼玛的你一个黑瞎子不住山洞不住树洞,你特娘的住地穴,这回好了,直接嘎了。 李山河把彪子拉了起来,上前仔细探查洞口的黑瞎子,用枪怼了几下,确定死透了,二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但是紧接着就开始犯愁了,这么大个玩意,死在里面了,就露出了一只前爪一个头,这咋鸡巴整啊。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开口问道:“二叔,这咋整啊,挣不出来啊。” 李山河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狠狠的用脚一捻,踩灭了烟头,掏出了开山刀就开始砍树,砍了一根尖锐的树干丢给了彪子,又给自己砍了一根。 “还能咋整,挖呗。”二人撸起袖子,哼哧哼哧就开干。 好一会,才将上半身挖了出来,二人合力一拽,将黑瞎子拽了出来,二人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黑瞎子最少得五六百斤,估计这个洞也不是它自己挖的,也是抢了狐狸洞,算是帮狐仙挡灾了。 二人赶紧掏出手插子去取胆,但还是来不及了,死的太久了,就一颗草胆,李山河嫌弃的丢在了小布袋里,到时候给孟老爷子看看能配点啥药吧。 “二叔,这玩意咱还卖吗?”彪子询问道。 李山河想都没想,“咋?你缺钱啊?” 彪子晃了晃大脑袋,刚分了四千块钱,估计村里除了李山河,没有比他还有钱的了,他哪能缺钱啊。 “不缺钱就留着吃,正好给家里人开开荤,挨家送点,剩下的直接就上桌。” 彪子兴奋的点了点头,“二叔,上回老爷子那个调料还有没了,老香了。” 李山河摸出了熊胆,“要不咱俩把熊胆给老爷子送去,让他配点补药,再给咱俩整点调料。” 彪子一听补药,那脖子好像装了电动小马达,疯狂点头啊,眼睛都放光了。 二人歇了一会,找了根粗壮的树枝,绑好了黑瞎子,扛着就要走。 这时洞里又传来了动静,李山河拍了拍大黄,大黄好似闪电一般冲进了洞穴,没一会就叼出一个小黑团,好家伙,原来是个育幼洞。 李山河拎起了小团子放到了眼前,你还别说,这玩意还挺好玩,朝着彪子比划了一下,“彪子,这玩意你要不?” 彪子这回可没了刚才的兴奋劲,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俺要这玩意干啥,一个傻狗都要了血命了,俺可不要。” 李山河看着手中的小玩意,还挺好玩,拿回家给霞子玩去,至于你说到时候大了会不会伤人,就是一锤子的事儿,李山河相信小霞到时候一定会含泪吃上两大碗的。 紧了紧裤腰带,实在是挂了一圈兔子和野鸡,有点太沉了,掉裤裆,将小黑熊放进了袋子中,拎在了手里,和彪子扛起了黑瞎子,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走了好一会,才回了村子,这回二人没有遮掩,反正都准备放在酒席上上桌的,没啥好遮掩的。 二人一进村就迎来了村民的围观,李山河和彪子昂首挺胸穿过了人群,该说不说,人前显圣是爽啊。 “老少爷们,大后天彪子预备,到时候就把这玩意上桌,都来都来啊!” 众人一听,纷纷夸赞二人真敞亮,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早早就去落忙。 二人一路去了彪子家,将黑瞎子放到马车上,引来了刘晓娟和刘母一阵惊呼,二人进屋喝了口水,就开始收拾黑瞎子,得早点收拾出来放在地窖里,现在天还是有点热,怕坏。 刘晓娟和刘母也过来打下手,主要还是李山河出力,他是真有劲啊。 掏出手叉子小心翼翼地剥下了熊皮放在了一旁,然后就直接拿着斧头给黑瞎子来了个竖劈,一分为二。 将野鸡兔子一股脑丢上了马车,李山河就准备回家了。 刚套上马车,就被彪子拦下了,“二叔,熊皮你还没拿呢!” “我拿个屁,给你了,上回我都拿了一张了。”上次拿了一张熊皮给田玉兰了,让她给自己做个马甲也不知道做没做好呢。 “上回那小玩意包屁股都费劲,够干啥的,二叔,听俺的,这个拿着,下回再给俺。”李山河说啥都不要,彪子硬是要给。 最终还是刘晓娟过来说和,李山河才无奈收下了熊皮,彪子实在太轴了,犟不过,下回打到再给他就完事了,了不起孟老爷子配的药多给他一点,和熊皮相比,李山河相信彪子更喜欢孟老爷子的药。 李山河把熊皮搭在马车上,赶着车往家走。一路上,他盘算着怎么处理这张熊皮,想了想,还是让田玉兰鞣制一下给自己做个熊皮大衣最合理。 现在进山都是小打小闹,等落雪了,那时候才是正餐,一进山都不知道多少天,全靠棉花,估计都得冻死在山里。 一路赶着马车回到了家,看见李山峰正带着小霞在院里扇啪唧,李山峰扇的起劲,看样子要苦练技能准备一雪前耻,他李山峰确实一生不弱于人,反倒是小霞兴致缺缺。 看到李山河车上拉到半头黑瞎子,二人兴奋的跑了过来,高兴的围着黑瞎子转圈,能吃肉吃个饱谁不高兴。 李山河朝着小霞招了招手,“小霞,来,二哥给你个好玩的。” 李山霞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啥好玩的,二哥?是给我整到噶了哈了吗?” 没有回答小霞,主要是李山河确实忘了,没法回啊,李山河转身从马车上拎下了装着小熊的袋子,掏出了小熊放在了李山霞面前。 小霞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惊喜地叫着:“哇,好可爱的小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熊的脑袋,小熊也不害怕,还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 “好了,玩去吧!”小霞高高兴兴的抱着小熊离开了。 就在李山河想要将黑瞎子搬进屋里的时候,卧槽,什么这么刺眼,原来是李山峰灼热的目光,李山河无奈,朝着周围瞅了瞅,确认王淑芬不在附近,掏出了五毛钱丢给了李山峰。 “赴汤蹈火啊,二哥!” “滚滚滚,边玩去。” “好嘞,二哥。” 第九十一章 围猎开始 将黑瞎子搬到了外屋地,拿出刀切下了一条前腿,又卷起了熊皮,随便找了个麻袋装上就出发去老田家。 尤其是田父还在工地上忙活呢,趁其后方空虚,直接就是一波掏家战术。 到了老田家,直奔屋里,将装着熊肉的袋子随手一丢,一把抄起了正在晒豆角干的田玉兰,狠狠的亲了上去。 今天田玉兰有点不同,挣扎的力气大了许多,李山河也没当回事,以为这么多天没来看她,有点不高兴了呗,就更热烈的亲了上去。 直到田玉兰好似被抽走了骨头软软的靠在李山河怀里,李山河这才罢休。 低头看向脸蛋宛如桃花盛开的田玉兰,才发现田玉兰也幽怨的看着他。 伸出手捏了捏田玉兰的脸蛋,“咋的了媳妇儿,几天没见想我了咋的?” 田玉兰不语吗,只是伸出了小手将李山河的脑袋掰向了房门,赵桂芝正坐在外屋地的小马扎上,手中正掐着一把豆角。 李山河什么人,脸皮堪比主战坦克防护板,朝着赵桂芝呵呵一笑,“忙着呢妈?” 赵桂芝将掐好的豆角扔在了盆里,拍了拍手,“也不是很忙,要不我走,你忙?” 要不咋说还得是丈母娘呢,丈母娘这么贴心,何愁明年要不上二胎啊,这一下都给李山河整不会了,赶紧转移了话题。 寻摸了一圈,找到了刚才被随手丢在墙角的麻袋,掏出了熊腿,又拿出了熊皮。 “妈,我和彪子上山刚整的,正好炖了你们二老补补身体。还有这熊皮,我心思让玉兰给我做个熊皮大衣,到时候冬天我上山好穿。” 赵桂芝顿时眉开眼笑,“哎呀,还是二河有能耐,这又打了一头黑瞎子,留着卖钱过好啊,拿来吃不是白瞎了吗。” “没有事妈,我这不心思过几天得上梁了吗,家里肉也不够,就进山整的,打来就是吃的,您就放心吃,咱就是干这个的,还能缺肉了,这玩意用核桃树烤了,然后再撒点孟老爷子的秘料,香跩了都。” “行行行 ,还是二河有孝心,那啥,把熊皮给我吧,我给你整,玉兰这小丫头片子,会整啥啊,还是我来,保证暖和。”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水筲,将熊皮放进了水筲里,拎着水筲就准备出门。 走到院门的时候,赵桂芝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李山河,饶有深意的说道:“二河啊,这玩意不好整啊,我估计得整到傍黑儿,你就搁这待着吧。” 丈母娘赛高! 看着赵桂芝远去的身影,李山河一把扛起了田玉兰就进了西屋,田玉兰还开始挣扎,一双小脚不断地在扑腾,啪啪,李山河照着田玉兰的屁股拍了两下,这下子可算老实了。 将田玉兰放在了炕上,李山河就准备来个亲密接触,几天不见,着实想念。 田玉兰却拦住了李山河作怪的大手,拿出了李山河的手,将李山河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好似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开口说道:“山...河...” 虽然不标准,但是声音却很有特色,略微沙哑中带着一丝特有的妩媚。 李山河激动的抱起了田玉兰,开心的转圈圈,“媳妇,你真是太厉害了,下回啥时候去找孟老爷子,我得好好谢谢他。” 田玉兰脸上也满是兴奋的神色,紧紧的抱住了李山河,将小脑袋靠在了山河的胸膛,“谢..谢...山...河” 李山河轻轻的揉着田玉兰的小脑袋,坏笑着说道:“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田玉兰没有说话,反而是抱着李山河的双臂更用力了,“那就让你给我生一窝小崽子吧!”,田玉兰一时间红了脸,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个公主抱将田玉兰抱了起来,田玉兰诧异的看着李山河,“媳妇儿我跟你说在,这玩意可不能光说不练,咱俩先演习一下。” “我要开始了哦!”这一下午,李山河可是好好的和田玉兰缠绵了一下,并且帮助田玉兰温故而知新,掌握了许多还没接触到的知识。 二人约好房子盖好之前,定期组织学习会,毕竟,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吗;等房子盖好,就直接举行毕业典礼。 眼瞅着外面天色放黑,李山河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离开了老田家。 接下来的一天,李山河哪都没去,老老实实的砌了一天墙。 到了和刘铁柱约好的那天,李山河几人早早的聚在了一起,各自检查装备,确认没有啥问题,就出发了。 出发的时候还带上了刘晓娟,还不知道得忙活到啥时候呢,要是晚上回不来总得有个地儿住啊,住别人家哪有住自己家舒坦。 所以带上了刘晓娟,让刘晓娟先把炕烧了,正好家里还留了几床破褥子,哥几个对付一宿绰绰有余。 到了前莽沟,还没进村就看见刘铁柱蹲在村口抽着烟,看到了李山河几人的身影,留铁柱老脸都要笑出花来了,挨个递烟。 “二河,今儿个就全靠你了,这帮小兔崽子要是不听你话,你就直接上手,敢炸刺的我打不死他,走,咱去打谷场,人都搁那呢。” 几人先将刘晓娟送到了家,又把牛车留在了院里,跟着刘铁柱就到达了打谷场。 打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汉子,正在抽烟侃大山呢,看到刘铁柱带人来了,人群中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这就是小太岁吧,你瞅瞅你瞅瞅,长得真膀啊,要不说人家能吃这碗饭呢。” “谁说不是呢,旁边那个是刘晓娟他爷们吧,昨天我看了,下手真黑啊,这么护犊子,以后刘晓娟有好日子过了。” “要我说,还是打轻了,就应该直接把刘建军整死扔山里,留着也是个祸害。” “没毛病啊,铁子。” 刘铁柱清了清嗓子,双手拢在了嘴边,“大伙都静一静静一静啊,听我讲两句。” “我身边这位呢,就是朝阳沟的李山河,估计都知道他。” 这时一个汉子起哄道,“朝阳沟小太岁吗,徒手摔死野猪王,这谁不知道啊。” 刘铁柱没管那个汉子,继续说道:“我今天把二河请过来张罗事儿,我先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谁要是不听他话,出了啥幺蛾子,别说我老头子不讲情面。” 说完,转头看向李山河,“二河,你讲两句。” “大爷,我就不讲了,我都不咋认识,这样吧,你给我找三个能主事儿的人,我安排下今儿个怎么整。” 刘铁柱朝着人群中招了招手,“刘建业,李二牛,张老蔫,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几个汉子对视了一眼,走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 围猎围出个范老五 刘铁柱拉住了李山河的手臂,其实他想搂肩膀,属实是李山河太高了,够不着啊。 “二河,这几个都是和你平辈的,你叫哥就行,他们几个今天都听你安排。” 李山河沉吟了一下,“这样吧大爷,我看了咱们村的地形,就老牛沟合适,你看看安排两队人,一个从北面进山,一个从南面进山,把猎物都赶到牛头沟里,剩下一队人从牛头沟出口拦着打。” “大爷你看这样行不。” 前莽沟,顾名思义,就是山间的一块平地,长条形的,看着像蟒蛇,就取名叫前莽沟,这村里的地也基本都在山坡上,要是把猎物赶下了山,那万兽齐奔谁也拦不住,好在在村子的西边还有个老牛沟。 老牛沟就是长得像个牛头,牛嘴是个小细口朝着村子这面,更重要的是,老牛沟地势更低,面积也不大,俗话说的好,高打低打傻逼,围猎还是要占地利。 刘铁柱兴奋的直拍大腿,“二河,要不说还得是啥人干啥活呢,你瞅瞅,你瞅瞅,这个就叫专业。” “刘建业,张老蔫,你俩脑子活,带人进山,机灵点,碰到大物别硬磕,人没事比啥都强。” “二牛,你办事儿稳当,你跟着二河搁沟口收尾,你们几个有没有啥问题。” 几人摇了摇头,走了过来纷纷和李山河打了个招呼,表示等完事儿了说啥都得和李山河好好喝点,李山河也应承了下来。 随后,众人便各自行动起来。刘建业和张老蔫带着两队人,分别从北面和南面小心翼翼地进山。他们手中的枪也是百花齐放,正儿八经的民兵都是拿的五六半,其他的就杂了,老套筒,汉阳造,连睡连珠都有。 李山河则带着二牛这一队人来到了牛头沟的出口。在出发之前,李山河就让李二牛带上了手锯斧头和尖锹,就是为了布置陷阱。 李山河观察了一下,叫来了李二牛,“牛哥,咱这块也得整一下,要不直接突脸,咱几个都得完犊子。” “二河你就说咋整,全都听你的。” 老牛沟出口不算大,只有十了米,两边都是砬砬头,沟里都是大草甸子,这地方下点雨就涝所以都没有人搁这里面开地,村里人一般都是来着放牛放马打猪草。 李山河抬手一指旁边山坡上的树,“牛哥,你安排人放两棵树把这口拦一下,先挖个沟在放树,不挖沟,随便一冲就重开了。” “好嘞,俺这就带人干,二河你们几个先歇着,俺们先干,那块有不相应的你吱声就行。” 李山河几人哪能就看着李二牛干,也纷纷动起手了,尤其是李山河,抄起锄头一下子就是一大块带着草皮的土飞出去了,很快就挖了一条深度三十多公分,长度十来米的沟。 彪子也跟着李二牛几人放了好几颗树,稍微修了下形,就全都怼在了壕沟里,修了修杂乱的树枝,再在上面垒了一层,用刚才挖出的土夯实了一下,又把刚才修下来的叶子遮挡在了前面,这个简易掩体就算完事了。 万事俱备,只等刘建业和张佬蔫把猎物赶进老牛沟就可以直接包饺子了。 李山河几人坐在掩体后休息,眼睛却时刻盯着老牛沟的方向。过了没多久,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和动物的惊叫声,看来刘建业和张老蔫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见先是野鸡和兔子一些小动物从山里冲到了老牛沟,在沟里好似无头的苍蝇一般乱窜,紧接着是几只狍子也冲了冲到了老牛沟。 这狍子也是有意思,跑起来都是一跳一跳的,跑两步就停下来朝后面瞅瞅,听见后面有动静又跑两步又回头瞅。 “砰!砰!”两声枪响,这是行动之前约定好的信号,发现大物就开枪,尽可能都赶进老牛沟。 枪声彻底惊了傻狍子,两只狍子在沟里乱窜,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也不知道是沟里太小跑不开还是咋的,两只狍子竟然撞到了一起,直接就撂地上了。 李山河看到这一幕都无语了,不愧是能把自己整成保护废物的手子,你不死谁死。 就在这时,一只大野猪从山林中冲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李山河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是又整到野猪群了,招呼众人抬枪就打。 霎时间,枪声大作,野猪群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四处乱窜,有几只试图冲破他们搭建的简易掩体,众人集火在了冲过来的野猪身上,一时间几头野猪直接被打成了移动小喷泉。 尤其是最大的那头,脑壳都被打烂了,真男人谁不喜欢打大的,就它挨得枪子儿最多。 打完了一波,众人赶紧装填子弹,开始自由射击。 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时候,树林中突然蹿出了一个连滚带爬地身影,那黑影后面还跟了一头体型明显就比其他野猪大不少的野猪王。 只见那黑影还没往前跑几步,就被野猪王一个拱头直接挑飞了,那人也是倒霉,直接就被挑到裤裆了,只听刺啦一声裤子直接就干开线了,露出了里面鲜红的内裤,那人直接在野猪王背后翻了个跟头,落在了野猪王身后。 李山河赶紧招呼众人集火野猪王,枪声劈里啪啦的响起,野猪王身上暴起乐乐一篷篷血花,又跑了一会,最终还是瘫倒在了地上。 要说被野猪挑飞那小子也是命大,李山河还心思这人被挑到裤裆,还不是直接就鸡飞蛋打,完几把犊子了,没想到那小子趴到地上缓了一会竟然爬起来了。 爬起来的时候,帽子也滑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颗锃光瓦亮的大脑袋,李山河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了,秃脑亮,红裤衩,彪子兄弟范二傻。 宋丽娟不是说范老五出去鬼混好几天都没看到人了吗,咋还围猎给他围出来了,这些老小子这么生性吗,都不跟人混跟猪混了? 眼瞅着范老五刚才那一下子摔够呛,整个人站在那直不楞登的半天没其他动作。 第九十三章 李爷,你说我用不用找人破破 李山河朝着范老五喊了两句,眼瞅着范老五还是不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这要是让啥玩意撞到倒了一脚踩脑瓜子上,那不直接完犊操了。 瞅了一眼沟里,基本没啥玩意了,就还剩个三头两头二师兄还在疯狂走位。 “彪子,瞅着点,要是有大物窜出来给我打掩护。”李山河把枪递给了彪子,拿起了一旁刚才放树得斧子,一个东莞仔跨栏潇洒的翻过了掩体,朝着范老五就飞奔过去。 你还别说,看到李山河单手拎着斧子的彪悍身影,几头二师兄都离得远远的,避开了李山河前进的路线。 走到了范老五面前,啪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直接就给范老五打醒了,范老五一看来人是李山河,一个飞扑趴到了地上,抱住李山河的大腿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被一个大老爷们抱住腿,李山河是一阵恶寒,甩了两下没甩开,直接就单手拎起范老五,朝着外面走去。 到了掩体,先是把范老五丢了过去,自己又是一个潇洒的翻身,又等了一会,等到没有啥玩意从林子里往外面窜了,这才松了口气,现在围猎基本都算完事了,沟里现在是躺了一地二师兄,基本都没李山河啥事了,等李二牛他们几个收尾就完事了。 李山河这才有功夫搭理范老五,范老五现在四仰八叉的坐在地上,连红裤头露出来都不管了,整个就像一个被大喊糟蹋的小媳妇。 用脚踢了踢范老五,范老五回了回神,又开始哭了。 “李爷啊,可吓死我了,我都心思我得死山里了呢。” “你都不知道啊,我这几天过的都是啥日子啊,被猪撵,被狼追,还被大泡卵子给挑飞。” 直接一套小词都给李山河整笑了,他妈的满嘴顺口溜,你要考研啊,照着范老五的大脑袋就是一下子,你还别说,这秃脑亮打起来手感还挺好,比彪子脑袋打起来舒服。 “你小子捡重点说,你咋进山了呢,咋又被围猎给围出来了呢。” 说到这,范老五就更委屈了,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说道:“李爷,前几天隔壁镇的混子来找我说他收到风,咱这边老林里有人瞅见了花豹。” “俗话说的好,进庙拜神,进门叫人,这帮人准备到我地界来捞一笔,肯定得先跟我打声招呼啊。”说到这,范老五还洋洋得意起来。 “那咋造成这个逼样了?”李山河开口问道。 范老五一听,瞬间耷拉下脑袋,“李爷,我当时寻思花豹这玩意值钱啊,就跟着他们进了山。谁知道啊,花豹是找见了,这帮小子手里也没有那活啊,干开枪打不着,被花豹一撵,都他妈跑了。” “我这一瞅,这不行啊,我在不跑不也要完犊子了吗,我也就跑了,跑的时候太着急也没看方向,这都搁林子里转悠好几天了,前几天碰到一群野猪,那家伙,追得我满山跑。后来又遇到狼,我好不容易才躲开。” “好不容易躲开了狼,刚才我正找吃的呢,没想到就碰到了一群野猪,它追我就跑,不知道咋的就跑这来了,幸亏是碰到李爷了,要不我可就没了。” “李爷,我感谢你八辈祖宗啊,那帮逼养的没一个讲义气的,有点啥事跑的跟他妈兔子似的。” 李山河直接就被范老五感谢的话给整懵逼了,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感谢自己还是在骂自己,但是听到范老五刚才发现花豹的事,李山河心里也活络起来,拉起了范老五,帮他扑撸扑撸灰。 “老五啊,搁哪碰到的花豹你还能记得吗。” 范老五胸脯拍得咣咣响,“李爷,你放心吧,我记得真真儿的,要不是跑的时候没捋护,我也不能跑丢,你等我修整一下,我就带你去,妈的,这回说啥都得整死那玩意,可他妈折腾死我了。” 说到这,范老五好似想起了什么,解开了裤腰带,把手伸进去一阵摸索,确认没有少零件,这才松了口气。 朝着李山河小声的说道:“李爷,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方我二弟,这都几回了,咋都朝我裤裆招呼,你说我用不用找个尿性人给我破破。” 神他妈给你破破,我咋不知道啥尿性人还能破这玩意,李山河没好气的说道:“不用找尿性人,你找我大舅就行。” 范老五一听,眼睛都放光了,赶紧贴过来说道:“李爷,真的假的,咱大舅还有这能耐呢,你早说啊,明天我就买点东西,你带我去拜访下咱大舅,让大舅给我瞅瞅。” “谁说我大舅是出马的了。” 范老五这回懵了,好奇的问道:“那咱大舅是干啥的,还能帮我整这玩意。” 李山河没好气的说道:“我大舅是铁匠,你找他给你打个铁裤衩穿上,保管好使。” 范老五还真听进去了,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也行,李爷,咱啥时候找咱大舅去。” 一下子给李山河都整无语了,这范老五说傻不精的,神他妈也行,一巴掌拍在了范老五的秃脑亮上,“你以后跟着彪子一辈也别叫范老虎了,改名叫范儿傻吧,穿上铁裤衩子,两天给你篮子磨肿的比驴都大,七天给你裤裆磨得溜平反光,你还要穿啊?” 范老五打了冷战,“不穿了不穿了,我可不当二椅子,合着李爷你搁着拿我逗笑话呢,我还心思真行呢。” “那不是你先逗我的吗,哪特么有人方自己蓝弦子的,你特么也算开天劈的头一人了。” 李山河的话直接就给范老五干了个大红脸,就在这时,范老五的肚子也传来了雷鸣般的响声,李山河还能说啥,留着范老五吃一顿呗,反正这么多野猪呢,估计一会就开席了。 就在这时,彪子也凑了过来,“二叔,都差不多了,俺们跟着拾掇一下,就能开饭了,李二牛说那帮老娘们都已经烧上水了,他们先拿一头过去先做菜,马上就能吃了。” 彪子嘴里说这话,但是看向范老五的眼神都是带着懊悔的神色,李山河用吊毛想都知道彪子这个孽是后悔没跟宋丽娟多待两天了。 但是看在范老五眼里,彪爷这是后悔没早点救我啊,啥叫兄弟,这才叫兄弟,转身搂着彪子开始哥俩好去了。 李山河摇了摇头,还得是彪子,睡人媳妇还能睡出哥俩好,真是不怕范老五发现捅死你啊,但是反过来想,以范老五的智商,也挺够呛的。 第九十四章 跟老一辈比,我好像个新兵蛋子 众人又是搬搬抬抬,又是装车,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将老牛沟里面的猎物捡的差不多,跟着车直接到了打谷场,打谷场上已经摆上好几桌了,凉菜和酒都已经上齐了。 看到李山河到来,村民纷纷打招呼,那样子,比见了刘铁柱都亲,毕竟刘铁柱也没带上他们吃肉不是。 这回打了是来头野猪,还有一对傻狍子,兔子野鸡更是数不胜数,刘铁柱询问了一下村民的意见,问下是卖还是直接分肉,这一下子可是炸锅了,说啥的都有。 吵得刘铁柱头都大了,最后直接拍板,分肉,分到手你愿意咋整就咋整,扔了都没人管你。 这回好了,李山河几人直接分了一头大野猪和一只狍子,还有点野鸡。 这回好了,不用再出钱买了,直接给二楞子和三驴子扔点钱,野猪彪子和李二河一人一扇就够用了,三驴子二人说啥都不要,就说是当随礼了,实在拗不过也就算了,日子还长着呢,后面慢慢贴补呗。 刘铁柱拉着李山河直接就上了主桌,至于彪子,分量不够,带着范老五去二桌待着去了,刘建业,张老蔫,李二牛都在主桌上坐着,李山河落座,众人赶紧倒酒。 刘铁柱端起了酒碗,对着李山河说道:“二河,还是你小子有本事啊,这回轻轻松松就整了一群野猪,来年还得靠你啊,来,大爷跟你喝一个。” “大爷,说这话见外了啊,都是亲戚,有事吱声,吱声好使,来喝。”一桌人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开始喝。 “二河老弟,结婚了没呢。”李二牛开口问道。 “咋了二牛,要是二河没结婚你还想把你闺女配给他咋的。”刘铁柱打趣道。 “那咋了,二河这么有本事,俺闺女跟了他也亏不着,咱也大哥别说二哥,你要是有闺女你不想着找个二河这样的姑爷?”李二牛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老神在在的说道。 同桌的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这年头啥都是虚的,不缺吃穿的才是真本事。 “那你可说晚喽,人家都订婚了,跟他村老田家那个闺女。”众人都可惜的摇了摇头。 “当不了姑爷,当个哥们也不差啥,来老弟,哥哥跟你喝一个。”李二牛举杯,众人也纷纷开始敬酒,一时间,气氛开始火热。 众人一边喝,大菜一边往上上,一个个吃的是满嘴流油,反正李山河是没咋往肉上干,野猪肉本来就臊,再加上农村老娘儿们也没啥好手艺,大骨头直接炖扔点白菜加点粉条子就是一个大菜,实在是干不动。 李山河专干黄瓜凉菜和酱茄子,该说不说加了把蒿的酱茄子是真有滋味。 就在众人喝的正尽兴的时候,一个不合群的声音传来了,“呦呵,喝着呢,咋不叫我呢,也太不仗义了。” 一个走到东倒西歪,喝的满脸通红的一个汉子出现在了打谷场,众人见到了汉子,本来还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场了,尤其是刘铁柱,脸直接就变得铁青。 就在李山河还在好奇这人是谁的时候,旁边的李二牛给介绍了,“老弟,这小子叫叫黄石头,就是跟队长拿架的那个上门女婿。” “俺跟你说嗷,不是拿架,是好处没谈好,这小子黑了心了,要他妈一半,他拿一半,俺们都喝西北风,陪他白玩儿啊 。" 黄石头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就走到了主桌,站到了刘铁柱和李山河中间,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我说大爷你咋不来找我呢,这事找别人了啊,这就是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小太岁,我看也就那样。” 毕竟这还是前莽沟,刘铁柱还在这呢,咋也轮不到李山河开口,刘铁柱再咋说和李宝田也是老相识了,所以李山河决定先给他个面子,听听他怎么说。 刘铁柱把酒碗一下子就砸在了桌子上,冷哼一声,“黄亮你别没屁搁楞嗓子,你现在回去,我就当你喝了二两马尿吓咧咧,要不你一会挨揍了,你别说我不帮你。” 黄石头撇了撇嘴,“大爷,不管咋说,打猎不叫我,喝酒还不叫我,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这小逼崽子,能干啥,以后不还是得指着我,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拿架。” 彪子几人看见这边情况不对,都已经围过来了,目光阴冷的看着黄亮,就连范老五,都是手里拿了个大棒骨,眼神不住的往黄亮后脑勺打量。 李山河刚想暴起,还没等动手,李二牛先忍不住了,拿起了刚啃完了大棒骨,照着黄石头脑袋就是一下子,“俺可去你妈的吧,你咋舔个大逼脸说出来的,俺看你妈的你就是没事找事,纯他妈贱皮子找揍。” 给李山河都看蒙了,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的二牛,喝了酒脾气这么大,这几桌汉子都喝了酒,一看二牛都开头炮了一时间全都加入了战团,一顿炮脚。 CNM*N一时间含妈量极高,要不是李山河离黄亮还比较近,他都插不上手,还好能挤进去踹两脚,要不不是白被骂了。 刘铁柱这老小子也是一肚子坏水,一边拦着众人,一边疯狂的往黄石头脸上踹,等他踹够了,才呵斥众人停了下来。 让几个小辈把黄石头丢了出去,就又拉着众人开始喝酒了。 “来来来,接着喝,这他妈的,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二河咱哥俩接着喝。”李二牛又端起了酒碗,拉着李山河开始拼酒。 反倒是刘铁柱脸色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山河发了一圈烟,然后掏出火柴给刘铁柱点上了一根。 “大爷,心思啥呢,跟这王八犊子犯不上。” 刘铁柱眯了眯眼,“二河,你刚才瞅见没,那小子看咱们的眼神像那狼崽子,有反心了啊。” 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下来,刘铁柱又押了一口酒,“我当时就跟三丫说过,外姓人靠不住,老二家的孙子也能跑了,实在不行就祛父留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的是。” 李山河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还得是老前辈,这才哪到哪啊就要整死人家了,跟老一辈一比,他好像个新兵蛋子,干中学啊还得。 第九十五章 1980东北人的处事儿哲学 刘铁柱这酒桌上就敢说这话,不怕被人捅出去吗,李山河顿时好奇了,但是这玩意也没法开口问啊。 李二牛碰了碰李山河的胳膊,“老弟,你是不是好奇为啥大叔说的那小子是外姓人但不说俺们。”李山河点了点头。 “俺跟你说,今天你能见到的老爷们,不是姓刘,就是姓张,再不就姓李,俺们三家搁闯关东那前就亲戚套亲戚了,尤其是前几年刚过来还没扎稳脚跟,换亲的多了是了,都是亲戚。” 李山河这才恍然大悟,好家伙,原来这都是一家子啊,我说刘铁柱训这帮小子跟 训孙子似的呢,没准还真就是孙子。 李山河也不管那事儿,真要没完没了,哪天就跟着进山整死他狗日的,反正就是几颗子弹的事儿,老爷子那多的是。 就在气氛恢复到刚才那般火热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打谷场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黄石头,估计是喝了点马尿,感觉刚才挨揍丢了面子,直接脑袋一热就拎着枪过来了。 只见黄石头拎着猎枪,一瘸一拐的朝着主桌走了过来,刘铁柱现在的脸已经不是青了,直接就黑了,跟锅底灰似的,“黄石头,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很明显就是压着火气吼出来的。 “我要干啥,你们也没把我当人看啊,我就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这个上门女婿,你咋不看看我给老刘家出了多少力呢。” 李二牛几人好像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还给李山河夹菜,好像完全没把黄石头放在眼里。 李二牛嗤笑了一声,“没把你当人看还花钱送你学手艺,你也不看看你小子什么揍性,天天就跟着村里娘们屁股后面转悠。” “咋,那把枪给你牛逼坏了?俺就搁这坐着,你要牛逼你就直接毙了俺,俺眨一下眼睛婊子养的,你要不敢,就几把别搁这装那个犊子。” “再鸡巴跟老子装肚子,老子带人把你爹都扣出来扬了。” 不爱说话的张老蔫也开口了,“你小子要不是有张好脸,早他妈饿死了,你爹敛钱都老刘家出的,你几把算个啥?” “你他妈想让人看的起,你他妈得有一样拿的出手吧,村里有点事可算求到你身上了,好家伙这顿狮子大开口啊,你他妈小孩啊,没办过事儿啊。”刘建业也是疯狂补刀。 李二牛手指夹着烟指着黄石头利喝道:“今儿个打猎的都搁这桌子上坐着呢,你要还算个带把的,开枪,挨个给毙了,俺们还能高看你一眼。” 黄石头脸色一下子就涨得通红,“跟你们几个有鸡毛关系,少他妈跟我扯哩跟儿啷,我看就是因为这小子,要不是这小子你们还能不找我?连他妈喝酒都不叫我一下,你让他给我跪下磕头叫声爷,这事儿就了了。” 李山河脸色一寒,这尼玛欺负我不是本地人啊,转头对着刘铁柱说道:“大爷,今天这人,没有以后了,你能不能办,你不能办我办,别说我没打招呼。” 刘铁柱老脸一下子被臊的通红,“二河,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保证你以后看不着他。” 黄石头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整张脸气的都红的发紫了,直接就用枪指着李山河的脑袋。 李山河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不管了,那他今天拿枪指着我这事怎么算,李山河点了根烟,对着刘铁柱说道:“大爷,拿我先收点利息没毛病吧。” “应该的,二河,今天你受委屈了,怎么可心儿再怎么来,留口气儿,得走个过场,你放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既然敢用枪指着自己人,那就别怪老汉带人把他种了。”刘铁柱闷闷的说道。 李山河咧开大嘴无声的笑了一下,一招手,彪子从后面直接就下了黄石头的枪。 砰砰两声二愣子和三驴子直接就踹在了黄石头的腿弯,黄石头扑通一下跪在了李山河的面前,李山河一脚踢在了黄石头的下巴,整个人旱地拔葱般的升起,范老五残忍一笑,双手十指紧扣,对着黄石头的后背就是一个暴扣。 黄石头整个人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李山河走了过去薅住了黄石头的头发,残忍一笑:“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站稳,你敢拿枪指我,按理说,你刚才就应该没了,这是你们村,我给你们村大队长一个面子,但是利息我不能不收。” 一边说着一边将黄石头的头狠狠的贯在了黄土夯实的地上,紧接着站了起来,宛如俯视一只蝼蚁一般。 抬起脚踩在了黄石头的肩胛骨上,缓缓用力,马上就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先是左边,然后右边,黄石头像一只死鱼一样,彻底失去了反应。 李山河拍手上不存在的浮灰,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大爷,我完事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桌上的几人看向李山河的目光不光没有一丝恐惧,反倒是带着赞赏。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人不狠,站不稳,这就是东北人的处事儿哲学。 都拿枪指着你了,这跟在你头上拉稀还让你擦屁股有啥区别,你要不下点狠手,人家还以为你是怂包呢,谁还能看得起你,都不用说别的,李山河今天忍了一口气,以后范老五都不带拿李山河当人看的。 又能立威,又能出气,何乐而不为呢,反正都不是自己人,爱他吗死不死,不死李山河还得想招给整死呢。 刘铁柱掏出了烟袋锅,压上了一锅烟丝,慢条斯理的抽着,烟雾笼罩了他那被岁月雕琢出沟壑的脸,显得阴森可怖。 “建业带上几个小辈,拿个麻袋,装上黄石头,跟我去趟你二叔家,再叫一下你爷。” “二牛你们几个,帮我把二河陪好,我先去办点事儿。” “好嘞大叔,要帮忙吱声嗷。”李二牛喊了一嗓子。 “来来来,二河兄弟,不用管了,以后前莽沟没有这个人了。”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酒碗,开始和李山河拼酒。 第九十六章 啥样狗找啥样人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刘铁柱就回来了,连黄石头半个字都没提,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但是脸上的汗渍和鞋底的泥土,无不说明了刘铁柱刚才应该是带人种地去了。 一群人从下午喝到了天黑,后来更是连打谷场的灯都打着了才喝的进行,这期间还发生了个趣事。 彪子的傻狗,又双叒叕惹豁子了,反正这事儿彪子也有一定责任。 咋的呢,村里的猎犬都聚集到了打谷场一边,今天他们也是功臣,所以也给猎犬喂了一些肉骨头和猪下水。 傻狗可不是土狗,没有签桌上地下条约(就是桌上的肉是人的,掉在地上的才是大黄的。),没吃够就来找彪子,彪子也是喝的五迷三道的,不光给傻狗喂了一块肉骨头,还给傻狗灌了一口酒。 都说酒壮怂人胆,更何况这傻狗还胆大包天呢。 这傻狗跟了彪子几天,别的没学着,这傻劲儿和好色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趁着酒劲,直接撩了出去,把全村的小母狗都配了一半,好家伙,那村里的公狗肯定都不乐意了啊,李山河除了前世再网上看到过狗打群架的规模,本人倒是头一次见。 那场面,啧啧啧,太暴力了,一群狗把傻狗按在哪就是一顿咬啊,大黑也是个记仇的手子,不光记仇下手还黑呢,一口直接咬在傻狗篮子上了,要不是彪子眼疾手快拦住了,傻狗直接就变太监狗了。 那也够屌呛啊,那篮子肿的跟个皮球似的,现在那傻狗还搁桌子底下舔篮子呢,舔两口就嗷呜呜吼两嗓子,又可气又好笑。 眼瞅着喝的差不多了,李山河就准备告辞了,“大爷,咱也喝差不多了,明个彪子和小娟办席,今天我们得回去,就不留了啊。” 刘铁柱一拍脑子,“对对对,还有这事儿呢,小娟和我说了,这人老了喝点酒脑子都不好使了,赶紧回去,别耽误事儿,我明天也早点去帮着忙活忙活。” “还行吗,用不用我安排个人给你送回去啊?” 李山河摆了摆手,“没有事大爷,那我们先走了啊。” 说完李山河扛起了属于他们的那头野猪,彪子也拿上了狍子,二愣子和三驴子背着枪拎着野鸡,招呼上在旁边和几个婶子唠嗑的刘晓娟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本来还心思能住一宿,后来李山河一琢磨,快别扯那犊子了,万一耽误了事儿,张老五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先是到了刘晓娟家,套上了牛车,老黄牛刘晓娟下午的时候都已经喂过了,放完东西几人坐上牛车就出发,几人里面就三驴子没咋喝,这小子,机灵着呢,和他一起办事就是舒服,这也是前世今生李山河都愿意带上三驴子的原因。 二愣子稳当,三驴子机灵,彪子...真彪,李山河能主事儿,这也是几人能玩的好的原因。 李山河靠着野猪躺在牛车上,牛车短,半截腿还耷拉着呢,那也不耽误李山河想睡觉,一桌子大老爷们都和他拼酒,铁打的人都顶不住啊。 这年头酒是好玩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酒是粮食精吗,饭都没吃饱几天呢,所以酒显的酒的珍贵了,所以都是可着且喝。 仰头看着星空,晚风吹在李山河的脸颊,李山河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李山河感觉手里抓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大小不是吴白莲,也不是田玉兰,不对,我昨天搁哪来着,卧槽我不是搁牛车上吗。 李山河睁开了眼睛,卧槽,这特么不是刘晓娟吗,只见刘晓娟小脸通红,闭着眼睛,不敢看李山河,李山河赶紧缩回了手,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妈的裤子还在。 环视了一圈,发现是在彪子家,彪子睡得炕梢,刘晓娟在中间,李山河睡在炕头,看了眼手表,才四点来钟。 彪子正在呼呼大睡,一条腿还搭在刘晓娟身上,刘晓娟估计是醒了,嗯被捏醒的。 李山河这个气啊,穿上鞋薅起了彪子就是一顿踹,彪子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更不转了,被李山河踢了好一会,这才上线。 蹲在炕上可怜兮兮的问道:“二叔,你打俺干啥?” 李山河都给气笑了:“你说我打你干啥,你留我搁这睡就睡呗,你他妈把你媳妇放中间干鸡毛啊。”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俺这都是为你着想啊,这不是方便办事吗,二叔你睡觉太不老实了,俺昨天还想给你脱衣服来着,这给俺打的啊,眼眶子都阙青。” 尼玛的,还真是啥样狗找啥样人,你特么都快跟傻狗一样傻了,幸亏我他妈睡觉不老实,要不还怎么见人了。 彪子也掏出了手表,一瞅才四点来钟,兴致勃勃地朝着李山河说道:“二叔,这还赶趟,要不我出去,你先来?” 刘晓娟默默的盖上了脑袋,李山河火冒三丈薅起彪子又是一顿踹,“我他妈让你赶趟,让你方便,赶紧起来收拾猪,中午还得摆席呢,滚起来。” 彪子被踹得嗷嗷叫,一边躲一边喊:“二叔,别踹了,俺这就起来。”说完,他麻溜地下了炕,穿上衣服去收拾猪了。 李山河也跟着彪子出了门,来到了院里,帮着彪子把猪卸到了刚搬出来的桌子上。 没过一会,刘晓娟也红着脸起来了,帮着二人在院子里垒好的临时灶台烧水,全程都不敢看李山河一眼。 水烧好后,几人开始动手处理猪。彪子拿着刀,李山河在一旁指导着他下刀的位置。刘晓娟则在旁边帮忙递工具,偶尔抬眼偷偷看李山河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正忙活着,张老五也带着刘寡妇过来了,张老五端着盆接猪下水,忙前忙后洗内脏,刘寡妇则是去洗菜择菜,刘母也起来帮着忙活。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可算把猪给收拾好了,就等今天的掌勺师傅选肉切肉了。 今天掌勺的师傅是常四儿,对,就是开局和吴金莲钻苞米地那位,这小子之前也是当兵的,在炊事班学了一手好手艺,后来因为作风问题复原了,别管人家作风咋样,做席面那是嘎嘎的。 第九十七章 吃席进行时 配菜啥的昨天下午就基本整完了,一般做席面,头天就得请落忙的人先吃饭,刘寡妇熬了一锅素烩汤,又腾了一锅大饼子,等着落忙的人来在,众人吃了个早饭。 众人吃饱喝足,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有的去搬桌椅板凳,准备布置场地;有的则开始清洗各种餐具,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张老五在一旁张罗事儿,耳朵上夹着一根烟,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常四儿吃饱喝足把烟屁股往地上一啐,大嗓门震得房梁直掉灰:"二婶子,麻溜儿把那几个野鸡给我剁喽!三丫蛋儿,去仓房把干蘑菇泡上!"三个土灶台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老娘们儿们小跑着递葱剥蒜,油腥味儿混着柴火烟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头一锅先炖上小鸡儿蘑菇。常四儿拎着铁勺敲锅沿儿:"这可是二河他们昨天刚整出来的野鸡,配上老秋采的榛蘑,晌午头儿非得香掉舌头不可!" 大铁锅里黄澄澄的豆油烧得冒烟,剁成块的鸡肉哗啦下锅,滋啦一声腾起白烟。常四儿抡圆了膀子翻炒,葱姜蒜往灶台沿儿上一拍,手腕子一抖全甩进锅里。 "五哥!把你家那坛子大酱舀两勺来!"常四儿脑门子冒汗,围裙上油点子直往下滴答。那边张老五正跟人支使摆桌子,回头喊:"彪子!彪子!你个虎玩意儿死哪旮沓去了?赶紧给四叔送酱去!" 西屋突然咣当一声,彪子顶着满脑袋高粱壳钻出来,新做的衣裳前襟还别着朵蔫巴的绢花:"爹!俺试衣裳呢!娟子非让俺穿这红不拉几的......"院里帮忙的媳妇们哄堂大笑。 这边灶上,常四儿已经炖上了鲤鱼。三斤沉的鲤鱼在案板上直扑腾,常四儿抡起刀背哐哐两下:"让你再蹦跶!"热锅里滑进两勺猪大油,鱼身子滋啦啦贴着锅边溜进去,煎得两面金黄才倒上酱油老醋。二婶子紧着往灶膛添柴火,火星子噼里啪啦往外蹦。 "小崽子别往跟前凑!油点子崩着!"刘寡妇挥着烧火棍撵跑几个偷摸揪粉条的孩子。东头老苗家的小子蹽得太急,脑门结结实实撞在晾豆包的盖帘上,哇一声哭出来。他娘拎着擀面杖从厢房冲出来:"该!让你再淘!" 常四儿这会儿正跟扣肉较劲呢。五花三层的肉方子煮得透亮,拿竹签子扎满眼儿,往滚油锅里一顺——刺啦!油花子溅得老高。帮忙的媳妇们齐刷刷往后躲,常四儿倒乐了:"躲啥?这油星子叫开门红,吉利!" 日头爬到房檐时,八大碗已经摆满条案。地瓜挂浆的糖浆拉出金丝,大拌菜里的黄瓜水萝卜脆生生泛着光。张老五挨桌查点碗筷,突然扯嗓子骂:"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偷吃炸丸子啦?" 窗根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偷笑声,几个小脑瓜嗖地从酱缸后头缩回去了。 李卫东也早早地来到了老张家,毕竟也是个高小,辈分也够用,还能写的一手好字,就被安排写礼帐去了,直接搬了张桌子放在了院门口,桌子上铺上了红纸,摆上了三个盘子,一盘水果糖,一盘花生瓜子,还有一盘香烟。 早早到来的人都在门口抽烟侃大山,李山峰今天也没上学,刚才偷丸子的就有他一个下,现在不知道带着李山霞跑到哪去了。 李山河也欻空回家换了身衣服,身上还是上山打猎那套呢,吃席落忙肯定是不行,换完了衣服又上山接上了爷爷奶奶,这才又回到了老张家。 李山河带着爷爷奶奶到老张家的时候,乌泱泱全是脑瓜顶。前莽沟的刘铁柱也到了,整坐在门口和李卫东吹牛逼呢,老爷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快步走到了刘铁柱面前。 “哎呦,这不是我那大侄儿吗,叫声李叔我听听。” 刘铁柱脸一下子就黑了,“你个李老黑,我敢叫你敢应吗,也不怕折寿。”李山河看着老爷子和刘铁柱互相伤害玩挺好,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去帮忙上菜去了。 新过门的新娘子晓娟穿着红呢子褂,正被几个小媳妇围着往脸上扑痱子粉,冷不丁瞅见彪子瞅刘晓娟都瞅直眼的样子,"扑哧"乐出了声。 "都静一静!静一静!"媒婆孙婆子踩着板凳挥烟袋锅,绿裤腰上别的红手绢直晃眼睛:"老少爷们儿听好了,咱东北老例儿——新媳妇跨火盆喽!" 俩半大小子赶紧抬来烧得通红的炭盆。彪子瞅着直缩脖:"这老烫的......"话没说完就被他爹踹了屁股:"虎逼玩意儿!背你媳妇过去啊!" 彪子蹲下时新裤腰带嘎嘣一声,惊得刘寡妇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晓娟红着脸往他背上趴,大红盖头差点燎着火苗。三驴子起哄:"彪子你倒是颠两下啊!骑马接亲不得嘚儿驾?" 好容易过了火盆,孙婆子又扯嗓子:"请老婆婆煮元宝!"刘寡妇端着盖帘小跑过来,铝锅里翻腾的饺子直打滚。夹起个半生不熟的往晓娟嘴边送:"生不生?" 晓娟细声细气答:"生。"满院子老爷们嗷嗷起哄,刘寡妇拍着大腿笑:"老张家明年指定抱大胖孙子!" "该吃长寿面啦!"王二娘烟袋锅敲得桌子当当响。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刚端上来,彪子抄起筷子就往嘴里秃噜。面条刚进嘴,孙婆子急得直跺脚:"虎啊!得跟媳妇咬着一根面条!" 晓娟脸臊得通红,捏着筷子尖儿挑起根面条。彪子大嘴一张,"哧溜"吞进去半尺长,愣是把面条扯断了。张老五气得直拍大腿:"完犊子玩意儿!这日子让你过得稀碎!" "亲一个!亲一个!"半大小子们突然起哄。彪子瞪着牛眼瞅晓娟,伸出大脑袋就往刘晓娟嘴上褚。晓娟羞得往后退,绣花鞋绊在板凳腿上,俩人"咣当"摔成一团。大红盖头飘起来,正扣在来偷丸子的小嘎豆子头上。 满院子人笑得东倒西歪。李山峰趁机从条案底下钻出来,手里攥着俩炸丸子直往兜里塞。王淑芬拎着笤帚疙瘩撵过来:"小瘪犊子还偷!晌午没你饭吃啊?" 李山河已经忙活差不多了,领着田玉兰找了个空就坐了下来,看着彪子的婚礼,田玉兰眼中也是充满了向往,李山河握住了田玉兰的小手,附在耳边轻轻说道:“不用急,最多也就下个月,就看轮到你了。”田玉兰朝着李山河轻轻点了点头。 正闹腾着,常四儿拎着大铁勺从灶房蹿出来:"都消停吃席!红烧鲤鱼要凉了!"八大碗挨排摆开,小鸡炖蘑菇咕嘟着油花,地瓜挂浆拉出的金丝缠在筷子上下不来。 二愣子赶紧挨桌发筷子,不敢提前发啊,你要敢提前发,没等开始呢,这帮老小子就能直接吃个肚圆。 这边刚发筷子,那边李卫东就把一万响小鞭点上了,又点了两个二踢脚。 前莽沟的老刘头咂摸着烧刀子直吧唧嘴:"要不说还得是常四儿,这扣肉颤巍巍的三寸膘,赶上国营饭店大师傅了!" 西头老孙家媳妇突然"哎呦"一声,从红烧肉炖粉条里拎出个顶针。常四儿挠着后脑勺讪笑:"我说切配菜咋听着硌刀呢......" 日头偏西,十几桌席面吃得盆干碗净。彪子喝得满脸通红,非要给晓娟表演上树摘喜字。刚爬两米高,新做的的确良裤子"刺啦"撕了个大口子。张老五抄起笤帚满院追:"小兔崽子!刚给你做的衣服啊!" 第九十八章 彪子的天塌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了还在拼酒的老爷们桌,人们都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来落忙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开始撤桌子收拾了,收拾完还有特地给他们准备的答谢宴呢。 张老五红光满面的站在院门口迎来送往,刘寡妇在她旁边陪着,不知道的还心思今儿个他结婚呢。 其实也没差多少,他和刘寡妇的事儿本来在 村里也不是啥秘密,今儿个都给刘小娟煮饺子了,在村民眼里,这可比结婚证好使多了,所以刘寡妇今天也是笑容挂在脸上从来没下来过。 忙忙活活一下午,可算收拾个大差不差,人基本上都走完了,就剩一群小小子还在门口扒楞没炸的小鞭了,人虽散了,但是喜庆的氛围还没散。 要说还剩下谁了,那就剩三驴子为首的一帮大小伙子了,让们想干啥还用问,那必然是想闹洞房啊,直到天色擦黑,院子里点起了红灯笼。 闹洞房的老少爷们儿早憋着劲儿,三驴子带头起哄:"彪子!今儿个不把新娘子逗乐了,咱可都不走啊!" 彪子喝得满脸通红,新褂子早不知甩哪儿去了,光穿着件汗衫直拍胸脯:"谁、谁怕谁啊!俺彪子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那还用俺逗,俺媳妇看见俺笑得都看不见眼!"话音未落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惹得满屋子人哄笑。 "该咬苹果喽!"李卫东不知从哪摸出根红线,吊着苹果在俩人中间晃。彪子瞅准机会猛扑过去,苹果没咬着,反倒跟晓娟脑门撞个正着。 晓娟"哎呦"一声,捂着额头直瞪眼,彪子急得直搓手:"媳妇儿俺给你吹吹!"结果满嘴酒气喷了晓娟一脸。 外屋突然传来张老五的吼声:"小兔崽子们别扒门缝!"门板哗啦一声响,五六个半大小子叠罗汉似的摔进来,最底下压着的正是偷摸跟进来的李山峰。 这小子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来得及点的鞭炮,被王淑芬拎着耳朵提溜出去。 常四儿喝得舌头都大了,拎着酒瓶子挤到炕沿:"彪、彪子!四叔教你个绝活儿!"说着掏出根红线拴着花生米,"新姑爷得用这个......"话没说完手一抖,花生米直接掉进晓娟衣领里。彪子急了眼,伸手就要掏,被晓娟一鞋底拍在手背上。 张老五急了,这磨磨唧唧,他得啥时候才能报上孙子,"差不多得了啊!你们可还没娶婆娘呢啊!"众人这才嘻嘻哈哈往外撤。三驴子临出门还回头喊:"彪子!窗根底下给你留了半坛子烧刀子!里面泡的都是好玩意记得使啊。" 人散尽后,彪子瞅着晓娟直搓手。大红喜被上洒满了花生红枣,硌得晓娟直挪屁股。 "咣当"一声,窗户露出李山峰贼兮兮的眼睛:"彪子!我爹让我问你要不要......"彪子抄起鞋底砸过去,外头顿时响起一串慌乱的脚步声。 终于能正式上车了,彪子飞快地拉上了窗帘怪叫一声扑了上去。 再说李山河这边,想着彪子都结婚了,晚上都有人搂着睡,他李山河一生不弱于人,那必须也得跟上啊,吃了席家都没回,直接就跟着田玉兰回家了。 这一道啊,遇到的人都问李山河啥时候办,看来彪子这席是给他们吃得劲了。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李山河是神清气爽地,大小正确,手感正确,这回摸对了。 打了个哈欠,起来穿上衣服,叫起了田玉兰,打开锅盖端出了赵桂芝留的饭,二人胡乱对付了一口,李山河就出门回家了。 回家也没进门,反而是直接到了工地,现在大屋的墙已经砌完了,正整仓房呢,看这样上梁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上了梁,再铺上瓦,屋里再打上水泥地,基本就差不多了,李山河还琢磨着去哪整点瓷砖往墙上贴一贴呢。 李山河琢磨着这几天彪子刚结婚,估摸着也不能有啥心思进山了,索性先把房子整完,早点整晚也能早点搂媳妇不是。 将外衣脱下来挂在了杖子上,手心吐了口唾沫,拿起板锹就开始筛沙子,他也想帮忙砌墙,主要是确实没干过,这玩意是手艺活,要是砌歪了那可完犊子了,还不如消逼听干点力气活呢。 李山河刚开始干,三驴子和二愣子就来了,一脸苦相,到了地方二话不说直接就干活,直接给李山河干愣了。 “这是咋的了,咋大早晨就噜噜个脸,让狼撵了?” 三驴子叹了口气,“还特么不如让狼撵了呢,家里催婚了,我娘还是媒婆,今天给我安排了三个相亲,三个啊,早中晚各一个。” 二楞子也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俺也一样啊,还是跟三驴子轮着来,我相他下午的,他相我上午的,中午让俺俩一起上门,真是疯了啊。” 直接就给李山河整笑了,这尼玛还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那你俩就没有相中的?” 三驴子脸一红,“咋没有呢,没法说啊,我可相中白寡妇了,我怕我妈给我腿打折了,我这不寻思这段时间去的勤点吗,抓紧揣个崽子给我妈来个先斩后奏!” 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你是个狠人啊,你也不怕你妈给你斩了。 二愣子傻了,那他妈我咋整啊,我也不能让吴金莲揣崽子啊,这特么不给我装里了吗。 三驴子坏笑的拍了拍二愣子肩膀,“兄弟,你慢慢相吧,万一就有一个看对眼了呢。” 二愣子转头一想,那也是,这玩意差不多就行,晚上关了灯蒙上被都一样,转头也不惦记了,开始小小听听干活了。 几人老老实实的开始干活,干到晌午头子,就看到彪子眼圈阙青,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 李山河乐了,这刘晓娟挺有战斗力啊,把彪子干成这样,是个手子。 三驴子开口打趣道:“咋了彪子,不搁家陪媳妇,来这儿干啥来了?” 彪子属于是死鸭子嘴硬的那伙的,咽了口唾沫:“俺彪子是个有正事儿的人,天天搁家陪媳妇能有啥大出息,二叔,范老五不说有花豹吗,啥时候进山?” 彪子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李山河,李山河也起了坏心思,准备逗逗彪子,“你这不刚结婚吗,我心思你好好陪你媳妇十天半拉月呢。” 十天半拉月,彪子眼神都没光了,俺的天塌了啊。 第九十九章 彪悍的宋丽娟 这刘晓娟,昨天早晨被刘母拉过去嘀嘀咕咕不知道交代啥了,当时彪子还好信儿呢,过去问,刘晓娟死活不说,现在彪子不用问都知道了,一定是让刘晓娟榨干自己,不让彪子出去起秧子。 想想昨晚刘晓娟那个疯劲儿,彪子腿都软了。 三驴子走了过来搂住了彪子肩膀,挑了挑眉,对着彪子说道:“彪子,昨天不跟你说了吗,窗台下面有半坛子烧刀子你没喝咋的?” 彪子骚眉耷眼的说道:“烧刀子有啥用,你看看俺都被酒色伤成啥样了,俺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戒酒,俺彪子从和酒不共戴天。” 好家伙,几人直呼好家伙,都啥逼样了,你特么色字是一个不提啊。 “昨天那烧刀子是虎血酒,我就知道你小子用的上,特意告诉三驴子留给你的,谁心思你小子根本也不用啊。” 听到李二河的话,彪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双手死死的抓住了三驴子的肩膀。 “你咋不早说啊,你咋不早说啊,你知道昨天晚上俺是怎么过来的吗,都要秃噜皮了。” “我都跟你说了里面有好东西,你没瞅瞅啊。” “俺彪你也彪啊,你又不说清楚俺看个屁啊,现在说啥都晚了,俺看看能不能挺过今天晚上吧。”彪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彪子双手背后,四十五度抬头望天,“二叔,俺这一生真是如履薄冰,你说俺能走到对岸吗。” 李山河一脚就把彪子踹到沙堆上了,你他妈还装起来了,你还能走到对岸吗,在装逼撒泡尿沁死你。 招呼过来三驴子让他进屋找王淑芬要了一杯虎骨酒,给彪子灌了下去,缓了一会,彪子可算是有精神了。 看到彪子来精神了,李山河打了个招呼,叫过了干活的几人,“咱们今天晚上去镇里找范老五,明天早晨出发进山,听范老五的意思,这回走的比较远,跟家里交代一声,得出去几天。” “毕竟都好几天了,要是花豹再跑了,咱得抓点紧,现在就出发,你们几个有没有啥问题。” 三驴子和二愣子摇了摇头,只有彪子举起了手。 李山河扶额,“讲!” 彪子看了看裤裆,“二叔,俺感觉你在针对我,但是俺没有证据,俺能不能先解决一下,再出发。” 李山河咬牙切齿的把彪子再一次踹倒在了沙堆上,“给我打!” 劈里啪啦就是一顿揍,彪子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挨完揍,扑撸扑撸灰,一路小跑回家了,几人也都回家收拾装备,约定好吃完晌午饭在村口集合。 吃过了饭,李山河悠哉悠哉的来到村口,三驴子和二愣子早就到位了,正在村口抽烟呢,几人等了好一会,彪子才提着裤裆跑了过来。 李山河实在是无力吐槽了,甩了甩马鞭,出发去镇里。 李山河刚进院门就听着里屋摔盆子砸碗:"范老五你个挨千刀的!都他妈差点扔山里还不长记性!" "你懂个六!那花豹值这个数!"范老五梗着脖子,手里茶缸子哐当砸在炕桌上,"再说要不是彪子他们..." "还提彪子!"宋丽娟抄起炕笤帚就要抡,扭头瞅见李山河一行人,笤帚在半空划个弧线往炕席上一拍,"哎哟,山河来了!快进屋上炕!"转身踹了范老五一脚:"滚去买菜!" 彪子缩在三驴子后头直咽唾沫。宋丽娟今天穿着红外套,胸脯子随着喘气直晃悠。自打前几回喝酒走错门那档子事儿,他见着这娘们就腿肚子转筋。 "还杵着干啥?"宋丽娟突然薅住彪子脖领子,"滚到外屋地扒蒜去,光他妈等俩大眼珠子等吃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彪子跟小鸡崽似的被拎到外屋地,三驴子在后头憋笑憋得直咳嗽。 李山河刚要去劝,宋丽娟拽着李山河的胳膊进了屋,咣当把门一关:"山河老弟,俺家这虎犊子就托付给你了。" 上来就把把李山河按炕上了,要不是李山河奋力挣扎,今天怕是清白不保啊,主要是外边全是人,这他妈要是打上友谊赛不是现场直播了吗。 李山河奋力反抗,宋丽娟也松开了手,坐到了炕沿边压低嗓子,"晓萱这么小,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话没说完外头传来范老五破锣嗓子:"媳妇儿!猪肉白菜炖粉条子中不?" "炖你奶奶个腿!"宋丽娟抹了把眼角,掀帘子出去时又是风风火火模样,"买二斤猪头肉!再打两斤老白干!" 李山河拍了拍胸脯,就这点逼事儿啊,他还心思范老五废了宋丽娟要从他身上找呢,当即说道:“就这点逼事宋姐你至不至于,放心吧,只要他不起高调,我肯定给你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宋丽娟一听李山河都这么说了,这才放下了心,风风火火的出门炒菜去了。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几人这才吃上饭,垫了垫肚子就开始拼酒。 酒过三巡,范老五搂着李山河脖子直打晃:"兄弟,上回要不是你..."话没说完被宋丽娟一杵子怼到炕梢:"喝点猫尿就瞎咧咧!" 三驴子突然坏笑:"宋姐你不知道,昨晚上彪子让晓娟妹子..."话没说完彪子扑过去捂他嘴,俩人咕咚滚到地上。 宋丽娟开始好奇了,“咋回事啊,昨个彪子不是结婚吗,晚上还能出啥事啊。”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眼神一个劲儿的往彪子下三路瞄,好似要穿透裤子瞅出个什么道来。 彪子打了个哈哈,站起来重新坐了下来,端起酒就和三驴子拼。 宋丽娟凤眸眼波流转,调笑道:“彪子你咋还不让人说呢,大老爷们怕个溜啊,你不会是整多了完犊子了吧。” 彪子张黑脸直接就被憋得通红,“放屁,俺行不行你还不知道,不服咱俩现在练练?” 宋丽娟一口干了碗里的酒,“练就练谁怕谁啊,来来来现在就来。”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衣服,李山河人都麻了啊,卧槽你俩也没把我们当人啊,哦,也没把范老五当人,幸亏范老五这老小子酒量不咋地,又多了,要不现在彪子都得变花洒。 宋丽娟瞅了一眼李山河,“老弟,加你一个啊!” 李山河二话不说下地穿鞋就跑,出门没多大一会,三驴子和二愣子也跑出来了。 李山河诧异的看了一眼二人,“二哥,你别看我啊,我上岸了,只喜欢白寡妇。”这是三驴子。 “二哥,你也别看我啊,我现在看见娘们脑瓜子嗡嗡的,我得缓一段时间的。” 李山河耸了耸肩,带着二人去吴白莲店里了。 第一百章 俺的腚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山河不由得锤了锤腰,感慨道今夜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啊。 到了吴白莲家,先是将二愣子和三驴子安排在了店铺后面的小房间,转身搂着吴白莲就进了后院。 第二天一早,几人随便对付了一口吗,在吴白莲担忧的目光中,带上了她起早贴的大饼子李山河就出了门,直奔范老五家。 今天范老五和彪子几人起的都挺早的,哥俩正在洗漱,宋丽娟则是在做早饭,李山河看了眼宋丽娟的动作,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你瞅瞅你瞅瞅,这不多喝几顿酒,喝多了屁股疼的毛病不就好了。 面对李山河揶揄的眼神,宋丽娟风情万种的白了李山河一眼,“二河兄弟,吃了没呢,没吃吃点啊。” “不得了,我们几个都吃过了,我们等一会吧,宋姐你们吃吧。”彪子和范老五哪能让李山河一直等啊,随便糊弄几口,就跟着李山河出了门。 临出门宋丽娟拉住了范老五,“进山多听二河兄弟的,别虎了操的瞎整。” “哎呀知道了,老娘们家家的少操不该操的心,走了。” “惦记你都是纯多余,赶紧给老娘滚,看见你就不烦别人。”范老五摸了摸后脑勺跟着李山河出发了。 晨雾裹着松脂味在林间游荡,李山河踩着满地榛子壳走在最前头,胶皮靰鞡碾得枯枝噼啪响。 “老五你上回跟那几个二把刀进山,咋寻思的?” “嘿嘿李爷,你是不知道啊,那帮王八犊子跟我这顿吹牛逼啊,我寻思他们是真牛逼呢,谁心思是一群傻逼啊...” “你快拉倒吧,后来不让人撵得裤子都提不上了,后来还被泡卵子挑的裤裆都开线了还好意思说?要我说你就是属山跳子的——胆肥腚小。”彪子在一旁补刀说道。 二愣子闷闷的说道:“彪子,啥是山跳子啊。” 三驴子说道:“傻狍子呗!见人就撂蹶子,完事还回来看热闹!” 突然大黄低吼着竖起耳朵,老黑蹿出去三丈远。傻狗兴奋地"嗷呜"一嗓子,脑门结结实实撞松树上了 范老五撅腚扒拉开层叠的枫叶,突然举着块树皮嚷嚷:"李爷瞅瞅!这花豹挠的印子,树浆子都没干透呢!" "你可拉鸡巴倒吧!"彪子吐掉嚼烂的榛子壳,"这特么是野猪蹭松油留的印儿,还当自个儿是孙猴子会看妖怪洞呢?" 傻狗突然窜进刺藤丛追松鼠,带得老黑大黄直转圈。 "彪子!管管你家这虎玩意儿!"二愣子气急败坏的说道。彪子抄起松塔砸过去:"再特么瞎蹽,回去就给你劁了!" 日头爬到老松树梢时,林子密得跟蒸笼似的。 李山河蹲在青石板上搓了搓兽粪:"这瘪犊子专挑石砬子走。"他突然用树棍敲了敲范老五胶鞋,"上回让花豹撵得人都跑丢了,裤裆都被泡卵子挑开线了,还敢跟着进山?" 范老五衣服后襟猛地一哆嗦:"李爷您不知道,那天下黑儿我刚找了棵树放水,那花豹就直接扑出来了,娘的裤子都提不上来我就燎啊,那帮三驴逼一顿开枪连个毛都没打着,要不是我跑得快,你信不信我能把花豹撑吐了。” 三驴子突然指着棵歪脖子柞树:"五哥当初就是在这儿喊救命吧?"树皮上还留着几道陈年爪痕。 范老五老脸涨成猪肝色:"那畜生眼睛冒绿光,跟特么山魈似的..."他话音突然打颤,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老黑正对着团风干的豹粪低吼。 正说着老黑突然支棱耳朵,冲着东边山坳呜呜低吼。 李山河抄起猎枪顶火:"下风口!"话音未落大黄几只猎犬嗖地窜出去,惊得树上的松鸦扑棱棱乱飞。 日头卡在山尖尖时,山坳里腾起炊烟。三驴子拿桦树枝烤大饼子,苞米面香混着松烟味直往人鼻子里钻。二愣子正给猎犬喂水,老黑突然炸毛,冲着黑黢黢的柞树林呲牙。 "抄家伙!"李山河刚摸上枪栓,一道黄影裹着腥风扑来。 彪子抡起开山刀就砍,刀刃劈在橡树上震得虎口发麻。花豹金眼在暮色里冒绿光,铁鞭似的尾巴扫飞三驴子的水壶,转身直扑范老五面门。 "猫腰!"李山河甩手放了个空枪。花豹凌空拧身躲过,利爪撕开范老五棉袄前襟,棉花飞得跟柳絮似的。傻狗这会儿倒来劲了,蹿起来咬住豹子尾巴,被拖着在落叶堆里打滚也不撒嘴。 彪子猫着腰想绕后,没留神踩在野葡萄藤上摔个仰八叉。 花豹调头就要扑,老黑斜刺里撞上来,跟豹子滚进刺玫丛。李山河抄起56半要扎,花豹突然甩开老黑,转头冲着彪子屁股就咬,亢哧一口就咬在彪子屁股上了。 "俺的腚啊!"彪子一声惨叫,也就是知道现在天凉了晚上还要在山里过夜,穿的都厚,要不这一口能把彪子屁股蛋子咬穿了,瞅准时机,三驴子的猎枪托结结实实夯在它腰眼上。 众人一拥而上,手里的枪噼里啪啦乱响。等花豹彻底蹬腿了,彪子还捂着屁股蹭树皮。 "二叔,二叔!快来给俺看看,俺觉得好像还有个硬不撅得玩意还在俺腚上呢。"他哭丧着脸撅起来屁股,"二叔你们快别笑了,赶紧看看俺得腚!" 范老五扒楞开破布条,顺手从彪子屁股蛋子上拔下了一颗獠牙:"彪爷,你这算光宗耀祖啊!回头让屯子里绣娘给绣个红牡丹,上书''豹口留芳''..." 话没说完让彪子塞了把湿树叶进后脖颈。 月牙挂上老鸹窝时,李山河蹲着给豹子放血。三驴子拿松胶给彪子粘裤子,傻狗围着豹子转圈,突然叼来个东西献宝似的给彪子。彪子定睛一看,是颗带血的豹牙。 "滚犊子!"他扬手要打,"你他娘的故意气俺是不是,你等回去的,说啥都给你劁了!" 众人哄笑中,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火堆里爆出个松塔,火星子溅得夜风都发烫。 第一百零一章 真相只有一个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哥几个谁也不敢睡了,生怕从哪再蹦出来个畜生,直接给团灭了完犊子操了,没听见刚才还有狼嚎吗,几人就围在火堆,大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宿,天已经蒙蒙亮了几人强打精神,找了根棍子绑上了花豹,抬着就往外面走,尤其是彪子,他比谁都急,毕竟屁股上还俩大血窟窿呢。 几人抬着花豹就到了镇上,“三驴子,二愣子,你带着范老五去罗胖子那把这玩意给卖了,记住了啊,少于三千,他就算说出花来,都不买,我先领着彪子去趟卫生所。” “得嘞二哥,你去吧,我记住了。”三驴子回应了一声几人扛着花豹就走了。 李山河扶着彪子,朝着卫生所走去,彪子这一道可早老罪了,过了这么一宿直接就肿起来了,一走路就磨屁股,到后来都得耗着裤子走,那屁股蛋子肿的像个发糕。 到了卫生所,着急忙慌挂了号,直接就扶着彪子进了诊室。 诊室白墙上"救死扶伤"四个红漆字下,彪子撅着肿成发面馍馍的屁股,活像只被拎着脖子的鹌鹑。老军医戴着瓶底厚的眼镜凑近端详伤口,碘酒瓶子当啷一响,彪子浑身肥肉跟着抖三抖。 "叔,你、你要干啥?"彪子脑门子直冒冷汗,攥着李山河的胳膊能把人掐出血印子,"这老粗的棉签子,你要给俺通烟囱啊?" "瞎嚷嚷啥!"老军医叼着烟屁股,说话间烟灰簌簌往下掉,"当年在朝鲜战壕里,有个小战士肠子流出来三米长,老子拿烧酒一浇......" "哎哎哎叔!您老可别给俺整战地故事!"彪子急得直扑腾,两条腿在诊床上蹬出两道泥印子,"二叔你倒是说句话啊!这老爷子要把俺当猪崽劁啊!" 李山河憋着笑按住他:"忍着点,总比变成狗和你家傻狗抢狗食盆强。" 老军医手起镊落,沾满碘酒的棉球精准捅进血窟窿。"嗷——!"彪子惨叫震得吊瓶架直晃悠,"亲娘咧!这哪是消毒啊,这是给俺屁股眼子放二踢脚啊!" 走廊里候诊的大爷大妈全扒着门框看热闹。穿淡蓝色护士服的胖护士端着搪瓷盘进来,看见彪子撅得老高的屁股,"噗嗤"笑出声:"大兄弟你这造型挺别致啊?" "大妹子你可甭笑话俺!"彪子脸涨成猪肝色,"你知道个蛋,俺这是舍不得屁股蛋,抓不着花豹子。" 老军医又捅进去个新棉球,彪子疼得直抽抽:"叔!叔!咱能不能打个商量?您老下手轻点,回头俺给您逮两只野山鸡......" "逮个屁!"老军医往他屁股上"啪"地一拍,肿肉颤出层层波浪,"再乱动老头子我瞅不准,小心给缝歪了可就把你屁眼子缝起来了啊!" 彪子立马老实了,嘴里还嘟囔:"这老爷子手劲比熊瞎子还大......" 轮到打狂犬疫苗时更热闹。彪子瞅着针管子直往后缩:"哎妈呀!这针头赶上纳鞋底的锥子了!大妹子你轻着点,俺屁股现在就跟发面馒头似的,一戳准漏馅儿!" 小护士憋笑憋得手直抖:"大哥你趴好了别动,再躲针头该扎腰眼上了。" "别!别!俺不动!"彪子死死揪着床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那啥,这针打完俺不会学狗叫吧?上回村头王二麻子让狗咬了,现在见着骨头就......" "扯犊子!"李山河照他后脑勺削了一下,"人家那是狂犬疫苗,就是为了不让你变狗的!" 最后一针破伤风打完,彪子瘫在诊床上直哼哼:"可算完事了......这遭罪劲儿,比娶媳妇还累人......" 老军医洗了把手,又点上了支烟,嘱咐道:“这天可就别活动了,好好养着吧,也别往娘们身上使劲了,再崩开了可就不好缝了啊吗,七天来换药,滚蛋吧。” 彪子悄咪咪的拉过了老军医,给老军医塞了包烟,“老爷子,俺不使劲,让俺娘们使劲行不?” 老军医用诧异的目光看了眼彪子,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挺憨厚,肚子里一装的全是花花肠子,在彪子期盼的眼神中,老军医点了点头。 李山河的身体经过强化,刚才彪子和老军医的对话听的真亮儿的,真他娘的无语了,啥时候都先惦记娘们。 一把薅起彪子就准备离开了,再不离开,一会都拉上小护士的手了。 “二叔,这回可咋整啊,俺看这段时间是进不了山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咋,你缺钱用啊?” 彪子晃了晃大脑袋。“不缺钱用你就搁家眯着呗,还能咋整,正好这几天我房子也要上梁了,等我忙活完再说。” “那也不是不行,就是,二叔,你那个虎血酒能不能再给俺点,诶!二叔你别走啊,俺跟你说话呢,二叔你咋还越走越快了呢,等等俺啊。” 彪子一瘸一拐的撵着李山河,李山河好似良心发现了一样,站在原不动,木木的看着前方。 彪子三步两步撵上李山河,一把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二叔你搁那瞅啥呢?” 顺着李山河的目光,彪子的视线放在了一队奇怪的组合上,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少女的组合。 “二叔,你瞅啥呢,是不是相中人家小姑娘了?” “放你娘的罗圈屁,你二叔我是那人吗?”彪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李山河真想一巴掌拍死他,薅着彪子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就没看出来有啥不对的?” 彪子眉头紧锁,摸了摸下巴,“二叔,俺知道了!” 李山河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彪子,“你知道啥了,说说。” “这老娘们穿的不咋地,长得也有点像人,但是她闺女倒是挺板正,二叔你还这么看她俩,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她闺女是个半掩门,她是个拉皮条的。” “二叔,俺聪明吧,多大点逼事儿啊,俺请你,让你先来。” 望着洋洋得意的彪子,我快去尼玛的吧,真的不该对彪子抱有一丝丝的希望。 第一百零二章 解决人贩子 彪子捂着屁股正要凑近细看,李山河一把拽住他后脖领子。 卫生所墙根儿底下,穿灰布衫的中年妇女正拽着个姑娘往驴车上爬,车轱辘碾过满地枯槐叶,发出嘎吱嘎吱的碎响。 那姑娘瞧着顶多十八九,碎花夹袄扣子系岔了两颗,露出的脖颈子白得瘆人。九月底的凉风卷着她的裤脚,露出脚踝上几道紫红的勒痕。 最邪性的是她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驴尾巴,眼珠子都不带转的,活像庙里泥塑的童女。 "二叔,这丫头咋跟丢了魂似的?"彪子抻脖子瞅那姑娘反穿的布鞋,鞋帮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浆子。 李山河鼻尖动了动,秋风送来股子酸苦味儿——是拍花子常用的迷魂散,去年镇子西头老李家闺女就是被梁逸飞用这玩意放倒的,当时梁逸飞不还想拿着玩意拍吴白莲,被李山河直接爆蛋了。 再细看那妇女,虽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可袖口露出的银镯子明晃晃的,庄稼人谁舍得下地还戴这个? 妇女突然扬手拍了下姑娘后背,动作大得震落几片槐树叶。 那姑娘木木地往车板上爬,膝盖"咚"地磕在车辕上,裤腿渗出血印子都不知道疼。 妇女嘴里骂咧咧的,伸手去拽她头发时,后腰衣裳皱起个鼓包——分明是别着把剔骨刀的形状。 "看见没?"李山河压低嗓子,"正经娘们拽闺女都搂着腰,这老虔婆专挑衣裳盖着的地方下手。"他说着往驴车后瞥,车板缝里卡着半截麻绳,绳头还带着暗褐色的血痂。 彪子浑身的肥肉都绷紧了:"操他姥姥的,还真是拍花子的!二叔咱......" 话没说完,那妇女突然朝他们这边扭头。李山河扯着彪子往墙根一蹲,正巧瞅见妇女从怀里摸出个褐色小瓶,往姑娘鼻子底下晃了晃。姑娘浑身一激灵,眼神更散了,跟抽了筋的泥鳅似的往车板上出溜。 秋风卷着妇女的骂声飘过来:"死丫头片子,再不老实把你扔山沟里喂狼!"这话听着像北边口音,可那驴姑娘的穿着却不是像本地人——李山河心里透亮,这伙人怕是流窜过来的。 彪子急得直搓手:"二叔,咱直接上啊?" "上个屁!"李山河盯着妇女别在后腰的刀把,"这老货敢大白天在卫生所门口晃悠,保不齐有同伙。"他摸出别在后腰的柴刀,刀刃在秋阳下泛着冷光,"你去堵车头,我绕后头......" 彪子刚要动弹,李山河猛地攥住他胳膊:"别莽!看车辕子底下。"驴车横梁上拴着个铁皮铃铛,风一吹叮当响,——这老虔婆在给同伙发信号! "我开头炮,你看我眼色行事。"李山河把手插子别回后腰,顺手抄起墙根下的破瓦罐,"我来会会这老帮菜。" 彪子猫着腰等待时机,李山河抡圆胳膊把瓦罐砸在驴车后挡板上。 "哗啦"一声脆响,老母驴惊得尥蹶子。灰衫妇女被拽得一个踉跄,反手就去摸后腰的剔骨刀。说时迟那时快,李山河一脚踹在了母驴屁股上,母驴"嗷"地拖着车往前猛蹿。 "天杀的!"妇女半个身子挂在车辕上,两条腿在地上拖出两道黄烟。她刚要松手,李山河已经箭步冲上来,扯住她裤腰带往下一拽。沾着红泥的粗布裤子"刺啦"褪到脚踝,露出里头玫红色的秋裤。 彪子从杨树林探出头,正看见这光景,乐得直拍大腿:"老婶子挺骚性啊!"这一嗓子把卫生所门口的大爷大妈全招来了,七嘴八舌围成个圈。 妇女臊得满脸通红,挥着剔骨刀乱划拉。李山河侧身闪过刀锋,抬脚踩住她裤腿。 眼瞅着刀刃要扫到少女脚脖子,他抄起车板上的麻绳往刀把上一缠,就势往驴脖子上一套。母驴吃痛猛甩头,剔骨刀"当啷"一声飞出去,正扎在槐树根上。 "彪子!"李山河吼了一嗓子。胖子瘸着腿扑上来,二百斤肉山似的压住妇女后背,溅起一圈尘土。妇女张嘴要咬,彪子抓起把枯槐叶塞她嘴里:"去你妈的,还敢出来祸害人,你给彪爷吃土去吧!" "挨千刀的......"妇女突然挣出一只手,从发髻里拔出根铁簪子。彪子嗷唠一嗓子蹦起来,屁股上的纱布又洇出血。李山河抄起驴车上的草料叉,钢齿"咔"地卡住她手腕:"还他妈挺能藏!" 众所周知,看热闹是中国人的传统,看了这么半天这老娘们又是掏刀又是用簪子扎人的,那车上小姑娘那可怜劲,傻子都知道是咋回事了。 当即就有个嫉恶如仇大哥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直接抬起了四十三码大脚就给人贩子按摩,“人贩子,我草泥马!” 刚才这娘们手里还有刀,众人帮忙还得心思心思,着现在都让李山河制服了,打便宜谁还不打啊,一时间人贩子直接就被人群淹没了。 李山河一看这形式,赶紧把人家小姑娘护了出来,别一会再给人家伤到了。 就连卫生所里的医生护士都出来了,下手最狠的还数那个老军医了,那老军医就瞄了一眼小姑娘,直接就炸了,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个拐棍,马步一扎就往人贩子腰上褚,好家伙这是把人贩子当小鬼子给扎了。 反正都是该死,也没啥区别。 过了好一会,人越聚越多半个镇子的人都到了,牛大力才带人来,现在围得水泄不通,牛大力砰砰开了两枪这才挤进来,他不是怕人贩子死了,是怕一会都粘地上了用锹铲麻烦。 好不容易挤出了一条道,等到了人贩子前面的时候,人贩子都没人样了,估计治好了也是个残废。 老军医叼着烟卷退了出来,掏出捆药材的麻绳扔过来:"绑蹄子似的捆,越紧越好。" 彪子龇牙咧嘴地骑在妇女腰上,把她两只手反剪到背后。麻绳刚绕两圈,突然摸到她手腕内侧有凹凸,翻过来一看——密密麻麻全是牙印,深浅不一像是不同人咬的。 "好家伙!"彪子扯开她衣领,锁骨上还有道陈年刀疤,"这老货怕是拐过不少闺女!" 少女突然"哇"地哭出声,死死的抱住了李山河。秋风卷着枯叶扑簌簌落在驴车上,混着人们的叫骂以及时不时从人群中伸出来的拳脚,牛大力不紧不慢的维持秩序,“都别打啦,再打就打死人啦,得留口气,要不没法审同伙了。” 听到牛大力这么说,众人才渐渐减少了攻击频率。 李山河把姑娘交给胖护士,扭头看见彪子正用麻绳系死结,嘴里还嘟囔:"彪爷给你也尝尝勒腕子的滋味。" 第一百零三章 PTSD的少女 刚要上去和牛大力说几句话,就感觉到了衣角传来的拉扯,原来是那个被拐卖的少女。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呆呆的望着李山河,死死的拉着李山河的衣角,任凭旁边的护士怎么说,她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李山河估摸着这姑娘经过这事儿吓坏了,是自己救下了这个姑娘,这姑娘把自己当救命稻草了,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该死的人贩子,就准备带着少女去包扎伤口。 “走了,彪子,先回卫生所。”李山河回头招呼了一句。 等了老半天没动静,回头一瞅好家伙——彪子裤裆红得跟杀猪了似的, 旁边几个老哥儿们正搁那儿逗闷子:"大兄弟,干架还能把痔疮干呲花了?你这血刺呼啦的也不对路数啊,咋还腚帮子长火疖子啦?" 彪子压根不搭理他们,哭丧着脸冲李山河嚎:"二叔哇,救命啊!线头子挣开啦!" 李山河憋笑憋得直抽抽,紧忙架起彪子往卫生所儿颠儿。这要再磨蹭会儿,血都得放干净喽。 这下可热闹了:李山河扛着彪子胳膊往前挪,屁股后头还跟着个揪衣裳襟子的小尾巴。 李山河一时间真的有点绷不住笑了,赶紧走了过去,扶住了彪子,赶紧回卫生所,再不快点一会血崩了。 于是出现了以下场景,李山河将彪子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扶着彪子走,身后还有个拉着李山河衣角的小尾巴。 刚把彪子塞进诊室,里头就炸锅似的嗷唠一嗓子,“不是老爷子咋还是你啊,这回能不能轻点啊,俺听说有个东西叫麻药打上就不疼了,能不能给俺打上一针啊。” “大小伙子咋这么娇情,麻药还怪费钱的,你听话,把腚撅起来,别动嗷,再动缝你腚眼子。” “不是老爷子俺有钱,俺不怕...啊!”好惨一彪子。 李山河摇了摇头,带着少女去包扎伤口。李山河盯着病床上的张宝宝,忽然觉得这姑娘白得晃眼。胖护士擦净的那张小脸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偏偏配着双懵懂的眼睛, 活脱脱一个笨蛋美人。 "同志,这丫头身上除了擦伤,就没啥了。"胖护士收拾着纱布盘,说着往少女手里塞了块水果糖。 “不过实话实说啊同志,你们两个还挺般配的,正好英雄救美了,凑一对得了。”果然,老娘们一到岁数自动觉醒红娘爱好吗。 “凑啥啊没我都有媳妇了,割完地就结婚了。” “啧啧啧,那可惜了,这小丫头,一看这长相就旺夫。” 牛大力夹着笔录本进来时,张宝宝正用门牙啃糖纸,咔嚓声在诊室里格外清脆。牛大力挠了挠板寸:"丫头,叫啥名?多大了?家在哪?父母叫啥?" "张宝宝。"少女突然挺直腰板,"十九岁。"说完又缩回李山河身后,攥着他衣服下摆的指节都发了白。 牛大力还等着张宝宝接着说呢,没想到张宝宝就直接停下了,“丫头,接着说啊。” 张宝宝懵懂的看着牛大力,“说啥啊?” "家哪儿的?爹妈叫啥?" "嗯呐。" "你倒是说啊!" "记不清了。" "嘿!这丫头片子天津卫来的?跟这儿逗咳嗽呢!” 眼瞅这是在问不出来啥,李山河瞥见牛大力冲自己使眼色。拍了拍张宝宝的手,示意她松开,哄了好一会,才怪怪的松开了手,张宝宝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瞪着俩大眼珠子眼泪带眼圈的瞅着山河。 李山河实在受不了了,一个闪身出了门。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牛大力递过支迎春烟:"二河,所里实在是没有女同志,再说这丫头现在也离不开你,要不你先带几天。" 刚要开口拒绝,牛大力就捂住了李山河的嘴,“大侄儿,就当牛叔求你了,叔今天就加班,大记忆恢复术都给使上,一有信了我就来告诉你成不。” 眼瞅着再拒绝牛大力都要给自己跪下了,没办法,这才答应了下来。 转身回到了诊室,做到了病床旁,和张宝宝大眼瞪小眼的发呆,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救人还救个尾巴出来,李山河约摸要么这小姑娘要么就是本来就傻,要么就是被拐卖吓出PTSD失忆了。 咣当一声门被撞开,张宝宝哧溜钻被窝里,手还死死拽着李山河。原来是三驴子他们等急了,以为出啥事儿了,风风火火闯进来。 “着急忙慌的干啥啊,让狗撵了啊。” 三驴子喘匀了气,“二哥,我们等了你们这么半天都不来,还心思你俩出啥事了呢。” 轻轻的拍了拍被吓坏的少女,“在这镇子里能出啥幺蛾子?从东头嗑瓜子溜达到西头都嗑不完的地界儿...” 三驴子看着李山河正在安抚张宝宝,很有眼色的打了个招呼走出病房并且带上了门。 张宝宝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山河,“我饿。” "嗬!还知道饿,看来没傻透腔!"李山河乐了,"穿鞋下地,领你整点吃的。" 张宝宝一句话不说,只是递过来小脚,直不楞登的看着李山河,那意思分明就是让李山河给穿鞋,李山河无奈一叹,咱就当照顾傻子了,给少女穿上鞋,任由她拉着衣角走出了病房。 刚出门,就看见三驴子等人都站在门口,张宝宝一下子躲到了李山河身后。 "都杵这儿嘎哈?" "这不候着二哥方便么..."三驴子挤咕眼,"这新嫂子?" “可别乱说啊,这姑娘都够可怜的了,彪子没跟你们说吗,这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估计是受了啥刺激,这不太好使,拽着我就不松手啊。”李山河说话的时候,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彪子就说他干架让人捅腚了..."那边彪子直挤眉弄眼求别说破,看样子彪子还是要点脸的。 屁的被偷袭了,估计是坐那老邦菜身上坐太狠了,李山河也没揭穿,毕竟还是要给彪子留点面子的。 李山河憋着笑没揭短:"走,叫上彪子下馆子。吃完你们先撤,我等牛叔来信儿给姑娘找家。" 范老五这时站了出来,“李爷,我跟我媳妇儿说了,饭都坐锅里了,回去就开造。” 第一百零四章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 范老五抄着袖子在前头带路,李山河带着小尾巴走在当间儿,后头三驴子跟二愣子架着彪子直哎呦,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 这老几位搁大街上晃荡,惹得供销社门口嗑瓜子的大姨直咂嘴:"瞅瞅,范老五又整啥西洋景呢?" 要说最精神的还得是彪子,屁股蛋子俩血窟窿还梗着脖子走道,活像刚打完胜仗的座山雕。蓝布裤子上洇着血嘎巴,走两步就抽冷子咧嘴,偏要学人家杨子荣的架势。 镇子也没多大, 没一会就到了范老五家,宋丽娟正端着搪瓷盆往桌上摆大酱,抬眼瞅见李山河身后跟着的姑娘,手里的铁勺"当啷"掉锅里了。 “咋,二河兄弟,你媳妇啊?”宋丽娟围裙上沾着苞米面,眼珠子在李山河和张宝宝身上来回转悠。 “不是啊。” 宋丽娟又愣了一下,范老五和他说过,吴白莲和李山河有一腿,那这姑娘又不是大房,又不是吴白莲,随即宋丽娟眼睛亮了。“咋,你新找的情儿?眼光不错吗。”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嫂子你咋跟彪子似的,这是从人贩子手里救的妹子。" “就是好像是被吓魔怔了,除了叫啥多大,啥都不记得了,就知道跟着我,牛叔让我先照顾着,说是今天不睡都得整出来这姑娘从哪丢的,你瞅瞅这小姑娘,刚包扎好,都不知道遭多少罪。” "哎呀我日他个血祖宗的!"宋丽娟"啪"地一拍大腿,她一把搂住张宝宝,摸着姑娘手腕上青紫的勒痕,眼圈儿直发红:"天杀的老拐子都他妈该枪毙了!妹子别怕,跟姐进屋吃热乎的,姐刚贴的大饼子..." 一说到吃的,张宝宝眼睛都亮了,悄咪咪的看了眼李山河,咽了口口水,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 李山河一拍脑门,好家伙,属李山峰的啊,见到吃的就走不动道。 张宝宝乖乖的跟着宋丽娟进了屋,李山河刚想跟进去,就见到张宝宝拿个大饼子跑了出来,躲在了李山河身后,献宝似的将大饼子塞到了李山河怀里。 李山河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还算你有点良心,有口吃的还记得我。 宋丽娟也跟着出来,看到躲在李山河身后的张宝宝,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院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彪子扶着门框直喘粗气:"可累死老子了!这腚帮子比让黑瞎子舔了还疼!"他那条蓝布裤子染得跟杀猪似的,走起路来活像瘸腿的狍子。 彪子屁股受伤了,走不快,只能在后面慢慢挪,这不刚到吗,宋丽娟看了眼彪子,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宋丽娟"扑哧"笑喷了,围着彪子转了三圈,手指头直戳他后腰:"哎呦喂彪哥,您这是来亲戚了?整得跟老母猪下崽子似的血呲乎啦!" "你懂个六!"彪子梗着脖子嚷嚷,"老子这是跟人贩子干仗挂的彩!光荣!知道啥叫光荣不?"边说边偷摸提了提裤腰带,耳根子红得发亮。 “光不光荣我倒是不知道,我就知道一句话。” “啥话?”彪子好奇的问道。 “天道好轮回啊,你彪子也有屁股疼的一天,哈哈哈...”好似大仇得报了一样,宋丽娟笑得格外的畅快,毕竟被走错门好几回了,压着火呢,这回啥火都没了。 “好饭了,赶紧进屋吃饭啊,大傻彪,你自己搁院子慢慢挪吧,走了妹子,咱吃饭去。”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确实饿了,带着张宝宝就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边,范晓萱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大姐姐,张宝宝也笑咪咪的看着范晓萱。 宋丽娟将筷子塞到了张宝宝手里,“妹子,吃啊,瞅啥呢赶紧吃,就当自个儿家一样,长点筷。” 李山河看了眼宋丽娟,不是,这么热情的吗, “你瞅啥,头回来还用我伺候啊,自己拿筷子自己往嘴里炫。”好好好,你个宋丽娟真双标啊,你等彪子好的,让彪子好好收拾收拾你。 进山这一天一宿,倒是没太累着,但是心累啊,昨个心惊胆战一宿,所以众人都倒上了酒,准备喝点解解乏。 尤其是彪子,屁股蛋子都这样了,都不耽误半边屁股坐凳子和范老五咣咣划拳。 本来受了伤不能喝酒,但是人彪子讲话了,那酒精也是酒,外服内用都一样,喝点还能止疼,一口接一口,你还别说还真就不叫唤疼了。 但是俗话说的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虎逼玩意跟范老五划拳划急眼了,侧着腚帮子还要蹦高,结果"咔嚓"把条凳压成两截,捂着屁股在泥地上打滚:"哎妈呀这比挨刀还疼!" 反倒是张宝宝这边,李山河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干饭人,干饭魂,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屋里的喧闹一点都没影响张宝宝干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好像仓鼠一样。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宋丽娟则是满眼心疼的看着张宝宝,又是夹菜又是递水,都不跟彪子他们喝酒了,光顾着照顾张宝宝了。 张宝宝"唔唔"直点头,油乎乎的小手捏着筷子在土豆炖茄子里扒拉。突然眼睛一亮,颤巍巍夹起片五花肉,晃晃悠悠往李山河碗里送。 肉片子半道"吧唧"掉桌上,她急得"啊"了一声,抓起肉片在衣襟上蹭两下,献宝似的塞进李山河手里。 "埋汰不埋汰!"李山河嘴上嫌弃,手却姑娘擦嘴角,张宝宝冲他咧嘴笑,韭菜叶子黏在门牙上,笑得宋丽娟心尖直抽抽。 眼瞅着笸箩见底,这丫头突然跟小松鼠藏食儿似的,把最后半拉苞米面饼子往衣服里揣。饼子渣顺着衣襟往下掉,她慌得直捂胸口,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 "哎呦我的傻妹子!"宋丽娟"噌"地蹿上炕,一把搂住姑娘单薄的身子骨。热乎的眼泪"啪嗒"砸在张宝宝手背上,抹着眼泪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小布兜,挂在了张宝宝脖子上,将饼子放了进去,张宝宝傻乐傻乐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第一百零五章 我也是你媳妇儿啦! 张宝宝吃了个肚圆,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向后一仰颏,直接躺在了炕上,眼睛都眯上了,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傻还是心大,吃饱了就睡,真是那个。 "三驴子,这老妹儿困迷糊了,我领她上吴白莲那歇着,今儿不回家了。你赶牛车拉彪子回吧,我先走了。" "二哥等会儿!"三驴子撂下筷子,打兜里掏出一沓大黑拾递过去:"花豹子卖了三千三,你点点。" 李山河蘸着吐沫星子数钱,分作五摞:"这回二楞子、三驴子都出力了,范老五递的信儿,咱就均着分。"分到范老五跟前,这老小子眼珠子都要粘钱上了,李山河当着他面把钱拍宋丽娟手里。 宋丽娟接钱就往怀里揣,也不避人。你瞅她袄襟子一敞,愣是能塞下恁厚一沓票子。收拾利索回手就给了范老五一杵子:"瞅啥瞅?少你吃还是短你穿了?要钱嘎哈?能当饽饽啃啊?" "二河兄弟,得空带妹子常来耍啊!"宋丽娟恋恋不舍地把人送到院门口,眼瞅着李山河牵着张宝宝走远。 李山河拽着张宝宝紧着往吴白莲铺子赶。实话唠,这两天跟花豹子斗心眼子,熬大夜,撞见人贩子,还捡个跟屁虫,饶是他这铁打的汉子也有点儿扛不住。 现在李山河只想赶紧到吴白莲那,好好泡个脚,然后搂着媳妇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吴白莲今儿没拾掇铺子,而是无精打采的靠在柜台上,看到李山河的身影,嗖的一下就跑了过去,还没等出店门,就看到了李山河身后跟着的张宝宝。 这一下可毁了,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软软的靠在了店门口,水灵灵的大眼睛马上就起了雾,看着李山河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一样。 李山河一看这情景,就知道要遭,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了吴白莲。 “媳妇,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听我解释...”随后赶紧解释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下坏菜了,看着张宝宝手腕上的伤痕,吴白莲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李山河现在是切身体会到了,嗯,晚上早就体会了,这是白天初体验。 吴白莲赶紧将张宝宝拉进了店里开始嘘寒问暖,还要给张宝宝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不用了媳妇,我俩刚吃完,给她找身衣服换一下吧,她这身都糟蹋的不像样了,然后给她铺上被睡一会吧,这小姑娘刚才就差点眯着了。” “行,我这就烧水给你俩泡泡脚,解解乏,睡一觉啥事儿都过去了。” “老妹儿跟姐进屋。”吴白莲拉着张宝宝就要进后屋,张宝宝脚底下好像长了钉子似的杵在原地不动弹,吴白莲疑惑的看向张宝宝。 李山河无奈一叹,“忘跟你说了媳妇,这小姑娘好像是吓魔怔了,我不是把她救了吗,现在她除了我谁都不认。” 这下好了,吴白莲看向张宝宝的目光更温柔了,张宝宝现在还化身磕头虫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吴白莲白了李山河一眼,“那你还不赶紧带着这丫头洗一下睡觉。”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吴白莲,“媳妇,我也困了,你也哄我睡呗。” 吴白莲脸上爬满了红霞,“哎呀一会再说,你先把她领到后院换身衣服洗吧洗吧睡觉,你看都给这丫头困成啥样了。” 李山河转身关上了店门,吴白莲幽幽一叹,得,今天又栽在这冤家手里了。 自从吴白莲接手了这个店铺,十天能歇业五天,要不是李山河支应着,早就喝西北风了,但是话又说回来,李山河支应也是该着他,毕竟歇业那五天都是因为他。 陪着吴白莲给张宝宝换上了衣服,洗漱完毕,将张宝宝带到了西屋,这小妮子真是困了,沾枕头就着啊,不一会就打起了轻鼾。 李山河给张宝宝盖上了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西屋,刚坐在东屋的炕沿上喘了口气,吴白莲就打了盆热水伺候李山河洗脚。 “当家的,累坏了吧,洗洗脚解解乏。”看着贤惠的吴白莲,李山河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本还还挺累,但是我媳妇给我洗脚,呵,你信不信,我现在套上犁杖能整二亩地。”吴白莲扑哧一下子笑了出来。 “你就嘴儿好,就会哄我。” “那哪能呢,我还有好地方呢,你一会还得试试呢。”吴白莲风情万种的白了李山河一眼,匆匆洗过了脚,将洗脚水倒掉,吴白莲直接脱鞋上炕躺在了山河旁边。 平躺了一会,翻过了身,直直的瞅着李山河,“当家的,你说咱俩要是有了小孩,会不会像张宝宝那么乖。” “那你知不知道伟人咋说的?” 吴白莲脑子一懵,不是说孩子吗,咋还扯到伟人语录了,懵逼的摇了摇头,“咋说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哎呀你个死鬼!"炕头顿时叮咣五四响作一团。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被压醒的,感觉两条胳膊跟过电了似的,一阵发麻,左手捏了捏,识别系统通过,右手捏了捏,嗯?未录入系统。 李山河一下子吓精神了,眼睛刷的一下睁开了,就看见自己左边睡得吴白莲,右边睡得张宝宝,好似自己太用力,给张宝宝捏醒了,正瞪着大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李山河。 “卧槽,你啥啥时候过来的?”这下好了,吴白莲也醒了,发出尖锐爆鸣,昨天太累了,她可啥都没穿,赶紧找到了衣服套了上去。 张宝宝顶着呆毛,一脸无辜的吧唧了下嘴,“就昨黑儿,看见你搁这就过来了。” 李山河无奈扶额,“我是老爷们,你是大姑娘,不能睡一被窝。” “嗯呐。”呆丫头点头。 “那你麻溜回西屋。” “我不得,那你俩咋还睡一块呢?”张宝宝好奇问道。 “她是我媳妇,当然能和我睡一块了。” “哦。”呆头鹅不语,只是一味的发懵。 “那你快回去!” “啥是媳妇儿?”张宝宝用无辜的大眼睛在李山河和吴白莲之间来回转悠。 “就是跟我睡觉,跟我过一辈子,死了都埋一个坟茔地的人。” 张宝宝眼睛一下就亮了,尤其是听到死了都埋一个坟茔地,当即就兴奋的说道:“那我也跟你睡了,我也是你媳妇儿啦!” 第一百零六章 完犊子了,粘包赖了 "这缺心眼的玩意儿!"李山河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娘们的脑回路,说不明白啊,得,还是赶紧找牛大力问问怎么个情况吧。 和吴白莲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语,李山河叹了口气:“媳妇,给她把衣裳套上!光不溜秋的不像话。” 张宝宝死活都不穿,搂着李山河就要给他当媳妇,实在没办法了,李山河答应她乖乖穿好衣服带着她出门下馆子。 听见"下馆子"仨字,张宝宝眼珠子"噌"地亮了,跟通了电的灯泡似的。 好似洋娃娃一般任凭吴白莲摆布,乖乖的洗漱,吴白莲又给张宝宝重新扎好了头发,将宋丽娟给的小布包挂在了脖子上,眼巴巴的瞅着李山河。 “媳妇,早上不做饭了,我带你俩去外头吃去。”吴白莲点了点头,回身拿了个锁头将门挂上了,李山河拉着吴白莲拽着张宝宝直奔早餐摊。 镇东头老杨家的馄饨摊冒着白汽,油毡棚子底下摞着两摞粗瓷碗。李山河刚撩开棉门帘,张宝宝就"哧溜"钻进去,鼻尖差点杵到滚着骨汤的大铁锅里。 “大哥,三碗馄饨,十六个大肉包子。”吴白莲诧异的看着李山河,这老爷们真能炫啊。 感受到吴白莲的目光,李山河咧嘴一笑,“你瞅啥,我吃得多,力气足,开心的不还是你。”回应李山河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头锅馄饨刚上桌,这虎丫头抄起勺子就往嘴里怼。"嗷——!"一声惨嚎惊得棚顶麻雀扑棱棱乱飞。李山河赶紧掰开她嘴瞅,好家伙,舌头烫出个亮晶晶的水泡,伸着舌头的张宝宝眼泪巴茬的瞅着李山河。 这小娘儿们口太急了,李山河拿起了勺子,蒯了一个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了张宝宝,张宝宝眼泪汪汪凑过来,啊呜一口叼住勺子,烫红的舌头直哈气,还不忘把掉桌上的肉馅捡起来塞嘴里。 好吗,吃的一进嘴啥都好了,眼睛直接就亮起来了,学着李山河的动作,一口一个大馅馄饨,吃的摇头晃脑的。 等包子端上来,这丫头学精了,捧着包子跟捧个金元宝似的,"呼——呼——"吹得腮帮子鼓成仓鼠。 这小小娘们肚子不知道咋长得,足足吃了五个肉包,满满的一碗馄饨,吴白莲吃了半碗馄饨俩肉包就吃不进去了,直接就顶脖了,只能坐在旁边看着二人狂炫。 喝下了最后一口馄饨汤,李山河一抹嘴,拍了拍肚子,得劲! “大哥,多钱?”老板报了个数,李山河将钱拍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张宝宝却拉住了要起身的李山河,眼巴巴的瞅着蒸屉里刚出锅的肉包子,得,这娘们还得连吃带拿的,又让老板打包了俩包子,塞进了张宝宝的小布包里,张宝宝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李山河离开。 先是将吴白莲送回了店铺,又给吴白莲留了点钱,主要是真怕哪天吴白莲店黄了,再饿着了,带着张宝宝就直奔派出所。 张宝宝布兜里揣着俩油纸包的包子,走两步就摸出来闻闻,活像只屯粮的松鼠。路过供销社,这丫头盯着橱窗里的槽子糕直咽口水,让李山河生拽着后脖领子才拖走。 好不容易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门房里,小公安正抱着搪瓷缸子滋溜茶水,稍微问了两句,就进去了,主要是看门的是上回帮忙抬梁逸飞的小伙,对李山河有印象,小伙指了指牛大力的办公室,示意让李山河进去等。 李山河递了包烟过去,给小伙整的脸通红,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带着张宝宝进了牛大力办公室,牛大力不在,同事说是牛大力通宵审问还得一会,李山河坐在凳子上抽着烟等待着。 反倒是张宝宝这个娘们,肚子好像是个无底洞,刚吃完饭啊,掏出打包好的包子就开炫,李山河生怕他撑到了,虎口夺食,抢下了半个,张宝宝这才将剩下的一个小心收好,看李山河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大门吱嘎一下开了,牛大力风风火火的走到了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抽屉里掏出了包烟拆开就往嘴里塞,长长的吐出了一道烟气长龙。 牛大力眼神复杂的看向李山河,给李山河瞅的都要尥蹶子了,你被一个满脸胡茬的大老爷们盯着瞅试试。 李山河实在忍不了了,率先开口:“牛叔,有啥话就直说,你这么瞅着怪瘆人的。” “哎!二河,牛叔对不起你啊。”牛大力尴尬的说道。 这话从何说起啊,李山河一时摸不着头脑,静静等待着牛大力的下文。 只听牛大了喝了口水,缓缓说道:“昨天那娘们我审一宿啊,基本该撂的都撂了。” 停顿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张宝宝,“你身边这个,到她手里的时候脑子就不太好使,都被转手好几轮了,她的同伙也颠儿了,昨天我带人去抓也没抓着。” “这小姑娘的身世,那老拐子也不知道,所以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张宝宝兴高采烈的举起了小手。 李山河和牛大力不约而同地看向张宝宝吗,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张宝宝一手掐腰,一手指向李山河,“我是他媳妇,我都跟他睡觉啦!” 牛大力"噗"地喷出半缸子茶水,指着李山河直哆嗦:"你小子等着,赶明儿就给你那三条腿都敲折喽!" “你...你...你是个狠人儿啊!我还心思让你先照顾一段时间,实在找不着再看看给这姑娘介绍个好人家呢。” “现在好了,省事儿了,赶紧把人带走,等我有信儿了知会你一声,让你去拜访一下你素未谋面的老丈人。”只是说话这语气,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李山河瞅着还在偷摸啃包子的张宝宝,后脊梁直冒冷汗——这回算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山河赶紧连说带比画的解释,牛大力这才有了点好脸色,“你小子给我注点意,人家姑娘愿意也就罢了,要是你小子觉的人家闺女傻就糊弄人家,始乱终弃,老子把你三条腿都打折,你三叔来了都不好使。” 李山河点点头,看了眼还在蹲在旮旯偷摸闻包子的张宝宝,心寻思这下完犊子了,粘包赖了。 第一百零七章 我直接就是一波先下手为强 张宝宝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偷摸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无语凝噎望苍天,我都是造的什么孽啊,牛大力好似感受到了李山河的想法拍了拍历山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二河啊,没有事儿,叔这边也会尽快去打听,有信儿了知会你,去吧去吧,我这一宿没睡了得睡一会。” 牛大力连拉带拽将李山河推出了办公室,啪的一声将门关上,靠着门松了口气,总算忽悠出去了。 打听啥啊打听,据那个拐子说的,转了好多手才到她那的,人家都嫌她傻,不好卖,拐子是联系到一个老光棍子这才敢接手的,被转卖了几轮,早就不知道了,只能查一下最近失踪人口了,实在不行只能上报上去了。 这姑娘现在能跟着李山河也不错,起码饿不着冻不着,李山河那小子他是知道的,挺银翼。 门外的张宝宝和李山河大眼瞪小眼,李山河刚要开口,张宝宝一哆嗦,半拉包子全塞嘴里,鼓着腮帮子跟李山河大眼瞪小眼。李山河瞅着她油汪汪的手指头直翻白眼:"怕我抢食咋的?你这护食劲儿赶上护崽的老母鸡了!" 叹了口气,现在咋整啊,总不能一直搁镇里呆着吧,也不是个事儿啊。 随即,李山河坚定了眼神,该井里死的河里死不了,真正的勇士就要敢于直面恐惧,干了,回家。 张宝宝虽然表现得没什么大事,但是被拐了这么长时间,身子还是虚,走回朝阳沟是够呛了,所以李山河决定去供销社先买个二八大杠再说。 从供销社出来,自行车到手了,李山河得钱瘪了,反倒是张宝宝的小布兜里装的吗,满满当当,主要是你不给她卖,她也不吱声,就瞪着俩大眼睛瞅着你,眼泪汪汪的,瞅的你心都要化了。 李山河跨步上了车,将张宝宝放在了前面的横梁上,主要是怕这虎娘们坐后头仰壳儿再摔出个好歹来。 右脚用力一蹬,自行车飞快得朝家驶去,到了朝阳沟,先去哪李山河早就想好了,那必然是先去田玉兰家啊,我直接就是一波先下手为强,收波同情心,媳妇都同意了,丈母娘还能不同意,丈母娘都同意了,王淑芬还管他干啥。 骑着车一溜烟就进了老田家院子,双手一捏车闸,左腿撑地,一个潇洒的漂移停在了院子里。 田老登今天没去工地,估计是工地已经收尾了,现在正跟着赵桂芝晒萝卜干呢,田玉兰也在帮忙。 此时李山河得造型可以说是潇洒得一批,如果排除坐在前杠缩在李山河怀里迷迷糊糊的张宝宝,这虎娘们吃饱了就困,真不知道是不是属猪的。 看着抱着娘们上门的李山河,田老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奶奶的,你小子终于露出把柄了,这回可算是轮到我了吧,有你小汁好过果子吃,田老登不动声色的拿起了靠在墙边的搞把。 李山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跨步下了车,顺手将张宝宝也抱了下来。 一个箭步跨到了田玉兰面前,张开手臂狠狠的搂住了田玉兰,“哎呀媳妇儿,我可想死你了,你知道我这几天都是咋过的吗?” “我这两天又是跟花豹子斗心眼子,又是熬大夜,还撞见人贩子...”李山河在众人还没又反应过来之前,把这几天的遭遇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为了增加效果,猫尿都挤出来了几滴,张宝宝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看见李山河挤猫尿了,张宝宝也蹲在地上哇哇哭。 在得知张宝宝不光被人贩子拐卖虐待,还魔怔了,赵桂芝和田玉兰眼底都露出了心疼的神色,田玉兰更是挣脱开了李山河的怀抱,走上前去扶起了张宝宝,拿出手绢给张宝宝擦眼泪。 李山河心中得意一笑,稳了!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朝着田老汉甩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田老汉心中戈登一下,坏了,被这小子先下手为强了,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只能再找机会给这小子开皮了。 赵桂芝眼泪带眼圈,人一上了年纪,就听不得这可怜的事儿,看着张宝宝的眼神满是怜惜。 “妈,咱啥时候还去老爷子家,正好带她一起去看看,天天彪的乎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而且现在这小姑娘,可能是因为我救了她,谁也不找,天天就找我,我一个老爷们,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方便啊,要不我这几天搁这住,让玉兰照顾她?” 赵桂芝一听这话,一个锛儿都不打直接就答应了下来,田老登现在看李山河的眼神都能喷火了,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去干活去了。 “妈,我借玉兰一用,跟我亲妈解释一下,要不我怕我妈觉得我瞎乱搞打断我腿。” “去吧去吧,晌午回来吃不了?” “不回来了,晚上回来吃,我先走了啊妈!” “加点小心啊,慢点骑!” 一个跨步上了车,田玉兰坐在后面,张宝宝坐在前头,李山河带着二人就回家了。 到了院门口,往工地看了一眼,确实快,墙都砌好了,大梁也都钉好了就等墙干一干就能往上上了。 将自行车停在了院里,还没下车,李山峰就跑了出来,看见李山河的自行车,眼睛都放光了。 “二哥,你啥前儿买的自行车,真帅啊,能借我骑下子不?” “你快拉倒吧,你上去能够着地吗你。” “没有事二哥,我能掏裆,我掏裆骑得可溜到了。” “行,你写完作业我就借你骑。” “二哥你切记,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迷弟,二哥这谁啊,新嫂子吗,大嫂子好,二嫂子好。”李山峰点头哈腰的朝着田玉兰和张宝宝问好。 李山河脸一下子就黑了,这小子倒是随谁呢,话是真他妈密啊。 张宝宝听到李山峰叫她嫂子,她挠了挠头,竟然从小布兜里翻出了两块大白兔,一脸肉疼的递给了李山峰,手伸到一半还收回去了一块。 李山峰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没见过给人东西还带往回收的啊。 李山河更震惊,不是哥们,你不是属李山峰的吗,到手的东西还带往外给的? 第一百零八章 完犊子了,暴露了 王淑芬听到了声音,也端着盆走了出来。 “妈”,“妈”,“妈” “嗯?”,“诶”,“咣啷。” 第一声是李山河叫的,王淑芬有点爱搭不惜理的。 第二声是田玉兰叫的,王淑芬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第三声是张宝宝叫的,王淑芬手里的盆直接就被吓得掉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张宝宝,这小妮子倒机灵,滋溜钻李山河后头,就露个毛茸茸的脑袋瓜。 王淑芬把蓝布裤褂往腰里一掖,三步并两步蹿过来,揪着李山河耳朵拧了个麻花劲儿:"小瘪犊子,今儿不给我整明白这四五六,老娘把你裤裆里那二两肉剁了喂狗!" 要不说还得是李山峰呢,给了好处是真办事啊,飞扑过来搂住了王淑芬的大腿,悲壮的吼道:“妈,你放过二哥吧,要打就打我吧。” 王淑芬斜睨了李山峰一眼,“滚!” “好的妈妈。”给了李山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直接就溜了,好好好,真不愧是李·不白拿好处·形式主义·山峰,老弟还是靠不住,还得叫媳妇。 “妈你先放开,媳妇救命啊!” "媳妇救命啊!"李山河这嗓子嚎得房檐儿直掉灰。田玉兰赶紧过来给婆婆顺气,张宝宝更绝,直接扑通一下子给王淑芬跪了。王淑芬让这出整得直发懵,李山河趁机跟爆豆子似的把张宝宝被人贩子拐卖的事儿秃噜个干净。 "早放屁啊!"王淑芬甩开手,左边挎着田玉兰右边拽着张宝宝往屋里走,嘴里还叭叭不停:"瞅你这笨嘴拙舌的劲儿,我看就是随你爹了,哏哏次次的!你小子挨揍都活该,谁让你说这么慢的,真是皮子紧了。” 不是,起码得讲点道理吧,您给我机会了吗,哦,原来王女士是东北母老虎,那没事了,她们从来不讲理。 等进了屋,王淑芬才回过味儿来,不对啊,那个小崽子叫媳妇,张宝宝跪个什么劲啊。 将儿女送进了屋里,王淑芬悄摸叫过来了李山河,“大儿子,你跟妈说句实话,你真和那小姑娘关系?” “妈,天地良心啊,真没关系。” “那你叫媳妇她跪什么?”王淑芬狐疑道。 “就是有点误会,真的妈,快做饭吧,我都饿了,中午吃啥啊?” “能吃啥,豆角五花肉炖豆,哎呀菜还搁锅里呢,你先去陪玉兰去吧,我先整菜。”王淑芬一拍大腿,赶紧拿起锅盖用铲子豁楞几下。 李山河松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进了东屋,挨着田玉兰坐了下来,握住了田玉兰的小手,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媳妇,这几天中药喝的咋样了,好点没呢。” “好点了,敢说话了,但是还得练。”田玉兰慢吞吞的说道,李山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吧唧亲了田玉兰一口。 “我媳妇儿真厉害,我看再吃一段时间就能完全好了。”田玉兰小脸刷一下就红了,“旁边还有人在呢。” “没有事儿,她啥也不懂。”田玉兰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能和李山河在一起,真好,现在还能治好了病,她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轻轻的将田玉兰搂到了怀里,享受着二人的亲密时光,至于张宝宝,嘴里含着大白兔已经倒在炕上了,又睡着了。 “媳妇,你还啥时候去孟老爷子那,把这姑娘带上,现在天天缠着我,太耽误事儿了。” “这么俊个小姑娘缠着你你还不知足?” “再俊也没有我媳妇俊啊。”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狠狠的在李山河腰间掐了一下,疼的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你给我带回来的衣服里的雪花膏,就不是你买的,老实交代是谁买的?” 李山河脑瓜子嗡一下,不是吧,隔壁四五百章都没事,怎么一到我这才一百章就修罗场了,李山河一咬牙一跺脚,干都干了还怕说咋的,“是你妹妹溜须你的。” “我哪有个妹妹...”说到一半田玉兰脸刷一下就红了,狠狠的剜了李山河一眼。 “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你准备啥时候带给我见见。” 李山河小心翼翼地瞅了田玉兰一眼,“媳妇,你不生气?” 田玉兰悠悠一叹,“生气有啥用,我娘都跟我说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管天管地还能管男人起秧子了,只要老爷们顾家,心疼你,就是好老爷们,我爹当年...” 李山河眼睛瞪得像铜铃,“媳妇儿,细说,我听听我老丈人的丰功伟绩。” 田玉兰啐了一口,说啥都不吱声了。 李山河将田玉兰搂在了怀里,悠悠的说道:“放心吧媳妇,不管啥时候,我就你一个正牌老婆,房子马上就盖好了,咱俩直接就扯证。” 田玉兰将小脑袋放在了李山河的胸口,“那女的是谁?” “就是镇里的那个吴白莲。”李山河小心翼翼地说道。 田玉兰幽幽一叹,其实她是知道吴白莲的,开玩笑,他总去河边洗衣服的好吧,那帮老娘们没啥不敢说的,更何况还是村里的新闻爆点吴金莲的家人,“也是个苦命的人,你可别辜负了人家,我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放心吧媳妇,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老李就不是那样的人。" 田玉兰狠狠的咬了李山河一口,又心疼的揉了揉,“你咋这么虎呢,咋不知道躲呢,疼不疼?” 李山河嘿嘿一笑,“我媳妇咬的一点都不疼。”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疼也忍着,谁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天我就去孟老爷子家,你也带着张宝宝一起吧,这么好个小姑娘,可惜了。” “二河,把饭桌放上,吃饭了!” 灶间大铁锅里咕嘟着豆角炖五花肉,王淑芬掀开木头锅盖,白茫茫的蒸汽裹着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她抄起铁铲子哐哐敲锅沿:"二河把桌子支上!" “这就来。”李山河将饭桌放到了炕上,一听见吃饭了,张宝宝唰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呆毛颤巍巍指着房梁。 李山峰也好似会瞬移一样,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老老实实的占据了饭桌的一角,干饭二人组,齐活了。 一把将李山峰薅了下来,这小子不知道跑哪玩去了,跟个泥猴似的,得让他洗手去,李山河和田玉兰则帮着端菜拿碗筷。 等李卫东回家吃饭的时候,直接就懵了,不是,这咋还多出来个儿媳妇儿。 第一百零九章 机智的一批的张宝宝 李卫东刚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就被王淑芬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李卫东不语,只是一味的扒楼饭。 张宝宝倒是没心没肺的,吃了个肚圆,张宝宝不知道跟谁学的,吃完了饭,竟然还知道抢着刷碗了,看的王淑芬眉开眼笑的。 李卫东坐在小马扎上抽着烟,“二河啊,这几天别出去野了,后天就上梁了,你的窝你得在。” “放心吧爹,这几天你让我出去我也出不去了。”李山河无奈的说道。 “咋地呢?” “彪子让花豹把屁股咬出了俩血窟窿,现在还搁炕上趴着呢,估计得消停眯几天了,我自己我也不愿意进山,瘆得慌。”李卫东点了点头。 话没说完,里屋传来"嘎嘣嘎嘣"脆响。李卫东抻脖一瞅,张宝宝正跟山霞头碰头趴炕上欻嘎拉哈,羊拐骨扔得满炕轱辘。小丫头每赢一把就往嘴里塞块水果糖,腮帮子鼓得跟花栗鼠似的,含含糊糊喊"嫂子最俊",逗得张宝宝"咯咯"乐。 李卫东冲儿子勾勾手指头,爷俩脑袋凑一块儿跟特务接头似的:"跟爹撂句实话,你跟那傻丫头真没整出啥花花事儿?" "天地良心!"李山河"噌"地窜起来,手指头指着灯泡,"我要扯谎灯灭我就灭!" “那就行,你可不能欺负玉兰,多好的姑娘啊。”听了李山河的话李卫东松了口气,但是听到他下面的话直接就气冒烟了。 "中!田玉兰多好的闺女,你要敢......" "起码眼下还没整出事!"李山河嘴比脑子快,说完"嗷"一嗓子蹿出三丈远。李卫东脚底板"哧溜"甩飞千层底,拎着鞋撵得满院鸡飞狗跳:"小瘪犊子!看我不把你腚沟子抽开花!",在田玉兰的劝说下,这场闹剧才平息了下来。 次日清晨,火炕上横七竖八躺成大字。 李山河龇牙咧嘴从田玉兰脖子底下抽胳膊,扭头瞅见张宝宝跟八爪鱼似的缠他身上。昨晚上这丫头片子扒得就剩红肚兜,田玉兰好说歹说给套上碎花布衫。这会儿睡得哈喇子直流,小手还死死揪着他裤腰带。 "醒醒!日头晒腚了!"李山河掰她手指头跟剥粘豆包似的。张宝宝"哼唧"一声翻身,大裤衩在晨光里格外扎眼。田玉兰憋着笑给他揉胳膊:"要不...今晚让她睡中间?" "拉倒吧!"李山河一激灵,"昨儿半夜这丫头片子愣是从炕梢骨碌到炕头,大胯给我坐得现在还青着呢!"说着扒拉两下鸡窝头,梦里那五花大绑的滋味儿可算过去了。 翻出了衣服套了上去,走出西屋抹擦了一把脸,到当院就套马车,九月的晨雾裹着松木香,车辕子上还放着早晨赵桂芝刚收拾好的东西。田父抻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下摆,四个兜抻得板板正正,连裤线都拿搪瓷缸子盛热水熨出棱儿来。 李山河看着田父呲个大牙嘎嘎直乐,田老登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你小子笑个屁的笑,没见过这么板正的老丈人啊。” “爹,我可不敢笑你,我就觉得,你今天这一身,倒像是新郎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小的呢。” 田老汉赶紧一个跨步上前捂住了李山河的嘴,紧张的说到:“你可别瞎说,让你妈听见了完犊子了。” 赵桂芝正往车上铺垫子呢,听到二人的谈话不动声色的斜了一眼,不急不躁的说道:“你问问你爹他敢吗,晚上拿剪子直接给他咔嚓了。” 田父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转身就去哄媳妇去了。 赵桂芝一个正眼都没给,转身对着张宝宝说道:"宝儿来,挨着婶子坐。" 张宝宝却往李山河身后蹭了半步,细伶伶的腕子从过长的袖管里露出来,腕骨上还留着人贩子拴的铁链印。 田父抻了抻的确良衬衫领口,扭头对闺女说:“玉兰,你带着宝儿坐当间儿,山风大,吹的头疼。” 等众人都 上了车,李山河甩着鞭梢虚抽一记,马车"吱嘎吱嘎"碾过土路,朝着下砬子出发。 张宝宝和田玉兰缩在几人中间,田玉兰正拿着头绳给张宝宝扎头发们这小妮子早晨咋都不起硬生生给薅起来的,瞅那眼睛,现在还没开机呢。 虽然没开机但是身上的装备一样都不落,那小布包昨天要不是李山河发誓保证不偷她吃的,这妮子睡觉都想搂着睡,估计是搁人贩子窝里饿出来的毛病,看见吃的就不撒手。 现在手里还攥着个水芹菜饽饽往嘴里炫呢,一手饽饽一手疙瘩咸菜,吃噎到了就拿李山河的水带咕咚咕咚灌水,整车人就她最自在。 晃晃悠悠到了孟老爷子家,许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老爷子和老太太脸上挂满了笑容。 “来啦,快进屋上炕坐着。” 李山河拴好了马,朝着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孟爷,孟奶眼睛咋样了,好点没呢?” “好多了,多亏了你啊,二河,哦对了,我给你搓的丸子都整好了,一会就拿给你。” 李山河一个跨步过来搂住了孟老爷子的嘴,“小点声,我老丈人知道该跟我抢了。” 孟老爷子摇晃着手指指着李山河,笑眯眯的说道:“你啊,你啊,鬼精鬼精的。” “走,进屋说。”还没进屋呢,就听见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田父和田母能同意田玉兰认干亲,可给老太太高兴坏了,这回还握着田玉兰的手不放呢。 张宝宝这个小妮子,一有陌生人就总往李山河后面躲。 孟老爷子注意到了这小丫头,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咋?这小丫头还怕生啊。” 李山河摸了摸张宝宝的小脑袋,低声说道:“嗯呢呗,这小妮子是我昨个刚从拐子手里救回来的,这会除了我谁都不认,现在除了记得自己叫啥,多大年纪,剩下的啥都不记得了,就长了个吃心眼子。” 张宝宝很享受李山河摸她头的感觉,眼睛都眯上了,好像踩奶的小猫咪。 老爷子一听这话,直接就站起来了,“那还等啥了,赶紧让我把把脉,看看怎么个事儿。” 说罢就要上前拉张宝宝的手,给她号脉,张宝宝就直往李山河身后躲,李山河叹了口气,“老爷子,等会的吧,这小妮子认生,接触一会就好了,赶紧先认干亲吧,老太太不是盼了好长时间了吗。” 老爷子点了点头,“那也是,等我会我先换身衣服去。” 没一会,老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就走出来了,还别说,多少有点教书先生那个味儿,想来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帅哥。 老爷子早就写好了认亲帖,无奈这一屋子人,除了正主孟老爷子和老太太认字,其他人都白扯,也不能让人家自己念吧,所以这项工作就落在了李山河的身上。 田父田母站在一旁,田玉兰跪在椴树皮垫,李山河念着认亲帖子。 认亲帖念到"兰孙叩拜"时,田玉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孟老爷子和老太太一人给了一个红包。 张宝宝见田玉兰收到了红包,还心思是吃的呢,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砰砰砰三个响头,都给老爷子磕蒙了。 二老对视一眼,笑眯眯的找了块红纸包了个红包递给了张宝宝,张宝宝这小妮子收到了红包,跪在地上往旁边窜了窜,给李山河甩了个眼色,那意思让李山河也跟着磕头多收一份。 第一百一十章 先天出马圣体 李山河拍得脑门啪啪响,嘬得牙花子直冒酸水,刚要张嘴,老太太就发话了,"瞅你磨磨唧唧的样儿!我就稀罕这丫头片子,没啥心眼子,成天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多招人稀罕!"老太太边说边往张宝宝怀里塞红包。 张宝宝扒拉开红包口瞄了眼,小嘴噘得能拴头驴,嫌弃的撇给了李山河,李山河赶紧将红包塞进了张宝宝的小布兜里面,张宝宝还耍脾气不想要,最终被李山河强势镇压。 认完干亲,孟老爷子在搪瓷盆里净了手,就准备给田玉兰来第二回针灸,针灸的牛皮包刚摊开,张宝宝"妈呀"一声跟窜天猴似的窜到了李山河身后,露出个小脑袋偷摸的看着老爷子施针。 直到看到老爷子在田玉兰脑袋上扎满了银针,小妮子腿肚子转筋直打摆子,拉着李山河就要走,攥着红包的手直突突,把红包拿了出来就要还给老太太。 都要急出眼泪来了,一边摸眼泪一边哭唧唧的说道:“我不要这玩意了,你别扎我行不行,你要扎我扎我屁股行不行,我屁股肉多。” 直接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李山河解释了半天,张宝宝这才相信不是要扎她,好容易捱到起针,老爷子抹了把山羊胡:"来丫头,让爷给你号号脉。" 这小妮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溜烟儿蹿上院里马车上,抱紧车辕子死活不撒手。 李山河去拉,张宝宝两腿扑腾得像溺水狗,鞋都甩飞一只,简直比过年要杀的年猪都难按。 "瞅瞅这是啥!"孟老太太举着玻璃纸包的橘子瓣糖晃悠,张宝宝立马消停了,腮帮子鼓得像囤粮的仓鼠。 孟老爷子三根手指往她腕子上一搭,山羊胡直颤悠:"嗬!这脉象赶上开河的冰溜子,又冲又活泛!" “不啊孟爷,那为啥这小妮子现在彪呼呼的啊。”听到李山河说她彪,小丫头还不乐意了,"哼"地别过脸,后脑勺两根麻花辫气得直晃荡。 孟老爷子斜了李山河一眼,“有没有可能宝儿天生就彪呼呼的,丫头这是惊着魂儿了,回头搁灶坑前头喊两声。再配上我开的安神汤,养几天就好了。” 眼瞅日头爬房檐了,来都来了不吃口饭再走那成啥了,李山河架火,田玉兰做饭,张宝宝则负责捣乱。 田玉兰抡起大铁锅炖上榛蘑小鸡儿,香味勾得张宝宝围锅台直转悠,趁人不备伸手就要抓蘑菇,被李山河照腚墩儿"啪啪"两巴掌。 小丫头片子瘪着嘴蹿到院墙角,蹲那儿拿树棍儿戳蚂蚁洞,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李山河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啥好话。 李山河也乐得清闲,总算能踏踏实实干会活了,这回把田老汉带来的榛蘑小鸡儿还有一些山珍干货都给炖了,这一锅炖小鸡,咋形容呢,就这汤你泡鞋垫子都好吃。 等开饭时张宝宝早忘了疼,紧贴李山河坐成连体人儿。老太太把俩油汪汪的鸡腿夹给田玉兰和她,小妮子乐得见牙不见眼,啃得满手油光锃亮。 啃着啃着突然把鸡腿往李山河嘴边怼,伸着油乎乎的小手握着鸡腿就往李山河嘴里塞。五官皱得跟吃了酸杏似的:"给你吃?" 刚才李山河打她屁股都没见她那么痛苦,李山河摸了摸张宝宝的小脑袋,表示自己不要,张宝宝还不乐意,李山河小口咬了一点点,张宝宝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 不过这小妮子吃个饭也是够埋汰的了,要不到时候让田玉兰给她整个围嘴得了。 吃过了饭,孟老爷子分别给二女抓了药,打了个招呼,几人就离开了,分别的时候,老爷子悄悄的叫过了李山河,往李山河手里塞了一个小木盒,想来就是老爷子搓的丸子了。 李山河又将上次猎熊打到的草胆交给了老爷子,让他继续搓丸子,和老太太告了个别,就再二人依依不舍地目光中离开了。 老两口倚着门框目送马车走远,张宝宝趴在车尾啃着橘子糖,糖纸在风里哗啦啦响,跟车轱辘压过落叶的声儿混成一片。 回到了家,李山河招呼了一声,带着张宝宝就出门了,毕竟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办,老爷子让李山河给叫叫,这玩意叫不明白了咋整,还是带去让老常太太瞅瞅叨咕叨咕得了。 虎牙还没给老常太太呢,这回正好一招就送过去了,先是回家取了虎牙,然后直接带着张宝宝去了老常太太那。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老太太的关门声,李山河笑嘻嘻的推开了门,“老太太你这是干啥,我给你送东西来了,哪有这么赶人的。” 老太太白了李山河一眼,“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这回来有啥事?有话说有屁放,完事赶紧滚犊子。” 李山河趁机溜进了屋里,张宝宝也跟着李山河进了东屋,“没啥大事,就是这小妮子吓到了,寻思让老太太你给叨咕叨咕。” 老常太太这才将视线放到了张宝宝身上,这一眼瞅过去,老太太都惊到了,手里的烟都掉地上了,赶紧快步上前仔细地打量着张宝宝,给张宝宝都要看毛楞了。 好一会,又点上了一根烟,朝着李山河问道:“这小妮儿你从哪整来的?”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老太太,啥叫整来的,这可是我正儿八经从拐子手里捞出来的,这小妮子失忆了,现在都彪呼呼的,上砬子孟爷说这妮子吓到了,让我叫叫,我这一心思,我哪有您这能耐,还得您老出马,这不就直接来找您了吗。” 李山河这几句奉承的话说的老常太太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清了清嗓子,“你小子等我一会嗷,老婆子今天给你来个狠的。” 没过一会,老常太太穿着神衣,拿着文王鼓赶山鞭,又端来了一个装满香灰的海碗,点燃了三只供香,这么大的阵仗,李山河前所未见啊。 老常太太抄起文王鼓连敲九响,破锣嗓子嚎得房梁落灰:"日落西山呐~黑了天~~" 唱到"九里河套摆渡船"时,碗里的三支香"唰"地蹿起半尺高火苗,给李山河吓的一哆嗦,但是张宝宝则是出奇的安静,眼仁儿跟擦亮的玻璃球似的。 "小犊子能耐啊!"老太太盘腿上炕直喘,"寻常人叫魂顶多请个小仙,你这丫头片子直接把柳三姑奶奶惊动了!" "简直就是先天出马圣体啊!立堂口!必须立!"老常太太激动得直拍炕沿,"柳仙护着的出马弟子,五十年碰不着一个!" 第一百一十一章 摸到家门口了 李山河麻了啊,瞅瞅张宝宝,这玩意也能出马?吃饭都吃一脸的手子,上午出门,中午就能被拐子卖出八百里。 “老常太太,你没搞错吧?她?出马?你看这小妮子有这个样吗。” 老常太太张嘴就骂,“你小子知道个屁,我们出马的,哪有个全乎人,这小妮儿劫数尽了,往后的路比桦树皮还光溜,多般配的出马苗子。” “妮儿,愿不愿意跟我学本事?”张宝宝小脑瓜摇的都要出残影了,小手紧紧的抓着李山河的衣角。 老常太太叹了口气,“得,上杆子不是买卖,这小妮儿啥时候想学了,二河你在给我送过来,她身上得玩意我都拾掇完了,没事了。” 李山河赶紧掏出一包牡丹和五块钱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收了烟,却没收钱,挥了挥手,这是赶人了,事儿也办完了,李山河就带着张宝宝回去了。 回村路上,李山河时不时斜眼瞅身边蹦跶的小丫头。张宝宝完全没个正形,从碎花布兜里掏松子、榛仁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偷食的花栗鼠。 就这能吃能睡的憨丫头能是出马仙?李山河啐了口唾沫,心说老常太要是没看走眼,他明儿就能骑二八大杠去华盛顿当州长! 左右今天也没啥事,李山河就准备带着田玉兰去钓会鱼,在路过村口的时候,就看到一群老娘们正围着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眼瞅着李山河来了,众人赶紧朝着李山河打招呼,经过上回的围猎,现在李山河在村里还是小有威望的。 “这不二河嘛!老些日子没见,忙啥呢?哎呦这小闺女真稀罕人,这就是你救回来的那个妮子?” “要不说二河是咱朝阳沟这个呢,我都听人跟我效了,七尺咔嚓就给那拐子这顿收拾啊,都给打冒烟了。” 李山河???不是现在这消息传的这么快吗,婶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背着我们加入啥组织了。 甩了甩头,李山河笑呵呵的朝着大婶儿们打招呼,“能忙啥,瞎混呗,婶子你们嘎哈呢?” 张二大娘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碰上个下乡收山货的吗,俺们寻思问问价,要是合适就卖点山货,也能贴补点家里不是。” 王婶也点头称是,“可不咋的,刚才都问好了,都是好价,这会正商量一家卖多少呢。” “这收山货的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也不知道赶个马车来,骑个自行车来能收多点玩意,整的俺们还得商量一家卖多些。” 李山河把张宝宝往身后一拽,自己往前凑了两步。那收山货的正蹲在柳树底下扒拉秤砣呢,三十大几的汉子穿着灰布褂子,瞅着就是个普通的农家汉子,一点没有生意人的样子,可那双倒三角眼活像黄皮子成精,眼珠子转得比生产队驴拉磨还快。 "大兄弟要卖山货?我这有都是好价,你有啥拿来哥哥给你过过称,亏不了你。"那汉子刚抬头堆笑,眼睛不经意的扫过李山河身后的张宝宝。 张宝宝看着眼前的汉子,身体一颤,瑟瑟发抖,李山河感受到了张宝宝的变化,心里有数了,那个女拐子同伙还没抓住呢,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这尼玛踩点儿踩到家门口了,真当他李山河提不动刀了。 那汉子对上李山河淬了冰碴子的眼神,心里戈登一下,看着躲到李山河身后的张宝宝,牙一咬心一横,猛地从后腰拔出刀,寒光直扑李山河面门,同时另一只手还抓向张宝宝,这是眼瞅着暴露了准备抓人当人质了。 李山河抬脚就是个窝心踹,鞋底儿结结实实印在对方心口,把人踹得倒飞着撞上老柳树,惊得树杈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哎妈呀杀人啦!"王寡妇扯着嗓子尖叫,手里拎着的串起来的干榛蘑却抡圆了往拐子头上抽。 张二大娘更是个虎的,抄起装松子的麻袋兜头罩过去:"你个挨千刀的瘪犊子!上我们村耍横来了!" 七八个老娘们瞬间炸了锅:"操他血祖宗的!当咱们朝阳沟没人呐?老吴家媳妇,你腿脚利索,去叫老爷们过来。" 吴家小媳妇点了点头,抬腿就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赶紧出来人啊,有人来咱村里杀二河啦,快出来人啊。” 孙大娘揪着拐子头发往树干上磕的架势,跟她年前宰老母鸡抹脖子的手法如出一辙。 张二大娘将李山河扒拉到后面,“二河,去,带着小丫头躲后面去,在崩你一身血不好洗。” 刚说完话,就捡起块石头,塞进了拐子嘴里,一脚后跟刨在了拐子嘴上,那拐子当场就喷出一口血,带着半口牙,这老娘们真狠啊,看的李山河牙都酸了。 这帮老娘们可是帮亲不帮理,上回李山河分野猪她们可都吃到了,这回他妈的你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这她们要是都不动手,回去老爷们都能给她们直接赶娘家去。 再者说了,都是瞅着李山河长大的,挺好一个孩子,都被人追到家门口攮,欺人太甚,说啥也不能瞅着李山河挨欺负啊。 李山河眼瞅着这人在打就被打死了,赶紧上前拦住了还要下狠手的婶子们,咋的都得等问完话才能死啊,万一他知道张宝宝家在哪呢。 这边刚停手,村里不知道谁敲响了铜锣,一帮汉子拎着家伙什就来了,有拿枪的,有拿刀的,还有拿着尖锹直接就来的。 就连彪子,都拎着枪,捂着屁股赶过来了,彪子一双虎目通红,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人贩子,“俺干你娘,你敢弄俺二叔,都他妈别活。” 端枪就来,李山河赶紧压了一下枪口,砰的一声,打在了那拐子的裤裆上,血当场就喷出来了。 “等会彪子,等我问完话的,玩意这逼养的知道张宝宝家搁哪呢,打死了不就没法问了。”彪子这才作罢,鼻子喘着粗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拐子。 秦大队长从人群中,走到了李山河身边,“怎么个事儿,二河,没伤到吧。” “没有事儿,秦爷,就这小逼崽子想伤我,爬回他娘B里再练三十年吧!我估摸着这小子应该是昨天那拐子的同伙,被张宝宝认出来了,破罐子破摔了准备拉个人当垫背的。” 秦大队长点了点头,招呼过来两个小小,“拽着他到打谷场,传个信儿,每家出个爷们,到打谷场集合。” 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二河放心,他奶奶的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就算他不是拐子,就凭他搁咱屯子朝咱们的人动刀,今天他就出不了朝阳沟,走,去打谷场。” 直接带着众人就去了打谷场,李山河先是朝田玉兰家拐了一道,将张宝宝送回了家,主要是怕下面的场景太血腥,吓坏了这小妮子。 这小妮子不知道是和田玉兰投缘还是咋的,现在还是比较喜欢田玉兰的,能离开李山河和田玉兰单独待着了。 等李山河到打谷场的时候,基本上人都到齐了,那拐子被绑着双手吊起来了,可能刚才孙大娘干的太狠了,现在还昏迷着呢,刚才彪子搂了他一枪都没醒。 众人看到李山河来了,赶紧让开了一条路,让李山河走到了前面,李卫东和田德喜都一脸严肃的站在最前面,看到李山河全须全尾没有受伤,二人才松了口气,转头一脸凶狠的看着人贩子。 秦大队长看正主都到了,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了。 “老少爷们们,咱村的后生都被人堵在家门口攮了,你说这事儿,咱怎么整?” “插了他!”XN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贩子必须死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了,做人都要将心比心,这回,李山河在村子里让人攮了,没人吱声,下一次换个人被咋地了也不会有人吱声,天道好轮回,谁也说不好这事儿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村里的汉子们都能保持一致的态度秦大队长让一家出一个人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告密者,毕竟今天这个汉子,无论是不是人贩子,从他在村口掏刀攮人那一刻,就注定出不去村子。 要是他跑了还被传了出去,以后朝阳沟的村民谁也捞不着好,都得说你是软蛋,谁得谁能踹一脚。 秦大队长点了点头,走到了被吊起来的汉子面前,直接就用烟袋锅杵在了汉子的腰间,一阵滋啦啦的烤肉呻声音传来,汉子也惨叫着醒了过来。 秦大队长朝着李山河挥了挥手,“来吧二河,有啥话你问吧,问完了还得收拾了呢,利索点,别耽误吃晌午饭。” 李山河带着残忍的笑容走了过来,双手抱胸站在了那汉子面前,“拐子?” 那汉子不语,直勾勾地盯着李山河,好好好,不说话是吧,怎么人就这么看不清形势呢,李山河从李卫涛手里接过镐把,抡圆了打在了汉子左腿上,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汉子的惨叫。 “拐子?”那汉子还在叫,李山河又把他右腿也打断了。 “拐子?”这回那汉子学尖了,赶紧开口,“是是是,我是,大哥你有啥事你问,知无不言。”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这拐子就是贱,不打服了就不会好好说话。 李山河将镐把扛在了肩上,冷冷的看着那汉子,“你是哪来的胆子敢上我们村插我的。” “大哥,误会啊,我就是来踩个点,没想到让那小妮子给认出来了,实话实说我跟您那天送进去那个,不是一个绺子的,就是那小娘们有我一股,这事要是不摆平,以后在道上没有人正眼看我了都。” “我就寻思先过来踩个点,然后找个机会把那小妮子给拍回来,大哥我是真没想弄你啊。” 李山河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绺子里还有弟兄吗?” 那汉子摇头,惨笑一声,“没了,要么被大盖帽抓了,要么被本地的给埋了,干我们这行的,一事发,黑白两道追杀令,我就心思把这小妮子拐出来买了赚比路费啊大哥。” 还他妈挺有自知之明的,还知道黑白两道都看不上,紧接着,李山河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个小妮子你们从哪拐来的?” 那汉子摇了摇头,“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那丫头都被转手好几轮了,人家都嫌她是个傻子,不愿意要,那个娘们说她那边认识个老光棍子,不挑,我俩这才合伙接过来的,谁成想...” 李山河眼色一寒,一镐把杵在了那汉子的肋骨上,只听咔吧一声,紧接着就是瘆人的惨叫,“大哥我是真不知道啊,你打死我也不知道啊。” 李山河转身对着秦大队长说道:“秦爷,我问完了,这小子现在没用了。” 秦大队长点了点头,从李山河手里接过镐把,面无表情,一镐把抡在了拐子左腿上,本来就被李山河打断了,现在更是扭曲成了一个骇人的角度。 本来来村里攮人就该死,真实身份还是个拐子,那他就更该死了。 “老少爷们们,这鸡巴玩意都没用了,大家伙还等啥呢,抄家伙,整吧,大点干,早点散!” 打谷场上的老爷们们都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来打谷场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手里拿的都是棍子一类的,大家伙井然有序,一茬接一茬的上前殴打,没有落下一个人。 就彪子,三驴子和二愣子,眼睛通红从头打到尾,等汉子们轮一遍后,那拐子已经跟没骨头一样了,秦大队长清了清嗓子,“行了,都赶紧回家吃饭吧,大宝子,自己的种自己教,你带上二河和彪子他们几个去趟老地方,咱都老了,以后这事儿早晚得交给年轻人。” 李卫东拿出了个麻袋丢给了李山河,示意李山河将拐子给装起来,李山河将拐子塞进了麻袋里,没想到的是这拐子现在还有意识。 妈的,你这小玩意挺他妈的能活啊,“大哥,打也打了,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李山河搭理都没搭理他,给你个痛快,你拐小孩和大姑娘小媳妇的时候怎么没说放他们一马呢,李山河权当拐子在放屁,那个麻袋线扎进了口袋,李山河拉着前面,二愣子和三驴子一人拽一个脚在后面抬。 至于彪子,这小子现在自己走道都瘸了瘸了的,快别指望他了。 几人跟着李卫东来到了一片他们从没又进到过的林子,李卫东示意可以放下了,随手将拐子往地上一扔,“爹,来这干啥啊,我记得小前儿你们不总吓唬小孩这片林子有吃人的大马猴不让我们进来吗。” 彪子等人也都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大人都这么吓唬过,这片林子到现在还是村里小孩儿童年阴影呢。 李卫东翻了个白眼,“要不咋说小孩就是好骗呢,你们几个小子不会以为咱们村第一回抓到拐子吧,那拐子可不就是吃小孩的大马猴吗,抓到的都搁这呢,你好好翻翻指不定还能找到几块骨头渣子。”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么回事儿啊,早说不就完了,非得吓唬小孩,小前李山河被忽悠的都不敢出门尿尿,都去外屋地尿关里尿。 李卫东找了一棵歪脖子树,将身上的绳子摘了下来,丢过了歪脖子树的树杈,“二河,过来把拐子拴上!” 李山河几人赶紧将拐子带了过去,薅出了拐子,将绳子死死的绑在了他的脚上,一拉绳子,整个人都被倒栽葱吊了起来,将绳子死死的绑在了树上,李卫东拍了拍手。 “走,回家吃饭去。” 几人???“爹,这就走了?要是这小子跑了咋整。” 李卫东冷笑了一声:“手脚都断了,人还被打成那个逼样,现在马上送医院都够呛能活,你还怕他跑了?放心吧,过几天进山来取绳子就行了,都得死,就是啥时候死就不知道了,让他自己慢慢寻思去吧。” 李山河一心思,也是,现在都快断气了,而且瞅着歪脖子树上被绳子磨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痕迹,估计以前也没少干了,也不去纠结了,跟着李卫东就下了山。 死亡不可怕,等待死亡的时间才可怕,更何况在山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个玩意就给你开膛了,或者被毒蛇咬死,或者被野猪拱死,没准喂了野猪也说不定,让人贩子慢慢享受去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梁了 “彪子,你屁股咋样了,好点没呢?” 彪子一把搂过李山河脖颈子,大咧咧地喷着唾沫星子:“瞅瞅咱这身板子,能有个屁事。” 鬼头蛤蟆眼地往李山河耳朵边凑,压着嗓子嘚瑟:“二叔,俺跟你说,俺不用动,一样能得劲,俺媳妇可会了,让你不听俺的话,后悔去吧你。” 尼玛的,像是谁媳妇不会似的,还听你的话,听你的话我得被我爹三天抽九顿。 李山河撇了撇嘴,“你确实没有个屁事儿,但是你屁股有事儿啊,都啥样了还起秧子,你也不怕伤口崩开,再崩开小心老爷子把你腚眼子缝上。” 彪子吓得一激灵,俩手死死捂着腚,哭唧尿嚎地:“二叔,咱下回换药能不能换个人啊,那老爷子下药比前蟒沟劁猪的老王头还虎!上回配种站骟驴俺瞧着都没他狠!” “消停眯着吧!腚沟子长严实比啥都强!” 彪子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直点头。 眼瞅着进村口,李卫东扯嗓子吆喝:"明儿家里上梁,都来逮饭啊!"转头杵杵李山河:"今黑儿回不?" “回啥回?搂着香喷喷媳妇不比跟李山峰挤强?。” 李卫东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笑骂:"小王八犊子随根儿!使使劲,来年让老子当爷!" "您老年轻那会儿有我俊?"李山河梗着脖子顶嘴。李卫东抬脚要踹,李山河刺溜窜出二丈远。 李卫东轻拍了李山河后脑勺一下,“谁说这个了,我说你小子不要脸的这股劲儿!” “滚蛋吧,我也回家找我媳妇去了,谁还没个媳妇了,你小子还跟我装起来了。” 李卫东晃了晃头,嘴里嘟囔着真不抗混啊,悠悠哒哒就离开了,李山河也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熟练的从田玉兰身下抽出胳膊,又从身上将张宝宝扒了下来,套上衣服就起床,今天还要上梁呢,这可是大事儿。 两辈子头回这么激动,当年买大平层都没这阵仗。这房梁一上,就算在朝阳沟扎下根了! 上梁这个事儿,自古以来就是大事儿,这时候的房子哪像后世的商品房,就70年产权,现在的房子可谓是一房传N代,人走房还在,一家几代人都在这个房子出生死亡,所以就有了上梁这个仪式。 这个仪式,一是告诉邻里亲戚,我今个搁这扎根了,安排你们吃个饭以后多多来往多多帮衬。二来呢,也是祈求神明保佑,房子结结实实的,能给我和我的后代遮风挡雨。 上梁这玩意,说道儿可大了去了,不光得选日子,还得选时辰还有一套特定的流程,麻烦极了,还好李山河有个靠谱的爹,这些都没用了李山河操心,李卫东给摆摆明白的。 刚起房子那会就找老常太太看了地基位置朝向,上梁日期,动土日期,时辰都算了明白。 日子就是今天,时辰听说是上午八九点钟,具体几点忘记了,穿好衣服叫起了二女,今天全家总动员,谁都跑不了,特意交代了田玉兰一声看好张宝宝,草草的吃了口饭,李山河就回到了家。 院子里已经挤满了来落忙的人,早就搭好了三个临时的灶台,三口大锅里面咕咚咕咚不知道炖着什么,香气四溢,瞅了一眼,李山河就直奔工地。 这房子可真是一天一个样,现在就差最后一根椽子就能铺瓦了,东北的房子房顶结构是由椽子和檩子组成,檩子是砌墙直接就砌在墙里的,所以说上梁指得是上椽子。(见作者说示意图,三维随便画的对付看。) 而且上梁表示的意思是房子已经要盖好了,祈求保佑房子结结实实的所以指的是上最后一根椽子。 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围在工地上,就准备上梁搭把手呢,今天张罗事儿的是二爷,毕竟是老木匠了,这方面二爷可以说是裤裆里面数大雕,一查一个准。 二爷正往椽子上糊对子,那对联上书“青龙扶玉柱,白虎架金梁。” 李卫东又招呼了几个汉子搬出了个条案,铺上了红布,把猪头,干粮,小鸡儿,香烛都摆了上去,有拿来个大碗,里面装了一平碗墙根土,摆在了条案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二爷看了眼手表,到时间了,走到了供桌前面,点燃三支香,虔诚三拜,插进了海碗,抄起酒碗往梁上泼:"一敬天,风调雨顺!二敬地,五谷满仓!三敬祖师爷,保佑房子结结实实平平安安!" 扯开嗓子:"吉时到,起梁——"八个壮汉_往手心啐口唾沫_,嘿呦一声抬起梁木,小鞭儿噼里啪啦炸响,二踢脚崩得老榆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二爷也端着酒碗唱开了:"这个梁,不一般,鲁班祖师亲手传。东头挂着灵芝草,西头卧着大金蟾..."李山河看的是津津有味,二爷他是真有活啊,这小词一套一套的。 唱罢二爷从兜里逃出了个小布兜,还有一串红绳穿好的铜钱,对着李山河叮嘱道:“小子,顶门立柱了,这是你的房子你的根,这玩意你去挂起来。” “五谷杂粮保丰收,小五帝钱镇宅子,去吧!” 李山河顺着梯子上了房,挂在了房梁上,这上梁仪式基本上就是结束了。 哦!不对,还差最后一步,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一步,那就是最热闹的抛梁,顾名思义,就是站在房梁上,往下面抛洒糖果和零钱。 从李卫东手里接过了笸箩,抓了一把糖撒了下去,一边撒一边喊,"一把糖,甜似蜜!",又抓了一把钢镚,"一把钱,摞成山!"半大小子们蹦得比兔子还高。 底下张宝宝领着帮崽子蹿得比山跳猫还高,蹦的脸红脖子粗的。就是这货光抢糖不捡钱,钢镚儿掉脚面上都当驴粪蛋子踢开,嘴里鼓鼓囊囊塞着大虾酥。 房梁上的李山河看得真切,笑出个大鼻涕泡。这热乎气儿,这闹腾劲儿,可比上辈子冷冰冰的电梯房带劲多了!西屋墙根蹲着的李卫东眯眼嘬着旱烟,烟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脸上的褶子都透着舒坦。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夫一妻制 日头刚爬到房檐尖,三挂大地红噼里啪啦炸响,震得老榆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梁木刚钉严实,常四儿抡着铁勺往锅沿上“当当当”敲了三下,捞忙的媳妇们扯着脖子齐喊:“吉时到——开席喽!” 三个泥灶在院当间摆成阵,最大那口十二印铁锅咕嘟着大丰收——土豆块炖得金灿灿开了花,紫皮豆角吸饱了五花三层的油汤,苞米轱辘劈成四瓣沉在锅底,混着新摘的倭瓜条熬出黏糊糊的甜香。 旁边灶上小鸡炖蘑菇的蒸汽顶着锅盖噗噗跳,去年的榛蘑把三年老母鸡的黄油都吸成了琥珀色。 掌灶的常四儿踩着胶皮靰鞡,围裙油亮得能照人:“三驴子!把鱼盘子端稳喽!” 三驴子龇牙咧嘴捧着鱼盘子,二斤半的江鲤鱼浇着红亮芡汁,鱼嘴叼着红辣椒,瞅着就想多干两二碗饭。 大铁锅里咕嘟着大丰收,土豆块炖得面乎,豆角吸饱了肉汤支棱着油皮,苞米棒子劈成轱辘沉在汤底,五花三层肉颤巍巍挂着酱汁。 半大小子们蹿得比爆竹还快,李山峰带头把条凳撞得东倒西歪。李卫东拎着散篓子散白酒过来,照他后脑勺轻轻一拍:“没规矩!滚去小孩那桌!” 白酒砸在瓷碗里叮当响,六十度小烧溅出酒花,呛得秦大队长直揉眼。 李卫东拎着散篓子挨桌倒酒:"可劲儿造!今儿个酒肉管够!" 玻璃瓶子磕碗沿叮当响。 彪子早蹿小孩那桌,他是真怕喝酒屁股蛋子好不了再遭罪啊,腚帮子悬在条凳外边,左手攥着苞米轱辘啃得满脸渣, 油手在裤腿上蹭出亮印子。 李山峰猫腰钻桌底下,顺着裤腿缝偷摸递筷子,专挑带脆骨的排骨夹。王淑芬举着烧火棍撵过来:"小瘪犊子!你给我有点人样!" 棍子梢扫过桌腿,震得茄酱碗直晃荡。 主桌那边李宝财啃着苞米牙花子,黄牙咬开苞米粒噗噗响:"大孙子你瞅瞅,这土豆炖得跟金疙瘩似的,好兆头!" 筷子头戳着房梁,"来年秋收保准粮囤子冒尖!" 李山河敬酒直附喝,脖领子解开三个扣:"借您老吉言!" 老娘们儿那桌,陈婶扒拉着豆角里的肉皮:"要说还是新土豆面乎,拿筷子一碾就开花。" 掰开苞米轱辘分给崽子们,黄灿灿的粒儿掉桌上又捡起来嗦啰。 王寡妇捏着田玉兰手腕子:"玉兰好福气哟!" 眼珠子往新房那边斜,"这大铁锅炖的香,往后夜里烧炕可别省柴火!" 满桌哄笑震得老鸹扑棱飞,田玉兰臊得抄起苞米糊堵她嘴。 日过房檐,酒席散场,只有李卫东那桌还在跟老哥们划拳,脚底下鸡骨头摞成小山:“五魁首啊六六六!输了来喝!” 李山河作为主家人,今儿个挨桌敬酒,俗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还没多少,李山河却有了醉意。 拉着田玉兰来到了新房坐到了门槛上,当然也落不下跟屁虫张宝宝,张宝宝眼神里透露着兴奋,嘴巴子上吃的全是油,撑的一直打饱嗝。 “媳妇你看,咱的房子现在椽子檩子都完活了,这几天再把瓦给上上,盘个炕,再打个水泥地咱就能住进去了,媳妇你看咱俩啥时候扯证啊?”李山河握着田玉兰的小手,直直的看着她的脸。 田玉兰小脸通红,用比蚊子大不了多点的动静说道:“都随你。” 李山河咧开大嘴傻乐傻乐的,吧唧在田玉兰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张宝宝就在那直愣愣地看着,惹得田玉兰一顿小粉拳砸在李山河胸口。 张宝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撅着大腚就往二人中间挤,房子门被来就小这一下堵得严严实实,张宝宝一手搂着李山河, 一手搂着田玉兰,吧唧吧唧在二人脸上分别亲了一口。 眼珠子一转,“我也要扯证!”逗得田玉兰捂嘴直乐。 李山河一头黑线,“你搁那笑呢,这小妮子倒反天罡,都要抢你正房位置了你还笑。” “那咋了,这小妮子现在还是个黑户呢,户口都没有,她拿啥跟你扯证。” 李山河给了张宝宝一个脑瓜崩,“你知道啥叫扯证吗你就要扯证?” 张宝宝梗着脖子,用睿智的眼神看着李山河,眼神中还带着鄙视,好似在说这你都不知道,清了清嗓子,傲娇的说道:“就是结婚证呗,那有啥不知道的,就是证明我是你媳妇儿的玩意。” 田玉兰和李山河诧异的看着张宝宝,“你咋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张宝宝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可是我用大白兔换的,就是那个,那个管我叫嫂子的那个小孩儿,说是我小叔子,我给了他一个大白兔,他就教我咋能成你媳妇,我真是太聪明啦。” 奶奶的李山峰,你给我等着,李山河揉了揉太阳穴,“咱们国家是一夫一妻制,一个男人只能和一个女人领证,我只能和你玉兰姐领证,所以不能和你领。” “不对,呸呸呸,被你绕进去了,你啥时候成我媳妇了,你个小妮子是不跟我搁这装呢。” 张宝宝泫然欲泣,大眼睛眼泪带眼圈的看向了李山河,那表情好似在看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样,田玉兰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给了李山河一杵子。 “你跟她一样的干啥,她傻你也傻啊。宝宝乖啊,宝宝不哭啊。” “他就是个大骗子,就是他说的跟他睡觉就是他媳妇了,我都跟他睡了好几宿了,大骗子,睡得我屁股生疼。”张宝宝恨恨的看着李山河。 不是教练我要举报,她诽谤啊,她诽谤我啊,天地良心我可是啥都没干啊。 张宝宝接下来的话让李山河把心重新放在了肚子里,“他睡着了老是用手捏我屁股,可疼了,玉兰姐不信我给你看,都捏肿了。” 随即就要脱下裤子给田玉兰展示,吓得二人赶紧控制住了张宝宝,真小妮子是真虎啊。 没招了李山河挥了挥手,“行行行,你是我媳妇,但是我只能跟你玉兰姐扯证。” 小丫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唉声叹气的往嘴里塞了块奶糖,很快眼睛又亮了,李山河心里戈登一下,干!这小妮子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一夫一妻制?” “嗯”X2 "一个男人只能和一个女人领证?" “嗯”X2 “那玉兰姐就是我媳妇,你就是我爷们,一夫一妻制,太棒啦!”张宝宝一手搂一个,高兴的说道。 李山河直接就炸了,神他妈一夫一妻制,你给我秒了啊,合着你是这么做阅读理解的啊,铁汁,以后高考语文你不出题我都不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房揭瓦张宝宝 李山河和田玉兰对视一眼,俩手拍脑门子,"媳妇儿,你说要是真找不着这虎娘们儿家人可咋整啊?" "还能咋整,养着呗,又不差她这口粮,你还能给人撵出去咋地?"田玉兰摩挲着张宝宝后脑勺说道。 好家伙,还真就是咱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是吧,“咋的怕我多心思啊,我要是那样的人就吴白莲的事儿我就给你煽了。” 李山河讪笑着搓手,张宝宝搂住田玉兰脖颈子可劲儿蹭,嘴里还嘟囔着:"媳妇儿我就知道你最稀罕我,咱俩天下第一好!" 听的李山河直拍脑袋,狗日的李山峰,你都交了些啥玩意啊。 仨人并排瘫在门槛上,秋后小风儿撩着衣裳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盘算往后光景。张宝宝突然一骨碌坐直:"我要吃当家的三回席!田姐一回,吴白莲一回,俺自个儿再办一回! 没一会,吃饱的张宝宝就开始化身磕头虫了,关于这个,李山河还特意和孟爷问过一嘴,孟爷说是张宝宝身体亏空太大,气血两虚,脾气虚弱,得好好养着。 李山河抱起了昏昏欲睡的张宝宝就回了西屋,田玉兰铺上了褥子,拿过来了枕头,李山河将张宝宝放了上去,田玉兰给张宝宝盖上了小被。 李山河看着熟睡的张宝宝,莞尔一笑,你还别说,这小妮子睡着了还挺乖挺好看的,一把搂住了田玉兰,“媳妇儿,你说咱俩以后生个闺女会不会像宝宝这么好看。” 田玉兰伸出葱白玉指点了点李山河的脑袋,幽怨的说道:“你也不行动,上哪能有闺女。” 李山河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寻思等房子盖好的嘛,咋地你还猴急上了。” 田玉兰扬手要捶,临了又收劲儿,耳根子通红:"谁稀罕!" 李山河冷不丁把人扛上炕,吓得田玉兰直扑棱腿:"要死啊!大白天的窗帘都没拉!" “能干啥,吃饱了眯一会呗,媳妇你想啥呢,外边还那么多人呢,我能干啥。” 田玉兰小脸一红,讷讷不言,很快三人就进入了梦乡,王淑芬忙活完看着躺在炕上搂在一块的三人,愁的直跺脚。 李卫东走了过来搂住了王淑芬的肩膀,“你这啥表情啊?” 王淑芬白了李卫东一眼,“你说说这都叫啥事儿啊。” 李卫东大大咧咧的说道:“那咋了,人家亲家都没说啥,你有啥好操心的,多个儿媳妇你还不乐意了,等你一手一个大孙子抱不过来的时候,你也没工夫犯愁了。” 王淑芬点了点头,也是,转生就哼着小调去收拾去了,给李卫东直接就扔那了,不是,我还心思我也搂着媳妇眯一觉呢,得,天生干活得命,随即狗腿的跑到了王淑芬旁边,“媳妇你放那,我来!” 几人睡醒,田玉兰带着张宝宝回家了,二人晚上还得喝药,得提前准备出来,李山河则是到了工地开始做些准备工作,下一步就是上瓦了,瓦片已经买回来堆在那了。 上完瓦就要钉棚顶,然后就可以盘炕了,李山河忙活了一下午,就是要把下面工作需要的原料给先整出来,钉棚顶的木条还没修好呢,那一堆沙子还没筛呢。 忙活了一下午,李山河径直去了老田家,回家?回什么家,我媳妇在哪哪就是我的家,现在王淑芬对李山河夜不归宿已经习惯了,她不管反正有儿媳妇管,又不止一个儿媳妇呢。 来到老田家,远远的还没进院门就听见了里面的鸡飞狗跳,原来田玉兰煎好了药准备先喂张宝宝吃,张宝宝喝了一口,哭得小脸都缩成了一团,死活都不喝,这不,把田老汉放在墙根的梯子都翻出来了,上房顶上去了。 赵桂芝和田玉兰在底下直转磨磨儿,死活就不下来,看到李山河来了,田玉兰赶紧抱住了李山河的胳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当家的,咋整啊,你看看这小妮子,本来身上的伤就没好利索,再摔到了那不更完犊子了。” 李山河拍了拍田玉兰的小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将外衣脱了下来挂在了脖子上,冲房顶张开巴掌:"我说个数儿!五个大肉包子!下来喝药明儿就买!" 张宝宝一听大肉包子,眼珠子溜溜的转,朝着李山河试探的喊道:“你不能骗我!” “骗你我是小狗。”李山河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我要十个!”张宝宝狮子大开口。 “行!” “还有不准抢我包子,你之前还抢了我半个包子吃。” “行!”李山河咬牙切齿的说道,大手有点蠢蠢欲动了,等这虎娘们下来,非把他屁股都给她打烂! “那你退远点,我这就下来。”目送着李山河退出了院子,张宝宝扶着梯子慢慢的从房顶上爬了下来。 等这虎娘们顺着梯子往下出溜,李山河一个猛子扑上去扛人,照屁股蛋子就是三巴掌:"让你作妖!让你爬高!让你不吃药!" “哇!哇!媳妇儿我再也不敢了,当家的你别打我了,我给你两个包子还不行吗,给你仨,不能再多了,再多你直接就打死我吧!”张宝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就在张宝宝开口的那一刻,气氛凝固了,田玉兰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赵桂芝眼神奇怪的在三人身上徘徊,还不时的咂咂嘴,分明在说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啊。 饶是李山河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经受不住了,快步扛着张宝宝进了西屋,拉上了窗帘,田玉兰也跟了进去。 这回轮到赵桂芝啥了,不是,这天还没黑透呢,小年轻口这么急吗。 “闺女,这么晚了妈也不能去洗衣服了啊,要不妈去后屋串个门,你们几个得忙多长时间啊?” 屋里的李山河一个趔趄,田玉兰更是脸红的像个红苹果,不敢吱声,根本不敢吱声。 听到屋里久久没有恢复,赵桂芝摇了摇头,贴心的将院门挂上了锁头,拦住了刚回来的田老登,拉着田老登就去串门了。 等老两口"识相"地躲出去,西屋炕上传来张宝宝杀猪似的叫唤:"媳妇儿救我啊!李山河要把我腚揍开花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媳妇儿团初相见 最终在李山河的威逼加利诱(巴掌加大肉包子)下,张宝宝还是乖乖的喝下了汤药。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得挨顿揍才消停。” “哼!”张宝宝眼角挂着泪珠趴在炕上哼了一声,扭头不搭理李山河,可能是动作太大,扯到了屁股,疼的直吸凉气。 田玉兰赶紧给张宝宝盖上了小被,扒开了张宝宝的裤子,瞅了一眼,可不咋的,屁股蛋子上布满了通红的大手印,而且乎热乎热的,田玉兰埋怨的瞪了李山河一眼,“你下手这么狠干啥,这妮子身上伤还没好呢你不知道啊。” 这回轮到李山河郁闷了,得,刚才可是你在旁边加的刚,现在坏人都让我当了。 田玉兰给张宝宝揉着屁股,嘴里小声说道:“宝宝不哭啊,咱不搭理他了,谁让他打的这么狠的。” 张宝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开口说道:“那不行,当家的还欠我十个大肉包子呢,挨揍之前不给我买,挨了揍还不给我买,那我这顿揍不是白挨了!” 李山河都无语了,这小丫头脑子里是不就长了个吃心眼子,他都怀疑这小妮子被拐卖就是让人拿吃的给骗走的,那拐子还用药纯多余,一根冰糖葫芦能把张宝宝从漠河拐到海南去,多一根都多余。 “媳妇儿,你别听这小妮子的,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揪揪!”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妮子有多虎,你跟她一样的干啥。” 张宝宝也愤愤的说道:“就是就是,我虎你也虎啊。”合着你还知道自己虎呢,那你还有点优点,起码还有点自知之明。 “媳妇儿,还是咱俩天下第一好,那个没良心的打完了我都不知道过来给我揉揉。”张宝宝斜眼瞅着李山河,对着田玉兰说道。 “不是,我是老爷们,小姑娘屁股蛋子哪能让老爷们碰啊!” “那咋了,我还是你媳妇儿呢,你又不是没捏过,你就是没良心!”直接给李山河堵没话了,田玉兰给了李山河一个眼神,让他顺从着点张宝宝。 你虎,我不跟你一样的,李山河走上前给张宝宝揉另一半,你还别说,手感还真不错,三女里面就属张宝宝腚最大了,也不知道咋长得,跟磨盘似的,一瞅就是个生儿子的料。 揉着揉着,张宝宝渐渐打起了轻鼾,二人对视一眼,这小妮子真是没啥心眼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开心了就哭,真是好命,可能真的像老常太太说的那样,否极泰来,未来都是好日子。 李山河悄悄退了出去,蹲在灶台上草草的吃了口饭,菜是中午剩的鱼,田玉兰又在里面加了块老豆腐,千滚豆腐万滚鱼,这玩意曰溜越又滋味儿,西里呼噜吃了两二碗,抹了抹嘴,洗吧洗吧就睡了。 重生回来之后,李山河睡得越来越早了,主要是晚上没啥事,现在也不方便办事,不睡觉干啥。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感觉到鼻子一顿搔痒,用手扒楞了一下,一会又开始了,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张宝宝这个小妮子在用头发戏养他的鼻子。 顺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嗯,手感真好。 张宝宝皱眉等着李山河,“大坏蛋,你答应我的十个肉包子,赶紧带我去买。” 得,睡醒就是吃,还得是你啊张宝宝,叫醒了田玉兰 ,几人套上了衣服,洗漱一下,李山河套上了马车就带着二人去镇里了。 也不光是为了买肉包子,上回寻思张宝宝一宿就能走,就没买衣服鞋子啥得生活用品,现在这么一瞅,明显就是打持久战了啊,指不定都是终身投入战斗,得买衣服啊。 再加上挺长时间都没去罗胖子那了,不知道罗胖子进没进点新货,想到这,李山河就心里痒痒,顺便再带着田玉兰见一见吴白莲,给吴白莲一个溜须大姐的机会。 你问李山河为啥买了自行车不骑,诶盆友,四十里地土路骑自行车,沟子不要了呢?上回能带张宝宝纯属是她张某人天赋异禀,自带减震。 马鞭在空中挥了个虚响,马车吱嘎吱嘎的前进,张宝宝搂着田玉兰,吹嘘着肉包子多好吃,还不时的从小布兜里掏出块奶糖,田玉兰一块她一块,吃的不亦乐乎。 进了镇子直奔早餐摊,这时候来的都算晚的了,要不是今天赶集估计人家早就收摊了。 张宝宝率先 跳下了马车,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老板,二十个大肉包子,三碗大碗馄饨。” 好嘛,这小妮子真是对吃一点就通啊,就来了一回就记住怎么点单了,李山河安置好马车,跟着田玉兰坐在了桌子上。 没一会,热气腾腾的大馅馄饨和大肉包子就端上来了,张宝宝这回学尖了,一口包子,蒯一勺馄饨吹一吹塞进嘴里,吃的不亦乐乎,吃完还叮嘱老板打包十个大肉包子。 这架势,看的李山河脸直抽抽。 吃过了饭,李山河就带着张宝宝和田玉兰去了吴白莲的店,田玉兰还好奇去哪呢,李山河来了一句,“带你去见见叫你素昧谋面的妹妹。” 田玉兰给李山河甩了个白眼,狠狠的掐了一下李山河腰间的软肉,李山河表示,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鸡鸡,我李山河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就不是个藏私的人,主要现在他在这还能搭个桥,要是他不在的时候碰上了,那可难办了,没准就给李山河办了。 将马车赶到了吴白莲店门口,吴白莲正拾卫生呢,看见了李山河的大青马,丢下了抹布,快步走到了门口。 看到李山河除了张宝宝还带了一位少女,吴白莲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化为了担忧。 带着田玉兰和张宝宝走进了店里,吴白莲率先开口了,“二河兄弟,这位是?” 李山河嘴角挂着坏笑,“就是你送雪花膏要溜须的大姐。” 转过头朝着田玉兰说道,“这就是你素昧谋面的妹妹”,这下子气氛僵住了,吴白莲一咬牙,转生关上了店门,拉着田玉兰和张宝宝坐了下来,交代几人等自己一会,自己则跑到后院不知道去干啥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四面楚歌李山河 稍微等了一会,吴白莲两手端着个茶盘,上面放了个茶盏,猫着腰端着茶盘就蹭蹭走到田玉兰身前,咣当一声就给田玉兰跪了。 这一下子给李山河几人都给惊到了,这整的是啥景儿啊。 紧接着吴白莲还没等田玉兰说话,就将茶盘举过了头顶,低声说道:“大姐请喝茶!” 歪日,李山河都麻了,好你个吴白莲,你之前跟我说你传统是这么个传统法啊,确实够传统了,都传统到前朝了,那叫一个地道。 田玉兰手忙脚乱的就要扶起吴白莲,吴白莲死活都不起来,无奈田玉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吴白莲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田玉兰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都是你造的孽,你等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山河梗着脖子,东风吹,战鼓擂,来就来谁怕谁,我们东北老爷们没别的优点,就是嘴硬,你看我用不用脸扇你的手就完事了,我就不信你的手有我脸皮厚。 赶紧拉着吴白莲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开口说道:“莲姐,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莲姐,都是一家人,不用整这些虚头八脑的,咱都是被那个坏种霍霍的,咱几个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李山河贼眉鼠眼给田玉兰比划大拇指,还得是我媳妇儿啊,真带劲,一打眼就有正房派头。 吴白莲一听田玉兰这话,眼泪都要出来了,拉住了田玉兰的手,“妹子,姐谢谢你,你放心,姐不跟你抢,你说啥是啥,姐都听你的。” 李山河傻了,真娘们这么识时务吗,说叛变就叛变啊,这哪行啊,不行,得找个时间好好的审问审问她。 田玉兰拉住了吴白莲的手就往后院走,李山河像跟过去被田玉兰一个眼神瞪了回来,无奈的李山河只能无聊的和张宝宝一起趴在柜台上。 “宝儿啊!你说这俩娘们能唠啥呢?” 张宝宝掏出了包子小口吃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那我哪知道。” “要不你去帮我偷听一下?” 张宝宝瞅了李山河一眼,伸出了手比划了一下,“五个大肉包!” “那你还是先吃着吧。”李山河翻了个白眼。 “好嘞。”小妮子开开心心的吃起了包子。 约摸过了二十来分钟,田玉兰小脸通红的走了出来,吴白莲整个人也焕然一新,昂首挺胸,好似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一样。 刚才还在吃包子的张宝宝欻的一下走到了田玉兰身前,顺手拿过了刚才吴白莲用的茶盘,将打包好的包子放在了茶盘上,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媳妇儿,二姐请吃包子。” 刚准备喝口水掩饰内心不安的李山河一口水就喷了出来,不是哥们,嘴脸啊,太嘴脸了,吴白莲叛变了,你张宝宝也来凑热闹,哥们直接就成西楚霸王了,四面楚歌了属于是。 张宝宝这一出直接给儿女逗得嘎嘎直乐,在张宝宝心疼的眼神中,儿女一人拿起了一个包子,象征性的咬了一馁馁,放回了托盘,张宝宝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张宝宝蹦起来揣好包子,扑棱扑棱裤腿灰,雄赳赳站田玉兰后头,那嘚瑟样儿让李山河悔得肠子青,昨儿咋没把她腚蛋子抽成倭瓜呢。 田玉兰大马金刀坐李山河跟前条凳上,往后一仰靠桌边,吴白莲有眼力见儿上前捶肩,张宝宝也学样儿捏胳膊。 这气氛都要赶上三堂会审的,李山河冷汗都冒出来了。 田玉兰这边刚要开口,张宝宝就举起了小手,“媳妇儿我举报,刚才当家的要收买我,让我去听墙根儿,这小子不安好心。” 李山河都要吐血了,你这叫啥你知道吗,你这叫卸磨杀驴,火上浇油,吃里扒外,我站在道德的层面鄙视你,神马,你说我没有道德,那你别管。 田玉兰冷哼一声,“掰扯掰扯,外头还有几个相好?” 李山河哆哆嗦嗦的竖起了食指,田玉兰凤眸一竖,啪的一声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什么,还有一个,叫啥,家住哪,多大了,啥时候带过来照面儿?” “叫萨娜,二十郎当岁,住老林子,猴年马月能见着。” 吴白莲冷哼一声,“信男人那张破嘴,这辈子最少离八次婚,自家娘们住哪都不知道?” 李山河摊了摊手,“真不知道啊,她是鄂温克族的,她就说明年开春来找我,找我借...”下面的话饶是李山河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但是三女被勾起了好奇心,齐刷刷的问道:“借啥?” 李山河认命了,垂头丧气的说道:“借种。” 田玉兰和吴白莲小脸刷一下变得通红,“呸。”这是田玉兰, “不要脸。”这是吴白莲,她是完完全全没想到竟然还有小姑娘走上了她的老路。 “啥是种?能吃吗?能吃的话借我点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张宝宝问的。 李山河用手摩挲着下巴,喃喃道:“理论上来讲,也不是不能吃。”一边说着眼神还瞟向田玉兰和吴白莲,两女对视了一眼,感觉脚趾头都能抠出三间大瓦房了。 张宝宝眼睛亮的吓人,兴奋的说道:“那也借我点,我不白借,我让你摸屁股,昨儿你给我揉屁股蛋子时候我看你挺稀罕摸。”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教练我要告她毁谤,她毁谤我啊! 田玉兰和吴白莲对视了一眼,“姐妹们,咱们好好得教训一下这个贱男人,让他知道知道咱们东北老娘们的厉害!” 说罢,二人撸胳膊挽袖子就上了,李山河大大方方的张开了手臂任由她们施为,开玩笑,都是自己媳妇,自己现在这体质,稍微使点劲伤到了不得心疼死啊。 那顿小粉拳全当按摩了,左拥右抱的李山河完全没注意到张宝宝已经弯腰摸到了他的身后,张宝宝看着李山河的屁股,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让你昨儿打我腚,看招!啊呜一口狠叨在李山河屁股上,李山河嗷唠一嗓子,扭头看见屁股上吊着个"尾巴",张宝宝瞪着她那智慧的大眼珠子跟李山河较劲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范老五出事儿了? 最终李山河付出了半斤大白兔奶糖的代价才让张宝宝松开了嘴。 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奇怪,经过这一番打闹,两女亲密的好似亲姐俩似的,至于张宝宝,她就是个棒槌,这回蹲在门槛上嗦喽糖呢。 田玉兰和吴白莲手挽着手出了门,李山河带着张宝宝缀在后面,走出了好一股噜,田玉兰才想起来问:“你之前买的衣服都是搁哪买的,我咋没在大集上瞅见过这样式的衣服呢。” 李山河双手抱胸,“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田玉兰黛眉一簇,“求你个蛋,不说下回直接给你咬下来。” 李山河吓得后脊梁直冒冷汗,媳妇你是不冲到点啥了,你之前不是这样式儿的啊,一定是张宝宝这个孽带坏了我媳妇儿,苍天啊,把我那个温柔的哑巴新娘还给我吧! “媳妇,你之前也不是这样式儿的啊!” 田玉兰眼珠子一翻白了李山河一眼,“那是我以前说不出来话,比比划划的太累挺,快点的,磨磨唧唧的跟个老娘们似的。” 嗨呀我去,小妮子这么跟我说话,走上前一手拉住一个,拉着就往罗胖子店里面走,一个板板正正的帅小伙,拉着两个拉着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后面还跟个傻呵呵大姑娘,在哪都是个景啊。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几人,李山河是个厚脸皮,无所谓,田玉兰和吴白莲这下可遭不住了,连忙告饶,李山河这才松开了手。 田玉兰幽怨的看了一眼吴白莲,小声的跟吴白莲抱怨着:“莲姐,你说的这招也不好使啊,咱当家的脸皮太厚了,拿捏不住啊。” 听着两人的嘀嘀咕咕,都给李山河逗笑了,不是姐们,想拿捏我你一个才学了两手的小趴菜,跟我这个两辈子加起来当了七十多年的老油条玩心眼,你仨加一起练到下辈子都不够用啊。 还是甭加上张宝宝了,本来俩人加一起就一个半心眼子,加上张宝宝,还得倒欠一个半,张宝宝缺三个心眼子,要不不能这么虎。 到了罗胖子的山货店,进门和罗胖子打了声招呼:“罗哥,最近忙活啥呢?” 罗胖子眯缝着眼,瞅是李山河,愣怔了一下,肉褶子堆满脸露出油笑,“哎呀老弟吗,能忙啥,凑合活呗,可是有一段时间没照面了,前几天我都听说了,朝阳沟小太岁斗杀人贩子,就昨个我还在酒桌上跟人吹牛逼呢。” “老弟,这几位是?”看着李山河身后环肥燕瘦的几女,罗胖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山河勾起了嘴角,得意的说道:“不瞒罗哥,这仨都是我媳妇儿!” “哎呦,原来是弟妹啊,这三个哪位是弟妹,弟妹来买衣服我可得打个八折,不瞒你说,哥哥我最近还想开个服装店呢,现在正挑地方呢,等开业给你信儿,一定得来捧场啊。” “那都小事儿,到时候罗哥你给信儿就行,至于那个是我媳妇吗,不瞒罗哥,这三个都是我媳妇!”李山河用小手指挖了挖耳朵,漫不经心的说道,但是语气里那个得意劲,根本压不住。 罗胖子CPU都要烧了——教练,我想学这个!你丫的也太过分了,这么俊的姑娘你一人占仨?我到底输哪儿了?低头瞅瞅自己的啤酒肚,摸摸油光锃亮的老脸,唉声叹气:"帅能当饭吃啊?" 抻脖子瞅了瞅自家店铺,罗胖子又挺直腰杆:"帅有啥用?这小子又没我有钱!" 罗胖子撅着腚从柜台钻出来,一把薅住李山河胳膊:"走老弟!跟我进屋,哥哥我又踅摸来一堆新货。" 李山河招呼了一声几女,就跟着罗胖子来到了他的仓库,罗胖子腆着肚子双手一推,跟推开金库大门似的,里头堆满衣裳比前几次还多,墙上钉着各色样衣。 罗胖子也学尖了,这段时间不光把仓库给扩了,还在墙上挂了各色样衣。 几女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惊呼一声,好似龙回大海,虎归山林,扑进了仓库里面叽叽喳喳的挑了起来,果然,无论什么年代,女人逛街消费的天性是不可磨灭的。 李山河递给了罗胖子一支烟,“见笑了罗哥,我媳妇没见过啥市面,到时候翻乱了还得麻烦罗哥收拾。” 罗胖子接过了烟,摆了摆手,“多大点逼事儿啊,让弟妹随便翻,挑到高兴为止,走老弟,哥哥我最近整到了一饼好茶,跟哥哥喝点去。” 跟着罗胖子走到了前台,只见他小心得拿出了一套茶具,又拿出了个小炉子,开始熟练的泡茶,先是洗了遍茶,然后开始正式泡茶,那茶盏在罗胖子胖乎乎的大手之间翻飞,最终将澄澈的茶水倒在了分茶器里。 拿起分茶器,给李山河倒了一小杯,伸出手,示意李山河品鉴。这回轮到李山河对这个胖子另眼相看了,没看出来啊,这胖子还有这一手呢,这年头普通老百姓哪有工夫研究茶道,这罗胖子身份不一般啊。 不一会,几女一人抱着几件衣服走了出来,田玉兰和吴白莲基本都没怎么拿,反倒是给张宝宝挑了好几身。 李山河皱了皱眉,将田玉兰和吴白莲又推了回去,开玩笑,买衣服能花几个钱,委屈自己干啥,往开心了买。 最终儿女还是没拗过李山河,一人选了三套叶子,“对了罗哥,再给我拿三十双那啥,一起算钱啊。” 罗胖子点了点头,给了李山河一个领会的眼神,将几女的衣服和丝袜装进了兜子里。 李山河给过了钱,带着几女转身就要走,“哎,老弟,以后有几回常来啊,还有有了好玩意一定要先来找我啊,哥哥肯定亏不了你。” 李山河点头应下,带着几女就离开了,心心思这罗胖子真哏啊,又抽烟又喝茶,临走才交代这句话,估计是看自己这段时间都没过来了,李山河摇了摇头。 和几女商量了一下,准备先将衣服送回家,然后再去大集吃饭。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没等到家呢,就看到一个少妇带着个小姑娘墩在店门口。 走上前去,原来是宋丽娟和范晓萱,宋丽娟看到了李山河,噗通一下就跪下了,眼泪唰唰的就往下掉。 看到这一出,李山河心里戈登一下,转身看向田玉兰,几女脸子欻一下就拉下来了,眼神冰冷的瞅着李山河。 不是大人,我冤啊,我要在大人腿上写个冤字,天地良心啊,我真跟他没有事儿。 田玉兰几女没工夫搭理李山河,上前就要搀起宋丽娟,宋丽娟说啥都不起来,反而是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山河。 “山河兄弟,求求你救救我们家老五吧!” 啥,原来是范老五出事儿了,你这整的还以为我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呢,李山河松了一口气, “来,宋姐,不用急,走进屋慢慢说。”这有啥着急的,没有范老五不还有张彪子呢吗,怕啥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又菜又爱玩的范老五 这大街上全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原配带着闺女来抓小三了呢,还是三个小三。 李山河赶紧搀起了宋丽娟,带着范晓萱进了屋找了个凳子让她们母女坐了下来,吴白莲又赶紧给宋丽娟倒了杯水。 眼瞅着宋丽娟情绪已经平复,李山河开口问道:“咋的了宋姐,范老五又干啥了还要我救,事先说好,他要是沾了官气儿我可帮不了啊。” 宋丽娟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把鼻涕,眼泪巴碴的说道:“山河兄弟你还记得不,前几天你们不是刚打了个花豹回来吗,还搁俺家吃的饭。” 李山河点了点头,朝着蹲在地上跟范晓萱玩的张宝宝瞥了一眼,能不记得吗,就是那天救了张宝宝这个吃里扒外的棒槌。 宋丽娟又继续说道:“就那天,你们走了之后,他之前的那些驴马烂子朋友又来找他的,说是八道河子那边发现了人熊,这个遭瘟的范老五,就跟着去了,这都好几天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正好他晌午喝了点猫尿,我家那口子,你也知道,没喝酒的时候他是横道河子的,喝了酒之后,横道河子是他的,别人一吹捧他就跟着去了。” “再加上山河兄弟你中午不是把钱给我了吗,嗷嗷叫唤那才几个逼子儿,要整就整点大的,现在可好了,人都没了。” 妈的,这范老五,真是又菜又爱玩,自己没那金刚钻还想揽那瓷器活,早晚给自己搭理。 宋丽娟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了,“你说这早知道我就给他腿打折栓家里了,这回可倒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扑通一声宋丽娟又给李山河跪了,“山河兄弟,姐求你,不求你把他救回来,你就帮姐去打听打听信儿就行,这八道河子一百多里地,姐真是没办法了啊。” 人熊就是棕熊,也叫熊瞎子,因为它一发起攻击就像个人一样站起来,所以叫人熊,这玩意和黑瞎子可不一样,黑瞎子是狗熊,就是偷袈裟,就是马戏团表演的那种。 一个人熊逛半拉膀子都能单挑三头黑瞎子,这玩意成年雄性体重都能有四百多公斤,站起来将近三米多高,形容一个人壮硕说站起来像个熊,说的就是人熊,那人熊站起来跟个小山似的。 李山河摩挲着下巴,心里直痒痒,这都好几天都没进山了,他还真是有点浑身刺痒。 在几女担忧的目光中,李山河扶起来了宋丽娟,“宋姐,这事儿我应了,不过我先说好,我就是去给你打听打听消息,要是啥都没打听到,你可别怨我啊。” 宋丽娟转哭为笑,抹了把眼泪,“那不能,姐谢谢你还来不及呢,山河兄弟,要是真有准信儿,姐当牛做马报答你。” 李山河?你快拉倒吧,你先报答彪子去吧,要不是我对这个人熊感兴趣,再加上你和彪子还有一腿,我说啥都不带跑一趟的。 “媳妇儿!” “诶!”X3 宋丽娟眼神古怪的看向几人,心说现在这年轻人玩的怪花花的,我说怎么看不上我呢。 “我去趟八道河子,玉兰宝宝,走我先送你们回家,白莲,你先陪着宋姐,有啥事去朝阳沟找玉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啥事等我回来在给你们撑腰,别硬拼。” 吴白莲眼底含泪送走了几人,“当家的,千万加点小心啊,我们姐几个还搁家等你呢。” 宋丽娟刚想上去安慰,吴白莲一个好脸都没给,直接就转身回去关上了店门,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开店儿。 宋丽娟自知理亏,好不容易人家老爷们抽出空能陪陪几人,又不是啥铁瓷得关系,自己一杆子给李山河支出了一百来里地,人家能给好脸就怪了。 摸了摸范晓萱的小脑袋,宋丽娟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自己家的那个冤种啥时候能有这么靠谱就好了,转身带着范晓萱就离开了。 李山河先是将田玉兰送回了家,在田玉兰严厉的目光下,对天发誓,把自己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能硬莽,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脱了身。 李山河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有媳妇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回到了家,先是将大青马喂足了草料,又掏出了自己的一身装备换了上去,这回李山河准备单打独斗,不准备带彪子了,一个是彪子的屁股还没好利索,在一个,要是遇到人熊李山河也没把我带着彪子全身而退。 人家彪子才刚结婚还没到半个月就给人薅出去玩命,李山河估计张老五要是知道了都能跪死在他奶门口让他奶给他开皮。 顺路去三爷家摸了几个香瓜子,以备不时之需,三爷得知李山河李山河要去打人熊,也没有说啥,只是叮嘱李山河加点小心,机灵点,不行就上树,黑瞎子能爬树,你上树就是个死,可是人熊不会,最多爬个四五米。 李山河仔细听着三爷传授的经验,抽了根烟,坐了一会,李山河打马就出发了。 八道河子李山河熟得很,年年都去,为啥呢,因为李卫东的老丈人家就搁八道河子下面的幺岭子,也就是李山河的而姥姥姥爷家,李山河也是准备今天晚上就搁姥家睡一宿,明个一早再进山。 至于范老五,自求多福吧,能活下来碰到了就是命好,活不下来也不怪他李山河不是,自己家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呢,总不能为了范老五玩命摸黑进山吧,那不纯虎逼吗。 先是去镇里供销社买了点烟酒糖茶,然后李山河背着包袱策马奔腾,你还别说,就这大土道,骑马还真就比坐马车舒坦多了,就是有点磨大腿啊。 从朝阳沟到横道河子三十多里地不到四十里,从横道诃子到八道河子一百来里地,从八道河子到幺岭子还有十多里地,这一道加一起不到七十公里,李山河骑了四个多小时将近五个小时,主要是还得饮马喂马。 等李山河到姥家门口的时候,天都擦黑了,李山河翻身下马牵着大青马进了院子,“姥。姥爷,我来看你们了!” 第一百二十章 李老三哪有这能耐 听见院里有动静,两个老人赶紧趿拉上了鞋走了出来,看见来人是李山河,两个老人脸上止不住的笑。 “哎呀我大外孙来了,赶紧进屋,进屋上炕,刚才我和你姥爷还念叨你呢,你妈那个死妮子,都多长时间了都没个信儿,你等她下回回家的。” 姥爷王开山看着李山河牵着的大青马,开口问道:“大外孙你咋还骑马来了呢,多累挺啊,赶紧进屋上炕。” 李山河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了姥爷,姥爷直皱眉,“小孩子家家的还拿什么东西,攒钱娶媳妇啊。” 嘴上虽然埋怨,但是脸上的笑容是丝毫不减,谁能拒绝大外孙的孝心呢。 “没啥玩意,就是些烟酒,老爷我给你整的北大仓和台子,还有牡丹啥的。” 李山河走到外屋地蒯了瓢水,咕嘟咕嘟喝了半瓢,一抹擦嘴,“姥爷我跟你说,我现在可老列害了,人送外号朝阳沟小太岁,进了山噼啪一顿干,随随便便就一堆大物。” 姥姥慈祥的看着李山河,“我大外孙子就是列害,打小姥就看你有出息。” 王开山搁旁边嘿嘿直乐,“可不咋的,你可比你爹那个烂怂强多了。”果然,每个老丈人都对把他从小养的花连盆都端走的姑爷儿没有好脸。 老爷子和老太太育有二子一女,李山河她老妈排老二,就这么一个闺女,都是心尖上的人物,没出嫁的时候在家就说一不二,等嫁人了,到了老李家,还是说一不二,天胡开局,一辈子没有啥糟心事儿,所以李山河在姥爷家也很受宠。 李山河脱了鞋,上炕盘腿就坐了下来,老两口正吃饭呢,今天晚上吃茄子炖土豆,还有小河鱼儿炸的酱,都香跩了,这一下午可给李山河饿坏了,到姥家也不用装外人,李山河抄起个大饼子就往嘴里怼。 看的姥姥一阵心疼,“这孩子在家得苛了成啥样啊,一个茄子炖土豆都吃这么香。” 姥爷也瞅的直皱眉,“老伴儿,你在给二河煎几个鸡蛋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补补。” 李山河连忙摆手,“不用了姥爷,我吃大饼子就行了,我就爱吃我姥炖的茄子,嘎嘎下饭,嘎嘎好吃。” 这可给老太太哄的开心坏了,摸了摸李山河的后脑勺,“你爱吃明个姥在你做,想吃啥做啥。” 李山河倒是也不客气,“姥,我还想吃你烀的地瓜梗咸菜,里面再放点小土豆,我妈整的水了吧唧的,没你整的好吃。” “行,大孙儿你搁着多住几天,我明天就去起点地瓜梗给你整,走前儿你再带点。” 姥爷也开口了,“二河啊,你咋还贪黑儿来的呢,你爹你妈呢。” 李山河咽下了手里的最后一块饼子,喝了口白开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舒坦,吃了五个大饼子半盆菜,八分饱,刚刚好。 听到姥爷的问话,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这玩意整不好了王淑芬过年回门都得挨揍,至于李卫东,都够呛能进门,都得和狗坐一桌。 李山河小心翼翼地试探的开口道:“姥爷,我去打猎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王开山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不就是跟李老三学吗,你妈前几天给我捎信儿了,还说明个开春还要起房子结婚呢,不久老田家那个丫头吗,我之前瞅过,是个过日子的娘们,我还寻思让你大舅和你老舅去帮你忙活忙活呢。” 完蛋,姥爷你这消息更新跟不上版本了啊,老妈,儿子对不起你了。 “姥爷,我要是说我割完地就结婚,我妈不能挨揍吧。”啪的一声,王开山吹胡子瞪眼的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 “什么玩意,这丫头片子倒反天罡,这么大个事都不给我来个信儿,等她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她。” 李山河赶紧给老爷子顺顺气儿,可别气坏了,“姥爷你消消气儿,没准我妈是忙活忘了呢,这一段时间太忙了。” 然后李山河就如竹筒倒豆子般的讲出了最近一段时间家里发生的变化。 听的老爷子直竖大拇指啊,对着老太太说道:“你瞅瞅,你瞅瞅,还是我大外孙有本事,十八九岁儿整出来三间大瓦房,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老太太可不惯着老爷子,“你快拉倒吧,你年轻前儿要有这能耐你早就上天了,还能搁这眯着。” 紧接着老太太朝着李山河问道:“大孙啊,那你这回来要半啥事儿啊,能待几天啊?” 李山河给老太太点上了烟,开口说道:“姥,八道河子这边说是出了一头人熊是不?” 老爷子手一抖,酒盅掉在了桌子上,“大孙儿啊,你不能是来打那只人熊的吧,可马虎不得啊,那人熊最开始出就搁地局子出现的,那家伙老吓人了遭经老了人了,你可不能去啊。” 老太太一听李山河是奔着人熊来的,紧紧的抓住了李山河的手,“是啊大孙儿,这事儿你得听你姥爷的,这玩意太吓人了,你就搁姥家待着,你想吃啥姥给你做啥,好好的,行不。” 李山河拍了拍老太太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根虎牙,递给了老爷子。 平时王开山就愿意盘点啥,松明子,鸡爪子,小石头,核桃,就没有他不盘的,所以李山河给他留个根虎牙让老爷子玩这个,玩这个不是老幼面了。 “姥爷,来掌掌眼,我跟你说这可是特意给你留的,嘎嘎带劲。”王开山起初还不在意,等看清楚了手中的玩意儿,眼珠子都瞪大了。 “二河,这是你打的?”李山河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老头子,啥玩意啊这是,啥牙这么长,还怪好看的嘞。”姥姥也凑过来看着。 王开山眼神复杂,“老婆子,你听说过虎口拔牙没?” 姥姥点了点头,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老头子你说这是虎牙?”老爷子点了点头。 姥姥大惊失色,拉起李山河就仔细检查着,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就抽李山河的屁股,李山河也没躲,主要是姥姥也舍不得太用力。 “你这死孩子,胆儿肥了是不,山神爷你都敢照亮了,你是不要上天,多亏没出啥事,要不你爹你妈可咋活啊。” “下回不行这样了啊,听姥话,姥给你做好吃的。” 王开山叹了口气,“老婆子,孩子大了,马上都要结婚你都要当太姥了,现在孩子有能耐了,咱不能拦着啊。” 姥姥叹了口气,“不抗混啊。” “二河你过来,我跟你说说这人熊的事儿,明天早晨让你姥给你蒸一锅饽饽带上。”王开山咂吧了一口酒说道。 李山河赶紧挨着姥爷盘腿坐了下来。 没想到姥爷憋了半天才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打野跟你三爷学的?”李山河点了点头。 王开山直摸后脑勺,“不合理啊,这李老三啥时候有这本事了。” “哎呀,姥爷,先别管那个,你先跟我说说人熊最先出现在哪的。” “哦哦!对,这是正事儿,我跟你说奥,最先就是搁地巨子,当时有个小子上山下套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猛虎归山得自然 老爷子细细的叨咕,李山河支棱耳朵听着,絮絮叨叨了两个多小时,天都黑透了,李山河这才整明白人熊的活动范围,大概就是搁大平岭和地局子这一嘎达转悠,而且已经霍霍老鼻子人了。 最先是地局子一个老头进山下套子,让人熊给掏了,等他家人进山找的时候,那老头就剩半截搁地上扔着了,起初家里人也不知道老头遇到啥了。 后来他儿子急眼了,老爹都被祸祸了,不报仇还算爷们吗,带着几个同村玩的好的拿着枪就进林子了,结果几个汉子就遇到了人熊,当场就被拍死一个。 剩下的开枪也没打死,熊瞎子蹽得比狍子还快,回来的人传的老邪乎了,说那熊瞎子吃人肉成精了,被拍死的那个,就是被躲在树上的熊瞎子拍了肩膀,刚一扭头,大熊掌糊脸上,直接原地见太奶。 对于姥爷的描述,李山河听得直撇嘴,熊瞎子能精成这样?扯犊子呢!到时候碰一碰就见真章,攥了攥拳头,指节咔吧响。 “对了姥爷,有没有外乡人过来这几天?” 因为去地局子要经过幺岭子,所以基本来什么外乡人幺岭子的人都能先知道。 老爷子伸手比划个五的手势,"那可不老少!镇上都挂红榜了,打死熊瞎子赏五百元子啊!十里八乡猎户都往这旮蹽,可熊瞎子窝死活找不着。" 那完犊子,找范老五够呛了,李山河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在糊报纸的土墙上,八成喂熊瞎子了。 这时候老太太不乐意了,打断了还要开口的王开山,“你这老头子咋还嘟嘟起来没完了呢,赶紧捡桌子,我大孙儿明儿个还得进山呢,休息不好哪能行,大孙,姥去给你铺被去嗷,水都给你烧好了,泡个脚,赶紧睡。” 李山河揉了揉眼睛,确实有点困了,倒不是身子骨乏,骑马颠得脑瓜子嗡嗡的,伸了个懒腰,脊椎骨嘎嘣响,西屋得炕被老太太烧的热乎的,李山河烫了个脚,钻进了暖和的被窝,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睡到自然醒,揉了揉眼睛,七点来钟,正好,老林子雾气大,去早了白扯。 捧起脸盆里的水抹擦了一把脸,老太太赶紧招呼王开山放桌子,早晨还真就吃的茄子炖土豆,满满一大盆,撒着翠绿的葱花,吃的李山河嗝儿嘎儿的。 吃过了饭,收拾了自己的装备,李山河翻身上马就准备出发,大青马姥爷早晨起来就已经喂过了,所以骑上就能走。 “二河,你等会,你把老狼给带上,这狗通人性,顶大用!” 姥爷赶紧松开了绑着的狗绳,老狼是姥爷养的一条狼串子,是之前姥爷养的大花进了山,揣着崽子出来的,生下了老狼没多久大花就走了,老爷说是大花到岁数了,怕自己死了她的仇家找上门,自己去找归宿了。 当时李山河才十二岁,当时哭的老惨了,赖在姥爷家死活就不走了,说啥都要给老狼给抚养长大,睡觉都搂着老狼睡,直到老狼尿炕了,李山河被王淑芬薅起来这顿爆磕,连打带踹薅家去了。 主要是当时马上开学了,李山河作业还一个字都没写呢,这不是拿老狼当个借口吗,没想到被王淑芬看破了。 不过借口归借口,李山河还是很喜欢老狼的,基本假期都来住一段时间,所有老狼对李山河也比较熟悉。 姥爷也没事带着老狼进山撵兔子,所以当作猎犬完全是绰绰有余,毕竟他爹还搁山里大杀四方呢。 松开了狗绳的老狼围着李山河撒欢儿的转,吐着舌头,扒着腿,李山河摸了摸狗头,“好狗好狗!” 姥姥担心的看着李山河:“二河,加点小心啊,囫囵个回来比啥都强。” “放心吧姥,妥妥的没毛病,走了啊!” “对了二河,到了地局子把马栓吴大鸟家!你就说你是我外孙子,他就给你照顾了。”王开山朝着李山河喊道。 “知道了!”李山河挥了挥手,骑马离开了。 吴大鸟是地局子的大队长,是姥爷的战友,李山河小时候见过,到了地局子,李山河打听了一下,直奔吴大鸟家,进院寒暄了一下,讲大青马留在了他家,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直接进山。 进了山的老狼简直是判若两狗啊,有了点他爹的风采,进山没一会就扑到了一只大肥兔子,现在还搁李山河裤腰带上挂着呢。 越往深处走,李山河越得劲儿,生就是山猫野兽的料,本就该是属于这片林子的,还有就是李山河对人熊根本不打怵。 咋说呢,他现在的体质他自己都感觉变态,之前趁着夜里人少,他偷偷试过,打谷场的石磨,他还没用力呢就给抱起来了,所以说,要是正面遇到了熊瞎子跟他来个真男人1V1大战,他还真就想试试。 但是要是像人们嘴里传的那么邪乎,直接躲树后面站起来给你一巴掌,李山河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承受的住,一巴掌将近一吨啊,铁人来了都打扁了。 李山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里唱着小调,不急不徐的朝着老林子前进。 “行路君子归客栈,鸟归林虎归山,鸟归林有了安身处,虎归山得自然~”随着小调结束,李山河也来到了和老林子得交界处。 李山河掏出了手插子,将兔子收拾了切成块喂给了老狼,眼睛死死的盯着老林子,手摸着老狼的狗头,嘴里喃喃道:“老狼,这回就看咱俩是不是猛虎归山全看这一波了,多吃点,一会还得靠你呢。” 老狼好似听懂了李山河得话,用鼻子拱了拱李山河的手,发出了呜呜声。 李山河也掏出了大饼子,开始补充体力,进了老林子,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吃饱喝足,又给老狼喂饱了水,一人一狗直接出发进入了老林子。 李山河仔细观察着各种细节痕迹,妄图能找到前人行进的方向,老狼也不时地耸动鼻子,试图找出人熊所在。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他妈挺扛活啊 日头卡山那会儿,李山河猫腰蹲在倒木后头,糙手捻着片带血的桦树皮。打猎这活计从老辈子起就不是容易的活计,得顺着牲口蹄子印、屙的屎橛子,还有树皮上刮蹭的毛刺儿才能摸清道儿。 老狼用鼻尖拱了拱他裤腿,尾巴在枯叶堆里扫得哗哗响。 在大山里,只要能追踪到猎物,基本就完成了百分之七十的工作了,什么,你说李山河之前为什么都是莽进山里,之前要么就是目标明确,要么就是自己直接送上门的,当然可以莽了。 但是这次可不一样,茫茫林海,一望无际,林子密的外面大日横空里面都是黑黢黢的,这回可真得靠传统技艺追踪人熊了,好在李山河的身体经过强化,大脑的分析能力和视力都好了不少,所以还是很容易找出痕迹的。 李山河薅了把狗耳朵,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在林子深处划拉。要说这大兴安岭老林场,外头日头毒得能煎鸡蛋,里头却黑得跟老灶坑似的。突然,他后脖颈汗毛唰地竖起来——三丈开外有坨新鲜熊粪,还冒着热气儿! 老狼喉咙里滚着闷雷,前爪把腐殖土刨出两道沟,李山河抄起56式半自动步枪,林子忽然打起摆子,风裹着烂树叶子往人脖领里钻。 李山河抡起枪托往后猛砸,"咔嚓"折断根榛树枝子。树影子里传来声闷哼,两团绿火似的眼珠子在暮色里晃荡。 "跟爷玩灯下黑?"他甩手朝天上放了个响,惊起群老鸹。 那黑影"嗷"一嗓子蹿出去,碗口粗的松树让它撞得直晃悠。李山河瞅准熊屁股上那块疤瘌——错不了,正是吃了人的那头熊瞎子!昨天姥爷说的真亮儿的,吃人的那头人熊屁股上被伤了有疤瘌。 眼瞅日头沉进树梢,林子里黑得跟泼了墨似的。李山河瞅了眼手表,表链上那串红毛线还是田玉兰给系的。四点二十,东北的秋夜说来就来。他薅住老狼顶花皮往山坳里拽:"再嘚瑟喂了熊瞎子!" 窝棚搭在背风坡,四棵桦树天然围成个簸箕形。李山河甩下帆布褡裢,开山刀抡得火星子直迸:先放倒三棵碗口粗的枯柞树,削尖了往土里夯成三角架。 绳子勒着横梁绑出个斜坡顶,青冈树枝子带着黄叶倒插在西北面,活像给窝棚糊了层厚窗纸。 油布四角拿河卵石坠着,边沿支楞出半尺防露水。末了摸出三爷给的狼皮褥子,那毛色油亮得能照人,铺在垫高的松针堆上还泛着热气儿。 老狼叼着只肥兔子凑过来邀功,让李山河照腚给了脚:"滚犊子!"他收拾了兔子,摸出了姥姥准备的大饼子就在火上烤。 孟爷给的驱虫药沿着窝棚撒了圈白道子,跟画符似的围成个结界。 月上树梢时,林子里飘起牛毛细雨。李山河就着火光擦枪,枪油味混着松脂香往鼻子里钻。老狼忽然支棱起身子,尾巴毛炸成鸡毛掸子——二十步外的灌木丛簌簌直晃,露水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来了!"李山河后脖颈汗毛唰地竖起来,抄枪往外滚的工夫,熊瞎子蒲扇大的巴掌擦着耳朵梢呼过去,腥风带得火星子乱迸。老狼呲着獠牙扑上去,让人熊抡圆了甩在树干上,呜咽着瘫成团。 人熊人立起来比窝棚还高半头,独眼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李山河抬枪要射,熊爪子"咣"地拍在枪身上,震得手生疼。 他顺势滚到火堆旁,抄起根燃着的松明子往熊脸上怼。畜生吃痛往后缩,屁股正坐在火堆上,"嗷"一嗓子蹦起三尺高。 李山河趁机摸出香瓜子,他牙咬拉环往熊嗓子眼里塞,抬脚照准下巴颏就是记狠的。"轰!"闷响震得树叶子扑簌簌往下掉,气浪把人推出老远,后腰硌在树疙瘩上差点背过气去。 等硝烟散了,独眼熊半个脑袋成了血葫芦,身子还抽筋似的往前拱。 李山河踉跄着爬起来,抄起开山往脖颈子猛剁,黑血滋得跟喷泉似的。老狼瘸着腿凑过来舔他手背,远处传来几声狼嚎,跟哭丧似的绕着山梁转。 "跟老子拼,你有这个实力吗你。"李山河扯下褂子裹伤口,肋巴条上让熊爪子划出三道血棱子。止血散刚撒上就跟烙铁似的,他咬着枪管愣是把嚎叫憋回肚里。 火光映着熊尸格外渗人,肠肚流出来泛着绿光,李山河赶紧掏出手插子取了胆。 正要收拾家伙,老狼突然冲着西坡炸毛,李山河摸出最后一颗手雷,却见草窠里钻出个灰突突的影子——竟是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大哥我是人,别开枪啊大哥!”那人高举着双手缓慢的走了过来。 “你给我站那别动弹,再动赏你一颗香瓜子。”李山河松了一口气,收起了香瓜子,捡起了被丢在一旁的五六半,端着枪瞄准来人。 李山河这刚受伤,这人就出来了,深山老林,人心险恶,不得不防,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了。 “快他妈滚,离老子远点,敢过来老子插了你喂狼!”李山河朝着那人喝骂道。 没想到那人听见了李山河的喝骂,打了个哆嗦,不惊反喜,一把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锃光瓦亮的大脑袋,“李爷,是李爷吗,见到你我算是见到家里人了,你知道我这几天是咋过的吗。”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范老五,这逼养的竟然还活着,范老五飞扑过来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开始哭诉。 原来范老五在老林子里迷了路,饿的实在走不动了就准备靠在大树上眯一会,没想到刚才李山河一个香瓜子给范老五炸醒了,他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看看怎么个事儿。 李山河嫌弃的一脚踹开了范老五,“你他妈挺扛活啊,这都没死林子里。” 范老五还来劲了,胸脯拍得咚咚作响,“那可不是,李爷我跟你说,我找尿性人给我看我,我这条贱命,狗都不收。” 妈的你还挺骄傲,刚想出言嘲讽两句,范老五肚子就传来了雷鸣般的响声,范老五老脸一红,小声问道:“李爷,有没有吃的先给我垫吧两口。” 李山河从火堆里翻出了一只烤的黢黑的兔子,切了一只兔腿,丢给了范老五,范老五也不嫌弃,捧起兔子就大快朵颐,嘴巴子造黢黑。 剩下的兔子李山河送到了老狼旁边,摸了摸老狼的头,今天这狗崽子可是出了血力了,得好好犒劳犒劳它。 看着跟饿死鬼托生的范老五,李山河看着就来气,一脚踢在了范老五屁股上,“你咋造成这个逼样,你枪呢?” “跑丢了。”范老五头都没抬,闷声说道。 “你瞅瞅你这点出息,你说上回那波人都给你扔下一回了你还不长记性,还跟他们混,早晚你都得死大街上。” 范老五梗着脖子振振有词,“我可不彪,这次和上回不是一拨人。” 你这还不彪,你这交的都是啥朋友啊。 “快他妈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吃完了还得干活呢,还能让你白吃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活不易,大青马卖身又卖艺 林子里湿漉漉的松针混着腐叶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范老五蹲在火堆旁,油光锃亮的手指头捏着烤得焦脆的兔腿,三两口就把骨头嗦溜得比狗啃还干净。 他拿树杈子剔了剔牙缝,扭头瞅见石洼子里积的雨水,扑棱着俩大巴掌就捧起水往嘴里灌,喉结上下滚得跟抽水泵似的。 喝罢一抹嘴,四仰八叉地瘫在泥地上,肚皮上的衣裳都掀起来半截。 李山河瞅了一眼范老五,“不是我就纳闷了,你说说你,有房有地有媳妇有孩子,你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范老五挠着后脖颈子嘿嘿直乐,破毡帽檐儿往下一压,活像偷了鸡的黄皮子:"李爷您这话说的,您把钱都拍给俺家那口子了,俺不得琢磨点来钱道儿?现在那小娘们儿眼皮子拉浅,没俩糟钱儿谁跟你扯犊子?"说着还挤眉弄眼地搓了搓三根手指头。 得,还是拥呼逼那点事儿,不亏是彪子连桥,想法都一模一样,你就作吧,汝妻女,彪子养之。 李山河照着范老五屁股就是一脚,"早晚死在娘们儿肚皮上!麻溜起来干活!去砍两棵椴树整个爬犁,要不这四百多斤的熊瞎子咱得背到猴年马月!"” 这头熊瞎子最少得四百多公斤,而且这都属于是深山了,光靠人背,那得背到猴年马月去,正好下了小雨,地面又湿又滑,砍两棵树整个爬犁正好。 林子里刚下过雨,桦树皮湿得能攥出水来。范老五抡起开山斧咣咣砍树,震得树梢上的雨水哗啦啦往下浇。 李山河早蹽回窝棚,四仰八叉躺在狼皮褥子上,开玩笑,有了苦力谁还自己动手啊,他现在可是病号,那么长三道口子。 现在雨已经停了,外头水滴答答敲着油毡布,他眼皮子直打架,李山河眼皮子有点打架,赶紧点上了一根烟缓一缓。 范老五看见李山河抽烟,馋的直舔上嘴唇,李山河翻了个白眼甩过去半根烟,那货立马跟接圣旨似的捧住,蹲苫布底下吧嗒得直冒烟圈儿。 约莫过了俩钟头,外头传来"咣当"一声。范老五顶着满脑袋松针窜进来,活像刚从泥塘里滚出来的野猪:"李爷快瞅瞅!就咱这手艺,一点不吹牛逼,拉去赶大集少说能换半扇猪!" 李山河眯眼打量:两根碗口粗的椴木当滑轨,前头还支棱着把手。他抬脚踹了踹爬犁腿儿,"还算结实,整挺好。" 看见爬犁已经整好了,李山河转身就回到了窝棚里,抱住了枪,仰倒在了狼皮褥子上,老狼也凑过来挨着李山河趴下了。 看到李山河不太愿意搭理自己,范老五倒是很有眼色,自己在窝棚里找了块地儿坐下歇着了。 这一宿,李山河紧紧抱着五六半没敢撒手,毕竟和范老五相交不深,实在是信不过啊,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睡得。 第二天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李山河就挣开了眼睛,扯开衣服看了眼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嘎巴,伤口里面还怪刺挠的,应该是在长肉。 李山河松了一口气,起身叫醒了范老五,就准备出发了,将窝棚拆了,苫布收好放在爬犁上,这玩意现在沾了水,死沉死沉的,李山河才懒得拿。 从熊瞎子肚子里掏出了点内脏喂给了老狼,等老狼吃完,李山河用昨天搭窝棚用的绳子将熊瞎子四仰八叉捆结实,特意留出了一节绳子套肩膀的。 范老五这小子是真有眼力见啊,都没等李山河开口,就麻溜把麻绳往肩上一搭,活像老牛拉犁似的弓着腰:"李爷您就擎好吧!" “李爷你就给我架好枪就成,爬犁就不用你管了。”合着这小子是怕李山河拉爬犁站了双手,遇到啥玩意李山河反应不及二人都得交代在这里,确实有点小聪明。 李山河在后头使劲儿一蹬,爬犁"哧溜"滑出去老远。林间小道让雨水泡得跟香油似的,爬犁轱辘压过腐叶层,碾出两道黑乎乎的泥沟。 日头爬到树梢时,总算瞅见屯子冒的炊烟,范老五跟打了鸡血似的,扯着破锣嗓子嚎起二人转:"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啊,上小寡妇炕不要钱儿啊..." 李山河叼着烟屁股乐,这小子还真就是个人才,这个版本的小拜年他还真就没听过。 等爬犁拉到了林子口,实在是拉不动了,外面都是土道,累死范老五他都拉不动啊,交代了范老五一声,让他搁这等着,李山河割了几斤熊肉,转身就去了吴大鸟家。 “吴爷,搁家呢吗?” 吴大鸟从门口探出了脑袋,“二河啊,回来了,没出啥事儿吧,你那大青马我都给你喂好了,要我俺说你那大青马可真不是个玩意,昨天给俺家二花配了,俺就说昨天把它牵到马厩的时候,它瞅俺家二花那眼神不对劲。” 李山河咧嘴一乐,拍了拍大青马的脑袋,大青马昂首挺胸打了个响鼻,它还挺骄傲。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马,继续保持啊! “吴爷你就偷着乐吧,现在你牵到外面呸一回还得多钱呢,这要是揣上崽子了,你过年喝酒都不用菜,瞅着小马驹都够你下二两酒。”李山河递过去了一支烟打趣道。 吴大鸟哈哈一乐,用手指着李山河,“你小子这张嘴,可比你姥爷强多了,咋,你小子不进山了,转一圈就完事了?要我说也是,全须全尾的比啥都强。” 李山河摇了摇头,“那可不是嗷吴爷,我这会来是管你借马车的,等我用完给你送回来。”伸手递过了熊肉。 吴大鸟接过熊肉瞪大了眼睛,“不是,你真整到了啊!你等会嗷,俺这就给你套车。” 李山河将大青马牵了出来,仔细打量了下大青马,果然不一样了啊,精气神都好不少,以后记得点,没事拉它出去配种去,还能挣点钱。 生活不易,大青马卖身又卖艺,和吴大鸟一起给大青马套上了马车, 李山河拿起鞭子甩了个空响,大青马迈开了前蹄朝着熊瞎子出发。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是哥们你这么拽,不要命了? 李山河驾着车没一会就到了林子口,拴好了马,刚进林子就感觉不太对,瞅着这小道,妈的刚才有不少人来过,李山河脸色一变,赶紧朝着范老五的方向跑去。 刚到就看见一群汉子给范老五围了,范老五正拎着开山刀护在熊瞎子前面,唾沫横飞的嚷嚷着什么。 李山河眼神狠厉拎着枪就站在了范老五身前,冷冷的看着眼前这波人,“兄弟,怎么个事儿,围着我的人干啥?” 范老五见到李山河过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李爷,你可算来了,这帮生瓜蛋子二话不说就要掀咱苫布。”李山河怕节外生枝,特地给熊瞎子盖上了苫布,没想到还是被人拦下了。 对面为首的汉子赶紧上前答话,“兄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达打到的是不是那头吃人的人熊。” 李山河嗤笑了一声,“是,又能咋地,不是,你还能把我咋地?” 那汉子旁边的小伙忍不住站了出来,伸手指着李山河,“小逼崽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消逼听让我们看一眼然后滚蛋,在哔哔给你埋林子里你信不?” 这时候要是怂了,那可真就完犊子了,你退一步,人家就当你好欺负,先是看,然后拿,最后把你送老家。 李山河向前跨了一步,直接握住那小伙手指头,咔吧一声就给撅折了,那小伙跪在地上惨叫,同行的人端起了枪瞄准了李山河,范老五也拎着刀走了上来跟几人对峙。 李山河瞅了一眼范老五,没想到这老小子这么讲究呢,一把刀就敢跟几个人叫号,咱也不知道他是真讲究,还是怕李山河没了他也被灭口。 这个年代,你掏十块钱都能有驴马烂子帮你砍人去,更别提价值上千的人熊了,还有五百的花红。 李山河将另一只手从兜里掏了出来,给众人展示了一圈,那帮汉子看到李山河手里的东西瞳孔地震,齐刷刷的向后退了一步,领头的那个汉子更是冷汗都冒出来了。 李山河手里的,赫然就是那颗仅剩的香瓜子手雷,对面这么多条枪,李山河二人就一枪一刀,除非李山河现在能请胡三太奶上身,要不说啥都拼不过,所以李山河干脆地掏出了香瓜子,不行就天地大同。 李山河蹲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拍着跪在地上那小伙的脸,“不是哥们你这么拽,不要命了?” “还有你们几个,退那点有啥用,无非就是死的好看点还是死的难看点,怕鸡毛。” 气氛一下就凝固住了,就连地上手指头被撅的那个小老弟,都消停了,不敢叫出声,疼的直哼哼。 对面领头的汉子咽了咽口水,腿直打摆子,但是还强撑着上来答话,“兄弟你别多想,我老子,就是第一个被人熊祸祸的,我就是想确认下是不是那头,真没有跟你抢的意思。” 李山河不屑一笑,你搁着逗喽小孩呢,把我当三岁小孩逗喽,你不想抢,你不想你身后那几个还不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老弟。 “今天我就明白儿告诉你,就是那头熊瞎子,五百花红的那头,咋?动手,你看你们几个能搂我几枪,你再猜猜你们几个身上谁的窟窿最多。”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混不吝。 你表现得疯一点,你都不把自己命当命,还能把别人的命当命了,你要是畏畏缩缩让人看出来了,那就等着被熊吧。 范老五好歹也是个横行镇里的大混子,耍狠这一套他可太熟了,他都想感谢苍天了,终于到他的舒适圈了,哥们,这回算是到我赛道了吧。 范老五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用帽子擦了擦刀刃,秃脑亮,配上残忍的笑容显得愈加狰狞可怖, 紧接着范老五咧嘴笑道:“怕啥的,你们人那么多,万一给我俩拼死了,你们不就发了,赶紧动手,动手啊!” 嘴里一边说着,手上也不闲着,看到地上的那个正慢慢爬着往后退,范老五反手将开山刀贴着那人的耳根子插到了地上,那人直接就吓尿了。 对面几人也是,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都瞎哭了,他们平时也就搁村里混一混,哪见过这么狠的手子,一次就给他们吓服了。 对面领头的汉子开口说道:“兄弟,我们不瞅了,不瞅了,我们走还不行马,走,咱们撤。” 这回轮到李山河不乐意了,你们咋这么牛逼呢,说走就走的,“等会,我让你们走了吗你们就走。” 对面领头的汉子脸都黑了,“兄弟,就这么点逼事儿不至于把我们全都整死在山里吧,你要是想整死俺们,你也捞不着好。” “你想的怪多的,我是信不着你们,你们五个人,五条枪,走远了反过来打我们,我们两个人一条枪可打不过你们,留四条枪在这,等我们呢出了林子你们在回来取。” 那汉子还想说话,李山河握着手雷的手往前一送,“别跟我墨叽,我这人性子急,要么按我说的正,要不咱几个就拼一下子,看谁命大能走出林子。” 那汉子脸色阴沉,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枪,他的跟班有样学样,就留了一把枪,剩下的都放在了地上,“兄弟,甩个蔓?” “朝阳沟李山河。” “我记住了,地局子徐文龙。” “记住我没用,这玩意我家里还有一箱,你要愿意记住我你就记。”那汉子本来都要转身走了,听到李山河的回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这小子是一点台阶都不给啊。 李山河心中冷笑,你是个鸡巴还让我给你台阶下,今天要是彪子几个在这,能让你出了林子我他妈跟你姓,哎,想念彪子的第一天。 招呼了范老五将熊瞎子抬上了马车,那几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山河带着人熊扬长而去,这才敢进林子去拿枪,没办法啊,李山河一直攥着手雷呢。 等离开了几人的视线,范老五直接绷不住了,开口就是几个卧槽。 “李爷尿性,我原来玩的跟你一比就像玩扒尿炕,还得是李爷啊,一颗手雷吓得那帮小崽子没一个敢吱声。” “差不多得了,赶紧回镇里将花红领了,夜长梦多,我怕迟则生变。”李山河凝重的说道。 “好嘞李爷,坐稳了啊,驾!”范老五挥舞着鞭子朝着镇里出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彪子: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李山河连姥爷家都没回,直奔镇子里,先是和范老五草草的喝了碗面条,打探了下消息,紧接着直奔领花红的地方。 这镇子有意思,零花红的地方竟然是供销社,领完直接就能买个供销社,李山河也懒得折腾,留下了熊皮和熊掌,只把肉卖给了供销社,卖了正好一千三百块钱。 李山河也知足了,毕竟值钱的玩意都搁他手里呢,卖给供销社的值钱的除了熊肉就是熊油了。 拿扒皮的师傅真是有一手,一把尖刀,好似热刀切冰块一样。所到之处,皮肉分离,没一会就正好了,李山河用熊皮包上了熊掌,将熊皮随意往车上一丢,拉着范老五就走了。 出了门,李山河用手沾了沾口水,数出了十张大黑拾递给了范老五,范老五都懵了,“李爷,你介四干嘛啊,不合适,你救了我的命我还咋收你钱了。” “别墨叽,山里的规矩,见者有份,再说了你也算是出力了,拉了这么一道,刚才我出头你也没往后缩,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做人吃相不能太难看,范老五毕竟是出力了,多少都应该给点,要不好说不好听。 看这李山河这也不像是演的,索性就接下了钱,“行了,钱也收了你,你赶紧滚蛋吧。” 范老五愣了一下,“不是李爷,您这脸变得太快了吧,我滚哪去啊。”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能去哪,滚家去,没看出来这是我的马吗?我骑马来的,还能带上你咋的,你坐林业火车去吧,刚才给你的钱够你十个来回儿了。” “那李爷你呢?” “我,我去我姥家啊,我姥给我烀的地瓜梗咸菜还没吃上呢。”李山河摆了摆手,直接就离开了。 回到家,老两口正搁那忧心忡忡的洗土豆呢,看到李山河回来了,二老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老两口紧忙上前打量李山河,确定他没啥事,这才松了口气。 王开山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好好,全须全尾的回来比啥都强,你是不知道啊,昨天你走之后,你姥这惦记的一宿没睡,这回可以放心了。” “就是就是,大孙儿,没打着也事儿,人没事儿比啥都强。”姥姥见李山河空车回来的,还以为李山河这回进山跑空了呢,赶紧开口安慰。 李山河洋洋得意的掀开了车上的苫布,露出了苫布底下的熊皮,给老两口瞅的是目瞪口呆。 王开山赶紧走上前摸了摸熊皮,感慨道:“大孙子,你是真有能耐啊,没想到真让你给拿下了,不愧是我孙子,有样嗷。” 李山河拿出了一对熊掌递给了姥爷,“姥爷,呐,今天把熊掌炖了,晚上叫我大舅和老舅来吃点好的。” “姥爷我跟你说,这玩意说是炖起来可带劲了。”老爷子笑得都合不拢嘴的,连忙答应了下来。 那天李山河到的太晚,姥爷就没跟大舅和老舅说,今天说啥都得叫过来好好吃吃一顿,晚上李山河陪着几人好好喝了一场,就连老狼也好起来了,李山河留下的肚子让大舅妈给煮了喂了点给老狼。 给老狼撑的吃完直接就躺地上了,俩舅舅和姥爷喝的脸红不脖子粗的,直夸李山河现在是真有本事,让李山河结婚的时候早点来信,他俩好去帮着忙活忙活。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抱了一小坛子地瓜梗咸菜,他是真没想到姥姥一会能烀那么大一锅,反正也不用他自己拿,挂马背上就是了。 本来还想着先去还车的,姥爷大手一挥,让李山河不用管了,他取整就行了,看着姥爷脸上绷不住的笑意,李山河就知道,他又要去跟他的老弟兄去装逼了,人之常情,男人至死是少年吗。 在姥姥姥爷依依不舍得眼神中,李山河打马离开了,老狼也跟着站在院门口,看着李山河离去的身影,久久不愿回窝,在狗得眼里,这一别就是好久好久。 今天李山河出发的早,晌午的时候就到了横道河子,到了横道河子直奔吴白莲哪,咋也得报个平安啊。 吴白莲一看到李山河的身影就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撕扯着李山河的衣服,李山河赶紧抓住了吴白莲的小手,“虎娘们,你要干啥,还搁大街上呢。” 吴白莲小脸一红,“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受没受伤吗,今个早晨范老五来报了个平安,说你晚点回来,我还信你你出啥事了呢。” “我能出啥事,走,跟我进屋,我给你展示一下,让你试试窝有没有问题。”李山河将马牵进了后院,吴白莲也关上了店门,在马食槽子里撒上了干草,又撒了点大豆,捞过吴白莲就是一个公主抱。 一脚踹开了房门,抱着吴白莲进了东屋,用脚勾上了房门,将吴白莲丢在了炕上,这才发现炕上的被都没叠,不对,这好像是特意铺好的。 李山河直愣愣地看着吴白莲,都给吴白莲看的不好意思了,“我还不了解你吗,每回都急匆匆的我这叫未雨绸缪,你抽个屁。” “哎呀,你个小娘皮倒反天罡,敢这么跟我说话,还了解我,来我教教你什么叫知根知底!”李山河一声怪叫就扑了上去。 云消雨歇,李山河抽着烟,吴白莲用手指抚摸着李山河刚长出来的新肉直掉小金豆子,没有错,李山河今天睡醒就发现嘎巴已经掉了,出新肉了,这体质,没谁了。 “老娘们家家的咋遇到点啥事就哭,我这不没事儿吗。”李山河摸了摸吴白莲的小脑袋。 “当家的,我以后不买新衣服了,吃饭少吃点,你别这么拼了行不行。”李山河的手一滞,心里一道暖流经过,将吴白莲狠狠的搂在了怀里。 趴在吴白莲耳边轻声说道:“别乱想,该吃吃该喝喝,你不觉得男人有点伤疤贼帅吗。” “帅不帅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可疼了。” “没有事,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到时候你给我再生一堆小崽子,天天就是耍就完事了。”吴白莲被李山河这一席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都听你的,你说生多少就生多少。”吴白莲满脸幸福的神色。 李山河瞅了眼手表,拍了拍屁股,就开始套衣服,吴白莲幽怨的看着李山河,男人,完事儿了提裤子就要跑,给李山河看的浑身都不自在。 “你别看我,我还得回去给你大姐报平安呢,真不能留。”吴白莲这才拍了拍脑袋,自己衣服都顾不得套,赶紧帮李山河穿衣服。 一边穿还一边念念有词,“那对,跟大姐报平安是大事儿,我就不送你了啊,跟个牲口一样,我太累了,得眯一会。” 李山河直接就对田玉兰另眼相看了,也不知道田玉兰给吴白莲灌啥迷魂药了,这么惦记大姐,不过也无所谓,几女之间关系好,李山河也省心。 骑上马,挂上了院门,直奔老田家。 还没进院就看见彪子拿了个小马扎坐在了老田家院门口,看见李山河回来,直接激动的迎了上去,不过很快眼神就变得幽怨了,尤其是看到李山河马背上的熊皮,那幽怨的眼神,给李山河瞅的直发毛。 彪子:“二叔,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顶梁柱,细椽子 一个挺大老爷们,非要整个二倚子那出儿,看谁谁都膈应啊。 "二叔啊,你是不知道哇!家里头俺是待不成了!那帮老娘们拿俺当骡子使唤呐!"彪子把裤腰带往下扥(den)了扥,"你瞅瞅,这才几天功夫,裤腰都松两指头了!" 李山河抬脚照他腚沟子就是一脚,"赶紧给我支棱起来!别搁这败祸人!啥牲口不牲口的?" "俺腚蛋子不是叫花豹子啃了吗?"彪子一骨碌爬起来,撅着腚就要解裤带,"俺爹跟俺媳妇吓得直突突,说那獠牙再偏两指头,咱老张家传家宝都得让叼了去!完事俺丈母娘催命似的让俺媳妇下崽儿,说要不俺这驴性八道的收不住心..." "俺原打算跟你钻老林子躲清静,谁承想你招呼都不打就蹽了!"彪子伸出三根手指头直哆嗦,"三天呐二叔!整整三天没下炕!那老娘们真拿俺当种猪配了!" 伸手就要过来搂李山河,干,你那是擤鼻涕那只吧,还没擦干净呢,李山河一把拍开,"干哈玩意儿!你那爪子刚擤完大鼻涕吧?有事说事嗷!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 还没说完李山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震惊的看着彪子,“不是,你不会是想让我替你顶上吧,让我跟刘晓娟...” 彪子希冀得看着李山河,"中不?二叔?" 李山河抬手就是个大脑拍:"中你奶奶个卷儿!合着你搁这蹲坑就为这事儿?信不信我告诉你爹给你吊房梁抽?" "二叔俺错咧!"彪子抱头鼠窜,脑瓜子让拍得跟拨浪鼓似的。李山河心里直犯嘀咕:这虎玩意该不是小时候让拍傻的吧? 彪子提了提裤子,神神叨叨凑过来:"二叔,俺还有招儿!" 李山河斜眼看着彪子,不是哥们,不干武将转军师了?好奇心被彪子勾起来了,“说说,什么计?” “走为上计,溜之大吉,二叔,咱还啥时候进山啊,咱进去待他个五七八天,让俺缓一缓,对就去上回跟孟老爷子踹仓子那块,等我啃完了那片嗷嗷叫,再回来跟刘晓娟决一死战。” 看着斗志昂扬的彪子,李山河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残酷的真相,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彪啊。” “你说二叔,俺听着呢。” "眼巴前儿咱是进不去山了,你瞅啊——"李山河掰着手指头算,"新房瓦片还没码利索,灶坑得盘、火墙得砌,完事还得扒苞米、打场子...少说也得个把月!" 彪子一听得半个月,整个人好似被五雷轰顶了一般,直愣愣地杵在了原地,天塌了啊。 紧接着好似想到了什么,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紧紧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二叔,你带俺走吧,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在这么整,俺就要见俺娘了。” 踢了两下实在踢不开,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彪子,没办法了,开口说道:“孟老爷子给我配的丸子已经配好了,我还有点虎骨酒,我给你拿点,你先顶一顶。” 彪子一听这话,一个骨碌就起来了,鼻涕也没了,眼泪也没了,"噌"地窜起来,爪子伸得比讨债的还快。李山河没办法了,进屋翻出了药丸子给了彪子一半。 这虎逼玩意,刚到手就当山里红往嘴里塞,还吃噎到了用虎骨酒往下顺。吃完了还咂吧咂吧嘴,好像还要品出什么滋味。 “行了二叔,俺去了,俺一定尽力挺住,二叔你也抓点紧啊,要不拖得时间太长了俺真怕顶不住。” 彪子梗着脖子往家蹽,秋风卷着落叶打旋儿,那背影整得跟荆轲刺秦似的。临了还回头喊一嗓子:"二叔瞧好吧!今晚就让俺媳妇知道啥叫顶梁柱!" 尼玛的还跟我搁这吹牛逼呢,没喝酒前儿你咋不牛逼呢,你要是不支帐篷你敢说出这话,人死了嘴还硬,李山河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进院了。 就彪子那个体性,还顶梁柱,你就瞅吧,不出五天还得变成细椽子。 刚才进屋拿东西风风火火的就出去了,二女还没反应过来李山河就又出去了,这回才发现李山河已经回来了,好似乳燕归巢般投入了李山河的怀抱。 “当家的,我和媳妇儿都想你了,这回回来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张宝宝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着李山河说道。 李山河往马背上的瓦罐一指,小丫头片子跟见着松子的松鼠似的蹿过去了。 田玉兰则是小心的检查着李山河有没有受伤,李山河拍了拍屁股,"咋的?大白天就要验货?走!进屋让你好好检查检查!" 田玉兰小脸一红,轻轻锤了李山河一下,“没良心的,我关心你,你还跟我嘴上花花。” 李山河嘿嘿一下,“你是我媳妇我跟你花花咋了,我不光嘴上花花,我嘴上还不老实呢。”说罢直接就亲了上去,直到田玉兰呼吸困难才推开了李山河。 田玉兰臊得直捶他,挣脱了李山河的怀抱,跺了跺脚,转身跑去了西屋,李山河还纳闷呢,都老夫老妻了还有啥害羞的。 一抬头,好家伙,赵桂芝搁外屋地坐着择菜呢,饶是李山河都老脸一红,从马背上拿下来了熊皮和熊掌递给了赵桂芝。 赵桂芝揶揄一笑,“二河啊,还没吃饭呢吧,你等妈做好了饭,你吃了饭我再去收拾熊皮,你放心,妈懂,绝对不耽误你的事儿。” 丈母娘你也太会了,女婿上战场您这边还提供粮草的吗,赴汤蹈火啊丈母娘。 李山河一个转身也进了西屋,赶紧搂媳妇吧,要不都没法见人了,张宝宝努力了半天,也没打开咸菜罐子,眼珠子一转,抱着瓦罐也进了西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当家的,你借我舔一口 刚进屋就瞅见田玉兰撅腚趴在炕上,脸埋枕头里直抽抽。 李山河蹬掉胶皮鞋蹿上炕,胳膊一抡把田玉兰囫囵个儿箍怀里。田玉兰拧着麻花腰挣巴两下,末了还是让那双熊瞎子似的大手给勒瓷实了。 李山河四仰八叉挺尸样躺着,田玉兰跟猫崽子似的缩在他胳肢窝底下,突然支棱起二拇指跟中指,照着李山河腰眼子就是死劲儿一拧,疼得他"嗷唠"一嗓子。 田玉兰飞了个带钩子的眼刀子:"作死啊你!回回整这虎出!让我妈逮着还不得寻思...寻思..."声儿越说越蚊子哼,脸蛋子红得跟猴腚似的。 "那能咋的?咱妈乐不得儿的抱外孙儿呢!"李山河呲着大板牙乐,"再说了,谁让你长得这么招人稀罕,跟年画里蹦出来的仙女儿似的!" “你就嘴好,咋说咋有理。”田玉兰闷闷的说道。 “我不光嘴好,我哪哪都好,来我先让你试试我的手。” 还没等李山河得逞,咣当一声,张宝宝撞开了门,手里捧着咸菜罐子,“当家的,这玩意我打不开,你给我打开。” “傻妮子,这个是咸菜,得吃饭的时候再吃,要不齁死了。” “哦!”张宝宝肉眼可见的蔫了,将瓦罐放在了桌子上,小脚一踢脱了鞋爬到了炕上在李山河的另一边躺了下来,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瞅着眼珠子乱转的张宝宝,李山河总有不祥的预感,每回这小妮子动脑都能给李山河整点惊喜出来,张宝宝欻的一下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李山河,给李山河看的直打怵。 “你要干啥?” “当家的,你刚才和媳妇儿吃啥呢吃这么长时间?” “吃啥,我也没吃啥玩意啊,你啥时候看见我吃东西了。”张宝宝的问题给李山河造一愣,也没吃啥玩意啊,不对,刚才吃嘴子了,卧槽,不会是这丫头看见我和田玉兰吃嘴子以为我俩偷摸吃东西吧。 “就是刚才你和媳妇儿,这样!”还没等李山河反应过来,张宝宝就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下,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脑袋,狠狠的亲了上去。 这丫头真有虎劲啊,任凭李山河如何挣扎,都挣不脱张宝宝的爆头杀,这回李山河可体会到窒息的感觉了。 亲了好一会,张宝宝才抬起了脑袋,小脸红扑扑的,还勾了一下粉嫩的舌头,恶狠狠的看着李山河,“大骗子,还说没吃,这么得劲的事儿都不叫上我,下回我和媳妇这么搞也不带你。” 李山河都被这波操作整蒙了,推了推旁边的田玉兰,这娘们还搁哪捂嘴偷笑呢,“诶!你不管管,你爷们都让人糟蹋了。” 田玉兰哈哈一笑,“糟蹋就糟蹋呗,宝宝不也是你媳妇吗,你说是不是宝宝。” 张宝宝双手抱胸,得意的点了点头,“那肯定的,死了都埋一个坟茔地。” 我靠你还得意上了,张宝宝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伸手指着李山河的裤兜,“当家的,你裤兜里装的啥好吃的,你借我舔一口呗。” 李山河?我裤兜里啥都没揣啊,烟都是放衣服兜里,顺着张宝宝手指的方向放下看,连脸皮厚如城墙的李山河都禁不住老脸一红。 身旁的田玉兰捂着嘴偷笑,还搁旁白加钢呢,“快点啊,没看宝宝都要了吗,逃出来给人家舔一口。” "屁吃的!卵蛋子你也馋?"李山河照她脑门崩了个脆生生的响栗,"滚犊子玩去!" 张宝宝双手抱胸,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给就不给,我还不惜的吃了呢,不搭理你了。”说完就趿拉上了鞋,出门不知道干啥去了。 李山河没想到张宝宝这回这么听话,竟然不死缠烂打了,管她呢,还是搂着媳妇贴一会比啥都强。 抱着田玉兰说了会体己话,丈母娘赵桂芝就开始招呼吃饭了,晚上吃的酱茄子,还有点土豆炖豆角,没办法,这个时间点,茄子土豆豆角子,白菜辣椒大头菜你就来吧,再过一个月你想见点绿色你都看不着。 赵桂芝炖茄子还放了把蒿,这可给李山河吃美了。 赵桂芝看在李山河回来的份上今天还特意焖的大米饭,那一颗颗正儿八经的东北大米,犹如珍珠般粒粒分明,每一粒都圆润得仿佛能反光。 而那酱茄子上,则洒满了如碎金般的蒜末和翠绿的辣椒末,两者一混合,李山河便如饿虎扑食般,风卷残云地干掉了三大碗。 张宝宝更是吃的嘴巴子一圈全是油,大米饭粒还粘在嘴角上,撑的一直打饱嗝还往嘴里炫呢,李山河怕这妮子撑出来个好歹来,提溜着后脖颈就给薅下了桌,现在还蹲在炕上嘟嘟囔囔埋怨李山河呢。 吃过了饭,李山河给众人讲述了一下这几天的经历,众人听的是津津有味,尤其是田老汉,听到李山河差点被人抢了猎物的时候,气的青筋暴跳,说啥都要连夜干人家去。 平时虽然总是表现的很看不上李山河,但是田老登对李山河这个姑爷儿还是比较满意的,自己家人被欺负了那还得了,知道李山河说完他咋处理的之后,老登才消了气,直呼李山河下手轻了。 唠了一会磕,李山河就洗吧洗吧搂着媳妇进被窝了,现在对于这个田老登已经看淡了,不看淡能咋整,管又管不了,说了还挨揍,挨赵桂芝的揍,随他去吧。 等李山河搂着田玉兰进被窝的时候,张宝宝这边已经打起轻鼾了,李山河摸了摸张宝宝的额头,转头对着田玉兰说道:“媳妇儿,你说这小丫头真是好命,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一点烦心事儿都没有啊。” “可不是,这丫头之前搁拐子窝里吃了那么多苦,也该享享福了。” 李山河的大手蠢蠢欲动,“媳妇,我搁山里吃了那么多苦,也应该让我享享福了吧。” 田玉兰小脸通红,嗔怪地看了李山河一眼,“宝宝还没睡实诚呢,你等会的!” 等着等着,李山河就抱着田玉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就在二人已经睡熟了的时候,我们的主人公张宝宝睁开了她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狗逼嗖嗖不给我吃,我偏要尝尝怎么个事儿!”说着钻进了被子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敢动我的人,骨灰都给你扬了 李山河这觉睡得,是越睡越得劲,迷迷糊糊的就感觉不太对劲呢,反应过来一把掀开了被子拉着了灯绳。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脑瓜子是嗡嗡的,田玉兰也被灯光晃醒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 “当家的咋地了,开灯干啥啊?” “卧槽,当家的你...宝宝...卧槽。”给田玉兰都惊的爆了粗口。 “呸呸呸!”张宝宝连续呸了几下,被李山河一把薅到了面前。 这阵仗饶是李山河也麻爪了,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好吃吗?” 张宝宝挠了挠头,晃了晃脑袋,“一点都不好吃,就是怪好玩的。” 好家伙,这是把我兄弟当泡泡糖了,越吹越大是吧,李山河实在是无力吐槽了,摆了摆手,“以后别吃了嗷,去,漱漱口,睡觉吧。” "嗯呐!"张宝宝趿拉着布鞋,咕嘟咕嘟漱了两口,喉结一动还给咽了,撅哒撅哒爬上炕倒头就睡,被角都没掖严实,这妮子心是真大啊。 这回李山河长了个心眼,等张宝宝打上小呼噜才拽过田玉兰,“媳妇儿,你说这都啥事啊。” 田玉兰困得直栽歪,迷迷糊糊的不太愿意搭理李山河,"能咋的?这丫头片子铁定黏上你了。我这当大姐的都没说啥,你个老爷们磨叽个啥?赶紧眯瞪着!" 李山河挠了挠头,也是,反正自己也不吃亏,这丫头也挺讨喜的,想那么多干啥。 转身就将大手在田玉兰身上忙活了起来,“哎呀,睡觉了你干啥啊。” “你三妹惹出来的祸,你这个当大姐的不得扛事儿啊。”李山河趴在田玉兰的耳边吹着热气,调笑着说道。 田玉兰被李山河整的耳根子忽热,身子发软,狠狠的拧了李山河一下,就开始忙活了。 一夜无话,一个爽的不想说话,一个累的说不出来话。 李山河睡了个自然醒,等他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就连张宝宝都起来不知道干啥去了,就只有田玉兰在外屋地洗李山河的衣服。 李山河起来就穿个大裤衩子,看到田玉兰在洗自己的衣服,直接傻了啊,不是媳妇,你勤快就勤快,我穿啥啊。 田玉兰好似看出了李山河心中的疑惑,“你之前不是给送的布料说给咱爹做衣服吗,咱爹没要,说是那么大岁数了有一套就行,咱妈和我就给你做了一套,你穿上试试,还有之前搁罗胖子那我也给你拿了件白衬衫。” 李山河这才瞅见叠得板正的劳动布裤子,拿起裤子套上了,有穿上了白衬衫,别说,这身行头衬得他腰是腰胯是胯,就是没穿线裤感觉两条大腿凉飕飕的。 搂过田玉兰吧唧就是两口,田玉兰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掩饰脸上的红晕,“哎呀别闹,咱妈给你留的饭还搁锅里呢,赶紧吃吧。” 李山河先是洗漱了下,然后拿了个马扎蹲在灶台旁吃着饭,嘴里大口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咱妈和宝宝哪去了?” "河边拾掇熊皮去了呗!宝宝听说要玩水,缠得妈没招没落的。" "爹天没亮就上工地了,也不知道是急着嫁闺女还是舍不得..." “那还用想,摊上我这么个姑爷简直就是他掏上了,赶明儿把孟爷搓的丸子给爹点,保准乐得他敲锣打鼓送你出门!”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起身寻摸一圈找了个盆就准备蒯点水刷碗,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田玉兰推了出去,言辞凿凿的说哪有大老爷们干这个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赶紧忙你的就行了。 犟不过田玉兰,李山河只能顺着她了,现在这个年代,民风就这样,男主外女主内,老爷们负责出力干重活,要是谁家老爷们让自家老娘们出大力,村里人准背后蛐蛐,说这老爷们啥也不是,出力的活还让自家娘们干。 出了门,李山河直奔工地,要说谁对房子最着急,那肯定是李山河啊,自家媳妇现在都还是演习模拟呢,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啊,崭新出厂磨损0.0001,就是枪口和握把磨损有点大。 抽着烟,晃晃哟呦就到了工地,这一瞅,好家伙,村里人干活有力他是真出啊,大屋,仓房瓦都上好了,仓房基本上就算完事了,现在张二大爷正搁东屋盘炕呢,李卫东和田老登给张二大爷打下手。 房子外面,村里的瓦匠在给房子正面的外墙上贴着瓷砖,这瓷砖还是李卫涛上次回镇里找人买了给送过来的呢,这玩意没点关系可整不着。 白色黄色绿色各式各样的瓷砖经过瓦匠的手在房子的墙上组成了一幅又一幅美丽的画卷,看的人赏心悦目。 这房子基本就快完事了,在钉上棚挂上大白,打上水泥地就能住进去了。 彪子几人活水泥的活水泥,筛沙子的筛沙子,忙的不亦乐乎,瞅着彪子这身形,应该是恢复的不错。 李山河回家换了身干活穿的衣服,也加入了队伍,跟着二愣子先把西屋的棚顶给钉上去,等东屋炕盘好了再整东屋的。 就在李山河手里拿着锤子,嘴里抿着洋钉子再咣咣钉木板的时候,赵桂芝带着张宝宝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抱孩子的小媳妇,怀中的孩子哇哇哭,“二河,二河,快出来!” 李山河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赶紧跑了出来,只见张宝宝捂着手臂,鲜血缓缓的渗出染红了衣裳,大眼睛水汪汪的,憋着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山河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快步走上前,仔细观察着张宝宝的伤口,进屋洗了把手找了块干净的布简单包扎上这才朝着赵桂芝询问。 “妈,咋整的这是,咋还见红了呢,看着伤口像是畜生啃出来的。” 赵桂芝略带愧疚,“我今儿搁早晨不是带着宝宝去河边收拾熊皮吗,老黄她儿媳妇也带着儿子在河边洗被套,宝宝就带着那小孩搁河边玩。” “谁成想林子里窜出个老狼,直直的就奔小孩儿去了,宝宝拉了一把小孩,这才没被狼给叼走,但是也被狼牙刮了一下,还是秀儿眼疾手快扔了块石头吓跑了老狼,要不还不知道咋样呢。” 李山河眼睛一眯,大概知道咋回事了,应该是狼群竞争狼王失败被撵出来的老狼,而且大概率吃过人,要不不能放着满山的动物不撵过来叼小孩。 尼玛的,别说你是退休狼王,就算你成了精,敢动我的人,我都给你骨灰扬了。 李山河走上前,摸了摸张宝宝的小脑袋,“疼不疼?” 张宝宝更委屈了,憋着嘴,强忍着不哭,摇着头,“你等着,我这就把他整回来给你烤了吃了!” 张宝宝拉着李山河的衣角,眼神充满了担忧,李山河洒然一笑,“没有事,跟着你媳妇儿去卫生所包扎一下,回来我给你烤狼肉吃。” 这时老黄的儿媳妇秀儿也走了过来,歉疚的对着李山河说道:“老弟,都是为了救我儿子,弟妹才受伤的,你放心,医药...” 还没说完就被李山河止住了话头,“嫂子,不怪你,这玩意谁也说不好,要怪就怪那头老狼,赶紧带着大侄儿去常奶那瞅瞅别吓掉魂了。” “诶,诶,谢谢弟妹,谢谢老弟。”小媳妇抱着孩子去找老常太太了。 彪子几人早就看见形势不对围上来了,李山河咬着牙低吼道:“彪子,抄家伙进山,他妈的敢动我的人,真他妈活拧歪了。” 彪子眼睛里透露着兴奋的神色,终于能进山了,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爹!赶紧套车,带着宝宝和玉兰去趟卫生所。” “好嘞,这就来。”李卫东赶紧应道。 李山河拉过了李卫东,搂着肩膀对李卫东小声嘱咐道:“爹,这也是你儿媳妇,你上点心嗷,要打那个...疯狗针!对了,再给宝宝买点好吃的。” 李卫东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李山河,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去套车了。 李山河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袋,转过身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回屋穿上装备,在门口等着彪子几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深山觅狼踪 李山河蹲在门口咬着烟,手里摆弄着五六半,眼中透着杀意,远远看到彪子几人的身影。 打了个呼哨,大黄老黑像是闪电般冲了出来,摸了摸狗狗,背上了枪就出发了。 彪子牵着傻狗,看到大黄的身影一个劲的往前蹭,老黑呲着牙朝着傻狗低吼,彪子一巴掌拍在了傻狗脑袋上,傻狗的眼神一下子就变清澈了。 李山河招呼了一声,带着几人就到了河边,稍微寻找了下,就看见了滴落在地上那刺眼的血迹,李山河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牵过大黄和傻狗闻了闻血迹附近的气味儿,放开了狗绳,几条猎犬在附近搜寻着,很快几条猎犬同时朝着一个方向低吼。 李山河眼睛一亮,“走,跟上!” 日头刚偏西,林子里的松针簌簌往下掉。李山河把五六半的枪管在裤腿上蹭了蹭,铁皮似的指节捏得枪托咔咔响。这老狼鬼的很,带着几人在山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专门把几人往老林子里领。 彪子在后头拽着哈士奇的脖颈,那傻狗吐着舌头往大黄身上扑腾,被老黑一爪子拍得滚了满身松针。 "这瘪犊子再闹腾,老子给它炖酸菜锅子!"彪子踹了傻狗屁股一脚,狗爪子挠地的沙沙声里混着他粗声粗气的骂。三驴子在后头憋不住乐,让二愣子杵了一肘子。 猎犬们突然支棱起耳朵。大黄的鼻尖贴着地皮蹭出两道沟,老黑尾巴绷得像根铁条。李山河蹲下身,枪管拨开几片沾着黑血的榛子叶,苔藓上印着半个梅花印。 "瞅着这还新鲜着呢。"他捻了捻血痂,指肚在枪栓上抹出暗红。 傻狗突然挣开彪子的手,嗷呜一声蹿进榛柴棵子。彪子骂着娘追过去,却见那二货正对着棵老椴树撒尿。"日你姥姥的!"彪子抬脚要踹,大黄突然炸了毛,喉咙里滚出闷雷似的低吼。 李山河的枪口已经顶上肩窝。二十步开外的桦树皮上,三道新鲜的抓痕还冒着树汁。二愣子从裤腰抽出猎刀,刀刃在树皮上一刮:"狼爪子带倒钩,这老畜生少说活过八个冬。" 林子忽然静得瘆人。傻狗夹着尾巴往彪子腿缝里钻,老黑却弓着背往前挪。 李山河打了个手势,三驴子猫着腰摸到块青石后头。血腥味混着骚气突然浓得呛鼻子,三根灰毛挂在荆棘刺上随风打颤。 "东南坡。"李山河腮帮子咬出棱,枪管往斜刺里一指。 话音没落,大黄已经蹿出去丈把远。傻狗这回倒是机灵,跟着大黄往坡下冲,狗爪子刨得腐叶翻飞。 彪子刚要迈步,李山河一把薅住他后脖领:"瞅脚底下!"枯叶堆里半掩着个锈铁夹子,獠牙似的锯齿还沾着野兔毛。 二愣子啐了口唾沫:"这老畜生成精了,专挑兽夹子边上走。" 日头卡在山尖尖时,傻狗突然炸起浑身的毛。 前头十丈远的山核桃林子里,七八只乌鸦扑棱棱惊飞。老黑喉咙里滚出呜咽,尾巴紧紧贴在肚皮上。 林间忽然卷起腥风。彪子还没反应过来,三驴子已经扯着嗓子嚎起来:"野猪群!"二十多头黑塔似的野猪从坡上冲下来,獠牙挑得泥土四溅。傻狗嗷一嗓子窜上桦树杈,老黑却迎头扑上去撕咬。 "别开枪!"李山河吼声压过猪群的哼唧。 彪子猎刀已经出鞘,却见他抄起根松木棍子,照着猪鼻子狠命一抡。野猪群轰然转向,擦着众人裤腿冲进榛柴窠。 "妈的这玩意怎么杀不绝啊,这才刚围猎哪么两天。"三驴子甩了把冷汗。 李山河却盯着断成两截的松木棍子出神——茬口上沾着撮灰白狼毛。 天擦黑时,猎犬们停在个塌了半边的地窨子前。 傻狗冲着洞口狂吠,让彪子踹了个跟头。李山河划亮火柴,火光里映出满地鸡毛和半截狼尾巴。 "不是窝。"二愣子用刀尖挑起块带血的麻布,"这他娘是猎户的撮罗子。"三驴子突然怪叫一声,从草堆里扒拉出个铁皮盒子,里头躺着把生锈的镜面匣子。 李山河腮帮子抽了抽。洞口岩缝里,五道爪痕新鲜得能掐出水。 大黄突然冲着西边山梁哀嚎,声儿颤得像哭丧。远处传来声狼嚎,拖着长长的尾音,像钝刀刮骨头。 "正主来了。"李山河咔嗒顶上火,月光顺着枪管往下淌。 山梁上的狼嚎还在打转儿,西边林子突然窜出团灰影。老黑刚要扑,那影子嗖地钻进了乱石堆。彪子抄起开山斧就要追,让李山河一把拦了下来。 "尼玛的,咱们好像被那老畜牲耍了。"李山河从牙缝里挤出话。 话音没落,东南坡炸起声狗叫,听着像傻狗的动静。三驴子抄起手电筒往那边晃,光柱里七八双绿莹莹的眼珠子忽闪。 二愣子突然怪叫:"娘咧!崽子!"手电光往地皮上一扫,三只狼崽子正在草窠里打滚。老黑喉咙里的呜咽突然变了调,狗爪子把地皮刨出个坑。 西北边猛然响起树枝折断声,彪子扭头看见个牛犊子大的灰影扑过来。 老狼的獠牙离他喉咙还有三尺远,五六半的枪托已经楔进狼腰眼。李山河这一下子带着开山裂石的劲,老狼摔在石头上滚了两滚,瘸着腿就往坡下窜。 "追!"李山河腮帮子咬出血印子。三驴子刚迈步,脚底下腐叶堆突然塌了,露出个两丈宽的陷坑。二愣子眼疾手快揪住他裤腰带,坑底竖着的竹签子擦着鞋底过去。 大黄这会儿倒是灵醒,领着老黑顺坡往下撵。傻狗不知从哪钻出来,脑门上粘着片带血的狼毛,冲着东南边嗷嗷叫。 李山河突然刹住脚,枪管往东一指:"兵分两路!彪子带傻狗跟三驴子往东,二愣子跟我追正西。" 彪子刚要张嘴,被三驴子拽着往东跑。月牙儿爬上山尖时,林子里突然漫起白雾。傻狗抽着鼻子往棵老柞树上蹭,树皮让狼爪子挠得翻着白茬。 "这他妈是..."三驴子话音没落,头顶树冠哗啦响。老狼兜头扑下来,前爪直奔他天灵盖。彪子抡起开山斧往上撩,斧刃砍在狼牙上迸出火星子。老狼就势一滚,后腿蹬起团腐叶迷了彪子眼。 第一百三十章 说给你扬了就给你扬了 三驴子猎刀刚出鞘,老狼尾巴跟铁扫帚似的"啪"地扫过他手腕子,刀打着旋儿就扎进草窠子里了。 傻狗这前儿倒上劲儿了,后腿一蹬蹿起三尺高,嗷呜一口叼住狼尾巴死活不撒嘴。 老狼吃痛尥蹶子猛甩,彪子弓着腰掏出怀里的手叉子就要往上攮,让狼爪子"刺啦"在小臂衣服上豁出三道大口子,碎布条子跟旗似的飘,得亏戴着鹿皮护腕,要不彪子这胳膊准得见红。 西边突然炸响枪声,老狼浑身一颤,挣开彪子就往枪响处窜。 三驴子抄起块石头砸过去,正砸在狼胯骨上。老狼瘸得更厉害了,可跑起来还是带风。 李山河眼底闪过狠厉之色,反手瞅出背后的开山刀,向前一跨步拦在了老狼的前方,老狼呲牙咧嘴腾空而起直奔李山河喉咙,李山河微微欠身举起开山直接就给老狼来了个开膛破肚。 肠子肚子"哗啦"淌了一地,那老狼还扒拉着爪子往前蹭,没一会,就是失去了生息。 确认老狼断了气儿,哥几个这才松了口气,彪子走到老狼旁边抬脚就踹,踹了好一会才算消了气。 “咋样啊,彪子,这回没见红吧。”李山河递了一支烟过去,调笑着问道。 彪子胸脯拍得当当响,“二叔,小看俺了不是,俺是谁?就这老畜牲能伤到俺,不是俺跟你吹。” “得得得,你要是见红了可还得去卫生所扎针,可别怪我没告诉嗷。”彪子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卫生所,一生之敌啊,现在听到这仨字腚梆子还有点疼呢。 几人休息了一会,点燃了火堆,开始整吃的,将老狼的皮给扒了下来,狼肉直接就架在火上给烤了,该说不说这狼肉是真难吃啊,就是孟老爷子的秘制调料都盖不住那股腥臊味。 哥几个正啃着呢,撮罗子里传来了嗷呜嗷呜的叫声,李山河这才想起来还有几个狼崽子搁里面呢,转身进去薅了出来,彪子看到狼崽子凑过了大脑袋。 “二叔,这么点也不够塞牙缝的啊。”彪子嫌弃的直撇嘴。 “你咋天天就长了个吃心眼子,拿回家养着呗,看看能不能训出来,训不出来找狗配个狼串子,以后钻林子不老好使了,再不济养大了整个狼皮褥子也行啊。” “一共就仨,你们几个谁要?” “俺可不要,这么一条傻狗俺都养的够够的了,更别说上回还偷看俺钻被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架不住彪子手欠啊。 彪子刚凑近狼崽子,那小畜生"嗷呜"就是一口,正叼住他大拇指。"哎妈呀!"彪子甩着手直蹦跶,"二叔你看这狼羔子,牙口比吴金莲还利索!" 三驴子叼着烟卷直乐:"该!让你嘚瑟,这回真得去卫生所扎疯狗针了。"彪子脸唰地白了,哆哆嗦嗦从裤兜掏出半瓶二锅头,对着手指头就要浇。 “这不完犊子了吗,俺可不想再扎针了,那护士的针头那老粗,看着就是给畜生用的,俺这几针还没扎完呢就要再来一轮,俺可不要。” 李山河在旁边被逗得嘎嘎直乐,“你们快别逗傻子玩了,彪子本来就傻你们还逗他,彪子没有事儿,你这种情况不用打,消停眯着就行了。” 彪子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转身和三驴子骨碌到一起去了,李山河笑呵呵的看着二人打闹,“彪子你倒是掏他鸟啊!” “三驴子,彪子腚梆子还没好利索呢,你扣他腚。”很快两人就分开了,一个捂着裤裆倒吸冷气,一个捂着腚梆子上窜下跳。 几人正闹腾着,林子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李山河抄起猎枪刚要上膛,却见傻狗从树后钻出来,嘴里还叼着半拉蜂巢,黄澄澄的蜜顺着狗嘴往下滴答。 整个狗头都被蛰得整整大了一圈,就好像手机里二哈的表情吧,那傻狗把蜂巢叼过去给了彪子,就趴在地上嗷呜嗷呜直叫唤。 彪子咋哄都不好使啊,直到李山河崩出一句让彪子给傻狗找个小母狗,傻狗这才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这狗东西还真就能听懂人话。 几人闹腾了一会,就准备休息睡觉了。 天蒙蒙亮时,彪子突然诈尸似的坐起来:"二叔!俺做梦梦见老爷子拿着缝麻袋的针要缝我腚眼子!"众人哄笑中,大黄突然冲着林子狂吠,浑身的毛都炸成了刺猬。 李山河抄起五六半:"抄家伙!这怕是来寻仇的!他妈的,这老畜牲死了还摆了咱们一道,这应该是之前他的狼窝,把咱引这来了。" 彪子边系裤腰带边嚷嚷:"怕它个球!等会逮着带头的,老子非......哎俺绑腿呢?"低头一看,三只狼崽子正组团拽着他绑腿搁地上滚成了一个球。 李山河一脚踹翻桦木墩子,:"三驴子堵西口!二愣子把狼崽子塞皮袄里!彪子你他妈别系裤腰带了,赶紧拿家伙事儿!" 话没落音,几匹青灰色影子已压到三十步开外。头狼一声悠扬的狼嚎,最前面的两匹狼独眼泛着绿光,后腿在落叶上蹬出俩深坑,"嗖"地冲了过来。 李山河几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清空弹夹再说,不赶紧开枪,一会突到脸上枪都不如个烧火棍好使,劈里啪啦的枪声划破了深林的上空。 住在农村的小伙伴都知道,每晚能见度最低的时候不是半夜,有月光的时候真的是亮如白昼,甚至能在月光下读书,真正黑的时候就是天,蒙蒙亮的时候,那可真是看啥都模糊一片,黑黢黢的。 几人劈里啪啦一顿乱射,有三匹狼直接就撂地上了,其他的几匹也都马上冲到了眼前,李山河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抄起了开山刀照着伸进来的狼头就是一计力劈华山,直接就给断头了。 狼血喷的哪哪都是,李山河抹了一把脸,提刀就干,彪子几人见状,也纷纷掏出了开山斧和猎刀加入战场,狼群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显得更加的狂躁。 大黄几狗也不是吃干饭的,领着老黑傻狗直奔远处的狼王,李山河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点了点头,不愧是三爷训出来的猎犬,脑瓜子比彪子好使,还知道擒贼先擒王。 第一百三十一章 铁骨铮铮李山峰,父子情深李卫东 李山河几人挥舞着手中的家伙事儿,快刀斩乱麻,互相配合三下五除二就料理了除头狼外的野牲口。 撂下开山抄起五六半压满弹夹,打了声呼哨,大黄带着老黑和傻狗蹽出战圈,叮咣五四一阵枪响,最终头狼也交代在这儿。 傻狗贼眉鼠眼瞅见头狼栽地上,尥蹶子冲过去,狗爪子死死踩着狼头,抻脖学狼嚎竟有七八分像,三个狼崽子跟着"嗷呜"乱叫。 "艾玛,这是祖坟冒青烟了?"话音没落就被彪子掐着后脖颈子拎起来,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狗子立马恢复了睿智。这回来狼算头狼拢共七匹,哥几个正好一人两匹。 这下可美了,彪子他们昨晚上就眼馋李山河的狼皮褥子,直吧唧嘴说咋就一匹老狼,整得跟分赃不均似的,这回可够扯布头了。 几人三把两把剥了狼皮卷成卷,麻绳勒得死紧往肩上一甩就开拔。眼下正是深秋贴秋膘的节气,这狼个个肥得流油,少说百十斤,想背出老林子,就彪子这身板也得累得尿血。 哥几个脚底板抹油,撒丫子蹽得飞快。不蹽不行啊,这血腥味窜得,怕不是半个山头的野牲口都能闻到。要是招来大牲口,管你彪子还是傻子,全都得交代在这儿。 等钻出老林子,日头都偏西了。出了林子就不紧不慢叼着烟圈,往屯子晃悠。 李山河家就在林子边边上,离老远就瞅见张宝宝套着背带裤,腮帮子鼓得像仓鼠,脖子挂着碎花布兜,掐着小腰杵在大门口。 眼尖看见李山河,张宝宝小短腿倒腾得冒火星,离着两丈远突然旱地拔葱,树袋熊似的挂李山河腰上。李山河蒲扇大的巴掌稳稳托住那两团软乎肉。 张宝宝把下巴颏硌在李山河肩头,胳膊勒得死紧。李山河觉出怀里小身板直哆嗦,估摸这虎丫头怕自个儿扔下她跑了。 李山河照屁股拍了两下子:"嘚瑟啥,这不全须全尾回来了么,赶紧下来,屯亲们都瞅着呢!" 彪子几个正抻脖瞪眼看热闹呢,张宝宝扭头瞅见呲牙乐的彪子,细眉毛一拧,刺溜从李山河身上滑下来。 小皮鞋咔咔跺到彪子跟前,小手往胯骨轴一掐,鼻孔朝天瞪着彪子。刚才还呲个大牙的彪子立马蔫巴了,缩脖端腔喊了嗓子:"二婶儿!" 张宝宝老神在在点头,从布兜里抠搜半天,郑重其事递出粒松子,彪子苦着脸接过来,张宝宝满意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调转炮口瞄向三驴子和二愣子,俩货麻溜立正:"嫂子!"张宝宝这才背手踱方步回到李山河身边,装大人的样儿把众人逗得前仰后合。 李山河揉乱她刘海:"咋还学会摆谱了?"彪子哭丧脸:"二叔你教的?" "扯犊子,我闲出屁了教这?" 彪子望天哀嚎:"不知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给二婶支招,天天堵我被窝让叫人!不叫就要告我爹,老头知道这是你屋里人,差点把我抽得伤口都崩线!" "那几天过得,早晨被二婶堵茅房要听响,晌午头挨老爹皮带炖肉,黑介还得跪炕沿听训..."三驴子和二愣子憋不住乐,大板牙差点笑掉。 李山河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这还用想是谁教唆的?你是忘了李山峰三岁那年,还穿着开裆裤呢让你给他磕头拜年,不磕头就给你告你爹的事儿了。 这行事风格,腚梆子想都知道是李山峰干出来的事儿啊。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彪啊,苦了你了,到时候再领你整点嗷嗷叫去嗷!” 彪子立马双腿并拢,站的溜直儿,给李山河敬了一个礼,“二叔手指的方向,就是俺征战的战场,就俩字,忠诚!” “赶紧滚蛋嗷,一会宝宝再又有其他的招磋磨你我可拦不住。”彪子几人面色一变,撒丫子就离开了。 李山河哼着小曲牵着张宝宝的小手就准备回家,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小瘪犊子别蹽!长能耐了,挨打还敢跑?" "妈你撂下鸡毛掸子我就不蹽!" "你不蹽我就撂!" "咱娘俩处这么多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数仨数一起停!一、二、三!小瘪犊子看你还往哪蹽!" "妈你不讲武德!重开一局!"李山峰直蹦跶。 "美得你鼻涕泡!老实交代,跟张雪咋回事?钱哪来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李山峰铁骨铮铮说没有就没有!" "哎呀还敢犟嘴!逆子看打!" "啊!!!" 一顿噼里啪啦的棍子炒肉,听的李山河一阵牙酸,就在这时,院门口露出了一个小脑瓜,看见了李山河的身影,李山霞"哒哒哒"跑过来。 "二哥二嫂!"小丫头脆生生叫唤。李山河蹲下摸她脑瓜:"你三哥又作啥妖了?" 李山霞叉腰噘嘴:"臭三哥给张雪买汽水,新五嫂送钱来,妈问钱哪来的,三哥不说就挨削了!" 这小子行啊,才多大啊就开始追小姑娘了啊不过,这俩人是不差着辈儿呢。(张雪就是彪子他爹后找的刘寡妇的闺女) "该!谁让他不给我买!"李山河塞给妹妹两毛钱:"找小卖部去!" “谢谢,二哥!”李山霞蹦蹦哒哒去玩了。 现在老佛爷正在气头上,李山河也不敢触了她的霉头,李山河拉着张宝宝轻手轻脚准备悄无声息德路过家门。 就在马上要经过的时候,王淑芬的声音传了过来,“呦,稀客啊,二少爷这是要去哪啊,你搁那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呢,小兔崽子皮子紧了是不?” 李山峰看见李山河的身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声凄厉的呐喊,“二哥救我!”一个滑铲过来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开始嚎。 王淑芬冷哼一声,“今儿个别说你哥,就是你爹来了都救不了你。” 刚要走进院门的李卫东听到这话,一个丝滑的向后转躲工地去了,有道是儿子挨揍我装聋,父子情深李卫东。 开玩笑,没看见母老虎正发飙呢吗,这时候武松上去都得挨俩大逼窦。 第一百三十二章 舍命不舍财,命没了可以投胎 李山河哈腰搀住李山峰的胳膊肘子,"老弟,麻溜撂了吧,坦白从宽。"说着还往他后脖颈子吹凉风,冻得李山峰一激灵。 "新疆搬砖。"李山峰梗着脖子回嘴,脚尖在地上来回搓,愣是搓出个小土坑。 "抗拒从严!"李山河直拍门框子,震得门框子当当作响。 "回家过年,二哥你憋劝了,老弟我铁了心,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李山河翻了个大白眼,照着李山峰脑门就弹了个响崩儿,"满嘴顺口溜,你要考研啊?" "妈!我给你摁住了!"王淑芬把围裙往腰后一系,抄起炕头的鸡毛掸子,咣当踹开里屋门。李山河瞅着老娘这架势,腿肚子直转筋——好家伙,主场作战,血脉压制,隔着三丈远都能闻着彪悍味儿。 王淑芬一把薅住李山峰的招风耳,"小瘪犊子,咱娘俩今天慢慢唠!先说说你跟张雪那丫头片子咋回事?你咋寻思给人买汽水儿?"说话间手指头拧了半圈,疼得李山峰直蹦高。 李山峰眼见要坏菜,使劲儿掰开老娘的手,咣当蹲地上抱头:"张雪搁学校让人呲哒哭了,我寻思整点零嘴儿哄哄。"说着从裤兜掏出个皱巴巴的玻璃纸,献宝似的举过头顶,"看!攒了仨礼拜的橘子糖纸!" "按辈分我可是她三叔!"王淑芬眼神儿软和下来,粗糙的手掌胡噜着李山峰的刺猬头,沾了满手头油。 "那她咋挨欺负了?" 李山峰气得直跺脚:"不知道哪个瘪羔子传她没爹,领着帮小崽子围着她喊''野丫头''!"说着突然蹿起来,手舞足蹈比划:"我领着咱村十来个半大小子,堵学校后墙根儿,照腚就是顿踹!打得那帮孙子哭爹喊娘!"唾沫星子喷了李山河一脸。 "完事儿我给张雪整了瓶汽水儿,还给我小弟们每人发根冰棍儿。现在他们见我都喊''峰哥''!"李山峰得意地晃着二郎腿,破胶鞋底子都快甩飞了。 李山河给李山峰竖了个大拇指,这小子这事儿办的银翼。 李山河竖起大拇指:"行啊老弟,这事儿整得硬气!"王淑芬薅着脖领子把李山峰拽起来,扑棱扑棱他裤腿上的灰,"下回再碰上这事儿,往死削!打不过喊你二哥!"说着往他兜里塞了把瓜子。 李山峰嘚瑟地晃脑袋:"还用得着二哥?我报他''小太岁''的名号,吓得那帮怂包见我就溜墙根儿!完事儿我还告老师,说他们欺负女同学,老师直接叫家长!"说着学班主任推眼镜的动作,逗得王淑芬噗嗤乐出声。 “跟我李山峰斗,他有这个实力吗他。” 李山河倒吸凉气,这小子又是收买人心又是扯虎皮的,最后还给人家来了个落井下石,搁古代绝对是个奸臣坯子! 老弟,我前世出去混应该带上你啊,有你这么个狗头军师我还至于搁笆篱子蹲那长时间。 三十六计让你用的是炉火纯青,你不穿越回古代整权谋都可惜了。 王淑芬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老儿子就是机灵!等着,妈给你卧俩糖心蛋!" 说完兴高采烈的转身就准备进屋,李山峰长舒一口气,好家伙,可算糊弄过去了,只要不惦记我钱就行。 刚走出两步,王淑芬就发现了华点,不对啊,差点让这小子糊弄过去。 转身瞪着李山峰,“不对啊,差点让你小子糊弄过去,老实交代,你的钱哪来的,好家伙,还给你小弟买汽水,你挺有实力啊,咋你要搁你们小学立棍啊。” 李山峰神色一僵,"嗷"一嗓子扑向李山河,眼巴巴的瞅着李山河,死死箍住他大腿,鼻涕眼泪全抹在李山河裤子上了,“二哥,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你带我走吧!” “老弟,你就交代出来,咱妈不能不把你咋样,俗话说的好啊,舍命不舍财。” 李山峰小脑袋瓜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舍命不舍财,命没了可以投胎,钱没了,就真没了。” 说罢,眼神坚定的好想要入党,转身走向了王淑芬,突然挺直腰板,扑通跪地上揪自己耳朵:"妈!那可都是血汗钱呐!"眼泪说来就来,跟自来水龙头似的。 “你还有血汗钱了,那你说说,都哪来的,有多少了。” 李山峰双目一闭,好似认命了,伸出手一样一样数,"帮二哥顶包挨揍一块、二哥挨揍帮二哥说话五毛、跑腿买烟三毛、卖啪唧赚一毛五..." 听的李山河脑瓜子嗡嗡的,这小子脑子咋长得,都是亲兄弟,咋他脑瓜子这好使。 突然指李山河:"主要二哥给的!" “现在还有五块七毛三,都在我书包里夹着呢。”王淑芬顿时喜笑颜开,让李山峰拿过来,言辞凿凿的说小孩子不可以拿这么多钱,我都是攒起来留着你上学用,最后就给李山峰留了五毛钢镚。 从五块掉到五毛,身价暴跌十倍,李山峰瞬间蔫成霜打茄子,耷拉着脑袋往门外蹭。 看着李山峰萧瑟的背影,李山河确实有点心有戚戚,不管咋说,这孩子也是干了好事,应该奖励奖励他。 “过来!”李山河朝着李山峰勾了勾手指,李山峰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 “干啥,二哥,我想一个人静静。”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了张大黑拾递给了李山峰,李山峰的眼神从贪婪,到欣喜,到不可置信,到小心翼翼。 李山河看在眼里,妈的你这当影帝绰绰有余啊,“下回还这么整,哥给你兜着。” “谢谢二哥!公若不弃,峰愿拜为...” “滚蛋!” “好嘞。李山峰"刺啦"扯走钱塞裤裆里,转身时嘴角快咧到耳根子。 在转身的时候李山河看见了李山峰眼底的那一抹狡黠,心里咯噔一下,一拍大腿:"完犊子!让这小王八羔子演了!" 这小子在要撂的时候就算准了我能他更多,妈的,声东击西,让这小子玩明白了。 再瞅李山峰,早窜房后数钱去了,破书包甩得哗啦响,活脱脱个小财迷转世。 李山河转念一想,反正李山峰这小子心眼儿不坏,就是贪财了一点,随他去吧,牵着张宝宝的手进了屋。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也没把我当人啊 “妈晚上吃啥?” "吃吃吃就知道吃!做啥吃啥!咋的,出去野两天还当自个儿是客呢?瞅瞅你那爪子,咋这散漫呢?老三才多大点儿,你咣当给他恁老些票子合适吗?"王淑芬可算逮着李山河了,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唾沫星子直喷。 "回头我就跟玉兰说,让他把你手里那点儿散碎银子全缴喽,看你还得瑟不。" 李山河见势不妙,胳膊肘猛捅咕张宝宝后腰眼儿。两人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张宝宝眼珠子一转,上前抱住了王淑芬的胳膊,“妈我饿了。” 王淑芬立马变脸,褶子笑成菊花样儿:"哎呦咱宝儿饿啦?妈这就给你卧鸡蛋吃嗷,你先去玩一会去,一会就开饭了。” "妈我也要!"李山峰打柴火垛后头钻出来,王淑芬挥着笤帚疙瘩应了。 李山河拽着张宝宝往马扎上一坐,把虎子、黑子、小黑瞎子跟狼崽子往草甸子上一撂。张宝宝看着这帮毛团子滚作一团,乐得见牙不见眼。 李山河瞅着小媳妇儿这没心没肺的样儿,眼神柔得能掐出水来。李山峰猫着腰凑过来,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有话说,有屁放,鬼头鬼脑的你要干啥?” 李山峰搓着手谄笑:"二哥啥时候领我照蛤蟆去?馋母豹子那口酱香味儿,这节气正是肥时候。" “这也没下雨啊,咋照啊?”李山河抽着烟,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山峰说的照蛤蟆,其实就是抓蛤蟆,这照蛤蟆讲究可大发了,这蛤蟆不是蟾蜍,而是东北特有的林蛙,这种林蛙公的叫公狗子,母的叫母豹子,母的肚里有雪蛤油,金贵着呢。 这种林蛙在深秋的时候会迁徙回河流或者湖泊冬眠,深秋雨后,这帮玩意儿就扑腾着往河套子蹽。 而且这种林蛙还有个特点,灯光一晃就傻愣着不动弹,直接弯腰伸手捡就完事了,所以抓林蛙也叫照蛤蟆。 “那好吧,那等下雨了二哥你可得带我去啊,我都跟我小弟说好了,一只母豹子...”李山峰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捂住了嘴。 一听到吃的,张宝宝好似突然接收到信号的收音机,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瞅着李山河,"当家的,豹子肉香不?" 得,又勾出个馋猫儿。李山河揉着她软乎的头发旋儿:“母豹子就是母得林蛙,现在还不不到时候,得下雨才能整,你听点话,到时候我让你可劲造。” "可我眼下就馋得慌咋整?"张宝宝拽着他胳膊晃悠,跟要糖吃的娃娃。 "没招儿,晚上先吃妈卧的鸡蛋。瞅见没,黄大爷送的笨鸡蛋,油汪着呐!" “那好吧。”张宝宝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蔫蔫的不想说话。 正说着,李卫东背着手踱进院,瞅见儿子咳嗽一嗓子:"回来啦?" 李山河翻白眼:"爹您搁门口转悠三圈当我聋?"爷俩眼神一碰,李卫东装没事人:"好生哄着你媳妇儿。" “媳妇儿,今天晚上吃啥啊?” “不是你爷仨商量好的啊,每人问一遍啊,赶紧放桌子放好了桌子你就知道吃啥了。”李卫东麻溜将炕桌放好,忙前忙后开始端菜。 “宝儿,洗手吃饭了,妈给你卧了仨鸡蛋,和饭吃老香了,赶紧洗手。” 带着张宝宝洗干净了手直接就拖鞋上炕了,都是自己家人也没啥好讲究的,随着李卫东不断地端菜,李山河倒吸了一口凉气。 震惊的看着王女士,“妈,咱吃完这顿不过了啊。”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你这孩子,嘴咋就没个把门,啥叫不过了?” 李山河指着桌子上那个大盘子,“妈,十多年了,我就没见过谁家卧鸡蛋一整整十来个的。” 还有桌子中间的大盆,王女士恨不得把整个东北的秋天都炖了进去,豆角土豆苞米段,五花肉排骨小南瓜,还有摞的跟小山一样的玉米饼子。 “你知道啥啊,你都是跟着沾光乐,这是你黄大爷今天送过来给宝宝补身体的,人家是感谢宝宝救了人家孙子给送过来的,你偷着乐吧。” 张宝宝得意地戳李山河脑门:"偷着乐吧你!" "反了你了!"李山河伸手咯吱她,逗得小媳妇儿笑滚在炕席上。王淑芬拍桌子:"消停吃饭!宝儿得多补补,前儿流那老些血。" 张宝宝立马进入战斗状态,腮帮子鼓得像囤食的松鼠。王淑芬突然漫不经心道:"二河啊..." 李山河往嘴里丢了快肉,含糊不清的回应,“咋的妈?” "打算啥时候让我抱孙子?等我们老胳膊老腿的,可颠不动喽!" "咳咳!"李山河呛得直捶胸,"媳妇儿都没扯证呢!" "证算个六!现在要娃正好明年秋凉坐月子..."王淑芬掰着手指头算。 张宝宝忽闪着大眼睛:"要娃?找谁要?我也想要俩!" 满桌喷饭。王淑芬拍腿大笑:"找你当家的!看他舍不舍得给!" 张宝宝摊开白嫩手心:"当家的,我要俩!啥时候给?" 李山河耳根通红,忙往她碗里塞肉:"吃你的吧!" 看见五花肉的小妮子啥都忘了,摇头晃脑的开始吃起了五花肉。 “妈,这玩意等我扯完证再说吧,你不用急,就怕你到时候带都带不过来。” 王淑芬鄙夷的看了眼李山河,"要是能多添几口人,你老娘我照看十个八个都不带喘的!" 随后看见了李山河嘴角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还有儿媳妇啊?”随着李山河的点头,王淑芬悬着的心最终还是死了。 “当家的,关门,今天我要大义灭亲,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逆子,看法宝。” 就在笤帚嘎嗒落在身上的前一秒,“且慢动手!”李山河握着筷子高呼。 “有话说有屁放,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你都跑不了这顿揍。”王淑芬面色不善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谄媚一笑,“妈,玉兰知道。” “那也不行,我今天就要给我儿媳妇出出气,逆子,看法宝。”王淑芬直接笤帚嘎达救上来了。 张宝宝瞅见李山河挨揍,搁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妈,打他屁股,他前几天都给我屁股打肿了,可疼了。” 王淑芬一听,更来气了,“好小子,还学会打媳妇了,留你不得,受死吧!” 好不容易让王淑芬消了气,李山河面色不善的看着张宝宝,张宝宝躲在了王淑芬身后,“你瞅啥,宝宝他要敢动手你就跟妈说,妈还给他开皮。” 张宝宝朝着李山河做了个鬼脸,给李山河气的啊,刚才要不是她加钢,也不至于挨了这顿好揍。 “来吧,说说吧,还有谁啊?” “镇里的吴白莲。”说完之后李山河松了口气,都答应人家带人家回来过年了,这一关说啥都得过的。 王淑芬点了点头,吴白莲她是听过的,倒是个好的,不对,“你小子的意思,你是说你有三个媳妇,但是只有一个丈母娘和我这一个亲妈吧。” “你小子把我当人看了吗,你这是让我给你带孩子带到啥前儿啊。” 李山河默不作声的伸出了四根手指,“四个!” “逆子,受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雨夜照蛤蟆 在鸡飞狗跳中,终于是结束了这顿晚饭,王女士也认清楚了自己这辈子是个劳碌命的事实,木已成舟,现在打死这混球也不顶用了。 李山河歪歪斜斜地瘫在炕头,后脊梁贴着嘎吱作响的炕席,嘴里那根丰收烟燎得直冒火星子。怀里的张宝宝跟个猫崽子似的蜷着,粉扑扑的脸蛋子蹭着他胸脯子,呼出的热气儿把的确良衬衫洇出个水印子。 要不说东北人的终极理想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呢,他是真得劲啊,谁躺谁知道,李山河都有点不想动弹了。 王淑芬把最后一摞碗筷摞得山高,瞅着炕头上那对腻歪的,抄起笤帚嘎达就敲炕沿:"眼瞅着都擦黑儿了,你俩还搁这黏糊啥?麻溜儿给我动弹!" 这一句话给李山河干愣了,环顾四周,"妈你这是要撵亲儿子啊?" 王淑芬把抹布摔得震天响:"眼瞅着二十的大小伙子,见天就知道往老娘炕头拱!你瞅瞅前院老刘家,人家狗剩跟你同岁,这会都当爹了!"说着抄起炕笤帚就要抽,李山河一个鹞子翻身蹿下炕,趿拉着塑料拖鞋直蹦跶。 “就是就是,老子的优点你是一点都没随上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姐都快断奶了,啥也不是。” “滚边拉去,孩子还搁这呢,咋啥话都说呢,干你的活得了。”王淑芬白了李卫东一眼,李卫东悄摸去干活了。 “行行行,这就走这就走,今年你大儿子使使劲,保证你明年抱都抱不过来。”话还没说完, 窗外就传来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窗户外头突然炸起声吆喝:"二哥!麻溜的!蛤蟆都顶雨冒头啦!"李山峰顶着化肥袋子冲进院,胶皮靴子踩得水洼子噼啪响。这半大小子不知从哪倒腾来三把手电筒,手里拎着个桦树皮桶,活像要上战场的兵油子。 李山河怀里的张宝宝一听见下雨了,一个骨碌坐了起来,趴在窗台看着窗外,转身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李山河,李山河都要被看出负罪感了。 大手一挥,“老弟,穿上雨衣和靴子,等下一会的哥领你照蛤蟆去!” “当家的,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张宝宝一下子扑了过来搂住了李山河的脖子。 李山河拍了拍张宝宝的小脑袋,“外面黢黑黢黑的,你咋丢了咋整,好好搁家待着,我多给你整点让你随便造行不?” 张宝宝挠了挠头发,“那也行吧。” “嫂子,外边怪冷的,咱可不去,来嫂子我陪你翻绳,咱俩就坐家等吃就完事了。”李山霞拿过了红绳陪着张宝宝翻绳。 李山河则是下地找出来了雨衣和靴子套了上去,坐在外屋地的马扎上抽着烟,李山峰搁旁边急得是上窜下跳,跟屁股底下长牙了似的,一会都消停不下来。 抽完了一支烟,李山河打开了屋门,用鼻子闻了闻,点了点头,刚下雨时候的那股土腥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快浇透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李山河进屋揣上手电筒,“走了老弟,差不多了,咱早去早回。” “来了二哥!”李山峰拎了个胶皮桶窜了出来。正说着,门帘子哗啦一掀,就看见彪子穿着雨衣,划破雨幕走进了屋。 “走啊,二叔,照蛤蟆去啊。”彪子满脸兴奋的朝着李山河说道,不是你小孩儿啊,能和李山峰想到一块去。 屋里的张宝宝听到了彪子的声音,一阵噼里啪啦穿上了鞋,走到彪子面前掐上了腰,“二婶!”,心满意足的回去了,都给李山河看傻了,你搁这走流程呢。 蛤蟆沟离屯子二里地,三人在苞米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雨点子砸在塑料雨衣上跟敲鼓似的,李山峰突然"嗷"一嗓子:"二哥!有长虫!"手电筒晃过去,哪有什么蛇,分明是条沾了水的麻绳。 三道手电光劈开雨帘时,屯子里的狗都缩在窝里打哆嗦。李山河把雨衣帽子往下拽,冲着身后俩跟屁虫喊:"把裤腿扎紧喽!到时候蛤蟆钻裤裆可要你小牛子!" 李山峰和彪子对视一眼,齐齐夹了一下腿,“三叔你愁啥,俺的可不小,还是你小心点吧。” 李山峰被彪子一句话臊的脸通红,转过头去冷哼一声不搭理彪子了。 蛤蟆沟在松树林子里,腐叶混着雨水沤出股腥甜味儿。彪子突然拽住李山河后襟:"二叔!有亮儿!"手电光扫过去,腐木底下闪着星星点点的金点子——正是林蛙油光水滑的背。 "别吵吵!"李山河蹲下来扒拉开烂树叶子,桦树皮桶轻轻往泥地上一扣,"噗通"两声闷响。彪子撅着腚凑过来,手电筒晃得林蛙直眯眼:"哎呀妈!这母豹子肚皮金黄金黄的,跟揣着金豆子似的!" “瞅见没有,就这母豹子才好吃呢,一咬直冒油,那公狗子有啥吃头,就照着个整。” 三人顺着山溪往上游摸,雨点子砸在雨衣上劈啪响。李山峰突然嗷唠一嗓子,整个人出溜进溪沟里。手电筒甩出去老远,正照见石砬子底下蹲着群林蛙,鼓膜一颤一颤的。 "你个完蛋玩意儿!"李山河揪着他后领子拎起来,却见这皮猴子怀里死死搂着桦树皮桶,里头蹦跶着七八只林蛙,"二哥!这旮瘩跟下饺子似的!" 彪子直接挽起了袖子,大手跟簸箕似的往蛙群里抄。林蛙蹬着后腿直扑腾,油亮表皮蹭着溪水反光。这虎了吧唧的货突然抽鼻子:"啥味儿?臊得轰的呢?" "你彪啊!"李山河踹了他一脚,"都给攥出尿了!赶紧擦手!"话音未落,远处林子里突然传来声怪叫,惊得蛙群噗通噗通往水里扎。 三道手电光齐刷刷扫过去,树杈上蹲着个黑影。李山峰抄起块石头就要砸,却听那玩意"喵呜"一声——原是只炸毛的山猫子,嘴里还叼着只林蛙。 李山河和彪子面色一变,将李山峰拉至身后,齐齐拿下了背着的枪,开玩笑,大晚上的进林子,哪敢空手进来。 这又不像后世,开个车,大灯一开弯腰捡就完事了,有事儿直接上车,这年头,晚上林子里钻出来个啥玩意都不稀奇。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透露着兴奋的神色,搂草打兔子,没想到出来照个蛤蟆还能碰到山猫子,真是绝了。 彪子刚准备开枪,没想到山猫子一蹬树杈,消失在了林中。 李山峰突然跟抽风似的扭起来:"二哥!有东西咬我小牛!"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啃老啃一辈子 李山峰手忙脚乱解裤带,蹦出只公狗子来。这蛙蹬着大红腿直蹦跶,正跳进李山河的桶里。 "该!让你不扎裤脚!"李山河笑得直打跌,手电筒光晃过溪面突然定住。成群的母豹子正顺着溪水往岸边石缝里钻,背上的Y形纹在光照下跟活了似的。 仨人顿时顾不上闹腾,李山河蹚进溪里。冰碴子水激得他倒抽凉气,桦树皮桶往石缝口一堵,抬脚猛踹石头。受惊的母豹子噼里啪啦往桶里蹦,眼瞅着就要满出来。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几人收获的都差不多了,就直接返程了。 李山峰在前面走,彪子和李山河在后面用手电筒给李山峰照着路,彪子凑过来了一个大脑袋。 "二叔,咱啥前儿上街(gai)里啊?"彪子呲着大板牙乐。 "上街里作啥妖?咱朝阳沟盛不下你啦?"李山河斜楞眼叼着烟卷。 彪子缩脖贱笑:"俺听说范老五出岔子啦,咱不得拎俩罐头去瞅瞅?" "呸!你那是奔范老五去的?我都不稀得戳破你!"李山河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眼珠子都掉老范家炕头上了,还跟我扯这犊子呢!" "前儿个不还说腰子疼得爬不起炕吗?这咋又支棱起来了?" 彪子黑脸憋成紫茄子:"二叔白瞎说嗷!娟子这几天见红,俺就..." "你撅腚老子就知道要拉啥屎!咋不找吴金莲扯犊子了?"李山河拿烟头戳他棉袄。 彪子顿时蔫吧了:"俺爹把钱把子都给娟子了,空俩爪子吴金莲也不让近身啊..." "那上老范家就不用掏兜了?" "这不有二叔你嘛!上回你把他从熊瞎子嘴掏出来..."彪子理直气壮扒拉手指头。 李山河眼珠子瞪溜圆:"合着白玩啊?" "咋叫白玩呢?这不使着二叔面儿呢么!"彪子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李山河给他个大脖溜子:"彪子你真是癞蛤蟆镶金边——绝(脚)了!" "二哥你俩嘁喳啥呢?玩啥啊?啥白玩带俺一个呗!"李山峰倒着走凑热闹。 李山河一个脑瓜拍就过去了,“去去去,小屁孩伢子咋这好信儿呢,啥你都想玩,回去吃你的蛤蟆得了。” 李山峰点了点头,“那也行!” “二叔你还没说呢,啥时候去街里啊。” “赶明就去,赶明就去,呐,到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连踢带踹可算把彪子撵走了,挺大个老爷们这么粘人呢。 李山河拉着李山峰就进了屋,将桦树皮桶放在了外屋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后麻利的脱了雨衣,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这雨衣穿的,穿了跟没穿似的,裤衩子都呱呱湿,李山峰更惨,还让蛤蟆咬了小牛。 张宝宝躺在王淑芬的大腿上,王淑芬正拿扣耳勺给张宝宝抠耳朵。 听到外屋地传来的声音,一个翻身就想起来,这可给王淑芬吓坏了,一把将张宝宝按了下来,“傻闺女你口咋这急,你也不怕一下子给你抠聋了。” 眼瞅着张宝宝心思活了,王淑芬索性也不给她整了,拍了拍手,“去吧,看看你当家的都给你整多少好玩意。” 张宝宝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趿拉上鞋就往外屋地跑,蹲在桦树皮桶前隔着上面的盖网瞅着里面满满登登的蛤蟆,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嫌弃。 “当家的,这玩意能吃吗?” 李山河摸了摸少女的小脑袋,“我跟你说在,这玩意一酱可好吃了明天让咱妈给你炖了,香的你舌头都掉下来。” 张宝宝若有所思,伸手抓起一只母豹子就往嘴里塞,要不是李山河眼疾手快拦了下来,估计现在母豹子都直接到胃了。 弹了张宝宝一个脑瓜崩,小丫头泪眼蒙蒙的看着李山河,“这玩意现在是生的不能吃!” “嗷。”真是服了,一听不能吃,张宝宝又爬到东屋炕上挨着王淑芬躺下了。 李山河换好了衣服,瞅见王淑芬正准备收起抠耳勺,一个飞扑躺到了王淑芬的大腿上,嬉皮笑脸的看着王淑芬,“妈你也给我整整呗。” 王淑芬点了点李山河的大脑袋,“你都有媳妇了还找妈啊,去去去,找你媳妇去。” 李山河瞅了一眼张宝宝,“妈,你确定?”张宝宝倒是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吓得李山河把张宝宝往远处推了推,小丫头直接背过身去不搭理李山河了。 王淑芬无奈一笑,“多大个人了,还找妈,也不知道害臊,过来躺好。” 李山河乖乖的侧过了身,“多大人还不是你儿子了,就算我七十了也不耽误我啥事找我妈啊。” “就你嘴皮子好,哄死人不命,你都七十了,妈都得多大岁数了,早就上山看山去了,妈这辈子,能看到小霞出嫁,再抱上外孙子就知足了。” “你看,多不抗混,眼瞅着你都结婚要抱孩子了,二河啊,妈知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妈不求别的,就是妈没那天,兄弟姐妹有啥事你能拉扯一把,别让你们几个之间的情谊散了就行。” “你得记住,爸妈不在了,你和老三,就是你大姐和你小妹再婆家的底气,你得站住喽。” “你瞅,妈是不岁数大了,总爱磨叽些你不愿意听的话,赶紧,这边完事了,转过去。” 此时的李山河已经热泪盈眶,想起上辈子干的混账事,他就想给自己两嘴巴子,父母病逝,弟妹赡养,他是一点力都没出过,最后还要让姐姐贴补自己,弟弟妹妹也不打理自己,母亲的期盼,自己一样都没达到。 他发誓,这辈子,不再重蹈覆辙了,一定会带着一家子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李山河挤出个笑容,“妈,我七十你也才刚不到一百呗,正是闯的时候,咋能说这丧气话。” 王淑芬笑骂了一句,“滚你娘了个腿的,都一百了还正是闯的年纪,我上哪闯去,我先下去给你占个山头,然后你多给我烧点家伙什,在那娘俩搁下面再干出点事业咋的。” “那咋不行呢,必须得靠你靠一辈子啊。”李山河梗着脖子说道。 “好好好,妈就让你靠一辈子。” 毕竟是母子连心,王淑芬已经感受到了李山河情绪上的变化,放下了抠耳勺,用两只拇指抚平了李山河皱着的眉头,也抚平了李山河内心的褶皱。 “二河,有些事,别太急,要慢下来,要不人就该累坏了,你瞅瞅,这才多长时间你都整下这么大的家业,媳妇也有了,还有啥不知足的。” “儿子,不用逼着自己往前赶,累了就歇歇脚,妈还在呢。” 李山河一时有些恍惚了,回想重生这段时间,好似心中有头猛虎一般追着他前进,追着他向前跑,追着他去带给家人更美好的生活。 李山河知道,这是前世对家人的愧疚逼着他向前跑,终于,王淑芬发现了他的疲惫,告诉他妈一直在,李山河瞬间有点绷不住了。 佯装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妈我困了,先去睡了啊。” 王淑芬拍了拍李山河的后背,“这么晚了,赶紧睡去吧,老三,你带着小霞今天搁东屋住,让你二哥和嫂子住西屋。” “好嘞妈!”李山峰穿个裤衩噔噔噔跑了过来。 李卫东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媳妇儿,都完事了,该到我了吧。” 王淑芬白了李卫东一眼,“你小孩儿啊,电费不要钱啊,睡觉,明天自己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信你个鬼 西屋李山峰已经铺好了被,李山河踩掉了鞋,将衣服脱了个溜干净,就钻进了被窝。 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烟,擦着火柴,趴在枕头上默默的抽着,张宝宝也趿拉着鞋来了西屋,看到李山河已经进了被窝,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扒了个干净,也钻进了被窝。 李山河无奈的叹了口气,跟这小妮子说了好几回了,咋说都不听,晚上睡觉就是穿不住衣服,狠狠的吸了最后一口,知道烟屁股都有点烤手了,才按灭了烟蒂。 伸手拉了下灯绳关上了 灯,平躺在被窝,瞪着俩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棚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李山河刚要转头去看,就被张宝宝一把搂住了脖子,将他的大脑袋按在了胸口。 张宝宝一只手抚摸着李山河的后脑勺,一只手拍着李山河的后背。 “当家的,开开心心的嗷,别不开心了,不行我给你摸腚!” 张宝宝的这一番安慰,直接就给李山河逗笑了,脱离了张宝宝的怀抱,捧起了少女呆萌的小脸,“宝宝!” “啊?” “你过得开心吗。” 张宝宝掰着手指头,“那咋不开心呢,有当家的,有媳妇,还有小媳妇,每天还有那么多人陪我玩,还有那么多好吃的,还有每天都能看到当家的,老开心了。” 少女的笑容溢于言表,“这都是和当家的在一起之后才有的,所以我死了都得和当家的埋到一个坟茔地里去。” 那眼神坚定的好像要入党,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李山河直接就将嘴唇凑了上去,少女瞪大了眼睛,紧紧的抱住了李山河厚实的臂膀。 少卿,唇纯分,少女的脸上挂上了红霞,一脸兴奋,“当家的,我说媳妇咋这愿意和你吃嘴子呢,真得劲啊,就是身上乎热的。” “你吃完我的,该我吃你的了吧。”还没等李山河反应过来,少女就扑了上来,直到有些呼吸困难,二人才分开,少女好似喝醉了酒一样,整个人晕乎乎,红彤彤的。 李山河轻轻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宝宝,别闹了,睡觉吧!” 说罢,一把将少女搂了过来,张宝宝好似找到了庇护所的小猫一般,蜷缩在了李山河的怀中,沉沉睡去,李山河闻着少女身上传来的体香,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李山河的脸上,将李山河从睡梦中叫醒。 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李山河,李山河和张宝宝对视了一眼,狠狠的亲了一口,拍了拍屁股。 “起来吃饭啦!”张宝宝将头埋进了被子,“当家的我不吃了,我还想再睡一会。” 李山河??? 不是,你是不冲到点啥了,你还是我的宝儿吗,吃饭都不吃了? 李山河焦急的掀开了被角,用手背感受了下少女的额头,这也不烫啊,没发烧啊,“宝儿,听话,跟当家的说说,哪不舒服,咋还不吃饭了呢。” 张宝宝小手搓着被角,小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李山河揉了揉额头,哪能咋整自己检查吧,伸手在找那个宝宝身上挨处指着。 “这疼不疼?”摇头。 “这呢?”摇头。 等到屁股的时候,李山河才感受到手感不对啊,这是睡着了把炕当茅楼了? 刚要说话,张宝宝一把捂住了李山河的嘴,小脸憋得通红,心虚的看着李山河说道:“当家的,我说昨黑儿李山峰睡迷糊了把咱炕当茅楼了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你当我是棒槌啊,李山河能怎么办,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呗,真!视而不见,无奈点了点头。 张宝宝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捂着李山河嘴的手,李山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一会这么跟王女士解释,王女士能不能信啊。 小声问道:“宝儿,晚上做梦了?。” 张宝宝震惊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跟后院常奶出马了?算的咋这准呢。” 李山河一拍脑袋,得让她媳妇儿跟她解释去吧。 拍了拍屁股,“起床了。” 张宝宝左右挪动了一下,麻溜套上了衣服。 李山河也从柜里翻出了套衣服套上了,打开窗帘,嗯,是个大晴天适合晒被子。 领着张宝宝就要出门,刚一开西屋门,就看见王淑芬在厨房忙活着,张宝宝直接就躲在了李山河的身后。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那啥,妈,你一会把褥子晾一下啊!”说完抬腿就想跑。 王女士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咋,你睡迷糊了把炕当茅楼了?” “妈,我要是跟你昨黑儿李山峰睡迷糊了把咱炕当茅楼了你信吗?” 王淑芬??? 我信你个鬼,我把你当亲儿子照顾,你把我当后妈糊弄啊,你看我像棒槌吗? 等王女士看到了躲在李山河身后害羞的张宝宝,嗔怪的看了李山河一眼,不就是被窝里那点事儿吗,有啥不好意思的。 想明白了里面的关节,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我儿子说啥就是啥,那咋不信呢,你等老三回来的,看我咋给他开皮的。” 胸脯拍得咣咣响,“儿子你先去忙吧,褥子你就不用管了,你老娘给你收拾的明明白白的。” 听见王淑芬这么说,李山河明显感觉到背后的身影松了口气,赶紧拉着张宝宝就往外蹽。 还没出院门,就听到王淑芬搁那嘀咕呢,“这小兔崽子可算干点人事儿,大孙子有希望了!”李山河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当家的,你咋地了?”张宝宝疑惑的看着李山河。 “没事,睡觉睡得腿软了。” 张宝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事儿,一会咱带着媳妇重新睡就好啦!” 第一百三十七章 喝多了屁股疼 拉着张宝宝一路风风火火的就到了老田家,将张宝宝塞给了一脸懵逼的田玉兰。 “媳妇儿,带宝儿去换身衣服去。” “咋滴了,大早晨的换啥衣服?”田玉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张宝宝一脸严肃的说道:“媳妇儿,我没尿炕,昨天李山峰睡迷瞪了把炕当尿罐了。” 李山峰???为我花生,为我花生啊! 田玉兰疑惑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凑到了田玉兰的耳边,小声说道:“这小妮子,昨天嘴子吃多了,晚上做春梦了,还以为自己尿炕了呢。” 耳边传来的热气,吹的田玉兰小脸通红,抬起头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拉着张宝宝就进屋换衣服去了。 “媳妇,我先去工地了啊,今儿黑儿我回来睡,我昨天和彪子照蛤蟆去了,跟咱妈说晚上炖蛤蟆吃!”说罢李山河就回工地了。 经过几天的忙碌,房子已经基本上收拾的差不多了,现在仓房基本上就算是完事了,就差大屋的大白没刮了,大屋水泥地已经打上了,摆楞手指头算算这也好几天了,差不多也干的差不多了。 今天工地就剩李卫东和田老登在忙活了,一个东屋,一个西屋,正搁哪框框刮大白呢。 李山河到了工地,二话不说,撸胳膊挽袖子就开始干,石膏粉往铁皮桶里一倒,中间用瓦刀刨出个小坑,拿起旁边的水桶就往里加,现在深秋,天气干,得多加点,要不愿意裂。 俗话说的好,一捧灰儿,两捧水儿,整的腻子直打滚儿,眼瞅着加差不多了,拿起瓦刀就是一顿搅合,搅拌均匀,拿起一旁的小桶,将腻子块到小桶里点,在将小桶挂在裤腰带上。 三下两下爬上木头搭的脚手架,小帽一带,谁都不爱,开干! 三个大老爷们忙活了一天,可算把这三个屋都给抹吧差不多了,一天下来,几个大老爷们白了明显不是一个色度啊。 等腻子干了,到时候在墙角一米左右高在涂上层油漆,就齐活了,油漆既可以防止挂霜把腻子粉了,又可以保障墙面不被弄脏,油漆这玩意一擦就完活了。 挨着炕的墙面也得涂,要不靠的时间长了黑乎乎一片,都没法看。 回到家洗了个脸,洗了把手,拎着一个装满林蛙的桦树皮桶,自己往嘴里塞了一根烟,又给田老汉嘴里塞了一根,两人勾肩搭背就往家走。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你老丈人啊?”田老汉斜眼看着李山河。 “昂,那咋了?” “你见过谁家姑爷儿和老丈人勾肩搭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哥俩呢。”田老汉一脸嫌弃的看着李山河。 “爹,你快拉倒吧,我多年轻,你,呵呵。”虽然田老汉没有经历过网络大爆炸的时代,但是这个呵呵,他还是感受到了李山河的嘲讽。 “你小子是不欠削了。”抬手就准备给李山河一个脑瓜拍。 李山河一个灵活的闪身,躲了过去,“且慢动手,我可跟你说嗷,我手里的可是特意给你抓的蛤蟆,整撒了你可没得吃了。” 田老汉舔了舔嘴唇,“算您小子还有点孝心。” 李山河胸脯拍得当当响,“那你瞅瞅,我李山河,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孝子。” 田老汉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朝着李山河挤眉弄眼的说道:“姑爷爷,孟老爷子给搓的丸子还有没了?” “还有你那前儿说的嗷嗷叫,啥时候给爹整点。” 李山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是,你还真要给我整个小舅子出来啊,直接加快了脚步,“爹,等有机会的嗷,有机会的我给你整点。” “不是,你啥前儿才能有机会啊,你小子走那么快干啥,不是,你咋跑上了,撵不上了,小兔崽子你等我会儿。” ...... “妈我回来了。”李山河冲进了院子,将手中的桦树皮桶递给了赵桂芝。 赵桂芝打开桶盖一瞅,“好家伙,二河你这是捅了母豹子窝了,这大母豹子,真好,你坐着歇会,妈给你做嗷,玉兰,赶紧给二河倒点水。” 赵桂芝早就从田玉兰的口中得知了李山河晚点会拿蛤蟆过来,锅里早就烧好水了。 用水瓢从锅里蒯出一瓢开水,把桦树皮桶的盖子掀开了一个小口,将滚烫的开水倒了进去,往复倒了几瓢,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了,这才掀开了盖子。 做蛤蟆就得先用开水浇,一浇完,蛤蟆就直了,也好洗也好做。 紧接着赵桂芝将烫好的林蛙装进了一个大搪瓷盆里,蒯了点水就开始洗,这时田老汉才呼哧带喘的走进了屋,伸出手指馋颤颤巍巍的指着滋溜茶水儿的李山河,“小兔崽子你跑什么。” “爹,不是你先撵我的吗,你撵我我就跑啊!” “你先跑的我才撵的啊!” 赵桂芝狠狠瞪了田老汉一眼,“多大岁数了,还一点深沉没有,你跟个孩子一样的干啥,赶紧坐那歇着去吧。” 田老汉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嘴唇嗫嚅的放了句狠话,你小子给我等着的。 赵桂芝这边已经洗好了蛤蟆,将锅里的水蒯了出去,用刷帚将锅里残余的水刷了出去。 灶间大铁锅烧得微红,豆油在锅底旋成漩涡,赵桂芝手腕一抖,葱姜蒜搞里头,在蒯上一勺东北大酱,撒上半勺酱油,看着酱汁在高温里褪去生涩,渐渐凝成浓稠的棕红。 洗好的林蛙扑通入锅,溅起的油星子像撒了把金砂,她顺势舀半盆井水,"滋啦"一声白雾裹着焦香直冲房梁。 灶膛里的松木柈子噼啪作响,赵桂芝撤去两根柴火,任文火慢慢煨着。 酱汁在锅沿鼓起细密的气泡,蛙肉渐渐吸足了咸鲜,原本的皮色泛起玛瑙般的红亮。她掀开木锅盖的瞬间,白蒙蒙的热气里混着葱蒜的辛香、酱料的醇厚,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山野腥甜。 最后撒把青蒜苗,翠绿的叶尖在酱汤里打了个转儿,搪瓷盆子盛出来,哐当一声放在了桌子当间儿,“洗手开饭了。” 田老汉抽了抽鼻子:“香透二里地!” 张宝宝早就围着炕桌直咽口水,田玉兰拿好了碗筷,田老汉烫好了酒,赵桂芝围裙擦了擦手,也做上了炕桌。 “来吧,开整,来姑爷儿,这菜这么硬,咱爷俩今天好好喝点。”田老汉拿个小碗给李山河倒上了满满一小碗。 李山河斜了一眼,这老登亡我之心不死啊,来,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爷们的酒量。 这一顿饭,张宝宝吃的是摇头晃脑,田老汉喝的满脸通红,酒过三巡,田老汉直接就喝美了,抽了支烟,拉过枕头就倒炕上了。 赵桂芝埋怨的看了田老汉一眼,“还当自己是小孩儿呢,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喝。” “二河不不用管了,你也喝不少,赶紧带着宝宝收拾收拾躺下吧。” 李山河搂着枕头趴在炕沿抽着烟,张宝宝靠在墙上捅捅咕咕不知道在整什么。 田玉兰刷好了碗,洗漱完也钻进了被窝,张宝宝一出溜贴在了田玉兰身上。 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田玉兰,“媳妇我今天搂着你睡。” 田玉兰摸了摸张宝宝的脑袋,温柔一笑,“咋地啦,怕挨着当家的睡还尿炕啊?” 张宝宝晃了晃小脑袋,“那是李山峰尿的,不是我尿的。” “当家的喝酒了,挨着他睡屁股疼。” 田玉兰???李山河??? 教练她诽谤我啊,为我花生,为我花生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碗水要端平,三碗更得平 田玉兰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一把薅住了李山河的耳朵。 “来,你给我解释解释咋回事?” “媳妇儿,我冤枉啊,真啥也没干啊,我喝酒挨着宝儿就那一宿啊,我对灯发誓,真啥都没干啊。” 田玉兰将目光投向了张宝宝,“宝宝你说说,咋喝多了挨着当家的屁股疼呢?” 张宝宝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当家的睡觉一点都不老实,睡睡觉就捏我屁股,都给我屁股捏肿了,可疼了。” 李山河和田玉兰齐齐松了口气,还以为喝多了酒后乱性了呢,没心思就这啊,李山河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应该是把张宝宝当成吴白莲了。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手感差那么多还能认错人,还得练啊。 “你看,媳妇儿,我就说我是冤枉的吧,现在怎么说?”李山河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斜眼看着田玉兰。 “说啥说,还不是你睡觉不老实,关灯睡觉。”果然,不讲道理是女人的天性,伸手拉了下开关,关上了灯,摸黑一把将田玉兰拉进了怀里。 李山河凑到了田玉兰的耳边,轻轻的说道:“来,媳妇儿,我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哎呀,要死了你,宝儿还在呢。” “来吧你就!” 一夜无话,反正是入秋了天气有点凉,田玉兰嗓子又上火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早早就起来了,房子都已经差不多了,就差院门还没整了。 村里的人家,院门基本都是木头的,二爷本来也说给李山河找点好木头做扇好点的大门,但是李山河拒绝了,开玩笑,砖瓦房都整了,还差大铁门了,铁门多气派啊。 想整大铁门,就得有铁皮和钢管。 这年头,想卖铁皮和钢管,就得去五金合作社,这五金合作社基本上大点的镇子里都有,而稍微小点的镇里就是直接在供销社里划出块地儿,随便摆摆就完事了。 它和供销社不一样,供销社是卖点烟酒糖茶,日用百货啥的,而五金合作社是卖农具工具建材啥的,就像犁头啊,撬棍啊,手锯啊啥的甚至是水泵扳手都有的卖。 这些农具,村里的人一般都是找铁匠打的,但是急用的话一般都是去五金合作社买。 李山河今天就准备去五金合作社买点铁皮和钢管,然后找个铁匠铺把大门焊出来。 随便抹擦了一把脸,“媳妇儿,早晨咱别搁家吃了,咱今天去镇里。” 一听去镇里,张宝宝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头发都睡炸了,后脑勺竖起了一根呆毛,“当家的,我也要去,我要吃大肉包子。” 李山河给了张宝宝一个脑瓜崩,张宝宝气呼呼地看着李山河,“一个脑瓜崩一个大肉包!” 李山河坏坏一笑,“那也行,你先让我弹一百个的。” “媳妇儿救命啊,当家的要打死我啦!” 张宝宝一掀被子,像个鸵鸟一样将头埋进了被窝,只留了个屁股在外面。 田玉兰瞪了李山河一眼,“你老逗他干啥,你瞅瞅给这孩子吓得。” 李山河啪的一声拍在了张宝宝屁股上,张宝宝又把屁股遮住露出了小脑瓜,“摸屁股也是一个大肉包子!” 好嘛!李山河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顾头不顾腚,见识到了什么叫看见吃的不要命,明码标价呗铁子。 “今天去镇里干啥去?” “咱家不是快完事了吗,就差院门没整了,我寻思上镇里整点钢管铁皮焊个大门,铁大门多带劲啊,不比木门强多了。” 田玉兰点了点小脑袋,想起快要盖好的房子,满眼都是幸福的神色。 “媳妇儿,早上不搁家吃了,你先带着宝宝洗漱,我先去把大青马喂了然后再去秦爷家开个介绍信。” 是的,没错,现在这年头,虽然没有前几年管的那么严了,但是面上的工夫还是要有点的,你有介绍信,有工业券,超出点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淋雨生锈损耗了多少。 但是你要是啥也没有,你借他俩胆他也不敢卖啊,这玩意可不是烟酒糖茶,这玩意可是铁器,去找秦爷开介绍信就是以村里的名头买,个人想买,那可真是像李山河现在的院子——没门 晃晃悠悠去秦爷家开好了介绍信,随便唠了两句,拒绝了秦爷留饭的邀请,就回家去喂大青马去了。 喂好了大青马,套上了车,鞭子甩了个空饷,马车吱嘎吱嘎的牵进,准备接上田玉兰和张宝宝就直奔镇子。 还没到老田家,李山河就被彪子堵上了,彪子朝着李山河谄媚一笑,“二叔,你干啥去,带俺一个呗!” “我去镇里,有正事儿!”彪子一听李山河要去镇里,那嘴角咧的都压不住了,大屁股一排排,直接就委上了马车,从李山河手里接过了马鞭。 “二叔,俺去镇里也有正事儿,俺赶车,你歇着就成,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俺彪子赶车是把好手,二叔你坐稳了嗷” “驾!”彪子好似比李山河还及,赶车的鞭子都要挥出残影了,李山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小子打的算盘珠子都要崩我脸上了,还有正事儿,有个屁的正事儿。 “老田家你站一脚,还得接上我媳妇呢。” “好嘞二叔,吁!” “二婶,来上车,挨着二叔坐,俺赶车就成!"彪子朝着田玉兰憨憨一笑,张宝宝清了清嗓子,斜眼看了彪子一眼。 彪子立马领会,“来,二婶你也坐。” “嗯~懂事儿嗷,这回不给你告你爹了。”彪子脸上直接就是一个大写的囧。 “驾!二叔你这回去镇里干啥去啊?” “我寻思买点铁皮和钢管,找人焊个大门呢,正好你跟来了,要不我自己整还怪累挺的。” 彪子胸脯拍得当当响,“那都不是事儿,二叔包在俺身上了。” 一路上几人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镇里,李山河吩咐了一声,先将马车赶到了吴白莲的店铺,李山河手里还没有工业券呢,得去大集上找票贩子整点。 都去大集了,索性把几个媳妇都带上逛一逛,咋地都得一碗水端平不是,更何况还是三碗水,谁翻了李山河都挺难受啊。 这回吴白莲看见李山河,罕见的没有飞扑过来,反而是叫了田玉兰一声大姐,扶着田玉兰下了马车 田玉兰拉着吴白莲嘀嘀咕咕了好一会,这才一手挽着吴白莲,一手挽着张宝宝,转身去大集了,只留下李山河还在风中凌乱。 “走啊二叔,瞅啥呢,吃饭去啊,在瞅一会二婶儿们都没影了。” “走走走,天天就知道吃,你还欠我好几顿揍呢你知不知道?” 这回轮到彪子摸不到头脑了,“俺啥时候欠二叔揍了啊,俺咋不记得,哎呀算了,也不差这一顿两顿,二叔一会让俺吃饱,俺让你随便抽。”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难道还能告诉你我和你二婶办事的时候想到你就给你记上一顿,李山河拍了拍彪子肩膀,”没事,一会放开了膀子吃,今天我请客!“ 彪子眼睛都放光了,”赴汤蹈火啊,二叔!“ 第一百三十九章 都不赶那好老娘们 几人径直来到了早餐摊,彪子和张宝宝跟阵风似的"咔吧"一屁股墩儿在条凳上,四只眼珠子都快粘李山河身上了。李山河直拍脑门子:"大哥,整个四十肉包子,五海碗大馅馄饨!" “好嘞老弟,你先坐着,马上来。” 三摞包子堆得跟小山包似的,白瓷碗里馄饨汤还咕嘟冒泡呢。张宝宝俩爪子左右开弓,左手攥着包子直往嘴里怼,右手端着碗沿"吸溜吸溜"转圈喝汤,油汤顺着嘴角往下淌,脖领子都洇出个月牙印。 烫的嘶嘶哈哈的也没放慢干饭速度,其余几人也被带动着加入了战场,该说不说,抢着吃饭就是香。 李山河稳稳当当造了十五个包子,彪子噎得直抻脖还硬塞了十二个。最邪乎的是张宝宝,那小细腰还没李山河大腿粗呢,愣是旋进去七个包子,这会儿正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嗝~嗝~"打鸣呢。 走路都开始小手掐腰了,田玉兰和吴白莲一左一右扶着走在前面,好似怀胎十月了一般。 李山河跟彪子叼着笤帚糜子剔牙,晃晃悠悠吊在后头,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扫着大集。突然李山河眼皮子一跳——前头蹲个戴歪帽的瘦干狼,胸前帆布包鼓鼓囊囊,俩手揣破棉袄袖筒里,眼珠子滴溜乱转。 李山河走到票贩子面前蹲了下来,递了根烟过去,“兄弟,工业券有吗?” "哎妈呀这不是李爷么!"瘦干狼接烟的手直哆嗦,"您要多少尽管言语,朝阳沟小太岁当街剁拐子的事迹,横道河子耗子洞里的耗崽子都知道!不瞒您说,那天我还朝那拐子补了两脚呢!"说着竖起大拇哥直晃荡。 “得,兄弟怎么称呼?” “李爷您叫我獾子就行,我打小长得又黑又瘦,朋友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外号。” "我要焊两扇大铁门......"李山河拿鞋尖在地上比划尺寸。獾子捡根树杈子在地上划拉半天,突然掏出皱巴巴的工业券:"李爷您就按这个数买料,不够的地界儿使钱找补更划算!" “那我就多谢兄弟了,没看出来啊兄弟,手里有活啊,还能吃这碗饭呢,一事儿不烦二主,兄弟你知道哪能焊大铁门不?” 獾子一拍大腿,“李爷你可问对人了,我老叔就能焊,他搁镇子东边开了个铁匠铺,前些年搞了套焊机,伐木场好多车零件坏了都是找我老叔焊的,那手艺杠杠的。” 李山河眼睛一亮,“行啊兄弟,那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你老叔,让他给我焊这两扇铁门?” 獾子拍着胸脯保证:“李爷,这事儿包我身上,你等会嗷,我安排下就跟你买料去。” 说罢,獾子站了起来,朝远处招了招手,一个半大小子跑了过来,“李爷,獾子哥!” 李山河属实是没想到,自己的号子这么响的吗,是个人就认识自己,也挺好,吴白莲在镇里也没人敢惹乎了。 “柱子,你搁着看着摊子,我跟李爷去办点事,大哥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陪李爷办事去了。” “好嘞獾子哥。” “没看出来啊,兄弟,生意还干挺大。”李山河诧异的看着獾子。 “混口饭吃,这玩意本儿太大,还压钱,哥几个合伙干的,走吧李爷,有车没呢,没车我先去我老叔那拉个车。” 李山河招了招手,彪子一路小跑走了过来,李山河将吴白莲店铺的钥匙、介绍信、工业券、还有一叠大黑拾交给了彪子。 “彪子,你跟这獾子兄弟跑一趟,取车买完料搁店里等我。” 彪子挠了挠头,“那二叔你干啥去?”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除了陪你二婶,我还能干啥!” “哦!”彪子哏哏次次,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哪能不知道彪子想的啥,“别哏,办好了我带你去范老五家喝酒去。” 彪子瞬间好像吃了大力丸一样,瞬间找回状态,“二叔你就擎好吧,獾子是吧,快走快走,别耽误俺干大事儿!” 说罢一把提溜起獾子,夹着就跑了。 接下来就是陪媳妇逛街的时间了,张宝宝溜达了几步,吃了个糖葫芦,可算缓过来了,李山河都心思了,是不是得买二斤山楂丸搁家备着,要不这妮子早晚消化不良啊。 这不,现在又站卖康乐果的摊子前面不动弹了,没招儿,卖吧。 陪着几个娘们逛了仨来回,咱也不知道就一个大集有啥好逛的,李山河也不敢问啊。 “李爷,李爷!”李山河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瞅,好家伙,这秃脑亮都晃眼睛,正是范老五。 “李爷你啥时候来的,咋不到家呢,我还寻思好好安排您一顿感谢您呢,我家那口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可得把你带家去好好吃一顿。” 李山河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咋,这几天消停了?不钻老林子了?” 范老五朝着李山河挤眉弄眼的说道:“李爷我跟你说,我又花钱买了个熊仓子的位置,就等您了,没有您跟着,咱也不敢去啊。” “搁我媳妇儿话说了,我都不赶那好老娘们,一共没钻过几回老林子,头几回差点把篮子子留里面,最后一回我都差点留里面。” 李山河实在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山河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没有事,正好我有本事,你能收风儿,以后你收到啥消息就来找我,保证有你一份。” 范老五喜笑颜开,“得嘞李爷,一点不吹牛逼,就这街里还没有比我耳朵灵的,您就擎好吧,李爷您先忙啊,晚上带着嫂子们来家吃饭。” “行,我忙完就去,彪子也来了,晚上带上他行吧?”李山河跟范老五客气了一下,就算范老五不在意,但是规矩还是要讲的,客带客总得只会主人家一声,要不到时候不够吃可就难看了。 “彪爷也来了,那都不是事儿,都来都来啊,那李爷您先忙,我先买菜准备去了啊。” 吴白莲凑了过来,悄声说道:“当家的,这范老五怎么看起来有点...” “有点谄媚是吧?”李山河呵呵一笑。 “对对对,就这意思。”三女同时点着小脑瓜。 “你可别小看他,这小子明显就是个挣巧儿钱儿的手子,消息灵通也是能耐。”能挣巧钱的都不是笨人。 “当家的,咱回家吧,办正事要紧,逛集啥前儿都能逛。”田玉兰凑过来说道。 “你瞅瞅你瞅瞅,要不说还得是我媳妇呢,就是明白事儿。”李山河一把搂过了田玉兰亲了一口。 田玉兰赶忙用手背擦着脸颊,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李山河大手一挥,“走,回家。” 第一百四十章 屁股保卫战 等李山河回到家的时候,彪子和獾子正蹲在门口抽着烟,瞅见李山河过来,俩人手往裤腿蹭了蹭烟灰,一骨碌爬起来。 “二叔,走,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正事儿!“李山河转身和田玉兰交代了几句,带着彪子就出发了。 “对了彪子,你家啥前儿开镰?”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俺爹说眼巴前儿雨水太冲,苞米棒子水囔囔的,得晒几个响晴头。” “咋地了二叔,有事您言语。” 李山河往嘴里扔了颗烟,“没啥事,刚才搁大集上碰到范老五了,他说又找到了个熊仓子,我心思要是这几天不急着嘎地,就先去把仓子踹了。” 彪子一听遇见了范老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个翻身凑到了李山河面前,高兴的说道:“真假二叔,那范老五叫咱俩上家吃饭了吗?” 李山河一把推开了眼前的大脑袋,“叫了叫了,一会咱俩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咱俩就去范老五家。” “妥嘞,驾!”彪子狠狠的抽了大青马一鞭子,大青马嘶鸣一声加快了脚步。 在獾子的指引下,没一会,几人就到了獾子老叔的铁匠铺,“老叔,老叔,我给你介绍个买卖!” 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从铺子里走了出来,穿了搁黢黑的铁匠围裙,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手里还拿着小锤子,嘴里叼着烟。 “小瘪犊子又作啥妖。”那汉子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将烟屁股吐在了地上。 “老叔,这是李山河,就是打拐子的那个,李爷,这是我老叔,姓郑,叫郑四海。”獾子带着李山河走上前相互介绍道。 郑四海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咧嘴一笑,“老李家那二小子啊,和你爹那个孽长得真像,你叫我郑叔就行,说说吧,要整啥?” 得,这又是个长辈,农村就这样,可能没人认识你,但是基本都认识你爹,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你就是你爹几十年攒下人脉的受益人。 一出门都是叔伯大爷,就算不是亲戚,你提你爹的名字,人家张嘴就是谁谁家那小子,你得叫我啥啥啥。 “郑叔,我这不是刚起了个房子吗,还差个大门没整,心思找你焊个大门。” 郑四海往李山河身后瞅了一眼,“你这材料都备齐了,行把料都卸下来吧,要是不够我在给你贴补点,卸完车你跟我进屋看看你都要啥样式儿的,我这都有图纸。” “给我卸到当院儿就行。” “得嘞,郑叔,你歇着,我先卸车。”李山河笑呵呵的递过去了一支烟,转头招呼了一声,“彪子卸车!” “好嘞二叔!”彪子一个纵身跳下马车,经过大青马的时候,大青马扭过头张嘴就咬,吓了彪子一跳。 彪子反手就是一个大脖溜子,转过身就朝着李山河告状,“二叔瞅瞅,这畜生都咬人了,俺看他已有取死之道,赶明儿宰了烀马肉!”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快消停眯着吧,让你晌午头抽它三鞭子!换我早尥蹶子踹你裆了!” 大青马唏律律打了个响鼻,好似在回应李山河的说法。 “快别扯犊子了,赶紧卸车吧!”彪子狠狠的瞪了大青马一眼,跟着李山河开始卸车,獾子也帮忙,没一会李山河就将材料卸好了。 跟着郑四海进了屋,只见郑四海从抽匣里翻出了一卷样式图,将样式图递给了李山河。 李山河小心的打开了样式图,将图纸铺在了桌子上,仔细挑选着,实话实说,李山河觉得这玩意长得都差不多,就随便选了一张看起来还比较顺眼的。 “郑叔,你看这玩意得几天能挣完?”.李山河询问道。 郑师傅大手一挥,“我加急给你整,焊得一天,焊完磨一下上漆还得等漆干,三天咋也差不多了。” “郑叔,你算算得多少钱。”郑四海摆了摆手“你等我整完再说,刚才就搭眼一瞅,你那料子也不知道是多是少,等我整完了,我找个车给你送你家去,到时候再跟你算钱。” 这回好了,直接送到家了,哪都有认识人就是得劲,“得嘞郑叔,那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让我爹请你喝酒。” 郑四海摆了摆手,“行,玩去吧,我整完就给你送家去。” “老叔,我也走了啊!”郑四海点了点头,獾子就跟着李山河离开了。 “李爷,没心思我老叔和咱家还有交情,李爷以后有事您言语,打个锛我是这个。”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了个小拇指。 李山河拍了拍獾子的肩膀,“那你也别叫我李爷了,我搁家排老二,你叫我二哥就行了。” 獾子憨厚一笑,“得嘞二哥,那我先忙活去了啊,不用送了。”獾子跳下了车,一溜烟跑远了。 彪子凑了过来,“二叔,咱现在干啥去啊?” “能干啥去,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去范老五家呗。”彪子顿时喜笑颜开。 “二叔你坐稳了嗷!”说罢扬起鞭子就准备抽,李山河赶紧一把拦住了彪子,“你虎啊,你再抽他踹你我可不拦着。” 彪子心虚一笑,慢悠悠的赶着车,先将马车送到了吴白莲的店铺,嘱咐了吴白莲一声喂马,拉着彪子就来了供销社。 李山河站在柜台前面一时间不知道买点啥,直接一样来点,最后又要了四瓶北大仓。 彪子赶紧拦下了李山河,嬉皮笑脸的对着售货员说道:“售货员同志,六瓶,要六瓶。”李山河狠狠踩了彪子一脚,彪子也是个狠人啊,面部变色,愣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收回来。 无奈李山河付了钱,李山河拿着花生瓜子和给范晓萱买的糖,彪子则是乐呵呵的拎着六瓶北大仓。 一路朝着范老五家出发,顺路带上了三女,几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范老五家。 彪子率先进了院门,操着破锣嗓子大喊,“老五,你瞅瞅,俺带啥来看你了。” 却是宋丽娟打开了门帘弹出了脑袋,待宋丽娟看清彪子手里拎的六瓶北大仓,本来高高兴兴的小脸严肃了起来。 狠狠的剜了彪子一眼,娘了个腿的,今天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屁股保卫战。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把他俩当日本人整啊 范老五挤开了宋丽娟,探出了个锃光瓦亮的大脑袋,“李爷来了,赶紧进屋上炕。” "李爷您这不外道了么,来就带张嘴得了,整这老些玩意嘎哈呀?"范老五嘴上埋怨,手爪子倒把网兜攥得死紧。 李山河摆了摆手,“没买多少东西,都是下酒的玩意正好今天好好喝点,权当给你压压惊了。” “得,那我就谢谢李爷了,李爷您歇着,我去帮我家那口子烧火去,马上就好饭。”说罢,范老五风风火火得跑去了外屋地。 彪子跟长虫钻腚似的在炕沿上蛄蛹,大脖子抻得跟老鳖瞅蛋似的,眼珠子恨不得粘外屋地宋丽娟后腚上。 宋丽娟"咣当"把菜刀剁进菜板,掐腰就骂,“瞅你奶奶个腿,你是闲的蛋疼就过来给我打下手,再瞅篮子子儿都给你掐了。” 彪子呲牙一乐,屁颠颠蹲灶坑边掐菜帮子。范老五拿烧火棍捅她后腰眼:"跟彪爷说话注点意!好歹是道上爷们儿!" 宋丽娟一个大脖溜子就过去了,“哪都有你,烧你的火得了,我不敢摘你的咋的?” “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老话说的真没错。”范老五小声嘀咕道。 “你搁那嘀嘀咕咕说啥呢,你声带落家了?别搁那没屁搁楞嗓子昂,二河兄弟和宝儿妹子还等着吃饭呢,麻溜利索的。” 彪子和范老五二人一句话不说,默默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头李山河盘腿上炕,范晓萱小丫头片子正跟嘎拉哈较劲呢。吴白莲眼珠子粘孩子身上了,李山河嘿嘿一笑:"莲姐子稀罕就自个儿揣一个呗!" “大姐你还没要呢,哪能轮到我啊。”吴白莲臊得直拧大襟。 张宝宝突然把白生生的小手往李山河鼻子底下一杵:“当家的,咱妈让我管你要孩子,我要俩,你啥时候给我?” 李山河看着田玉兰,“媳妇你没跟宝宝解释吗?”田玉兰闹了个大红脸,“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咋跟宝宝解释,你让莲姐跟宝宝解释。” 吴白莲不干了,“这玩意我就会干我也不会说啊。” 范晓萱突然把嘎拉哈一摔:"宝儿姐要崽子?上牛粪堆刨啊!我娘说我就是粪堆里扒拉出来的!" 范晓萱天真得话语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唯独张宝宝好似确实听进去了,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噔噔噔穿鞋下地就要出门。 李山河一抄手将张宝宝抱进了怀里,“嘎哈去?” 张宝宝挺着胸,理直气壮地说道:“当家的你松开我,我去牛粪堆刨几个孩子去,我两个,媳妇儿小媳妇一人一个,赶紧的,一会都耽误吃饭了。” 又是一阵哄笑,李山河无奈扶额,“牛粪堆里刨不出小孩,等过几天我给你解释解释怎么要小孩。” 张宝宝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李山河,“你不会在骗我吧!” “骗人是小狗!” 张宝宝哼了一声,“谅你也骗不了我,我可比你尖多了。” “行行行就你最尖,行了吧!”宠溺的拍了拍张宝宝的小脑瓜,“玩去吧你。” “二河兄弟,把地桌放上,开饭了。”李山河放上了地桌,宋丽娟和彪子咣咣就往上上菜,张宝宝搁旁边馋的直转摸摸。 没一会,菜就上齐了,宋丽娟把围裙一摘,团吧团吧往炕上一扔,抄起小碗,放了一排,拎起彪子带的北大仓,咔吧一声扭开瓶盖,咕嘟嘟就开始倒酒。 这架势可给李山河吓了一跳,今天这局是舍命局啊。 宋丽娟将饭盆端到了炕沿上,笑呵呵的朝着田玉兰说了一句,“妹子,到姐家就跟到自个家一样,别装假,长点筷儿,姐陪这几个老爷们喝点,你们吃好喝好啊。” 田玉兰微笑的回应了几句,给范晓萱和几女盛上了饭,张宝宝举着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山河,见到李山河点了头,抄起筷子就开磕,还不忘给范晓萱夹肉。 宋丽娟一手搭在李山河的肩膀,一手端起了酒碗,“二河兄弟,姐提一个,姐说两句,姐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老五就出不来了。” “那老五一没,姐就成寡妇了,虽说没啥大事,但是好说不好听不是” 前几句李山河听得直吧嗒嘴,后边这句直接呛得直咳嗽,哈喇子喷出二尺远。旁边范老五跟炸毛公鸡似的刚支棱起来,就叫宋丽娟一记眼刀子给剜蔫巴了。 "来来,老弟,走一个!"宋丽娟扬脖儿就是半碗下肚,突然抡圆了胳膊"啪"地给范老五后脑勺来了一记脆生的,"瞅啥玩意儿?麻溜儿整啊! 范老五都懵了,“不是,你提酒,我喝啊?” "咋的?人二河兄弟蹽大老远钻老林子救你,你搁这儿跟老娘们儿练绣花呢?"宋丽娟撇着嘴,白眼都快翻到房梁上了。 范老五臊得脖子跟煮熟的虾爬子似的通红,"咕咚咕咚"猛灌半碗,喝完"咣当"把碗往桌上一撴,梗着脖子瞪宋丽娟。这娘们儿压根不接招,抄起酒碗又续上了。 “老弟,姐再提一个,当时你还陪弟妹,就给你拉走了,是姐不对,姐这下算是赔罪。” 范老五脸绿得跟腌黄瓜似的,刚才那口酒在胃里翻跟头,这会儿正抡筷子跟凉菜较劲呢。彪子在边上乐得后槽牙都呲出来了,冷不防叫宋丽娟一片勺削得直晃悠。 宋丽娟薅着彪子领子,“咋,说他没说你啊,这口你来!” 彪子???宋丽娟一个眼神杀,“喝不喝?” 彪子让勒得直翻白眼,刚要吱声就让宋丽娟瞪得把话咽回去了,抄起碗跟李山河"咣"地一碰,仰脖儿灌得喉结直窜棱。 范老五这会儿看彪子都眼泪带眼圈了,感动得直吧嗒嘴,彪子真够意思啊,这酒挡的,恨不能当场拜把子。 彪子碗刚撂下,筷子还没摸着呢,宋丽娟第三碗又怼过来了:"这碗庆贺你俩全须全尾回来!整!" 见范老五和彪子磨叽,宋丽娟"啪"地一巴掌拍得花生米乱蹦:"俩大老爷们儿哏哏次次的,都不赶我这老娘们!碗里养鱼呢?能不能喝?不能喝滚外边跟看狗一桌去!"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东北汉子哪受得了这个?俩货"咣咣"两碗下肚,喝得直打酒嗝。 李山河这是看出点道道来了,宋丽娟今天为了保住屁股,算是豁出去了,她是真把彪子和范老五当日本人整啊。 范老五"哐啷"撂下碗,连扒拉两口拍黄瓜压酒,突然"腾"地站起来,红着眼珠子拿筷子头直戳宋丽娟:"我算整明白了!" 宋丽娟和彪子心里"咯噔"一下,寻思别是露馅了? "你今儿就是憋着劲收拾我跟彪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来!今儿看谁先钻桌子底下!"范老五"咔吧"咬开瓶盖,"哗哗"往海碗里倒,酒沫子溅了一桌子。 宋丽娟暗松口气,顺势把脚往板凳上一踩:"怕你是王八揍的!整!“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今晚怎么睡 范老五眼珠子通红,"吹啥牛逼,来就来!"酒碗咣当一撞,喉结咕涌着就把半碗酒顺下去了,酒沫子顺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颏直淌。 宋丽娟让这口酒顶得直翻白眼儿,抄起筷子咔咔往嘴里划拉拍黄瓜,呛得胸脯子直颤悠。彪子眼珠子瞪得跟铜铃铛似的直勾勾都快镶进去了,哈喇子顺着嘴巴子淌下来了。 李山河一瞅这桌子上,除了凉菜还都没咋动呢,无了个大语了,和这帮人吃饭,都吃不上热乎菜。 宋丽娟拍了拍脸颊,从彪子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根烟,塞进嘴里,斜着眼瞅着范老五。 范老五从上了酒桌开始,一口饭都还没吃上呢,这会范老五已经直不楞登的的瞅着桌上的饭菜,嘴里哈喇子都淌出来了。 "瘪犊子玩意儿!"宋丽娟踩着条凳把海碗往前一推,酒花溅到范老五鼻尖上,"刚才是谁拍胸脯说要喝倒我来着?" 这娘们儿踩凳子的架势活像母老虎蹲山头,花布衫头两个扣子都绷开了,露出半拉红肚兜边儿。 "喝就喝!"范老五"刺啦"扯开汗褟儿,胸脯子拍得啪啪响,半碗酒下去,这回好了,直接捂着嘴跑外屋地化身人型小喷泉了。 "完犊子货!"宋丽娟嗤笑着扭头,正瞅见彪子直勾勾盯着自己胸脯子。眉毛一立,胳膊肘子直接勒住彪子脖颈子,拎着酒溜子就往海碗里汩汩倒:"咋的?眼珠子落老娘身上了?补上!" 彪子也是虎,端起碗咕咚咕咚跟饮驴似的。喝完还把碗底亮给众人看,酒珠子顺着下巴颏子滴答。宋丽娟啪啪拍他胸脯子,震得彪子直咳嗽:“老弟,醒事儿嗷。” 这时范老五也吐完了,摇摇晃晃的回到了酒桌上,从裤兜里摸索出了根烟,塞进了嘴里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还没等宋丽娟接着挑事儿,范老五连忙开口岔开话题,“李爷,那个熊仓子我都打听好了。” 李山河被勾起了兴趣,往嘴里填了一口菜,“细说!” 范老五晃着大脑袋瓜子:"八家子西头老林子里,腿着得一半天儿。我使三十块钱撬开老跑山儿的嘴,要是真找着窝子,再补他三十。" “不是,这么深你是咋打听到的。” 范老五得意一笑,“上回李爷您不是给了我一百元子吗,我花了三十买的,要是确实有,我再给他三十,说是个跑山采药的时候碰到的。” “得,这都能让你整到,我是服了,来,刚才都是你和他俩喝了,这回该轮到咱俩了吧,深一口!”李山河脸上挂上了坏笑,举起了酒碗。 范老五人都是懵的,不敢置信得看着李山河,不是大哥,我给你找熊仓子,你就这么被刺我。 眼瞅着范老五都开始发懵了,宋丽娟一拍桌子,“行不行啊小趴菜,人家二河兄弟酒碗都端起来了,不行我一会出去把狗窝收拾收拾,你晚上上那块睡去。” 范老五被宋丽娟这么一激,仰脖灌酒跟喝耗子药似的,碗还没撂下就出溜桌底了。李山河薅着他后脖领子往炕上一甩,震得玻璃直忽闪。 彪子看见这一幕嘎嘎直乐,宋丽娟冷笑一声,翘着二郎腿把碗沿儿磕得叮当响,“你咋自己这么不觉景呢,赶紧自觉点撵上,要不今天你和狗一被窝。” 彪子一听,这可不行啊,咣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拼酒,最终在宋丽娟的挤兑下,彪子也钻了桌子。 宋丽娟哈哈大笑,一下甩掉了鞋,一脚踩在了彪子的脸上,“娘了个腿的,真当你能一招鲜,吃遍天啊,一招搁老娘身上用了两回还不算还想用第三回,吃老娘脚吧。” 得,这娘们今天这顿饭应该不是感谢局,这他妈分明是复仇局啊,或者说是屁股保卫局。 李山河偷摸瞄了一眼躺在地上得彪子,看着彪子皱着眉,就知道这老小子搁这装睡呢,估计宋丽娟今天晚上又要遭。 将彪子扔上了炕,和宋丽娟打了个招呼,“宋姐,我先回了啊,宝儿也困了,喝这么多酒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好嘞老弟,你先撤吧,我再垫吧几口,这你就不用管了,明儿我就收拾了。” “得嘞,走了媳妇儿!”李山河招了招手,就带着几女离开了。 张宝宝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根本走不了,李山河也只能背着张宝宝往回走。 晚上的镇子里黑黢黢的,田玉兰和吴白莲都小心的看着周围,生怕哪里突然冲出个猛兽。 “当家的,你说为啥宋姐今天这么灌彪子啊,他俩啥愁啥怨啊?”田玉兰好奇的问到,吴白莲也悄悄的支楞起了耳朵,好信儿和凑热闹是没个女人写进DNA的东西。 李山河坏坏一笑,“想知道啊?” “那肯定的啊,当家的你块跟我说说。”田玉兰拉着李山河的衣角恳求道。 “那你今天是不得表示表示啊?” “咋表示啊,还搁外面呢,要是有人看见了咋整。” “大晚上的,天都黑透了,哪有人看见啊,快点快点。” 田玉兰小脸挂上了红霞,轻轻的在李山河右边的脸颊啄了一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警告你啊,你不要得寸进尺,小心我今天让你和大青马睡。”田玉兰晃了晃小拳头。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田玉兰耳朵都竖起来了,静等李山河的爆料。 李山河压低了声音,将彪子和宋丽娟之间发生的趣事一五一十的分享了出来。 听的田玉兰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李山河,“不是,当家的你不会在忽悠我吧?” “我骗你这个干啥,不行咱回去试试。”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相信男人那张破嘴,这辈子最少得离八次婚,莲姐,咱俩走,不搭理他。”说罢,和吴白莲手挽着手回家了。 等回到家,张宝宝也睡醒了,瞅着她那双目无神的样,估计是开机失败了,田玉兰赶紧端过来水给张宝宝擦了擦。 吴白莲也端了盆水给李山河洗脚,忙忙活活的又是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洗吧完了,几人脱鞋上炕。 这回轮到李山河犯难了,今天咋睡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宋姐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在张宝宝看李山河今天喝酒了,说啥都不挨着李山河,要不有这个小粘人精,还真不好安排。 李山河脱了个干净,舒舒服服得钻进了被窝。 朝着两侧轻轻拍了拍,给了二人一个暧昧的眼神,二人翻了个白眼,也褪去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一手一个,李山河美滋滋的进入了梦乡,就是能看不能吃有点难受。 这第二天一起来,喉咙干得狠,找块镜子一瞅,好家伙,鼻子底下长了两个大焖头,火呲燎德疼,这是下面没排出去都憋到上面来了啊。 将手伸进被窝狠狠的揉搓了几把,转身就去洗漱了,今天得叫上范老五进山,一天半啊,顺利的话出来也得三四天了,出来正好就开镰了。 要是扒苞米得时候赶不回来,,不知道李卫东还得怎么埋汰自己呢,在老百姓心里,地头那点事比啥都重要,君不见后世都已经考上编了,到日子该回家扒苞米还得扒苞米。 李山河嘴上叼了一根烟,晃晃哟呦得出门去买早餐,老娘们收拾起来就是墨迹,哪像李山河,一块夷子,洗头洗脸一把搂。 拿个暖壶,打了一暖壶豆浆,又买了二斤油条,悠悠哒哒回了家,等李山河到家,田玉兰和吴白莲才刚收拾完,而张宝宝还搁被窝里咕涌呢。 李山河起了坏心思,拿出了一根油条,放在了张宝宝得鼻子上方,张宝宝耸了耸小鼻子,张嘴就咬,李山河将油条一提,张宝宝咬了个空。 皱了皱眉头,用手指搓了搓鼻子,闻着味就爬起来了,睁开眼睛一把抢过了李山河手里的油条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个小松鼠一样,得意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一愣,好嘛,这小妮子早就醒了,搁这跟我装睡呢,“哎呀,长本事了,还敢逗我了,过来让我打两下屁股。” 张宝宝做了个鬼脸,“我不要!” 李山河索性将鞋脱了上炕,“啊!媳妇救我啊,当家的要打我屁股啦!” 张宝宝大喊着就要出门,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张宝宝,在她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小娘们你要死啊,衣服都没穿你就出门,也不知道害臊。” “媳妇儿救命啊,,当家的打我啦,你再不来当家的就要打死我啦!”张宝宝吱哇乱叫,李山河一把捂住了张宝宝的嘴。 “你再叫我可就给你吃好吃的了啊!”张宝宝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一把拉下了李山河的手,“当家的,啥好吃的。” “你先穿衣服,穿好了衣服我就给你吃。” “那你给我穿!谁然让你打我屁股了,可疼了。”张宝宝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行,我给你穿行了吧。”李山河从被褥底下翻出了张宝宝的衣服,好家伙,跟粑粑戒子似的。 “莲姐,有没有衣服了,给我拿一身,宝宝这衣服没法穿了。”吴白莲闻声进屋翻出了一套衣服递给了李山河,李山河三下五除二替张宝宝穿好了衣服。 转身下地登上了鞋,发现张宝宝还搁炕沿上坐着不动弹,“咋,你不吃了。” “谁说我不吃了,你还没给我穿鞋呢。”一边说着,一边把小脚丫塞进了李山河的手里,李山河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袜子,缓缓给张宝宝套上,又穿上了鞋。 张宝宝开心的都找不着北了,一个大跳跳上了李山河背上,紧紧的搂着李山河。 “当家的,咱俩天下第一好,以后都让你给我穿衣服。”李山河托着张宝宝的丰腴,轻笑了一声,“行,以后都给你穿,走喽,吃好吃的去喽。” “吃好吃的!”张宝宝挥舞着手臂。 背着张宝宝到了西屋,将她放在了炕上,看着碗里的豆浆,张宝宝皱了皱小鼻子,“当家的,这玩意能好喝?” “你就喝吧,保管你一喝一个不吱声。”张宝宝尝试的喝了一口,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大骗子,一点都不好喝,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李山河走到外屋地抱过来了糖罐子,给张宝宝的碗里蒯了满满两大勺白糖,用羹匙儿搅拌均匀,“来,你这回在试试。” 张宝宝将信将疑的喝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一口油条一口豆浆的吃的摇头晃脑。 李山河又在田玉兰和吴白莲碗里都加了满满两羹匙儿,惹得二人一阵碎碎念,说吗李山河败家,“吃点喝点能花几个钱,我挣钱不就是给媳妇儿花的吗。” 李山河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饭,“媳妇你们慢慢吃,我先把马车套上,然后去找彪子,你们慢慢吃,不着急啊。” 往嘴里丢了根烟,晃晃悠悠就到了范老五家,还没进院门就看见宋丽娟满脸阴沉,提溜着彪子劈柴火,干的慢了上去就是一脚。 李山河一瞅这出,就知道昨天宋丽娟阵地一定是又失手了,被彪子一招鲜了。 彪子看到李山河过来了,好像看见救世主了似的,“宋姐,俺二叔来了,俺跟二叔先走了啊。” 宋丽娟摸了一把脸,调整了下神色,“等等!” 彪子动作一滞,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宋姐,还有啥事?” 宋丽娟摆了摆手,“没叫你,二河兄弟,我家老五就交给你了啊,你帮忙照顾点。” “宋姐说的这是啥话,放心吧,我还等着老五给我打探消息呢,等会你跟老五说一声,我跟彪子先回去换衣服了,在八家子村口汇合。” “走了啊,宋姐。”李山河挥了挥手,转身搂着彪子就离开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彪子,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彪啊,你说你这是图啥呢,让这娘们这顿哈呼。” 彪子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二叔你不懂,这娘们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娘们都这样,小来小去让着点,俺也不能掉块肉吗,她也高兴。” 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李山河诧异的看着彪子,没想到彪子对付娘们这么又一手呢。 紧接着彪子一脸猥琐的凑了过来,“二叔俺跟你说,昨黑儿不光那啥了,宋姐的脚丫子也可带劲了。” “你等着,娟子的脚丫子也好看,下回让你试试。” 我可去你的吧,我还用你让,我媳妇的也好看好吧。不对啊,我说宋丽娟今天脸咋这么黑呢,合着不光屁股没保住,脚丫子还搭进去了是吧。 果真是宋姐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山河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山河,“彪啊!” “咋了二叔?” “人不该,至少不能...”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二叔你说啥呢,俺咋听不懂呢?” “算了,没啥。” “哦!” “二叔俺饿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皮子讨封 “不是你搁范老五家没吃饭啊?” “吃了啊!那哪能没吃呢,做黑儿炖的小鸡儿我啃了半拉。”彪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你还饿。”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大早晨劈柴火累了吗不是。”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快拉几把倒吧,我看你就是昨黑儿凿娘们累着了。” 摊上个这个孽能咋整,领着去吃饭呗,这个孽...啊不,彪子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吃了十五个大肉包子。 吃完从李山河兜里摸出了烟,往嘴里塞了一根,“二叔,火呢?” “不是,你他妈出门既不带烟,也不带火,就带烟瘾出来的呗。” “那不是昨天被宋丽娟摸走了吗,你不也瞅见了吗。”李山河无奈扶额,从裤兜里掏出了火柴,丢给了彪子。 “边走边抽,咱得早点进山,要不赶不上你爹开镰,我怕你爹给你吊起来抽。” “没有事儿,二叔,俺扛磕。”李山河属实对彪子无奈了,这小子半傻不精的,有点心眼子全搁那点逼事儿上了。 “对了二叔。”彪子转过了头,看向李山河。 “嘎哈?” “你咋还长闷头了呢,是不是上火了,要不俺让娟子给你败败火啊,俺跟你说,俺媳妇脚丫子也可好看了。”彪子挤眉弄眼的说道。 李山河气的直咬牙,挤出了一个微笑,“彪啊!” “啊?”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话密了会挨揍。” “没有啊!二叔谁跟你说的,纯纯吹牛逼,俺彪子朝阳沟二十来年坐地炮子也没听说过这茬啊,二叔你肯定是让人骗了,一点都不像俺,俺多尖啊。”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彪子的肩膀,不行了,这个孽实在是太气人了,尽可能地让声音变得温柔,“彪子,走咱俩去胡同唠会嗑。” 彪子满脸警惕的看着李山河,“二叔,你是不是当俺傻,还唠嗑,看你就是想乖我。” 李山河一脚把彪子踹进了小胡同,直接就是一顿佳木斯大拐。 “不是二叔,俺就说俺尖吧,俺就知道你要打俺,二叔轻点,腚梆子还没好呢,二叔憋打脸啊!” 稍顷,李山河神清气爽的从胡同走了出来,瞬间感觉天都变蓝了,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变好看了。 “二叔你说你也是,想打俺还找借口,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小时候俺爹打俺从来都不找借口,吃饱了都干俺一顿消消食。” “你快憋扯犊子了,我都听说了,那哪是吃饱了打你消食儿啊,明明就是你把尿尿你爹茶缸子里了,你爹喝完了你才说,你要不是亲生的,你都活不到今天。” “赶紧走,话密了我还揍你。”彪子死死的闭上了嘴,这下世界终于安静了。 带着彪子一路回到了吴白莲家,套上了车,带着田玉兰和张宝宝就准备回村,吴白莲羡慕的看着这一幕,镇里只有她自己了,人一走,这房子又空落落的。 李山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别急,年前我就给你接回去。” 吴白莲先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去,我就搁这守着你, 我跟宝宝不一样,你欻空能来看看我就行。” 李山河亲了亲吴白莲的额头,没说什么,拍拍屁股就走了,开玩笑,到时候去不去还由你了,让你伺候大姐月子你还能跑得了了。 一路上,彪子赶着马车,李山河三人互相依偎坐着车,很快就回到了朝阳沟。 和田玉兰嘱咐了几句,就回家收拾装备了,喊上彪子一同离开,交代一会村口集合,带上傻狗。 这回进山,李山河不准备带上三驴子和二愣子了,一个是这回去的时间太长,可能耽误农忙,在一个这次目标明确,就一头黑瞎子,还不知道多大,指不定都得扑空容易赚不到钱。 李山河匆匆忙忙回到家,穿上了自己的打猎装备,带上了老黄和彪子,直奔村口。 彪子这回可没办事,早早地就带着傻狗蹲在了村口,一人一狗正搁那大眼瞪小眼呢。 “彪子,走了出发!”这回去的八家子,就搁靠山屯东边,一共也没几里地儿,腿儿着就完事了,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八家子。 还没进村就看见了搁村口和老娘们狼哇出牛逼的范老五,那秃脑亮都兴奋的充血了,满脸通红,唾沫横飞,估计说的也不是啥好玩意。 李山河走上前去,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老五,说啥呢,这么起劲。” 范老五朝着李山河暧昧一笑,“李爷,能说啥,闲聊,闲聊呗。” “憋唠了,走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呢。” 范老五朝着一众妇女打招呼告别,其中一个瞅着有三十来岁的小嫂子放放声高呼,“老五,等回来上俺家,俺家磨盘老大了,两下就能磨出豆浆来,等你回来你试试。”身边的老娘们放声大笑。 李山河一个趔趄,这帮老娘们说话真下道啊。 那帮老娘们一看李山河这表现,笑得更加放肆了,“小太岁你要想试我给你插队,那边那个小伙也是。” 彪子不敢置信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的就是你,咋彪的烀的。” 彪子从来没想过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乐的大鼻涕都冒泡了,李山河赶紧踹了彪子一脚,拉着二人就进了林子。 “老五你挺有本事啊,没看出来啊,挺招风啊。” 范老五谄媚一笑,“那哪能啊,照李爷还是差点,对了,还没谢谢彪爷昨天替我挡酒呢。” 彪子拍了拍胸脯,”都几把哥们,跟我客气马勒戈壁的。“ 范老五一下梗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彪子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李山河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习惯就好,没有事儿, 他不是骂你,就是单纯的嘚儿了喝的。” 一路打打闹闹,几人终于进了林子,进了林子,几人安静了下来,专心朝着范老五指引的方向赶路。 走了约么两个来小时,大黄和老黑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时朝着一簇草丛低吼着,李山河和彪子瞬间端起了枪,指向了草丛。 草丛悉悉索索一阵动弹,钻出个叼着兔子的黄鼠狼,黄鼠狼人立而起,好奇的看着李山河几人。 彪子凑了过来,对着李山河低声说道:“二叔,这玩意就是黄仙儿吧。”李山河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彪子眼睛一亮,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双手虔诚的握在胸前,“黄仙啊黄仙,你说俺是今天能遇到个前凸后翘的小娘们,还是后天能遇到个盘亮条顺的小媳妇呢。” 李山河???范老五??? 黄皮子:坏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人皮子讨封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套马滴汉子你嗷嗷嗷嗷 范老五瞅了李山河一眼,扑通一声也跪下了,那叫一个痛快,比彪子都虔诚。 不是哥们,你们两个这个逼样会显得我很呆啊。 那黄仙一看这场面,嘴里的兔子都掉了,转头就没入了树丛。 彪子一脸失望的站了起来,扑撸扑撸波棱盖儿上的灰,转头看向了李山河,“二叔,你说这黄仙咋不回我呢。” “不是,那个爹告诉你跟黄仙讨封的啊?”李山河太阳穴都直突突。 彪子挠了挠口脑勺,“不就是小前儿常奶给咱白话的吗,黄皮子讨封吗,俺寻思整他一波先下手为强,这黄仙儿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一声不吭就跑了,忒,下回给它抓住了吊起来讨。” 一边说,一边还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妈的,它不给,我就抢!”一旁的范老五还认同的点了点头。 “彪爷,下回叫上我,你抢完了让我抢一波。” “都几把哥们,到时候让二叔先来,然后俺再上,最后留给你。”彪子豪爽的说道。 范老五眼泪都要出来了,“彪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李山河已经站在风中凌乱了,记忆越来越模糊,童年越来越邪乎,不是当时常奶讲故事是这么讲的吗。 不是哥们,你跟我COSplay汉武帝呢,寇可往,你亦可往呗。 眼瞅着范老五就要拉着彪子磕头拜把子了,李山河一人给了一炮脚,“去去去,憋搁这扯犊子,赶紧赶路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到呢。” “好嘞李爷,咱这就走。” 李山河心寻思了,你俩要拜上把子,那不整差辈儿了吗,连桥儿拜把子,一起打猎,两家合伙,除了闺女儿,不分你我呗。 李山河晃了晃脑袋,摇出去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带着彪子和范老五稳步前进,又走了一段时间,李山河招呼二人休息一下补充点能量。 拿出刚才黄仙儿丢下的兔子,剥皮穿串直接放在火上烤了,撒上点孟老爷子秘制串料,几人吃的满嘴流油。 大黄和老黑现在已经能自给自足了,一看李山河点起火堆,就自己去撵野鸡去了,不一会就分别叼着野鸡给李山河让他帮忙烤。 这俩狗现在都学精了,吃熟食吃惯了都不太愿意吃生的了。 只有傻狗,不知道从哪叼了一块蜂巢过来,被野蜂蜇的嗷呜乱叫,就连小丁丁都蛰肿了,给几人逗得哈哈大笑,最后还是彪子给傻狗扔了一条兔腿,这才安抚下去。 但是傻狗走路也是腊吧腊吧的了,走两步就嗷呜嗷呜喊两嗓子,这给彪子烦的啊,直接找了根绳子给狗嘴捆上了,惹得傻狗直顶彪子腚梆子。 好在李山河帮傻狗解开了,要不这么长途奔袭,不能吐舌头散热,估计还没到地儿就热死个屁的了。 可算是消消停停的走了一下午,跟这俩孽进山,李山河真是心累啊,不对,是两个半孽,傻狗算是半个。 眼瞅着天已经擦黑儿了,几人赶紧找了个背风的山坳,准备搭个撮罗子就过夜了。 范老五掏出了猎刀清理着地上的杂草,彪子整背着绳子寻摸搁那棵树上绑绳子,李山河则是掏出了塑料布,这是上回买大门材料的时候从五金合作社一块堆儿买的,属实是苫布太他妈沉了。 几人正搁这寻思怎么整撮罗子呢,这边大黄和老黑好似发现了什么情况,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狂吠,傻狗更是不甘示弱,直接一蹬地窜进了灌木丛。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了一眼,赶紧端起了枪,警戒起来,范老五则是端着枪跑到了二人后面,这老小子倒是惜命的狠。 还未等李山河和彪子反应过来,远处传来了一阵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彪子眼神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舔了舔嘴唇,妈的大物都是钱啊,偷摸密去点盘亮条顺的小娘们不就来了吗,感谢黄仙的馈赠,下回抓到你给你少捆几根绳子。 李山河神色变得严肃,这动静一听就不是啥小东西,低喝一声,“上树!”将枪往身后一背,欻欻欻就爬上了身后的大树,站在树叉子上短枪瞄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彪子也不甘示弱,找了棵大树三步两步窜了上去。 范老五傻了,咋有上上树了,牙一咬,转身找了棵看起来好爬点的树,跟个毛毛虫似的,故涌故涌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勉强爬上去。 范老五刚上树,就瞅见一个黑影冲了出来,彪子兴奋的大喊,“二叔,二叔,是马鹿,卧槽这玩意肉多啊,感谢黄仙儿的馈赠。” 彪子抬枪就要磕,李山河赶忙叫住了彪子,“彪子先别干,看看能不能带活得出去,这玩意指着咱仨扛出去,累出粑粑都扛不出去。” 彪子一听,更兴奋了,将枪往树叉子上一挂,从肩膀上摘下了绳子,兴奋的说道:“二叔你就瞧好吧!” 李山河还没整明白彪子要干啥,就见彪子眼疾手快,趁着马鹿从彪子所在的那棵大树经过,嗷唠一嗓子,直接就跳到了马鹿的背上。 一手死死的搂住了马鹿的脖子,另一只手用绳子套在了马鹿的大角上,嘴里还嗷嗷嗷嗷的喊着。 这一幕给李山河看的亡魂大冒,你搁这跟我玩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呢,不对,是套马的汉子你嗷嗷嗷嗷。 彪子大吼着,“二叔你看俺牛逼不?” 边上的范老五也兴奋的喊着,“彪爷牛逼!” 李山河阴沉着脸,破口大骂,“我看你他妈就是个傻逼,大傻逼!” 这玩意幸亏是跳上去了,这要是晚一点掉地上了还好说,最多摔个屁股墩骨折啥的,这他妈要是跳到前面,让马鹿撞一下,跟被车撞一下没区别,可以直接重开了。 起码车前面还是平的,这玩意那对角你以为是摆设呢? “二叔你说啥,俺听不到,俺走啦!嗷嗷嗷嗷!”彪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树伸出来的树叉子给了好几个大嘴巴子。 彪子直接就消停了,老老实实的搂着马鹿的脖子往前冲。 过了十来分钟,又传来了树枝折断和彪子嗷嗷叫的声音,“二叔俺又回来啦!” 没过一会,“二叔俺又走啦!” 给李山河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给彪子一顿狠剋。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驯服大马鹿 李山河站在树杈子上,看着彪子来回来去蹽了好几趟,马鹿这逼玩意是真能尥蹶子啊。 "二叔,二叔救命啊,扒拉不住了二叔!"彪子嚎丧似的朝李山河喊。 李山河眯缝着吊梢眼,趁着马鹿路过他所在的那棵大树,两腿一夹树杈子鹞子翻身坐在了马鹿背上,薅住彪子的后脖领子往后悠了个大回环,将彪子夯在地上。 "麻溜上树!我跟这牲口尥蹶子!"李山河炸雷似的喝。彪子狗熊爬杆蹿上树,骑在树卡裆上呼哧带喘跟拉风匣似的,俩手哆嗦得烟卷儿在手指头缝里直画魂儿。 "彪爷尿性!"一旁的范老五扯脖子大喊。 彪子翻愣着母狗眼,懒嘚搭理这碎嘴子,尿性个卵子,瞅瞅俺这脸让扫帚苗子刮的,肿得跟发面饽饽似的。 李山河盘龙绳似的缠在马鹿的大角上,镫子腿死死别住马鹿的腹部,王八晒盖似的贴在马鹿背上。驴拉磨似的带着马鹿在这片林子里转悠了一个多钟头,这马鹿跟霜打茄子似的才消停下来,咕咚栽歪在地上。 李山河抹了把油汗,猫腰捡根劈柴柈子削了个嚼子给套上。这畜生通人性似的老实巴交让摆弄。李山河照角根子给了一脖溜,拽着笼头往营地晃悠。 彪子打眼瞅见李山河牵着鹿回来,猴崽子坠树跟头把式跑过来:"二叔真尿性啊!这玩意都让你拿捏了,往后进山省得俺当驴做马了!" 李山河打眼一瞭彪子这出儿,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彪子你整的啥景啊,出去要饭直接能当叫花子头了。" 眼么前儿的彪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上别着树枝,衣服让刺棘子扯成一条一条的,往城里十字口一蹲,一上午高低能要个三块五块的。 彪子浑不吝摆摆手,"那都不事儿,只要俺的瓤子没坏就行,要不白瞎俺这么灵光的脑仁儿了。" 这话说的李山河接不上溜,胡撸着马鹿的后背,"你当这玩意是吃素的呢?这玩意老能吃了,先伺候着吧,不行就卸了炖锅。" "别扯犊子了,赶紧把撮罗子整上,我先牵着这畜生饮饮牲口去,要不一会渴死个屁的了。" "李爷,彪爷,救命啊,我卡裆了!"范老五熊抱着树叉子大喊,彪子猛丁想起来范老五还在树丫巴当啷着下不来,李山河和彪子挤咕眼儿憋着坏乐。 "老五你就出溜下来,俺搁这接着你。" "彪爷你把稳了啊!"范老五八爪鱼似的缠着树干蛄蛹着往下蹭,抻脖子瞅了好几眼地面,咕咚咽口唾沫,挺尸似的砸下来。 彪子和李山河耗子见猫似的往两边蹦,范老五咣当摔个屁股墩儿,疼得直哎哟:"彪爷不讲究啊!李爷你也跟着涮我!" "少扯里根楞啊,我可没有,这地下暄乎一层树叶子你怕个屁,赶紧划拉柴火去,一会再把火堆拢上,我先去喂马鹿了。" 李山河牵着马鹿,不一会就找到了个泉窝子,跑山的人都会留暗号,在旁边垒上石头塔,告诉过路的这水可以喝。将水坑里的落叶刨出去,又把水坑里现有的水往外扬了扬。 蹲坑守着小水坑里再次蓄满水,李山河抄手掬着喝了一口得劲,等自己灌个水饱,又把葫芦瓢灌上水,这才将马嚼子摘下来改套绊马索。 马鹿蔫头耷脑扎水坑里咕咚咕咚喝了老半天,末了还尥蹶子顶了下李山河。 李山河将马鹿牵回了营地,找了个灌木丛密集的位置,将马鹿拴在了一旁的大树上,让它自己吃自助餐去吧。 拍了拍手,回到了营地,彪子和范老五已经搭好了撮罗子,这会留着范老五搁这拢火呢,彪子正扒兔子皮呢。 没招儿,这个时候,山里啥都不多,就兔子多,就是这玩意不抗饿,还没啥油水,只能配着大饼子往下吃,就当尝个肉味儿了。 几人随便垫吧了一口,就都去休息了,这回彪子也有狼皮褥子了,还特意在范老五面前甩了甩灰,这给范老五眼馋的牙痒痒。 几人分配好守夜的顺序,就轮班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李山和就叫起了二人,拾掇好东西,将火堆用土盖灭,又牵着马鹿去昨天的地出水阴了一下,就继续出发了。 一直走到天大亮,日头都正中了,几人还没找到地方,彪子上去给了范老五一脚。“不是你,你他娘的是不是领错道了啊。” 范老五摘下了帽子,摸了摸秃脑亮,“不能啊,我记得是这个方向啊 ,可能还搁前面呢,再走两步。” 彪子开口就骂,“我快去个屁的吧,这么一会你都搁前面八百回了,不是你搁这跟我逗闷子呢。” 范老五尴尬一笑,“彪爷你别急,我先去探探路。” 李山河拦住了要单飞的范老五,就范老五这点子,单飞百分百触发奇遇,估计直接就没山里了。 朝着彪子招了招手,彪子牵着几条猎犬走了过来,李山河解开了狗绳,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去吧,给我寻摸寻摸有没有大物。” 大黄朝着李山河叫了几声,领着老黑和傻狗离开了。 约莫过了半个来小时才返回,大黄围着李山河就开始撒欢,扯着李山河的裤腿就往一处拽,李山河眼睛一亮,将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撇,狠狠的踩灭。 “走了彪子,抄家伙。”彪子一骨碌爬了起来,抄起了枪,范老五牵着马鹿几人跟着大黄就往林子里钻。 估摸着走了二里来地,大黄停下了脚步,朝着一个方向低吼,李山河顺着瞅去,果然发现一个树洞。 范老五眼泪都要出来了,“李爷,你看,我就说就搁前面呢吧。” 彪子翻了个白眼,“你快闭了吧,这他妈是搁前面,咱往西走了二里多地啊,听你的往前走,干出国了都找不着。” 李山河打断了还在吐槽的彪子,一脸严肃,“彪子,别扯犊子了,老规矩。” “得嘞二叔,你就瞧好吧,这回让俺敲一回行不?”彪子期待的看着李山河。 “别扯犊子,斧子给我,你跟范老五搁这驾着。”李山河一把夺过了彪子的开山斧,寻摸了点松明子,放轻了脚步,朝着熊仓子摸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李山河蹑手蹑脚摸到熊仓子旁,悄么声儿点着松明子,薅了把树叶捂上,抄起斧子慢慢悠把冒烟儿的松明子捅到洞口,俩手攥紧斧把子,猫腰杵在那儿候着。 松明子沤出的烟越来越窜,树洞里传出"呼哧呼哧"的动静儿。李山河"咕咚"咽了口吐沫,手背青筋直蹦,斧头把子都要攥出水来。忽地个黑影"噌"地蹿出树洞,李山河眼仁儿一缩,抡圆了膀子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紧接着彪子和范老五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清空弹夹,稍微等了一会,李山河瞅着黑影已经没了动作,小心的上前用斧头推了推黑瞎子。 确认黑瞎子已经死透,朝着彪子招了招手,彪子和范老五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合力将黑瞎子拖了出来,李山河则是端着枪在一旁警戒。 彪子看着眼前的黑瞎子直瘪嘴,“二叔,这头畜生也太小了,还没断奶呢就出来营业了,都不够塞牙缝的呢。” 其实这个黑瞎子一点也不小,瞅着也有个四百来斤,就是之前遇见的都是大家伙,彪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了落差。 李山河上去就是个脖溜子:"给你狂的!没拦子儿拴着要上天啊?麻溜儿取胆,再磨蹭该返了!" 彪子"唰"地下刀剜出熊胆——自打跟孟老爷子学了两手,再不用把胳膊伸进去掏鼓了。拾掇完熊胆,把下水掏出来喂了大黄,哥几个划拉了几口就收拾上路。 一路上范老五乐的都找不着北了,这个仓子是他找到的,开枪的也有他一份,咋都能分一份了,这头黑瞎子虽然小了点,但是咋也买个一千多块钱了,这下小金库又充裕了。 感谢黄仙儿的馈赠,范老五心里直嘀咕,这黄仙儿就是好使,还得是跟彪爷学啊,这讨封真好,下回还讨。 把黑瞎子五花大绑捆马鹿背上,范老五牵牲口走当间儿,彪子打头儿拎着开山刀劈枝子,李山河压后端着枪,几条细狗撒出去二里地。 这趟道儿消停不少,就几个傻狍子"嗖嗖"窜过去撩骚。 几人还是准备回到昨天搭撮罗子的地方休息,毕竟那个地方已经待过一宿了,有了人气,而且附近也有水源比一个陌生的位置强上不少。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放亮,几人就继续启程了,这深秋的林子不比冬天,蛇虫鼠蚁多的很,就算撒了孟老爷子的驱虫药,也防不住全部虫子。 彪子在前头走道直拧哒——昨儿拉屎揪的树叶上趴着洋辣子,给他腚蛋子蜇得火烧火燎。当时疼得提溜着裤腰在林子里尥蹶子,活像挨枪的野鸡。 直到太阳已经偏西的时候,几人这才走出了老林子,李山河叼着烟,看着天,恍若隔日,这个时候钻老林子太他妈熬人了,下回还是得多带上几个人,晚上守夜根本轮不过来。 这给李山河熬的,本来就起了闷头,现在胡茬子都出来了,李山河现在只想快点落雪,落雪了好让三爷带着进趟山,把对子房都给摸清楚了,下回进山就不用再老整这撮罗子了,有跟没有似的。 牵着马鹿一路回了朝阳沟,这玩意搁山里还成,让他驮着四百来斤的玩意进镇里,估计到了镇里就可以找个地卸了一起给他卖了。 回朝阳沟取了马车,将马鹿送回了家让王淑芬喂点草,这一路可是给这大马鹿累拉拉尿了,跟王淑芬说了一声,就准备直接去镇里把黑瞎子处理了。 主要是钻了几天林子都臭了,李山河是太想泡个澡然后搂着吴白莲睡一觉了,绝对不是上回没找到几回憋了好几个闷头,他李山河就不是个好色的人。 几人风风火火的到了罗胖子店,罗胖子给了个一千七的价,一颗草胆加上这头黑瞎子,也差不多了,李山河动的手拿的大头分了八百,彪子分了五百,范老五纯观光的分了四百,就这都给他乐的大鼻涕都冒泡了。 范老五收了钱就屁颠屁颠的回家了,临走临走还叫彪子晚上回家喝酒呢。 李山河估计宋丽娟知道范老五这么往家划搂人,估计能感谢他八辈儿祖宗。 宋丽娟:坏了,今天又是高端局。 反倒是彪子,一点都不着急,乐呵呵的跟着李山河去洗澡了,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这大爷手法是真带劲啊,搓的是真透楞。 出了门,李山河以为彪子会直接去范老五家,没成想彪子竟然跟着自己走了。 李山河大感意外,“不是,你不去找宋丽娟你跟着我干啥啊?” 彪子憨厚一笑,“俺这不是寻思去买点酒吗,俺彪子最好面了,空手去像什么话。”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靠我人情打免费炮的时候你咋不说这话呢。 马上到吴白莲店铺的时候,李山河脸色一寒,眼神中露出了杀意。 只见吴白莲店铺大门紧闭,一个穿着破烂袄子的老头,一脸嚣张的在拍打着门,彪子从车上,摸出了枪,直愣愣的就要上前, 李山河单手拦住了彪子。 走近了几步,细细的听着老登的叫骂。 “白莲,爹实在是没招了,你就再帮爹一回吧,那帮人说是我要是在不还钱就要剁了我的手啊。” 店铺里传来了一阵颤抖的声音,“你走吧,我也没钱,黑猴都走了我上哪来的钱。” 那老登眼睛里精光一闪,“闺女,你听爹的,把这铺子卖了,做买卖才能挣几个逼子儿,你信爹一会,爹这回指定能翻盘。” “你快走吧,我跟你说,我可是认识镇里的公安,你再闹我可让人叫公安了。” 那老登不屑一笑,“爹管闺女要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管天管地还能管人拉屎放屁了?” 李山河已经听明白了,这就是吴白莲那个畜生老爹,这又是输杆儿了,过来打秋风来了,这他妈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他咋就不敢去找吴金莲呢。 去找吴金莲,朝阳沟半屯子的老爷们都能出来,一人给他一炮子治好了都是扁的,李山河严重怀疑吴金莲变成现在这样这混蛋玩意也占了一定责任。 李山河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走了过去,一把搂住了老登的脖子,拍了拍门,“媳妇儿,开门,我回来啦。”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要死了 吴白莲歘的一下拽开大门,眼瞅着李山河的影儿,眼泪再绷不住咧,就跟那开闸的洪水似的,哗啦啦往下淌。 随手把手里拎着的老瘪犊子甩给彪子,反手咣当把门闩插上,一把将吴白莲搂怀里拍着后背哄:"咋整的这是?哭得跟花猫似的。" 那老登让这出整得直发懵,刚要支棱毛,彪子呲着大板牙乐了,抡圆了枪托子直接拐老登嘴上,当时就崩出两颗大板牙。 好容易把吴白莲哄消停了,李山河大马金刀往条凳上一蹾,俩眼珠子跟冰溜子似的盯着老登。 老登不敢跟李山河犯浑,反倒指着吴白莲跳脚骂:"好哇!怪道不给我钱呢,合着都倒贴这小白脸子了!" "等老子告你黑状,让公安逮你俩搞破鞋游街!丧良心的玩意儿,大伙快瞅瞅,亲闺女伙同姘头要整死亲爹啊!" 李山河用小拇指掏掏耳朵:"彪子,这老梆子还没醒腔呢,给他紧紧皮子。" 彪子憨笑着攥住老登手指头,咔吧一撅,老登嗷唠一嗓子还没喊利索,就让彪子薅过抹布囫囵个塞嘴里。世界立马消停了,接着收拾下一根指头。 等掰完一只手,老登跟癞皮狗似的瘫地上抽抽。吴白莲非但没怕,眼里还透着解恨的亮光。 "媳妇儿你说,这老灯咋处置?"吴白莲咬着嘴唇直绞衣裳襟儿。 彪子搁旁边嘟囔:"要俺说,趁黑拖林子里挖坑埋了拉倒。" 李山河直勾勾盯着吴白莲,眼瞅着她长出一口气,像是把半辈子的憋屈都吐出来了:"当家的,帮我给他装麻袋就行,往后查出啥我都认。" 李山河照她脑门弹个响瓜:"老娘们瞎掺和啥?老爷们干事用你顶缸?" 吴白莲眼泪在眼圈直打转:"这老犊子要活着回去,非得把我娘活活打死!早先要不是我娘跪着从姥家借来钱,他都能把媳妇输出去!" 彪子竖大拇指:"二婶硬气!这号人死了都没人找,麻溜整利索得了!"完事直搓手:"二叔咱抓点紧,俺一会儿还要办大事呢!" 李山河拍了拍屁股,走向了逼登,那老登好似知道了自己的结局,疯狂的在地上磕头,用好的那只手把嘴里的抹布掏了出来。 匍匐着爬向了李山河,这老登也是个明白事儿的,知道李山河才是个主事儿的人。 “姑爷儿,我知道错了,你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放我一马吧,我知道错了。” 李山河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你活着我心不安啊,万一哪天你再把我媳妇儿都给输出去了,那我不是哭都找不着调,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所以,就别怪我了啊。” 老登还想说啥,李山河抡起胳膊"咔嚓"一记手刀就劈在了老登后脖颈子,老登俩眼一翻白,"噗通"一声跟面袋子似的瘫在了地上。 吴白莲吓得一把薅住李山河的袄袖子,带哭腔说道:"当家的!这老瘪犊子别是叫你给削断气儿了吧?麻溜儿家走!俺把这老灯台塞麻袋里,这几日你可消停眯着,要出啥幺蛾子你就往俺身上撇!" 李山河揉了揉吴白莲的小脑瓜,“你就这么瞧不起你爷们,赶紧去找个麻袋去,晕了,还没死呢。” 随后李山河开门将马车牵到了后院,从马车上取下了绳子,配合着彪子将老登绑了个严严实实,吴白莲也拿过了麻袋,李山河将老登装进了麻袋,扔在了马车上。 拍了拍手,"彪子,这活儿叔自个儿整,你麻溜办正经事去!" 彪子不乐意了,眼巴巴的瞅着李山河,“二叔,你是不是瞧不起俺?” “不是你从哪看出来我瞧不起你了?” 彪子梗着脖子,“你现在埋人都不带俺了,你再这样,俺就生气了,俺可不把娟子的脚丫子给你玩了!” 正巧吴白莲打屋里出来听见,眼神儿跟钩子似的在李山河身上剜了一圈,低头瞅了瞅自个儿裹着红布鞋的小脚,耳朵尖红得跟煮熟的虾米似的,小声嘀咕:"这埋汰玩意儿咋还能摆弄呢..." 李山河连忙上前两步捂住了彪子得嘴,“你这嘴咋跟老太太棉裤腰似的,啥都往外崩呢,你小点声!” 被捂住嘴的彪子还搁那呜呜呜的,"消停的给你五块钱!" 彪子眼冒绿光,一把拽下李山河的手:"当真?" “老爷们一口吐沫一个钉。” “那俺要十块,到时候还能带上三驴子和二愣子,前几会都是他俩请的,俺彪子可不是个差事的人,俺得请回去。” 吴白莲好奇的凑了过来,“当家的,彪子说得请啥啊。” “二婶就是...”还没说完就被李山河踩了一脚,你他妈是真虎啊,咬着后槽牙说道:"你咋这么虎呢!当着人家妹子面说要找她姐开..." "没啥媳妇儿!赶紧的早去早回,晚上还得办大事儿呢!瞅瞅都憋出火疖子了!" 随后扯过块破苫布把麻袋盖严实,"驾!",鞭子一甩,大青马"嘚嘚"出了镇子。 走出去二十里地沟帮子,李山河眯眼打量,这疙瘩山高林子密,咂了咂嘴:"真他娘是块风水宝地!" 冲后头吆喝:"拿上铁锹!"三人深一脚浅一脚钻了老林子。找着片软乎地儿,李山河跟彪子呸呸往手心吐两口唾沫,抡圆了膀子开挖。土坷垃噼里啪啦往外飞,不大会儿就刨出个七尺深的大坑。 那老逼登好似被摔醒了,在麻袋里面一顿故涌,吴白莲一把夺过铁锹,声儿都颤:"老牲口听真亮儿的!到了阎王爷那儿告状可别找差人!"说话间一锹土哗啦盖下去。 麻袋里蛄蛹得更欢实了。吴白莲咬碎银牙,跟捣蒜似的猛铲,直累得小褂儿都洇透了才住手。李山河接过锹把坑填瓷实,跟彪子俩人蹦高儿踩,临了还移了棵小松树栽上。 把锹往车板子上一扔,鞭梢儿甩得山响:"驾!"大车吱呀呀往镇子蹽。日头压山时,三人影儿拖着老长老长的影子钻进了镇口。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人有好报 路过供销社,彪子勒停了马车,悄咪咪的搂过了李山河,用拇指搓着食指和中指,挤眉弄眼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摸出了一张大黑拾,塞进了彪子的上衣口袋里。 “省着点花知道不,少年不知那啥贵,老来忘那啥空流泪啊彪子。” 彪子顿时喜笑颜开,摆了摆手,“二叔你咋老愿意说一些俺听不懂的话呢。” “俺去办大事了啊二叔,明天早点过来接俺嗷,范老五也不知道咋寻思的,整那老些柴火,到现在还没劈完呢。” 得,彪子现在是大有长进了,都知道未雨绸缪给自己留后路了,一跃跳下马车,转身进了供销社。 李山河带着魂不守舍得吴白莲回了家,直到牵着马车进了院子,吴白莲还是恍恍惚惚的。 李山河伸出手在吴白莲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嘿!” 吴白莲打了个哆嗦,眼睛渐渐有了焦距,一下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放声痛哭。 李山河轻轻捋着吴白莲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哭了嗷!在哭我可咬你屁股蛋子了。” 吴白莲被李山河逗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俏生生的白了一眼李山河, “你搁着逗喽小孩儿玩呢,你还咬我屁股蛋子,你咋不说让我给你揪个鸡儿吃呢。” 李山河佯装严肃,“你可拉吧,你要是有鸡儿,你不应该在车上,你应该在刚才的坑里。” 吴白莲轻轻锤了李山河一下,“我可去你的吧,一天天没个正形,饿了没,我给你整点吃的啊。” “那咋不饿呢,从老林子里钻出来到现在还没吃口热乎饭呢,都快饿懵逼了。”李山河揉着肚子说道。 “那你咋不早说呢,我现在就给你做饭去,你想吃啥?” 李山河挠了挠后脑勺,“也没啥想吃的,你看着整就行,量大,管饱,越快越好。” “好嘞,你进屋先歇一会,我这就给你做饭。” 吴白莲三步两步走进了外屋地,刷锅,点火,起锅烧油,一气呵成,李山河还想帮忙,被吴白莲推进了屋里,说啥都不用李山河动手,李山河也乐的吃现成的。 坐在炕沿上抽着烟,看着吴白莲忙碌的身影,李山河心里美滋滋的,要是不重生,上哪找这么好的老娘们去。 外屋地传来了吴白莲炒菜的香味,还有哒哒哒切菜的声音,烟火气传入李山河的鼻子,眼皮变得越来越沉,这几天可是给李山河累坏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拉过了枕头,眼睛一闭,打起了轻鼾。 不知过了多久,李山河感觉有人扒楞自己。 “当家的,当家的,醒一醒,吃完了咱再睡。”迷迷糊糊的九看见吴白莲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李山河一把抄过了吴白莲将其搂进了怀里,大手就开始作怪。 “哎呀你咋老这么猴急,赶紧先吃饭,吃完饭的,你咋摆楞都成。” 李山河抹擦了一把脸,将脸埋在吴白莲的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惹得吴白莲一阵娇呼。 "那就听你的,先吃饭,吃了饭再说。"李山河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饭桌,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真是量大管饱。 李山河一把捏住了吴白莲的小脸蛋,“媳妇儿啊,你是给我做饭呢,还是喂猪呢?” “咋地了?” “还咋地了?你见过谁家用脸盆装疙瘩汤的。” 吴白莲白了李山河一眼,“净搁哪瞎说,那哪是脸盆,那就是个和面的盆,不是你说的量大管饱越快越好吗。管够管饱。” 得,有口热乎饭吃就不错了,李山河甩开腮帮子就开始造,吴白莲还给李山河热好了酒,李山河一口煎鸡蛋,一口小酒喝的美滋滋得。 吴白莲也盘腿坐在了李山河对面,也拿出了个小酒盅陪着李山河喝,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李山河造的五饱六饱,打了个长长得饱嗝,摊在了炕上。 从衣服兜里摸出了烟,塞进嘴里点燃,“媳妇儿啊!” “咋地啦?” “登嘎完地把我丈母娘接过来吧,老太太自己搁村里面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到时候你定好日子跟我说一声,我赶车帮你搬家去。” 啪嗒一声,筷子从吴白莲得手中滑落,要不说这娘们都是水做的呢,那眼泪跟雨点似的,说下来就下来。 吴白莲用手背捂着嘴,呜呜的哭着,“当家的,你咋对我这好呢?” “不是,我对你好个屁啊,这房子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没有你,这房子,我也保不住。” “得得得,你说啥是哈,赶紧收拾吧,收拾完了好睡觉,我都困了。”李山河坏坏的说道。 吴白莲轻哼了一声,“你那是想睡觉吗,我都不惜的点破你,你自己想睡啥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李山河嘿嘿一笑,吴白莲白了李山河一眼,接着捡桌子去了。 没过一会,吴白莲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当家的,来,泡个脚,解解乏” 李山河把脚伸进热水里,舒服得直哼哼。吴白莲蹲在旁边,细心地帮他搓着脚。 “仔细地帮李山河擦干净了脚,就去倒洗脚水了,李山河则是趿拉着鞋跑去拉上了窗帘,将自己脱了个溜干净,钻进了被窝。 等了好久,也不见人过来,“媳妇你干啥呢?” “哎呀你别急,马上了,你这个人咋这么猴急呢。” 李山河撇了撇嘴,“那能不急吗,都憋出火疖子了。” “来啦来啦!”吴白莲伸出了玉臂,关上了灯,刺溜一下钻进了被窝。 “咋,这么长时间呢,媳妇?” 吴白莲轻轻的掐了李山河一下,“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李山河大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这手感,“媳妇儿你咋还上装备了呢。” “就当是今天奖励你的!” 李山河刚要有动作,就被吴白莲按住压在了底下挨。 “别动!” “媳妇儿你整错了吧!” “没有,你不是想试试吗,喝酒了,不疼。” 李山河:好人有好报,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百五十章 屈才了的彪子 云销雨霁,吴白莲在用手勾着自己的头发,“当家的,这几天我回村里一段时间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你回村干啥去?” 吴白莲叹了口气,“家里就剩我妈一个人了,得回家扒苞米去啊,这姑爷也靠不住,只能自己上了呗。” 李山河尴尬一笑,丈母娘太多了,实在是忙活不过来啊。 正不知道怎么安慰吴白莲的时候,就见吴白莲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 “好啊,你现在站起来了,还敢打趣你爷们了,妖孽,吃俺老李一棒!” “当家的我错了,饶了我吧!” “晚了,受死吧!”又是一阵闹腾,两人才消停了下来。 “媳妇儿啊!” 吴白莲转过头柔情似水的看着李山河,“咋地啦?” “那个老逼登的事你想好咋跟有全说没?” 吴白莲将脸靠在了李山河的胸口,“那有啥说的,老犊子一年有半年搁外面躲赌债,抓到影了就管家里要钱,有全才不会管这闲事呢!” “当家的,你说嘎地这么长时间看不着你,我想你了咋整?” 李山河坏坏一笑,贴在吴白莲耳边轻声说道:“找根擀面杖自己蹭蹭,反正大小都差不多。” “嘶!”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这娘们下手真狠啊,掐丁点肉还带转圈的。 “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唠唠嗑就下道,你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从炕上爬起来捶了捶腰,长叹一口气。 拍了拍屁股,“太阳晒屁股了,起来吃早饭去了!” 吴白莲哼哼唧唧的说道:“当家的,你自己去吃吧,你先走吧,我得好好歇几天,你自己玩去吧。” 呦呵,这娘们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是吧,看在昨个这么卖力的份上,放你一马。 李山河轻手轻脚的穿上了衣服,先去把大青马给喂了,然后套上马车直奔范老五家,李山河还记得彪子的嘱咐呢,本来晚上就操劳,这大早晨在卖力气,累死个屁的了。 驾车到范老五家的时候,没想到在院子里并没有看到彪子的身影,将马车赶紧院子拴好,直接走进屋,没想到彪子正盘腿坐在炕上大快朵颐呢。 “二叔来了,赶紧脱鞋上炕,当自己家一样啊!”李山河都被彪子这一出气笑了,这又是整什么景啊,说好的让我来捞你,你他妈还成大爷了。 旁边的宋丽娟听见彪子这么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是拉着李山河上了炕,自己去外屋地给李山河拿碗筷去了。 李山河赶紧上炕盘腿凑到了彪子旁边,“怎么个茬儿啊,咋今天没给你脸子看呢?” 彪子嘴角挂上了得意的笑容,“还能咋的,俺给她说服了呗,二叔俺跟你说,还得是大棒子,你瞅瞅,这不是给她收拾明明白白的吗?”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我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回,好好说,你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还有范老五哪去了?” 彪子心虚一笑,“还能去哪了,后园子翻地呢呗!” “那你咋没去呢?” 彪子凑到了李山河耳边低声说道:“范老五藏小金库,昨天晚上被俺给举报了,今儿个被宋姐翻出来了,一嘴巴子呼醒去翻地了,早晨饭都没吃啊。” “啧啧啧,真惨啊,还好俺没被俺媳妇发现。” 李山河看着彪子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彪子你是个狠人啊。 出来混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出卖兄弟,勾引大嫂,背信弃义,你搁范老五身上做实验呢,彪子你应该去港城,不应该去东北,屈才了啊彪子。 李山河眼神复杂的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彪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打猎是屈才了呢?” 彪子眼含热泪,一把抓住了李山河的手,“二叔,俺还以为你辈子都发现不了了呢,俺这么好使的脑子,咱俩干啥事干不成啊。” “咱去找太姑爷整点狠的,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到时候俺给你安排十个漂亮娘们。”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还做大做强,你等我回去就给你告刘晓娟你藏小金库。” 彪子扑通一下就给李山河跪了,“二叔,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俺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端碗进来的宋丽娟看到这一幕都蒙了,手里端着碗筷,愣愣的站在门口,“你俩这是干啥呢?” 彪子清了清嗓子,“咳咳,实不相瞒,俺家祖上在旗,早晨给俺二叔跪安很正常吧,少见多怪,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 李山河瞪大了眼睛看着彪子,不是哥们,你他妈张嘴就来啊,没听说过你这口音在旗啊,这他妈都哪跟哪啊。 宋丽娟眼神复杂的将面条递给了李山河,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我要不要磕一个?” 李山河???不是,你还真信了啊。 彪子大手一挥,“不用,你不在族谱上,俺自己磕就成,你磕疼了俺还心疼呢。” 宋丽娟现在看彪子的眼神都拉丝了,李山河在心中给彪子竖了个大拇指,不怪你能得吃啊彪子。 你但凡把你这口才用在你爹身上一点,你都不至于打小挨这么多揍,有点心眼子全他妈用在娘们身上了,真是好钢用在刀把上。 李山河实在是受不了了,赶紧秃噜几口面条,拉着彪子就走了,这俩人直接就对眼了。 李山河怕再呆一会,彪子无敌风火轮都要使出来了。 在宋丽娟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李山河拉着彪子就走了,“老弟,没事过来玩嗷!” 彪子一脸得意的看着李山河,“二叔,瞅见没,俺这魅力,真是无处安放啊。” “你快拉倒吧,你不会玩出感情来了吧,我可跟你说嗷,玩归玩,闹归闹,你要是想跟晓娟咋样,我可会打断你的腿。” 彪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李山河,“二叔你咋还骂人呢,俺就不是那始乱终弃的人!” 李山河悠悠的道,“嗯,你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你是天天研究怎么得劲的人。” 彪子好似没听见一样,用手遮住了额头,“二叔,天色不早了,咱赶紧回去吧,一会到家 再天黑了。” 兄弟你这话题转折的是不有点生硬,这他妈大早上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镰刀就得往冒烟了抡 彪字不语,只是一味的挥鞭,马蹄哒哒哒很快就回了村里。 彪子刚进村就蹽了,估计是回去找刘晓娟去了,生怕李山河告他黑状啊,他李山河就不是个二报的人。 李山河表示,他爱说实话,根本就不是打小报告。 一路驱车回了家,现在家里赶上开动物园了,大青马,两条狗崽子,一只狼崽子,一头黑瞎子,还有只大马鹿,李山河看着着一票小动物,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是啥时候能整个老虎崽子那就完美了。 刚到家,卸下了马车,就看到了李山峰背着个背篓走进了院子,看到李山河的身影,李山峰实在是绷不住了,一把卸下了背篓,扑过来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 也不说话,就是眼巴巴的瞅着李山河,李山河都被瞅的瘆得慌了。 “你到底要干啥,有事说事,别跟我整景嗷。” “二哥,老弟求你个事,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嗷,那你跪着吧。” 李山峰宛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这对劲儿吗二哥,你怎么拿的是老妈的剧本啊。 李山河看着呆愣的李山峰,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全是油,伸出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逗你玩的,你说吧,啥事?” “二哥,老弟求你了,你白往家领东西了,你瞅瞅,咱家都成啥了,先是狗崽子,又是黑瞎子,老弟都不说啥了,你捡个宝儿嫂子回来跟老弟抢吃的老弟也没二话,你瞅瞅这马鹿又是啥啊。” “你瞅瞅那个大马鹿,咱也不知道他咋这能吃,又能吃又能拉的,我估摸着冬天起马粪还有我一份。” “当弟弟的求你了,二哥,你收手吧,老弟实在是扛不住了啊。” 李山河扶起了李山峰,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钱递了过去,李山峰斜眼看着李山河,双手抱胸,一动不动。 “二哥,我告诉你,你算是看错人了,我李山峰绝不为五斗米折腰!” “自行车也借你骑!”李山河悠悠的说道。 李山峰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变脸,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欻的一下从李山河手中抢过了两块钱,就两张,还吐口吐沫来回数,“二哥,你看人真准,你老弟我天生就是干活的命,那镰刀我不伦冒烟了我浑身难受。” “是吗?” “那必须的必啊,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李山峰天生就是爱干活,一天不干活就浑身难受!”话音刚落,李山峰变了脸色,音色不对啊,完蛋,是母上大人。 王淑芬一把抢过李山峰手中的钱大拇指往下嘴吹一蹭,数了两遍,“嗯,小孩子家家的拿那么些钱干啥,讷,这有两分钱,你拿去买根冰棍吃吧,省着点花嗷。” 宛如杜鹃泣血,李山峰发出了尖锐的悲鸣,“不!” 雪~花飘飘,北风~潇潇,一剪、寒梅...李山河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我靠,我咋好像听见袁华专属BGM了。 王淑芬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叫什么叫,我又不要你的,攒起来给你上学用!” 李山河在背后偷偷给李山峰打了个手势,李山峰这才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抬头仰望苍天四十五度,长叹一声,“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二哥,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李山河简直没眼看,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活,果然印证了那句东北话,在东北,你可以不活,但是不能没活。 王淑芬幽幽的说道,“你能不能走到对岸我不知道,但是晚饭之前你要写不完作业,老娘掐指一算你今天晚上有个坎儿,够呛能过得去。” 李山峰面色一滞,挤出了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妈,你说我要是现在就去写作业,你能给我破破吗?” “看你表现吧!”王淑芬玩味的说道。 “对了,明天就开镰了,我看看你是怎么个镰刀不抡冒烟了浑身难受的,到时候好好给我和你爹展示一下,展示不好,屁股难保!” 马上要进屋的李山峰一个趔趄,逃也似地回西屋了。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王淑芬的肩膀,“妈,你这是干啥啊,小小子手里没点钱哪能行。” 王淑芬眉毛一竖,“小孩子家家的手里拿那么些钱干啥,块八毛的我都嫌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偷偷给他钱了。” “可别怪老娘没告诉你,你现在这么给,到时候他长大了管你要多的,你掏不出来,那可就是仇了。” 李山河面色一正,“那不能,我老弟这点体性还是有的,妈你放心,小峰干不出这事儿。” “真要是那样,我把他腿打折了养他一辈子!” 王淑芬用手指狠狠的点了下李山河的脑袋,“你啊,就会说我爱听的哄我,不用打折,直接扯腿摔死,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当没生过,留着也是个祸害。” 李山河冷汗直冒,不愧是亲妈,下手是真狠啊。 不过话说回来,李卫东和王淑芬的三观还是很正的,要不也养不出这几个孩子,前世李山河虽说是走错了路,但也没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儿。 东北的家长都保持一个育儿态度,你可以学习不好,你可以啥也不是,但是你不能做人不行。 东北人交朋友也是一样的,你可以穷,甚至你可以是个一无所成的人,但是你不能不孝,你连你亲爹亲妈都不孝顺,那谁敢跟你交,谁能交的下你。 “老二啊!” “咋地了妈,你说。”李山河静静等待着王淑芬的下文。 “这几天就憋往外野了嗷,明个开镰了,咱家分的地不少,得赶紧干,要不然要是今年落雪早都得从雪里往外抠。” “咱家要是干完了,就帮你老丈人家干,他家壮劳力少,干的肯定慢,咱得去帮帮忙。” “你老丈人家要干完了,你就去你别的丈母娘家帮忙去,你小子也别叫区,谁让你招惹这么多小闺女的,这也就是扒苞米,等明天开春开犁哈(ha二声)地,我看你咋整。” 王淑芬说到这,眉头都蹙起来了,明显能看出来是真跟李山河愁挺。 “没有事,我早就想好了,咱家基本上都是大平地,我寻思今年冬天使使劲,明年开春买个四轮子,到时候别说四垧地,四十垧地我都给他干了。” “给你能耐坏了,我今天整小豆腐,一会你给你丈母娘家送一盆去,现在赶紧帮我磨豆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实孩子李山河 东北小豆腐,又称“渣豆腐”或“菜豆腐”,是东北地区一道极具乡土特色的传统农家菜, 就是将,黄豆浸泡后磨成豆浆,不过滤豆渣,蔬菜切碎焯水去涩,与生豆浆一同慢火熬煮, 待水分收干,豆香与菜香融合,形成类似“豆腐脑”的绵软质地,这个季节一般都是加点萝卜缨子,豆香菜香融合到一起,吃起来贼带劲,就是做起来比较费人。 这年头哪有啥豆浆机啊,全靠手磨,王淑芬把仓房里的小石磨搬出来了,又拎来了一桶泡好的豆子,蒯了一勺豆子进了石磨眼儿里。 “干活啊,瞅啥呢,等我干呢!”李山河哪敢有二话,脱了衣服穿着跨栏背心子就开始磨,该说不说这玩意是真废人啊,直到晌午头子才把这一桶豆子磨好。 王淑芬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大体格子不白长嗷,等扒完苞米我还准备摊点煎饼,到时候你还给我拉磨。” “妈,我要吃糖油煎饼!”李山峰探出个头来,大声说道。 “我看你像糖油煎饼,赶紧写作业去,晚饭之前写不完笤帚疙瘩炒肉让你吃个够!”李山峰撤回了一个小脑袋。 李山河连忙帮王淑芬架火煮豆浆,没两下就被王淑芬撵出去了,嫌弃李山河烧的火太旺,一会糊锅个屁的了。 李山河也乐的清闲,转身就进屋了,李山峰正搁炕上豪豪个腚搁那块写作业呢,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塞进了李山峰的裤兜里。 小声说道:“省着点花嗷,别被咱妈发现了,发现了可别说是我给的啊!” 李山峰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放心吧二哥,露馅了我就说是咱爹偷摸给的,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别吃独食,记得给小妹儿买点好吃的,要不到时候她给你点了就完了个屁的了。” “妥嘞,二哥,我办事,你放心。” “行,你写作业吧,我眯一会,一会好饭了招唤我啊!” 还未等李山峰回复,李山河就拽过来一个枕头倒头就睡,昨天实在是有点累到了,这几天得偷摸吃点丸子补一补,没一会李山河就响起了鼾声。 李山峰听着鼾声,这作业是越写越困,直接趴在作业本上淌上哈喇子了。 “起来吃饭了,你哥俩咋回事,咋还对着睡上了,老三,你作业写完了吗你就睡?”李山峰脸被压得通红,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 “作业?什么作业,完蛋,二哥误我!”转头朝着王淑芬嬉皮笑脸的说道:“妈,能不能缓我一天?” “嗯?”王淑芬脸色一变,李山峰直接就是一个激灵,咽了口唾沫,“妈,不用缓,我吃完晌午饭就接着写。” 王淑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了头,“吃饭吧,啥事儿吃了饭再说!” 一听见吃饭,李山峰蹦的比谁都欢,撒丫子就跑饭桌那去了,李山霞快二人一步,已经坐在桌子上拿个羹匙儿疯狂往嘴里炫了,看那样王淑芬的手艺是正常发挥了。 “老二,灶台上那盆是给你老丈人的,你赶紧给送去,一会凉了变味儿了,送完了你留那吃也行,回来吃也行。” 李山河点了点头,端着盆就出门了,到了老田家,罕见的一家几口都在,李山河端起盆往桌子上一放,“妈,这是我妈整的小豆腐,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赵桂芝笑得见牙不见眼,倒不是为了这口吃的,就冲两家现在这黏糊劲,田玉兰嫁过去就吃不了苦。 “多麻烦啊,自个儿留家吃呗!” 李山河摆了摆手,“哎,那麻烦啥,这才哪么两步道啊,不麻烦妈,我妈过两天还要摊煎饼呢,到时候你俩一起整呗,我拉磨,整的还快,有个人当伴还愿意干。”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我和你妈合计合计,二河吃了没呢,搁这吃一口吧!” “得嘞。”李山河也不客气,脱鞋上炕就坐田老登旁边了,田老登啜了一口酒,咂吧咂吧嘴,“小子,你家啥时候开镰?” 李山河往嘴里填了口菜,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妈说个就开镰,早点干,干完不是还得帮我丈母娘干呢吗。”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咋不说帮你老丈人干呢。”李山河撇了撇嘴,为啥不说帮你,你心里不觉景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但凡你有点眼力见,整不好玉兰现在都揣上了。 “你小子啥眼神,欠揍了是不是?” “妈,我爹要打我啦,打死人啦!”田老登手忙脚乱的去捂李山河的嘴,但是已经晚了,去帮李山河拿碗筷的赵桂芝已经掐腰进来了。 一把钳住了田老登的耳朵,“你说说你这么大个岁数了,你老跟个小孩儿一样的干啥,越活越回旋了我看你是。” “媳妇,你听我解释啊,不是这样的,这小王八蛋污蔑我啊!” 赵桂芝斜眼瞅了一眼李二河,李山河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赵桂芝,“二河这么个老实孩子能污蔑你?” “他,老实?媳妇儿你啥时候瞎的?不是媳妇,我说错话了,孩子还在呢,放我一马吧!”赵桂芝按着田老登这顿收拾,给张宝宝都逗笑了。 李山河则是内心舒畅,开心的多吃了两碗小豆腐,临走临走觉得老这么欺负田老登不是太好,从田玉兰房间摸出了几个丸子丢给了田老登。 这给田老登感动的眼泪巴碴的,说啥都要送李山河回家,李山河表示,他可是朝阳沟二十多年坐地炮子了,这么远斜(Xia)就不用送了。 田老登则表示他是四十多年的坐地炮子,吃过的盐比李山河吃过的米都多,还是让他送一送吧。 李山河说他吃盐吃多了容易得心脑血管疾病,最终在李山河丈母娘召唤术的加持下,田老登不甘心的被叫回去磨镰刀了。 李山河则是趁机溜回家了,哪敢让他送,这不明摆着找借口要敲我闷棍吗,跟小爷斗,田老登你火候还是差了点,你等我结婚的,给你生五个外孙子让你看,天天烦都烦死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钱是人胆,子是父威 悠悠哒哒直奔工地,好家伙,这已经不是工地了,明晃晃三间大瓦房啊,就连大门都已经装上了,李卫东正林哥水桶往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浇水呢。 看见李山河的身影,李卫东非常果断,一把丢下了水桶,上去就是一个奥特飞踢,紧接着就是一个背手按颈,一套小连招都给李山河干蒙了。 “爹啊,你是不干错人了啊,我是你亲儿子啊。” 李卫东冷笑一声,“打的就是亲儿子,你这个儿子可真儿子啊。” “几天了,连个影都摸不到,跟人家定了门都不跟我说一声,那个郑四海比你还孙子,跟我连吃带拿的,可怜我的台子啊!” 李山河松了口气,就这点逼事儿啊,他还以为咋地了呢,“爹,我说个数,一箱,一箱台子加一箱北大仓!” 李卫东略有动摇,口风有所松动,“真的?” “爹,你儿子能糊弄你吗,你先松开,不得劲。”李山河其实完全可以挣脱,但是怕伤到李卫东,也就由着他了。 李卫东心里暗自盘算,一咬牙,“不行,北大仓我不要了,你让我乖一顿消消气。” “爹,二十,我给你二十小金库不告诉我妈!”李卫东眼睛精光一闪,一把扶起了李山河,赶紧给李山河拍着裤子上的灰。 “哎呀这不是我大儿子吗,打小我就看你是个孝顺孩子,你瞅瞅咋走道这么不小心,咋还能平地摔呢,赶紧起来。” 李卫东一把搂过了李山河,“爹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打小爹就跟你天下第一好,谁来都不好使!” 李山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是你说话就说话,你手指头搁我面前搓个什么劲啊,李山河从兜里摸出了两张大黑拾,李卫东一把夺了过去,手指头沾了点唾沫,开开心心数了好几遍。 看着李卫东这出,李山河终于知道老三贪财是随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卫东先是将钱塞进了裤兜,想了想,又放进了上衣兜,又不安心,眼神一挣扎,递给了李山河。 李山河诧异的看着李卫东,“咋,爹你不要了?” 李卫东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这可是爹的血汗钱,哪能不要,你给我换点零的太大了被抓到就一窝端了。” “你瞅啥瞅,咱这叫狡兔三窟,学去吧你。” “不是爹,这咋就成你的血汗钱了?” 李卫东理直气壮的说道:“心疼的地学不算啊!” “得,你是老子,你说啥都对,讷,这是零的,你可得藏好了,被我妈发现了我可不承认是我给得啊!” 李卫东摆了摆手,“知道就行,好了你转过去,老子要藏钱了。” “不是爹,咱俩不是天下第一好吗,你连我都防啊!” “废什么话啊,让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多说一句我还按你。”一阵悉悉索索得声响过后,“好了,你转过来吧!” 谁让你是我爹呢,你说啥是啥呗,李卫东喜笑颜开得搂着李山河的肩膀,“大儿子,走,爹带你瞅瞅你家。” 不是,这话咋就听的这么别扭呢,反正说的也是没毛病,“来你瞅瞅,这牲口圈,都是好木头,从我爹你爷手里薅过来的,给他心疼的直咬牙,这几天又进山放树去了,说是给老三备着。” 好好好,真是大孝子啊,幸灾乐祸是吧,记你一笔。 “还有你画那图,都是啥啊,狗窝哪有搁三花头的,给你搭在西屋那边了,靠着火墙,冻不着你那几条宝贝。” “你再看这仓房,这门洞,这苞米楼子,咱家晒苞米以后可是有地儿晒了,这大当院子,摆席都够用了。” “来儿子,你进屋再看,你看这柜子,你二爷早就给你拉过来了,都是刷了桐油的,锃光瓦亮啊,带劲吧,就是窗帘和炕席还有一些领了瓦去儿的玩意得你和玉兰一起去买了。” “被褥你就不用管了,你妈和你丈母娘都商量好了,一家出两铺两盖,你妈还能给宝儿在做两铺两盖,咋都够用了,咋样儿子,带劲吧!” 李山河转过头看着李卫东,李卫东眼睛亮的可怕,站在屋子中间,滔滔不绝,一手掐腰,一手指点江山,房子盖好,李卫东显然比李山河还高兴。 李山河走过去和李卫东并肩而立,一手搭在李卫东的肩膀上,“爹,儿子像样不?” 李卫东话头一滞,“那咋不像样呢,现在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是朝阳沟小太岁的老子,出门硬气着呢。” “爹,你也不差嗷,我出去做大门都报你号子!” 说到这李卫东脸色先是得意,然后变得心疼,“那是,你老爹的人脉还是挺厉害的,不过,你小子还好意思提,可惜了老子的台子啊,下回得喝回来。” “老喽,以后还得看你们这茬人了。” 头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儿子有出息,当老子的腰杆子比谁都硬,正所谓钱壮怂人胆,孝子撑父威。 李山河头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父亲,李卫东鬓角已经有了白发,脸上已经被时光雕刻出皱纹,但是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 李山河没接茬,默默的递过了一支烟,擦得一声擦着火柴,递到了李卫东的面前,李卫东伸出双手护住了火苗,深深吸了一口,拍了拍李山河的手背。 “呼!”长长的呼出了一道淡青色烟龙。 “爹,你以后和我妈可别往死干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老了再捞一身毛病多遭罪啊,老三和四丫还有我呢。” 李卫东表情凝滞了一下,笑骂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李山河的脑袋,“你爹我还没死呢,老三和四丫还用的着你管了,你先顾好自己个儿吧,看看来年能不能给我添几个大孙子。” “那谁家老头七十多了还上地呢,你爹我正值壮年就歇着,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赶紧的,跟老子磨镰刀去,明个就得嘎地了。” 李卫东转身之间,不经意的抹去了眼角的一丝泪花,孩子知道心疼人了,真的长大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面朝黄土背朝天,镰刀必须抡冒烟 今日下午,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李山河乖乖在家待了一下午。 李山峰终于在晚饭之前写完了作业,但是最终还是没过去那个坎儿。 为啥呢,咱就说他那狗爬子字儿,刻在大黄啃的骨头上再埋起来过几年都能卖钱,说是发现新字体都有人信。 今夜风儿甚是喧嚣,李山峰的屁股肿的老高。 要不怎么说年轻人体格子就是好呢,趴着睡了一宿,第二天早晨起来愣是活蹦乱跳看不出来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三四点钟天还黑着,村子里家家户户就都点起了灯,都早早的起来洗漱吃饭,早起一点,就能早收回来一点,就不至于从雪里面往外扣。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李山河兄妹几人都是呲模糊子挂眼角,睁不开眼睛直打哈欠。 秋收是大事儿,再加上今年刚分了地,老百姓一年的念想就在这几天了,所以一般家里上到没牙喝粥,下到没牙刚会走,都去地里忙活了。 所以李山峰和李山霞也逃不过去,农忙假就是这么用的。 草草的吃了个早餐,王淑芬又打包了一堆大饼子,灌了一暖壶凉白开,还有几个疙瘩咸菜,嘎地就这样,天没亮走了,天黑了回来了,吃喝拉撒都搁地里。 套上了马车,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上马车出发上地,到了地头,李卫东掏出了三把镰刀,爷仨一人一把,走到地头就开嘎。 一大家子都带上了胶皮手套,要不一天下来手上都得磨出血泡,这块地不算大,六亩来地,就是这陇长的都让人绝望。 一共二十多根陇,爷仨一人一头,李山峰则是从旁边开出的小快地开始干。 噶苞米可是个技术活,用死力气累死了一天也干不了多点,镰刀角度,发力方式都是有说道的,还有人物站位,一i但不吹牛逼,就算是老农民,每年嘎地被镰刀嘎的都不在少数。 李山河带上了帽子,系好鞋带,站在地头,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臂展长,搂过三根陇的苞米,镰刀和苞米留出一个完美的角度,稍微用力,三颗苞米杆子齐根儿断。 也不放下,夹在怀里接着往前干,直到将地头清出了点空地,这才将怀里的苞米杆子放下。 这时候就轮到王淑芬开始表演了,先是带上手套,将头巾护住脸,要不这苞米须子整脸上刺挠的狠,然后掏出了扒苞米的专用工具,芊子! 这玩意就是用竹子削的长方片,长约10厘米,宽约1.5厘米,厚度约为三四毫米,一端带有尖头。在竹片中间的钻两个小孔并拴上一个可以套进中指的绳套。 用的时候把绳子套在中指上,握着芊子往苞米窝子上一划,顺着开口左右撕开苞米窝子,把住根一掰,一根棒子就算掰好了。 好了既然已经学会了掰棒子,接下来就是无限的重复工作,王淑芬先是将地头的几根扒完,然后拢了几根苞米杆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接着将能够到的苞米杆子一股脑搂进了怀里,开始一根一根掰棒子,掰好的棒子直接丢在了一旁的麻袋上,到时候两个人把着两头一悠,直接就装车了。 另一边的李山峰人小一回只能干一根陇,但是速度却毫不逊色,李山霞跟着李山峰屁股后面掰棒子,看着李山峰的身影眼睛都是小星星。 “三嘚你真列害,干的真快。” “三嘚加油干!” ...... 李山河抬头一看,李山峰是越干越起劲,直接在这一声声夸赞中迷失了自己,头都不抬库库就是嘎,好似化身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噶起苞米杆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山河朝着李山峰竖起了大拇指,“老弟,像样嗷!” 李山峰闻言,直起了腰,朝着李山河臭屁的说道:“必须的,我早就说了镰刀不抡冒烟了我浑身难受。” “二哥你切记,面朝黄土背朝天,那镰刀必须得抡冒烟。” “二哥你先干,我这陇是小陇,等我干完这点玩意,帮咱妈装完苞米就帮你整嗷。” 李山河都不想说话了,这苞米还用装车,老弟,你不是已经装起来了吗。 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大点干,早点散,干就完了! 日头缓缓爬上了头顶,李卫东终于直起了腰,用手捶了捶后腰,朝着几人喊了一声,“歇一会,吃口饭接着干!” 几人一手大饼子,一手疙瘩咸菜,吃咸了就喝口水,随便对付一口,该说不说,干活累了吃啥都香,一头午,地已经嘎的差不多了,下午直接和王淑芬一起扒苞米就可以了。 吃过了饭,抽了根烟,拍拍屁股接着干,一头午王淑芬已经扒了不少苞米了,李卫东和李山河配合着先装车,满了一车就往家拉。 这装车也是有讲究的,要先给马车别上围挡,然后再往里装,先装散的。 等装不下了,再将苞米棒子别在边上,这样就相当于加高了围挡,就能再多装。 最后再往袋子里装满苞米丢在车上,这样才能空间利用最大化,多装点,就少跑几趟,能省不少工夫呢。 下午一家子人都开始扒苞米,速度就快了很多,一下午李卫东往家跑了四趟,直到天黑都黑透了,这才将第五车苞米给装好,这块地也就算完事了。 今天算是干挺快得了,一家人,三个半壮劳力,一天干三亩来地儿,连嘎带扒,放到哪都是一把好手,放在后世咋也是一天二百二的手子。 今天一天可是给李山峰累屁了,全靠一口心气儿顶着,自己吹出去的牛逼,含着泪也得给干了。 晚上王淑芬随便整了点疙瘩汤草草的吃了顿饭,吃完饭拾掇都懒得拾掇了,扒光溜了躺在炕上直接就起呼噜了。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能睡着。 李山河已经决定好了,明年开春说啥都得整个四轮子,要不光捞辊子都能累吐他,更别说还得翻地了。 开镰第一天,就这样带着满身疲惫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婚期将至 秋收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整完自己家就赶忙整老田家,忙忙活活可算是完事儿了,都给李山河累屁了。 在炕上整整趴了一整天才缓过来,这几天农忙,就连张宝宝都去地里帮忙了,别看这丫头傻乎乎的,干起活来是真麻利啊。 现在也累的瘫在炕上了,本来还寻思带着田玉兰去供销社买点锅碗瓢盆啥的好搬进新房呢,结果累的根本不想动,这不,三个人正整整齐齐的瘫在炕上呢。 李山河用手指捅了捅田玉兰,“媳妇儿,咱啥时候搬进去啊。” 田玉兰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明天再说吧,身上像散架了一样,实在是不想动了。” 李山河又看向了张宝宝。“宝儿啊,你想不想去街里啊。” 张宝宝话都懒得说了,冲着李山河摇了摇头,“那行吧,那你俩寻思寻思都买点啥吧,咱房子也都盖好了,得搬进去了。” 张宝宝眼睛刷的一下就亮起来了,一个骨碌爬起身来,“当家的,那必是大肉包子啊,没有大肉包子,这个家都得散!” 李山河和田玉兰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大馋丫头,没治了。 李山河一手一个搂在怀里,“那咱就明天去供销社大采购吧!” “好欸!买大肉包子!”张宝宝兴奋的大喊。 刚喊完,有咸鱼般的缩在了李山河的怀里,好似刚才的活动量,已经耗尽了张宝宝所有的力气。 吱嘎一声,赵桂芝从门缝探出了头,看着躺在炕上的一家三口,赵桂芝嘴角挂上了笑意。 这年头,稍微有点本事的老爷们谁不起秧子,更何况还是李山河这么有能耐的,三间大瓦房,村里年轻人独一份啊。 张宝宝这丫头傻了吧唧的不能威胁到田玉兰的地位,还能帮着田玉兰看着点李山河不在外面瞎胡闹,再加上张宝宝这丫头也是打心眼的稀罕人,赵桂芝就默认了这份另类的关系。 李山河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咋的了妈?” “哎,没啥事,就是寻思问问你准备啥时候办酒席啊,你瞅这秋收也完事了,赶紧办完席赶紧生孩子啊。” 田玉兰小脸憋得通红,娇嗔的看了赵桂芝一眼,这咋就这么愁嫁,昨个刚收完地,今天就开始催婚了,你是多怕你闺女嫁不出去啊。 李山河端正了态度,要不是李山河搁村里还有点名声,闲话早就传的满天飞了,地也收完了,房子也盖好了,咋地也得给人家一个说法了,要不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妈,刚才我还跟玉兰说呢,明天就去供销社把锅碗瓢盆啥的买一买,然后就能搬进去了。” “明天从街里回来,我就去找老常太太看看日子去,看好日子咱直接就按这日子准备。” 赵桂芝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诶,二河,有你这话妈就放心了,不用你去问,我和你妈都商量好了,明个儿我俩就拿点东西去找老常太太去,你忙你们的,好好歇着啊,妈先做饭去了啊。” 赵桂芝的到了想要的答案,欢天喜地的就去做饭去了。 赵桂芝走后,田玉兰红着脸轻轻打了下李山河,“当家的你咋这样呢,都不跟我商量就定了。” 李山河笑着握住她的手,“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嘛,现在房子有了,秋收也结束,办酒席正合适。” 张宝宝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媳妇儿,我是不能吃上你的席了?” 李山河摸了摸张宝宝的小脑瓜,“吃,猛劲儿吃,到时候单给你留出来一桌,让你吃到爽。” 张宝宝欢呼一声,“搂席,搂席!当家的,你能多办几场不,我想天天都吃席。” “你问问你媳妇儿乐不乐意,我是没啥意见。”田玉兰狠狠的剜了李山河一眼,伸出手在李山河腰间狠狠一掐。 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死了你,这么多姐妹了你还不满足,再敢往家待人,给你连根剪了喂狗。” 李山河摊了摊手,对着张宝宝说道:“你看,你媳妇儿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李二河,我跟你拼了!”话音未落田玉兰欺身而上,顿时笑闹作一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左右也没有啥着急的事,先睡舒坦了再说。 今天准备去大采购,李山河喂饱了大青马,套上了马车,直奔供销社。 先是去了吴白莲家,店门还是紧锁着,李山河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担忧,今天买完东西,明天得去吴白莲家看看,一共也没多点地,干的再慢也差不多了啊。 心里做好了决定,就带着田玉兰去供销社开始了大采购,平时这娘们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现在给新房子买东西可是一点不含糊。 锅碗瓢盆,盘子碗筷,炕席水壶,窗帘灯泡,大米白面,油盐酱醋,大手一挥就是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兑店的呢。 在经过缝纫机的时候,田玉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舍得买,李山河好奇的问道:“咋不买呢?” 田玉兰皱了皱眉头,“太贵了,咱也没有那么多缝缝补补的,一年到头也做不了两身衣裳,到时候整不过来就让我妈帮着整,钱就得花到刀刃上。” “还差这点了,听我的,买!”李山河大手一挥,缝纫机收入囊中。 眼瞅着买的差不多了,赶紧装车吧,还有下一站呢,下一站——五金供销社。 这回算是到了李山河的主场了,镐头尖锹大板锹,锄头镰刀小手锯,搁李山河话说了,万一以后能用到呢,到时候管人家借多不方便,不如一回直接买全了,以后也不怕耽误事。 顺便还扯了点塑料布,眼瞅着都要入冬了,李山河准备给房前屋后扣上棚子,又不影响采光,还能保暖。 最后才是轮到张宝宝,张宝宝倒是没啥好买的,直接领着到了国营饭店,一点就是一菜单,这个时候的国营饭店一天也就这么几个菜,一菜单也没多少钱。 吃饱喝足就带着二女回家了,这马车上满满登登的都快坐不下人了,马车吱嘎吱嘎的走在土路上,田玉兰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山河。 “惦记人家就赶紧去瞅瞅,你看看你,魂都要飞了。” “媳妇你是咋看出来的?” “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还我咋看出来的,快点赶车,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去跑一趟,我这心里现在也是提溜算卦的。” 李山河着田玉兰的小脸就是一口,“媳妇。你真好!” 鞭子甩了个空响,“驾!” 第一百五十六章 儿子啥时候都是儿子,儿媳妇就不一定了 驾车直奔新房,停好马车落地扯开嗓子就开喊,“妈!” 王淑芬带着套袖围裙手中拿着抹布就从新房走了出来,“一天天妈妈妈的,有事儿就不能找你爸啊。” 待看到田玉兰和张宝宝的身影,马上换了副脸色,“哎呀玉兰和宝宝来了,吃饭了吗,想吃啥,妈给你做点去啊。” 不是,变脸这技能是你们女人胎里带的吗?“妈,我还搁这呢,你好歹搭理我一下啊。” 王淑芬翻了个白眼,“老娘有不瞎,有话说有屁放,没看我给你家抹擦灰儿呢啊。” “不是,妈你这也太双标了,对你儿媳妇就这,对你儿子就这,你儿子可要寒心了啊。” “那你就寒呗,儿子寒心再咋地都是我儿子,儿媳妇要是不开心,整不好就是别人家儿媳妇了,你小子给我憋着吧。”王淑芬无所谓的说道。 李山河被王淑芬噎的说不出来话,转念一心思,老妈说的这话也没毛病。 “妈,我买了不少玩意,你叫我爹跟我抬一下,整完了我一会还有点事儿要出去。”王淑芬这才注意到马车上满满登登的生活用品。 “不,你小子钱大风刮来的啊,你把供销社兑下来了咋的,你是要疯啊还咋的。” 李山河赶紧伸手制止了王淑芬的话头,“妈,这些玩意可不都是我挑的,还有玉兰挑的呢。” 王淑芬马上换了副嘴脸,“哎呀我就说我儿媳妇真细心,一瞅就是个居家过日子人,一般人还买不这么全呢,玉兰来快跟妈说说都买啥了,妈看看还差啥再给你们添点。” 李山河???王女士,你真是到头了你知道吗,太嘴脸了啊也。 王淑芬三步跨作两步,环住了田玉兰的胳膊,跟着田玉兰把马车上零碎的东西卸下车。 一边卸车一边和田玉兰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反正是每样都能夸出点啥来,没有一样是不好的,这王女士要是穿越到后世去当了销售,那可真是小小销冠直接拿捏。 李山河和张宝宝对视了一眼,就这样蹲在墙根,左手玩右手,“宝儿啊!” 张宝宝往嘴里塞着糖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李山河,含糊不清的说道:“咋的了当家的?” 李山河长叹一声,“没事儿了。” “嗷,当家的,啥时候才能吃席啊?” “不是你不刚吃完饭吗?又饿了?” 张宝宝揉了揉肚子,摇了摇头,“肚子不饿,舌头饿了。” 好家伙,头一回听见把嘴馋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王淑芬和田玉兰嘁嘁喳喳好一会,才将李山河薅过去搬东西,王淑芬又叫来了李卫东,父子二人忙活了好一会,才将东西搬进了屋里,接下来就是该洗的洗,该涮的涮,这就不用李山河管了。 李卫东搂过了李山河的肩膀,“大儿子,你整这老些塑料布干啥?” “我寻思今年冬天不钉塑料布了,直接扣棚子呢,到时候棚子里还能放点东西。” 李卫东摸了摸下巴,“能行吗?” “试试呗,不行就再钉塑料布呗,左右也不费多大工夫的事。”李山河递了根烟,无所谓的说道。 “那也行,对了,你妈和你丈母娘今天把你婚期给定下来了,我这几天就准备传信了,就下个月五号,阴历二十八,你常奶给看过了,是个顶好的日子。” “这几天你欻空去把结婚证领了吧,然后到时候别忘了给你那些朋友去个信儿,别差人家事儿了。” “爹你就放心吧,那都小事儿,不过倒是有个大事,你儿子可能摆不平。”李山河揉着太阳穴,缓缓说道。 “啥事儿?说说,看看爹能不能给你整了。” “爹,你有没有想过,我扯证岁数不够啊,我虚岁才二十,得二十二才能领证啊。” 李卫东一巴掌拍在了李山河的后背上,兴奋的说道:“这事儿你爹还真就能帮你摆了?” “怎么说?咋的你民政局有人啊。” 李卫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弱弱的说道:“就是你小前儿刚开始都没上户口,后来上学的时候才上的户口,说起来也怪你,小前儿太作了,你大姐看不住你,我和你妈一合计,就...” 李山河赶紧接过了话头,“一合计就给我报大了两岁是吧,然后直接给我扔学校去了。” 李卫东点了点头,“好家伙,我当时还好奇呢,咋全班就我一个小嘎豆子,真是亲爹啊你。” “这不是也有好处吗,要是不该你还领不了证呢,这叫啥,这叫未雨绸缪,你知道个六饼啊你。” “你见过谁家未雨绸缪十了年的,你这纯纯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李山河嘟嘟囔囔的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李卫东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李卫东缓缓将手滑向了腰间,封印解除!“小兔崽子还敢和老子顶嘴了,逆子受死!” 李山河见状,撒丫子就跑啊,“爹,你那裤腰带还是我给你买的呢,你用来抽我合适吗。” 李卫东狰狞一笑,“那有啥不合适的,放心,这裤腰带质量好的狠,抽不坏,不信你问老三。” “不是,那是质量好不好的事儿吗,给我抽坏了咋整啊!”亲爹啊,不怕给孩子抽坏了,居然先寻思裤腰带会不会坏。 “没事儿,你皮实着呢,二河,别跑了,让爹抽两下,挺长时间没给你开皮了,手怪刺挠的。” “我可去你的吧,你找老三啊,他抗揍。”李山河围着马车就给李卫东来了一手亲王绕柱,张宝宝则是蹲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 “爹,加油,给我报仇,当家的打我屁股都给我打肿了。”这小妮子真是天生的演员,那眼泪说来就来,话音未落直接就是眼泪带眼圈了。 李卫东一听,还敢打媳妇,这还得了,今天这顿揍他是跑不了了。 李山河肺都要气炸了,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宝宝,张宝宝朝着李山河吐了吐舌头,密码的。 看着李卫东铁青的脸色,李山河咽了口唾沫,今天这事儿解释不清了,三十六计,我走为上计,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直接就颠了。 “小兔崽子你要干啥去,你给我回来,我可跟你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等你回来的。” 张宝宝举起了小手,“爹,我知道当家的干啥去了?” 李卫东好奇的问道:“干啥去了?” “当家的去找小媳妇儿去了!”张宝宝兴奋的说道。 李卫东???王淑芬??? 二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田玉兰,看到田玉兰脸色没啥变化,“爹,妈,没有事,我让他去的。” 二人齐齐松了口气,嗯?你让他去的,卧槽这年轻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哪来那些烂眼子事儿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里说不尽的萧瑟,是上岁数了吗,还是跟不上时代了,这儿媳妇这么传统的吗。 却说李山河这边,打马来到二道沟,稍微找个大爷打听了下就打听到吴白莲家的位置了。 还没进院,就看到一个大娘在院子里晾被套,看模样和吴白莲有七分相似,就是多了些皱纹,想来就是丈母娘了。 李山河翻身下马,正要朝大娘打招呼,没想到大娘率先开口了,“后生,你找谁啊?” “大娘,这是吴白莲家吗?我来找我白莲的。”李山河笑意盈盈的打着招呼。 “你是?”大娘迟疑的问道。 “大娘,我叫李山河,不知道莲姐跟没跟你提起过我。” 大娘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提过, 咋没提过呢,恨不得睡觉都提呢,你等会儿哎,我去给你叫人。” 说罢转身就朝着屋里大喊,“二妮儿!你爷们找家来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吴白莲趿拉着鞋,拧着小蛮腰就冲了出来,看到李山河的身影,眼神瞬间被惊喜充满 一个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咋来了呢?” “这不头午我上街里,看见家门还是锁着,寻思你出啥事了呢,你大姐让我过来看看你。” 吴白莲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能出啥事,这老些地,我和我娘刚整完,寻思这不马上入冬了吗,我帮我娘把被套拆下来洗一洗,要不冬天不好整了。” 李山河给了吴白莲一个脑瓜拍,“那你不找人给我递个信儿,我寻思你让人抢了抵赌债了呢。” “这都啥年月了,哪来那老些烂眼子事儿,还敢把我抵赌债,他家又不是没有小孩,没有老人,也不怕我鱼死网破,祸不及家人那些人还是懂的,要钱也只会和老犊子要,管我要我也不能给啊。” 这年头那些驴马烂子多多少少还是讲点道义的,欺负孤儿寡母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李山河嘴角挂上了坏笑,压低了声音,对着吴白莲说道:“这几天想我没啊,没偷摸用擀面杖吧,二妮儿!” 吴白莲小脸刷一下就红了,狠狠的捶了一下李山河,“要死了你,我娘还在呢,还有,谁让你叫我小名的。” 吴白莲的母亲搁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声响,“山河啊,吃饭了没,没吃饭妈给你做点去啊。” 李山河???嗯?称呼变得这么快吗? 吴白莲将李山河拉到了母亲面前,“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新找的爷们,李山河,当家的,这就是我娘,沈秀琴” 李山河多精一人啊,张嘴就喊妈,这声妈喊得情深意切的,喊得沈秀琴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姑爷,走,进屋上炕坐着歇会,二妮儿,赶紧给你爷们倒点热水去。” 跟着沈秀琴进屋坐到了炕沿上,“妈,莲姐跟你说没,我寻思让她把你接到城里去,要不你自个儿一人搁村里住着我俩也不放心啊。” 沈秀琴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都搁村里住习惯了,领不丁去镇里还没招没落的。” 李山河刚要开口劝,就被沈秀琴止住了话头,“姑爷儿,我知道你俩有孝心,这样,二妮儿啥时候生孩子了,我啥时候过去伺候去,要不现在我过去了,多耽误办事啊。”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山河。 “姑爷儿你也不用多心,你和二妮儿咋回事她都跟我说了,我这没啥说的,老娘们这一辈子,没个孩子可不行,名分啥的都是屁,那早些年那地主老财哪个不是娶个十房八房的。” “更何二妮儿还跟我说了,你对她还这么好。” “我就说这妮子咋就天天把姑爷你挂嘴边,这妮子好的不随,坏的倒是随上我了。”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你妈我当年就是纯纯大色(Sai)迷了,要不也不能选他爹哪个混账玩意,后来发现咋回事了,孩子都俩了,后悔都没地哭去。” “姑爷你就放心大胆的干,整出孩子了,妈给你带!” 吴白莲倒杯水回来,天都塌了,自己老娘把自己老底儿都给翻出来了,没脸见人了。 李山河这回可是知道吴金莲这么彪悍随谁了,这是随上她妈了,好在吴白莲没随上,要不搁谁谁能顶的住啊。 吴白莲羞得直跺脚,娇嗔的喊了一声,“妈~” 沈秀琴嘴里嘀嘀咕咕,“干都干了,还怕说啊,这孩子打小脸皮就薄,到现在还一点长进没有,算了算了,妈去忙了啊,你们小两口自己玩吧。” 说着,走出了门,走出门之前还贴心的拉上了窗帘,顺便关上了门,给吴白莲一个鼓励的眼神。 “咳咳,二妮儿啊,妈出去溜达溜达,估计得天黑才能回来,你好好招待招待姑爷啊!” 李山河都恨不得给丈母娘磕一个,咋每个丈母娘都这么懂事儿呢,难道自己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李山河一把捞过了吴白莲,打趣的说道:“来,我看看怎么个事儿,二妮儿,你是咋色迷的,给我展示展示呗。” 吴白莲小脸憋得通红,一口咬在了李山河得肩膀上,“哎,哎,媳妇儿,疼!” “你还说不说了?”吴白莲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说了,不说了,赶紧松开。”吴白莲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李山河。 没想到还没得意一会,就被李山河按在膝盖上,照着丰腴啪啪啪就是几巴掌, 都打出涟漪了。 吴白莲闷哼一声,媚眼如丝,眼睛都要滴出水来了,咬着嘴唇,哼哼唧唧的说道:“当家的,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李山河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吴白莲通红的小脸,不是哥们,有这天赋你不早说,暴敛天物啊。 装模作样的冷哼了一声,“看你表现了啊!” 吴白莲用手拢起了头发,接下来就是一场紧张刺激的友谊赛。 第一百五十八章 爱是两个人眼睛之间不断来回反射的光 属实是太长时间没见了,收地这么长时间,每天都是累的逼喝喝的,也没空心思这些事儿。 “当家的,你是不是背着我吃啥玩意了?” 本来还在美滋滋抽烟的李山河,当即就不干了,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 给吴白莲吓得小脸煞白,说啥都不整了,手脚麻利的穿鞋下地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说是要散散屋里的味儿。 完事一屁股就坐到炕梢去了,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当家的,你真是牲口啊,还好我还有固定队友,要不啥好人能陪好你啊。” “你快走吧,等我歇两天,回镇里再说!” 李山河得意一笑,“我还寻思今天陪你一宿呢,咋你这就开始赶人了,咱妈回来你咋跟她解释?” 吴白莲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我再不赶人,我娘都要少个闺女了。” “对了,你啥时候结婚啊,用不用我给你上点礼啊。” 吴白莲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李山河,李山河也不甘示弱,“也行,到时候你穿红点,把自己写礼帐上,你大姐不行了你好当替补。” “当家的,你脸皮真是那个啊!”对于;李山河的脸皮,吴白莲都不禁竖起大拇指。 李山河轻咳了两声,“那啥,我下个月五号摆席,你到时候来不来啊。” “我去干啥去,晚上推屁股去啊,不去,等你和大姐一块来镇里找我吧,到时候我们姐妹二人一定能其力断金!” “你快拉倒吧,就你俩,还想断钢筋,下辈子吧。”李山河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那不是还有宝儿吗?” “天下心眼子共占十斗,宝儿倒欠十二斗。” “我快去你的吧,赶紧走吧,一会天都黑了,我就不送你了啊!” “真不用我陪你一宿啊?” “滚滚滚,快滚!”吴白莲嫌弃的说道。 “你这娘们,咋还卸磨杀驴呢,走了,过几天去镇里看你去。”李山河摆了摆手,走到院子,骑上大青马离开了。 等李山河的身影离开了小院,吴白莲的眼神也变得落寞,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也想当回新娘子,但是她的身份注定是当不成了,转念一想,就这么陪在李山河身边一辈子也不错。 “炸雷啊炸雷,改革经济抡大锤,炸雷,啊,炸雷...”李山河唱着尼古拉斯·赵四的代表作,开开心心的进了新房。 张宝宝听到李山河哼的小调眼睛都亮了,“当家的,你唱的是啥啊,怪好玩的,你教教我呗。” 李山河也是玩心大发,搂着张宝宝的肩膀就开始一句一句的教张宝宝唱歌,张宝宝的眼神是越听越亮,到后来直接就是跃跃欲试。 “行了,教完了,一边玩去吧!”李山河拍了拍张宝宝的小脑袋。 张宝宝皱了皱琼鼻,“当家的,以后不能老拍我脑袋了,媳妇儿说了,该拍啥了。” “那我拍哪啊?” 张宝宝想了想,撅起了屁股,“拍屁股,屁股肉多!” 之际就给李山河逗笑了,拍了拍屁股, “行了,玩去吧!”张宝宝哼着歌,开开心心的去和李山霞炫耀她刚学会的歌。 李山河进了屋,好家伙,简直是焕然一新啊,窗明几净,锅碗瓢盆井然有序的放在碗架柜里,炕席整整齐齐的铺在了炕上,就连缝纫机,王淑芬都不知道从哪整了块布缝了一个套子。 田玉兰撸胳膊挽袖子在洗洗涮涮,灶台上的瓷砖都擦掉锃光瓦亮,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 “妈,整这快呢,我爹呢?” “你不是说要准备扣棚子吗,你爹去给你找竹坯子去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一手搂过了田玉兰,朝着王淑芬招呼了一声,“妈,我借你儿媳妇一用。” “去吧去吧,可别欺负玉兰啊,让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行啦行啦,保证一根头发都不掉的给你送回来。”话音未落,就拉着田玉兰跑了出去。 田玉兰一头雾水的跟着李山河跑,“当家的,咱这是要去哪啊?” 李山河头都没回,”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一路拉着田玉兰来到了重生之时的那条河边,李山河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布包塞进了田玉兰的怀里。 “当家的,这是啥啊?”田玉兰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一脸神秘,“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呀!咋这么多钱啊,当家的你快收好,我看见这些钱都直哆嗦。” “我收啥啊,以后咱家的财政大权就是你的了,你可东北打听打听,谁家老爷们出门揣钱,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以后我买啥,直接就是媳妇,给钱, 那多有面啊。” “你还能不让我买咋地?” 田玉兰脸上挂着甜蜜的笑,“那肯定不能啊。” “这不就是了。”随后李山河摆正了脸色,双手搭在了田玉兰的肩膀上。 “媳妇儿,咱俩明天去领证吧!” “你愿意不?”李山河眼睛深情的与田玉兰对视着。 田玉兰满眼都是小星星,望着李山河的脸点了点头,这一刻,李山河才知道什么叫做,爱是两个人眼睛之间不断来回反射的光。 李山河兴奋的抱起了田玉兰,刚准备转圈圈,就听见旁边边传来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二哥,嫂子说她同意和你领证了!”李山峰兴奋的说道。 田玉兰直接羞得钻进了李山河的怀里,饶是李山河这么厚的脸皮,也是老脸一红。 饱含杀意的眼神瞅向了李山峰,从牙缝里崩出了几个字,“你不搁家待着,你搁这干啥?” 李山峰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摸了摸后脑勺,也没当回事,“我寻思今天来点嘎啦呢。” 李山河眼前一亮,有借口了,旋即大吼,“都立秋多长时间了还敢下水,孽弟受死!” 随即松开了田玉兰,一脸狰狞的扑向了李山峰。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登!户口本拿来! 李山峰见行事不对,转头就想跑。 刚转身,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大马趴,被李山河一把就按在了地上。 就这,还没放弃逃跑的想法,趴在地上直故涌。 李山河嘴角挂着冷笑,“老弟,你跑啥啊?” 李山峰咽了口口水,一脸心虚,小声的说道:“二哥,商量个事儿?” 斜眼瞄了一眼李山峰,“放!” “二哥,憋打脸行不,要是被妈知道了我还得挨顿揍!” 直接就给李山河整笑了,但是这顿揍,李山峰今天是说啥都跑不掉,让他跑了李山河没有台阶下了啊,所以就只能苦一苦李山峰了。 “老弟,你放心,哥会轻点的!” 李山峰牙一咬,眼一闭,“来吧,二哥!” 李山河狰狞一笑,一把扒下了李山峰的裤子,大巴掌直接就印上去了,“二哥,不带这样的,嫂子还隔着呢,你咋还扒我裤子呢。” “二哥,那块不行,你别弹我小鸡鸡!” “二哥你个大骗子,说好了下手轻点的呢,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 稍顷,李山峰提上了裤子,眼角挂着悔恨的泪水,抬起臂弯抹了一把眼泪,愤愤不平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斜眼看着李山峰,“咋?不服啊?” 李山峰嘴撅的都能挂个油瓶子了,但是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虽然不服,但是嘴上不敢说啊,“服了,心服口服,卑服的!” 这一出都给田玉兰整笑了,李山峰的眼神更幽怨了,“知道我今天为啥揍你不?” 李山峰头不抬,眼不睁张嘴就来啊,“还不是我撞破了你和嫂子的好事!” “嗯?” 李山峰一个激灵,脸上瞬间挂上了讨好的笑容,“哎,还不是我立秋之后下水了吗,二哥打我都是为我好,老弟心里真亮的。” 李山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田玉兰就准备回家了。 李山峰看着二人的背影,简直是欲哭无泪,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今天这都叫啥事儿啊,摸个嘎了牛子都差点被弹肿了。 二哥你切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等到时候我把你和嫂子分开埋,你儿子都保不住你,我说的! 正要回家的李山河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拍了拍田玉兰的手背,转身走向了李山峰。 李山峰瞬间换上了无辜的表情,睁着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李山河,“二哥,打也打了你还要干啥?” 没想到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了张五毛钱的买票,塞到了李山峰的手里,“大小伙子别给我整这出,讷,买点好吃的,别天天往河边跑,被咱妈知道了免不了一顿好揍!” 这小兔崽子瞬间换了副表情,财迷本色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把捞过了李山河手里的毛票,塞进了裤兜子里,看的李山河眼角直抽抽——这小子偷摸自己往裤衩子上缝的小兜,也不怕给牛子捂坏了。 “二哥,老弟早就说了,必须和我二哥天下第一好,二哥,你放心,下回老弟还给你当台阶,保证你下的稳稳当当的,看我表现就完了!” “你就皮吧你,早点回家,别搁外边野了,咱妈找不着你就是个事儿。” “妥嘞二哥,您忙,我先走了啊。”话音还没落,这小子就跑出老远,好像生怕李山河抢他钱一样。 李山河扶额苦笑,这小子随李卫东随的,可谓是长江后浪忒前浪了。 转身来到田玉兰面前,牵起了她的手,好似刚重生回来那天一样,李山河在前面走,田玉兰像是李山河的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可是这次,田玉兰没有害羞的不敢看李山河,反而是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李山河的背影,眼睛弯弯,笑得露出了梨涡。 表白从不是失败者的冲锋号,而是胜利者的凯旋歌。 牵着田玉兰手的李山河,好似得胜的将军,一路穿过了村子,今天是看啥啥顺眼,连村口的狗李山河都想给他单摆一桌。 一路到了老田家,二话不说牵着田玉兰就进了屋走到了田老登的面前,直接伸出了手,田老登正坐在外屋地马扎上搓苞米呢,看见李山河朝他伸手直接就愣了。 有点不自信的递过去了一根苞米,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苞米棒子扔进了土篮子。 “你给我这玩意干啥,我家地比你家多,还能差你两根苞米棒子了?” 田老登都被李山河气笑了,一把将手里的棒子往框里一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小子进屋二话不说就伸手,哪个爹知道你要要啥啊?”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转身看向了田玉兰,“媳妇儿我没说吗?” 田玉兰无语的看了眼李山河,摇了摇头。 这婚轮到李山河尴尬了,清了清嗓子,“那啥,登,啊不是,爹,户口本给我,我明个要和玉兰扯证去!” 田老登直接就绷不住了,零帧起手直接就开骂,“小兔崽子,你要和我闺女扯证你还跟我这么狂,是不是找削了。” “刚才我要没听错的话,你是不是管我叫老登?” 李山河脸色一变,刚才那不是叫秃噜嘴了吗,这时候打死都不能认啊,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妈的,忍你一手。 李山河赶紧挂上了谄媚的笑,“爹,哪能呢,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李山河出了名的孝顺,准是你听错了。” 田老登双手抱胸,眼睛微眯,斜眼睨着李山河,“你小子今天说出花来,不溜须好我,你都甭想看见户口本一个角!” 李山河一瞅,这老登明显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搁这要好处呢。 上前一步搂住了田老登的肩膀,“爹,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就借一步,你还能找个旮旯打我一顿咋的?” 田老登拉着李山河进了西屋,田玉兰刚想跟上去,就被田父拦在了外面,“老儿子,我和你爷们说几句话,没事嗷,马上就好。” 李山河一看这形势,就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不行了,上前一步握住了田老登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田老登,情真意切的喊了一声,“爹!” 第一百六十章 落井下石李山河 这一声给田老登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把推开了李山河,“你小子少跟我来这一套,不好使嗷。” 李山河伸出了一只巴掌,“爹,我说个数!” “五个丸子!”田老登眼珠子一转,压下了李山河的手,“姑爷儿你说啥呢,我咋就听不懂呢。” 李山河气的直咬牙,这老登是铁了心要坐地起价了。 “再加上一斤虎骨酒!”田老登顿时眉开眼笑,刚要张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姑爷,我可是听说你整了好几斤嗷嗷叫啊,我一直就想尝尝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李山河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话,“最多半斤,多一两都没有。” “你在不同意我就找我丈母娘,告你黑状,说你拦着不让结婚,大不了鱼死网破,先上车后补票,看你咋整。” 田老登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把搂过了李山河的肩膀,“诶~姑爷儿,这是啥话,咱爷俩的事儿找那老娘们干啥 ,见外了不是,你等着,爹马上就给你拿户口本去。” 田老登直愣愣的瞅着李山河,就是干说不动弹啊,李山河能不知道啥意思吗,赶紧保证,“爹你放心,明天领完证,晚上我就把东西给你送过来!” 田老登顿时眉开眼笑,一张老脸都要笑成菊花了,“爹可不是催你啊,这可是你主动送的啊,不带告状的啊。” 李山河无力的挥了挥手,田老汉兴高采烈的去拿户口本去了。 李山河一把抢过了户口本,牵着田玉兰,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给你送东西,没说给你送人,你等着吧,借你一个人,还你一户口本,真当小爷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吗? 带着田玉兰去秦大队长家坐了一会,开了两张婚姻状况证明,基本上前期准备就结束了,明天再拿上老李家的户口本就可以直接去领证了。 牵着田玉兰,带着户口本和介绍信就回了新房,王淑芬和李卫东已经将屋子里收拾的差不多了,看见李山河还牵着田玉兰瞎逛,气不打一处来。 “你小子真是有活就抓不着影,一干完你就回来了。” 李山河不干了,咱可不是逃活,咱可是办正事儿去了,掏出了户口本和介绍信再王淑芬面前晃了晃,嘴里振振有词,“我可是办正事儿去了,你瞅,这是介绍信和户口本,一会让我爹把咱家的户口本也给我,明天领证去。” 王淑芬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拍在了李卫东的后背上,直接给李卫东都排呛到了,“你还搁那杵着干啥呢,没听儿子说吗,赶紧找户口本去,一点眼力见没有呢。” “这不是明天才要用吗。找这么早有啥用。” 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配上一个,“啧,嘶!” 李卫东直接就灰溜溜的去翻户口本了,王淑芬笑呵呵的给李山河竖起了个大拇指,“大儿子,你可算干点正事儿了,明儿个扯完证回来给妈瞅瞅嗷。” “对了,家里基本上都收拾好了,被褥我也给你搬过来了,现在就差锅还没开了,你明天去镇里整块猪皮,正好明天一起把烧灶整了得了,叫你丈母娘来家吃一顿,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李山河点头应下了,随即又想到为了要户口本还被田老登熊了一顿,顿时整个人都不通透了,老弟,对不起了,二哥实在是念头通达啊。 “妈,我刚才看见老三下河摸嘎了!” 田玉兰???大黄不是人,你才是真的狗啊,你不是已经打过一次了吗? 王淑芬顿时怒目圆睁,“这小兔崽子,都立秋了还敢下水,你等他回来的,真是皮子紧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李山河:舒服了。 李山峰:为我花生!为我花生啊! “儿子,你先把这新房炕烧了,现在天凉了,不烧炕到时候领不丁搬进来受不了,妈先做饭去,一会做好了过来叫你啊!” “妥嘞妈,我想吃鸡蛋焖子了,晚上给我整点呗,再蒸点茄子,拌蒜酱吃。” “行行行,玉兰,你有啥想吃的没?” 田玉兰摇了摇头,“妈,我吃啥都行,我帮你做饭吧。” “不用不用,你搁这歇着就行,要不说还得是闺女儿呢,你看这臭小子就知道指使我,还得是闺女儿心疼人,妈去做就行,你歇着。” 李山河都无语了,这都行,躺着也中枪了属于是。 李山峰:你只是被误伤,我是已经枪毙了还被拉出来鞭尸。 李山河去苞米杆跺抱了捆苞米杆子,新房晚上又不住人,随便烧点就成,李山河给锅里添上了水,坐在小马扎上烧着火,时不时的掰几根苞米杆子送进灶坑。 田玉兰则是拿着笤帚把散落的苞米叶子扫成一堆,一会全都凑灶坑去,扫完了也拿了个小马咋坐在了李山河身边,轻轻的将头靠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 灶坑的火光映照在二人的脸上,李山河看着火光,瞳孔逐渐失去了焦距,慢慢变得恍惚。 ”媳妇儿,你说我咋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呢。“ ”是啊,我也感觉在做梦一样,这才哪么两天,房子也盖好了,马上也要领证了,我也能开口说话了,要是梦的话,一直不要醒就好了。“ 李山河伸出大手,轻轻的在田玉兰脸上捏了一把,”疼不疼?“ 田玉兰摇了摇头,”不疼。“ ”不疼就是在做梦,你等会我再捏一下试试。“李山河将手放在了田玉兰的脸颊上轻轻的抚摸着。 ”不是,当家的,你是不是搁这占我便宜呢?“李山河坏坏一笑,”你才知道啊。“田玉兰伸手就要捶李山河。 李山河紧紧的握住了田玉兰的手,二人心有灵犀的对视在了一起,眼睛中就仅剩下了彼此,嘴唇的距离越靠越近,在火光的映衬下,二人的影子缓缓重叠在一起。 ”二哥,妈让我叫你和嫂子...“李山河宛如要吃人的目光甩向了李山峰,”吃饭。“ 李山峰心里咯噔一下,完蛋,好像又要挨揍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咱老李也是有证的人了 李山峰一看形势不对,撒丫子就蹽,一边蹽一边喊,“二哥你今天已经打过我了,不能再打我了啊。” 好在刚才跟王淑芬已经告过状了,要不今天还真就让这小子免了一顿揍。 李山河拿着炉钩子把苞米杆子往灶坑里凑了凑,又用炉钩子挑起了专门整的灶坑门盖了上去,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拉着田玉兰就回家了。 刚一进屋,就看见张宝宝和李山峰已经整整齐齐的坐在了炕桌旁边,李山峰心虚的不敢抬头瞅李山河,张宝宝则是凝重的看着二人。 “媳妇儿,当家的,你俩干啥去了,是不是背着我吃好吃的去了?”一边说着,一边还凑过来要掰开李山河的嘴闻一下。 李山河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袋,“没干啥,明天带你去街里吃好吃的去啊!” “真哒,当家的,你对我真好!” “那你得乖一点,好好吃个饭,吃完饭早点睡,明天一起来就带你去吃大肉包子去!”张宝宝吧唧一口亲在了李山河的脸上。 李山峰悄悄的举起了小手,“二哥,能给我带俩不,我也想吃大肉包子了。” 李山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啊,到时候给你带十个鸡毛掸子炖肉的。” 李山峰小手好似触电了一样,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二哥我不吃了,你不用给我带了。” 李山霞眨巴着小眼睛:“二嘚,我也想吃。” “都有,都有,明天二哥就给你带回来!” 李卫东咂吧了一口酒,眼带笑意的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王淑芬端着鸡蛋焖子走了进来,将鸡蛋焖子往桌子上一放,解下了围裙放在了炕上,“想吃啥?” 李山霞笑嘻嘻地说道:“二嘚说给我带大肉包子。”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花钱大手大脚的,搁外面买多贵啊,一会我给你拿钱拿票,你买点肉,我明天给你们几个整,搁家自己做合适。” 李山河赶紧摆了摆手,“妈,你咋还骂人呢,买点肉还用你给钱了,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做就行了。” “行,我儿子现在有本事了,我就擎等着享福了。” 以张宝宝为首的几人顿时欢呼雀跃,王淑芬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好了,别闹腾了,赶紧吃饭,一会吃完饭还有活呢,”一边说着,眼睛还往李山峰身上飘。 正在疯狂干饭的李山峰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抬头问了一嘴,“爹,咱家是不是该糊塑料布了,我咋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 李卫东咂吧了一口酒,往嘴里填了一口菜,“嗯呢,差不多了,再不整过两天就要落雪了,明儿我就把棚子给扣上。” “但是吧,爹觉得你后脖颈子凉嗖可能跟塑料布关系不是很大。”李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偷摸瞅了王淑芬一眼,被王淑芬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李山峰挠了挠后脑勺,也没往心里去,接着干饭了,着茄子配上蒸过的熟酱,再拌点蒜末香的狠,一家子人吃了个五饱六饱的。 吃过了饭,李山河靠在墙上抽着烟消食儿,李卫东也叼着烟趴在了炕沿边,张宝宝和李山霞在炕上欻嘎了哈,李山峰则是趴在窗户旁边不知道想着什么。 王淑芬在外屋地和田玉兰刷碗收拾卫生,没多大一会儿,王淑芬解开围裙走进了屋,“老二,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扯证吗,赶紧带着宝宝和玉兰去睡觉吧。” 话虽然是跟李山河说的,但是眼睛却一直放在李山峰的身上,李山河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拉着张宝宝带着田玉兰就钻进了西屋。 王淑芬缓缓地把东屋门关上,拿起了放在炕头的鸡毛掸子,挥舞两下试了试手感,满意的点了点头,“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当家的,给我把老三按住了,小兔崽子,说多少回了,立秋之后不能下水,咋说也不听,今天我就给你长长记性。” 紧接着就是李山峰的哭喊求饶声,李山霞得加油呐喊声,还有鸡毛掸子划破空气的嗖嗖声,一起交织成了一曲动人的交响乐。 反正李山河是这么觉得的,倒是张宝宝,吓得直往李山河怀里钻。 吃饱喝足就犯困,和田玉兰一起上炕铺上了被褥,扒光了衣服嗖的一下钻进了被窝,伴随着李山峰不妙曲,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张宝宝早早的就把李山河给捅咕醒了,这妮子脑袋里面全是大肉包子,今天都不赖床了,自己乖乖的就套上衣服了。 几人随便洗漱了一下,李山河拿上李卫东给的户口本,套上马车出发去镇里了。 到了镇里,李山河一瞅手表,得,才七点来钟,人家还没上班呢,那咋整,先去吃饭吧,吃饱喝足好办事儿啊,带着张宝宝直奔早餐摊。 张宝宝现在比以前强多了,也敢说话了,到了早餐摊跟回自个儿家了似的,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直接就开始点菜了。 吃过了饭,李山河带着二人直奔政府,一路打听找到了民政办公室,拿着秦大队开的婚姻状况证明和两家的户口本顺顺利利的就领到了结婚证。 这年头的结婚证就是一张纸,上面写了夫妻二人的姓名,登记时间,连个照片都没有,就这,张宝宝都不乐意了,说啥都要和田玉兰也领一张。 最后还是李山河骗张宝宝说她没有户口本,又给张宝宝抓了一把糖,这才糊弄过去。 糖是李山河早就准备好的,领完证,见人就发,愣是连门卫大爷都给塞了一把,给大爷乐的直夸这小子会来事儿。 直到上了马车,田玉兰都是晕晕乎乎的,死死的抱着结婚证不撒手,“当家的,你掐我一下,我咋还是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呢。” 李山河坏笑一下,左右观察下没人注意自己,飞快地在田玉兰胸脯上摸了一把,惹得田玉兰一声惊叫,“哎呀,你干啥,还搁大街上呢。” “媳妇儿,你再抱一会,结婚证都被你抱坏了。” 这给田玉兰吓得,赶紧检查结婚证有没有损坏,发现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狠狠的剜了李山河一眼,“当家的,你就知道逗我。” “行,行,不逗你了,你愿意看,我回去找二爷做个框子裱起来,让你天天看个够。” 田玉兰点了点头,幸福的依偎在了李山河的怀里,张宝宝也不甘示弱的凑了上来。 “当家的,咱现在干啥去。” 李山河朝着远处一指,“咱照相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家好老爷们出门还揣钱啊 “当家的,咱不是照相去吗,这是往哪去啊?”田玉兰好奇的问道。 “结婚照这辈子就一会,不得整身像样的叶子啊,走,带你俩整身叶子去。”赶着马车,直奔罗胖子店铺。 “李爷,好些天没见了,忙啥呢这两天?”还没进门呢,罗胖子就热切地打招呼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扒苞米呗,儿了白了,累逼旧了这几天,这不,刚忙完就领我媳妇领证来了吗。” “领完证我就寻思带我媳妇儿照个相,这不来你这整身喜庆点的叶子,好照相吗。” 罗胖子一听,赶紧拱手作揖,“呦,那就恭喜老弟了。” “今儿个衣服随便挑,我给您打骨折。”罗胖子胸脯拍得咚咚响。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话说得这么硬,我还寻思今天全场随便挑不要钱呢。” 罗胖子也不尴尬,嘿嘿一笑,“那哪能呢,都是小本生意,根本不赚钱。” “切,信你是棒槌!走,赶紧瞅瞅都来啥新货了。” “得嘞,老弟这边请。”罗胖子赶紧走在前面引路,几人直奔仓库。 刚一开门,一抹鲜艳的红色就吸引住了李山河的目光,原来是一件鲜红色的呢子大衣。 罗胖子顺着李山河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这身红色呢子大衣,脸上顿时挂上了市侩的笑容,给李山河比了个大拇指,“要不说李爷您这眼光毒呢,纯羊毛呢子大衣,刚到货的,正巧结婚,和这红色绝配!” 这句话确实说到李山河心里去了,确实应景,李山河上前拿起了呢子大衣展开瞅了瞅,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媳妇儿,试试咋样,你穿肯定好看。” 田玉兰略带迟疑的说道:“当家的,这个色会不会太艳了。” “艳啥艳,结婚不就得穿的喜庆点吗,年轻不穿点好看的,老了再想穿这个色,都得让人说是老来俏,来试试。”李山河不由分说就像呢子大衣套在了田玉兰的身上。 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田玉兰,不由得点了点头,只见那红色呢子大衣犹如一朵盛开的红梅,将田玉兰的肌肤映衬得如同白雪一般,白里透红,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原本略带迟疑的田玉兰,在看到李山河眼中的惊艳后,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罗胖子在一旁更是不住地夸赞:“老弟,我老罗就愿意说实话,一点不吹牛逼,这衣服简直就是为弟妹量身定做的,你瞅瞅,多带劲。”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罗胖子,“要不说还是你能发财呢,就你这张嘴,到哪都饿不着你。” “得,直接穿上就完事了,还有几件了?” 罗胖子一听李山河这意思,是还准备买啊,想想也是,毕竟人家仨媳妇呢,这要是一碗水端不平,那不是后院起火了。 本来寻思能多卖点还挺高兴,但是一想到李山河有三个千娇百媚的媳妇,罗胖子咋也高兴不起来,不怕兄弟过的苦,就怕兄弟开路虎啊,更何况李山河还开了三台路虎。 晃了晃到脑袋,将纷乱的思绪晃了出去,一脸为难的对着李山河说道,“老弟,大红的肯定是没有了,但是有一件酒红的,还有一件暗红色的,等会奥李爷,我给你翻出来你瞅瞅。” 话音未落,罗胖子撅个腚就在衣服堆里翻找,没一会就翻出了两件呢子大衣,李山河都打开看了看,不由得点了点头,暗红色的御姐风吴白莲穿正好。 酒红色的带着白色毛领,可可爱爱的,正适合张宝宝穿,大手一挥,“行,我都要了,暗红色的给我抱起来,其他的都穿上走。” 罗胖子顿时眉开眼笑,“得嘞老弟,再看看还有没有啥想要的了,我跟你说,这呢子大衣就得配羊毛衫,那穿着可洋气了。” 李山河大手一挥,“黑的白的一样给我来三件,一起算钱!”这下罗胖子打包的动作更麻溜了,田玉兰抓住了李山河的手,“当家的,会不会太破费了。” “那咋了,挣钱不就是给媳妇儿花的吗。” 罗胖子利索的打包好了衣服,递到了李山河的手中,“老弟,一件呢子大衣八十,羊毛衫三十一件,一共六件,拢共四百二,老弟给四百就成。” 李山河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价格差不多,前世他混社会的时候,一件呢子大衣也差不多就一百元子,那时候是八二年,估摸着罗胖子应该是没要多大晃。 李山河朝着田玉兰点了点头,转头看到了眼神热切看着自己的罗胖子,李山河伸出手拍了拍罗胖子的肩膀,“兄弟,外行了不是,谁家好老爷们出门还揣钱啊。” “媳妇儿,给钱!”李山河得意的喊了一声,别说,这感觉还真就不错。 本来就是,你打听打听,东北结婚的好老爷们谁兜里能掏出钱来,主要是东北老爷们都性情,真要是兜里揣个三千五千的,真遇到啥喜欢的玩意他是真干啊。 田玉兰也是刚反应过来,背过身去,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小布兜,从里面数出了四十张大黑拾递给了罗胖子。 罗胖子喜笑颜开,大拇指布楞了一下下嘴唇,飞快的点了一遍,“没错儿,老弟,啥前儿办席给个信儿,还等着喝你喜酒呢。” “下月五号,朝阳沟西头第一家。” “放心老弟,我到时候一定到。” “走了啊罗哥,还得照相去呢,你忙。”李山河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老弟我送送你!” “不用了罗哥,你忙吧,就这么两步道,还送啥送了。”挥别了罗胖子,李山河拉着二人的手就离开了。 走出了好远,田玉兰还皱皱个小脸,跟个小笼包似的,李山河伸出手捏了捏田玉兰的脸蛋,“咋地了媳妇儿,咋还不高兴了呢。” 田玉兰叹了一口气,“当家的,你是不是太惯着我们了。” “那咋了,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吃穿能花多少钱,媳妇儿,开心点,我就是让你们享福的,宝宝你说是不是。” 张宝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当家的说的对!这辈子都跟定当家的了,死了都埋一个坟茔地。” 田玉兰直接被张宝宝这番言论逗笑了,也不再纠结这些事儿了,拉起李山河的手,缓缓的将头靠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二叔,俺想你了 照相过程顺顺利利,刚开始李山河先是和田玉兰照了几张结婚照,摄像师是个文青,俊男靓女,拍的摄像师呲个大牙嘎嘎乐。 人家李山河结婚,他搁这又蹦又跳的,拍的贼尽兴。 紧接着又拉过了张宝宝照了几张相片,起初张宝宝还被闪光灯吓跟个鸵鸟似的,头藏在李山河身后,就露个大屁股搁外面。 嘴里还嘀嘀咕咕,“我再也不偷摸说当家的坏话了,不要打雷劈我啊!” 听的李山河是一头黑线啊,合着你嘴里说着和我天下第一好,然后偷摸搁后面叨咕我是吧。 李山河和田玉兰拉着张宝宝连说带笔画了好久,最后还是摄像小哥拿出了别人的照片给张宝宝展示,张宝宝这才配合的拍照。 临了还不忘了吴白莲,说下回不管咋的都要带着小媳妇来照相,李山河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约好了五天以后来拿相片,李山河就离开了,去切了五斤五花肉,说好了晚上吃包子的。 这要是忘了,估计到死那天李山峰都得给他扣出来质问他;“嘿,老登,说好的那天晚上吃包子这都能忘,吃我一记战争践踏!” 又问了下田玉兰还有没有啥想买的,田玉兰摇了摇头,李山河直接打马回村。 至于张宝宝,李山河则是自动忽略了,根本不敢问,你要敢问,这娘们都想直接把供销社的副食品区给兑下来,这大馋丫头谁能整了,反正李山河整不了。 李山河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田玉兰搂着张宝宝坐在后面,张宝宝这小妮子又困了,李山河怀疑张宝宝上辈子肯定是个深受九九六毒害的社畜,要不这辈子咋除了吃就是睡,一点别的事都不心思。 眼瞅着到了村口,李山河放慢了速度,眯着眼睛朝着村口看了一眼,那是个啥玩意。 只见村口蹲着黑乎乎的一坨,还时不时的抬头朝着这边看几眼,好似看到了李山河的身影,那一坨好像个大黑耗子嗖的一下窜了过来。 李山河吓了一跳,身体比脑子反应的快,一脚,就一脚就把大黑耗子踢沟里去了。 “哎呦我操!” 张宝宝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当家的,听动静好像是大侄儿。” 李山河???大侄儿?彪子啊! 沟里探出了一个黢黑的大脑袋,头上还插着几根稻草,“呸!呸!二叔你踹俺干啥?” 还真他妈是彪子,李山河赶紧跳下了车,一把将彪子薅了上来,只见彪子脸色黝黑,都要反光了,脸颊凹陷,好似被女鬼吸干了精气。 李山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问道:“不是,彪子,你咋造成这个逼样了,你出国去非洲坐台去了啊!” 彪子愣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啥玩意非粥八粥的,俺也没喝过啊,算了不管了。” 只见彪子伸出食指在舌头上沾了点口水,抹到了自己的下眼睑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李山河大腿就开始嚎。 “二叔!俺想你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你赶紧带俺走吧!” 彪子刚想继续哭诉,就感觉到有个人捅咕自己胳膊,“哎呀别闹,没看见俺哭的正起劲呢吗。” 彪子抬头一瞅,原来是张宝宝下车走了过来用手指头捅他胳膊,彪子赶紧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婶!” 张宝宝满意的点了点头,小手背到了身后,“嗯~好大侄儿,接着哭吧。” “好嘞,二婶!”张宝宝满意的背着小手回到了马车上。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俺刚才哭到哪来着,俺咋想不起来了。” “让我赶紧带你走。”李山河幽幽的说道。 彪子呲个大牙一笑,“诶对,二叔,谢谢嗷!”紧接着又来了一遍刚才的操作,“二叔,你快带俺走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我是白天收地,晚上垦地,都给俺累成傻逼了,你瞅瞅俺这几天最少手了八两。” 李山河只想说,你就是不累也是个彪子,你瘦了八两,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今天早晨拉屎拉多了。 听了彪子的话,李山河大概知道是咋回事了,就是白天天没亮就扒苞米,晚上天黑了就和刘晓娟在炕上玩苞米粒儿,黑了白了都不歇。 掐指一算,这二十来天,彪子挺扛活啊,这都没事,哭起来还中气十足的,估计彪子丈母娘没少给他补。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搁村口呢,被人看见多丢人啊。”李山河嫌弃的踢了彪子一脚。 "俺不得,二叔你不答应俺,俺就不起来了!"彪子擤了把大鼻涕,伸出手就要搂李山河大腿,李山河脸都黑了,我他妈新裤子,直接就是一个奥特飞踢。 彪子一个平沙落雁式平稳着陆,还想过来搂李山河大腿,直接被李山河喝止住了,“你再往我身上漫鼻涕,我就真不救你了啊。” 彪子嘿嘿一笑,往自己裤子上抹了一把,“不漫了,不漫了,二叔你说说,咋救俺。” “我下个月五号结婚你知道不?”李山河开口问道。 彪子点了点头,“咋不知道呢,俺还寻思找二愣子和三驴子听墙角去呢。”彪子是越说动静越小,李山河是越听脸色越黑,造孽啊,咋就摊上了个这么个主儿。 李山河突然不想管这个孽了,累了,让他自生自灭吧,深呼吸了几口气,李山河,你要稳住,他是个彪子,你不能和他一样的,反复几次,压住了火气,又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彪子记了一顿。 “结婚摆酒席的肉现在还没着落呢,我寻思这段时间进趟山,找个野猪群干他一炮。” “真哒,二叔,啥时候去,俺的大枪早就饥渴难耐了,现在出发吗,俺这就回家取东西去,你等着俺嗷。”这是被榨成啥样了啊,这么着急忙慌的。 李山河赶紧拦住了彪子,“你等会,今天不去,我今天还得回家开锅,烧灶扣棚子呢。” 彪子本来熊熊燃烧的斗志,被李山河一泡尿直接浇灭了,那背影,相当落寞了。 “明天吧,明天叫上三爷,三驴子和二愣子,这回咱奔着野猪群去的,光咱俩搞不定,正好快落雪了,让三爷领咱认认路,这山里的对子房咱还不知道在哪呢。” 彪子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掏出一根烟塞进了嘴里,四十五度望天空,“二叔,你不要骗俺,俺不知道还能不能顶的住。”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飞踢,你搁着跟我拍少林足球呢,“赶紧滚,去召唤二愣子和三驴子,三爷那旮的我去叫。” “得嘞二叔,俺现在就去,明天早晨去哪集合?”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明天早晨去三爷家集合,早点嗷!” “俺知道了二叔,俺走了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爷你还有这本事呢? 看着彪子扬了二正的背影,李山河无奈的摇了摇头都他妈是爹,这个孽,谁研究出来的呢。 也不上车了,牵着马车就往家走,王淑芬和赵桂芝正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看见几人的身影,倒腾腿就跑了过来。 李山河展颜一笑,刚想打招呼,没成想二人瞅都没瞅他一眼,直奔田玉兰,李山河直接就僵在了原地,眼神幽怨的看这二位妈,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王淑芬率先开口,“玉兰,你穿这身衣服是真俊啊,还得是俺家玉兰,穿啥都好看。” “咋样,领完结婚证了吗?”赵桂芝也好信儿凑了过来。 田玉兰被夸得羞红了脸,从怀中掏出了卷起来的结婚证递给了王淑芬,王淑芬顿时喜笑颜开,打开了结婚证和赵桂芝小心的看着,宛如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看了好久才恋恋不舍的还给了田玉兰,还细心叮嘱道:“玉兰,收好了,到时候让你爹去找二爷做个相框挂起来。” “折腾这么长时间饿了吧,走,妈给你包包子吃。”说罢,王淑芬挽着田玉兰,赵桂芝牵着张宝宝扭头就往屋里走。 连半个眼神都没给李山河啊,知道走到门口了,才回头召唤了一句,“傻不愣登瞅啥呢,赶紧把肉拎进来,饿着我儿媳妇了别说我给你开皮。” 田玉兰捂嘴偷笑,给了李山河一个挑衅的眼神。 李山河悟了啊,爱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巧了,他就是被转移那个。 还能咋整,一个是亲妈,一个是亲媳妇儿,干就完了,“这就来啦!” 李山河拴好了马车,拎着一大块五花肉就进了屋,王淑芬接过了五花肉,摆了摆手,“醒了,没你事儿了,跟你爹扣棚子去吧。” 李山河嘴角直抽抽,属于是工具河本河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出门先去把大青马从马车上解下来,摸了一把马鬃,将大青马牵进了新盖好的牲口棚里。 往马食槽子里倒了大半袋子铡好的苞米杆子,拍了拍手,转头就去找李卫东了。 李卫东这会正用竹坯子搭框架呢,“爹,你下来,你给我扶梯子,我上!” 李卫东回头瞅了一眼李山河,“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领完证了?” “领完了,顺顺当当,手拿把掐。”李卫东嘿嘿一笑,“领完了就行,那你上来吧,我给你扶梯子。” 忙忙活活一下午,可算是将房前屋后的棚子扣好了,李山河拿着剩下的塑料布和材料就想把老房也给一起整了,还没有动作,就被李卫东拦下了, “老房你跟我钉个塑料布就行了,年年都这么整,今年看看你这整咋样,好的话我来年在整。” 李山河点了点头,那也行,说罢就准备把老房子也给钉上,“你爷俩整咋样了,俺们娘几个可是把包子都给包好了,啥前能整完开锅啊。” “整完了,就差咱家的了,给咱家窗户钉上就完事了。”李卫东回复道。 “咱家不着急,啥前儿整都行,赶紧架火开锅,都等着烧灶吃饭呢。” “得嘞,这就架火。”李卫东应了一声,出门就去旁边的苞米杆跺捞了两捆苞米杆子进屋烧火去了,李山河一看这也没法干了啊,把东西拾掇拾掇放仓房里,也去帮忙去了。 在门口的脸盆里洗了把手,在裤子上抹了两把,还没有其他动作就被王淑芬拍了两下,“死孩子,新裤子啊,干活都不换下来,遭经好东西,就让你穿不上裤子就好了。” 李山河嘿嘿一笑,也没法反驳啊,还好李卫东及时护驾,“你快溜的吧,一会锅都烧红了。” “来了来了。”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快步走到了灶台前面,抻头瞅了一眼,看着锅底已经泛红,一把将手里的猪皮丢进了锅里。 转头寻摸一圈,拿起了根长擀面杖,按着猪皮沿着锅底转圈出溜,猪皮经过的地方,褐色的锅变成了由汪汪的深黑色,这样开出来的锅才能拾住,平时再用油保养下,用多少年都不生锈。 “媳妇,你说这张老二是有一手啊,这灶真好烧,一点都不窜烟。” “那可不吗,这可是新房子,你寻思是咱家老房呢,咱家老房还没掏烟筒灰呢,你看哪天天好,趁着入冬之前给整了!” “嗯呢。”李卫东答应的不情不愿的, 这活可是老埋汰了,掏完烟筒灰那人就跟下煤窑了一样,晚上出门都不敢笑,一笑就跟牙飘起来了似的。 王淑芬瞅着锅也整差不多了,将猪皮夹了出来丢进了喂箩子,蒯了一瓢水进锅,用刷帚刷干净了锅,直接就开始做菜,将水淘出去,看着眼前黝黑的大铁锅,满意的点了点头。 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转身就去老房端菜去了。 李山河眼瞅着这也没自己啥活啊,出去溜达溜达吧,正好跟三爷说说明天进山的事儿。 一路来到三爷家,三奶正做饭呢,三爷坐在外屋地用熊油擦着自己的老伙计。 三爷这是真稀罕枪啊,熊油自己都舍不得用,全给老伙计擦上了,家伙什是真不少啊,李山河进门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三爷,没事了。” “啊,没事闲着呢,吃了没呢二河,没吃搁这吃点吧,一会就好饭了。”三爷笑呵呵的回答道。 “不得了三爷,大孙子跟你说个好事儿啊。” 三爷一乐,放下了手里的老伙计,“啥好事啊,乐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咋,玉兰揣上了?” 李山河一下子被口水呛住了,“哪能这快啊三爷,我今天和玉兰领证去了!” “好好好,这也是大好事儿,大孙子,今儿个别走了,晚上咱爷俩喝点!” “喝啥喝,人家二河还得回去陪媳妇儿睡呢,要不你哪来的重孙子抱,别耽误人正事儿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就是找借口喝酒。” “这不让你进山了你还好上酒了,大孙子,奶跟你说,你三爷从不进山开始,一天两顿,顿顿不落。说也不听,糟老头子,烦死个人。”李山河笑呵呵的听着三奶跟自己告三爷的状。 三爷好似被三奶戳破了小心思,脸红脖子粗的,“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你个老娘们你懂个六饼啊你。” 三奶将抹布往灶台上一摔,掐腰就骂,“李宝成你长本事了是不,你再给我说一遍。” 李山河还没反应过来呢,三爷就一个箭步躲到了李山河身后,“你让我说我就说,我才不说呢。” “李宝成你等大孙子走的!” 三爷尴尬一笑,“大孙子,还有啥事?” “就是我和玉兰下个月五号不是摆席吗,我寻思让带我们进山找找野猪群,整点肉好摆席啊。” 三爷闻听此言,高兴的直拍大腿,“孙子你早说啊,行,啥时候去,最好明天,越快越好,快要落雪了,现在下雪站不住,山里稀的溜的不好走。” 李山河诧异的看着三爷,“不是,三爷,你还有这本事呢,能掐会算啊。” 三爷得意一笑,“说啥呢,真当你三爷这么多年老林子白钻的啊。” “切,大孙子你别听你三爷忽悠,可不能掐会算,有没有雨雪,他那老寒腿比他知道的都早。”三奶不屑的说道。 三爷脸色一滞,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陈丽洁,我跟你拼了。” 李山河眼瞅着势头不对,抬腿就蹽,“三爷,明天早晨来找你啊!” “行!” “李宝成,给你脸了是吧,长本事了是吧,拿命来!” “老伴轻点啊,我错了!” 李山河摇了摇头,他是知道老李家爷们嘴硬是哪来的了,真是随根都不知道随到哪辈儿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给我照五十块钱整 李山河一路跑回了家,三爷真是太惨了,果然,东北老爷们你啥硬你都别嘴硬,她是真真实你啊。 还好我媳妇比较温柔,以后应该不会变成这样吧,应该不会吧。 李山河也心虚啊,东北老娘们彪悍好像是胎里带的,李山河也拿不准啊,咽了口口水,偷摸瞄了一眼正在外屋地忙里往外的田玉兰,我又不嘴硬我怕啥。 “媳妇儿,啥前儿好饭啊,饿了。”田玉兰微微一笑,揭开锅盖瞅了一眼,“当家的,你坐那歇会,马上好饭了。” 李山河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还好我媳妇不是很彪悍,还没等这口气喘匀,就听见了王淑芬的声音, “催催催,催啥催,闺女你不用惯着他,这小子就不能给他好脸,打小就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手子,滚边拉去,看见你就不烦别人,有那工夫你都不如把桌子放上,还能早点吃饭,一点眼力见没有。” 李山河直接就被顶死了,暗自给王淑芬竖了个大拇指,妈啊,你是生怕你儿子过上好日子啊。 但是李山河也是乐见其成,你就可东北打听,只要是婆婆向着儿媳妇的,那日子就没有过不好的; 要是婆婆向着儿子合伙欺负儿媳妇,你就来吧碰见厉害点的儿媳妇,分家都是轻的,脾气再大点房子都给你点了,碰见闷声闷气的,等老了那天你就等着炕上吃炕上拉吧。 归根到底,儿媳妇嫁过来都感觉自己是孤立无援的状态,要是当家的耳根子软一点,听风就是雨,那这日子没法过,还不如老婆婆直接和媳妇统一战线欺负儿子。 一个你老娘,生你的人,一个你媳妇,这辈子陪你过的时间最长的人,就是把你欺负死了你还能上哪说理去,所以还是消停眯着吧,还能少挨两句呲儿。 所以聪明的李山河转身就去放桌子了,你哈呼我,我就打你小儿子,桀桀桀,李山峰,二哥来啦! 正在炕上趴着写作业的李山峰突然感觉筋梁杆子一阵发凉,还暗自嘀咕,二哥家刚扣的棚子,哪来的风呢,这小风是真邪性,一阵一阵的,专门吹筋梁杆子。 李山河放好了桌子,站在炕沿边朝着炕上的李山峰勾了勾手,“老弟,来,二哥跟你说个事!” 李山峰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李山河二话不说,一把扒下壳子,照着小鸡儿就是一脑瓜崩,直接就给李山峰弹傻了。 嗖的一下提上了裤子,推扣了两步,手指颤抖地指着李山河, “二哥,你...我...”眼泪带眼圈,活像刚被糟蹋了的小媳妇,伤心了不到一秒,李山峰就换了一副嘴脸。 为啥呢,因为李山河指尖夹着一张五毛钱杵到了李山峰的脸上,李山峰霎时间脸上挂满了谄媚得笑容,一把夺过五毛钱塞进了裤兜子里。 随后看看裤兜子,看看李山河,好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李山河,一咬牙,一跺脚,一把拉下了裤子,露出了小牛。 这给李山河看愣住了,“不是,老弟,你这是干啥?” 李山峰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话,“二哥,给我照五十块钱的整,来吧,不用怜惜我,你老弟挺得住!” 李山河???这小子为了钱连小鸡儿都不要了啊,还是年轻,贪财不好色,活着还有啥意思。 李山河幽幽的说道:“老弟,你有没有想过刚才的五毛钱不是一次的,是包年的!” 李山峰瞳孔地震,飞快地提上了裤子,颤抖着说道:“二哥,你不应该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李山河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山峰。 李山峰恶狠狠的说道:“你应该和那些该死的资本家一样吊在路灯上!” “哎我去,你是不皮子紧了,还敢跟你二哥扯犊子了,今天说啥都得给你开顿皮!” “骂,救命啊,你大儿子要打死你小儿子啦!”李山峰疯狂的朝着外屋地发着求救信号。 随后王淑芬的一句话彻底让李山峰放弃了求生的希望,“叫唤啥,打就打呗,你二哥心里有数,你就当活血化瘀了,轻点叫唤啊,给我叫唤烦了小心换我给你开皮!” 李山峰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活血化瘀!化瘀!淤! 随后心如死灰的走向了李山河,泪眼巴茬的咬着下嘴唇,”二哥,你可一定要怜惜我啊!“ 李山河直接就被李山峰这一出逗笑了,摆了摆手,”赶紧把裤子提上吧,逗你玩的。“ 这一句话对李山峰的杀伤力无异于如听仙乐耳暂鸣了。 ”大儿子,过来端菜,开饭了啊!“ “来了妈!”先答应,再动身,要不会被骂跟个哑巴似的连句答应都不会说,东北孩子必须遵守的求生法则。 先是大丰收,然后是鸡鱼扣肉大包子,给李山峰馋的,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淌了下来。 张宝宝也领着李山霞,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馋蛋,认真干饭,说的就是张宝宝这个大馋丫头。 李山河一手拎起了张宝宝,一手拎起了李山霞,这俩小丫头也不知道干啥去了,造成泥猴了都,赶紧带着去洗脸盆那洗干净了手,顺便自己也洗了一下, 要不心里总觉得一手鸡子味。 菜也上齐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围坐在桌子上,李卫东给田老登倒上了酒,端起酒杯就准备讲两句,就被王淑芬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田老登幸灾乐祸的看了李卫东一眼,洋洋得意的端起了酒杯,刚要张嘴就被赵桂芝踩了一脚,看的李山河都要憋不住笑了,这俩爹也不行啊,家庭地位这一块还得看我李山河。 “都自己家人,这俩孩子的事儿现在也是定下来了,今天就是替这俩孩子烧个灶热闹热闹,都吃好喝好就完了,都没外人,当自己家一样。”王淑芬率先发话。 “就是,亲家母说的对,都自个家人,来宝宝,吃包子,”张宝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口咬在了大肉包子上,吃的满嘴直冒油。 这一口好似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李山峰率先发难,一手一个大肉包子,李山霞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 李山河轻蔑一笑,往嘴里塞了一口凉菜,都是小卡拉,让你们先吃五个的都。 餐桌上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李卫东和田老登喝的脸红脖子粗的,任凭王淑芬和赵桂芝怎么掐都不好使, 张宝宝和李山峰绝对不是一般战士,从头干到尾,现在已经躺炕上趴了,本场最佳输出单位还是李山河, 以前所未有的二十二个包子的纪录拔得头筹。 也就是王淑芬上蒸屉了,要不一锅包子都够呛能够历山和自己吃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山河带着俩爹坐在凳子上抽着烟,王淑芬几个婆娘则是捡桌子刷碗,就连张宝宝现在都开始学着干活了,干的还可来劲了。 等东西都收拾好,剩菜剩饭都放进了碗架柜,王淑芬和赵桂芝对视了一眼,直直地走了过来,“二河啊,那啥,咱都完事了,那我们就走了啊。” 李山河愣了一下,不是,你这个我们带没带上我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李山河将目光投向了王淑芬,王淑芬心虚的瞅着地上,清了清嗓子,“那啥,你小弟大了,不愿意跟我们睡了,就想睡西屋,妈也没办法啊。” 李山河瞅了眼正在发懵的李山峰,李山峰一个骨碌坐了起来,不是这里面咋还有我的事儿啊。 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问道,“我?我不想啊!” “嗯?”王淑芬发出了个鼻音,李山峰打了个哆嗦,垂头丧气的说道:“好吧,我想睡西屋。” 李山河又将目光投向了丈母娘,赵桂芝赶忙说道:“哎呀姑爷儿,妈不是不想让你来住啊,属实是现在西屋住不了人啊。” “你爹上山整了点五加皮,现在都搁西屋炕上炕着呢,妈不骗你,老大味儿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给了李山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李山河咽了口口水,瞅了一眼搁旁边都羞得抬不起头的田玉兰,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还得是亲妈和丈母娘啊,感谢两位母亲送来的助攻,李山河现在就想高歌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 王淑芬看到李山河已经上道了,转头拉起了李卫东:“当家的,你是不是困了,咱回家睡觉吧!” 李卫东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嗯?这才几点啊,咋睡这么早呢?” 王淑芬咬着牙,“我说你困了,你说呢?”李卫东打了个激灵,“哈欠~要不说还得是我媳妇儿关心我呢,别人谁也不好使,这觉咋说来就来呢,困了,媳妇,咱回家吧!” 李山河偷偷给李卫东竖了个大拇指,这演技,纯天然无污染。 赵桂芝也打了个招呼,连拉带拽的将田老登拽走了。 李山河心头一喜,赶忙就要去关门,没想到王淑芬又回来了, “儿砸,被褥都搁炕柜里呢,好几套呢,够你用了嗷,妈走了啊,不用关门了,门给你带上了啊。” 瞧瞧,瞧瞧,这王女士办事这叫一个妥当, 门都给带上了,多贴心。 一把拉过了还在那低头玩手指头的田玉兰,趴在耳边轻声说道:“媳妇儿,你说我咋也困了呢,赶紧上炕捂被吧,咱可不能辜负了咱妈的一番心意啊!” 田玉兰的小脸都红到耳根子了,一把推开了李山河,小声说道:“宝宝还没睡呢,你等宝宝睡着了的,当家的我先烧点水给你洗脚吧。” 还没动身,就被李山河按在了炕沿上,“平时都是你给我洗,今天你就给这坐着,我给你洗!” 还未等田玉兰说话,直奔外屋地,打了一盆洗脚水过来,又从锅里蒯了几瓢热水,试了试水温,满意的点了点头,欧剋了老铁。 捧起田玉兰的小脚,褪去了鞋袜,放进了洗脚盆里,“咋样媳妇儿,水温合适不?” 田玉兰害羞的点了点头,看着盆里的语族,李山河想起了彪子的邀请,切,我媳妇儿玉足这么带劲,还稀罕别人的咋的,妈蛋,咋又想起彪子了,再给他记上一顿。 看着给田玉兰洗脚的李山河,张宝宝不干了,甩去了鞋袜,挤到了田玉兰旁边,“媳妇儿,咱俩一起让当家的给洗。” 看着水盆里多出的一双肉乎乎的玉足,李山河从未感觉惊喜来的这么突然,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妈和丈母娘给的机遇! 被洗的两人李山河不知道是啥感觉,反正他是懂为啥后世老有人花钱上反方向的钟了,真带劲啊! 给二人擦干净了脚,端着洗脚盆就去外屋地自己收拾卫生去了,还不忘了叮嘱田玉兰先铺好被。 等李山河洗漱完回来的时候,田玉兰和张宝宝已经脱得光溜溜的钻进被窝了,你说李山河为啥知道二人脱光溜?铁子,线裤还搁炕梢扔着呢。 李山河兴奋的直搓手,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自己钻进被窝,大手好似带了自动定位一样顺着缝隙滑进了田玉兰的被窝里。 田玉兰红着小脸按住了李山河作怪的大手,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动静说道:“当家的,你还没关灯呢!” 火急火燎的钻出被窝关了灯,没想到又被田玉兰按住了,田玉兰眼神示意李山河看张宝宝。 一转身,好家伙,张宝宝正瞪着俩大眼珠子兴致勃勃的瞅着二人呢,直接将李山河的热情一把浇灭了。 李山河气急败坏的说道:“宝儿啊,平时你不是吃饱了就困吗,今天咋不困了呢。” 张宝宝眼珠子一转,沉思了一会,严肃的说道:“当家的,晚上吃多了,撑的睡不着。” 这回李山河想死的心都有了,田玉兰还搁旁边边捂嘴偷笑呢,李山河咬着牙说道:“那你咋的才能睡!” “当家的,你给我揉揉肚子哄我睡觉吧。”张宝宝兴奋的说道。 能咋整,自己媳妇宠着被,搂过了张宝宝,一手揉着肚子,一手轻拍肩膀,嘴里哼哼着,“拉大锯,扯大据,姥家门前唱大戏,揭闺女...” 约莫十来分钟,张宝宝打起了轻鼾,李山河松了一口气,将张宝宝放在了枕头上,田玉兰压低声音问道:“睡了吗?” 李山河不语,用行动回答了田玉兰,一个刺溜钻进了田玉兰的被窝,感受着火热的娇躯,李山河再也忍不住,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一声痛呼,田玉兰完成了由少女到女人的蜕变,李山河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折腾了许久,二人才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被张宝宝扒楞醒的,估计是这妮子半夜摸不着自己骨碌过来的,李山河如是想到。 刚想把张宝宝往她那边推一推,没想到一摸褥子,湿乎乎的,得,自作多情了属于是,这丫头又尿床了,湿乎乎的睡得不舒服才挤过来的。 张宝宝也被李山河得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的摸到了褥子,小脸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 直勾勾得看着李山河,一脸严肃得说道:“当家的,我要说昨天有个小猫钻进我被窝了尿的你信吗?” 李山河冷笑了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田玉兰也被吵醒了,费力地爬起了身,痛的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 “咋地了宝宝?” “媳妇,我说真的,昨天有个小猫钻进我被窝了尿炕了,不是我尿的,我真的听见猫叫了!” 田玉兰反应过来咋回事,闹了个大红脸,狠狠的在李山河的腰间掐了一把,疼的李山河直抽抽。 “瞅啥,还不赶紧去我家给宝宝取衣服去,再把炕烧了,都凉了。” 李山河能说啥,穿衣服下地就去取衣服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进山! 李山河一路小跑到了老田家,赵桂芝正在烧火做饭,看见李山河愣了一下。 “姑爷儿,大早晨的你咋还来了呢?” “那啥,妈,我给玉兰和宝宝取几件衣服。” 赵桂芝揶揄的看了李山河一眼,给李山河造了个大红脸,“嗨,这孩子,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去拿吧。” 李山河直接推门进了西屋,看到炕上放着的两根五加皮,嘴角直抽抽,真是亲丈母娘啊,为了创造机会不择手段了属于是,你要不说炕上炕五加皮了,我都注意不到。 谁家好人上山就整两根啊,这玩意不是按尿素袋子算的吗,李山河晃了晃脑袋,好似要清空脑袋里纷乱的思绪,随后脱鞋上炕从炕柜里翻出了一堆衣服,也不分是谁的了,打上包袱就往家走。 回到家,田玉兰已经挣扎着起身了,一举一动时不时还皱起眉头,能看出来确实是有些不舒适。 李山河连忙上前扶住了田玉兰,嗔怪的说道:“你就搁炕上躺着呗,起来干啥,自己家哪有那么多说道。” 田玉兰小脸通红,低声说道:“褥子脏了,我不是寻思今天天好,起来洗一下吗。” 李山河一拍脑袋,嗯,昨天晚上阵亡了两条褥子,张宝宝的发洪水了,田玉兰的闹红灾,只有自己的幸免于难,还好王淑芬有先见之明,多备了好几条,要不今天都得搁炕上直接睡。 “洗啥啊,你就歇着,一会我给我妈拿过去,让我妈帮忙整一下,你今天就好好歇着。” “我不要!羞死人了,我自己整,”田玉兰好像发怒的小老虎,张牙舞爪的朝着李山河说道。 “那你就先撇西屋吧,等你舒服点了再整吧,对了,宝宝呢?” 田玉兰回身指了指被窝,“没裤子穿了,现在还搁被窝里捂着呢。” 李山河拎着包袱进了屋,将包袱放在了炕上从里面选出了几件衣服,“来,宝儿,穿上衣服去吃饭了啊。” 张宝宝从被窝里探出了个小脑袋,脸颊红红的,“当家的,你说,尿炕的是小猫,不是我,我就起来。” “行行行,尿炕的不是你,是小猫行了吧。”李山河无奈的说道。 “这还差不多。”张宝宝满意的点了点头,嗖的一下从被窝钻了出来。 二话不说就往张宝宝身上套衣服,却被田玉兰拦了下来,嗔怪的白了李山河一眼,“你都不给人家擦擦,黏糊糊的多难受啊,你快出去,我给宝宝穿衣服。” 李山河嘿嘿一笑,转身出去烧炕去了,等了一会二女才走了出来,李山河招呼了一声,“媳妇,你先带着宝宝回老房吃饭吧,等会我烧完炕就过去。” 田玉兰摇了摇头,”当家的,没事儿,我俩等你一起。“ ”等我干啥啊,宝宝,你端着包子去找咱妈,让咱妈把包子腾上,咱早晨吃包子。“张宝宝眼前一亮,端着包子,蹬蹬蹬就跑了。 田玉兰打趣的说道,”你还怪会指使个人了。“ ”昂,那咋了,我不光会指使人,还会指使猫呢,你说是不,媳妇儿?“李山河朝着田玉兰贱贱一笑。 田玉兰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没想到牵动了伤口,惊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李山河的怀里。 李山河照着屁股轻轻一拍,”让你得瑟,都受伤了还不老实。“ ”哼,谁让你犯贱的!还不都是怪你。“ ”行行行,都怪我都怪我,一会我要和三爷进山,你今天就给我好好歇着,不许干活了听见没,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不听话,把你屁股都给你咬掉!“ 田玉兰心里甜蜜蜜的,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给你能耐坏了,我看你敢不敢!” 李山河能受了这气,扒开裤子康哧就是一口口,惹得田玉兰娇呼连连。 闹了一会,苞米杆子也烧的差不多了,盖上灶台门,扶着田玉兰就去吃早饭了。 这顿饭李山河吃的是挺得劲的,稀软小饼,鲜灵儿菠菜汤和热乎大肉包子吃的老开心了,反倒是田玉兰如坐针毡,主要是田玉兰脸皮薄,架不住王淑芬火热的目光。 李山河喝下了碗里最后一口汤,一抹擦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舒坦! “妈,我去换衣服进山了啊,你搁家照顾点玉兰啊。” “行了,还用你说啊,你去吧,加点小心,听点你三爷的话啊。”王淑芬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道。 田玉兰也朝着李山河投向了担忧的目光,李山河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揉了揉田玉兰的小脑瓜,转身就要离开,却感受到了一丝阻力。 原来是张宝宝拉住了李山河的衣角,清澈的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昂着小脑袋跃跃欲试。 李山河无奈一笑,伸出大手放在了张宝宝小脑袋上,这小妮子这才满意的松开了拉住李山河的手。 去西屋换好了衣服,拿出了五六半,牵着大黄和老黑就直奔三爷家,还没到地儿,就看见彪子三人站在院门口。 彪子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三驴子和二愣子听的一愣一愣的,瞅那样就差掏出个小本记笔记了。 李山河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你搁这吹啥呢?” 吓得彪子一激灵,赶忙拍了拍胸口,“二叔,俺跟三驴子他俩传授经验呢,给他俩讲讲俺彪子咋一招鲜,吃遍天的。”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朝着彪子投降了敬佩的目光,还得是彪子会玩啊,那俩地儿,他咋就没想到呢,三驴子,暗暗发誓,等回来就找白寡妇去试试,不让走,我加钱还不行吗。 三爷穿的整整齐齐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大黄和老黑看到三爷兴奋极了,那尾巴晃得跟个螺旋桨似的,李山河都生怕这俩狗一会飞起来。 傻狗也不知道咋的了,看起来病恹恹的,这会儿都不往大黄身上贴了,奇奇怪怪的。 三爷瞅了眼哥四个,满意的点了点头,“人都齐了,咱出发!” 说罢,便带着几人朝林子里走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遇黄皮子 一进林子,李山河几人还没怎么样,倒是傻狗,上蹿下跳的像个刚充满电的小玩具。 “彪子,你说你家这狗是不憋坏了,这咋一进林子还上劲了呢。”三驴子凑过来打趣道。 彪子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俺也不知道啊,俺也没憋着他啊,这段时间嘎地没人顾它,这死狗也没少往林子里钻,一钻就是一天,俺都不知道它干啥去了。” “没准是会情儿去了呢?” “就它,这狗东西还有情儿,她要有情儿俺给哥几个表演一个倒立拉屎!” 众人被彪子逗得哈哈大笑,就连三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远处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几人脸色一变,马上端起了枪瞄向了远处的灌木丛。 只有声音看不见是啥玩意,说明也不是个大物,就怕是野鸡脖子或者土球子之类的长虫啥的窜出来给人干一口,这深山老林的,干一口基本上就可以重开了。 但是现在眼瞅着都要十月底了,再过两天都落雪了,基本上长虫该冬眠的都冬眠了。 没一会,灌木丛里钻出了一个黄皮子,李山河和三爷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属实是第一回进山就遇见大野猪给二人都整出来心理阴影了。 还未等有下一步动作,就听见扑通一声,李山河定睛一看,妈的,彪子这虎逼哨子又开始了,又是扑通两声,三驴子和二愣子也给跪了。 李山河大手扶额,得,他妈的准是听彪子跟他们吹牛逼了。 这一幕都给三爷干不自信了, 端着枪,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脸上的纠结之色,溢于言表。 轻手轻脚得凑到了李山河旁边,压低声音问道:“大孙子,这是怎么个说法啊,又说道啊还是咋的,跟三爷说说,三爷进山这老些年也没听说过这说道啊。” 李山河憋得嘴角直抽抽,这他妈也太招笑了,都给三爷整露怯了,“三爷,彪子这是跟黄皮子讨封呢。” 三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人跟黄皮子讨封,不是你们这帮年轻人走的赛道都这么小众吗,实在是太生性了。 没一会,兄弟几人站了起来,扑撸扑撸博楞盖上的浮灰又端起了枪。 “彪子,你刚才跟黄仙儿许啥愿了?” 彪子得得意得咧嘴一笑,“俺许愿娟子早点揣上崽子,让俺能歇上两天。” 三驴子和二愣子用惋惜的眼神上下打量彪子,“啧啧啧,彪子,你说你没结婚的时候,咱兄弟几个三英战金莲你当时也就略逊我一筹,这咋结了婚还拉了呢?” 彪子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你们两个光棍子懂个蛋,你俩知道啥叫磨秃噜皮不?你俩知道啥叫弹尽粮绝不?” 三驴子和二愣子同时晃了晃脑袋。 彪子长叹一声,四十五度抬头望天空,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这回好了,李山河是彻底憋不住了,他妈得讨封还不算,讨完了还得技术交流一下子。 但是该说不说,刘晓娟这娘们绝对不是一般战士,都能给彪子这虎操得整的不想扯犊子,确实没少整啊。 三驴子用力拍了拍彪子的肩膀,“苦了兄弟了,你说这巧不巧,我刚得了个偏方,我跟你说嗷,比嗷嗷叫还好使!” 彪子也不装了,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一把搂住了三驴子的肩膀,"兄弟,细说。"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都搁那干鸡毛呢,钻林子呢,有啥事不能回家说,赶紧,保持警戒,咱接着走。” “咳咳,那啥,三驴子等回去你把你的偏方也给我抄一份!” “切!”X4 不是,他们几个切我我认了,三爷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跟着起哄呢,咋的还想焕发第二春啊? 三爷被李山河异样的眼神瞅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清了清嗓子,“你们几个小子别扯犊子了,咱得快点走,这回进山就是给你们领道来了,注意点记道。” “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陪你们呢进来几回了, 这回咱们要去野猪沟,那嘎达野猪老厚了,从村里算,走得快两天一宿,走得慢就得整两天。” “咱几个搁戗子对付几宿,你们几个小崽子给我好好看道,这一路上有戗子和地窖子我都给你们标出来。” 戗子是东北方言,说的就是用原木、树枝和树皮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屋或窝棚,通常依山而建,背风向阳。 也有地区称为“窝棚”、“木刻楞”,半地下的就叫,“地窨子”,地窖子能比戗子强一点,冬暖夏凉能常住,戗子只能临时休憩。 而且戗子里一般都会有猎人或者跑山人和抬棒槌那帮人留的火种和食盐,所有人都可以借用,到时候能再给添上就完事了。 三爷一席话,给几人听的直晃脑袋,就连李山河都一脸为难,这道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这老林子,山高林密的,能分清东南西北的都不是一般手子,更何况还是认道了。 倒是三驴子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爷长叹一口气,“说那些都没用,咱先走一遍看看再说,要是你们真没那能耐,还是搁浅林子里待着吧,要不钻太深了可就出不来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走到晌午头子,几人才随便垫吧了一口,然后接着走,眼瞅着天都黑了,这周围的环境好像就和刚开始一样,一点没变过。 李山河是越走越慌啊,上回带着范老五钻林子,完全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瞎猫碰见死耗子,这尼玛的要是现在再让他来一回,估计早就在林子里转圈圈了。 这时候,风一吹树叶子噼里啪啦的掉,瞅那哪都是黄澄澄一片,瞅那都像刚走过,反正跟着三爷走,三爷说已经翻过一个山头了,李山河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在前面领路的三爷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依山而建的原木小房子,“好了,到地儿了,咱今天晚上就搁这块住了。” “北面有条小河沟,彪子,你去背面打点水去,二愣子你去整点柴火去,不要松树啊,那玩意烧起来烟台大大,到时候屋子里都没法待了。” “二河,三驴子,咱打点小玩意晚上吃!都听见没,有没有啥问题?” 众人都表示没有问题,除了彪子,彪子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说!” 彪子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三太爷,哪嘎是北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虾仁猪心 得,这回可真是找不着北了。 彪子被众人看的有些脸红,嘟嘟囔囔得说道:”咋,你们不用笑话俺,你们能找到咋的?“ 李山河太阳穴突突得,就这逼样当初还要自己进山踹仓子呢,幸亏张老五给拦下了,要不现在都得烧五七了。 三驴子走过来拍了拍彪子得肩膀,”彪啊,你去打猎吧,我去取水去。“ 彪子飞快地晃了晃大脑袋,一把将水袋塞进了三驴子怀里,”说准了啊,还得是我兄弟,下回咱再三英战金莲俺让你先。“ 三驴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快拉倒吧,我现在都有长期战略合作伙伴了,还用得着你让了,你不管我求偏方我都谢谢你了,还跟我扯这个。“ 一边说着,一边将众人的水袋都收了过来,转身就去取水了。至于二楞子,人家早就去捡柴火去了,就彪子还搁这唧个啷呢。 李山河也不客气,薅着彪子就进了林子,这个时候正是畜生抢秋膘的时候,所以现在的畜生不光多,而且肥的很,等入冬了,就没有现在这么密集了。 但是冬天哪哪都是白茫茫一片,更方便追踪猎物,所以东北这边的猎人一般都是冬天落雪之后才成群结队的进山狩猎,其余时间一般都是跑山的进山采药材。 进了林子就将几条猎犬散了出去,现在大黄他们几个日子也是好起来了一个个膘肥体壮,溜光水滑的。 自从跟了李山河,那可是顿顿有肉,最次也是大骨头,比李山峰的伙食都好,李山峰都盯上大黄的狗食盆好久了,要不是被李卫东发现收拾了两顿,都得去狗食盆里抢大黄的肉骨头。 大黄老黑配合着傻狗,没一会就围住了一只狍子,不是李山河说话狂,他确实是不咋愿意吃狍子,这玩意肉膻得很,除非浓油赤酱红烧,要不然根本压不住这股子膻味儿。 搁山里只能是烤着吃,吃完之后感觉浑身毛孔里都散发着一股子膻味儿。 李山河就不明白为啥后世的人这么热衷于野味儿,一般来讲,家养的都比野生的好吃,毕竟是精心选出来的品种,不好吃咱也不养啊,但是鸡鱼除外,这玩意还是野生的好吃。 李山河抬手就是一枪,狍子应声倒地,彪子快步走了过去,拎起了炮子,朝着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李山河摆了摆手,跟着三爷就往回走。 等李山河几人回去的时候,三驴子和二愣子都已经在戗子门口等了好一会了,三爷打开了门,从屋里的原木床地下翻出了个小锅,用水涮了涮,挂在了屋顶垂下来的链子上。 往锅里加了点水,招呼二愣子过来拢上火,木纳伊的拍了拍手,吩咐好二愣子看好火,就走出门跟彪子一起收拾狍子去了。 彪子这会儿正可哪寻摸傻狗呢,出去一趟,只有大黄和老黑回来了,傻狗没了。 喊了两声,傻狗也没出来,彪子索性也就不管了,搁彪子话说了,他丢了傻狗都不带丢的。 转身就进屋拾掇灰儿去了,这戗子哪都好,就是好像挺长时间都没来过人了,都挂上蛛蛛网了,不拾掇一下,根本就没法住。 三爷这边则是将狍子掉在了树上,正搁那用手插子扒皮呢,要不说还得是老油子呢,那手插子用的简直是如臂使指,轻轻松松就把狍子皮扒下来了。 转身丢给了李山河,”拿回去给你媳妇做个绵手焖子。“ 李山河咧嘴一笑,”得嘞三爷!那你得多打几头,要不不够分啊!“ 三爷脸上笑容一滞,”你小子几个媳妇,这一张狍子皮能做几个绵手焖子你知道不的。“ 李山河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不急不徐的伸出了四根手指头,给三爷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大孙子,你是个狠人啊!“三爷朝着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 ”也不行,哈哈哈哈。“李山河得意的咧嘴哈哈大笑。 帮着三爷将狍子分解成小块,拎进屋就开饭了,几人吃过了饭,将狼皮褥子往地上一铺,直接就准备休息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就让给了三爷。 说是床,也就是一堆木头滚子排成排,还没地上萱呼呢。 李山河临睡觉之前又确认了一遍门闩是插好的,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平躺在狼皮褥子上,大黄和老黑挨在身边,暖暖和和的可比撮罗子强多了,搁撮罗子地下睡觉眼睛都不敢闭上,生怕晚上有啥大家伙摸过来,安全舒适的环境,让兄弟几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几人是被傻狗的叫唤吵醒的,昨天一宿啊,傻狗都没回来,这大早晨的就扒着戗子门缝嗷呜呜的乱叫。 这给彪子烦的,拉开门闩就准备给傻狗来顿狠的,一开门傻狗直接扑进了彪子的怀里使劲摇尾巴。 彪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傻狗按了下来,不经意间往门外瞅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看的彪子汗毛都竖起来了,门外站着一头狼,虎视眈眈的看着兄弟几人。 李山河顺着彪子的目光也发现了站在门外的狼,说是迟,那是快直接就端起了放在手边的枪,抬枪就要射。 没想到傻狗突然窜了出去拦在了那匹狼身前,一个劲的用爪子指着狼的肚子。 几人还在疑惑呢,三爷幽幽的说道,:”这是匹母狼,肚子里还揣上崽子了,瞅这样崽子应该是彪子这条狗的,这不上门来找负心汉家里人了。“ 彪子宛如晴天霹雳,直接就愣在了原地,不是,你他妈还真有情儿啊,不光有情连他妈崽子都揣上了是吧,想想自己倒立拉屎的样子,就打了个激灵,画面太美不敢想啊。 最狠的是,这傻狗还朝着彪子一顿乱叫,叫的是啥李山河不知道,但是那鄙夷的眼神李山河是看明白了。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也不行啊,瞅瞅狗爷我这才几回就揣上崽子了,小!垃!圾! 彪子也读懂了这个眼神,直接就炸了,”傻狗,你给俺拿命来!“ 李山河无语的摇了摇头,这傻狗,虾仁,还要猪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和狗干起来的彪子 彪子一个奥特飞踢就要干傻狗,李山河赶紧一把搂住了彪子。 ”彪子,咱不至于,你跟它一样的干啥,你这要是跟狗干起来了,好说不好听不是。“ ”二叔你别拦俺,今天俺和它必须得死一个!尼玛的傻狗,你过来啊!“ 傻狗完全不接招,反而是甩着舌头用充满智慧的眼光看着彪子,倒是傻狗身边的母狼,看着彪子的身影蠢蠢欲动。 母狼压低了身体,一副准备冲锋的姿态,傻狗则是朝着母狼嗷呜呜的喊了一嗓子,那母狼直接就就夹起了尾巴趴在地上。 这一幕看的李山河啧啧称奇,这母狼不会是把傻狗当成狼王了吧,也没个逼准,这哈士奇长得确实像狼。 那傻狗得了便宜还卖乖,转头给了彪子一个藐视的眼神,(以下眼神自动翻译)你瞅瞅咱这家庭地位,小卡拉。 彪子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李山河也不准备拦着了,这傻狗太他妈前奏了,就连李山河都想给他两嘴巴子。 彪子一个箭步上前抡圆了膀子上去就是一鼻窦,傻狗直接被打蒙了,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甘示弱,嗷呜呜的叫唤着,人立而起,用爪子疯狂招呼彪子的脸。 没一会,彪子的脸就像花猫似的了,一个翻身将傻狗按在了地上,照着狗头就是一顿脑瓜拍。 三爷和李山河几人看的津津有味,头回见到人能和狗干起来,彪子是真牛逼啊,给哥几个开眼了。 那母狼的眼神中也透露着一丝无奈,估计心里都寻思咋找个这几把玩意。 李山河从屋里拿出了几块昨天烤好的狍子肉,朝着母狼晃了晃,那母狼眼睛一下就直了,耳朵都竖起来了,摇晃着尾巴,甩着舌头就朝李山河跑了过来。 李山河将狍子肉丢在了地上,母狼两口就吃了个干净,摇着尾巴瞪着眼睛等着李山河投喂。 李山河看的嘴角直抽抽,转头看向三爷,”三爷,你确定这玩意是狼?“ 三爷也是脑瓜子嗡嗡的,喃喃道说道:”没错啊,我瞅着是啊!“ 那母狼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李山河又扔了几块肉,这才消停了,这他妈的能是狼,不会是狼串子吧。 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啥养狗找啥样狼,彪呼呼的跟傻狗一个德行,天生就该是一家子。 这时傻狗和彪子的战争也落下了帷幕,傻狗好像个破塑料袋子似的,原来身上的白毛都变黑了,嘴都有点闭不上了淌着哈喇子,彪子则是捂着屁股嗷嗷嗷叫,刚才被傻狗偷袭咬了一口。 这波属于是两败俱伤了,反正是给李山河几人看爽了,没热闹可看了,李山河几人就转身去吃早饭了。 吃过了早饭,顺便喂了一下大黄老黑傻狗跟刚加入的披着狼皮的傻狗,几人就继续出发了。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几人才将吧看见了野猪沟的影子,这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的,就连那匹傻狼都没闹什么幺蛾子,反而是跟着傻狗远远掉在几人后面,也没有什么攻击的意思。 三爷带着众人找到了野猪沟附近的地窖子,毕竟是一个固定刷新野怪的地点,不建立个常驻点也说不过去啊。 这个相比于昨晚休息的戗子,今天的地窖子明显就比那个戗子条件好多了,里面还有用黄泥盘的土炕呢,还是按照昨天的分工,几人按部就班开始干活。 今天是没打到狍子,但是也扑到了两只肥兔子,晚上配着烙好的死面杠头,几人吃的是满嘴流油。 吃过了饭,将傻狗和傻狼撵出了地窖子,几人就铺好褥子早早的睡下了,要养精蓄锐啊,这回的收获全看往后这几天了。 第二天一早,三爷叫醒了哥几个,随便对付了一口早饭,拿上家伙什就出发,剑指野猪沟。 进了野猪沟,三爷明显认真了不少,一双眼睛乱转,仔细观察着野猪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一边观察痕迹,一边朝着野猪沟向阳的山坡走。 一边引路,一边压低声音跟哥几个解释,“这野猪沟,就是因为适合野猪生存繁衍,长此以往聚集了不少野猪,所以才得名野猪沟。” “这群畜生,一般都是没有固定休息地点的,但是这沟里朝阳的那面,有一大片栎树林,冬天这些畜生就喜欢在栎树林里拱橡果子吃。” “朝阳坡下面还有一个山洞,冬天的时候,这群畜生白天晒太阳,晚上睡山洞,直到前些年闹饥荒人进山觅食儿才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 “这嘎嗒既有充足的食物,又没有野猪天敌,再加上野猪还特别能下崽子,猎人们就把这块地方当成了野猪田,一年来割一茬,杀大留小,来年接着杀。” 话音刚落三爷停下了脚步,伸出手遥遥指着远处的向阳山坡,李山河几人朝着三爷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只见朝阳山坡的栎树林下,一群大野猪带着一队小野猪在拱橡果,彪子看的眼热,赶忙凑了过来,“三太爷,您说,咱咋整?” 三爷指了指身后的大树,“这块地方啥遮挡都没有,直接干你有几条命都不够野猪挑的,咱上树,看我手势一起开枪,约好了谁打哪个,然后等把野猪惊散了留俩人打掩护,剩下的去捞野猪。” 彪子直挠后脑勺,“三太爷,这么整也大打不了多少啊。” 这回就连李山河都看不下去了,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你彪啊,一轮打不了多少,你不会多打几轮啊。” “对啊,二叔,还是你尖,等俺回去让娟子好好招待招待你!”彪子兴奋的说道。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这招待是字面意思吗,我看你就是恩将仇报,你就是想给自己放假! “都明白了没有?”话虽然是对众人说的,但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彪子,都要给彪子看毛楞了。 彪子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咱先商量好谁打哪个,别都抢一个,浪费时间。” 彪子率先发言,“我要那个最大的!”男人对征服巨物就有执念。 李山河眼瞅着看没抢过彪子,只能说道:“我要那个断牙的。” “那我要那个趴在地上使劲欻食儿的。” “那我就要那边蹭树那个吧。”二愣子挠着后脑勺,憨憨的说道。 “你们选好就行,那就这样,现在上树,听我指挥,我一喊,你们就开枪!” 第一百六十九张 1980年第一场雪 几人嗖嗖嗖爬上了树,稳稳地靠在了树杈子上,将背带缠在胳膊上,稳稳地架好了枪,瞄准了自己选好的猎物,万事俱备,只待三爷下令。 三爷时刻观察着野猪群的动向,瞅准时机,低喝一声,“动手!” 一时间枪声大作,林子里砰砰砰的乱响,惊起了一片飞鸟,待清空弹夹之后,众人才有空打量战果。 野猪群只倒下了三头野猪,分别是三爷瞄准的,李山河选中的,还有二愣子选的,彪子和三驴子选的野猪在被打中的第一时间,嚎叫着乱窜,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彪子恨恨的哼了一声,“真他娘的晦气,一定是傻狗方俺了,回去就给它劁了!” 李山河都要绷不住笑出声来了,神他妈傻狗方的,你这纯纯就是乱扣锅怀恨在心啊,这傻狗回去的日子看来是不好过了。 等了一会,三爷瞅着山坡上的野猪群经过刚才的变故已经散了,便招呼几人去将刚才收获的野猪捞回来。 “大孙子,你带彪子和二愣子去捞野猪吧,三驴子这身板子,连屎带尿一百三,整个大胖娘们都费劲。”三驴子脸涨得通红,讷讷无言,打小就瘦没办法。 李山河应了一声,带着彪子和二愣子就跳下了树杈子,速战速决,一会野猪在出来拱食就麻烦了。 三人直奔朝阳坡,这几头野猪看着就是当年猪,撑死也就二百来斤,几人套上绳子拉着就跑。 好在刚才几人挑猎物的时候都是挑在野猪群外围的目标,离开枪的大树也没多远,要不想拉回来可费死劲了。 李山河和二愣子二人迅速套好了绳子,拽着就往树下跑,彪子拉到那头比较远,等李山河二人已经走到树底下的时候,彪子才走到一半。 要说彪子今年指定是犯点啥说到,本来都好好的,就轮到这个逼的时候,出意外了,刚才彪子没打死的那头泡卵子杀了个回马枪,盯着彪子腚梆子就不放了。 咱也不知道这泡卵子是不是和彪子是不是有啥不得不说的秘密,反正是都喜欢腚眼子,撵的彪子狼哇乔叫唤。 “二叔,三太爷救命啊,这泡卵子想拱俺腚!”彪子松开了绳子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李山河和三爷端枪就剋,奈何这泡卵子走位太风骚,周围都是树掩体太多,清空了弹夹也就是打的泡卵子血刺呼连的,更是激发了泡卵子的凶性。 “彪子赶紧上树!”三驴子朝着彪子大喊道。 彪子这才反应过来,双腿用力一蹬,嗖嗖嗖爬上了树,紧接着就听到了哐当一声,泡卵子狠狠的撞在了大树上。 李山河瞅准机会,砰砰砰就是几枪,泡卵子这才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彪子这才松了口气。 翻身跳下了树,在泡卵子身上踹了几脚,确定没了声息,朝着彪子招了招手,“彪子,没事了,下来吧。” 彪子这才跳下了树,咬牙切齿的踹了泡卵子几脚,后怕的说到,“哎呀妈呀二叔,可撵死我了,累的我一裤兜子汗。” 李山河打趣道:“你确定你这一裤兜子汗是累出来的,不是虚出来的。” 三驴子也凑了过来,搂住了彪子肩膀,“彪子,你说你是不偷它媳妇被发现了,要不它咋盯着你腚眼子不放呢?” “我可是记得你跟我说别有一番滋味啊,这回咋样,差点让这泡卵子别有一番滋味了吧。”三驴子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彪子挤眉弄眼。 “滚滚滚,你猜和它媳妇有一腿呢,老光棍子你知道个蛋,懒得跟你说,等你娶媳妇就知道了。” 三驴子不屑的说到:“我还用等娶媳妇,你等我回去就找白寡妇去,加钱,必须加钱,看你下回还咋笑话我。” 可能是被彪子激起了好奇心,就连平时不吱声不蔫语儿的二愣子,都碰了碰彪子的胳膊,“真有那么得劲?” 彪子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谁用谁知道!” 二愣子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李山河一看这情况,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估计等会去吴金莲可得遭点好罪了。 三爷也跳下了树,凑了过来,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不干活搁这嘀嘀咕咕说啥呢?” 几人立马严肃了表情,异口同声的说道:“没啥!” “没啥还不赶紧快点的,一会还得有第二悠呢。” 几人连忙搬的搬抬得抬收拾好了野猪,然后再一次蹲在了树杈子上,如此往复,三爷带着李山河几人在野猪沟待了整整两天,干了整整九头大野猪。 也就是现在天气凉了,山里晚上都零下了,要不还真就放不住。 第三天起来,众人本来准备接着蹲树杈子,毕竟这玩意就跟捡钱似的,不用满山跑着追,不用小心从哪窜出大畜生,你就往树杈子上一蹲,等野猪出来拱食你就打就行了。 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见外面已经下起了轻雪,三爷眉头一皱,“咱不能再打了,现在的雪站不住,一化泥了拐固的,这山道根本就没法走了。” “在一个要是下大了把咱封山里就完犊子了,咱几个倒是没啥,就是二河坑定是得耽误婚期了,到时候你结婚你老丈人找不到你的人,都得把你懒弦子剪了喂大黄。” 一边说着,一边眼神不时的往李山河的胯下瞄,李山河顿时感觉裤裆凉飕飕的。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三爷没毛病!” “那啥,正好下雪了,咱攒俩爬犁,捞着走就完事了,三爷你搁这歇着吧,我们去整就行了。” 三爷点了点头,从扎腰上拿下了烟袋锅,坐在了狼皮褥子上吧嗒吧嗒开始抽烟。 李山河则是带着人去整爬犁去了,没一会就整了俩爬犁,这要是就李山河自己整还真得费点劲,主要是二愣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整爬犁是真有一手啊。 拿着斧头七尺咔嚓一顿砍,然后咣咣一砸,紧上绳子一个爬犁就整好了,重复同样的动作没一会就又做了一个。 哥几个合力将野猪绑在了爬犁上,踹了几脚确认绑严实了,留下彪子看着爬犁,就去地窖子里收拾东西去了。 第一百七十张 满载而归 叫上了三爷,兄弟几人商量了一下,彪子和二愣子先拉车,一会再换李山河和三驴子,打了个呼哨召唤了大黄,众人就准备出发了。 出发之前,兄弟几人还恋恋不舍的瞅了眼野猪沟,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了,一年就能来一次。 “你们几个谁记得回去的道?” 李山河几人面面相觑,这不是大马路,连个地标都没有,上哪知道从哪回去啊。 就在兄弟几人相顾无言的时候,三驴子弱弱的开口了,“三爷,要不让我试试?” 三爷眼前一亮,“行,你走前面,我们就跟着你走。” “我走当间儿,二河你走后面压车。” 三驴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似在给自己打气,随后坚定了目光,带着众人朝着一个方向出发。 小轻雪顺着风,呼呼的就往众人脸上拍,饶是李山河,都紧了紧衣襟,“三爷,这雪咋越下越大了呢,咱不能真扔山里吧?” “没有事,你就走吧,这雪没常性。” 众人边不再说话了,闷头就跟着三驴子走,果然,又走了两个来小时,雪果然停了。 但是这雪还不如不停呢,俗话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这雪本来就站不住,边下边化,整的山路泥了拐故的,一步一脚大黄泥,倒是拉爬犁更好拉了。 彪子这人倒是心大,还有心情跟李山河开玩笑呢,“二叔,你这揽弦子算是保住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幸灾乐祸的对着彪子说道:“你快别跟我扯犊子了,我揽弦子是保住了,但是你腰子可是够呛了了。” “你可想好了,这回回去结婚之前我可是不进山了,你算算还有几天,你自己寻思寻思我结婚那天你能不能下来炕吧。” 彪子整个人直接就愣住了,晴天霹雳啊,坏了,我成麻匪了,腰子不保啊,转头朝着李山河甩了个求助的眼神,李山河看天看地看雪看屁就是不看彪子。 彪子眼珠子一转,咱不是还有一招鲜呢吗,到时候不行还来这招,给二叔灌多了不就完事了吗,机制如我,何愁大业不兴啊,彪子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眼珠子乱转。 这回好了,世界安静了,也不用张嘴说话了,张嘴还灌风,几人跟着三驴子就闷头走,走到了天都要黑透了,还没看见那天的那个戗子。 “驴啊,你这是给咱干哪来了 ,这还是来前儿的道吗?”眼瞅着天越来越黑,李山河也有点不自信了,连忙开口问道。 三驴子信誓旦旦的说道:“二哥你就信我的就完事儿了,就搁前面呢,走就完事儿了,三爷还搁这呢,还能走丢了是咋的?” 这话听着咋这么耳熟呢,当时范老五领道儿的时候是不也是这么自信的,结果给偏出二里地。 李山河能说啥,走就完了,直到天全黑,才看到昨天那个戗子,三驴子兴奋的上蹿下跳,“二哥你看我就说吧,就搁前面,这不到了吗。” 得,这三驴子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确实没领丢,众人连忙该点火点火,该打水打水,分工明确,拢上了火,随便垫吧一口就睡了。 今天下过了雪,天气变冷,但是李山河今天并没有挨着大黄和老黑睡,沾了水得狗有多腥懂得都懂。 第二天刚蒙蒙亮,几人就立即出发,早点出发今天还能回家搂着媳妇睡热炕头,谁也不愿意天天搁老林子里面待着。 今天还是三驴子领路,拉爬犁的换成了李山河和二愣子,然后一会彪子轮换二人。 傻狗带着傻狼已经跟着众人好几天了,有吃的就过来混,吃饱了就远远的吊着,傻狼肉眼可见的丰满了不少。 “彪子,这傻狼你准备咋处理啊。”李山河脸色严肃的问道。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呢,二叔,你说这玩意能养吗。” 还没等李山河说话,三爷就冷哼一声,“养个屁,你寻思这玩意是你家狗呢,真伤到人了你咋整,这玩意还圈不住,围起围栏都挡不住这玩意挖坑,要我说直接就一梭子得了。” 彪子脑瓜子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别看彪子天天跟傻狗打的不可开交,但事实上彪子还是挺稀罕傻狗的, 这傻狼现在还揣着傻狗的崽子呢,这要是给傻狼宰了,傻狗不得闹翻天? 还未等彪子说啥呢,就听见傻狗朝着傻狼一阵嗷呜呜,傻狼夹着尾巴就跑进山了,傻狗这才摇着尾巴跑过来蹭彪子大腿,那模样别提多欢喜了。 彪子也是松了一口气,走了也好,要不到时候撵都不好撵,彪子摸了摸狗头,“好狗,回去俺给你加块肉骨头!” 就连三爷现在都是对傻狗另眼相看,还没见过这么懂事儿的狗呢,“彪子,等这狗崽子下下来你给我带一个,这狗有意思,还没见过这狗的狼串子呢。” “好嘞三爷,到时候傻狼过来找俺就给您抱个崽子过去!” 傻狼走了,队伍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不管傻狼表现得再像一条狗,但是他本质上毕竟还是一匹狼,跟在队伍后面无形中就会有一点压力。 这回好了,傻狗离开了,哥几个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傻狗也重新跟在了大黄屁股后面,依旧被老黑按在地上狂咬,看的彪子一头黑线,这尼玛还真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傻狼才走那么一会,又看上大黄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众人就已经出了老林子,出了老林子,一下就轻松了不少,就连三爷脸色也没那么严肃了。 彪子悄咪咪的凑到了李山河身边,贼兮兮的问道:“二叔,你明天有啥事儿没有,俺明天请你喝酒啊!” 李山河上下打量了彪子一眼,“谢邀,明天搁家搂媳妇睡觉!” “那后天?” “后天搂另一个媳妇睡觉。” 彪子幽怨的看着李山河,“二叔,你是不是觉得俺傻?” 李山河诧异的看着彪子,卧槽,这彪子是意识觉醒了?虽然心里这么觉得,但是嘴上打死都不能承认啊! “彪啊,哪能呢,你是咋看出来我觉得你傻的?” “二叔你别以为俺傻,俺尖着呢,你分明是一起搂着睡哒!”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双向奔赴的情谊才会地久天长 众人被彪子逗得哈哈大笑,脚步更是轻快了几分 这不,等彻底出林子的时候才四点来来钟。 哥几个心情倒是挺好,就是看这环境有点不太像屯里啊,这尼玛不是靠山屯吗,三驴子你领我们干哪来了。 不是,你就这么着急加钱,你着急加钱也得把俺们带家去再说啊。 感受到几人诡异的眼神,三驴子干咳了几声,弱弱的说道:“二哥,我要是说我真是不小心领错道德,绝对不是为了加钱领到这的你信吗?” 李山河手指头掰的噼啪作响,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咬着牙,缓缓说道:”信,我咋能不信你呢,你过来,二哥跟你商量点事!“ 三驴子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咽了口唾沫,”二哥,你把我当彪子了啊,我才不过去呢,过去了肯定又要挨揍。“ 李山河幽幽的说道,你以为你不过来就不用挨揍了吗,“兄弟们,给我叠他!” 二愣子倒是挺识时务的,知道自己今天免不了这顿毒打,瞬间就蹲下双手抱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彪子的记仇和无耻,护住了大头,你护不住小头吧,让你上次薅俺毛,这回总算轮到你小子了吧,在李山河古怪的眼神中,彪子一个矮身蹲在了三驴子前面。 狰狞一笑,伸出了左手,瞬间握住,只听一声惨叫,李山河和二愣子齐齐夹住了腿,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 就连旁边的三爷都不由得转过了头,是个男人就看不了这个啊,稍微缓了一会,三驴子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愤愤的看着彪子,“今日抓鸟之仇,他日必有厚报!” 彪子四十五度望天空,嘴里吹着口哨,“啥七仇八仇的,俺不知道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俺还没溜鸟你就谢谢俺吧。” 三驴子咬着牙,“你先把你手里的毛丢了再说这话。”彪子不动声色的将左手背到了身后。 “行了行了,别闹了,先把东西分好了拉回去,然后各回各家,各裹各扎。” 几人这才消停下来,围着李山河围成了一个圈子,“二叔你还费那劲干啥,你就说谁拿几个就完事了呗,反正也没差多少/” “就是二哥,赶紧的,我还得去找白寡妇去裹,啊不是加钱呢。” 不是,你都这样了,都差点鸡飞蛋打了,还寻思插花弄柳呢?你不是一般战士啊。 感受到了众人古怪的目光,纵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三驴子也有点遭不住了,心虚的说道:“瞅啥,彪子这一抓,我不得去试试好不好使啊。” 李山河不由得竖了个大拇指,行,你黄你有理,鸡飞蛋打你牛逼/ “这样,现在一共是九头野猪,三爷领的路,咱以后有了个固定刷猪的地点,打野猪也出了大力,分两头。” “我是把头,打猪,捞爬犁,搬野猪,分两头半。” “你仨,彪子出血力,三驴子又打猪又领道,以后进林子还得靠你,二愣子出力还出手艺,一人一头半,这么分,有没有啥问题?” “二哥没毛病!” 李山河点了点头,“你们既然同意了,那这回就这么分,谁也别找后账,谁要是反小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三驴子摆正了脸色,“二哥,你是山把头,你咋分不用跟我们解释,直接告诉我们就行了,谁不乐意,自己滚蛋就完事了,都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不会多想的。” 彪子和二愣子对视了一眼,“二叔,虽然三驴子为人不咋地,但是这话说的没毛病!你想咋分就咋分,不乐意就自己滚蛋,敢炸刺,直接埋了!” 二愣子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俺也一样!” 李山河心怀大慰,所有东西都是双向奔赴的,李山河怕彪子几人多想难受 ,彪子几人怕李山河为难,一世人两兄弟,双向奔赴的情谊才会地久天长。 “那行,就这样,爬犁是捞不回去了,我跟彪子去取车,三爷,你跟着他俩搁这看着,我怕遇到人他俩镇不住,毕竟九头大野猪呢。” 三爷冷笑一声,“没事儿,大孙子你就去,三爷搁这呆着呢,五六半镇不住,我倒是想看看香瓜子镇不镇的住。”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香瓜子,在手里掂量着,环顾四周,打量了下地势,不由得点了点头,“前有照,后有靠,是个埋人的好地方,保证今天一入土,明天就阖家团圆。” 李山河几人倒吸一口冷气,心脏都随着三爷手中的香瓜子一上一下的,太彪悍了,真不知道是什么经历才能养成这种性格。 随即想到十四年抗战,李山河便释然了,能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更别提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老兵了。 倒是彪子,满眼崇拜的看着三爷,“三太爷,你这好玩意能给俺一个不?” 三爷还没说啥呢,倒是三驴子急了,”三爷,你可千万不能给啊!“ 彪子不干了,”三爷,一个不够,你给俺俩,俺先往三驴子腚眼子里塞一个,看看怎么个事儿!“ 三爷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像香瓜子,这玩意是你能把握的住的玩意?赶紧滚蛋,再扯犊子我让小五把你吊起来抽。“ 彪子眼珠子一转,搂着李山河的肩膀,悄咪咪的说道:”二叔,三太爷不给俺,到时候你从三太爷那多整几个,给俺玩俩。“ 好吗,这彪子还学会迂回了,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行行行,等有机会的,现在赶紧去取车,一会天都黑天个屁的了。“ 话音未落,李山河抬腿就走,彪子匆忙跟上,”二叔,啥时候有机会啊?“ ”有机会就跟你说了。“ ”那你可得记得点啊,俺等你啊!“ ”行行行,快走两步,你再墨迹我跟刘晓娟说你藏私房钱。“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不说话就不说话,你休想告俺黑状!“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下不为例嗷 李山河快步走在前面,彪子捂着嘴,气呼呼地跟在后面,等回了村,二人直接就是兵分两路,李山河回家套马车,彪子则是去取牛车,二人约定好在村口会合。 等了彪子好一会,彪子才火急火燎的赶着牛车跑了过来。 李山河看见彪子,空甩了个鞭花,打马直奔靠山屯。 到了靠山屯,三爷坐在爬犁上,正在给三驴子和二愣子白话之前的光辉事迹,给三驴子和二愣子听的一愣一愣的。 一把勒住缰绳,“吁!”大青马稳稳的停在了几人面前。 几人忙活着将野猪装上了马车,彪子才将将赶到又将剩下的野猪装上了牛车。 “二叔,你等等俺嗷,咱一起回去。” “行,等你等你,赶紧的吧,让你走前面。”彪子嘿嘿一乐,赶着马牛车走到了前面,二愣子直接就跳了上去。 回身朝着三驴子招了招手,“上车啊,铁子。” 三驴子腼腆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二哥,你们先走吧,我要去裹,咳咳,加钱去。” 你他妈的,还说不是故意把我们领到靠山屯的,刚才干你真是一点都不冤啊! 三驴子照着李山河谄媚一笑,摆了摆手火急火燎的就朝着屯里跑,边跑边喊,“二哥,猪肉就先扔你家, 我欻空去取!” 李山河能说啥,还能拦着人家不让人家裹扎,挥舞鞭子在空中打了个空响,马车跟着牛车缓缓的朝着朝阳沟驶去。 刚到村口,二愣子也跳下了马车,涨红着脸,憋了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李山河能不知道咋回事,挥了挥手,二愣子撒欢就跑了。 到彪子家门口的时候,彪子停下了牛车,在门口踟蹰不前,嘴里叼着烟,迷茫的望着天。 眼巴巴的瞅着李山河,“二叔,你啥前儿才能再找俺干活啊?” 李山河估算了一下,最快也要三天才能让彪子过来落忙,李山河竖起了三根手指/ 彪子沉重的点了点头,猛吸一口烟,三天就三天! 彪子牵着牛车,缓缓的来到了院门口,侧过头,对着李山河说道:“二叔,告诉俺爹,俺不是孬种,为了他的大孙子,俺豁出去了!” “二叔,你要想着俺啊,就三天,俺等你啊二叔,二叔!”李山河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彪子踢进了院子,他妈的就让你扯个犊子,又不是把你当犊子扯,你哪来的那么多戏。 “对了,你把野猪分了给三驴子他们送家去,我就不整家去了,还得分。” “我的那半扇也给我送家来!”该咋地就是咋地说好是多少就是多少。 “知道了三叔!” 三爷坐在马车上,被彪子逗得嘎嘎乐,李山河先是将三爷送回了家,又拉着自己的野猪回了家,该说不说一走好几天,他也有点想媳妇了。 还好,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吃个晚饭就可以直接登dUang郎了,简直就要兴奋的搓手。 一路驱车回了家,马车还没停稳,李山河就跳下了车,“媳妇儿,我回来了!” 田玉兰宛如乳燕归巢一般,扑到了李山河的怀里,“当家的,回来啦,饿不饿,赶紧洗洗,我这就给你端饭去!” 说罢就要脱离李山河的怀抱,李山河紧紧的抱住了田玉兰,“我不想吃饭,想吃你咋整?” 田玉兰小脸红扑扑的,“哎呀,赶紧吃饭,吃完了好好洗吧洗吧,等宝宝睡着了再说。” 李山河趴在田玉兰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你可得洗白白等着我啊!” “当家的,你们嘎哈呢,是不是又背着我和媳妇吃嘴子了?”张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 “不是,我没...唔~”李山河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张宝宝掰着大脑袋,一口亲了上去。 妈的这也太刺激了,怀里抱着田玉兰,嘴上挂着张宝宝,这要是梦,请让我一直睡下去,拜托了! 直到李山河感觉嘴唇都木了,张宝宝才松开了李山河,小脸红扑扑的,好像喝醉酒一样,腿都软了,走道直画魂。 “这回就算了嗷,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下回带我一个嗷,走了!”潇洒的摆了摆手,转身就进屋了。 李山河都蒙了,不是,我咋感觉我被白嫖了呢。 低头看向田玉兰,田玉兰正死命的咬着嘴唇憋笑,李山河呆呆的说道:“媳妇儿,我咋感觉我被白嫖了呢?” 扑哧一声,田玉兰再也憋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当家的,不是好像,你就是被占便宜了,下不为例啊,哈哈哈~” 听着田玉兰银铃般的笑声,李山河更憋气了,“妖孽,竟敢嘲笑老夫,看嘴!” 一张大嘴直直的就印了上去,田玉兰还没反应过来就硬接了李山河一记巴黎铁塔反转再反转式亲吻。 直接就是被吻得头晕目眩意乱情迷,跌跌撞撞脱离了李山河的怀抱,去给李山河热饭去了。李山河坏坏一笑,小娘们还敢打趣我,先收点利息,一会连本带利通杀! 随便对付了一口饭,李山河就高高兴兴的去洗漱了,这几天钻山林子,整个人都感觉要被腌入味儿了,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沾着热水好好的擦了擦。 没招啊,夏天还好,还能用大盆晒点水,好好冲一下,冬天不去澡堂子,就只能在家这么擦把擦吧,擦完又换了盆水洗了头,拿起镜子瞅了瞅,帅气依旧啊铁子! "媳妇儿,快出来看啊,当家的脱得就剩个裤衩子了,羞羞脸啊!"李山河一把捞过了张宝宝,轻轻的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 “哎呀,好疼啊!当家的你干啥?”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别耍驴啊,我可没用劲儿,还我要干啥,你要干啥,是不是挑事儿,我天天睡觉都这么穿也没见你大呼小叫的,说说你要干啥?” 张宝宝呆了一下,随后小手掐着腰,理直气壮的说道:“就是想你了不行啊!” 李山河咧嘴一笑,揉了揉张宝宝的脑袋,张宝宝好像小猫一样,舒服的眯上了眼睛,“行行行,咱家宝宝想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我今天搂着你睡行了吧。” 张宝宝飞快的点了点头,“那行,那你先去被窝等着我吧,我马上哄你睡觉去!” 张宝宝颠颠的就进了东屋,“媳妇儿,媳妇儿,赶紧捂被,当家的要搂我睡觉。” 李山河奸诈一笑,小小张宝宝,拿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机智的一批张宝宝 李山河拧干净了手巾,挂在了脸盆架的横撑上,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朝着田玉兰暧昧一笑,“媳妇儿,你先去洗漱吧,我先哄宝宝睡觉。” 张宝宝眼神在李山河和田玉兰之间来回打量,“当家的,媳妇儿,你们是不有啥事儿瞒着我?” “俺俩能有啥事儿瞒着你,你这么机智,啥事能瞒得过你啊。” 张宝宝想了一下,昂着头对着李山河说道:“知道就好,以后可多听点我的话,肯定有你的好处,来,吃个嘴子!” 还没等李山河反应过来,张宝宝撅着嘴又凑了上来,这小丫头是吃嘴子吃上瘾了,李山河能有啥办法,宠着就完事儿了呗。 “这回好了吧,能好好睡觉了吧。” 张宝宝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缩到了李山河的怀里,“当家的!” “嗯?” “你把小牛收一收,怪膈挺的。” 李山河瞬间就有点恼羞成怒了,瞧不起谁呢,我这明明就是大牛,照着张宝宝屁股就是一下子,“你哪来的这么多屁话,赶紧睡觉。” “哦。”没过三分钟,“当家的!” “讲!” “你唱歌哄我睡,咱妈哄我睡都唱歌。” 李山河简直要崩溃了,这小娘们睡个觉咋这么多事儿呢,救济折磨啊。 轻轻拍着张宝宝的后背,轻哼着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唱了一遍又一遍,张宝宝才打起了轻鼾,将张宝宝塞回了她的被窝,小心的掖好了被角,一个翻身就钻进了田玉兰的被窝。 “嗯?当家的,你咋还没睡?” 李山河???不是说好了洗白白等我吗,咋还被我哄睡着了呢。 随即田玉兰好像想起了什么,小脸火辣辣的贴在了李山河的胸膛上,轻声说道:“当家的,我好想你啊/” 瞬间热血上头,这你听了你能忍得住,反正李山河是忍不住。怪叫一声,直接压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李山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角的呲模糊子,睡热炕睡上火了啊,上火也睡,真舒坦。 随后李山河将手探向了张宝宝的被窝,稍顷,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小妮子有进步,没尿炕,等会,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我在田玉兰被窝睡,张宝宝在我旁边,等于张宝宝在我被窝睡,等于张宝宝的褥子空出来了,现在,问,张宝宝的被褥什么时候才会空出来? 李山河撑起了身体,本来悬着的心终于还是吊死了,又是湿乎乎一大片,不是这小娘们是水做得吗。 “媳妇儿,媳妇儿,别睡了,起来洗褥子了!” “嗯~好累啊,当家的让我再睡一会,你先去忙吧。”李山河摇了摇头,起身穿好了衣服,回头的瞬间,看到张宝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顿时玩儿心大气起。 俯身趴在了张宝宝耳边,低声说道:“我听说人睡着了会说梦话,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有问必答。” “宝宝啊宝宝,你知不知道是谁尿的床呢?” 张宝宝耸了耸琼鼻,皱着眉头,眼睛闭的死死的,嘴里喃喃的说道:“不是我尿的,是一只小猫尿的。” “撒谎的小孩会掉头发掉成光头哦!” 张宝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小嘴开开合合半天,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喵!” 李山河???妹子你到头了你知道吗,算了,不逗你了,李山河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袋,轻手轻脚出了门,去外屋地烧炕去了。 听到了关门声,张宝宝紧闭的双眼悄然的睁开了一条小缝,偷偷的瞄了一眼,确认李山河不在屋里,这才敢全部张开,伸出小手摸了摸头发,确认头发还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随即眼中闪过得意的神色,不愧是我啊,机智的一批的张宝宝。 李山河抱了捆苞米杆子,将锅里添上了水,就开始烧炕,苞米杆子这玩意,上来热乎气儿时快,就是不太扛烧,后半夜炕就有点凉了,得欻空去山里拣点柴火去。 还得是柴火这玩意扛烧,凑进去两块瓣子,能热乎到第二天天亮,看着灶坑中的火光,李山河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 田老登就是今年冬天上山捡柴火被野猪拱断腿的吧,这老登虽然嘴硬了点, 但是对自己还是可以的,要不田玉兰也不能直接就在新房住下了,这种事,田老登不点头,赵桂芝不敢轻易做决定的。 好,那么决定了,今年田老登家的柴火我包了,我可真是华夏好姑爷儿啊,吹牛逼全地球乃至全世界,就当姑爷儿这一块,比我权威的不多了,田老登你就偷着乐吧。 到时候一定多生几个儿子,都让田老登带,想想田老登手里抱两个,背上背一个,后屁股还跟一个的悲惨老年生涯,李山河就忍不住的笑。 “当家的,当家的,”田玉兰的小手在李山河面前摇晃。 “当家的,你搁着想啥呢,咋笑得这么,嗯~这么猥琐?”田玉兰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一把将田玉兰搂在了怀里,“还能想啥,想怎么收你你爹呢,咱俩生他个十个八个孩子,到时候全丢给你爹带,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田玉兰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还十个八个,你真当我是老母猪了,一窝下十个八个崽子。” 李山河嘿嘿一笑,探过了头,用笔尖轻轻的蹭着田玉兰的脸颊,“那你愿不愿意?” 田玉兰罕见的大胆了一次,双臂搭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对着李山河的脸颊轻轻啄了一口,“我愿意,给你生一百个我都愿意。”田玉兰看李山河的目光都要滴出水来了。 “大白天的,正经点,我还有正事跟你说呢!”田玉兰斜了李山河一眼,能有啥不正经的,坐在李山河腿上感觉有东西咯得慌,田玉兰也不是雏了,当然知道是啥玩意了。 “还不是媳妇儿你太好看了,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媳妇儿你说,啥正事?” “你啥时候把宝宝收了啊。” “啊?”李山河直接懵逼了,正事就是这,不是哥们,你还没过门呢,就帮我找上填房了,纵观历史五千年,你也是个茬子啊媳妇儿。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未雨绸缪李山河 李山河用手背贴了贴田玉兰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田玉兰一把拍开了李山河的手,嗔怪的斜了李山河一眼,“哎呀我没生病。” “不是你没生病是咋说出来的这话的啊,媳妇儿?” “当家的,你看啊,你让宝宝离开你,去找别人,你说她能干吗?” 李山河摇了摇头,别说找别人了,这小妮子现在还惦记死了埋一个坟茔地里呢,这辈子算是和李山河绑在一起了。 “所以说啊,早晚都是咱家的人,那还不如早点呢,再者说了,你这虎劲,估计天天都得整,咱家实在是没有那多褥子了!”说到这,田玉兰叹了口气,一宿一条褥子,啥大家大业能扛住这么霍霍。 “还有就是,就是...”说到这,田玉兰羞红了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就是傻啊?” “还不都怪你,谁让你这么猛的,都肿了!赶紧把宝宝收了,让我歇几天!”李山河得意一笑,我这么猛怪我喽,没办法,天生就有这条件! “那这样吧媳妇,你欻空教下宝宝呢,问问宝宝啥意思呢?” “我咋交啊,我不好意思,你去交。” “我一个大老爷们咋交啊,那我还是去找咱妈去吧!”说罢,起身就要去找王淑芬,有困难就找妈准没错! 田玉兰一咬牙,跺了跺脚,“你回来,我教,被窝里的事儿你找咱妈算是咋回事了。” 李山河眼底带着调侃,笑吟吟的看着田玉兰,“哎呀你早就猜到我会叫你了是吧,坏死了你!”对着李山河就是一顿小粉拳。 “诶,诶媳妇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李山河一把将田玉兰搂在了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 田玉兰用手背擦去了脸颊上的口水,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怪不得咱妈说一点好脸不能给你,我看也是,起开,我还得做饭呢。” 李山河一听这话,瞬间大惊失色,“媳妇儿,咱妈可不兴学啊,媳妇你最好了,我最稀罕你了,木马,你做饭吧,我先去晾褥子了。” 田玉兰顿时变得哭笑不得,挺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真是让人又喜又恨,随即便麻利的开始做早饭。 李山河走进了东屋,伸进被子拍了拍屁股,“起床了,小懒猫。” 张宝宝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的李山河嘴角直抽,这小妮子心是真大,就这么一会的工夫还能搂一个回笼觉,也是牛的。 “当家的,抱!” 李山河还能咋整,当然是宠着了,张开手臂,给了张宝宝一个大大的拥抱。 感受着李山河的气息,张宝宝眼睛又闭上了,小脑袋开始摇摇晃晃,明显是又快睡着了,李山河轻轻晃了晃张宝宝,“乖,起来别睡了,一会吃饭了。” 张宝宝撅个小嘴,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当家的,我要你给我穿衣服。” “行行行,我给你穿行了吧,真是大馋丫头一身懒肉。”李山河伸手捏了捏张宝宝的琼鼻,从炕被底下翻出了被捂的热乎乎的衣服就往张宝宝身上套。 这边刚给张宝宝穿好衣服,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彪子的声音,“二婶,俺二叔搁家呢吗?” “是彪子啊,你二叔搁家呢,你等会嗷,我去叫他。” 李山河拉着张宝宝走出了门,刚一出门就看见彪子扛着半扇野猪肉站在院门口,看见李山河的身影,彪子憨厚一笑,“二叔,俺给你送野猪来了。” “行,你直接给我扔车上就行。” “得嘞二叔。”彪子咣当一声将野猪扔在了马车上,李山河上下打量了一眼彪子,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不由得开口打趣道:“彪啊,你这是吃了金坷垃了还是咋的,今天这精神呢?” 彪子一挑眉,伸手搂过了李山河的肩膀, “嗯?咳咳!”张宝宝背着小手斜眼瞅着彪子。 彪子面色一囧,“二婶,二叔借俺一用。” 张宝宝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大手一挥,拍着彪子的肩膀说道:“外道了啊,大侄儿,拿去用。”说完就心满意足的回屋了。 李山河都傻了,不是,你这是拿我当人情用了啊铁子。 彪子搓着手指,“二叔,你那块那个嗷嗷叫还有没了,给俺匀点呗。” “不是,彪啊,你就是再虚这玩意不能当饭吃啊,你上回得襰了小二斤吧,这快就吃没了?” “二叔,这你就不懂了吧,俺丈母娘不知道从哪学的用嗷嗷叫攒了个中药包,老带劲了,就是不咋好喝。” “诶,好不好喝我尝过之后自有定论,走,进屋,我给你去拿药材去,你找你丈母娘给我要个方子。” 彪子胸脯拍得当当响,“那都不是事儿。” 李山河进屋给彪子拿了半斤晒干的嗷嗷叫,彪往怀里一塞,夹着就走了。 “彪子,吃饭没呢,没吃搁家吃点再走啊。” “不得了二婶,俺吃完了, 你们吃吧,俺先走了。”说罢,火急火燎的就跑出了院子。 “当家的,这彪子咋跟火烧腚了似的呢,这着急干啥去?”田玉兰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拉过了田玉兰耳语了一番,田玉兰惊恐的看着李山河,“不是,当家的,你都这样了你还补,会死人的啊,你赶紧,不行你今黑去镇里找莲姐去吧。” 李山河对着田玉兰光洁的额头就是个脑瓜崩,田玉兰痛呼一声,“你想啥呢,我这叫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四个媳妇呢,不早点开始补,等上了岁数就来不及了啊,这波叫高瞻远瞩。 张宝宝看见李山河弹田玉兰脑瓜崩,直接就冲了过来,宛如老母鸡护鸡崽子似的将田玉兰护在了身后。 “当家的,你打我媳妇,干啥,你再打一下试试?” 哎呦呵,这小妮子还学会护犊子了,李山河瞬间起了玩闹的心思,“我要是再打你能咋整。” 张宝宝眼睛一闭,牙一咬,直接就转身撅起了屁股对着李山河,给李山河干一愣,“宝儿啊,你这啥意思啊。” 张宝宝转头楚楚可怜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要打就打我吧,我屁股肉多不怕打,给媳妇打坏了就没人给我做好吃的了。”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还得是我们宝儿,咱不搭理他,我给你煎鸡蛋吃。” 张宝宝欢呼一声,“好欸!媳妇儿我早就说了咱俩天下第一好,我要吃两个。” “好,想吃几个就吃几个。” 留下李山河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不是,我成坏人了,你们两个还玩上姐俩好了,小本本先记上,早晚有报仇的那天!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完胜王淑芬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过了饭,李山河就扛着半扇野猪肉去了老房。 “妈,妈!你帮我把这扇野猪分一下的,你留点,然后再给我切点好的我要去看我爷。” 王淑芬连忙找了个麻袋铺在了地上,招呼李山河将野猪放上去,“大儿咂,你啥前回来的?这回进山打的肉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让你爹下乡去给你觅觅去,家里养猪的好好找找也能找到。” 李山河摆了摆手,“不用啊妈,我这会进山跟三爷我们几个整了九头呢,我分了两头半,还有两头还搁板车上扔着呢,啊对,你欻空帮我收拾收拾。”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你这真会支使你妈了,两头大野猪啊,我自己得收拾到啥时候去,你等会我去把你丈母娘也叫过来,我俩一起收拾还能快点。” “你进屋看着老三写作业吧,我先把给你爷你奶要带的肉整出来。” “得嘞,您忙 ,我就搁这碍您眼了。” 王淑芬抬手就要打,被李山河一个矮身躲了过去,笑骂道:“净跟你妈整些虚头八脑的,赶紧揣上崽子让你妈能抱孙子才是正事,一天天光说自己有几个几个媳妇,到了一个大孙子都没看见。” “真是随上你家那个死根儿了,光会耍个嘴皮子了。” 李山河是一句话都不敢接啊,直接一个出溜就溜进了西屋,就这王淑芬还不饶人呢,“你看,你看,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真是个没良心的。” 这让李山河咋接啊,反正从小到大都被说习惯了,这要是一天不听,浑身难受,也挺好,等七老八十了还能听到王淑芬的唠叨,李山河都能拿个大喇叭可那炫耀去。 顺手关上了屋门,李山河长舒一口气,这种幸福实在是太沉重了,转头就看到李山峰趴在炕上捂嘴偷笑。 李山河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抓过了李山峰扒下裤子就是一个弹牛神通,李山峰一下子就老实了,抹着眼泪嚎子,趴在那消消停停写作业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一家都老多孩子了,大的打小都能当茶余饭后消遣活动了,打是真的打,对他好也是真的好,李山峰倒也是不记仇,这不,看在五毛钱的份上,又和李山河天下第一好了。 “大儿子,我正好了,你拎着走吧,这还有点我腌的积蒜,你奶她今年没种祘,你爷还好这一口,你一起给送去。” “行,我一招就给带过去了,还有啥要捎的没了。” 王淑芬想了想,“让你爷你奶有空下山一趟,我和玉兰给你爷你奶做做了身衣服,等你结婚的时候穿,欻空下山试试尺寸合不合适,不合适我俩赶紧改改。” 李山河点了点头,心里美滋滋的,不愧是我媳妇儿,孝顺这一块真随我,拎起了稻草绑好的肉,抱着咸菜坛子,朝着王淑芬打了个招呼,李山河就准备出发了。 左脚刚迈出门,李山峰就从西屋探出了个脑袋,“二哥,你干啥去,我也想去。” 王淑芬眉头一皱,“咋啥你都想去呢,作业写完了吗你。” 李山峰缩了缩脖子,朝着王淑芬嬉皮笑脸的说道:“妈,你就让我去吧,我都想我爷和我奶了。” 王淑芬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了,摸了摸李山峰的头,“那你回来可得老老实实写作业啊。” “得嘞,妈,你就瞧好吧,我立军令状,写不完你拿我屁股当鞋垫子踩都行。” 王淑芬都被李山峰逗笑了,“滚边旯去,跟你二哥一个损色,就嘴好,你都去了,带着你小妹一起吧,你小妹现在应该搁张雪家跳皮筋呢。” 李山峰套上了鞋,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边跑边喊,“二哥你等我一会嗷,我马上回来,你等我嗷。”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出了院子。 李山河哑然失笑,这小子,摇了摇头,“妈我先回家看看玉兰和宝宝收拾咋样了啊。” “去吧去吧,稳当的啊,加点小心。”李山河点了点头,转身就回新房了。 一进屋就看见田玉兰在那大包小裹的在那收拾呢,李山河咧嘴一笑,不由得打趣道:“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啊,逃荒啊。” ”呸呸呸,啥叫逃荒啊,我和咱妈不是给爷奶做了一身衣服吗,我寻思带上去让爷奶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待会来改改。“ ”爷奶岁数都大了,跑一趟还怪累挺的,咱当小的多走两步就多走两步呗。“ 李山河不由得给田玉兰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啊媳妇,幸亏你不是儿媳妇,要不你和王女士同台竞技,王女士直接就得被瞄了,高下立判啊。 坏了,虽然不是儿媳妇,但是是孙媳妇啊,这他娘的是冲我来的啊,我地位不保! 还没等李山河有其他的心思,李山峰就拉着李山霞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李山峰。鞋都给跑掉了,人是进屋了,鞋还在外面呢,单脚蹦着去捡鞋。 两小只先是朝着田玉兰和张宝宝打了声招呼,紧接着李山峰就凑到了李山河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二哥,我好了,咱啥时候出发?“ 不是老弟,你是不是太看的起你二哥了,这么点的事你还用问我,不知道搁东北男主外女主内吗,大事男人做主,小事女人做主,虽然一辈子碰不到一回大事。 李山河果断转头看向了田玉兰,”媳妇儿,收拾好了吗,咱啥时候出发?“ ”收拾好了,现在就走,当家的,你拎着肉牵着宝宝,我抱着包袱带着山峰和山霞。“ 李山河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没事,看好宝宝就行,这小子天天上山下河的,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你不用惦记他,是不老弟。“ 一听二哥在夸自己,李山峰一下挺直了腰杆,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得意的说道:”没错,嫂子你看好小嫂子就行,我就看着小妹儿了。“ ”嫂子你这玩意沉不沉,要不我帮你拎着吧,你别看我瘦,骨头缝里全是肉啊。“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袖子给田玉兰展示肱二头肌,逗得田玉兰咯咯直了。 ”你小子快别搁这耍宝了,在耽误一会都得耽误吃晌午饭了。“李山峰一听要耽误吃饭,这可不行啊,麻溜牵着李山霞走到了前面。 ”二哥,咱这就走,我开路!“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奶,你这玩意还有多些? 今天是个好天气,几人悠悠哒哒走在林间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地面,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 当然,你得自动忽略走在前面好似抽风一般的李山峰,这小子不知道从哪捡到一个溜直的小棍,现在正COS剑客呢。 拿着棍子上窜下跳,所过之处野草无不低眉颔首,李山河不由得直撇嘴,不就一根小棍吗,有啥了不起的,你等我下回进山寻摸一个比你这根更好的,我才不稀罕你这玩意呢。 田玉兰好似看出来了李山河的心思,无奈一笑,凑过来对着李山河说道,”咱不要他的,等欻空了我给你寻摸根更好的,我爹就有一根盘了十了年了,回家我就给你取来。“ 这回轮到李山河的嘴角压不住了,有媳妇真好,有媳妇的男人像块宝,伸着脖子,一口香在了田玉兰的脸上,惹得田玉兰一阵娇呼,"媳妇儿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看着眼前好似个大男孩的男人,田玉兰眼里充满浓浓的爱意,分明是你对我真好才对。 张宝宝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蛋,一言不发的看着李山河,得,这还有个小醋坛子,李山河连忙凑了过去亲了一口,张宝宝这才心满意足的和李山峰疯玩去了。 李山河田玉兰对视一眼,露出了个会心的笑,现在的日子,真好! 一路欢声笑语,几人走的也快,没一会就到了爷奶家,李山峰人未到,声先至,“爷奶,我来看你了,我可想死你们了!” 这小子,是真能溜须啊,还是那句话,生错时候了,放古代妥妥的一个奸臣苗子。 “哎呀我老孙子老孙女,咋你俩自己来的呢,你爹呢,就敢放心让你俩自己来?这小兔崽子,真是皮子紧了,老头子,抄家伙今天下山帮他回忆回忆童年。” “可别奶,我跟我二哥和两个嫂子来的,你别揍我爹,你揍我爹我爹心情不好还得揍我!” “他敢,反了他了。”好家伙,李山河听的冷汗都下来了,不愧是你啊李山峰,你的揍是一点都不白挨啊,也就你生的挽,要不二十四孝说啥都得有你一份。 头回见过儿子给老子加钢的,嗯,李山河不算,他是正大光明的告状。 张宝宝还没进院子就躲到了李山河的身后,李山河心中一叹,还是怕生人啊,这人贩子可真他妈该死啊,下回非得试试黄米饭沾凉水,上回真是便宜那个拐子了。 李山河带着二女笑呵呵的走进了院子,“爷奶,我来看你了,来瞅瞅,我刚进山整的野猪肉,咱中午炖了,吃点好的!” “哎呀孙子,你说你来就来呗,还拿这老些玩意干啥,你身后这是?”老太太看着张宝宝脸生,没太敢认。 倒是老爷子,突然灵光一闪,“刚才山峰说你和俩嫂子,难道这就是?” “嗯呢,爷,这就也是我媳妇,咋回事呢,就是之前遇到了拐子....”一阵叽里呱啦,把老太太说的潸然泪下,人一老了,就听不了这个,这会正一手拉着一个孙媳妇嘘寒问暖呢。 倒是老爷子,听的是怒发冲冠,说啥都让李山河下回遇到拐子给他送来,说是最近练投枪少个靶子,下回留着给他当靶子,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不愧是你啊,老爷子,我就说了跟你学肯定没毛病。 “玉兰是个好的,你可不能有了宝宝就欺负玉兰啊。”老爷子瞅着李山河,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山河胸脯拍得咚咚响,当即就表示自己的媳妇心疼还来不及呢,哪舍得去欺负她啊。 “哎呀,对了,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宝儿,玉兰,你等会啊。”老太太惊呼一声,火急火燎的就往西屋里跑,李山河还以为出啥事了呢,起身就想看看怎么个事儿,却被老爷子拦了下来。 “没有事,你奶这一辈子都是咋咋呼呼的,你习惯就好了,这是给你小媳妇儿拿见面礼去了,你奶家底厚着呢,放心好了。”听到老爷子的解释,李山河放下了心。 没一会,老太太就拿着一个翡翠的弥勒吊坠,和一个黄金的长命锁走了出来,满脸笑容的将长命锁递给了张宝宝,“宝儿,这给你,奶奶希望你这辈子没病没灾儿的,遇到啥事都顺顺利利的。” 张宝宝将目光投向了李山河,老太太皱了皱眉,“你瞅那倒霉孩子干啥,奶给你你就拿着,他敢说一个不字儿,我把它吊起来抽!” 李山河一听这话,疯狂点头啊,生怕晚了挨揍,张宝宝看李山河也同意了,兴高采烈的接过了长命锁,这玩意金闪闪的,好看极了,当即就让田玉兰给戴上了。 完了还不忘谢谢老太太,“谢谢奶奶。”一声奶奶给老太太叫的眉开眼笑地。 老太太握住了田玉兰的手,将翡翠挂坠放在了田玉兰的掌心,田玉兰刚要推辞,老太太就说话了,“孙媳妇,这事儿奶知道是我这大孙子干的不地道了,委屈你了,这个你拿着,你拿着奶能心安点。” “不用啊奶,当家的对我可好了,真不用。” 老爷子发话了,“孙媳妇,你拿着吧,你不拿你奶晚上该睡不好觉了。”直到看到李山河点头,田玉兰才一脸为难的接下了。 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一手握一个,“这就对了(liaO),你俩加加油,等生了重孙子,奶这还有奖励。” 李山河也是分不清形势,贱贱的凑了过来,“奶,你这玩意还有多些啊?” 老太太赶紧吩咐田玉兰和张宝宝将东西收好,然后才戒备的看着李山河,”你要干啥,这都是给孙媳妇和重孙子的,你少惦记。“ ”那我要说我还有俩媳妇没带过来给你照面呢?“话音一落,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下来,老爷子默默的关上了门。 老太太面色铁青,一声令下,”老头子,给我往死打,打断了腿我养着,这小子是被他爹给养废了,都啥年月了还敢玩姨太太这一套,给我往死打!“ 随即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炕沿,老爷子不语,只是一味的抽出了腰间的牛皮腰带,霎时间,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面面俱到田玉兰 要说关键时刻还得是媳妇儿好使呢,要不是张宝宝和田玉兰护在了李山河身前,今天李山河说啥都得是个大残。 就这老爷子还一直搁那找机会呢,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年轻人咋越活越回炫呢,算了,只要孩子们乐意自己这还能有啥说道,多几个孙媳妇重孙子不就更多了。 说到底二老心里其实也没有啥太大的波澜,这出人前训孙多半还是给田玉兰看的,只为了能让田玉兰心里能舒服点,现在田玉兰都给台阶下了,老两口自然不能还在台上唱了。 以后除了多对田玉兰好点也没啥别的说道了,这不,田玉兰现在二老心里的地位基本跟阎王爷似的了,这院子里带毛的,指谁谁死,不指也得死。 中午这桌子上就没有素菜,又杀小鸡又?大鹅,给张宝宝和李山峰吃的满嘴流油,老太太现在满眼都是俩孙媳妇,握住手就舍不得撒开,嘴里一直叨咕这俩丫头怎么怎么好。 “对了奶,妈给您二老做的衣服我带来了,你和爷赶紧试试,有那不合身的我回去再改改!”田玉兰松开了老太太的手,上炕把包袱拿过来。 “哎呀费那劲干啥,我和你爷都黄土埋脖子的人了,给我们穿新衣服不是白瞎了吗。”老太太嘴上虽然是埋怨,但是脸上的褶子都笑得聚在一起了。 老爷子爷在一旁如是说道,“就是就是,留着布料给自己做点啥不都行,再不行留着给重孙子重孙女做点啥,给我俩这把老骨头正啥新衣服,下回不行这样了啊!” “爷奶,你就穿吧,这也是我妈和玉兰的一片孝心,正好新衣服我俩结婚的时候穿,板板正正多好。”李山河抽着烟,朝着二老说道。 老爷子眼睛一瞪,是张嘴就来啊,“滚边旯去,我儿媳妇孙媳妇孝敬用你说啊,看见你就不烦别人。” 李山河一缩脖子,得,我还是搁旁边消停眯着吧,这个家让李山河感觉到陌生,好像喘气都是错的,果然有是熟悉的大爱转移术。 田玉兰抱着衣服,将二老推向了西屋,嚷嚷着让二老穿上试试,老爷子还有点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孙媳妇。 没一会的工夫,二老就穿着新衣服走了出来,奶奶的是一件碎花袄子,毕竟这是东北,李山河结婚的时候都十一月初了,老人都怕冷,索性就做了袄子。 在东北,冬天的衣服是最具性价比的,一件袄子能从十月底穿到五一,没准五一还给你下场雪,在东北,哪年不得开春失败个几回啊。 爷爷的是一件藏蓝色的袄子,其实还有棉裤和外裤,但是二老觉得费劲就没换上,搁老太太话说了,棉裤这玩意,也就改个长短和裤腰,她自己就整了。 换好新衣服的老老太太好似不会走路的一样,还害羞了,反倒是老爷子,要不咋说李山河这性格随上根了呢,老爷子转着圈的显摆。 还欠儿欠儿的走到老太太面前,“哎呦,这谁家小老太太,长得真俊啊,给我当老伴吧。” 老太太白了老爷子一眼,和老爷子都过一辈子了,这老小子是啥体性她还能不知道,也就是岁数大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人来疯的性格。 搁人老爷子话说了,能活下来都不容易,还管这个,自己咋舒服咋来,要不活着多累挺,该说不说这老爷子算是把自己活明白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走到了田玉兰面前,“大孙女,你看奶穿这身好看不?会不会有点太花了?” “奶你就穿这个好看,可精神了,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呢。”李山河简直是对田玉兰刮目相看,这么会说话,都跟谁学的,难道这就是近朱者赤,媳妇你就跟我学吧。 一旁的张宝宝也是跳了起来拉着奶奶的手,“奶奶好看,奶奶可年轻了。”这给奶奶哄得,恨不得把命都给她俩。 倒是李山河,默默的又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都这么会说话,那还得了,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吃松子的山峰,不由得点了点头,嗯~好在还有一个兜底的,也不错。 “啪!”一个大脖溜子就给李山河干懵了,李山河懵逼的看着老爷子。 “你小子一根接一根学烟囱呢,呛着我孙媳妇咋整,滚外屋地抽去!” 李山河刷的一下站起了身,老爷子你是欺人太甚!李山河瞪着大眼睛瞅着老爷子,老爷子嗤笑一声,“咋,咱爷俩练练?” 只一瞬间李山河就挂上了谄媚的笑容,“爷你这是说的啥话,我哪敢啊,我这就滚这就滚。” 田玉兰和张宝宝看到李山河被训的这副孙子样,嗯,这里的孙子是真孙子,不由得捂嘴偷笑,她俩还没见过这个样的李山河呢,还挺有意思的。 李山河恶狠狠的看着田玉兰,小娘皮,我的小本本记下了,你等晚上的,老爷子抬手就要招呼,李山河吓得直缩脖子。 “你小子那是啥眼神,你给我注点意嗷,大孙女,这小兔崽子要是敢找你后账,你就过来告诉我,我抽不死他!” 田玉兰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抹月牙,“爷,我知道了,他敢欺负我我就来告状。” 老爷子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多好的孙媳妇啊。 大孙女都叫上了,这就是把自己当亲孙女看的,田玉兰心中也是暖暖的,全家人都把自己当个宝一样,让田玉兰被满满的幸福感包围。 这年头恶婆婆不少见,这帮人心里的想法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我不得把当年受到的委屈都找回来,然后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意大吵,十天点房子。 老爷子看了眼天色,“大孙女,趁着好天,赶紧回去吧,一会傍黑天路就不好走了。” “就是就是,赶紧走吧,啥前愿意来啥前再来,等你俩结婚我和你爷早点下去。” 田玉兰点了点头,叫上了李山河,在二老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山中小院。 走了一半,田玉兰一拍小脑瓜,“当家的光做衣服了,忘买鞋了,你知道咱爷咱奶穿多大号鞋不?” 李山河愣了一下,不由得给田玉兰竖了个大拇指,媳妇,家庭地位这一块败给你我是一点也不冤啊。 摇了摇头,“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咱妈知道啊,回去问问咱妈不就好了。” “那行,当家的咱赶紧走,我记得咱相片不是还没拿呢吗,给莲姐的衣服也没送过去呢,咱下午就去镇里,明天再回来。” 不愧是你啊媳妇,面面俱到啊。 “好欸,去镇里和小媳妇拍相片去了!”张宝宝也在一旁兴奋的呼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快去西屋请如来佛祖 一路直奔新房,李山河手脚麻利的套上了马车,田玉兰带着李山峰和李山霞回老房,这李山峰是一步三回头啊,根本不想回家啊。 但是没招,不写作业得挨揍,还是乖乖的去写作业了。 田玉兰问到了爷爷奶奶的鞋码,就匆忙回来了,得快点出发,一会人家关门就取不到相片了,在张宝宝的欢呼声中,马车缓缓朝着镇里驶去。 临了临了,还是忘了给吴白莲带呢子大衣,都出村口了才想起来,田玉兰又风风火火的跑回去取的,这一折腾又是半个来小时,现在天变短了,等到镇里的时候天都有点擦黑儿了。 先去供销社买了一批呢子梆,这回可是全家人都整整齐齐的了,男的穿藏蓝的,女的穿深红的,舒舒服服,又轻便又暖和,等到准备取相片的时候,照相管还是关门了。 这就没办法了,直接去找吴白莲去吧,总共也没几步远,没一会就到了吴白莲店铺,张宝宝跟个蹦马猴子似的,嗖的一下子就窜下了车,直接就溜进了店里。 没一会就听见了吴白莲的娇呼,“哎呀宝宝你咋来了呢,当家的和大姐也来了吗?” “嗯呐,小媳妇我都想你了!” “你个小丫头就是嘴好,我也想你了,你等会嗷,我去给当家的开后门去,先把马车赶紧来!” 李山河闻言,直接就把,马车赶到了后门,刚到后院门,就听见吱呀一声,径直将马车赶进后院,马车还没停稳,吴白莲就嗖的一下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 “当家的,我好想你啊!” 李山河揉了揉吴白莲的小脑袋,“想我你就来看我呗,你大姐还能拦着你不让你进门咋的,你说是不媳妇?” 吴白莲这才看到马车上的田玉兰,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子,满脸羞红的挣脱了李山河的怀抱,朝着田玉兰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大姐。 “哎呀莲姐,都是一家人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啥,以后我就管你叫莲姐,你就叫我妹妹就行。” 吴白莲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那可不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大姐你就别劝了。” 田玉兰见实在是劝不过,索性也不在权了,转身从马车上拿下了上次买的呢子大衣塞进了吴白莲的怀里,“莲姐,这是上回和当家的一起去买的呢子大衣,我和宝宝都有,这是你的,赶紧试试好不好看!” “我跟你说,这色和你可配了!”嘀嘀咕咕挎着吴白莲和张宝宝就进屋了,留下李山河一个人站在院中卸车喂马。 忙活了好一会,李山河才进了屋,这时三女已经嘁嘁喳喳的唠上磕了,李山河根本就插不进去嘴,只能在一旁抽烟看着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唠着唠着吴白莲一拍大腿,“哎呀妈呀,你瞅这事儿整的,大姐宝宝你们吃饭了吗,想吃啥,我给你们整点去啊。” "快别忙活了,俺们中午搁爷奶家都吃撑了,爷奶还说呢,啥时候领你去哈好好看看你。" 吴白莲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瞅着李山河,给李山河造一愣,“瞅我干啥,明个咱就一起回去呗。” 吴白莲刚想应下来,眼中却闪烁着纠结的神色,最后还是银牙一咬,摇了摇头,“算了吧还是,我怕跟你回去村里人该说你闲话了。” 李山河眼睛一瞪,烟气从鼻孔窜出来,“我看谁敢,谁敢说我闲话我把他家房子都给点了!” 吴白莲眼中满是感动,但是还是狠心拒绝了。 “媳妇儿,咱啥时候睡觉啊,我有点困了呢。”张宝宝已经在一旁哈欠连天了,李山河看了眼手表,才七点来钟,反正也确实这个时候的人睡觉睡得都早。 吴白莲二话不说就上炕捂被,李山河坏坏一笑,“莲姐,你家有几条褥子?” “四五条吧,咋地了?”李山河的话让吴白莲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倒是田玉兰和张宝宝羞红了脸,田玉兰凑到了吴白莲耳边小声的解释着怎么回事,给吴白莲逗得咯咯直乐,倒是张宝宝,眼睛乱飘,就是不敢看二女。 “小媳妇,你家晚上没有猫吧!”张宝宝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吴白莲。 吴白莲妩媚一笑,“有没有猫你得问咱当家的啊,你说是不是,当家的?” 李山河脸皮倒是够厚,一脸严肃的对着张宝宝说道:“宝儿啊,你小媳妇儿家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两只猫哦!” 吴白莲和田玉兰对视了一眼,齐齐阫了一声,暗道李山河好不要脸,而张宝宝则是如丧考妣,闷闷不乐的脱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当家的,你给我看着点嗷,要是小猫晚上干点啥事可不赖我嗷。”三人被张宝宝逗得哈哈大笑,这小妮子还学会打提前量了。 要说这妮子也真是心大,刚沾到枕头,没一会就打起了呼噜,留下李山河几人面面相觑,霎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吴白莲率先打破了沉默,红着脸朝着田玉兰说道:”大姐,你和当家的搁东屋睡吧,我今天先去西屋,正好今天西屋炕我也烧了暖和和的。“ ”那不成,今天我搁西屋睡,正好当家的好久都没见你了,让他好好陪陪你!” 吴白莲还想说啥,田玉兰一个闪身出了屋,留下挂着猥琐笑容的李山河,和一脸不知所措的吴白莲。 吴白莲小脸涨的通红,糯濡着嘴唇,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家的,要不你今天和宝宝一块睡?“ ”你想的倒是美啊,妖精,我看你哪里跑,吃俺老李一棒!“ 李山河怪叫着爬上了炕,惹得吴白莲一阵娇笑,也配合着李山河爆了一炕的装备,还悄摸摸的关上了灯,黑夜里吴白莲眼睛直直的盯着李山河。 李山河注意到了吴白莲的情绪不太对,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咋地了媳妇儿,遇到啥难事儿了?” 吴白莲抱着李山河的手搂的更紧了,轻声说道:“当家的,给我一个孩子吧,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 李山河身体一颤,,轻吻了一下耳垂,在吴白莲耳边轻声呢喃道:“如你所愿,夫人!” 要不怎么说女人都是善变的动物呢,还没过一个小时,吴白莲就后悔了,小垃圾,就这战斗力还想要孩子呢? 趁着中场休息,吴白莲利索的跳下了炕,腿软的都得扶着门框,指着李山河的鼻子说道:“李猴子你不要太嚣张,我这就去西屋请如来佛祖去,你的金箍棒也不好使!” 李山河嗤笑一声,这男人应当无所畏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家庭地位这一块,彻底没了! 李山河捶着腰,龇牙咧嘴的套上了衣服,顺便将张宝宝放到自己的褥子上,这小妮子睡得是真踏实,就这么激烈的战斗都没给她吵醒,就是那被子被她夹得不成样子了。 都不用看就知道吴白莲家的褥子又报废了一条,起身出门买早餐,晃晃悠悠走回来的时候几女都还没睡醒,吴白莲和田玉兰完全就是累得。 至于张宝宝这小妮子,李山河觉得是昨天和自己较劲也累到了。 轻轻的叫醒了几女,今天还要带着吴白莲一起去照相呢,全家福当然一个人都不能少,至于萨娜,李山河表示等真正成了一家人再说呗。 田玉兰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来,吴白莲就更别提了,哼唧都懒得哼唧了,直皱眉,至于张宝宝,一根油条就给钓起来了。 冷不丁一下子还爬不起来,这小妮子也腿软了,看样子昨天晚上她的被子遭老罪了! 张宝宝迷迷糊糊爬了起来,直愣愣的坐在那,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双眼缓缓聚焦,得,这是刚开机啊。 朝着李山河张开了双手,小嘴一撅,“当家的,抱!”这小妮子也不知道啥时候养成的习惯,睁开眼睛就要找李山河。 将下巴搭在了李山河得肩膀上,小丫头眼睛又闭上了,“宝宝别睡了,我给你穿上衣服,一会凉到了该感冒了,感冒了就得打针。” 一听到要打针,张宝宝吓得一个激灵,上次彪子打针的惨样张宝宝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打针,乖乖的任凭李山河摆弄。 李山河一边帮张宝宝穿衣服,一边想到,先穿袜子在穿鞋,先当孙子在当爷。真不知道啥时候能让宝宝伺候自己,估计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但是该说不说,张宝宝的小脚长得是真好看,还没等有其他动作呢,张宝宝就把另一只脚伸到了李山河面前。 “不是,你这是干啥?” “当家的你不是喜欢吗,我张宝宝最讲义气了!”张宝宝义正言辞的说道。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我还喜欢你腚呢,你咋不让我摸摸呢。” 话音未落,张宝宝就撅起了屁股,直接就要扒裤子,李山河赶紧拦下了,忘了,这小妮子是真的虎,匆忙给她穿上了鞋,拉着宝宝就吃起了早餐。 吃完早餐就洗漱,别的都好说,可是这乱糟糟的头发李山河犯了难,好在两女已经爬起来了,李山河和张宝宝坐在炕沿上大眼瞪小眼,都等着二女吃好饭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山河就安排张宝宝去把被子叠了,然后他再去把褥子晾上,昨天晚上报废了两条,张宝宝凭一己之力报废了一条,田玉兰和吴白莲合力报废了一条。 这会二女正低头吃饭,都不好意思互相看对方,这一幕看的李山河直撇嘴,昨黑儿这俩小娘们呐喊助威的一个比一个起劲,现在还不好意思上了。 “当家的,今天都准备干啥去?”田玉兰为了转移注意力,索性和李山河搭起了话。 李山河这边还没开口呢,张宝宝就兴奋的叫嚷起来,“和小媳妇照相去!” “听见了吧,一会咱和莲姐照相去,顺便把上回的相片去了。” 田玉兰点了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过了饭,吴白莲捡桌子,田玉兰给张宝宝梳头发,完事几人就准备一起出门了。 吴白莲起初就穿了平时穿的衣服,田玉兰好说歹说才让吴白莲换上了呢子大衣,换上大衣的吴白莲风姿绰约,一颦一笑动人心弦,都给李山河看傻了。 朝着众人羞涩一笑,“好看吗?” 田玉兰一指李山河,“莲姐你这不用问我,你看看当家的就知道了,哈喇子都要淌下来了。” “刺溜!”李山河吸了一口,顺便用袖子在嘴边抹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哈喇子。 “好啊,你们姐几个合起伙来逗我玩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罢,张胳膊就扑了上去。 张宝宝倒是个讲义气的,一把拦住了李山河,“媳妇儿们你们快跑,我来拦住他!” 吴白莲和田玉兰对视一眼,“姐妹们,并肩子上啊,跟这个狡诈恶徒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齐齐扑向了李山河,最终李山河被打的抱头鼠窜。 直到李山河开口求饶,众女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他,好似得胜的女将军,娇哼一声,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一同出门了。 李山河表示,这波绝对不是怕媳妇,这波叫以进为退,你等我从彪子手里要来偏方的,定让你们哭着喊着叫爸爸。 几人一路到了照相馆,先是取了相片,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照相。 这回轮到摄像师小哥懵逼了,不是哥们,你什么选手,咋一周一个新娘子啊,各个盘亮条顺,你上辈子烧了靖国神厕咋的。 本来吴白莲就想着照一张全家福就完事了,没想到田玉兰早有预谋,拉着吴白莲和李山河就做到了镜头前,说啥都让摄像师给他俩照一张结婚照,这给吴白莲感动的呦,泪眼巴茬的。 结婚照照完,张宝宝也凑了过来,七尺咔嚓就是一顿拍,还是老规矩,七天之后来取相片。 拍完了照,众人又在田田玉兰的带领下来到供销社,直直的就走向了卖手表的柜台,二话不说田玉兰就拿下了一只和自己手上同款的手表,戴在了吴白莲的手腕上。 “大姐,你这是干啥,太贵了,我不要,赶紧退了吧!” “莲姐,你看我和当家的都有,你也没个手表看时间也不方便,你就收下吧,你都叫我大姐了,当大姐的不还得表示表示!”最终吴白莲还是收下了。 李山河在吴白莲的眼神里没看到一丝杂质,只有两个大字,忠诚!对田玉兰的忠诚! 至于张宝宝,对这玩意从来不感冒,一斤大白兔,二斤沙琪玛,那眼神比吴白莲还忠诚。 李山河这才回过味来,这他娘的是收买人心啊,我的小白兔媳妇哪去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丈母娘教的,现在估计田玉兰一声令下,让吴白莲和张宝宝干自己那都是能一秒挥三棍,棍棍是忠诚。 田玉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家庭地位这一块,彻底没了! 第一百八十张 婚礼前夕 几人又在这镇里乱逛了一会,就陪着吴白莲回了家,坐下唠了一会嗑,李山河就准备出发了,没两天就要结婚了,家里还有不少事儿呢。 在吴白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李山河赶着马车就准备离开,田玉兰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跳下马车,从兜里掏出了一卷大黑拾塞到了吴白莲的手中。 李山河人都闹麻了,不是媳妇,你搁着把莲姐当死士养呢,吴白莲紧紧的搂住了田玉兰,随后将田玉兰送上了马车,挥了挥手。 众人走出好远,还能看看到站在门口那抹红色的倩影,直到倩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吴白莲揉着小肚子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将呢子大衣脱了下来,整整齐齐叠起放倒了柜子里,随后打起精神,拾掇店面,开门迎客。 划分两头,李山河贱兮兮的凑到了田玉兰身边,“媳妇儿,你跟我撂句实话,你这都是搁哪学的,好家伙,都赶上古代养死士了。” 田玉兰上去就是一杵炮,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呸呸呸,你才养死士呢,我这是姐妹之间最真挚的情谊,你个大老爷们少打听我们娘们之间的事儿!” 李山河一下子就被憋灭火了,完全没注意到田玉兰眼底闪过的一丝心虚。 趁着李山河不注意,田玉兰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坚定了眼神,还是妈说的对,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看不见的才是敌人,小小李山河,拿捏! 就是不知道当家的发现了没,还是得学啊。 马蹄哒哒哒,河水哗啦啦,李山河带着他的两个媳妇回到了家,今天家里算是热闹的了,姐姐姐夫全来了,看大姐这面相,明显是日子好了不少,发福了都。 两小只看见李山河的身影就跑过来抱住了大腿,嘴里一个劲的喊着大舅,李山河摸了摸他俩的小脑瓜,指着身后的二女说道:“喊舅妈!” “舅妈好。” 田玉兰眉眼弯弯,张宝宝眼睛也眯成了月牙,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传统,从小布兜里掏出了一把大白兔,一人给了一把,两小只屁颠屁颠就去找妈去了。 李山河卸下马车,领着二女就进了屋,先是认识了一圈人,就去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搁村里办大席,要准备的东西多的很,后天正日子,明天就得先请来落忙的人过来吃饭,现在婚房还没布置呢,这会大姐正带着田玉兰和张宝宝剪窗花呢。 王淑芬和赵桂芝在收拾李山河打回来的野猪,李卫东带着田老登正在门口挂着不知道从哪整过来的大红灯笼,姐夫也不闲着,正一边泼水一边蹭当院的水泥地呢,看这样不蹭反光誓不罢休。 李山河这边则是都快忙成陀螺了,感觉满世界都是在找他的,一会帮着王淑芬和赵桂芝烧水,一会给俩爹递工具,时不时的还得挨王淑芬两句损嗒。 忙活了一下午,李山河脑瓜子都是嗡嗡的,马上都要开饭了,李山河一拍脑瓜子,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给王淑芬都吓一跳。 “你这死孩子,一惊一乍的干啥,吓我一跳。” “完犊子了,我好像忘了把结婚的事儿告诉孟爷和孟奶了,这事儿办差劲了,不行,我明天早晨起早跑一趟,把孟爷和孟奶接过来。” 田老登咂了一口酒,往嘴里填了一口菜,不紧不慢的说道:“要不说你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孩子死了你来奶了,车撞树上你知道拐了,大鼻涕道嘴里你知道甩了。” “消停坐那嘎达吃饭吧你快,我早就和你妈去给过信儿了,明天你马车给我,我去把老太太和老爷子接过来。” 李山河长舒一口气,多亏了田老登啊,要不还真就难整了,这顿饭李山河吃的是心不在焉的,脑袋里总是心思着是不是还有啥事忘记了。 吃过了饭,李山河抹擦一把脸,走到了院子里抬头看着星空,结婚这玩意实在是太累人了,两个爹也走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了李山河身边。 李卫东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大儿子,别想太多,结婚这玩意,本来就是俩好儿嘎一好儿的玩意,你老丈人和丈母娘也不是隔路的人,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去整了,婚后对玉兰好点,谁还能挑你礼咋的。” 田老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是就是,你看我像是隔路的人吗,我都不挑理你怕啥,放宽心。” 李山河瞄了一眼田老登,这老登还有说话这么好听的时候呢,心说你是不挑礼,就是老学摸儿就想给我开顿皮。 经过俩爹这么一开导,李山河顿时松快了不少,转头看见跟着忙活捡桌子的田玉兰,嘴角也挂上了幸福的微笑,就是还没笑多久,就被田老登破坏了好心情。 “你小子快别笑了,今天我闺女得跟我走,你自个睡吧。”田老登幸灾乐祸的朝着李山河说道。 “凭啥啊,我媳妇还不能跟我睡了咋的?”李山河愤愤不平的瞅着田老登。 李卫东挠了挠后脑勺,“儿砸,你老丈人说的好像还真就没毛病,按老礼儿说结婚前三天新人不能见面,要不是你昨天就把玉兰拐走了,昨天她就得回家了。” 李山河天塌了啊,媳妇儿媳妇儿,没有你我咋活啊,目光幽怨的看着田老登,田老登眼底则是闪过了一丝快意,哼,你等着我给你多生几个外孙子吧。 等收拾完,赵桂芝就带着田玉兰和张宝宝回家去了,独留李山河搁这空荡荡的新房独守空房,好在李山河也没有别的心思,都快要累死了,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李山河早早的就起来了,心里装着事儿,实在是睡不踏实啊,今天来的亲戚就更多了,姥姥姥爷,大舅老舅,三叔都回来了,整个老李家都充斥着喜庆的氛围。 院子里早就支好了三个土灶,新房的院子里里也用塑料布搭好了棚子,就是怕明天天气不好,下午安排好了落忙的人吃了个饭,基本就是万事俱备,只等接田玉兰进门了。 晚上李山河本来都心思自己铺被睡觉了,没想到这活被大姐抢了,红彤彤的龙凤被被大姐铺在了新房的炕上,今天这新房只能李山河一个人睡。 这里面是有说道的,大姐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搁老话讲了,这是个全乎人,新房喜床就得全乎人铺被,李山河还得给掏红包呢。 李山河看着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也不忍心破坏,直接在炕头拉了个枕头就睡下了,脑子里全是对明天结婚的幻想。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婚进行时(一) 这一宿,李山河睡得跟个跑马灯似的,怎么睡怎么不踏实,前世的故人一一在梦中闪过,先是傻彪子,再是点子王三驴子,然后是不咋爱说话的二愣子。 就是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笑,也不说个话,但是从眼神中能看出兄弟几人的欣慰,能看出诚心实意的祝福。 哥几个坐了没一会就走了,然后进来的是面容枯槁的李卫东和王淑芬,也是一样的不说话,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李山河,睡梦中的李山河眼角不自觉地就流下了泪水。 最后来的是前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怨毒的盯着李山河,李山河直接就是零帧起手,破口大骂,最后直接把头都给掰下来了,活生生把自己笑醒了。 醒过来的李山河一摸枕头,都被自己的眼泪打湿了,会想起老一辈的说法,睡觉做梦梦见人不说话,那就是个死人。 李山河摸出了烟,塞进了嘴里,深深吸了一口,长长的吐出了一道烟气长龙,他宁愿昨天做的梦是真实的,能让前世的亲人兄弟看看他李山河今生是怎么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的。 至于那个贱女人,妈的你来一次我拆你一次,看看谁他妈手段硬。 李山河用手指掐灭了烟头,将烟头丢进了灶坑,抱柴火架火烧水烧炕,然后就是洗漱。 平日里不修边幅的李山河,今天刮了胡子,抹上了头油,大头皮鞋昨天被李山峰擦得锃光瓦亮,换上了红裤头,红色的线衣线裤,红色的袜子,坐在炕沿上看着手表,这才四点来钟,还早的很呢。 老常太太定好的时辰是早晨七点五十八出发去田玉兰家,八点五十八回新房,九点五十八开始典礼,十点五十八开始搂席,一路顺顺利利发发发。 李山河也不开灯,就这么直愣愣的坐在炕沿边,一根接一根烟的抽着,烟头的火光在幽暗的房间内忽明忽暗,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一阵嬉笑打闹声。 “二叔,起来没呢,一会二婶该等着急了,你再不起来俺们几个可堵被窝了啊!” 听着彪子的破锣嗓子,李山河咧开大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拿起桌子上的一条荷花,夹在腋间,板起了脸,快步走出了屋门。 彪子几人今天也是打扮的溜光水滑的,那老三驴子的头发更是跟牛犊子舔的一样,李山河故作威严,“刚才是谁说要堵我被窝的,嗯?来站出来我看看!” 三驴子和二愣子对视了一眼,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李山河眼带笑意,“哦,原来是彪子你啊,来,过来二叔跟你说点事!” 彪子惊恐的摇了摇头,“不是俺,俺没有,别瞎说嗷!”直接就是个否认三连。 “不是你,你站出来干啥?” 彪子回头一看,妈的三驴子和二愣子都快退出院门了,懵逼的彪子简直是一脸懵逼,“来人,开飞机喽!” 三驴子和二愣子眼前一亮,齐齐冲了过来,彪子惊恐的看着李山河,转身就要跑,李山河能让他跑了?一把就按住了准备蹽的彪子。 李山河从腋下把住了彪子,三驴子和二愣子一人一条腿,抬着彪子就往大门柱子上撞! “二叔,俺错咧,你放俺一马吧,俺再也不敢了!” 李山河故作沉思,“那你说说吧,你丈母娘的配方啥时候能给哥几个拿过来?” 三驴子和二愣子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彪子,彪子大手一挥,“明儿个,明个我就给二叔您送过来。” 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兄弟们,那就勉为其难的放彪子一马吧。” 彪子刚一落地,直接就扑向了三驴子和二愣子,“俺把你们当兄弟,你俩把俺当表弟,受死啊混蛋!” 三驴子摇了摇头,“彪啊,算差辈儿了嗷,我和你二叔是兄弟,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三叔。” 二愣子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应该管我叫楞叔,大侄儿。” 彪子气的是咬牙切齿啊,“俺叫你姥姥,三驴子你给俺拿命来!” “二哥,彪子又炸刺儿了啊!” 彪子一把捂住了三驴子的嘴,朝着李山河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二叔,俺可没有啊。” 李山河笑意吟吟的看着几个活宝兄弟,有这么几个玩意,到老了得老好玩了,“行了行了,彪子,接着,喜烟,哥几个拿去抽!” 说罢,一把将腋下夹着的荷花丢给了彪子,彪子喜笑颜开,拆开就给二人一人分了两包,剩下的交给了三驴子,“别说俺不照顾你,一会接二婶的时候有点眼力见,勤发点烟,别让人说咱二叔狗狗嗖嗖的。” 三驴子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了,你顾好自己得了。” “哥几个吃饭么呢,没吃走去老房吃一口气,我妈他们应该也做好饭了。” “吃啥吃,俺们都吃过了!”彪子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二叔,走,跟俺出去,俺们给你整了个惊喜!” 李山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惊喜啊,还整的神秘兮兮的。” 三驴子也凑了过来,拉着李山河就往外走,“二哥你就来吧,保管是惊喜!” 李山河哭笑不得,也就由着他们了,刚出院门口,就看到三台崭新的二八大杠,其中一辆后座放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 彪子等人拉着李山河就走到了跟前,李山河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掀开了红布,原来是台收音机,李山河顿时哭笑不得,他不是买不起,而是实在没啥好听的,没想到今天哥几个给送了一台。 彪子得意的说道,"二叔,俺们看你三转一响就差这一响了,就凑钱给你买了一台收音机,这回可算齐了,咋样,俺们尖吧。" “那这眼瞅着都要入冬了,这自行车?” 三驴子接过了话把,“和收音机一起买的,接亲咋地也得整的好看点,我二哥十里八乡响当当的人物,咋地也不能寒颤了不是,哥几个一研究,直接就一人整了个二八大杠,这多有气势。” “就是就是,二哥结婚场面必须给足了。”二愣子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李山河心里有点堵得慌,一辈子能有这么几个兄弟,就知足了。 “兄弟们,谢谢了啊。” “二哥,你说这话,磕碜谁呢,见外了不是!”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婚进行时(二) 李山河将收音机放在了新房的柜子上,带着哥几个就回老房了,招呼大姐帮几台二八大杠缠上红花,就算装饰完婚车了。 王淑芬这边忙活的晕头转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忙活啥了,紧张的一个劲往厕所跑,李卫东还搁旁边打趣呢:“你儿子娶媳妇,又不是你出嫁,你搁这紧张什么。” 王淑芬白了李卫东一眼,:“老娘当初出嫁还不紧张呢,那前哪有这场面啊,自己家里人吃顿饭就算完事了,我这不怕那块不相应了给儿子丢人吗,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滚一边去,我还得上趟厕所。 李山河这边也是不闲着,这还是大早晨呢,实在亲戚都已经来了,三叔看着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李山河,一个劲的跟三婶夸,这小子有我年轻时候的三分身材,惹得三婶一个劲的翻白眼。 李山峰和李山霞一大早就跑去老田家了,说是要堵李山河的门,不给红包不开门,这小子,见钱眼开,胳膊肘都拐到姥姥家了,你等我结完婚看我咋收拾你的。 忙忙活活眼瞅着也快到点了,老常太太凑了过来,“二河,差不多了,赶紧接新娘子去吧!” “得嘞,常奶,这就出发!” 李卫东赶紧前面开路,”让一让诶,让一让,接娘子去喽!“ 刚才范老五也带着媳妇赶过来了,他也卖了个二八大杠,这不刚接完水擦干净带上了红花。 赶讲话说了,李爷结婚,说啥都得帮帮场子,天没亮就出发了,一路带着老婆孩儿骑了四十来里地,也是有心了。 三叔是头一天过来的,也是骑车回来的,加上三叔的车,一共六台,村里就没见过这么气派的结亲队伍。 李山河打头阵,后面依次是三叔彪子几人,王淑芬连忙递过了四合礼儿,就是两根大葱,两根排骨,两瓶酒,还有两捆粉条子,这些都是要带过去给丈母娘的然后再拿一半回来。 李山河潇洒的跨上了车,左脚撑地,右脚用力一蹬,按了两下铃铛,朝着后面一招手,”兄弟们,跟我去接新娘子喽!“ 结婚讲究的是不走回头路,出发时候走的是后街,一路欢声笑语,很快就到了老田家。远门口的叔伯大爷看见李山河的身影,”赶紧放炮,新姑爷到了啊!“ 在一阵鞭炮声中,李山河一个潇洒的漂移稳稳的停在了院门口,院门口的大门这会儿正闭着呢,李山峰带领一众小嘎豆子严防死守啊。 看见李山河的身影,李山峰吵吵嚷嚷的喊着,”赶紧准备,新郎官来啦,二蛋,别搁那扒沙子了,还想不想吃糖了,赶紧过来,要不下回不带你玩了啊。“ 挂着两条大河的二蛋赶紧凑了过来,”刺溜,来了三叔,你可别不带我玩啊。“ 透过门缝,李山河看到了贱兮兮的李山峰,”老弟,快给哥把门开开,哥还着急抱你嫂子回家呢。“ 李山峰朝着李山河摇了摇手指,双手抱胸,”二哥,攻守异形了,我李山峰食君之禄,定当忠君之忧,你切记,你老弟今天往这一站就是兵!“ 李山河一脸黑线,这死孩子还跟我摆上谱了,你等我结完婚的,李山河朝着李山峰竖起了个巴掌,李山峰面色凝重,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李山河点了点头。 紧接着,李山河从身后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糖和一把钢镚洒在了空中。 李山峰赶紧叫嚷,”兄弟们,过路费收了,开门放行了啊!“ 一帮半大小子火急火燎的就低头捡钱和糖块,李山峰连推带挤的帮李山河打开了门,李山河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塞进了李山峰的手里,李山峰笑得见牙不见眼。 刚才俩人的对话就是,李山河要给李山峰五毛钱,李山峰觉得太少了不够,要一块,这个贪心的小鬼,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李山河进了院子长驱直入,没想到房门还是关的,李山河连忙敲门,屋里传来了赵桂芬的声音,”谁啊!“ ”爹!妈!我是你姑爷儿,我来接媳妇儿来啦!“ ”大点声,听不见啊!“屋里传来刘晓娟的喊声,李山河抄着破锣嗓子又喊了一遍。 刘晓娟这才打开了房门,”二叔快进来,二婶都等着急了一会 李山河一个箭步冲进了东屋,田玉兰今天穿着李山河给买的大红色呢子大衣,脸上好似擦了什么东西,嘴唇也抹上了唇脂,平时的两根麻花辫也没了,头发盘了起来。 坐在红彤彤的龙凤被上,俏生生的看着李山河,给李山河都看呆了。 ”你瞅瞅,这新娘子多俊啊,给新郎官魂儿都给勾走了。“ ”可不咋的,二小子,快别看了,想看晚上回被窝好好看,还不赶紧接你媳妇回家去啊!“身边的婶子们哈哈大笑,田玉兰也是羞红了脸,巧笑嫣然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一个箭步冲到了田玉兰面前,握住了田玉兰的小手,深情的和田玉兰对视,“媳妇儿,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 “嗯嗯!”田玉兰幸福的点着小脑袋,眼角挂着激动的泪花,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幻想着这一天不知道多久了,每次李山河护在她身前的时候,她都想成为李山河的新娘,今天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身为二人媒婆的孙婆子走了上来,对着周围的婶子们打趣的说道:“你瞧瞧,这小两口是黏糊哈,口真急,急也没用,流程还没走呢上哪回家去。”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赶紧的吧婶子,我都等不及了。” 孙婆子轻轻拍打了李山河一下,“急也没用,放心吧,肯定不耽误你今黑儿造小孩!” “哈哈哈!“婶子们又是一阵哄笑。 “抓紧点时间啊,没瞅见新郎官都着急了吗,彪子家的,把钢镚都拿过来!” 刘晓娟递过了一小兜子钢镚,李山河也从二愣子手中接过了钢镚,在孙婆子的指挥下,将钢镚洒到了龙凤被上,”新郎官和新娘子抢福喽!“ 孙婆子一声令下,二人一人一把捧起了钢镚,“抢福抢福,手快有,手慢无!你瞅瞅这新娘子,是真向着新郎官啊,这抓钱的小手,没给娘家留多少啊。” 听着身边人的打趣,李山河二人将抢到手的钢镚塞进了红布兜,一会这事要带走了,寓意着新媳妇儿从娘家带着福气进门的。 “丈母娘面条煮好没呢?” “煮好了,来啦来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婚进行时(三) “来来来,新郎喂新娘吃面条啊,我跟你说啊,这面条可是有讲究,诶,什么讲究呢,一口不能断,寓意着长长久久,来吧!” 李山河端着碗,拿着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条,“媳妇儿,来吃面条了啊。” 一头喂进了田玉兰的嘴里一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吃着吃着,二人的嘴唇就印到了一起。 “嘴儿上了嘿!”身边的婶子们又开始起哄了,田玉兰的小脸上都挂上了晚霞,红彤彤的,看起来诱人极了。 “去去去,没见过亲嘴咋的,瞎起什么哄,没见过晚上被窝里面找爷们好好见识见识,上下两张嘴挨着个的亲。”孙婆子眼瞅着田玉兰都要化身蒸汽姬了,连忙帮着解围。 没想到这帮婶子一听这话,笑得更放肆了,互相挤眉弄眼,反正眼神就聊的挺花花的。 “好了好了,一会再给新娘子亲的上不来气儿了,愿意亲晚上搁被窝里亲去,赶紧下一项。”孙婆子连忙打断了二人,李山河依依不舍地离开的田玉兰的香唇,等晚上一定要亲个够! “下一项,找婚鞋了啊,新郎官,没有婚鞋新娘子可出不去这个屋啊!” 李山河咧嘴一笑,这可难不倒自己,自打一进屋,李山河眼睛就没闲着,一眼就叨中了躲在角落紧张兮兮的张宝宝,这小妮子根本就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人,有点啥心思全都挂脸上了。 径直走向了张宝宝,李山河低头看着她,她也抬头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说个数,十个大肉包子!” 张宝宝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挣扎,李山河目光一闪,看来田玉兰没少给张宝宝好处啊,十个肉包子的吸引力都能顶的住,那么,二十个呢?“二十!” 张宝宝迅速从呢子大衣内侧翻出了红色小皮鞋,双手乖乖奉上,声音铿锵有力,“当家的,我张宝宝誓为李家世代搂席,搂席,还是搂席。” 这一幕逗得婶子们哈哈大笑,都说这个小妮子有福气,张宝宝什么来路村里人基本都知道,再加上张宝宝还救了老黄的孙子,所以在村子里人气高的很,仅次于李山河。 李山河无奈的看着张宝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从她手里接过了婚鞋,来到了田玉兰身前,“媳妇,我给你穿鞋,跟我回家了!” 田玉兰从鼻子里发出了个嗯的声音。 “好好好,新郎官给新媳妇儿穿鞋,这一路走的是顺顺当当, 老公公是来年就当爷啊!” “好!”周围的婶子们连忙鼓掌,气氛更热烈了。 “来个人,去端茶!” 李山河扶着田玉兰下了地,孟爷孟奶,赵桂芝,田老登板板正正的坐到了炕沿上,“姑爷给老丈人敬茶了啊!” 本来孟老爷子说啥都不想坐当间儿的,这不喧宾夺主了吗,但是田老登和赵桂芝一致认为,孟老爷子对田玉兰恩同再造,先喝这口改口茶怎么都不为过,二老拗不过,也就应了下来。 二人接过了茶杯,先是朝着孟爷孟奶弯腰鞠躬,“爷奶请喝茶!” 二老都要笑成一朵菊花了,连忙称好,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递给了李山河,孟奶抓着李山河的手,故作严肃的说道:“我这孙女是个好的,你要是欺负她我可不依!” 李山河嘿嘿一笑,“我自己媳妇我也舍不得欺负,奶你放心,要是你那天听说我欺负玉兰,直接大嘴巴子抽我,躲一下我就不是个爷们。” 田老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小子可算说了句人话。” 二人对视了一眼,又端起来茶杯,对着田老登和赵桂芝恭恭敬敬的说道:“爹妈!请喝茶!” 田老登欣慰的接过了茶碗,滋溜了一口,语重心长的对着李山河说道:“打小儿我就看你小子不顺眼,原来我还心里犯嘀咕是咋回事呢,现在知道了,你小子把我养了二十年代花给我连盆端了,我能看你顺眼就怪了!” 随即正了正脸色,“好好过日子。” 李山河爷正了正脸色,对着田老汉点了点头,”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玉兰跟着我受苦的。“ 田老登落寞的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这边母女二人已经抱头痛哭上了,田老登眉头一皱,“老娘们家家的,这大喜的日子你哭啥,都一个村的,睡迷糊了都能走回家来,给我憋回去,在哭散了喜气!” 李山河暗自给田老汉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李山河的老丈人,就是有刚儿! 直到赵桂芝偷摸瞪了田老汉一眼,田老汉吓得缩了缩脖子,李山河现在都想趴地上把刚才说的话舔回去。 赵桂芝切了离娘肉,李山河就背着泪眼婆娑的田玉兰出了门。 将田玉兰放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又把田玉兰的喜盆塞进了她怀里,朝着兄弟们招呼了一声,直接就出发。 这边的赵桂芝和李卫东正搁家门口急得直转摸摸,倒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沉稳的很,老爷子往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对着李卫东说道:“大宝子你快憋转悠了,看的我都眼晕了,消停等着,一会你大儿子就带着儿媳妇儿回来了。” 这回轮到李卫东委屈了,“爹,我这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吗,你等下回老三结婚,我就有经验了。” “来啦来啦,新郎官带着新娘子回来啦!” 老爷子比李卫东还急,一个箭步冲到了前面,直接当起了场控,“张老五一会新娘子来了你就放炮仗。” “好嘞姨父爷!” “老黄家那小子,你给我把道清出来,别拦着我孙媳妇进门。” “得嘞老爷子!” 老爷子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李卫东的肩膀就拍了下去,“你给我站直溜的,你儿子结婚你有点人样。” 李卫东愣了一下,瞬间站得溜直,朝着老爷子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山河好似得胜的将军,一路走,一路笑得嘴都合不拢,稳稳的听停到了新房院门口,对着家人喊了一句,“爷奶!爹妈!我把媳妇接回来了!” 几人都是激动的不住的点头,这边李山河喊完,张老五也点燃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又轮到孙婆子出场了。 “老婆婆,老婆婆过来给新媳妇接盆了啊。” 王淑芬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来啦来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婚礼进行时(终章) 王淑芬喜气洋洋的接过了田玉兰手中的盆,李山河小心翼翼地将田玉兰搀扶下了车。 “新媳妇赶紧给老婆婆带花!” 田玉兰从兜里掏出了一只头花,“妈,我给你带头花。” 王淑芬赶紧凑过了脑袋,让田玉兰给其带上了头花,“新媳妇给老婆婆带花,进门之后他家一定发!” “好!”一众老少爷们纷纷鼓掌叫好, “这孙婆子是真行啊,这小嗑一套一套的,等我家大儿子结婚也找她,听着就喜庆!” “就是就是,这孙婆子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孙婆子听到众人的夸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大手一挥,“新郎官扶着新娘子进屋!” 李山河搀着田玉兰就进屋了,进屋之后,脱鞋上炕,李卫东和王淑芬站在了二位新人面前,李卫东现在腿都有点哆嗦了,慌忙地摸着兜,找出烟就像往嘴里怼, 被老爷子和王淑芬要杀人般的眼神看了一眼,直接蔫了,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饺子煮好没呢?”孙婆子朝着外屋地喊了一嗓子, “好了,好了,这就来了!”大姐李山花端着一碗饺子就走了出来,将饺子递给了王淑芬。 王淑芬心领神会,端着饺子走到了田玉兰面前,夹起饺子,放在嘴边吹一吹,喂到了田玉兰的嘴里。 “新媳妇,饺子生不生?”孙婆子连忙扯着嗓子问道。 田玉兰小脸红彤彤的,也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声,“生!” 王淑芬紧跟其后,“儿媳妇儿,生几个?” 田玉兰想了想,“生两个!” “ 不够!” “那就生一窝!”这回是李山河接过了话把,田玉兰偷偷的掐了李山河一下,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众人看着这对恩爱的小夫妻,都是露出了会心地微笑。 接下来就是点灯、拉窗帘、小孩儿滚炕,喜闻乐见的环节,就不一一赘述。 最后分别给爷奶和李卫东,王淑芬敬了媳妇儿茶,就基本结束了此次的婚礼流程, 下面就进入了老少爷们都喜欢的情节,开席啦! 李山河跟田玉兰交代了几句,就出门招呼客人去了,田玉兰捶了捶酸痛的腰,一下子躺在了炕上,这结婚也太累人了。 一出门,看见的全都是熟人,刘铁柱带着前莽沟的老少爷们都来了,还有郑四海带着獾子、罗胖子、牛大力... 李山河是挨桌敬酒,谁都想跟他喝两口,今天摆了二十桌,坐的满满当当的,幸亏田老登之前说自己家没啥亲戚,准备一起办了,又买了一头大肥猪,要不就指着李山河打的那两头野猪,根本就不够。 敬了一圈酒的李山河,也有点迷糊了,毕竟忙活一头午了,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呢。 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呢,就感觉身后有人拉扯自己,转头一看,原来是李山峰,“走,二哥,我给你留好地儿了。” 李山河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还得是老弟啊,这钱真是一点不白花啊,跟着李山峰走到前面一看,嘴角直抽抽。 这一桌子你说是小孩桌都没毛病,都是李山河平辈儿的大小伙子,彪子三驴子二愣子,娟子李山峰李山霞张宝宝,大姐姐夫还有俩小嘎豆。 “快来啊二叔,你这席是真硬啊,真带劲,赶紧的,都是自己家人,一会没了可别怪我嗷。” 李山河坐下喘了口气,“大姐,还有碗吗,我给我媳妇夹点菜送过去。” “不用了二哥,刚开席我就给嫂子送过去了,你老弟办事,你就放心吧!”李山峰得意的说道。 李山河揉了揉李山峰的小脑袋,这小子,倒是怪机灵的,收了一波钱还包售后的,继续保持,二哥看好你,下回还找你。 嗯,今天这小子洗头了,不油,随即李山河也端起了饭碗,库库就是炫啊,他是真饿了,李山河好似带动了这桌的气氛,众人都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彪子几人更是连酒都顾不上喝了,抡起筷子就是炫,二米饭粒粘满脸。 吃了整整三大碗,李山河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从兜里掏出了一叠红包,这一桌子除了姐夫马龙,挨个发。 婚礼呢,讲究的就是一个没有白用人的,彪子几个出车,大姐铺被,大外甥和外甥女滚炕,李山峰点灯李山霞拉窗帘。 吃过饭稍微歇了一会,李山河就直接站在院门口开始迎来送往了,毕竟有些人根本就是看着他面子来的,他不出面根本就不合适。 吃过饭的人们三三两两散了个干净,直到下午两点多,最后几桌拼酒的老爷们才喝完散场,落忙的大姑娘小媳妇才收拾完了卫生。 李宝财和张桂枝一左一右的站在了李山河的身边,李宝财不住的感慨,“真是不抗混啊,一转眼这小子都结婚了,老太婆,把东西给这孙子吧,这小子都成家了。” 奶奶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缓缓的打开,是一对银手镯,嗯,别误会是真的银手镯,塞到了李山河怀里。 “你小子比你爹有能耐,到时候奶能抱上几个重孙子就都看你了,找个给你其他媳妇的,算是告诉你媳妇我和你爷认可她是咱老李家人了。” 李山河嬉皮笑脸的回复道:“嗯呢奶,你就等着吧,到时候我让你和我爷四只手都抱不过来!” 老爷子照着李山河的后脑勺就是一下,笑骂道:“你小子,岁数不大净吹牛逼,先生出来看看再说,我跟你说,我和你奶可是有老了好玩意了。” 老太太白了老爷子一眼,“你手咋这欠儿呢,打疼我大孙子咋整,还能随谁,随你老李家那死根儿了呗。” 老爷子尴尬一笑,咳了几声,“大孙子,我和你奶就先回去了啊,你就送了忙你的去吧!” 李山河急了,“爷,反正你回去也没啥事,搁家里住几天呗,你孙子刚盖好的大瓦房,我还想接你和我奶回来住一段时间呢。” 老爷子欣慰的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你有这份孝心我和你奶就知足了,我俩过来了,不是耽误我抱重孙子了吗,等你啥时候有孩子了,我和你奶就下山住一段时间。” 老爷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大孙子,你等爷回山里给你整点药酒,喝完了保证你八个媳妇儿都顶得住。” 李山河瞪大了眼睛,老爷子,真是不白孝敬你啊! 老爷子拍了拍李山河的胸脯,“走了啊。” 说罢,就带着奶奶回去了,“老不羞的,你跟大孙子都说啥了?” “能说啥,教教他怎么抱儿子呗!” “你快拉倒吧,你教都不如大宝子教,你才一个儿子你还教别人呢,别教坏了。” “老太婆,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啊!” 看着这对吵了一辈子的老两口,李山河摇了摇头,嘴角挂上了微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张宝宝的消息 在门口蹲着抽烟的牛大力走过来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大侄儿,恭喜啊,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啊!” “承你吉言了呗,牛叔!”李山河哈哈大笑。 牛大力摆了摆手,“叔今天还给你带来个消息,你小子今天算是双喜临门了。” 李山河心里虽然有些猜测,但是还是好奇的问道:“啥消息啊,牛叔,咋还整得神神秘秘的?” 牛大力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在手心抽了两下,朝着李山河得意的说道:“还能是啥,就是你救得那个小闺女,啊对,那个张宝宝,有消息了。” 看着正蹲在墙根跟着李山峰吃挂浆的张宝宝,李山河的精神陷入了恍惚,张宝宝的身世,一直都是扎在李山河心中的一根刺。 之所以没有糊里糊涂的收了张宝宝,就是等这么一天,咋地也得让人家家里人知道宝宝过的好不好,跟了什么人,要不和那那帮拐子还有什么区别。 “嘿,大侄儿,回神了,消息是冰城那边传过来的,你要是这几天去,得早做打算了,得提前买票了。” 李山河瞳孔重新聚焦,笑呵呵的朝着牛大力说道:“谢谢嗷牛叔,等我带我媳妇回完门我们就出发,对了牛叔,卖车票您这有门路没?” 牛大力轻蔑的看了李山河一眼,“你这不是看不起你牛叔了吗,我有好几个战友都在铁路公安口,你就说你要那哪天的,要几张就完事了!” “二叔,你要嘎哈去啊?”彪子也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这边还在寻思到底要带几个人呢,下意识的就回复道:“去冰城,宝宝身世有信了!” “二叔,俺也想去,俺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省城呢,二叔你就带俺去呗,求求你了二叔!”彪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太阳穴青筋直跳,开玩笑,猛张飞跟你撒娇,你不拍都是好的了,一咬牙,一跺脚,也别管谁去了,这年头也没有度蜜月一说,不如直接一家子去溜达溜达得了,咱也不是没有钱。 抬头对着牛大力说道:“牛叔,那你给我整六张卧铺车票吧,要十号的,能整到不?” “咳咳!多少,你说多少?”牛大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揶揄的对着牛大力说道:“牛叔,你不会是整不到这么多吧?” ”那你刚才还说的有模有样地。“这句话是一边偷瞄牛大力一边小声说的,简直就是羞辱值拉满了。 牛大力一张黑脸涨的通红,东北汉子哪能受了这个,这要是办不下来不是卡脸了吗,随即胸脯拍得咚咚响,“你九号来取,你看我能不能整到就完事了!” 说罢,转身就走,李山河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谢谢嗷,牛叔!” 牛大力摆了摆手,跨上自行车,就准备出发了,李山河好似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牛叔,最好整联票啊,那样方便点。” 牛大力闻听此言,一个用力,脚蹬子都蹬空了,好悬一下子栽在那,也不和李山河争辩,骑上自行车就蹽了,看着眼是生怕李山河还有什么逆天发言啊。 “彪子,等我回了门,咱俩进趟山,整点飞龙狍子啥的给牛叔送去,人情就得有来有往。”李山河朝着彪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彪子晃了晃大脑袋,瓮声瓮气的朝着李山河说道:“二叔,你跟俺说这些都白扯,你就说咋整,俺就干就完事了,一力两点就是办,两横一竖就是干,二叔手指的方向,就是俺征战的战场!”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别扯犊子了,哪凉快哪待着去,车票带刘晓娟的了,你跟娟子说一声啊。” “二叔,你带这老娘们干啥,俺还想见识见识省城的娘们有啥不一样呢。”彪子朝着李山河抱怨道。 李山河悄悄的指了指彪子身后,”彪啊,你要不要看看你身后站着的是谁,你再说这话。" 彪子瞬间汗毛炸立,感受到一股纯粹无比的杀气,一个矮身就想跑,但是被刘晓娟薅住了后脖领子。 “当家的,你要去哪啊?”刘晓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彪子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媳妇儿,俺不是寻思上当院看看还有啥需要俺帮忙的吗?” “不用,我们都忙完了,真是给你脸了,就不能让你下炕,还想见识见识省城的娘们,朝阳沟的娘们你玩明白了嘛你就想着出去野!” “走,跟我回家,你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的,我记得还有好几条丝袜呢吧。”彪子如遭雷击。 “媳妇儿,不是说好了周三放假的吗,你骗俺!这还是大白天的呢,媳妇儿你缓我几个小时,就几个小时!” “反悔了不行啊,哪来这么多话,你不如留着点劲搁床上使。“话音未落,拎着彪子,连踢带踹的就往家走。 这一幕给李山河看的是瞠目结舌啊,这还是那个稍微说两句话就脸红的刘晓娟吗,啥时候变这样了,不行,以后得让田玉兰里村里这帮老娘们远点,要不以后自己岂不是得跟彪子一样,直接就飞起来了。 走了两步,刘晓娟好似想到了什么,“二叔,一起不?就当提前演习一下。” 李山河???神他妈提前演习,你冲到彪子了啊! 彪子眼睛瞬间都有光了,目光灼灼的瞅着李山河,就等李山河一点头,绑都给绑回家。 李山河看刘晓娟好似在看洪水猛兽一样,连忙摆手,“不得了,不得了,你俩忙,我还得养精蓄锐呢,今天晚上有的忙呢。” 刘晓娟还有点失落,叹了口气,“还是二叔你想的周到,你瞅瞅我家这个,看着就来气,你愁啥,说的就是你,赶紧走!” 转头朝着李山河摆了摆手,“那二叔我俩先回去了啊,等下回有机会的再一起吧。” “晚上记得来家吃饭啊!” “知道了二叔。”说罢,薅着彪子就走了。 其实刘晓娟也难啊,这都结婚多长时间了,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啥问题了,就寻思换个人试试,彪子也一直鼓动她找李山河,再加上李山河啥事都能想着她,所以她也没啥抗拒的。 李山河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妈的,果然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管他三七二十一 李山河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一溜烟就钻进了东屋,屋里暖和和的,田玉兰已经脱去了呢子大衣,这会正愣愣的坐在龙凤被上。 眼眶红红的,明显就是哭过,李山河赶忙凑了上去,“咋地了媳妇儿,咋还哭了呢?" 田玉兰一下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任凭李山河怎么问,就是不说话,这给李山河急得呦,无奈只能轻拍后背,安抚着田玉兰。 哭了好一会,田玉兰才从李山河怀中挣脱开来,抽泣着说道:“当家的,我也不知道咋的,就是心里不太得劲。” “每次吃席都是我爹妈和我一起来,一起走,这次只将我留在这,心里怪不得劲的。” 李山河这才恍然大悟,媳妇儿这是舍不得爹妈了,捏了捏田玉兰的小琼鼻,李山河笑嘻嘻的说道:“那有啥的,媳妇儿,穿鞋下地,咱今天去老丈人家睡去,你要是舍不得,咱一直搁那待着都行。” “正好还有咱妈给做饭,咱就吃就喝儿就玩!只要你高兴,咱咋都成!” 田玉兰突然扑了过来,紧紧的搂住了李山河,“当家的,你咋对我这么好呢。” “这才哪到哪啊,过几天我还要领你去省城玩呢。”李山河得意的说道。 “去省城,干啥去?” 李山河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牛皮纸的信封,给田玉兰炫耀着,“媳妇儿,猜猜这是啥?”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你啥风都不透露,你让我上哪猜去,快说,要不我今天晚上了搂着宝宝睡,我可不理你了。” “行吧,这是宝宝家的地址,牛叔刚给我的,我寻思咱回完门,就带上你们几个一起去省城,咱一家子好好玩玩去。” “真哒,那太好了,那...”还未说完,田玉兰的肚子就传来了咕噜噜地声音。 田玉兰俏脸通红,不敢去看李山河,李山河一看桌子上一口没动的饭菜,心里顿时有数了,这小妮子应该是心里不得劲,没胃口吃,估计早晨就没吃。 李山河先是倒了一茶缸子水放在那凉着,紧接着端起了饭碗,拿起筷子就要喂田玉兰。 田玉兰连忙摆手,“当家的,我自己吃就行,这么大个人了还让人喂,那多不好啊。” 李山河眉头一皱,故作威严的说道:“我稀罕我自己媳妇儿还不行了啊,快点的啊,要不我可生气了啊。” 看着孩子气的李山河,田玉兰只能乖乖的等待李山河的投喂,眼睛看着认真做事的李山河,都快拉出丝了。 一大碗饭菜吃了个精光,李山河找了个手帕给田玉兰擦干净了嘴角,又递过了一旁已经温乎的水,田玉兰一把接过茶缸子,咕噜咕噜就喝了半缸。 将茶缸子放在了桌子上,田玉兰双手杵在炕上,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这才注意到李山河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小脸瞬间爬上了红霞,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瞅啥,没见过打嗝啊?” 李山河坏坏一笑,“媳妇儿,吃饱了吗?” 田玉兰懵懂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李山河为啥突然问这个,“吃饱了啊。” “喝足了吗?” “喝足了啊。”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李山河眼神微眯,色色的看着田玉兰。 “啥话?” “管他三七二十一,吃饱喝足——去曹丕!” “哎呀!”话音未落,李山河就扑了上去,惹得田玉兰一阵惊叫。 李山河也就是吓吓田玉兰,毕竟人还没走干净呢,最多也就过过手瘾,过过嘴瘾,田玉兰也知道李山河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也就顺着他了。 二人温存了一会,李山河就在田玉兰的驱赶下,穿鞋下炕了,结婚的时候热热闹闹,等人散了就开始愁了,这屋子造的买了股汰的,都得收拾,李山河扫地,田玉兰去涮拖布。 扫完屋里扫院子,扫完院子叠被子,自己家忙活完了,老房这边马上又得开始晚上的席面了。 晚上是宴请远道而来的实在亲戚们,自己家人,就没那么多说道了,就是看看大家伙都爱吃啥,愿意吃点啥就做点啥,高高兴兴的吃一顿就完事了。 晚上在老房里一共摆了三桌,东屋一桌,西屋一桌,外屋地还摆了一桌,今天算是给张宝宝吃嗨了,三桌轮换着吃,也就是家里人都宠着她,你换李山峰试试,早就飞起来了。 李山河坐在主桌上和一众长辈们拼酒,二两酒下肚,桌上的气氛热烈的要突破房顶了,大舅老舅专挑着李卫东豁豁。 搁他俩话就是盖房子你都不给信儿,这是感情淡了啊,今天能让你站着上炕,我俩就是蹲着尿尿的。 二爷三爷就一个劲的陪姥爷喝,李卫涛则是完全在偷鸡,谁举杯他就抿一抿。 姐夫马龙倒是个憨厚的,谁一举杯,他就跟,一跟就是深一口,二两半的杯子直接四开,这会儿都下桌了,抱着大姐嗷嗷哭撒娇呢。 这给大姐烦的,一个劲踹都踹不开,但是大姐眼底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晚上没看到彪子的身影,想来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估计现在还躺炕上起不来呢,晚上没过来吃饭。 李山河眼珠子一转,趁乱就出了门来到老娘们这一桌了,这帮老娘们喝起来比老爷们还彪悍,以王淑芬为首,一脚踩在条凳上, 端着酒碗咕咚咕咚就开干,舅妈三婶毫不示弱,紧随其后。 只有田玉兰,像个受惊的小兔子缩在角落,没结婚之前老娘们唠嗑都是先撵她的选手哪见过这场面。 李山河双手搭在田玉兰的肩膀上,对着王淑芬笑呵呵的说道:“喝着呢妈?” 王淑芬斜了李山河一眼,“你小子不去老爷们那桌陪且你来这桌干啥?” “我这不是来看看玉兰吃的怎么样了吗。” “你妈搁这还能让我儿媳妇饿着?咸吃萝卜淡操心,来娘们儿们,不管他,咱再走一个,老三家的,你刚才是不差我一口酒,给我续上!” 李山河低头看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田玉兰,低头在她耳边问道:“媳妇儿,这回吃饱喝足没有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霸道总裁不会爱上东北小娇妻 田玉兰羞红了脸蛋,低下了头。 王淑芬没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只以为是田玉兰今天忙活的累坏了,大手一挥,“二河,赶紧带你媳妇睡觉去吧,今天都得累坏了,洗吧洗吧赶紧休息去吧。” “得令!”李山河搞怪的敬了个礼,牵着田玉兰的手就走出了屋子,刚一出门,后面就传来了婶子们的哄笑声。 “淑芬,你这是着急抱孙子了吧,这才几点啊就给人撵上炕了。” “滚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孙子孙女都齐了,我这俩手还空落落的呢,咋能不急呢,喝酒喝酒!”屋子里又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田玉兰听到屋里的喧闹,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脚步,直接冲进了新房,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李山河将田玉兰按在了炕沿上,“媳妇儿,你坐着嗷,我给你打水洗脚。” “挨!当家的,别...”田玉兰着急忙慌的就要站起来,最终还是拗不过李山河。 李山河开开心心的去打了一盆洗脚水,轻柔的褪下了田玉兰的小皮鞋,又将袜子丢在了一旁,李山河满眼心疼的看着田玉兰,嗔怪的说道:“你这都磨破皮了你咋不说呢?” “傻乎乎的,一点都不像我,跟我学学,我多惜命啊。” 田玉兰不语,只是满眼柔情的看着李山河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笑笑笑,就知道笑,也不知道我李山河一世英明,咋就娶了这么个傻乎乎的媳妇,疼不疼都不知道。”田玉兰娇哼一声,轻轻的踹了李山河一脚。 “得得得,你气性还怪大的。”李山河小心的避开了伤口,温柔的给田玉兰洗干净了小脚,自己也去洗漱去了。 没一会,洗漱完的李山河穿着丈母娘给勾的红拖鞋,拎着个袋子就走了进来,一个箭步窜上了炕,凑到了田玉兰的身边,将袋子放在了二人中间。 接下来,就是新婚小两口晚上最紧张刺激的时刻,诶,可别想歪,当然是要数钱查礼金了。 无关礼金多少,主要享受的就是数钱的快感,田玉兰兴奋的搓手手,眼睛放光的盯着袋子,“当家的,赶紧的,赶紧数数有多少。”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我当时给你大几千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高兴。” “那能一样吗,那都是你卖命赚回来的,这可不一样。”田玉兰反驳道。 “有啥不一样的,你看,这不是礼账,这都是欠条,一份一份且还着呢。”李山河唏嘘的感慨道。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开心。” 田玉兰的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了少女的娇蛮,李山河摸了摸田玉兰的小脑袋,满眼宠溺的说道:“行行行,只要我媳妇儿高兴,咋地都行。” 田玉兰轻哼一声,“算你会说话。” 李山河贱兮兮的凑了过来,“媳妇儿,你看我这么会说话,有没有啥奖励啊?” 田玉兰小脸一红,伸出葱白玉指在李山河的额头轻点了一下,李山河顺势躺在了炕上,捂着胸口,虚弱的说道:“小娘们,你摊上大事儿了,赶紧,今天这事没个两三次平不了,你看着办吧。” 田玉兰瞬间像是个炸了毛的小猫,“两三次,你是想我死啊,没有,就一回,多一下都没有!” “媳妇儿,你要相信自己,人就要勇敢的挑战自己的极限,敢于面对困难,才能战胜困难,我相信你的潜力,加油,奥里给!”李山河边说边比划,还给了田玉兰一个鼓励的眼神。 田玉兰紧绷着小脸,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明天下不来炕的可不是你了,索性摆了摆手,“一会再说,别耽误我查钱啊,不然我今天晚上搂着宝宝睡去,让你独守空房!” 李山河一下就蔫了,趴在炕沿上抽着烟,反观田玉兰,书了一遍又一遍,李山河都有点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田玉兰还在那数呢。 “媳妇儿,好了没啊!” “快了快了,你让我再数一遍,马上就好了。”李山河简直是无了个大语,之前也没看出来田玉兰还有财迷的属性啊,一定是被李山峰传染了。 明天一定要起早打一顿李山峰,谁让他带坏我媳妇儿的,嗯,得起早点,要不这小子就去上学了,打不着不得难受一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李山河将烟头狠狠的往地上一丢,翻身拉过了田玉兰。惹得一声惊呼,“当家的,你干嘛?还没数完呢。” 李山河正了正脸色,故作沉思的表情,“干!” 田玉兰???不是,我觉着我也没问这个啊。 “你这败家老娘们,电费不要钱啊,晚上就该干晚上该干的事儿,来吧你就!”说罢,李山河拉起了被子,将二人蒙了起来,惹得田玉兰一阵娇笑。 很快李山河就无语了,他是终于知道为啥霸道总裁不会爱上东北小娇妻了,请看VCR,脱了外裤又棉裤,脱了棉裤有线裤,上身也是,毛衣线衣加内衣。 给李山河脸都憋红了,才吭哧瘪肚的脱完了田玉兰的衣服,这给田玉兰笑得,都捂着肚子缩起来了。 李山河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钻出被窝站了起来,田玉兰露出个小脑袋好奇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不整了啊?” “你想的美啊,我还得脱衣服呢!”李山河直接毛裤外裤线裤一起脱,三下就将自己扒光了。 “哈哈哈。”田玉兰笑得更放肆了,给了李山河一个挑衅的眼神。 “妖精,还敢挑衅俺老李,吃俺老李一棒!”李山河随手关上了灯,一个飞扑钻进了被窝,很快就传来了田玉兰的娇呼声。 好一会,田玉兰一拍脑门,“当家的,咱是不是忘了啥事了?” “能忘啥事,办事呢,专心点啊小娘们!” “不是,我真觉得好像忘了啥事儿了?”田玉兰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冥思苦想,有这么一瞬间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娇呼一声,“当家的,咱把宝宝给忘了,她今天上哪睡去啊?” 李山河一愣, 停下了动作,随即又开始忙活起来,“没事,她又不傻,咱妈还能不给她找好睡觉的地方?” 田玉兰?你要不要听听你再说些什么,“当家的,你确定,她不傻?” 李山河也有点不自信了,“应该,没那么傻,吧!” “管他呢,专心点,快点完事我好去看一眼。”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本事冲我来! 田玉兰羞愤的捶了一下李山河,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要死啦你,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出去看看咋样了。” 李山河的嘴角比AK都难压,微微仰起了头,吐出一口烟气,“可能这就是实力太强的烦恼吧,没办法啊媳妇儿,就是有实力!” “你还说,赶紧去看看!”田玉兰还想挣扎起来捶李山河,努力了几次,最后好似认命了一样瘫在了炕上。 李山河也不再搞怪,随便套上了衣服趿拉上鞋就准备出门,刚出打开东屋的门,就听见西屋传来的轻鼾,李山河连忙走过去查看,没想到是张宝宝这小丫头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连衣服都没脱。 李山河摇了摇头,这小妮子,应该是谁跟她交代了让她今天睡西屋,李山河先是上炕铺好了被褥,抱起张宝宝放在了被褥上,就准备帮这小妮子脱衣服,穿衣服睡觉多累啊。 好家伙,这小妮子真是知道好歹啊,衣服比田玉兰穿的都厚,都赶上俄罗斯套娃了。 这边正把张宝宝搂在怀里脱上衣呢,张宝宝却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当家的,你嘎哈呢?” 李山河没好气的说道:“还能干啥,给你脱衣服呗,你说你咋还越来越笨了呢,睡觉都不知道脱衣服,多累挺啊。” 张宝宝憨笑一声,举起双手配合着李山河,等脱去了上衣,一双玉臂紧紧的箍在了李山河的脖颈,“当家的,我要你抱着我睡!” “行行行,那你先松开我,我先帮你把棉裤脱了,也不嫌乎捂得慌。”张宝宝懵懂的点了点头,往后一仰,将自己砸在了枕头上。 好不容易忙活完,李山河准备钻进被窝先把张宝宝哄睡着,没想到这边已经打起了呼噜,轻轻的捏了捏张宝宝的琼鼻,李山河无奈一笑,替她掖好了被角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西屋。 转身回了东屋,利索的扒光了自己进了田玉兰被窝,顺手关上了灯,伸出胳膊抱住了田玉兰,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田玉兰开口的机会,等回过神,李山河的大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田玉兰在李山河腰间轻轻掐了一下,“不是说好了去找宝宝吗,咋的,你上外屋地去找了啊?” “我可没有嗷,媳妇儿你别瞎说,我明明去西屋找的!”李山河梗着脖子说道。 “啧!”田玉兰抬手作势要打,却被李山河一把抓住了白嫩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诶?怎么还急了呢媳妇儿,真没骗你,那小丫头不知道啥时候钻到西屋了,我刚给她铺完被,脱了衣服,现在搁西屋睡的正香呢。” 田玉兰幽幽的叹了口气,将脑袋靠在了李山河的胸膛上,”当家的,你说这回咱去能找到宝宝的家人吗?“ 李山河不知道为啥田玉兰会突然想到这个,暗自思忖了一下,”媳妇儿,这回咱去就先看看,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咱找牛叔打听好了咱再去,就有钱,就潇洒,就带着你们玩!“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要不说们老爷们天天不寻思事儿呢,万一找到了,宝宝要是被家里人故意丢掉的咋整,那找到了还不如不找呢,宝宝该多伤心啊。“ 李山河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能吧,我头回见到宝宝的时候她穿的可不差,不像是剋唠闺女的人家。“ ”媳妇儿,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到时候我和彪子先去收收风不就完事了吗,别想了,咱先办正事吧。“一边说着,一边大手又开始作怪。 ”不是,不是刚办完正事吗,你属牛犊子的啊,这么有劲的吗?“ 李山河坏坏一笑,”要不说还得是我媳妇惦记我呢,连我属啥都知道。“ ”抓紧时间啊媳妇儿,趁着宝宝搁西屋睡,咱俩还不得抓住机会,搞快点搞快点。“ ”哎呀,烦死了,来吧!“田玉兰眼睛一闭,直接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李山河也不客气,瞬间开启战斗模式。 两人这这边正打的火热的,西屋的张宝宝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没找到李山河和田玉兰的身影,趿拉着拖鞋,先去外屋地找尿罐尿了泼尿,随即又听见了东屋的动静。 张宝宝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仔细听了一会,瞬间打起了精神,好家伙,媳妇儿叫的这么惨烈,一定是挨当家的揍了,我张宝宝出了名的义薄云天,能这么瞅着吗,那必然是不能啊。 随便擦了一下,提上了裤子,随后一脸坚定的朝着东屋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献身做啥大事呢。 张宝宝是趴在东屋门玻璃上瞅了瞅,随后皱起了眉头,黢黑一片啥也看不到啊,但是这动静咋越叫越大了呢,不能等了,咬了咬牙,全当给自己加油鼓气,随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当家的你有本事冲我来,不要打我媳妇儿。“ 田玉兰惊呼一声扯过了被子盖上了自己,好在这小妮还没开灯,要不田玉兰连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心都有了。 李山河这边也好不到哪去,马上都要跑到终点了,已经开始冲刺上了,然后这边裁判跟你说你犯规了,要暂停比赛,这一下子好悬直接被罚下场。 田玉兰平复了一下情绪,”宝宝你不睡觉过来干啥来了?“ 张宝宝挠了挠头,”我被尿憋醒了啊,听你叫的还挺惨的,我就寻思来看看,媳妇你不用怕,这事我扛了,当家的,你有啥事冲我来,我屁股大抗揍!“ 李山河心里妈卖批啊,不是哥们,啥事你都要出头啊,你扛得住吗你你就扛啊。 ”媳妇儿,这么黑你咋不开灯呢,你等会我把灯开着再说嗷。“说罢,就准备去开灯。 ”不用!“X2这给小两口吓得啊,李山河现在还在赛道上呢,这一开灯就真他妈社死了。 李山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宝宝啊,我和你媳妇儿正办事呢,我没打她,真的!“ ”办啥事儿啊?“张宝宝好奇的问道。 小两口面色一囧,我很难跟你解释啊铁子。 ”宝宝,当家的真没打我,你快去睡觉吧,嗷,乖乖的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张宝宝眼睛一亮,随口应付了一声,”嗷,那我回去睡觉去了。“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小两口刚要松口气,没想到张宝宝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又从门框弹出来脑袋,对着李山河鄙夷地说道:”当家的,你现在咋还撒谎撂屁儿的呢?要小孩就要小孩呗,还骗我办事,大骗子,哼!“ 说完还帮二人贴心的关上了门,拍了拍白嫩的小手,潇洒的离开了。 这回轮到小两口傻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九十章 出发前的准备(一) 要不说关键时刻还得是是老爷们呢,还得是李山河率先回过了神,继续开始比赛。 田玉兰感受到了异样震惊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要死啦,都这样了你还来啊!” “那总不能让我中途退赛啊媳妇,憋说话,专心点,我马上了。”要不怎么说信了男人的鬼话,这辈子最少离八回婚。 老爷们经典语录,没发挥好,今天太累了,心情不太好,我就蹭蹭,嗯,还有李山河的那句我马上了,这一马上,就马了半个多小时。 田玉兰脸上满是红晕,的额头都渗出了一蹭细汗,鬓角的发丝都沾到了额头上,这回真是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就这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凑到了李山河的耳边,小声说道:“当家的,你说宝宝是咋知道的呢?” 正在抽烟的李山河顿了一下,摩挲着下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那都不用心思,一准是咱这俩妈教的,而且大概率是我丈母娘教的。“ “为啥呢当家的,你咋知道的呢?" “我咋知道的你还不清楚?那肯定是咱妈是真会啊,你说呢,媳妇儿?”李山河笑意吟吟的看着田玉兰,得到的却是一个大白眼。 “你快去个屁的吧,你还有脸说呢,最后不还是便宜你了。” 李山河伸出手捏住了田玉兰的小脸,恶狠狠的说道:“咋,不便宜我你还想便宜谁,我看是还是不服啊!”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稳了下去,感觉到李山河这是要来真的啊,田玉兰连连告饶,李山河这才作罢,也就是吓唬吓唬田玉兰,要是再来一场,估计明天就真的爬不起来了。 李山河溜溜的去打了盆热水,透湿了毛巾帮田玉兰擦干净了身子,就钻进被窝搂着田玉兰老老实实地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李山河的脸上,刚想抬手挡一下,就发现两只手都动不了了。 低头一看,张宝宝这小妮子不知道啥时候摸过来的,想来是昨天半夜水冷了才钻过来的。 也是,昨天西屋李山河就随便烧了一捆苞米杆子,为了不早起烧炕,东屋可是凑进去了好几块木头瓣子,这回炕上还是温的呼的呢。 拍了拍屁股,张宝宝不情不愿的翻了个身,李山河这才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那边也是一样,但是田玉兰可能昨天确实是累到了,皱了皱眉头,一动不动,李山河只能自己动手了。 从褥子底下掏出了被捂得暖暖和和的棉裤,麻溜利索的套上了衣服,穿鞋下地先烧火。 今天早晨不用做饭,直接回家吃就完事了,先不说离家有多近,就说大席剩的饭菜就够老李家吃一阵子了,李山河已经预见到未来半个月的伙食了,想想就可怕。 东北就这样, 尤其是现在已经十一月份了,饭菜啥的都能放住了,你等过年你在看,一蒸干粮就是一大锅,一桌子菜啊,从大年夜吃到正月十五都吃不完。 每年开春都是东北孩子的噩梦,那冻货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这边烧好了炕,田玉兰和张宝宝也都醒了,再不醒不行了,一会上来热乎气躺不住了,烫屁股啊。 李山河走进屋里,将手插进了褥子地下,低头亲了亲还在开机状态的田玉兰,“起来了媳妇儿,咱去妈那吃饭去。” 田玉兰眉头一皱,朝着李山河张开了胳膊,李山河咧嘴一笑,“媳妇儿,我身上凉。” “嗯~” “好好好,抱抱抱,你咋还学上宝宝还撒上娇了呢。” 被李山河身上的冷气一激,田玉兰也彻底醒了过来,抱着李山河糯糯的说道:“我咋就不能撒娇,我还要你给我穿衣服呢,我也享受享受宝宝的待遇。” “我媳妇儿说啥是啥!”李山河宠溺的看着田玉兰, 伸手拿过了衣服,温柔的就往田玉兰身上套,又握住了田玉兰的小脚,朝着她笑嘻嘻的说道:“袜子用不用我给你穿啊。” 感受到李山河大手传来的温度,田玉兰小脸上挂上了红霞,但还是强撑着气势,娇声说道:“那就不用了,我怕你再给塞嘴里了。” 说着还白了李山河一眼,这一抹少妇的风情,给李山河看的心里痒痒的,索性也不管田玉兰咋说,愣是抓了好一会才放开,惹得田玉兰碎碎念了好久, 这边刚忙活玩,那边的小祖宗也睡醒了,还是一样的套路,还是一样的流程,合着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是这么回事啊,真是一摸一样啊。 这宝宝肯定没少搂着田玉兰睡,都给传染上爱撒娇的毛病了,但是李山河表示,你最好再搂着你小媳妇再睡几宿,我就喜欢这种爱撒娇的。 李山河收拾自己,田玉兰负责收拾自己和张宝宝了,收拾好了就一块去了老房吃早饭,今天亲戚们就会陆陆续续的离开,李山河于情于理都得带着新媳妇去打个照面,要不可太不会来事了。 一边给张宝宝夹菜,一边还要小声给田玉兰介绍这个叫啥,那个叫啥,昨天人太多了,根本记不住啊,这顿饭吃下来,田玉兰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迷茫,反倒是张宝宝记了个全乎。 以这小妮子的性子,这两天下来直接和李山河家里的亲戚打的火热一片,尤其是在孩子堆儿里,已经树立起的初步的威望,已经成为继李山河和李山峰之后,新一代的孩子头。 吃过饭之后,又坐着唠了会嗑,李山河和张宝宝神采奕奕,倒是田玉兰哈欠连天。 王淑芬也是个心疼儿媳妇儿的,连推带撵就把几人撵走了,说是让田玉兰今天好好休息,吃饭都不用过来了,她给送。 这待遇,一点不吹牛逼,李山河是根本就没享受过,现在都这样了,真不知道坐月子前儿得啥样,那不得想吃龙肉李山河都得给打去啊。 一手牵着一个,李山河就出了门,刚出门就看见新房门柱子那窝着一个黑影,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腿间,还好李山河有经验,朝着田玉兰问了一句,“你瞅这个孽是彪子不?” 田玉兰不敢确认,不确定的说道:“我瞅着是有点像。” 反倒是张宝宝,挣脱了李山河的手跑到了那人的身前,掐着小腰,神气十足的喊了一句,“大侄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彪子 听到张宝宝声音的彪子跟看到救星了一样,先是抬头叫了一声二婶,然后直接就冲到了李山河面前。 虎目含泪,嘴唇煞白,不顾一旁田玉兰诧异的眼神,熊抱住了李山河,“二叔,救命啊二叔,你赶紧带俺走吧,这个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是什么毛病啊,一把挣开了彪子的怀抱,眼瞅着彪子还要抱过来,李山河眼疾手快,刺溜一下躲到了田玉兰的身后。 “你有事儿说事儿嗷,憋动手动脚的,我告诉你,我也是有媳妇的人。” 彪子愣了一下,“啊?“ “我带你上哪去啊,你就要走,有事儿你说事儿,你在这样我让宝宝去叫晓娟了啊。” “千万别啊二叔,你瞅瞅俺这眼睛,全是血丝啊,一宿没睡啊,累屁了都,” “二叔昨天你不是说要给牛叔整点狍子啥的吗,走啊,进山啊。”彪子说完话,就眼巴巴的瞅着田玉兰身后的李山河。 田玉兰看着彪子,小脸憋的通红,最后还是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二婶,你笑啥呢?” 田玉兰摇头带摆手,还要空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没事儿,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儿。”田玉兰事说啥都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刘晓娟,能把五大三粗的彪子吓成这样。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又看了看身后的李山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到我这就跟妈教的不一样了呢,烦死了。 朝着彪子招呼了一句,“行,彪子,那你和当家的说吧,宝宝,咱们走!”,说罢,白了李山河一眼,挽着张宝宝的手就进屋了。 彪子一看李山河身前没了田玉兰的阻挡,眼睛一亮,飞扑过去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二叔,你今天要不带俺走,俺就不起来了!” 这给李山河气的啊,前世咋就没看出来这个孽还会这么一出儿啊,嫌弃的直踢腿,“行行行,你赶紧给我滚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咋地了呢。” “我跟你说嗷,你千万别把鼻涕漫我裤子上,要不我真的会把你吊起来抽!” 彪子一听李山河应下了,大嘴一咧就笑起来了,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谄媚的凑了上来,“二叔,那咱现在干啥去啊?” 李山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不是说好了要上山打狍子去吗?这会儿还问上我了?” “昂,那二叔你得先跟我回趟家。” “不是,你他妈二十多年的坐地炮子还能搁朝阳沟里迷路咋的,还用我送?”李山河不敢置信的看着彪子。 彪子憨憨一笑,“那倒不是,就是俺怕一会去就又被娟子按炕上了。” 李山河无语的直拍脑门,“你一个大老爷们咋这完蛋,你睡服她啊!” 彪子幽幽的朝着李山河说道:“二叔,你白站着说话不腰疼,俺要是能睡服这娘们,你以为你会在这看见俺吗?” 李山河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倒也是,毕竟不是谁都跟自己一样天赋异禀的,李山河朝着彪子投去了个怜悯的眼神。 这边彪子还不乐意了,“二叔你这么看俺啥意思?俺还没可怜你呢,这点事儿都看不明白,还没俺尖呢,幸亏俺一直跟着你,要不还不知道你得吃多少亏呢,你快偷着乐去吧。” 李山河一头黑线,铁子,你这话到头了啊,有你和张宝宝这对卧龙凤雏在,我何愁大业不兴啊,你主外,张宝宝主内,这日子我就过吧,异国一个不吱声。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走不走,不走我可要回家搂媳妇儿睡觉去了啊。” “走!那能不走吗,二叔,这边请,来二叔,这有个坑,加点小心嗷。”李山河直接就是小手一背,享受着彪子狗腿子般的引路服务。 一路到了彪子家,这才一改刚才狗腿的作态,腰杆子也直了,说话也硬气了,“媳妇儿!媳妇儿!俺二叔来了,赶紧给俺二叔泡杯茶!” 刘晓娟应声而出,“哎呀,二叔来啦,赶紧进屋上炕,咋,二叔这是想通了?” 李山河连忙摆手,这两口子凑一起也算是登对了,一个变着法邀请多人赛,一个更离谱,当着老爷们面直接邀请一对一大战。 彪子眉头一皱,“要不说老娘们当家,放到屋溻呢,你这老娘们天天咋就寻思这点逼事儿呢,俺和二叔有正事要办。” 李山河简直是对彪子刮目相看啊,这家庭地位,牛逼啊! 刚想给彪子竖个大拇指,就瞅见彪子偷偷摸摸的双手合十朝着刘晓娟晃了两下,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刘晓娟都被彪子这出给都笑了,展颜一笑,“行,那你们老爷们商量正事儿吧,我去给你俩泡茶去。” 彪子嘿嘿一笑,一把搂过了李山河,“瞅见没二叔,这就是俺彪子的家庭地位!” 李山河简直都没眼看,根本就不想接茬,没一会,刘晓娟端着俩茶缸子走进来了,一个递给了李山河,另一个递给彪子的同时,还朝着彪子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李山河还没看懂啥意思呢,就看到彪子脸色一白,瞬间瘫坐在了凳子上,李山河这回懂了,不是OK,是三回! “那啥,媳妇儿,俺要和二叔进山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回来再说,回来再说嗷。” 李山河这边正滋溜着茶水儿呢,听见彪子的说法,连忙摆手,“没有事儿,晓娟,我俩进山就撵点狍子和野鸡就出来,不耽误今天彪子回家睡嗷。” 刘晓娟小脸一红,没想到和彪子打手势让李山河看出来了,属实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彪子这边,脸色则是煞白一片,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山河,二叔啊,我拿心交你,你是拿尿浇我啊,还焦黄焦黄的尿,累了,毁灭吧! 李山河可管彪子咋想,都耽误我搂媳妇儿了,我还不能调理调理你了? 啜了一口茶,吐出了茶渣滓,“走不走了,走就换衣服,不走我回家陪媳妇去了啊。” 李山河和娟子二人同时看向了彪子,彪子被娟子的眼神看到毛毛的,一咬牙,一跺脚,大吼道:“换就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孺子可教?朽木不可雕! 边上的刘晓娟被吓得一激灵,直接零帧起手,上去就是一大脖溜子,“你换就换你喊什么?” “不喊了,不喊了,媳妇儿,俺错咧。”彪子抱着头就跑西屋去了,留下了看懵了的李山河和尴尬的要扣出三室一厅的刘晓娟。 刘晓娟尴尬一笑,“二叔,其实我还是很温柔的你信吗?” “我信!”李山河说这话的眼神比当时说要娶田玉兰都坚定,开玩笑,我要敢说不信我都怕你上来给我一个大脖溜子。 “那啥,二叔,要不上炕躺着歇会呢?”刘晓娟弱弱的说道。 李山河好悬一口茶水喷出来,你两口子,其实没话的时候不说也行,你这整的让人误会了多不好,李山河摆摆手,“不用,我坐一会就行,你忙你的,一会彪子换完衣服我俩就出发,早去早回吗,毕竟晚上还得忙活呢。” 刘晓娟脸色一红,转身就去外屋地不知道干啥去了,留下李山河呆愣在原地。 不是,她是不误会啥了,我的意思是说打了猎回来晚上还得收拾呢,她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没一会,彪子换完衣服走了出来,“走啊二叔。” 李山河放下了茶缸子,朝着外屋地的刘晓娟喊了一嗓子,“娟子,我带彪子走了啊。” “好嘞二叔,彪子要是不听你话,往死打,腿打折了放炕上我养着。” 这给彪子吓得,拉着李山河头都不回就跑了,李山河看着闷闷不乐的彪子,心里也叹了口气。 东北老爷们就这样,小的时候被老妈管着,长大了娶个媳妇还被媳妇管着,你要生个闺女,老了还得被闺女管着,这一辈子就摊这仨娘们手里了,你就活吧。 你要问为啥生儿子就不管你了,你看李山河,能管李卫东吗,到老了那天,爷俩凑一起指不定怎么吃喝怎么玩呢。 往李山河家走的这一路上,彪子都是闷闷不乐的,马上到家门口了,李山河拍了拍彪子肩膀,递过去了一根烟,“彪啊,开心点,习惯就好了。” 彪子皱着眉头,“二叔你搁那说啥呢?” “嗯?你不是因为晓娟管你你憋屈了吗?”李山河疑惑的问道。 “没有啊!” “那你闷闷不乐的干啥?” 一问这,彪子更生气了,“俺生气二叔你不够兄弟!” 李山河一下子就火了,你说这我今天就得好好和你掰扯掰扯了,“那你说说我咋就不够兄弟了。” 彪子愤愤的说道:“俺都这么难了,二叔你都不愿意帮俺顶上一回,你看晚上三回吧,你刚才要是上炕了,俺是不就少了一回。” “你是不知道啊,刚才娟子让你上炕的时候,俺都差点笑出声了,结果,哼!以后再也不帮你出主意了,你已经失去俺这么机智的军师了。” 这几句话给李山河说的都要小脑萎缩了,大傻彪,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你听见上炕就差点笑出声了,什么叫我来一次你就少一次,你妈的你跟我搁这玩加减法呢? 这给李山河气的,一脚踹倒了彪子,上去就往冒烟了打,老话说的到底是有道理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这孩子就是打轻了。 “二叔,别打咧,别打咧,俺还给你出主意还不成吗。”李山河无力的放下了抬起来的手,跟这彪子算是讲不通了,好就好在这彪子只找自己,算了,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李山河不语,转身就朝着院里走去,刚走两步,想了一下,越想越气,在彪子震惊的目光中,走了上来,一把从彪子嘴里薅下了烟,丢在地上,用力捻了一脚。 妈的,我生气,你也别抽烟了,憋着吧!但是该说不说,这彪子挨揍确实是经验丰富,这顿暴揍居然烟头都没灭,瞅这样挨揍的时候还欻空抽了两口。 在挨揍这技能这一块,李山河愿意称彪子为宗师。 彪子看李山河这副模样,彪子也是知道李山河是真生气了,一声都不敢出,灰溜溜的就跟了上去。 这边李山河已经开始换衣服了,田玉兰好奇的问道:“当家的,啥前儿回来?” 李山河咧嘴一笑:“傍黑天儿就差不多了,放心吧,不耽误晚上办事.” “当家的,办事能带我一个不,我也想要个小孩儿。”张宝宝也探出了脑袋,笑嘻嘻的说着。 “那你得等着了。” “等到啥时候?” “等我带你去完冰城!” “真哒,当家的,你要带我去冰城玩吗,太好了,媳妇儿,咱一起去冰城玩儿喽。”张宝宝欢天喜地的跑出了屋子。 田玉兰摇头失笑,“这妮子,天天傻乐傻乐的。” 李山河刚想搭话,灰头土脸的彪子走了进来,骚眉耷眼的说道:“二叔,俺错咧,俺再也不敢惹你生气咧。” 李山河拉下了脸,故作威严的说道:“错哪了?”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试探的说道:“不该在挨揍的时候欻空抽烟?” 真的,李山河重生到现在就没这么无语过,拉过了彪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彪啊,不是二叔想打你,二叔跟你讲道理,自己的媳妇不能给别人睡,你想,要是范老五睡了娟子,你能高兴吗?” 彪子胡目圆睁,愤怒的说道:“姥姥,他要是敢我给他揽子子儿都掐了!” 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孺子可...” “二叔又不是别人。”李山河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妈的朽木不可雕。 李山河提高了音量,“那也不行!” “那行吧,俺以后不得了,二叔你别生气了。”李山河这回确认彪子没下文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这件事上,李山河吸取了深刻的教训——半场开香槟要不得啊, 站在旁边看着叔教侄的田玉兰人都傻了,目光不住的在李山河和彪子只见打量,“你们这是,谁要睡谁媳妇?” 李山河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张嘴就来,“彪子让我跟刘晓娟那啥...” 等发现是田玉兰问的,直接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被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是谁啊,我人送外号正人君子李山河,诚实可靠小郎君。” 看着昂首挺胸的李山河,那表情分明在对着田玉兰说:媳妇儿你看我棒不棒,快夸夸我! 田玉兰捂嘴偷笑,伸出手摸了摸李山河的大脑袋。“当家的你真厉害,再接再厉啊!你俩先忙吧,我先去看看宝宝干啥去了。” “嗯呢媳妇,你去吧。”心满意足的李山河告别的田玉兰。 转头看向彪子,彪子眼里的感情很纯粹,无他,唯羡慕两字耳。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会抓重点的彪子 李山河松了口气,妈的,明明啥事都没干,咋就这么心虚呢,回头瞅了一眼彪子,算了今天打过了,先记着。 利落的穿上了衣服,缠好了护腕,扎伤裤腿,从柜子里掏出了五六半,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没问题。 “走吧彪子,快去快回,毕竟,有些人晚上还得忙呢不是。”斜眼瞅了一眼彪子,彪子瞬间如丧考妣,嗯,这比杀了他都难受,舒服了,不用动手打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李山河报仇,从早到晚。 彪子耷拉着脑袋,跟着李山河就出门了,到了院子,李山河牵上了大黄和老黑,疑惑的看了一眼表彪子,“傻狗呢?你咋不带上?” “一大早就乱叫,娟子一解开狗绳就蹽了,估计有进山会小情去了。”李山河发誓,他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么好笑,他都不会笑出来的,除非忍不住,主要是彪子说这话和表情太反差了。 李山河实在是怕一会忍不住笑出来再打击到彪子弱小的心灵,索性加快了脚步,迈着大长腿就往山里赶,彪子搁后面都是连跑带颠的跟着。 要不说李山河把家选在这一点毛病都没有,离林子是真近啊,走两步就到了,进了林子,俩人都安静了下来,该有的敬畏还是有的。 这不像平时人多,多双眼睛能多不少事呢,现在就俩人,不注意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已经是早冬了,林子里全是松软的叶子,稍微一动弹就哗啦啦的响,给打猎增加了不少难度,但是找猎物倒是好找了,刚到老林子,就激起了好几只野鸡乱飞。 这回进山俩人本就不是奔着大物来的,有啥打啥,对着这几只野鸡,抬枪就来,最后还是被跑了一只。 李山河拍拍大黄的狗头,大黄叫了两声,带着大黑就去捡猎物去了,没一会,两条狗分别叼着一只野鸡跑了过来来,放在了李山河跟前,摇着尾巴邀功,“好狗,好狗!”拍拍狗头以示鼓励。 彪子艳羡的看着这一幕,“二叔,你家大黄啥时候下崽子给俺抱一个呗,你瞅瞅俺家那傻狗,天天跟俺干仗,要不是它前几回上山确实猛,俺早就把它阉了。” “那你得等了,还没到时候呢。” “呦!”一声异响,李山河一摆手,止住了彪子的话头,皱起眉头,仔细倾听脚步声。 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近,李山河眼睛一亮,找到了,一拍狗头,“大黄,去给它撵过来。”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山里能这么叫的只能是梅花鹿,而且还是公的,李山河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妈的,鹿鞭酒,我他妈来啦! 梅花鹿的发情期在每年的九到十一月份,在发情期间,公鹿会通过鸣叫、尿液标记和身体接触等方式来吸引雌鹿,并与其他公鹿竞争配偶,所以李山河才敢断定这是头公鹿。 彪子也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已经兴奋的微微颤抖了,相比于李山河,他才是更需要的那个好吧。 “彪子,先上树,这公鹿也得二百多斤,现在鹿角都硬了被拱一下够点呛。” 彪子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是彪,但是不代表他不惜命啊,在山里被发情的梅花鹿拱死了,比干仗被打死还憋屈。 二人利落的上了树,不断调整自己的方向,以求在梅花鹿出现的第一时间直接开枪击毙,要不这玩意转进林子就如鱼得水了,蹦跶的飞快。 李山河仔细地听着树叶被踩的咔嚓声,目光灼灼地盯着远方的林子,声音越来越近,“彪子,北面,出现了!” “砰砰!”枪声划破了老林子的天空,梅花里好似感受到了危险,千钧一发之际,蹄子狠狠蹬在地面上,扭转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血花在鹿腿炸开,梅花鹿悲鸣一声,蹄子一滑,飞了出去。 李山河兴奋的大喊,“彪子,我牛不牛比,这么远,这么快啊,一枪就给撂倒了。” “二叔牛逼!”彪子也在兴奋的大吼,二人一个箭步跳下了树,彪子比李山河还兴奋,连滚带爬的就朝梅花鹿跑去。 到了梅花鹿身旁,彪子啥也没干,先蹲下来看鹿腿当间儿,等他看见想看见的东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转头朝着李山河喊道:“二叔,让你说准了,还真是个公的嘿,俺的亲娘哩,都快赶上俺小胳膊长了。” 李山河忍不住给彪子竖了个大拇指,彪子啊,还得是你啊,一般人都不会抓重点,你再瞅瞅你,不先看猎物死没死,先看人家家伙什,还是你尿性。 李山河走上前去,仔细查看,鹿腿上一个血淋淋的贯穿伤,子弹离开的地方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鲜血流了一地,梅花鹿还想挣扎着起身,李山河上前一步,瞄准脑袋,一枪毙命。 随即叫了一声还在直愣愣盯着鹿鞭的彪子,“别傻站着了,动手啊!” “嗷”,彪子这才回过神来,从绑腿上掏出手插子,直愣愣地就往鹿腿中间攮,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 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朝哪动手呢?鹿角啊,鹿角啊,不锯下来咱俩咋拿回去啊?” “嗷嗷!”彪子这才反应过来,摸着后脑勺,憨笑一声,从背上的袋子里掏出了小手锯。 李山河长叹一声,“算球了,你那眼睛都快钉在上面了,你拿着水带接着鹿血,我来!” 彪子这小子算是废了,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是鹿鞭了,真不知道这刘晓娟小小的身体怎么这么大的能量。 李山河一边费劲巴力的锯鹿角,一边朝着接鹿血的彪子说道:“彪啊,你不用急,二叔不跟你抢嗷,一会整根都给你,你回家慢慢啃去吧。” 彪子眼里闪过了一丝挣扎,最后一咬牙,还是拒绝了李山河,“不用咧二叔,你拿回去,一会给我留俩揽子就行,我才一个媳妇,你仨媳妇呢,咋论都是你比俺着急用,到时候你泡好了酒给俺几斤就行。” 李山河点了点头,那行吧,实在是盛情难却啊,虽然他不太需要,但是那个男人还会嫌弃自己太强呢,嘴角勾起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不过手上的动作更卖力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俺就不爱吃夜宵 忙忙活活好一会,李山河才把鹿角给锯下来,累得李山河一脑门子汗,这玩意太硬了,要是春天就好了,春天还能收获两根鹿茸,现在,只能带回去给二爷看看能不能做把鹿角椅。 这边彪子也将二人的水带都给结满了,可是鹿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淌,给彪子心疼的直抽抽。 二人靠在树上抽了根烟,小心的灭了烟头,这才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这个时候,天干物燥,哪哪都是干的,你不把烟头灭干净了,分分钟就能烧一个山头,所以这回二人进山几乎都没怎么抽烟。 “彪啊,你是背梅花鹿,还是背鹿角?” 彪子想都没想,“那肯定是梅花鹿啊,二叔俺背沉得,你背轻的,俺要是背不动了,咱俩再换着背。” 李山河点了点头,“那也行,用我给你?一下子不?” 彪子连忙摆手,“二叔,小看人咧不是,就这一二百斤的玩意,还用你帮忙了,你就看着就完事了。” 李山河也是乐的清闲,将彪子的枪背到了背上,乐呵呵的看着彪子怎么搬梅花鹿,只见彪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拎着梅花鹿的两条前腿往后背一悠,身体微微前倾,直接就把梅花鹿扔到了背上。 还没等李山河叫好,彪子一个激灵就将梅花鹿丢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腚,一手颤抖的指着地上的梅花鹿。 说话都带上颤音了,对着李山河说道:“二叔,他想配俺!” 李山河稍微一琢磨,可不是差不多就在那哪溜吗,这一下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二叔,你快别笑了,你背吧,俺可不敢背了,背个畜生还得被配一道儿,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死。” 彪子这话一出,李山河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咱俩体型也没差多少,你不想被配一路我就想了?连忙摆手拒绝了彪子。 “那你还是找根棒子咱俩扛着吧,我也怕被配。 彪子点了点头,“”还是二叔你尖啊,俺咋就想不到呢,等着嗷二叔。” 没一会,彪子就找了根木头棒子,将梅花鹿四蹄扎了个严实,穿过了棒子,彪子走在前面,李山河走在后面,鹿角也绑在一起挂在了棒子上。 拢共也就二百来斤的玩意,还是俩人抬,对于二人这大体格子来说,基本就跟没啥玩意一样。大黄和老黑早就放出去当斥候了。 李山河和彪子二人一手把着棒子,一手拎着枪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只要风声不对,梅花鹿一丢,端枪就是干,但是李山河还是有点怀念三爷的香瓜子了。 等田玉兰揣崽子了,说啥都得找爷要一箱子去,那老老爷子上回下地窖李山河都瞅见了,跟小型军火库似的,琳琅满目的,可给他眼馋坏了。 二人到家才三点来钟,早的很,直接就将梅花鹿扛到李山河的新房去了,李山河将梅花鹿直接就挂在了苞米寨子的横梁上,掏出手插子就开始扒皮。 “彪子,你都要哪一块,我直接给你割了你带走。” 彪子急乎乎的说道:“二叔,你给俺整根前腿,再给俺俩揽子就够用了,快点嗷二叔,俺还得早点回家呢,要是娟子已经做上饭了,今天就完犊子了。” “怕啥的,谁家吃饭能这么早啊,还得一会呢。” “二叔,你是不知道啊,俺家前几天就开始吃两顿饭了,吃完了就开整,表现好了娟子还能给我整顿夜宵。” “那你一周能吃几天夜宵。”李山河好奇的问道。 彪子脸色涨的通红,憋了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那你别管!” “二叔,俺听人家说了,晚上吃东西不好,嗯,就是这样,没别的原因。” 李山河不屑的撇了撇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利落的切下了一条前腿和两个揽子,找了个尿素袋子包好了递给了彪子,“赶紧回去把,整好了晚上指不定还能多吃一顿!” 彪子接过鹿腿,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到院门口的时候,彪子停了下来,回身朝李山河说了一句,“二叔,其实俺就不爱吃夜宵!” “你看我彪不彪?”李山河反问了一句。 彪子不语,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哎,可怜的彪子,希望天堂没有夜宵。 没一会,李山河就将鹿皮完整的扒了下来,搭在了晾衣绳上,转身准备切肉的时候,田玉兰挽着张宝宝走了进来,“当家的,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这啥狍子啊,咋长这大呢?”田玉兰好奇地说道。 李山河咧嘴一笑,“媳妇儿你这啥眼神啊,啥狍子能有这打个,这是梅花鹿,我今天和彪子进山刚打的,而且,还是头公的,算是掏着了。” 这回轮到田玉兰笑不出来了,看着哼着小曲分肉的李山河,田玉兰不语,只是一味的将铡好的苞米杆子喂给了大青马,然后将马车也拉了出来。 李山河懵了,这是怎么个茬啊,眼瞅着天黑了套马车啥意思啊,“媳妇儿,你要去哪啊?” 田玉兰面无表情, “当家的,晚上是不是要吃鹿肉啊?” 李山河点了点头,“那肯定啊,肉肯定趁着新鲜吃啊,等冻了再缓就没那么好吃了。” “那就没错了,宝宝,咱们走!”田玉兰都不等大青马吃完了,牵着大青马就往上套车, 这回轮到李山河急了,“不是,媳妇儿,你要去哪啊?” 田玉兰眼神中透露着心有余悸,“当家的,你快有点逼数吧,不吃东西都那样了,你还要吃鹿肉,你别管了,去哪都行,不死炕上就行。” 不是,这也能怪我?果然,强者也有强者的烦恼,太猛了,也没没人能爬起来给做夜宵。 “媳妇儿,你看这样行不,要不你等我分完肉,咱一起上街里去找莲姐吧,正好把过几天要出远门的消息跟莲姐说一声。” “然后咱明天直接就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回门,你看行不?” 田玉兰思衬了下,“找莲姐?” “嗯嗯!” “那你先可着她来。” “不是媳妇,哪有把自己老爷们往外推的啊。” “你不答应我就带着宝宝自己去,让你憋死算球了。”田玉兰愤愤的说道。 “行行行,你说啥是啥,你等我一会嗷,马上好了!” 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哼着小调分着肉,李山河乐的后槽牙都能看见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拿我当掩体用呢? 李山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砍了一半鹿肉拿到了老房,顺便带上了刚扒下来的鹿皮,这几天估计是没工夫鞣制它了,还得交给亲爱的老妈。 王淑芬不语,只是一个劲的白楞李山河,倒是李卫东,看见鹿肉乐的都找不着北了,眼珠子一个劲的往王淑芬身上飘,,被王淑芬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李山河心里直犯嘀咕啊,不能走一圈回来自己还得添个弟弟妹妹吧,到时候儿媳妇伺候老婆婆坐月子,那可太招笑了。 晃晃脑袋,甩出杂念,回家换了身衣服,将新鲜的鹿鞭给挂起来风干,现在这样可泡不了酒,一切准备完毕,李山河兴高采烈的上了车。 将田玉兰抱到了马车中间,自己则是拿起了马鞭,挥了个空响,大青马唏律律叫了一声,拉扯马车出了院门。 张宝宝坐在马车中间,看着缩着脖子,两只手插在袖子里,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看着李山河宽厚的背影,和田玉兰耳语了几句,逗得田玉兰咯咯直笑,李山河好似也被这气氛感染,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马车晃晃悠悠的就到了镇子,“宝宝,去,把你莲姐家后院门开开。” 张宝宝嗖的一下就跳下了车,掀开门帘就冲了进去,没管靠在柜台边上的吴白莲,直奔后院,拉开门闩,打开大门,抬着小脑袋,小手掐着腰等待着李山河的表扬。 李山河会心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张宝宝的脑袋,牵着马车就进了后院,等张宝宝关上了院门,吴白莲才走了过来。 “当家的,你咋又来了呢?”吴白莲惊讶的问道。 “咋,不乐意我来啊,那我走?”李山河坏坏一笑。 吴白莲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你走吧,把大姐和宝宝留在这就行,过几天你再来接。” 李山河???不是,怎么突然就这么硬气了。 这一下就给李山河堵住了,赶紧讪笑着说道:“闹着玩的媳妇,闹着玩的,别当真嗷!” 吴白莲根本不搭理李山河,反而是走上前搀着田玉兰下了马车,这一幕给李山河看的直牙酸,好好好,你是个会分大小王的主。 “大姐,吃饭了没呢,没吃我给你和宝宝做点啥去啊?” “莲姐,我们还没吃呢,咱一起做,莲姐你想吃啥,不行咱出去买点呢。” 李山河卸下了马车,举起了小手,“我要吃红烧鹿肉,我要吃两斤!” “我也要,我也要!”张宝宝舔着粉嫩的小舌头,笑嘻嘻的起哄道。 吴白莲宠溺的捏了下张宝宝的脸蛋,“好,宝宝吃啥我都给你做,还有啥想吃的不?我一起给你做了。” 张宝宝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眼睛一亮,“小媳妇,我还想吃鸡蛋糕。” “行,走,我这就给你做。”说罢,几个娘们手挽着手就进了屋,留下李山河在风中凌乱,好家伙,我成外人了。 李山河不语,只是默默的把鹿肉拎下了车,半扇挂在了仓房,脸上横肉一抽,恶狠狠的切下了五斤鹿肉,又拿出了装满鹿血的水带,无视我是吧,今天谁都别想好,都给我趴下吧。 转头换上了一副狗腿的表情,“媳妇儿,我来了,今天就做这些,做少了我怕不够吃。” 吴白莲看着装的满满一盆的鹿肉,和旁边满满一水袋的鹿血,抬起头瞅了田玉兰一眼,田玉兰心虚的低下了头,好好好,你就这么当大姐的是吧。 我拿你当亲姐,你拿我当表妹啊,挨炮儿的时候想起我来了,这是拿我当掩体用了啊。 反倒是张宝宝看着这满满一盆肉,眼睛都放光了,欢呼着在外屋地转圈圈。 田玉兰轻咳了一声,“莲姐,我去烧水焯水,你先切一下吧,赶紧做吧,宝宝都饿了。” 吴白莲幽幽一叹,都是活爹啊,整吧,实话实说,她也是有点小期待。 鹿肉这玩意,虽说是滋补,但是腥膻味太重了,必须浓油赤酱,多放调料将膻味压住,不然没个吃。 这么好的肉,不配点馒头可惜了了,吴白莲毕竟是开小饭馆的,手艺没得说,她掌勺做鹿肉,田玉兰和面蒸馒头,和好的面往炕梢一放,蒙上被,发的也快,毕竟这鹿肉正经得咕噜一会呢。 李山河负责架火,张宝宝负责围着锅边转圈闻味儿捣乱,最后给李山河看的心烦,照着屁股啪啪两下子,直接就躲到屋里呜呜哭去了,说啥都不跟李山河好了以后。 这一下子可算是惹了众怒了,坐在小马扎上的李山河让吴白莲和田玉兰合起伙来这顿损的啊。 最终李山河以五个大肉包子的代价,哄好了张宝宝,重新获得了张宝宝的友谊,也重新获得了今天晚上上炕睡觉的资格。 一家人忙活了三个来小时啊,可算是吃上这口热乎饭了,张宝宝倒是个会吃的,馒头夹肉,吃的满嘴流油,李山河还拿出了三个酒杯,一人到了半杯鹿血,半杯酒,拉着俩媳妇一口酒一口肉,吃的好不快活。 好吃是好吃,就是越吃越热呢,这不,刚炫了俩馒头的李山河已经把线衣都给脱了,现在正光个膀子咣咣炫肉呢,就这都吃的一脑门子汗。 田玉兰和吴白莲也是一样,小脸红扑扑的,吃的碎花袄子前大襟都解开了,露出了一抹雪白。 张宝宝连炫了三个大馒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山河几人的鹿血酒,趁着吴白莲夹菜的工夫,端起还有半杯的鹿血酒,一口就闷了下去。 小脸直接就皱成了包子褶,辣的呲牙咧嘴的,给众人看的哈哈大笑,张宝宝晃了晃脑袋,憨笑着指着李山河,“当家的,你咋俩脑袋呢?” 扑通一声栽倒在了炕上,都给李山河看傻了,都没见过醉的这么快的,摇摇头,“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田玉兰狠狠的拧了一下李山河腰间的软肉,疼的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当家的你快别说风凉话了,赶紧的,把桌子往炕头挪一挪,莲姐你铺上被,我给宝宝脱衣服。” 李山河一个激灵,直接抬手制止,“都别动!”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发前的准备(二) 田玉兰和吴白莲愣愣的看着李山河,不知道它还要整啥幺蛾子,只见李山河趿拉上鞋,抱着张宝宝就往西屋钻。 三下两下就铺好了被褥,将张宝宝衣服脱了下来,压在了褥子底下,松了口气,回到东屋又拿起了筷子。 正要往嘴里填口菜,就看见二女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李山河嘿嘿一笑,“这不是不耽误咱办事了吗。” 吴白莲红着脸忒了一口,田玉兰则根本就不敢抬头看李山河,转身在吴白莲栽的大葱盆里薅了根葱,三下两下扒了皮,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再咂摸一口酒,得劲。 “媳妇儿你俩快吃啊,今天还有大活要干呢,不吃没劲了可别找借口求放过啊。” “我李山河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一视同仁,绝对不会徇私舞弊的,你说是不是啊,媳妇儿?”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田玉兰。 田玉兰好像个炸了毛的小猫,“谁要你让了,瞧不起谁呢,来干了,今天我们姐妹同心,定将你斩于马下!”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剩下的鹿血酒,一口闷了。 打了个酒嗝,朝着李山河甩了个挑衅的眼神。 李山河无视了田玉兰的挑衅,并又给其添上了一杯鹿血酒,田玉兰还想梅开二度,没想到酒杯却被吴白莲抢了过去。 吴白莲举着酒杯,对李山河说道:“光欺负我大姐怎么个意思啊,有种冲着我来。”一边说着一边还给了田玉兰一个安心的眼神。 田玉兰看吴白莲的眼神都要拉丝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姐妹,没白疼你啊。 没想到还没朝你下手,你自己还送上门来了,李山河咧嘴一笑,举杯就干。 这一场酒,一直喝到八点多,给田玉兰和吴白莲都喝的迷糊了,属实是上劲了,手心滚烫的小手一直在李山河的腹肌上摸摸搜搜的。 李山河索性也不吃了,筷子一撂,将炕桌搬到了炕梢,赶紧铺被睡觉吧,都这样了还吃啥。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张宝宝肉嘟嘟的脸蛋杵在面前,果然,爱意会使血肉疯涨,这才一个多月,张宝宝身上明显胖呼了不少,搂着手感都好了许多。 打了个哈欠,“咋地了宝宝?” 张宝宝楚楚可怜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我饿了!” 李山河拿起手表一看,好家伙,都大晌午头子了,一摸炕,都凉了,赶紧穿衣服下地,“宝宝你等会啊,我这就烧炕给你腾饭。” “嗯呐,那我在躺一会,昨天一直做梦,太阳追着我跑了一宿,可累死了。”一边说着,一边脱了鞋钻进了李山河的被窝里,眼珠子一转,手开始不老实的乱动,惹得吴白莲和田玉兰直皱眉。 李山河收拾了桌子,将馒头和鹿肉都座到了锅里,抱了两抱柴火就开始烧炕,这边火已经点着了,进屋将窗帘拉开,挨着个的在屁股上拍了拍。 “快起来了,收拾收拾吃饭了,吃完饭还得去趟供销社呢。” 田玉兰一脸懵逼的爬了起来,裹着大被,靠在墙上,没一会眼睛又闭上了,李山河凑上前去,趴在耳边轻声说道:“你再不起来我可就要钻你被窝了啊!” 田玉兰吓得一个激灵,眼睛都没睁开,慌忙大喊,“不要,我起来了,我起来了。” 趴在吴白莲耳边,梅开二度,吴白莲也惊叫着爬起来了。 只剩下了张宝宝,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山河,满脸期待,跃跃欲试,李山河勾起一抹坏笑,也趴在了张宝宝耳边:“你再不起来我可不给你买大肉包子了。” 张宝宝瞳孔骤缩,跟个弹簧一样,嗖的一下窜了起来,“不要啊,当家的!” 小样,就你仨,不还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李山河接着看着灶坑,吴白莲和田玉兰哈欠连天的开始洗漱收拾,虽然精神不太好,但是小脸倒是红扑扑的,一看就被滋润的不错。 “莲姐,过几天咱可能要去趟冰城。” 吴白莲正在给张宝宝扎头发,听到这,手上的动作一顿,“去冰城干啥去?” 李山河吸了一口烟,“牛叔哪有宝宝的信儿了,我寻思带着宝宝去冰城看一眼,正好,咱一家子都去,好好玩玩,听说冰城可多好吃的,好玩的了,还有老毛子饭店。” 张宝宝也兴奋的喊道:“吃好吃的去喽!” 吴白莲眼底透露着欣喜的神色,“当家的,会不会太浪费钱了,要不我还是搁家里等你们吧。” 李山河眉头一皱,“挣钱不就是吃吃喝喝给媳妇儿花的吗,全家都去,一个都不能少,我决定了,就这样。” 田玉兰也上前牵着吴白莲的手开始劝,李山河知道,吴白莲是个很知足的女人,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对田玉兰也充满了感激,要不也不能心甘情愿当掩体啊。 李山河拍板决定的事,不会有什么变化,一家四口吃过了饭,就出发去供销社大采购去了,毕竟明天还得回门呢,烟酒糖茶,零食甜品,一样都不少,少了也不好看啊。 买完东西,几人就回家歇着去了,毕竟昨天晚上给李山河也累够呛,一家四口整齐的躺在炕上,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只有外面晾衣绳上的褥子,诉说着昨天晚上惨烈的战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当家的彪了 晚上几人爬起来,也是懒得做饭了,去国营饭店随便对付了一口,回去李山河烧了炕,早早的洗漱就睡了。 今夜,李山河罕见的睡了个素的,主要是明天还要回门呢,无精打采的实在是不像个样子。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早早地就起了床,东北这边的回门习俗就是上午去,下午回,当天不能在老丈人家留宿,所以今天晚上还要赶回镇里。 晚上还要拎着东西去找牛大力看看车票怎么样了,横道河子可没火车站,要先坐客车去县里,然后再从县里坐火车到冰城,所以说这两天还是挺忙的。 李山河先是抱了点柴火烧了炕,然后带着几女就去包子铺吃早餐去了,本来李山河想着在家随便吃一口就完事了,但是架不住张宝宝能撒泼打滚啊。 这家伙,一说在家吃,张宝宝脱了鞋往炕上一躺,直接就按表走了,咋劝都没用,田玉兰劝都不好使啊,说啥都要吃包子,言辞凿凿的就说李山河答应她的。 李山河老脸一红,确实是事先已经答应了人家的,随即大手一挥,吃,猛猛吃,吃完再打包,这给张宝宝乐的,抱着李山河的脸就是一顿乱啃,留下一脸的哈喇子,早晨都多余洗脸了。 这会儿张宝宝正一口大馅馄饨一口肉包子,时不时还夹一块头子辣椒油拌的嘎达咸菜吃的摇头尾巴晃的。 李山河摇头失笑,马上就要去冰城寻亲了,这丫头还跟啥事没发生似的呢。 伸出大手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袋瓜,“宝宝,你还记得你还有啥家人不了?” 张宝宝愣了一下,随即硬是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噎的直捶胸口,都要翻白眼了,还好还有馄饨汤顺了一下,要不直接就回老家了,都不用寻亲了。 张宝宝舒了一口气,幽怨的看了一看李山河,“当家的,人家办正事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乱插嘴,好悬噎死我。” 李山河一头黑线,你这炫饭也叫办大事? 刚要反驳呢,就看见张宝宝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当时就炸了,“不是,你这啥眼神啊?” 张宝宝趴在田玉兰的耳边,悄声说道:“媳妇儿,完犊子了,当家的彪了,以后你跟我吧,我用他的钱养你!” 李山河???你瞅瞅,你瞅瞅,这小丫头骗子杀人诛心啊,图我钱就算了,还图我媳妇,简直就是倒反天罡,“不是,你说清楚我咋就彪了?” 张宝宝不屑的撇了撇嘴,“连我家里有啥人你都不知道,还不彪呢?” 随即放下了肉包子,八棱着手指头就开始查,“当家的你看啊,我家里现在有一个当家的,两个媳妇儿,两个爹两个妈,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 “对了,还有一个大侄儿!” 李山河一拍脑门,我就多余对你抱希望,“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到朝阳沟之前,家里还有啥人?” “那你咋不早说呢?” 李山河:我没早说嘛?没有嘛? 张宝宝抓了抓头发,眉毛也皱了起来,冥思苦想了好一会,眼前一亮,在李山河期待的目光下,张开了小嘴,“不记得了!” 这一下,好悬给李山河老腰都给晃折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宝宝,咬牙切齿的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么说话容易挨揍?” 张宝宝这时候上来机灵劲了,一下子就钻到了田玉兰身后,朝着李山河做鬼脸,这给李山河气的呦,想伸手却被田玉兰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最近也不知道咋了,自从结婚之后,田玉兰身上的威势日益渐涨,一蹬眼睛,搞得李山河都有点怕怕的,不知道是田玉兰血脉觉醒了,还是李山河随上老李家怕媳妇儿的根儿了。 “老娘们当家,放到屋溻,你就惯吧,慈母多败儿。”李山河用余光打量着田玉兰。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我就惯着,咋地了,咱们宝宝多乖啊,再者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跟个小丫头一样的,你也好意思!” “略略略,你也好意思。”张宝宝吐着舌头嘲讽李山河,这给李山河鼻子都要气歪了。 李山河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亏! “爷们结账!”李山河朝着店老板大喊一声。 “得嘞!”老板这边正算账,李山河捞过张宝宝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这气儿一下就顺了,舒坦。 张宝宝都被打蒙了,这也太突然了,心思过味儿来,那眼泪来的才快呢,直接就眼泪带眼圈了,憋着嘴就要嚎。 李山河淡淡的瞥了张宝宝一眼,伸出了手,“爷们,再给我拿十个肉包子,给我打!包!” “哇,嘎!”刚要扯开嗓子嚎的张宝宝听见李山河打包了十个肉包子,就像个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第一声就胎死腹中。‘ 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是给我打包的吗,我就知道咱俩天下第一好, 谁来也不好使,当家的你打够没,没够我再送你两下,我屁股肉多,抗揍。” 嘴脸啊,你也太嘴脸了点吧,李山河倒是爽快,大手一挥,“十个都是你的!” 张宝宝欻的一下蹦了起来,”当家的你对我真好!“ 李山河朝着田玉兰甩了一个挑衅的眼神,你瞅瞅,拿捏这小丫头,还得是我,你不行! 没成想田玉兰笑呵呵的说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真是服了你了。“ 李山河下巴颏一扬,”那咋了,我李某人一生不弱于人,就愿意争强好胜!“ ”行行行,你不弱于人行了吧。“田玉兰伸手摸了摸李山河的脑袋,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得一旁的吴白莲捂嘴偷笑。 这大姐真有一手,都给当家的哄成翘嘴了,恨不能拿个小本记下来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女轻男李山河 “媳妇儿,给钱!”眼瞅着老板算完了账,李山河朝着田玉兰吆喝了一嗓子,抹了把下巴颏子,抬屁股就准备回家套马车。 等田玉兰结好了帐,李山河带着几女回到了家, “当家的,今黑儿还回来吗?”吴白莲满眼期待的问道。 “回来啊,那咋不回来呢,晚上还吃鹿肉,咱烤着吃,不回来你问问你大姐同意吗?”李山河坏笑的反问道。 田玉兰羞恼的锤了李山河一下,“去你的吧,莲姐,不用听他瞎说,不着急做饭,等俺们回来一块做。” “大姐,有没有啥想吃的,我先买了给做上。” “莲姐,不用忙到了,今天欻空收拾收拾东西,看看出门都带点啥,晚上咱回来一起整就行。” “就是莲姐,不用忙活,对付一口就行,要是今天有工夫煮点鸡蛋,咱留着上车吃。”李山河补充道。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你咋这能指使个人了呢,非得让莲姐自己整,等咱回来一块整不行啊,我们姐妹说话你咋老凑热闹呢,赶紧套车去吧!” 李山河摊了摊手,这女人的脸,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算求,管他呢,转身就去套车去了。 告别了吴白莲,驾着马车,李山河气势汹汹的就朝着老田家驶去。 对,你没听错,就是气势汹汹,结婚之前我还能和你田老登互相拉扯,结婚之后我还和你极限拉扯,那我这婚不是白结了? 更何况李山河今天还拎了一条鹿腿,两瓶台子,好几条烟,这要是田老登不说几句好话,今天全给你造喽。 刚进村,就看见田老登站在村口,双手拢在袖子里,嘴里叼着烟,扬了二正的来回踱步。 “老、老爹!”李山河挥着手,朝田老登打着招呼,田老登看见闺女的身影,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呲个大牙就迎了上来。 “闺女,冷不冷啊,吃饭了没呢,我让你妈和面了,咱中午吃饺子!”正要打招呼的李山河直接就被晾在了一旁,脸上还挂着僵硬的微笑。 好好好,老登跟我整这么一出是吧,李山河翻身上车,掀开了苫布,拎着鹿腿就下了车,脸上故作惋惜,“啧啧啧,这么好的鹿腿呦,不知道啥味的,不行我一会跑趟孟爷家给老爷子送过去呢?” 田老登耳朵一动,搜索到关键词,鹿肉!脸上的笑容更谄媚了,一个跨步站在了李山河身前,“哎呦,这不是我那嚎姑爷儿吗,你说你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啊,这一瞅就不轻,给爹,爹给你拿着。” “爹,要不放车上呢,不会累坏你了吧?”李山河阴阳怪气的说道。 田老登胸脯拍得咚咚响,大手一挥,“那不能,小瞧你爹了不是,来姑爷,给我,你赶车进院,上炕暖和暖和。” 田老登一把夺过了鹿腿,也不嫌呼埋汰,直接就扛在了肩膀上,一转身,老脸就拉下来了,妈蛋的,又让这小子摆了一道,但是瞅了眼肩膀上的鹿腿,也不是不能接受。 别看田父岁数大,腿脚倒是利落的很,李山河赶着车愣是追不上,这也跟进了村李山河也不敢把马车赶的太快,说不准哪嘎嗒就窜出一个大鼻涕拉瞎的小孩哥儿。 虽然撞到了也不会找李山河赔钱,说不定小孩哥回家还得挨顿揍,但是能避免的事还是要避免。 别看现在的小孩哥浑身埋了股汰,天天大鼻涕拉瞎的,但是李山河不得不承认,这帮小孩哥血是真厚,是真难杀。 冬天上山打爬犁,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那大斜坡子说干就干,爬犁也是说翻就翻,人都恨不得骨碌二里地了,爬起来扑撸扑撸裤子,又是一条好汉。 夏天河里洗澡,能从这个村被冲到那个村,家长吓得要死,一路连踢带踹拎回家,小孩哥衣角微脏,好玩,下回还玩。 这年头的小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夸夸就是往嘴里炫,生病安乃近,东北神药去痛片,你就来吧,一片下去,立竿见影。 反观新型小孩哥,好看,干净,血皮薄,挑食,叛逆,脾气大,一点照顾不好,爷们就给你得一个不大不小两千块的小病玩一玩。 你问问八十年代的东北小孩知不知道什么叫叛逆期,刚有点苗头,两个大嘴巴子就过去了,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不服,不服打到你服。 眼瞅着到了老田家,李山河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焦距,还好我的小孩也是老式小孩哥儿,他老子吃过的苦,一点都不能少的都得喂给他。 毕竟孩子的岁数还小,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他爹年纪都这么大了,再不享受就来不及了。 发觉到李山河愈加狰狞的笑容,田玉兰打了个冷战,推了推李山河,“当家的,你咋笑得这瘆人呢,你心思啥呢?” 李山河伸出双手搓了搓脸,呵呵一笑,“没心思啥啊,就是心思以后咋教育小孩呗” 田玉兰小脸一红,俏生生的杵了李山河一下,”快去你的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寻思这么早。“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不为别的,杵麻筋上了。 李山河用事实证明了,东北老娘们干你不一定是恨你,稀罕你也会随时随地的给你一杵炮儿,倒不是为了调情,单纯的就是勤快惯了手上没点动作不得劲。 田玉兰眼底闪着光,希冀的问道:“当家的,你说要是生个小子,你以后怎么管他。” “嘶,还能咋管,他爹糟的罪他是一点都跑不了啊,会走就给我上地干活去,老李家不养闲人。”李山河揉着胳膊肘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要是生个闺女呢?” 李山河稍微一想,脸上就挂上了姨母笑,“那我可得好好稀罕着,媳妇我跟你说,穷养儿,富养女,闺女你就得宠,买漂亮衣服,买好吃的,好玩的,养的白白胖胖的,想干啥就干啥。” “以后想念书就念书,不想念书就搁家待着,她老子养着她,养闺女就像养花,你得呵护,然后...” “然后被一个小子连盆端走,那小子甚至不愿意叫你一声爹,开口就是老登。” 李山河虎目一瞪,“他敢,我腿都给他撅了!” “嗯?”刚才说话的动静有点不太对啊,怎么好像田老登。 李山河转头一看,心虚一笑,“爹,你啥前儿出来了。” 田老登幽幽地说道:“你妈让我出来帮你拿东西,她怕你拿不过来。” “如果我刚才没听错,你小子在村口是不是想叫我老登来着?” 李山河表情一滞,随即挂上了心虚的笑容,一把搂过了田老汉,“哪能啊爹,来看看,我给你买的台子和荷花,随便抽,抽了了我再给你买!” “哎呦,还得是姑爷儿啊,要我说你这孩子大小就行,还不重男轻女,行!” “必须的吗,爹,有眼光嗷!” 田玉兰眼巴巴的瞅着翁婿斗法,嘴角挂着笑容,这何止不重男轻女啊,简直就是重女轻男。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愿称你为东北好老娘们 李山河将烟酒怼到了田老登怀里,提溜着罐头副食就往屋里走。 “妈,我们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对待丈母娘,必须嘴甜点,拿捏死田老登。 赵桂芝正在外屋地和馅子呢,听见李山河的动静,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就连忙迎上去了,看见李山河手里拎得东西,嘴上嘟囔个不停,“二河,你说你,买这老些东西干啥。” “把钱攒着,等生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老婆子,这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你...”话说一半的田老汉,得到了一个死亡凝视,抱着烟酒灰溜溜的进屋了。 李山河也是连忙帮腔,“妈,爹说的对,你还怕我挣不着钱咋的,放心吧,养孩子的钱够够的,不够我就回家住,吃你的,住你的。”李山河嘴上挂着笑容,卖了个乖。 赵桂芝哈哈大笑,“行,到时候你就回来,妈管你吃,管你喝。” 田玉兰这时也领着张宝宝走进了屋,张宝宝这小妮子,比李山河还会溜须,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赵桂芝面前,一把搂住了赵桂芝的脖子,“妈,我好想你啊。” 赵桂芝都快被哄得找不着北了,笑得都要看到胃了,连忙拍着张宝宝的后背,“哎呦我的好宝儿啊,妈也想你,来你看看,妈今天晌午给你包猪肉大葱饺子,想不想吃。” 张宝宝眼珠子都放光了,“想吃想吃,妈你对我真好,我可喜欢你了。” “宝宝,冷了吧,赶紧进屋上炕暖和暖和,等一会和妈一起包饺子。” “嗯呢,吃饺子喽!”张宝宝欢呼着就上了炕。 田玉兰全程咧嘴看着这一幕,妈,你这么搞,会让我以为我才是捡来的,田玉兰打了声招呼,拉着李山河就进屋了。 田老登坐在炕沿边,靠着炕柜,正在卷旱烟,见到李山河带着二女进屋,从兜里掏出了包荷花,递给了李山河一只,李山河连忙给田老登点着,田老登吐了口烟,淡淡的问道:“啥前儿走啊?” 李山河一懵,啊,老登说的应该是冰城,“应该是明个坐车去县里,然后后天的火车。” “待到啥时候有准没?” “还不知道呢,不知道啥样呢,要是顺利的话就带个五七八天的就回来了,要是不顺利,玩个三天两天就回来,下回有具体的消息了,再去呗,拢共也没多远。” 田老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叫了一声田玉兰,“闺女啊,一会让你妈给你在线裤上缝个兜,出门把钱装那块,你是女的,谁敢碰直接大耳刮子擂他。” 田玉兰哄着小脸应下了,没一会,赵桂芝搬了个大面板放在了炕上,田老汉擀皮,赵桂芝和田玉兰负责包,张宝宝随便给她扔块面团让她去灶坑烤着玩去了。 可以说是分工明确了,至于我们的主角在干嘛?当然是烧水秃噜鸡了,俗话说的好,姑爷儿上门,小鸡儿断魂儿,一点没毛病,赵桂芝特意整了个大公鸡,得七八斤,中午的主菜就是它。 这边刚整完鸡毛,田玉兰几人也包好了饺子,老田家东屋西屋两个灶,一锅炖小鸡,一锅烧水煮饺子,煮饺子不急,小鸡还得炖一会呢。 忙活到中午十一点多,一家子人才吃上了这口饭,正经溜达鸡儿配上野生的榛蘑,还有土豆干粉条子,这顿饭吃饺子还真有点不相应了,应该配上大米饭,这一勺汤下去,都得香跩了。 本来田老登今天还要拉着李山河喝点,但是李山河一寻思,下午还得骑车带俩人回镇里呢,就浅喝了二两,没多喝,毕竟一走就是好几天,坐马车去,大青马早饿死个屁的了。 吃吃饭,赵桂芝眼泪还下来了,给李山河看的一愣一愣的,反倒吃田老汉,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哭啥哭 ,就是去趟冰城,又不是出国,一会给闺女线裤上缝个兜,好装钱用。” 李山河这才明白过来,这事知道田玉兰要和自己去冰城,担心上了,我说怎么今天吃的是饺子呢,东北有个习俗,上车饺子下车面,估计是拥呼这个,赵桂芝才包的饺子。 “这不是闺女长这大,市里都没去过,这一杆子直接干省城去了,我不是惦记吗,你以为谁都是你呢,天天傻乐傻乐的,啥也不寻思。” “有啥好惦记的,又不是自己去,这还有这小兔崽子呢吗,这小子粘上毛比猴都精,家门口过车牛粪都要尝尝咸淡的主,你觉得他能吃亏?” 赵桂芝呸了一口,“吃饭呢,咋让你说的这么恶心呢?” 而我们的主角李山河,根本就没放心上,他记本上了,老登,你猜尝牛粪咸淡呢,你等你上山那天的,我给我丈母娘烧三刀纸就给你三张,急死你! 但是该安慰丈母娘还得安慰啊,“妈你放心,没有事,我们好些人一起呢,彪子他两口子也去。” 不说还好,说完赵桂芝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还不如不说呢,本来就出院门,还得带俩傻子,这可怎么办呦。” 李山河一口菜好悬没喷出来,好嘛,彪子在村里都已经是这个形象了吗。 张宝宝也再凑热闹,“妈,哪来的俩傻子,不就大侄儿一个吗?” 一桌人齐齐的看向了张宝宝,李山河摸了摸张宝宝的脑袋瓜,“宝啊,你还是吃饭吧,大口吃,多吃点。” “好嘞!”说罢也不在乎刚才的问题,摇头晃脑的接着吃饺子。 这顿饭张宝宝吃的倒是开心,赵桂芝吃的是唉声叹气,吃过了饭坐着唠会儿嗑,田老登就开始撵人了,“现在天短了,赶紧走吧,别贪黑儿。” “老闺女,你裤子你妈也给你缝完了,出门千万钱揣好了啊。” 田玉兰点了点头,“放心吧,爹,我记住了。” “媳妇你搁这等一会嗷,我回家取去自行车去,一会我叫你你再出来就行。” 田玉兰点了点头,李山河出门回家就去取自行车了,顺便去了趟彪子家,让他明天早晨来镇里,一起去县城。 骑车一个甩尾停在了老田家门口,李山河朝着屋里喊了一声,田玉兰就带着张宝宝匆匆忙忙的跑出来了。 “咋的了媳妇,着急忙慌的干啥?” 田玉兰将张宝宝放在了横梁上,从背后摸出了一根被盘的曾亮的小棍递给了李山河。“当家的,我给你整来了,快走,一会被我爹发现了该。” 不是媳妇,你还真给我顺来了啊,李山河给田玉兰竖了个大拇指,“媳妇,我愿称你为东北好老娘们。” 田玉兰一下跳上了车座,给了李山河一杵炮,“别扯犊子,快走!” “抱紧了啊媳妇,走喽!” 第二百章 有媳妇的爷们儿像块宝 李山河右脚用力一蹬,车子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生怕老登一会追出来把自己的小棍抢走了。 什么?你说这是老登盘了好多年的?瞎说,这明明是我媳妇给我的,你想要让你自己媳妇给你找去,到了我手就是我的,等我再归来,馋死李山峰,明年夏日,无数野草见我尽低头。 “媳妇儿,到时候咱爹问起来你就说我让你拿的嗷,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田玉兰翻了个白眼,“你说的好像他敢拿我怎么样一样,没有事儿当家的,我就说拿过来给宝宝玩儿了,再问我就找咱妈。” 张宝宝???我成替身了? 李山河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敢在开口了,无它,这小风实在是太硬了,东北一到冬天就刮西北风。 这小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张嘴说话时间长了,你就来吧,你晚上只能用一一首诗来形容: 脚踏黄河两岸,手拿秘密文件; 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 这到也不是啥大事,蹲就完事了呗,关键是现在的天气他冻屁股啊。 不光冻屁股,还会让你深刻的认知到一个物理现象,热胀冷缩,把你小牛冻得都缩成一团,所以,还是不要迎着风说话的好。 拢共也没多远,现在也没落雪,再加上李山河用处吃奶的力气蹬,可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到镇里了。 李山河还是好的,张宝宝和田玉兰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屁股的存在了,估计是得缓上好一会了。 直接抬着自行车就进了店,在前台没看到吴白莲的身影,李山河喊了一嗓子,“老板娘,有人吗,来吃饭了啊!” 田玉兰嗔怪的扫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咋这能整事儿呢。 “哎呀真不好意思大兄弟,今天做不了了,你换一家吧,实在对不住了奥,下回你再来姐给你打折。”吴白莲人未到声先至,话音刚落,人才从后屋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看见李山河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莲姐,我这恶客,你也不接?” 吴白莲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嘴角挂上了玩味的笑,“不接,不接,就接你身边这俩大美妞。” 这一句话逗得田玉兰咯咯直笑,“莲姐,你俩可真能整个景了,莲姐你干啥呢,不接客咋还不关店门呢?” “还能干啥,咱大老爷不是要吃鸡蛋吗,我寻思光白煮也没啥味儿啊,就去供销社整了点茶叶,这会正煮茶叶蛋呢。” 田玉兰走上前去,挽住了吴白莲的胳膊,“莲姐,你可真惯着他。” 吴白莲小脸一红,羞恼的说道:“我可没有,我就是想让你和宝宝尝尝我的手艺。” 李山河嘿嘿一笑,走上前来,一手一个搂住了二女,“咱就说了,有媳妇的爷们儿像块宝,我这俩媳妇都惯着我。” “木马。”一边一口,二女心有灵犀的同时露出了个嫌弃的神色,用手背擦着粉嫩的脸颊。 吴白莲这回注意到了李山河手中拿着的笔直的小棍,不禁好奇的问道:“当家的,你手里拿的小棍干啥用的。” “你问你大姐吧!” 田玉兰俏生生的斜了李山河一眼,“还知道不好意思呢,这不是上回去爷奶家,李山峰捡了个小棍,不给他玩,吃醋了。” “然后我就把我家老爷子平时玩的给他拿过来了,真不知道这帮老爷们怎么想的,就是个稍微直溜点的小棍,有啥好稀罕的。” 田玉兰这边还说呢,就看到吴白莲正用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蛋也越来越红,“莲姐,你这么瞅我干啥?” “啧啧啧,我是看看这小脸脸皮咋这厚,一定是被当家的给传染了,就这还好意思说我惯着当家的呢,我不管,你今天先上!” 田玉兰小脸红的都要滴出血了,娇哼了一声,“莲姐,连你都笑话我,看招!” 话音未落,田玉兰率先动手,小手伸到了吴白莲的腰间,使劲的嗝叽吴白莲,霎时间,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吴白莲嘴里传出来。 吴白莲也不甘示弱,伸出小手和田玉兰互相伤害,李山河则是趁机跳出战团,点上一根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幅美人嬉戏图。 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看够,田玉兰和吴白莲却率先注意到了这边悠哉游哉的李山河,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齐齐朝着李山河扑了过来。 李山河多鸡贼啊,抬腿就要跑,田玉兰大喝一声,“你要是敢跑,今天晚上自己睡西屋!” 已经窜出去好几米的李山河好似中了孙猴子的定身术,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让二人这顿欺负。 就在李山河实在忍不住准备还手的时候,外屋地突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李山河面色一变,率先冲向了外屋地,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张宝宝这丫头又惹豁子了。 李山河腿长人快,掀开门帘就看见张宝宝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的哭着,李山河赶紧蹲到了旁边,慌张问道:“宝宝,咋地了,伤到哪了?” 张宝宝呜呜了半天,这可给李山河急坏了,别是伤到眼睛就完犊子,连忙扒开了张宝宝盖在脸上的手。 只见张宝宝粉嫩的的小舌头伸在外面,舌头上被烫起了一个水泡,李山河是又好气又好笑,肯定是这妮子偷吃茶叶蛋被烫到了。 随即无语的将张宝宝扶了起来,张宝宝眼泪巴巴的看着李山河, “疼不疼?” “当哒哒,好砰啊(当家的,好疼啊)!” “还偷出不了?” “次!”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李山河单手扶额,这吃货,没救了,赶紧从水缸蒯了一瓢凉水,让张宝宝含着,这丫头受伤了还不老实,腮帮子鼓得像条金鱼,眼珠子乱转。 田玉兰和吴白莲也被逗得咯咯直乐,这小妮子,可太招人稀罕了。 茶蛋基本上也差不多了,现在淘出来放在大盆里,腌一宿,明天再吃就都入味了。 刷过了锅,吴白莲和田玉兰就准备做饭了,李山河瞅了一眼外面,天已经黑了,随即就去仓房砍了一条鹿后腿,又拿上了之前打的野鸡和兔子,装进了一个麻袋里。 “媳妇儿我去找牛叔了啊,一会回来!” 麻袋往自行车后面一放,找了根绳子绑紧,骑车就出了门,牛大力之前跟李山河说过他家搁哪,还让李山河没事去玩去,只是李山河一直抽不出时间罢了。 第二百零一章 车票到手 哼着小曲,一路朝着牛大力家进发,李山河出门的时候就五点多了,想来这个时候牛大力怎么也到家了。 派出所的位置在镇子最东头都要出镇子了,牛大力家也在镇东头,差不多也是街边子的地方,李山河到的时候,牛大力家的院门正大敞四开呢。 将自行车停在了院门口,“牛叔,搁家呢吗?”李山河朝院子里打了声招呼,不受邀请不进院,这是最基本的规矩,不请自来,不是小偷就匪。 李山河这边刚招呼完,牛大力就开了门帘,探出了脑袋,朝着李山河咧嘴一笑,“你小子可真会踩个点了,赶紧进屋上炕。” 直接骑进院子,将自行车停好,解下了后座的麻袋,拎着麻袋就进屋了,牛大力的媳妇正搁外屋地忙活做饭呢,李山河朝着她点头示意,“牛婶儿!” 牛婶迟疑了一下,用围裙擦了擦手,朝着李山河笑了下,“大力,这是?” 牛大力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都忙忘了,媳妇儿,我给你介绍下,这小子叫李山河就是李老三他大侄儿,别看这小子老实巴交的,人送外号朝阳沟小太岁。” “啊,是山河啊,赶紧进屋上炕,马上就好饭了,大力,招呼山河上炕暖和暖和。”牛婶连忙对牛大力说道。 “牛婶,不用忙活了,我家那口子也做好饭了,我今儿个刚跟我媳妇回完门,赶紧就过来了,我跟我牛叔说点事就走。” “媳妇儿,你不用管这小子,这小子亏不了嘴,你忙你的就成。” “小子,走,跟我进屋,要不说你小子会踩点呢,你要的东西,我今天刚到手,我还寻思一会吃完饭给你送吴白莲那呢。” 李山河挑了挑眉,伸手搂住了牛大力的肩膀,“牛叔,那都小事,不着急,你猜猜我给你带啥好玩意了。” 牛大力狐疑的看着李山河,“啥玩意啊,你小子还整的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子卖大力丸的呢。” 李山河摩挲着下巴,“牛叔,你要说是大力丸,也没毛病,但是这玩意可比大力丸好使多了。” “啊?真是大力丸啊,你看你叔这体格子,用得着吗?”牛大力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毛衣,给李山河展示了一下肱二头肌。 “牛叔,你确定不要,那我带走了你可别后悔啊!” 牛大力看李山河一脸猥琐样,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一把从李山河手中夺过了麻袋。 “你小子都拿过来了,我在让你带回去岂不是显得我这人油盐不进,你就是带根柴火,我都能凑灶炕暖和炕。”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搞什么鬼,还神神秘秘的。” 牛大力解开了麻袋,瞅了一眼,牛大力也是当过兵的,鹿肉这玩意,没少吃,山里的东西没有不能加餐的,认出了鹿腿顿时喜笑颜开,“不错吧,牛叔?” “咳咳,不错奥,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没白帮你整这么难整的车票。”说罢从兜里掏出了六张车票。 李山河一把夺过,不错,六张在同一个车厢,对铺上中下。挺好。 东西到手,李山河就想先回去了,家里的媳妇儿还等着他吃饭呢,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了一卷大黑拾,递给了牛大力,“牛叔,给你钱!” 牛大力说啥都不要,权当是买鹿腿的了,李山河哪能干啊,六张车票不便宜,牛大力一个月才挣几个逼子儿啊。还得养老婆孩儿呢。 最终牛大力还是没撕吧过李山河,一脸为难的收下了钱,“大侄儿,回来来家吃饭嗷!” “知道了牛叔,我先走了啊。” 牛大力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大侄儿你等会!”只见牛大力从墙上挂着的外套兜里掏出了两个牛皮信封。 “这啥玩意牛叔?”李山河疑惑的问道。 “还能啥,介绍信呗,不带介绍信,你准备带你媳妇露宿街头啊,都不用到后半夜就得被巡街的公安抓进去蹲着。” 李山河一拍脑门,忘记了,现在可不是后世,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除非找那种小的民宿,要不根本找不到地方住,那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民宿去,这么多人,住民宿搞不好都得让人举报。 李山河小心的收好了介绍信,朝着牛大力摆了摆手,“谢了啊牛叔!” “这孩子,跟我客气啥,我还没谢谢你的‘大力丸’呢,要走啊?” “嗯呢牛叔,我媳妇还搁家等我回去吃饭呢。” “那行,慢点嗷,我送送你。”牛大力起身就要送李山河离开。 “你快拉倒吧牛叔,你搁屋待着吧快,婶子我走了啊。” “这就走啊,山河搁家吃口饭再走呗,马上好饭了!”牛婶也急忙走了过来。 “不得了婶子,我媳妇做好饭了都,你快忙吧,我走了。”李山河寒暄着就往门外走去,牛大力和牛婶一直将李山河送到了院门外,这才转身进屋。 “大力,这是求你办事的?挺好个孩子,能办你就帮他办了吧。” “什么呀,是我求他办事,我跟你说嗷,上回那个拐子...” “啊,这么回事儿啊,那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放心吧媳妇,等那小子回来我让他来家吃饭,嘿嘿,媳妇,你知道那小子给我拿啥了吗,我跟你说 嗷...”牛大力搂着牛婶的肩膀,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回了屋,估计吃完了饭,又得让孩子早点睡了。 李山河一路奔驰回了家,将自行车放放到了屋里, 锁上了店门,直奔后屋,饭都做好了。 今天晚上吃大白菜炖豆腐,好菜,李山河干了满满一大盆,撒上辣椒油和烤的干巴的辣椒,有这菜都不用焖饭。 张宝宝今天是真累到了,吃完饭就钻被窝睡觉了,睡着了舌头还伸在外面,小脸还时不时的抽动一下呢,可看出来给她烫够呛。 李山河烫过了脚,也钻进了被窝,只留下田玉兰和吴白莲两姐妹在外屋地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李山河总感觉腰子发凉。 没一会,吴白莲率先进屋了,看来这就是先头部队了,李山河刚要进入战斗状态,就看见吴白莲把头发扎起来了。 李山河心里当时就是咯噔一下,头发一扎,有我没它,孩儿啊,爹对不起你了! 吴白莲得意一笑,小香舌勾了勾嘴角,“今天你可没吃鹿肉,轮到我们姐妹翻盘了吧!” 东风吹,战鼓擂,当今社会谁怕谁,牙一咬,眼一闭,我要怂了你当我的话是放屁。 “来就来,今天,既分高下,也决雄雌!” 第二百零二章 出发,目标省城! 一夜无话…… 李山河从裤兜翻出了烟,点着塞进嘴里,李山河刚睡醒的时候后已经摸过炕了,还温的呼的,今天不用烧炕,也就不着急起来了。 去省城的火车明天,今天要在县里睡一宿,一会叫几人起床收拾收拾东西,然后等彪子来了一起去吃个早餐就坐大客去县里就完事了。 李山河在心里安排了一下行程,确定没啥问题,拍了拍屁股,叫醒了几人,张宝宝昨天睡得早,现在可能是听多了免疫了,一觉直接睡到大天亮,精神十足。 反观田玉兰和吴白莲,也就气色好的出奇,但是精神头实在是不咋地,开玩笑,四点睡,七点起,搁谁谁都顶不住啊。 这一大早晨李山河就开始忙活了,先是给自己套上衣服,然后再给张宝宝穿衣服。 给张宝宝穿衣服的同时,还得时刻扒楞吴白莲和田玉兰,一个照顾不到坐在那就睡着了。 李山河看二人的样子,也是心疼,叹了口气,还得烧火啊,一会吃完饭再补一觉吧,睡醒了在坐大客车去县里好了, 反正一天有好几趟呢,也不差这一会了。 也不管还在迷糊的二人,李山河出门抱了点柴火就开始架火烧炕,东屋烧完烧西屋,不知道彪子昨晚什么战况,估计到了也得补觉。 都这样了,干脆也别出去吃了,盖上了灶坑门,李山河从田玉兰兜里摸了点钱,拎着暖壶出门就去买早餐了。 先是去包子铺买了三十个大肉包子,家里还有茶蛋呢,三十个够吃了,又去了豆腐坊买了一暖壶豆浆,等买完回家,张宝宝已经饿蔫了。 李山河赶紧将地桌放上,捡了几个茶蛋,直接就开干,田玉兰和吴白莲也闻到了香味儿,爬起来随便对付了一口,穿上衣服,叠上褥子,一人留了个枕头和炕被接着睡。 留下张宝宝和李山河面面相觑。“当家的,咱俩出玩去啊!” “这死冷寒天的,玩啥啊,来,我楼你睡一会吧,咱下午就要出发了。” 张宝宝挠了挠头,“那也行吧。”这一上午,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睡了个回笼觉。 李山河正睡迷糊呢,就听见彪子的破锣嗓子,“二叔,开门啊二叔,俺来咧!” 实在是懒得动,翻身拍了拍屁股,张宝宝迷迷糊糊趿拉上鞋就去给彪子开门去了,没一会,彪子大包小裹的领着刘晓娟就进了屋。 李山河叫醒了田玉兰和吴白莲,盘腿坐在炕上后背倚着墙,打了个哈欠,“彪子,你咋才来呢,这都几点了,不是告诉你早点吗。” 一问这个,彪子倒是委屈上了,“二叔,快别提了,骑车骑了一半,车胎扎了,俺和娟子就这大包小裹走了十多里地,这个点能到就不错了。” “进了镇子俺就去修车了,俺一看,好家伙,那长一根洋钉子,差点把车圈都给干穿了。” 李山河听的嘴角直抽抽,这彪子,也是够倒霉的了,看着彪子手里的包袱,李山河试探的问道:“彪啊,你去省城还回来吗?”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二叔你这话说的,俺不回来能去哪啊。” “那你这咋跟搬家似的呢?” 彪子一脸幽怨,“俺就说了,只带点钱,有钱啥买不着啊,俺爹就让俺能带着都带着,都不够费劲的了,不带还抽俺,你问娟子,大早晨还给俺开顿皮。” 这副委屈的样子给李山河几人逗得哈哈大笑,就连娟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别整这出了,你等我一会,我和你婶子们收拾下东西,咱就吃饭去,吃完饭咱就走。” “今天二叔请客,到时候国营饭店随便点!” “二叔万岁!”“当家的万岁!” 李山河招呼彪子去前屋等着,属实是有些小衣不方便当着彪子面收拾,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就准备带点小衣和吃的,就像彪子说的,只要钱带够,省城啥玩意买不着啊。 将茶叶蛋捞出来放在了坛子里,将几人的小衣放在了皮箱里,至于钱,除了临时用的零钱,其他的被田玉兰和吴白莲一合计,全缝线裤上了。 这俩娘们是真准备谁碰直接就是一大耳雷子了。 一切收拾完毕,将水缸里的水都倒了出去,要不出门的时候突然降温,水缸都得冻炸了。 带着几人去国营饭店吃口饭,彪子这回可算是捞到李山河请客了,这小子他娘的喝了七瓶汽水,七瓶啊,就这还意犹未尽,还想打包俩。 直接就被李山河和刘晓娟薅到了上回挨揍的那个胡同来了个混合双打,太他娘的欠揍了。 吃完饭,几人拿着行李就去了客运站, 说是客运站,其实就是一个小卖部,前面立个站牌,客车都搁这停着,去哪就上哪的车,也不准时准点,有前儿人少了司机就再靠一会。 这会也没有什么自助卖票的设备啥的,你就直接找小卖部老板娘,直接给你手写俩座位号就完事了,或者你直接上车,开车了在找乘务员补票也一样,反正都是手写的。 但是啊,但是千万别逃票,这年头的乘务员还算是个吃香的行业,来回捎点东西,赚的比工资都多,算是高收入人群。 所以这群娘们也彪悍的很,骂你都是轻的,发现逃票,打你一顿丢下车都屡见不鲜。 李山河几人算是来得早的,车上还没几个人,李山河直接就带着人坐到最后一排去了,最后一排是连着的好几个坐,坐下几人绰绰有余。 李山河让几个女的坐在里边,自己和彪子坐在外面,不留空座,以防有那个不要脸的挤进去占便宜。 这年头车上乱的很,小偷,劫道的,拍花子的,比比皆是,所以一定要小心。 第二百零三章 二叔,俺出息了! 在客车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司机师傅才拿了个大茶缸子,施施然的上了车,猛灌了一口水,打开车窗,朝外面吐了一口茶叶渣滓,扯着脖子大喊,“县城县城,还有没有走的了,没有发车了啊!” 眼瞅着没人上车,这才打着了火,李山河扫了一眼,现在都下午两点多了,等到县城都得三点多了,天都快黑了,所以车上座位虽然满了,但是站票却没几个。 没错,你没听错,着时候客车站票屡见不鲜,搁乘务员话说了,你不超载你挣什么钱,,是个空就能站人,有些客车待遇还能好点, 在过道上还能给你放几个小马扎。 不然你就站着吧,这年头车可没有啥能带不能带的,鸡鸭鹅狗小猪羔子。 抽烟的,放屁的,抠脚的,哇哇吹牛逼唾沫横飞的,这车上味道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客车猛地一颤,缓缓地向前驶去,李山河几人猛地向后一靠,这推背感,真带劲。 李山河嘴角猛抽,这车基本上可以说是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了,真怕过个坑车直接就散了。 从横道河子到县城,一共也就九十多里地,但是坐客车得一个半小时,全程虽然都是水泥路,但是基本都被运木头的大车压坏了,一个坑一个坑的。 在一个就是这车,只要有人招手就停,一路都在不停的捡人,搁乘务员话说了,能多挣点是点,路上还得捎点货啥的呢。 车刚行驶平稳,售票员大姐就站了起来,“把票都拿到手里嗷,没起票的起下票!” 车上的人基本都没买票,都在售票员手里起票,等到李山河他们的时候,都得过了十多分钟了,“老弟,到哪的啊?” 彪子憨厚一笑,“姐,俺们几个到县城的,一共六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钱递了过去。 大姐将钱塞到了腰包里,大拇指在舌头上沾了一下,从手里的本夹子上撕下了六张黄色的小纸片,用油渍笔在上面划了一道,这就算是车票了。 又从包里找出了零钱,连着车票一起递给了彪子,“大弟到哪下车啊,俺们这车终点就是客运站,你要是提前下车就吆喝一嗓子。” 彪子愣了一下,目光投向了李山河,李山河呵呵一笑,接过了话把,“姐,我们就搁火车站下车,到火车站了麻烦你叫一下,我们好下车。” “得嘞老弟,到火车站姐叫你。” 彪子身体放松了下来,“二叔,俺眯一会嗷,到了叫俺。” “行,你把你那包袱放里面去,别搁外面放着,一会有人上车过来给你摸了你都不知道。”李山河提醒道。 彪子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袱塞给了刘晓娟,双手抱胸,往后一靠,没到三分钟呼噜就响起来了。 这车开的晃晃悠悠的,给李山河都晃悠困了,反倒是几个娘们,眼珠子跟灯泡似的,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景色。 其实车窗外除了树就是山,再就是看起来都一样的村庄,但是对于第一次出远门的几女,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新奇。 旅程过半,车上已经是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了,过道上的人都已经挤到李山河眼巴前儿了,前面的小嫂子都被前面的人挤到李山河怀里好几回。 这一路站站停停,终于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李山河看到的县城的影子,晃醒了彪子,嘱咐几人将行李都带好了,别有啥玩意给落下了。 “二叔,你瞅瞅人家这房子,咋盖这老高呢,这就是大城市啊,真带劲啊。”彪子看着窗外的楼房,眼睛都放光了。 “二叔你瞅,这城里的电线杆子都跟咱村里的不一样嘿,上面还挂着那老大一箱子是啥玩意啊。” 李山河有点想捂住彪子的嘴,又有点感慨,自己前世第一回去大城市,也是这副模样。 还未等李山河有其他动作,乘务员大姐扯着嗓子就开始喊,“火车站到了奥,坐后面那小小儿,别睡了嗷,赶紧下车了,一会坐过站了。” 李山河一手拎着皮箱,一手牵着张宝宝,别人他是不惦记,就怕给张宝宝整丢了,彪子要是丢了,随便卖力气都饿不死,要饭都要回朝阳沟了。 张宝宝要是丢了,就不知道会被卖到哪个山沟里去了,牵着张宝宝挤过人群下了车,下车就是火车站站前广场。 站在广场上,李山河满眼复杂的看着这座火车站,这里就是上辈子梦开始的地方,从林场到差点进刑场,李山河巅峰的时候,出门都是五台老皇冠,那派头子,可老狠了。 这辈子要是想开上皇冠,可真就费点劲,要是指着山里的这些玩意,基本上是没指望了,过些年还得抓风口捞上一笔,不然都重生了,还因为碎银几两奔波个不停,那不是丢了重生者的脸了吗。 李山河上辈子出狱之后,特意研究过自己错过的各个风口,倒卖国库券,老大哥解体,九二魔都发财证,无论抓住哪一个,都够李山河和家人躺平一辈子了。 李山河这边还在回忆往昔呢,彪子这边兴奋的都要无法自控了,一把搂住了李山河,“二叔,俺出息了,俺也是进过城的人了!” 彪子这破锣嗓子,惹得广场上的行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李山河并未在意别人的目光,反倒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这个傻不楞登,但是上辈子为了自己连命都怼进去了的发小,“彪啊,这大不大?” “大啊,二叔,俺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呢。” 李山河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那我以后给你也盖个这么大的房子咋样,到时候里面啥都有,游泳池,马场,小汽车,要啥有啥。" “再招几个保姆给你洗衣做饭,你和娟子就吃,就喝儿,就玩儿,喜欢过那样的日子不?” 彪子眼睛都木了,以他的脑容量很难想象这日子是啥滋味儿,事实上,现在的日子都让彪子感觉活在梦里,有家有业有老婆,回家有人洗衣做饭,除了刘晓娟吸得太狠了点,其他都挺好的。 李山河口中的日子,彪子是做梦都梦不到,这一下子,直接冲击了彪子的世界观,喃喃的说道,“俺滴娘,这不是比三爷说的地主老财的日子还舒坦啊,不得让人批斗啊。” 第二百零四章 二傻子逗大傻子 晃了晃脑袋,回过了神,“那到时候二叔你嘎哈去?” 李山河哈哈大笑,“我肯定是挣钱去啊,不挣钱你哪来的房子车子票子和好日子啊。” 这话一出来,彪子大脑瓜子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俺还是不得了,二叔你离俺太远了,俺心里不踏实,俺从小脑子不好,但还是知道得跟着脑子好的玩。” “就像现在这样,时不时的进山打猎,然后跟着二叔你,俺就觉得挺好的,到时候再生个崽子,让俺的崽子跟着二叔你的崽子,不听话俺就给他吊起来抽。” 李山河听着彪子的言论简直是哭笑不得,你这整的我像是养死士似的,不,死士已经配不上这份职责了,搁古代彪子完全可以称呼为家将了。 “那要是以后国家不让打猎了呢?” 彪子毫不犹豫,“那就还跟着二叔,二叔干啥俺干啥,大小就跟着你,俺都习惯了,要是真到没那一天,二叔你得走俺后面嗷,要不俺还真就没个主意了。” 李山河用力的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心中百感交集,没再说话。 “大姐,我咋感觉当家的说的像是真事儿似的呢,有板有眼的。”吴白莲低声对着田玉兰说道。 田玉兰满眼崇拜的看着李山河,小声回复道:“因为当家的说的就是真的啊,我信,只要当家的想,一定就能过上那日子。” 吴白莲愣住了,这一刻的吴白莲才意识到王牌...呸,这才意识到田玉兰为什么会成为李山河唯一的合法妻子,无关先后,就凭这一份信任,吴白莲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张宝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站在了李山河的面前,“当家的,我困了,咱今天去哪睡觉啊?” 李山河从远大前程的幻想中被拉回了现实,伸出手揉揉张宝宝的小脑袋,朝着身后一指,“走,宝宝,咱今天就搁后面那个招待所里住一宿,明天早晨咱就上火车。” 李山河牵着张宝宝的手,扯着彪子,穿过马路,李山河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丈母娘说的确实是事实,带着俩傻子出远门,啥事都得小心。 这年头虽然马路上没啥车,但是有车开的就贼豪横,李山河家位于大兴安岭北部,基本都快和俄罗斯接壤了。 听说再北点的地方,冬天江彻底冻上之后,有不少村里的闲汉拿着苞米面过江接济老毛子小媳妇呢。 这年头,老大哥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挺不了几年了,李山河还寻思今年冬天有机会去看看怎么个事儿,毕竟是男人嘛,谁也拒绝不了为国争光不是。 扯远了,正是因为与俄罗斯接壤,所以大街上的汽车要么就是进口的波罗乃兹,因为谐音的关系,这边人都称呼它为半拉奶子,要么就是军用212,要么就是拉着东西的大车,或者方方正正的公交车。 这会可没什么酒驾不酒驾,这几个车被那个碰到一下都挺要命的了,所以还是把这俩傻子看的严实点吧。 进了招待所,李山河从怀里掏出介绍信,基本理由就是探亲,你问有没有亲戚,探着探着不就亲了吗。 这会已经没有之前管的那么严了,前台的柜员也就是做做样子,李山河开了两间房,这会的招待所都是一间房两张床,彪子他们两口子一间,李山河四人一间。 本来李山河准备开三间的,但是张宝宝死活不同意,李山河能感受到,虽然在村里还是好好的,但是一到了陌生的环境,张宝宝还是带着一丝恐惧。 只有最亲的人才能给她一些安全感,在张宝宝心里,没有人比李山河这个当家的,还有田玉兰和吴白莲这一大一小两个媳妇更亲的人了,所以才会吵着一起睡。 李山河满眼心疼的看着张宝宝,这他妈拐子,可真该死啊。 拉着张宝宝进了房间,宝宝打了个哈欠,直接就把自己摔到了床上,朝着李山河伸出了手,李山河微微一笑,上前握住了张宝宝的小手。 张宝宝用力的抓了两下,好像在确认这不是幻觉,随即皱着眉头,小声说道:“当家的,你看着我睡好不,我有一点点害怕,我想一睡醒就能看见你。” 可能是感觉不太保险,眼珠子一转,随即说道:“你看着我睡,等我睡醒了我给你摸屁股。” 本来李山河还有点心疼张宝宝,但是后面这话一出来,直接就是一头黑线了,这小妮子把我当啥人了伸出手指点了点张宝宝的脑袋瓜,“睡你的吧,我保证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 张宝宝笑得眯眯眼,露出一口小白牙,“那咱俩拉钩。” 李山河伸出小拇指和张宝宝拉勾,张宝宝开始嘟嘟囔囔,“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谁就是彪子!” 彪子:多冒昧啊,你俩骂的挺脏的。 “还要卡戳。” 两人大拇指印在了一起,张宝宝松了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李山河想给这妮子盖上被子,没想到抽了两下没抽出手。 摇摇头,叹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拉过了被子盖在了宝宝身上,让田玉兰给宝宝脱了鞋,交代吴白莲跟彪子说一声,然后插上了门,李山河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了张宝宝的身边。 看着睡着了还在皱眉的张宝宝,李山河忍不住用手抚平了张宝宝的眉头,看着身边少女精致的面庞,李山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一会,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人平稳的呼吸声。 等李山河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张宝宝月牙般的眼睛,李山河伸出手捏了捏张宝宝的小脸蛋,“笑啥笑,睡醒了咋就这么高兴呢。” “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当家的就是最高兴的事儿!”张宝宝伸出胳膊紧紧的搂住了李山河的脖子。 李山河内心好似被触动了一下,眼角微微湿润,大老爷们流血流汗不流泪,赶紧转移话题,搂住了张宝宝,“饿没饿?想吃点啥?” 一说到吃,张宝宝啥烦恼都没了,挠了挠头,“我想吃铁架子上,烤的滋滋冒油的那个东西,闻着可香了!” 李山河反映了一下,铁架子?滋滋冒油,串子啊! 拍了拍屁股,“行,那你去洗把脸,当家的带你撸串子去!” 张宝宝犹豫了一下,在被窝里股丘股丘半天,拉过了李山河的大手,李山河一愣,感觉到了惊人的弹性,嗯?这是哪出儿啊。 张宝宝小脸红了一下,嘴里嘟囔着说道:“我可不要成彪子,我可尖了!” 李山河一愣,这丫头还知道害羞了?随即无语的说道:“那你没事还老让彪子叫你二婶。” 没想到张宝宝白了李山河一眼,“那我还不能逗傻子玩了啊。” 二傻子逗大傻子,你俩到头了,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赶紧提上裤子吧,你在縢一会儿人家可都卖了了啊。” 一说这张宝宝可急了,嗖的一下提上裤子就站了起来,“当家的,那你还等啥呢,赶紧的吧。” 第二百零五章 每个村都有个守村人 刚才的动静早就吵醒了吴白莲和田玉兰,李山河拎着屋里的暖壶去打了壶热水,回来透了透手巾给几个娘们挨个擦了把脸,这下子直接就精神了。 走到彪子门口敲了敲门,“彪子,睡醒没呢,走啊下去吃口饭去啊?” 没一会,屋里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彪子含糊的说道:“二叔,你等俺一会嗷,马上咧。” 李山河一头黑线,这俩人是干啥啊这事,真是应了鲁迅先生那句话了,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放过啊,都这样了,刘晓娟还没揣上崽子,天理不容啊。 李山河默默的走回了屋,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当家的,等啥呢,你不让我縢你咋还縢上了!” 李山河抬头淡淡的看了张宝宝一眼,“等会你大侄儿。” “那行吧。”张宝宝挠了挠头,安静的坐在了李山河身边。 吴白莲和田玉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均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年轻人,火力真旺啊! 要不说彪子是个爷们呢,一口吐沫一个钉了也属于是,说一挥就是一会,一根烟刚抽完,彪子拉着小脸红扑扑的刘晓娟就已经站在了门口。 “走啊二叔,俺说话算话吧。”不是,你这么快你还挺骄傲,李山河目光沉重的拍了拍彪子肩膀,“彪啊,不行下回我带你去孟爷那,让孟爷好好给你看看吧。” 彪子??? 转头看向了刘晓娟,“媳妇儿,二叔啥意思,俺觉着俺体格子挺好的啊,找孟爷看啥啊?” 刘晓娟臊得小脸通红,趴在彪子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彪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李山河,“二叔,你毁谤,你毁谤俺啊!” 这无助的表情,好似被大汉糟蹋了的小媳妇,李山河伸出手止住了彪子的话头,“行了行了,你就当我毁谤你好了吧,走了,带你撸串子去。” 彪子一张黑脸被憋的通红,什么叫当啊,讷讷半天,挤出一句话,“那俺要吃十个猪腰子!”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行,你要是能吃的进去,二十个我都请,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那俺就原谅你了。”彪子傻呵呵的摸了摸后脑勺,高高兴兴的牵着刘晓娟的手就出了门。 李山河也从前台借了两把锁头,将房门锁了起来,这才放心的带着几人出了门。 “宝宝,你搁哪看到有卖串子的了?”李山河好奇的问道,这寻摸一圈也没看到有卖的啊。 张宝宝得意一笑,伸出拇指擦了一下小琼鼻,“当家的你真笨,我可不是看到的,我是闻到的,你就跟我走就完事了。” 耸了耸鼻子,牵着李山河就拐进了招待所旁边的小巷,七拐八拐出了胡同,李山河这一瞅,好家伙,真有家烧烤摊,不是你这警犬成精了啊。 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彪子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二叔,以后进山别带大黄了,带二婶吧,俺觉得二婶这鼻子比大黄的好使。” 彪子本就是个破锣嗓子,低声说话动静也小不到哪去,这不,就被张宝宝听见了,气的张宝宝伸出小拳头撵着捶彪子。 李山河看了会热闹,拦下了张宝宝,“别闹了宝宝,赶紧吃饭,吃完饭咱好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起早赶车呢。” 张宝宝还是比较听历山和的话的,李山河一开口,她就消停了下来,彪子也朝着张宝宝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李山河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众人走进了串店,这店生意还真不错,里面的人满满登登的,刚好还剩了一张大桌,李山河带着众人直接落座。 “老弟想吃点啥?都搁墙上写着呢,你看看,你说我记。” 刚一落座,老板娘端着碗筷就走了过来,给众人摆好了碗筷,又上了一壶茶水,一盘瓜子,李山河仔细打量着墙上的菜单,别看店小,东西还真就不少。 仔细地琢磨了下几人的饭量,李山河开口了,“姐,给我来五十个肥瘦,三十个梅花,五十个羊肉,两个连体(沙肝)十个猪腰子,五个羊腰子,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再给我来意提溜啤酒,四个汽水。” 老板娘刷刷刷地就开始记,等了一会,见老板娘写完了,李山河继续开口,没想到却被老板娘拦下来了,“老弟,咱家串大,你们六个不一定能吃了,先来这些呢,不够咱再点。” 李山河点了点头,“那也行,这样吧姐,给我们来碗疙瘩汤先暖暖胃。” “得嘞,老弟,稍等嗷,马上好。” “老弟,蒜搁前台呢,自己拿嗷,姐先给你捡串去。”李山河起身拿过了几头蒜,俗话说的好,吃肉不吃蒜,香味勺一半,田玉兰和吴白莲两人帮着李山河剥蒜。 李山河美滋滋的看着二人,咱老李也是有扒蒜老妹儿的人了,还是两个,这可太有实力了。 彪子此刻心思并没在桌子上,而是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桌武武玄玄吹牛逼。 这时候的人一喝多了,就喜欢说点啥神神叨叨的,这会隔壁桌的大哥正在扯每个村子都有守村人的事儿呢。 彪子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听着呢。 听了好一会,凑到了李山河的身边,这回算是长记性了,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二叔,那大哥说每个村都有守村人,咱村的是谁啊,俺咋没见过呢?” 李山河正搁这滋溜茶水呢,彪子这句话一出,差点呛到了。 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也低声说道:“我跟你说奥,咱村也有,就是你之前没注意,这不,今天刚出村,这会儿村里没有了。” 彪子更好奇了,“二叔,你跟俺说说呗,俺咋就没见过呢。” 李山河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这给彪子急得,抓耳挠腮的,刘晓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耳语了几句,彪子这才恍然大悟,“卧槽,我成守村人了!” 第二百零六章 1980年老式火车 一桌子人被彪子逗得哈哈大笑,几人笑闹了一会儿,老板娘也将凉菜和烧烤端上来了,该说不说,她家串子是大,一桌子人吃的是满嘴流油。 十个大腰子给彪子吃的一打嗝骚气都往外冒,熏得刘晓娟直干哕。 由于明天要起早赶车,就没喝多少酒,吃过饭,李山河就带着几人回到了招待所,就在几人准备分开的时候,李山河特意叫住了彪子。 “彪啊,今天晚上省点力气吧嗷,我是真怕你起不来啊。” 你们猜彪子这个孽咋说的,只见彪子大手一挥,“没有事儿,二叔你不用惦记了,今天的公粮俺都交完咧,一会回去俺就睡咧。” 李山河属实是心累,这才多点小岁数就开始交公粮了,挥了挥手,就让彪子离开了。 李山河回了房间,仔细检查下行李,没看出来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松了口气,这年头出门在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关上灯脱了衣服搂着张宝宝躺在了床上,和几人唠了会嗑,在心里暗示了一下明天早点醒,这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没办法啊,这年头上哪整闹钟去,你没点级别你等着前台叫你,那你可等着吧,心理暗示这招李山河从小用到大,好用的很。 第二天一早,外面天还是黑黢黢的,李山河就睁开了眼睛,拿起手表一看,四点半,现在起来刚刚好,晃醒了张宝宝,穿上了衣服去隔壁叫醒了彪子两口子,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 火车六点半发车,现在出去还能吃个早餐,李山河这会坐的是老式的蒸汽火车,平均时速才四十多公里,李山河家在大兴安岭北部,临近国境线。 这趟车得坐一天一宿,车慢是一个,在一个就是这火车也是大站小站停,县城的车站就是个小站,还有就是在晚上的时候,这火车会停下来等车让路,有的时候让其他车次,有的时候是让南下的拉木头的火车。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车没路权,都不赶那开车快。 大包小裹的出了门,去站前的早餐店随便对付了一口饭,吃过饭一瞅,马上五点半了,赶紧进站吧,进了车站,在候车大厅的凳子上坐着干等。 这年代也没有啥娱乐设施,也没有个手机玩,这给李山河憋的啊,愣是去报亭买了一叠子报纸,大报小报乱七八糟都买了一份,又买了一盒扑克,上车总得着点事情打发时间啊。 彪子也是有样学样,不过他大字不识几个,看不懂报纸,买了一摞子小人书,现在正和几个老娘们津津有味的看着呢。 看了一会报纸,李山河瞅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前面检票口都排成长龙了,赶紧招呼几人一声,排队检票。 也就是李山河几人心大,不着急不着慌得,最前面的那个人提前四十多分钟就排上队了。 一路检票进站,先上楼梯,在下楼梯,一路来到站台上,该说不说东北早晨这小风,是真刮人啊,吹到脸蛋子上刮得生疼,田玉兰和张宝宝小脸都出现了两坨红太阳。 李山河暗自决定,等到了冰城,说啥都得整几条围脖儿,跟着人潮,几人终于挤上了火车,按着火车票上的座位号,一找到了属于几人的座位。 还好,处于车厢中间,不挨着厕所,不挨着连接位置,没有味道也冻不着,将皮箱和行李塞到了床底下,李山河拉着几人做到了下铺。 彪子挤得是一脑门子汗啊,直接就把外衣和毛衣脱了,拿着小人书忽闪着扇风。 早晨起的太早了,张宝宝这会困的直点头,李山河扶着张宝宝爬到了中铺,给她盖上了被,这丫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关于座位的分配,李山河早就想好了,彪子和自己睡下铺,这人来人往的,俩大老爷们睡下铺出点啥事反应也好反应。 张宝宝和刘晓娟睡中铺,这俩人晚上睡觉不老实,中铺摔下来也不疼,田玉兰和吴白莲睡上铺,安安稳稳,也安全,没人打扰,就是上去的时候费点劲。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呜呜!”火车汽笛发出了一声长鸣,随着火车轮子发出“库嚓嚓”的声音,火车头排出一串浓浓的蒸汽,开始缓缓朝前驶去。 彪子和田玉兰几人都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窗外,这是他们第一次坐火车,一切都是这么的新奇。 李山河就司空见惯了,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就准备点燃,想了想,还是带上报纸去火车连接处抽了,现在的火车在坐席上就可以抽烟,但是张宝宝已经睡着了,李山河再在下面抽烟,总归是不好受。 等李山河在回去的时候,彪子已经开始展示了,先是从兜里掏出了一瓶北大仓,又是一叠煎饼,一只烧鸡,几根大葱,最绝的是他娘的他还掏出了半斤干豆腐。 不是哥们,你是不是也穿越了,这一套玩意我咋这么眼熟呢,后世东北火车上基本上也是这一套,尤其是干豆腐卷葱,可太权威了,就是没有酱,差点意思。 “二叔,整点啊,整点好睡觉啊。” “你不是刚吃完饭吗,还能整进去?” 彪子摆了摆手,“喝酒又不占肚子,这小人书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的太快了,还没过瘾就完事了,等回家了二叔你拿去给三叔吧,俺都看差不多了。” “你快自己喝吧,我怕白天睡了晚上睡不着,到时候蹬俩大眼睛睡不着多难受。”李山河连忙拒绝道。 彪子得意一笑,咣咣咣从兜子里又掏出了三瓶北大仓,“二叔,没想到吧,俺还有,睡醒了接着喝,喝多了再睡,这波就叫无缝衔接。” 给李山河看的嘴角直抽抽,刘晓娟,你还不管管你家老爷们,这他妈的,这话到头了啊。 “你快喝吧,我看会儿报纸。” “媳妇你困不困,要不要我扶你上去睡一会去?”李山河朝田玉兰问道。 田玉兰眼睛亮晶晶的摇了摇头,拉着吴白莲和刘晓娟,看着窗外的景色,此刻一轮红日初升,好看极了。 第二百零七章 再遇拐子 李山河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彪子搁旁边一口酒,一口烧鸡,那嘴吧唧的,这给李山河烦的呦,报纸都要看不下去了。 把报纸往床铺上一丢,恶狠狠的抄起了一瓶北大仓,拧开了盖子,咕咚一口,抓起了烧鸡塞进嘴里就啃了一口。 彪子愣了一下,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二叔,闲着也是闲着,不喝酒干啥,来,深一口。” 拿起酒瓶和李山河碰了一下,塞进嘴里就灌了一大口,辣的龇牙咧嘴的,“啧,够劲。”拿起干豆腐卷上大葱就是一口,带劲。 吴白莲看着也是有点眼馋,抢过李山河手里的酒瓶也是一口,刘晓娟也加入了队伍,四人就凑在小桌板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还没快活一会,烧鸡的味道真的把隔壁的小孩儿馋哭了,嚎啕大哭啊,一时间大人的打骂声,小孩的哭喊声,酒瓶的碰撞声乱成一团。 李山河揪了个鸡膀子,站了起来,毕竟把人家小孩儿馋哭了,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拿着鸡翅尖就走到了隔壁的铺位,笑吟吟地看着咬着手指头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孩子,“小朋友,想不想吃,叫叔叔,叔叔就给你吃。” 抱着孩子的大姐尴尬一笑,“大兄弟,你这是干啥,你们快留着下酒吃吧,这死孩子就是没个深沉,你快说,快说不吃。” “哇哇哇!我想吃肉肉。”李山河伸出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小脑瓜,这小子看起来也就三四岁,正事讨嘴的时候,看见啥都想往嘴里怼。 将鸡膀子递给了小孩哥,小孩哥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鸡翅就往嘴里塞,根本顾不得感谢,一边哭一边吃,大姐更尴尬了,“大兄弟谢谢了啊,这孩子就是眼皮子拉浅,赶紧谢谢叔叔。” 伸出手拍打了两下,小孩才愣愣得看着李山河,“谢谢叔叔。” 李山河摇头失笑,这年头哪有小孩儿不亏嘴的,你看看李山峰,那才是家门口路过一车牛粪都要尝尝咸淡的主。 小时候搁家门口玩,人家上山放羊路过老李家,那羊恰巧拉了泡屎,还在穿开裆裤的李山峰差点就把羊粪蛋当黑天天给吃了,也就是李山河那天逃学子回家恰巧碰到了,不然,估计李山峰那天下午得吃的挺饱的。 回到座位上,拿起了酒瓶,将田玉兰也拉进了战团,田玉兰本身就睡觉轻,这要是不喝点,火车咣啷咣啷的估计是晚上没个好觉了。 这边李山河刚坐下没一会,隔壁的小孩哥就没了动静,李山河感觉嘴里没味就准备去车厢接头抽根烟,路过隔壁铺位的时候,发现嘴馋小孩哥已经睡着了,那大姐正在啃着鸡翅膀。 李山河眼睛一眯,瞬间留了个心眼,也不去车厢接头了,直接把他们这个铺位正对着的窗户给打开了,你没听错,这个时候的火车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就站在窗口点燃了香烟,找了个话头,和大姐攀谈了起来。 “大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大姐看见是李山河,尴尬的放下了手中的鸡翅膀,在被子上擦了擦手,看的李山河眉头直跳,“大兄弟,俺们要去冰城探亲去,心思小孩没见过啥大世面,就把孩子一起给带上了,没心思这小孩一点深沉都没有,” “这不,哭累了直接就i睡着了吗,大兄弟你别多想嗷,俺们乡下人,看不得糟蹋好玩意,就先吃了,等到站了我在给孩子买。” 李山河不动声色,抽了口烟,继续说道:“大姐,那你这车票咋买的啊,是不是有啥门路啊,跟老弟说说呗,你是不知道啊,我整这几张卧铺都费老劲了,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咋整呢。” 那大姐脸色一变,随即恢复了憨厚的笑容,“大兄弟,俺们乡下人哪能有啥门路,这还是俺家那口子捂着大被排队抢的呢,也不好买,毕竟是有孩子吗,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啊。” “这么回事啊,我还寻思姐你有啥门路呢,姐你家这小子多大了,看着就稀罕人,不瞒你说啊,我和我媳妇刚结婚,也准备要孩子呢,我就稀罕小孩,瞅这孩子,虎头虎脑的多好玩。” “俺家这小子五毛岁了,大兄弟你这体格子,都用不上过年,肯定能让弟妹揣上崽子。” 李山河呵呵一笑,“那就借大姐您的吉言,这小子真好,咱这么唠嗑都睡得这么死,能吃能睡的,体格子一定好,以后肯定能长大高个。” 那大姐笑笑没说话,李山河将烟头掐灭,转身朝着窗外扔去,回头的一刹那,大姐坐的舒服,挪动了一下睡得正沉的馋嘴小孩哥,就是这么一动,李山河眼神一凝,小孩哥的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要说是正常的伤痕也行,李山峰那腿上也是,就连李山河都算上,从小到大,波楞盖就没有好的时候,不是青一块紫一块就是血刺呼连一片,要么就是起嘎巴。 可是这孩子明显就是被棍子抽出来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死冷寒天的,连彪子都穿上毛衣线衣了,谁家好人就给孩子穿条嘚了裤啊。 正常别说线裤了连毛裤都套上了,春捂秋冻也不是这么个冻法啊。 李山河灵机一动,“彪子,彪子,我看到一孩子和你小前长得老像了,你过来瞅瞅。” “哪呢二叔,俺瞅一眼,还能和俺长得像,那得多捋瓜儿啊。”李山河一头黑线,你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啊,你小前儿说是泥猴子都有人信,你还捋瓜儿上了。 彪子喝的一脸酒气,趿拉着鞋就跑了过来,李山河给了彪子一个眼神,彪子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凑到了馋嘴小孩哥的身边,仔细地打量着。 “二叔你净瞎说,这哪像俺,根本就没有俺小前儿长得好看,俺瞅着咋这么像你呢,你看这鼻子眼的,不会是大爷搁外面扯啥闲蛋了吧。”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借机凑到了馋嘴小孩哥面前,“你这嘴咋跟老太天棉裤腰似的呢,别瞎说嗷,让我妈知道了我爹还能活。” 就这么闹腾,馋嘴小孩哥还一动不动,李山河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你妈的,实锤了,又是个拐子,和张宝宝那次女拐子身上的味道大差不差。 估计师傅都是一个人,闻着味就是一个配方。 第二百零八章 从天而降的脚法 哪拐子再蠢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一把将馋嘴小孩哥死死的搂在了怀里,一脸警惕的看着李山河,“你要干啥,俺家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你再给整醒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眼珠子又是一转,“俺家孩子好像不太舒服,下一站俺就下车带着他去瞧病去,大兄弟你快回去吧,别传染给你。” 李山河嗤笑一声,这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啊,还下一站就下车,你妈的你是眼瞅着要暴露了想跑吧。 “大姐,不用,我爷是老军医,手艺都传给我了,你把孩子给我瞅瞅,我看看是哪不舒服。”李山河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拐子。 彪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李山河的身后,将这个铺位堵得死死的。 那拐子一看躲不过去了,一咬牙,狠狠的在馋嘴小孩哥屁股掐了一把,小孩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拐子连忙出声大喊,“当家的,快来啊,有人要抢孩子啊!” 好好好,还有同伙,还恶人先告状是吧,这一嗓子出去,全车厢的人都弹出了脑袋,吴白莲田玉兰和刘晓娟都穿上鞋跑了过来。 “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抢老子孩子,活拧歪了?”人未到声先至,隔壁铺位走出了三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抓着扑克。 领头的那个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李山河说道:“小子,别鸡巴没事儿找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消逼听眯着,要不别怪爷们给你开几个窟窿。” 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外套,露出了腰间插着的匕首,李山河还没咋样。 彪子注意到这一幕,眼睛先红了,抓住了上铺的梯子,一个凌空飞脚就印在了领头那人的脸上,“我草泥马!跟俺二叔炸刺,你活明白了吗你。” 这一脚直接就给几人踹懵了,后面那俩马仔一看彪子这么猛,直接就从后腰掏出了把匕首,越过了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带头大哥,吱哇乱叫的就朝着李山河攮了过来。 李山河也不甘示弱,不进反退,一个箭步冲到了前面, 伸出双手一把钳住了二人拿着刀的手,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双手用力向下一掰,只听咔吧一声,二人齐齐发出一声惨叫。 匕首应声落地,李山河眼疾手快弯腰接过匕首,手中一转,正手握刀,照着二人的手腕一人一刀,鲜血喷溅,你想要我的命,我挑你手筋不过分吧。 “彪子,叫乘警,就说有拐子。”彪子狞笑一声,从后腰拔出了手插子,走上前干净利落的挑了几人剩下的手筋脚筋。 拿着手插子在带头大哥的衣服上擦了擦,吐了口唾沫,将手插子插回了后腰,这才施施然的去找乘警去了。 从彪子掏出手插子那一刻, 带头大哥就知道自己完了,这是碰上山里讨饭吃的硬茬子了,今天能留条命就不错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看蒙了一众乘客,也将女拐子吓得瑟瑟发抖,李山河一个转头,死死的盯着女拐子,女拐子双股战战,咽了口唾沫,一把将孩子举了起来。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摔死他,都别活。”李山河眼神一凝,你妈的跟我玩鱼死网破是吧。 还没等李山河有啥动作,中铺的大姐一把薅过了孩子,“大兄弟,给我弄她,我就说不对劲,哪有当妈的抢孩子吃食的,原来是个人贩子啊,我呸!”一口大黄痰就吐在了拐子身上。 李山河看的角直抽,大姐呦,你这吐完了,我是上手还不上手啊。 各位观众,你可曾见过从天而降的脚法,不才,李山河正在见证,就在李山河还在犹豫的时候,上铺的一个大哥直接跳了下来,目测四十四码的大脚直接就蹬在了女拐子脸上。 “我草泥马!”伴随着优美的国粹,大哥好似迪迦人间体从天而降,呼嗵一声,将拐子狠狠的踹倒了床铺上,解下来就是一顿佛山无影脚。 其他看热闹的乘客这会也回过味儿来了,直接就将躺在地上的几个拐子给拖出去了,一时之间,车厢内,叫骂声,惨叫声,求饶声,组成了一首优美的交响乐。 “爷们,让让,我开个窗!”竟然有几个年轻的小伙,想开开窗给人贩子直接?下去,给李山河看的是目瞪口呆,狠人在民间啊,这要是卷到轱辘底下,不得直接成饺子陷了。 这边的大哥踹累了,抹了一把虚汗,朝着李山河咧嘴一笑,顺手将女拐子丢了出去,这回好了,这帮老娘们可来活了,不对,应该叫见义勇为的女同志。 以吴白莲为首,刘晓娟抓着头发,脱下了妮子帮,照着那个大逼脸就是抽。 那大哥穿上了鞋,给李山河递了支烟,“好样的啊大兄弟,你真是这个!”一边说话一边给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 临近车厢的人也听说这节车厢发现了拐子,人乌泱乌泱的就朝这涌,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挤不过来,所以等乘警挤进来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了。 这几个人贩子已经不成人样了,车上挨揍的这几个还算好的,还有一个现在半截身子还在窗户外面呢。 老乘警带着徒弟走了过来,看着这几个没人样的拐子,眉头直抽抽,那小乘警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师傅,都这样了,还都不如直接被扔下去了,我咋觉得到不了下一站就得死车上呢,真晦气啊。” “别瞎说,注意影响!” “那个,是谁最先发现这几个人是拐子的。” “公安同志,就是这个小老弟,我跟你说嗷,这小老弟老列害了,三言两语就给诈出来了,可得好好表扬一下这老弟,这拐子刚才还想摔孩子,美的她大鼻涕冒泡,一把就被我抢过来了。” 那大姐嘴是真快啊,嘟嘟嘟就一顿说,老乘警轻了轻嗓子,“大家伙都是好样的,那啥,你看谁方便帮我把拐子抬一下,给整到餐车那。” “大家伙的心情,我很理解,人贩子很该死,但是要法律来处置他,要留他一命,不好好审审怎么知道还有多少孩子被他们拐卖,你们说是不是?” “有道理啊,这老乘警就是有经验啊,你说我咋就没想到呢。” “你要能想到你就是警察了。”乘客们开始嘁嘁喳喳,让开了一条路,一帮大小伙子也薅着拐子跟上了乘警,李山河给了田玉兰几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也跟了上去,毕竟还要做笔录。 彪子也想跟上, 被李山河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么多女的在呢,没个爷们看着不行。 第二百零九章 要当爹了? 一路跟着乘警到了餐车,配合着公安做了笔录,李山河就回来了,这种事情,拐子一般都是没什么人权的,死了还好,要是真的进了笆篱子,噩梦才刚开始。 毕竟,在笆篱子里面也是有鄙视链的,拐子,比强奸犯地位还低。 回到铺位,彪子和田玉兰紧张的凑了上来,“当家的,咋样了,没啥事吧。” 李山河摆了摆手,“能有啥事儿,没事,来,接着喝!”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彪子倒是没有多想,主要是田玉兰和吴白莲,这是李山河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下狠手,而且是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 李山河抬头看了一眼中铺的张宝宝,发现这小妮子好像在做噩梦,眉头皱的紧紧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额头,鬓角的发丝紧紧的贴在了脸上,小脸通红。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妮子是睡魇到了还是生病了,赶紧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张宝宝宝,但是这妮子还是躺在那,一动不动。 从田玉兰那拿了个手帕,用水打湿了给张宝宝擦了一把脸,伸手捏住了耳垂,趴在耳边轻声喊着张宝宝的名字。 这招可算是好使了,张宝宝眼睛欻的一下子就睁开了,睁开眼睛就四处寻找,直到看到了李山河的身影,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 张宝宝紧紧的抓住了李山河的大手,眼泪扑簌簌的就往下掉,“当家的,吓死我了,我梦到我被卖到山沟里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 翻身就要下来,李山河赶紧一把接住了张宝宝,嘿呦,这小妮子确实是胖了不少,拿过了鞋给她套上。 张宝宝挨着李山河坐在了下铺,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静静的靠在李山河的肩膀上,眼神呆呆的看着车窗外面。 李山河头一次见到这种状态的张宝宝,试探性的问道:“宝宝,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张宝宝呆呆的摇了摇头,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李山河,展颜一笑,“当家的,要是真的找到了我的家人,我还可以回朝阳沟吗?” 李山河一愣,伸出大手盖在了张宝宝的小脑袋上,“你不跟我回朝阳沟你还想上哪去,别逼我也当一回拐子嗷!” 张宝宝笑了,李山河从未见过如此干净澄澈的笑容,伸出手,紧紧的搂住了李山河的胳膊,低声说道:“当家的,我困了,你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 “那你吃点啥不了?宝宝?”李山河转头一看,张宝宝又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么一来,李山河也没心思喝酒了,呆呆地看着窗外飞快向后倒退的景色,田玉兰迟疑了一下,“当家的,你说宝宝...” “嘘!”李山河将手放在嘴唇前嘘了一声,一把搂住了田玉兰,“不着急,明天就到了,一切就都知道了,我想她可能也是不想这么迷迷糊糊的过一辈子。” 田玉兰昂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李山河也低头凝视着田玉兰,二人相视一笑,田玉兰也挂着笑容搂住了李山河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呼吸慢慢平稳。 吴白莲看着这一幕,眼泪汪汪的直瘪嘴,李山河无奈的摊了摊手,“莲姐,有心无力啊!” 李山河一副搞怪的模样,逗得吴白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了过来轻轻的在李山河的脸颊亲了一口,这才是我喜欢的那个重情重义的小男人。 嘴角挂着笑,哼着小调爬到了上铺,也准备眯一觉,刚刚喝过酒,又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儿,平息下来的吴白莲感觉身心俱疲,也有了困意,打了个哈欠,也进入了梦乡。 李山河就这么看着窗外的景色,留下了彪子一个人索然无味的喝着酒,就连刘晓娟也爬到上铺接着睡去了。 彪子闷了一口酒,伸出手在嘴巴子上一抹,“二叔,你先看着嗷,俺先搂一觉,晚上换你。” 这年头出远门,你不留个人看着行李,你就等着丢东西吧,李山河点了点头,彪子呼嗵一声躺在了床铺上,盖上被,翻了个身,没一会酒响起了呼噜。 人在放空大脑的时候,时间就好像开了加速器一样,一恍惚的工夫,天就黑了。 田玉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当家的,你一直没睡呢啊。” “你瞅瞅我的肩膀头子,你觉得我能睡着吗?”田玉兰小脸通红的伸出手擦了擦嘴角,“我记得我以前睡觉不淌哈喇子啊。”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不淌,是我肩膀头子出汗了。” 田玉兰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我快去你的吧,最近也不知道咋滴了,总是感觉不够睡,当家的,晚上吃饭不用叫我了,我去解个手回来接着睡。” 李山河一个激灵,叫住了正在翻纸的田玉兰,“媳妇儿,你不会是有了吧?” 田玉兰的动作一滞,脸上夹杂着一丝雀跃,一丝不敢置信,忐忑的说道:“当家的,不能吧,咱俩这才哪么两回啊,我咋感觉你给莲姐的都比给我的多呢?” 李山河虽然是个心大的,但是这事儿放到谁身上谁都平静不了啊,“媳妇儿你先慢着点,明天一下车咱就去医院,这可马虎不得。” 田玉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至不至于啊当家的,咱妈怀我的时候都六七个月了还下地挣工分呢,我这才哪到哪啊,不行回家找咱爷把把脉呢?” 李山河已经有点确定田玉兰是怀上了,毕竟一孕傻三年,等回家黄花菜都凉了,“你咋不等小孩落地了在去看呢?那都啥时候了,轻着点嗷,不行,今天你还是搁下铺睡吧,别爬高了,我一会让彪子上去。” 田玉兰摆了摆手,没搭理李山河,去上厕所了,没一会回来脱了鞋就准备往中铺爬,这给李山河吓得,将胳膊从张宝宝手里抽了出来,欻的一下站到了田玉兰的身后生怕她掉下来。 “小姑奶奶,你这是干啥,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在下铺睡吗。” 田玉兰摆了摆手,“下铺人来人往的我睡不踏实,你不用管我了,我再眯一会。” 说罢直接躺到了床铺,扯过了被子就开始呼呼大睡。 第二百一十章 终达省城 李山河摇头失笑,这娘们咋也变得虎操的呢,将张宝宝平放在床铺上,转身翻出了大煎饼卷上葱就往嘴里塞,就这么几口嚼的太阳穴生疼,这煎饼不溜一下是真没个吃啊。 再忍一宿,明天开始吃香的喝辣的,裤衩子我都要穿最大的。 彪子打了个哈欠,翻身坐了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二叔,几点了?” 李山河瞅了眼手表,“五点多了,再一宿就到了,不是,你没手表啊你问我几点了?” 彪子憨笑一声,“俺忘了,二叔你咋就吃这个呢?” 李山河没好气的说道:“啥都没有了,我不吃这玩意我吃啥?” 彪子不语,只是默默的从包里又掏出了一只油纸包裹的烧鸡,这给李山河气的啊,“不是你还有你不早点拿出来?” “二叔你也没问啊,俺还寻思你知道呢!” “你不说我上哪知道去?” 彪子斜眼看着李山河,“二叔你是不是傻,俺带了四瓶北大仓,咋可能就一只烧鸡,塞牙缝都不够啊。” 李山河牙都要咬碎了,妈的,被彪子怀疑智商了,这他妈骂的也太埋汰了,这跟指着我鼻子骂我是日本人有什么区别。 “还有啥,一堆拿出来!” 彪子也看出李山河眼中的不善,打了个激灵,一样一样从包里往外掏,李山河一瞅,好家伙,松花小肚,熏干豆腐,花生米,尼玛的还有俩猪蹄子。 眼瞅着李山河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彪子拔腿就要蹽,“站住,你都啥前儿买的啊,我咋不知道呢,咱不是一直都搁一块的吗。” “就是来之前头午俺和娟子先去买的啊,这天儿也坏不了,俺寻思二叔你这么尖肯定准备的比俺全乎呢,穷家富路吗。” 我他妈哪寻思这个了啊,这年头火车上都是明火明灶的,我寻思去餐车吃就完事了呗,谁心思这一天被这几个娘们当了一天的靠枕啊。 李山河简直是心累的不想说话,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大黑拾,递给了彪子,“那啥,你去餐车给我整俩菜,整点盒饭我垫吧一口,我想吃点热乎的,你这全下酒菜啊。” 彪子眼睛亮亮的,“二叔,火车上还能点菜呢?” “能啊。” “那你咋不早说呢?” “你也没问啊!” 好家伙,把俺刚才说的话一个字不落的还回来了啊,还得是你啊二叔,彪子都想给李山河竖大拇指了。 彪子眼珠子一转,从李山河手中夺过了大黑拾,一把塞进了裤裆里,转身叫醒了刘晓娟,“媳妇,给俺拿点钱,二叔让俺去餐车点俩菜去,你有啥要吃的没?” 刘晓娟也是睡懵了,缓了一会,还是同样的操作,把手伸进了裤裆,拿出了一张还带着体温的大黑拾,“我没啥想吃的,你问问二叔想吃啥,买点啥就行。” “得嘞媳妇,那俺就去了啊,二叔说他吃啥都行。” “剩下的钱给我拿回来啊。” “妥嘞媳妇儿,俺办事,你放心!”彪子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了餐车。 这一波操作给李山河看的一愣一愣的,日你哇退钱啊!你这怎么还两头吃啊,李山河都敢打包票的,彪子要是不留下点,他都不叫彪子。 没过一会,彪子笑呵呵的拎着几个饭盒回来了,“二叔,快吃吧,溜肉段,溜肥肠,还有辣椒炒肉。嘎嘎香!” “你...” 彪子不断眼神示意李山河,双手合十,上下晃动,此时的彪子,比当时跪在黄皮子面前还虔诚。 “二叔,快吃吧,一会凉咧就不好吃了,赶紧。”一边把筷子塞到了李山河右手,将大米饭塞进了李山河的左手。 转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毛票递给了刘晓娟,“媳妇儿,这是剩的钱,赶紧下来吃饭吧!” 刘晓娟低头瞅了一眼,撇了撇嘴角,“咋这零碎,你自己揣着吧。” “好嘞媳妇,慢点嗷,俺扶着你。”彪子乐的后槽牙都看见了,李山河百分百确定,这小子绝对他妈故意的,指不定毛票都是找了不少人换的,不然他上哪找那一堆一分两分的去。 李山河放下了筷子,低头看了眼张宝宝,这妮子再睡都要睡涅了,叫醒了张宝宝,“宝宝,别睡了,起来吃口饭,有溜肉段,可香了。” “当家的,你吃吧,我就不吃了,我再睡一会。”完犊子了,这妮子现在都不贪嘴了。 在东北人的印象里,能吃就能活,这饭都不吃了,这得是多大的病啊,李山河先叫下来了吴白莲,又强拉起来了张宝宝喂了几口饭,这才作罢。 吃完饭,吴白莲又回到了床铺,属实是没地方待,不躺着干啥,彪子则是屁颠屁颠的去还饭盒去了,估计是还有点押金能退,要不你指着彪子能勤快,姥姥! 人一饱,就容易犯困,等彪子回来,李山河起身去尿了泼尿,回来交代了一句,“彪子你看着点嗷,我睡一会,你要是熬不住了叫我一声。” “得嘞二叔,你睡吧,俺办事你放心。”彪子胸脯拍得咚咚响,李山河实在是懒得搭理他搂着张宝宝就进入了梦乡。 睡得正起劲呢,李山河就听见呼嗵一声,一个激灵就做起了身,这会车厢已经是黑漆漆的了,借着窗外的月光,就看见彪子将一个精瘦的汉子压在了地上。 彪子满脸通红,从后腰掏出手插子就准备往那汉子脖子上抹。 “彪子你嘎哈呢,你啥时候还好这一口了?” 彪子听到了李山河开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羞愤的说道:“二叔,这小子想摸俺牛子。” 李山河直接就被逗笑了,穿上了鞋,一把钳住了汉子的手腕,呛啷一声,刀片落地,果然,是个三只手啊。 蹲下了身,眼睛亮的吓人,“兄弟,咋想的啊,没看见白天我们爷俩啥身手?” 没成想那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见识到了,也看到你们亮家伙什了,你们这帮山里讨活的,手里有钱,那帮小屁民手里才几个逼子儿啊。” 这话一出,都要给李山河气笑了,这他妈的都能被盯上,你妈的,要钱不要命是吧! “江湖规矩知道吧?” “知道,来吧。” 李山河眼睛一眯,咔吧一声,掰断了汉子的手腕,“血刺呼连的太难看,就不挑手筋了,就这,认不?” 那汉子闷哼一声,豆大的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淌,“我认,多谢大哥高抬贵手。” “滚吧!” 彪子站起了身,那汉子连滚带爬的窜了出去。 “二叔,要不要俺追过去,咔!”彪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脖子下面拉了一下。 “不至于,就是个三只手,人家也认,再者人太多了,被发现了咱俩都得吃花生米。” “那有啥的,开窗户扔下去呗。”彪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愧是前世我麾下最猛的一员虎将,真他妈虎啊,就摸了下你牛子,“算了。” “好吧。”彪子还挺失落的。 经过这么一茬,李山河也不准备睡了,出去抽了根烟,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铺上,随着天色放亮,省城终于到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当爹了 李山河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几人,赶紧消消汗,现在外面挺凉飕,再感冒了,尤其是田玉兰,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马虎不得。 车停稳靠站,李山河一手牵着张宝宝,一手拎着行李箱,田玉兰和吴白莲紧紧的跟在身后,彪子两口子走在最后面。 出了站,李山河原来还准备随便找个招待所去对付几天就完事了,现在,对付个蛋,老子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的吗,直接打了两个三蹦子,目标马迭尔宾馆。 哦不,现在应该叫做东北招待处,过几年才会恢复原名,李山河一行几人拎着行李就走了进去,刚开始的时候,彪子还有点露怯。 但是看到李山河的从容不迫,也渐渐重新找回了自信,李山河直接就是开了个套房。 现在田玉兰情况不明,张宝宝状态不对,人生地不熟又不能把吴白莲自己扔下,所以开套房则是最明智的选择。(小说世界,别较真,实在是查不着1980年私人能不能开套房。) 彪子和刘晓娟俩人开个标间就够了,别问,问就是真男人必须干湿分离,要不睡着多难受啊。 放好了行李,李山河先是带着众人在宾馆吃了个正宗的俄式早餐,这回算是长见识了,其实味道也就那样,彪子悄摸的跟李山河嘟囔着不如豆腐脑配肉包子。 吃过了饭,李山河带着众人回到了套间,也叫上了彪子两口子,一进屋,彪子嘴就合不上了,“俺的娘咧,二叔你这屋子咋这带劲呢,俺也开一个好了。” “你快拉倒吧,就你两口子俩人,标间够用了,碰上不讲究的单人间都够用了。” “一会我要先带玉兰去趟医院,你们是跟着还是在这等我回来?” 吴白莲和张宝宝紧张的抓住了田玉兰的手,“大姐你咋地了,咋不舒服了,是不是搁火车上吃不吁着了?” 田玉兰刚想开口,就被李山河率先打断,“没啥事,就是有点不舒服了,要是快的话中午就能回来了。” 张宝宝率先举起了小手,“我要去,当家的去哪我去哪!” “我也去,我不看看不放心。”吴白莲紧跟着说道。 彪子嘿嘿一笑,“那俺也去,就当溜达了,俺还没来过大城市呢。”彪子都去了,刘晓娟也就肯定跟着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出门直接就打了个三驴子,走路,开玩笑,穷的时候我走路,有钱了我还走,那我这钱不是白挣了? 再者说了,为了点仨瓜俩枣累到我媳妇,累到我闺女了咋整,犯上犯不上。 排队,挂号,抽血,等结果,大夫说了,得下午才能出结果了。 李山河也不慌,西医要等结果,中医不是不用等吗,我直接就是个双管齐下,又拉着田玉兰到了中医院,还是挂号号脉,老大夫捏着胡子,眼皮耷拉着。 李山河的心随着老大夫手指上的动作都要提到嗓子眼了,那节奏堪比星爷弹将军令。 “嗯,恭喜啊,有了。”李山河大喜过望,腰杆子都挺起来了,肺雾彪子,先上车有啥用,看看我,咱这是重质量不重数量。 李山河紧张兮兮的抓住了田玉兰的手,朝着大夫说道:“大夫,那你看看用不用开点保胎药啥的?” 没想到老爷子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开啥开,是药三分毒不知道啊,除非逼不得已,怀孕期间尽可能少吃药,你媳妇这身板,啧啧啧,不是一般的好,好似被调理过,是个高手。” 李山河和田玉兰对视了一眼,估计是孟爷治病的时候顺便就给调理了,“谢谢大夫,谢谢大夫,那我们就走了。” “嗯,走吧,小姑娘切记,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儿别往心里搁,心情舒畅比啥药都好使,这小子看着也是个心疼媳妇的,去吧!” 李山河狗腿的扶着田玉兰,惹得田玉兰一阵白眼,“这才哪到哪啊,还没显怀呢,至不至于啊。” “那咋不至于呢,要是碰到我闺女了我多心疼啊。” 田玉兰捂嘴偷笑,“人家都喜欢儿子,就你稀罕闺女,万一是儿子呢,我妈可说了,越想要啥,越没有啥,你这么念叨,小心一连三胎,胎胎生儿子。” 李山河打了个激灵,想着一帮调皮搁蛋的儿子在自己身上来回扯吧,想想就想死了。 轻轻的打了一下嘴,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爱儿子,我超爱儿子,这胎一定是儿子!” 众人见李山河扶着田玉兰出来,连忙紧张的凑了上来,这一上午,先是西医,又是中医,再加上李山河也不说话,这给几人紧张的,还以为是啥大病呢。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咳咳,各位,我宣布个事儿!” “我要当爹啦!” “什么,你要当爹了?”X4 吴白莲和刘晓娟一脸羡慕的看着田玉兰的小腹,随即幽怨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抬起头分别看向了李山河和彪子,眼底划过了一丝坚定。 彪子则是一脸懊恼的看着自己的牛子,不中用的东西,俺真想给你两炮子。 张宝宝则是小心的扶住了田玉兰,开心的说道:“媳妇儿,我是不是要当姨姨啦?” 田玉兰微笑着点点头,一脸慈祥的抚摸着小腹,母爱光辉泛滥啊。 看的李山河只撇嘴,刚才还说我过于紧张呢,这会儿母爱光辉都赶上圣母玛丽亚了。 “当家的,我有点饿了,咱吃点啥去吧。” 瞬间挂上狗腿的笑容,“好嘞媳妇,你得多吃,昨天晚上就没吃,这哪行啊,你现在一个人得吃两个人的份呢。” 田玉兰想了想,“我有点想吃米饭和炒菜了。” “走!这就走!吃啥买啥!” 朝着彪子招呼了一声,“今天中午我安排,不用给我省钱嗷,吃好喝好,哈哈哈!” 全场最高兴的就是李山河了,彪子愁眉不展,吴白莲和刘晓娟憋了一口气,张宝宝围着田玉兰嘘寒问暖。 出门找了家饭店,李山河小心的扶着田玉兰坐了下来,拿着菜单推给了彪子,彪子动都没动,“二叔,你是知道俺的,俺大字不识几个啊!” 李山河扶额,差点忘了这事了,“媳妇,你想吃啥口的?” 田玉兰想了一会,“我想吃点辣的,还想吃点酸的,嗯还想吃点甜的。” “你们呢?” “我们吃啥都行。” 李山河点了点头,叫过了服务员,“先来个肘子,然后渍菜粉,锅包肉,辣子鸡,回锅肉,雪衣豆沙,再来个麒麟茄子,炝拌干豆腐,家常凉菜,再来了素烩汤。” “二叔,差不多了吧,再多吃不完咧。” 李山河点了点头,“六个四两饭,快点嗷兄弟。” “得嘞哥,你稍等嗷。” 李山河进店之前就看了,门口四个幌,手艺差不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故人之姿? 风卷残云吃过饭,彪子嘴里叼着个牙签,“二叔,这才是正经饭菜吗,早晨那是啥玩意,还是这玩意得劲。”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李山河觉得彪子说的对,确实是吃不习惯。 “都吃好了没?” “吃好了,当家的,咱下午干啥去?” “下午咱先去踩踩点儿,牛叔给的地址,彪子你下午先跟我去看看怎么个事。” 李山河主要是想去看看张宝宝家是什么情况,别到时候是人家主动卖的闺女,那他妈还找个屁了,直接搁哈尔滨溜达溜达回家算了。 但是可能性应该是不大,从张宝宝当时的衣着来看,不像是被主动丢弃的,反正到时候先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再说吧,要不咋整。 “彪子,一会儿咱先把她们几个送回宾馆,你跟我走一趟。” “好嘞二叔。”彪子应了一声。 “吃完了走吧,咱先去医院把报告单取了,然后就回宾馆。”李山河带着众人先去取了报告,这回彻底确认了,确实是怀了,就是现在月份太少,还做不了B超。 李山河现在心情激荡,恨不得放个广播,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当爹了,拦了个出租车,就将田玉兰等人送回了宾馆。 安顿好几个娘们,李山河交代了一声,“你们要是困就眯一会,没意思就出去转悠转悠,别走远了,找不回来就打车嗷。” “知道了当家的,你赶紧去忙正事儿吧,俺们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咋的。” 李山河一步三回头的带着彪子离开了房间,“二叔,你说俺啥前儿能当爹啊?” “这我上哪知道去,你要想想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反思一下自己。” 彪子叹了一口气,“二叔,今天能不回来吗,俺有点怕。” “你个大老爷们怕个嘚儿啊,没出息,先走,回家我再给你匀点鹿血酒。” “得嘞二叔,那咱现在咋过去啊?” “还能咋过去,打个三蹦子呗,死冷寒天的,咱俩还人生地不熟,还能一路打听咋的。” 领着彪子出了宾馆门,挥手叫了一辆三蹦子,带着彪子上了车,从兜里掏出信封给师傅看了眼地址,三蹦子就突突突的出发了。 现在这年头,大街上一共也没多少车,也就没有像后世去哪都堵车的情况,没一会就到了地方,李山河给了钱,就带着彪子下了车。 这是个胡同里,一溜红砖小平房,彪子还感慨上了,“二叔,省城人就是有钱哈,一水的砖瓦房,真带劲啊。” “这有啥的,你手里的钱不也够了吗,啥时候盖房子啊?”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懊恼的说道:“还盖啥咧,俺爹和娟子都说了,能住就先这么住着,到时候再说。” 李山河点了点头,反正现在也能住开,就不着急盖房子了,要是真有孩子,到时候再说呗,反正现在冬天也动不了土,夏天几个月就起来了,也快。 李山河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也没个派出所,上哪能打听去呢,恰巧看到一个大爷出了门,李山河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了烟酒要上前搭话。 李山河脸上挂上了憨厚的笑容,“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呗?”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了一支烟。 大爷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接过了烟,李山河连忙上前帮其点燃,大爷吐出一口夹杂着哈气的烟雾,“啥事你言语吧,后生。” “大爷,你知不知道咱这胡同有谁家丢闺女的?” 大爷眼睛一眯,淡淡的看了一眼李山河,“你问这个干啥?” 李山河只感觉道一股子杀气,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大爷不是一般人啊,手里绝对不止一条人命,李山河生怕大爷误会,赶紧从兜里掏出了牛大力给开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大爷后退一步,接过了介绍信,胳膊伸直,眯着眼睛看着信,过了好一会,大爷哈哈一笑,“好后生,好后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这后生银翼,有空带着宝宝来家吃饭啊。” 李山河从大爷嘴里听到张宝宝的名字,就知道这个事儿稳了,松了口气, “大爷,这回放心了吧,我真不是坏人,就是想先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要是真的丢闺女,那没啥好说的,要是还有别的茬,那我二话不说领人就走。” 大爷上前一步,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后生,你这事儿办的银翼,走,进屋,咱爷俩好好唠扯唠扯,你让我放心,我也让你放心。” “不用不用,大爷你跟我随便说两句就成。” 没成想那大爷不乐意了,虎目一瞪,“咋,看不起我是咋的?” “没没没,我哪敢啊,就是我寻思不是不太方便吗,我这还带个人呢,彪子,叫人!” 大爷挥了挥手,“这算鸡毛事儿啊,走一堆进屋,暖和暖和再说。” 大爷强拉着李山河进了屋,“老婆子,泡茶,来且了!” “老头子,这后生是?” 大爷大手一挥,“老张家姑爷儿,我朋友!” 老太太扑哧一笑,“你个老不正经的,你都能当人家爷爷了还朋友,老张家哪个姑爷儿,大丫头的?也没听说大丫头有对象了啊。” “二丫头的,你这老婆子咋这粘牙呢,忘年交不懂啊。” 老太太瞪了老爷子一眼,“死老头子,你等人走的。” 老爷子尴尬一笑,李山河顿时领会,“我懂,我懂,我爷搁家也这样,大爷怎么称呼?” 大爷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姓魏,你叫我魏爷就行,你这小伙子,心肠还好,还有正事儿,不像我那几个孙子,他奶奶的,天天游鸡晃揽子的,一提起来就来气。” 李山河尴尬一笑,这老爷子嘴里锒铛还挺多的哈,想想也是,就刚才哪个眼神,明显就是战场上下来的,杀敌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了,更别提骂两句了。 “魏爷,我叫李山河,这是我大侄儿,张良,你叫他彪子就行。” 没想到一听到李山河的名字,魏爷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啥玩意?你说你叫啥?” 抽冷子这么一下子给李山河吓了一跳,“我叫李山河啊,咋的了魏爷?” “老太婆,老太婆!你快过来,你快过来!” “又咋地了?”魏奶端着几杯茶水就走了过来。 “死老头子这大岁数了还咋咋呼呼的,一点深沉都没有。” “老太婆,你快瞅瞅这后生长得像谁?”魏老爷子兴奋的说道。 魏奶眯着眼睛,瞅了半天也没瞅出道道来,反倒是给李山河瞅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跟你说,他姓李,叫李山河。” 魏奶一拍大腿,“哎呀妈呀,我才看出来,这娃子跟李老黑年轻前儿长得一样一样的,难道这娃子就是?” “恩呢呗,这后生就是李老黑的大孙子,前端事件李老黑还给我来信儿了,说是他孙子要结婚,他准备趁这个机会找几个老兄弟聚一波,当你你不是生病住院了吗,我就没去成。” “我就给他回信儿了,说是等他当太爷爷,生重孙子了再聚,你瞅瞅这缘分,我今天一出门就碰上这后生了,你说巧不巧!” 李山河这回听明白了,这魏爷是老爷子战友啊,人脉这一块,还得是老爷子,这都多远了,遍地是熟人啊。 回去得找李卫东好好说道说道了,他这岁数正是闯的时候,在家里窝着像什么样子,难道等以后有孙子了还得吃太爷的人脉?得跟老爷子学着点啊好歹。 至于李山河,我岁数这么小,正是享受的年纪,闯什么闯,拼搏的事儿就交给李卫东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张宝宝的身世 魏爷激动的抓住了李山河的手,“山河啊,晚上别走了啊,晚上就搁家吃,咱爷俩好好喝点,现在晚上搁哪住呢,不行直接来家里住,家里就我和你魏奶俩人,住的开。” 李山河连忙摆手拒绝,“不得了魏爷,我们好多人呢,咱还是先说说正事儿,张宝宝这茬你还没说呢。” 魏爷拍了拍额头,“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岁数大了,记不住事儿了。” 魏爷叹了口气,“张宝宝,是老张家的二丫头,上面还有个姐姐,叫张宝兰,下面有个弟弟,叫张跃进。” “老张家,爹妈去的早,大姐早早就进了工厂接了班,拉扯着两个弟弟妹妹长大。” “弟弟在读书,妹妹还有点毛病,带着俩拖油瓶,张家老大现在眼瞅着都要三十了,还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张宝宝这妮子,打小说话就晚,还怕神人,见个天的自己搁哪玩儿,一来人了就躲起来,爹妈在世的时候,医院也带着跑了个遍,也没看出个五六七。” “爹妈走了,张宝宝这样照顾自己都费劲,就更别提接班了,大姐自己一个人拉扯弟弟妹妹,能活着也就不错了,也就没再看了。” “头几个月,张家老大趁着放假,寻思带着妹妹去市场溜达溜达,天天圈家里不更完犊子了吗,这一去,张宝宝就再也没回来。” “张家老大眼睛都快哭瞎了,就一宿啊,白头发都冒出来了,那也没办法啊,还有个弟弟呢,还得强撑着去上班,就这么几个月,人都老了好几岁。” 魏奶在一旁听着听着,眼泪都下来了,“这拐子真不是个玩意,抓到了都给他枪毙喽。” 魏爷也是感慨道:“哎呀,要不说这都是命啊,都被卖进山沟子了,还能让你小子给捞回来,你小子是好样的,拐子抓到没?” 李山河晃了下神,连忙回复到:“抓到了抓到了,要不是警察来的快,当街就给打死了。” 魏老爷子吐了口唾沫,“他奶奶的,就应该直接勒死,枪毙都浪费国家子弹。” 李山河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魏爷,这样我就不久留了,我赶紧带着张宝宝回趟家,起码得让家里人知道人还好好的,没啥事儿。” “对对对,大孙子还是你想的周到,爷就不留你搁家吃饭了,你赶紧忙正事去,老张家就搁往北走第五家,你找找不着还来这,你魏奶见了天的都搁家。” 魏奶也连忙接过了话把,“对对对,山河啊,找不着就来找我嗷,别见外,你魏爷和你爷可是过了命的交情。” 李山河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彪子回到了宾馆,气儿还没喘匀,在几个娘们一脸询问的目光下,拽着张宝宝就往外走,留下彪子解释状况,赶紧早点见面,张家老大心里也能早点松口气。 轻车熟路,拦了个三蹦子直接回到了胡同,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张宝宝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李山河的胳膊,从张宝宝颤抖的手,李山河能感受到她激动的心情。 到了地方,不用特意去找,张宝宝就带着李山河回了家,到家门口一看,二人傻眼了,一把大锁头死死的锁住了门。 李山河一拍脑门,这个点,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家里有人就怪了,无奈只能带着张宝宝来到了魏爷家,魏爷这回没出门,整坐在炕上卷着旱烟,和魏奶捞嗑。 一看是李山河二人,拉着俩人就上炕,魏奶抓着张宝宝的手就不松开了,“宝丫头,你这得吃了多少苦才能回来啊。” 张宝宝憨憨一笑,抓着李山河的手更用力了,抬起手给魏奶擦了擦眼泪,这一下可给魏奶震惊坏了,“宝丫头,你的病?好了?” 张宝宝转头看了一眼李山河,对着魏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魏奶,我没病,就是有些事情,有的时候能想明白,有的时候想不明白。” 魏爷注意到了二人牵着的手,朝着李山河挑了挑眉,“那你俩现在这是?” 张宝宝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轻轻的靠在了历山和的肩头,“魏爷,这是我当家的!” “好,那就好,你大姐知道你能找到归宿她也会开心的,那你俩现在咋不回家呢?”魏爷好奇的问道。 魏奶白了魏爷一眼,“一个上学,一个上班,家里哪能有人啊,你要是有这闲工夫,赶紧骑车去叫人去。” 魏爷一拍脑袋,“对对对,大孙子你等着嗷,我这就去找张家大姐去。” 魏爷提了吐露穿鞋下地,穿上件外套就往外面跑,魏奶摇头失笑,“多大岁数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愁人啊。” 李山河呵呵一笑,“我爷搁家也这样,我奶也老这么说他。” 魏奶一听,也来了兴趣,“你爷体格子还挺好的?” “挺好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没事还能整二两,愿意动弹就进山开两枪,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魏奶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叹了口气,“舒坦就好啊,你魏爷和你爷当年是一个连的,打到最后,就剩这么星崩几个人了,有的连人都打光了,就剩个番号了,不容易啊。” 李山河没在接话,身为和平年代出生的他,可以体会这种心情,可以感同身受,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兵。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下来,没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自行车的刹车声,一个和张宝宝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女人冲进了屋里,看见坐在炕上的张宝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薅过了张宝宝照着她屁股就是一顿揍。 “死丫头,你跑哪去了啊,你知不知道都要急死姐了,告诉你跟着我屁股后面,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就买个白菜的工夫,一回头你人就没了,你说说你让姐怎么活啊。” 一边打,一边哭,张宝宝也被打得哇哇大哭,最后两姐妹更是搂在一起,抱头痛哭,魏奶看着这一幕,眼泪也淌了下来。 哭了好一会,张宝兰双手抓住了张宝宝的肩膀,“让姐看看,丢啥零件没有,你跟姐说说,当时发生啥了,咋姐一回头你就没了呢?” 张宝宝眼珠子一转,李山河暗叫不好,机智一批的张宝宝又回来了。 伸出手摸了摸后脑勺,小声说道:“当时有个大姨,说是要带我去吃糖葫芦,我就跟着去了啊。” “然后不知道咋整的就睡着了,睡醒了就在火车上了啊,然后大姨说我不哭就带我去买好吃的。” 李山河扶额,魏奶扶额并默默的递过去了一只鸡毛掸子,张宝兰一头黑线,死死的抓住了鸡毛掸子,手上青筋暴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长姐如母(张宝宝篇) 好家伙,还真是被一根糖葫芦给卖这老远。 魏爷刚一进屋,就见识了一番鸡毛掸子的七十二般招式,舞的是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一看就是有传承的,打一会,抱起来哭一会,哭着哭着来气了又打一会。 嗯,这说的不是张宝宝,张宝宝一直在哭,都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直到张宝兰消了气,这才作罢,恨铁不成钢的坐在了炕沿边。 也不说话,直抹眼泪,张宝宝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紧紧的抱住了张宝兰,“姐,你别哭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陌生人走了。” “姐不是气你,姐是气我自己,你说你以后咋整啊,小妹儿,姐不能看你一辈子,姐真怕姐哪天出点啥事,你说你可咋整啊!” 张宝宝拉着张宝兰的手,“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当家的都答应我了,让我跟着一辈子,死了都进一个坟茔地。” 顺着张宝宝的目光,张宝兰看向了不动声色委到炕里的李山河,别管李山河怂,这鸡毛掸子放你身上你也怂。 还未等李山河开口,魏奶率先开口了,“兰丫头,我跟你说,这是李山河,是你魏爷战友的孙子,就是山河把宝丫头带回来的,你是不知道他家有多远啊,要不是山河,估计宝丫头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哪成想张宝兰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兄弟,姐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家宝宝这辈子算是完了。” 李山河一个激灵连鞋都来不及穿翻身下地连忙扶起来了张宝兰,哪有大姨子跪妹夫的道理。 “姐,不至于嗷,不至于,应该的应该的。” 张宝兰抹了一把眼泪,“老弟,你搁这等着姐嗷,姐这就出门买菜去,晚上不许走,搁家吃嗷,你等着,别走嗷。” 话音刚落,张宝兰就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根本不给李山河解释的机会。 反倒是魏爷,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这老张家大丫头就是这性格,打小儿就跟个小小子似的,上树下河,风风火火的,习惯就好了。” 张宝宝凑了过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我好疼啊。” “哪疼?” 张宝宝默默的指了指屁股,李山河没好气的说道:“疼就对了,一根糖葫芦给你忽悠将近七八百公里,这要是一顿串子,不得给你卖外国去啊。” 张宝宝想了想,摇了摇头,信誓旦旦的说道:“那不能。” 李山河欣慰一笑,这妮子能长点记性也是好的,那成想张宝宝接下来一句话好悬给李山河鼻子都气歪了,“最少两顿!” 都给魏奶气笑了,“小子,给我打,不狠打一顿这小妮子还是不长记性,太气人了!” 张宝宝一个激灵躲到了李山河的身后,小声说道:“当家的,你应该不会打我的,吧?” 李山河狠狠的瞪了张宝宝一眼,“您等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和魏爷魏奶有一句没一句的唠了好一会,张宝兰就过来领人来了,“魏爷,魏奶,一块吃一口去啊!” “兰丫头你们快吃吧,好不容易团聚了,晚上你魏奶说好了给我整酸菜肉卤子碴条,不去了,我馋这一口馋好长时间了。”魏爷连忙摆手拒绝。 二人又拉扯了好一会,张宝兰还是没拗过魏爷,只好带着李山河和张宝宝回家了。 “大孙子,走之前来家吃饭嗷,要不我老头子撵到朝阳沟都得去抽你!” “好嘞魏爷,一定来。”老一辈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可以做到托妻寄子的,李山河能感受到,魏爷是真的把自己当作自己后辈看待的。 张宝兰带着二人回到了家,先去外屋地看了眼锅里炖的菜,又领着二人上了炕。 一手抓着张宝宝,一手抓着李山河,久久不愿松手,“老弟啊,结婚了没呢?” 李山河刚想开口回复,那成想却被张宝宝抢了先,“大姐,当家的结婚了,结婚那天我还去呢呢,那席可好吃了,就是晚上睡觉不太仗义,和我媳妇儿办事都不带我,狗比嗖嗖的。” 这句话含金量太足,惊得张宝兰张大了嘴,李山河扶着额头。 “老弟,你们这关系,还挺热闹的哈。”嗫嚅了半天,张宝兰蹦出来这么句话。 李山河尴尬一笑,“是,是挺热闹的。” “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李山河赶忙说道。 张宝兰叹了口气,拦住了要开口解释的李山河,摸着张宝宝的脑袋,轻声说道,“妹夫,我舔着脸叫你一声妹夫,自家人知自家事儿,我自己的妹妹,我还能不知道了。” “宝宝现在比在家的时候都胖,穿的还溜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过的挺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你家我弟妹不没啥说道,我这肯定是没啥说道,老弟你放心,姐不是那嘎嘎咕咕的人。” 李山河叹了口气,长姐如母,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李山河严肃的表情,“姐,你放心,宝宝这么稀罕人,我们一家子都挺喜欢的,不会让宝宝受苦的。” 张宝宝也在一旁附和着,“姐你放心吧,爷爷奶奶还有爹和妈都可喜欢我了,我媳妇对我也可好了,不用替我担心 的,我在朝阳沟挺开心的。” 房门吱嘎一声就被推开了,“姐,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呢?家里来人了啊?” 一个穿着校服看着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进来,看到了张宝宝的身影,兴奋的高呼的一声,“二姐,你啥前儿回来的,大姐说你去看病去了,我都想你了二姐。” 丢下了书包,冲过来紧紧的搂住了张宝宝。 抱了一会儿,松开了张宝宝,好奇的看着李山河,”大姐,这位是?“ 张宝兰赶忙开口介绍,”妹夫,这是我小弟,张跃进,小弟,这是你二姐夫李山河,赶紧叫人。“ ”姐夫好!“ 李山河笑呵呵的回应道:”你好,你好。“ 张跃进抽了抽鼻子,”姐,你炖傻了,是不是糊了?“ 张宝兰一拍大腿,”坏了,我锅里还炖的江鱼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学霸张跃进 “二姐,你咋这长时间才回来呢,我都想你了,你上哪给我找的姐夫啊,我之前咋没见过呢?”张跃进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从张跃进开口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得这又是个跟李山峰一样的碎嘴子,是不是所有家里的老小都是个碎嘴子啊,李山霞也不这样啊。 张宝宝撇撇嘴,“作业写完了吗,赶紧写你的作业去吧。” “好嘞!” 李山河???这就打发了? 张宝宝朝着李山河得意一笑,“当家的,我厉害吧,从小打到大,小前我就骑他脖颈子揍他,他可怕我了。” 李山河心都有点为张跃进默哀了,碰上个这么彪呼呼的姐姐,挨揍还没地儿说理去。 “小弟,好饭了,放桌子吃饭了啊!”张宝兰朝着张跃进吆喝道。 张跃进倒是个利索的人,噔噔噔跑过来放上桌子,有麻利的去外屋地拿了碗筷,又搬过来凳子,有去用二碗接了一二碗热水。 朝着李山河笑呵呵的说道:“姐夫,喝酒不?还是喝点吧,解解乏,我大姐累了就喝点解乏,你等着嗷,我给你揾酒去。” 这一套小嗑跟机关枪似的,根本就没给李山河说话的机会,又跑去拿了个二两杯,接满了酒,放倒了装满热水的二碗里,坐在凳子上笑呵呵的看着李山河。 给李山河瞅的快不自在的,俗话说的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吗,“老弟啊,你有啥事儿直接说,姐夫能给你办就给你办了,你这么上赶子,姐夫有点怕啊。” 张跃进摸了摸后脑勺,憨笑一声,“姐夫,有这么明显吗?” 李山河和张宝宝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上次李山河见到这么上赶子的还是李山峰收钱办事儿的时候。 张跃进清了清嗓子,“没啥事儿姐夫,就是挺感激你的,二姐没事儿总打我,你能把她娶走,老弟都恨不得给你磕一个了。” “就是不知道,姐夫你家离俺家远不远啊?” 张跃进紧张兮兮的问道,李山河面无表情,实际在憋笑,淡淡的说道:“坐火车也就一天一宿。” 张跃进大喜过望,“那太...可惜了,二姐我会想你的,这么远没事儿就别总回来了,我要是想你等我参加工作了就去看你了。” 感受到张宝宝充满杀意的目光,张跃进倒是个惜命的人,连忙改变了口风。 李山河算是看出来了,合着这小子刚进屋又搂又叫,这他娘的是给自己叠BUFF呢,这是正怕张宝宝一言不合给他开皮啊。 想想也是,父母大姐下手分寸,不会往死打,老二打老三,那是真往冒烟了干,怎么解气怎么干,这小舅子,打小也是吃了不少苦了。 “跃进,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了?” “姐夫,我今年十八,上高三了,来年考学了?” “学的咋样,想往哪考?” 张跃进摸了摸后脑勺,“学习也就马马虎虎年段前三,往哪考还不知道呢,就看看能不能考进冰城工业大学了,要是发挥不好的话,到时候再看。”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小舅子还是个学霸,真人不露相啊。 张跃进压低了声音对李山河说道:“姐夫,其实我是想考军校,但是我姐说敢当兵就打断我的腿。” 李山河表示理解,这个年代的部队,还不像千禧年之后的部队待遇那么好,在这个年代的人心里,当兵就是要上战场,杀敌,保卫国家的,整不好人都回不来。 老张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了,张宝兰能同意才见鬼了呢。 李山河拍着张跃进的肩膀,“老弟啊,保家卫国的方式有很多种,科技强国也是保家卫国,好好学习吧。” “姐夫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们老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小弟过来端菜!” “来了姐!姐夫咱俩等会再唠嗷,我先去端菜。”张跃进撒欢一样跑去端菜了。 李山河摇头失笑,还是个孩子啊,看来张宝兰把这对姐弟保护的挺好的,搁村里十八都是孩子爹了。 没一会,桌子上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主菜就是一根四斤多的松花江大鲤子鱼,炖鱼的时候还放了干辣椒和肉皮,光闻味李山河都知道的老好吃了。 张宝宝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这么看来,张玉兰对两姐弟的管教还是挺严格的。 张宝兰摘下了围裙往炕上一丢,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凳子上,“老弟,就当自己家,不用客气,长点筷嗷!” 李山河笑着附和着。“姐你就放心吧,我就不是那假假咕咕的人,肯定不客气。” “那就行,呦呵,小弟,还给姐热上酒了,你咋知道姐今天高兴想喝点呢,没白疼你嗷!” 张跃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咳咳,姐,那是给姐夫倒的,你要喝我在给你倒。” “好你个小三,眼睛里面只有且,没有姐是吧,小白眼狼,白疼你了。”张宝兰笑骂道。 “没有嗷姐,你看这不就来了吗,给你给你。”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李山河也露出了会心地微笑,“老弟,瞅啥呢,吃啊,你尝尝我做的鱼,这都是松花江里的鱼,嘎嘎好吃,来吃。” 一边说着,一边往李山河碗里夹了一筷头子鱼腹肉,“姐,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就行。” 李山河往嘴里塞了一口,确实好吃,鱼腹肉是脂肪最多的地方,入口即化,鱼肉鲜甜,吃的李山河两眼冒光,这江鱼确实好吃。 张宝兰咂了一口酒,往嘴里塞了一口东北沙拉,又开始给张宝宝和张跃进夹菜,“姐,你吃就行,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能自己吃了。” 张宝兰眼珠子一瞪呢个,“多大人了再你姐眼里都是个小孩,多吃多补补,现在正是费脑子的时候。” “老弟啊,弟妹现在干啥呢?”李山河进食的动作一滞,赶紧咽下去了嘴里的菜。 “那啥,我媳妇今天刚检查出来怀孕了,现在搁宾馆待着呢。” 张玉兰一拍大腿,“哎呀妈呀好事儿啊,老弟你咋不早说呢,你早说回去把弟妹qiU过来我好炖个小鸡给弟妹补一补啊。” “啪嗒!”张跃进张大了嘴巴,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嗯?不好,有杀气,张跃进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人间清醒 一转头,刚好看见大姐在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赶紧拿起了筷子,在裤子上擦了擦。 “老三,是不是要挨揍?” 在东北,有句老话,筷子落地,要挨揍。 张跃进连忙严肃了脸色,“没有啊大姐,绝对没有,就是被震惊了一下。” “小孩子家家的咋这么好信儿呢,快吃你的饭去吧,吃完饭赶紧给我好好复习去,明年都要高考了,天天还扬了二正的,真不知道说你点啥好了。” 张跃进默默的地下了头,开始扒了饭,根本不敢出声,在出声指不定要挨揍。 “来,老弟,不用管他咱俩喝!”张宝兰端起了酒杯朝着李山河示意了一下,就深了一口,李山河也不甘示弱。 你来我往,李山河和张宝兰就闷闷喝,张宝宝和张跃进就埋头吃。 张跃进放下了筷子,拿起了二碗里面已经温乎的水,一饮而尽,用手抹擦了一把下巴颏,“大姐,姐夫,二姐,我吃好了,复习去了,你们慢慢吃嗷。” 张玉兰摆了摆手,张跃进将凳子放到了墙根,出了东屋。 已经离开的张跃进突然从门框探出了个脑袋,“那啥,大姐,我还有个事。” “放!” 张跃进看向了李山河,“姐夫,反正你也俩媳妇了,实在不行,你就当做件好事,把大姐也收了得了,你是不知道啊,张家老三苦二位姐姐久矣!” “噗!咳咳咳!”正在喝酒的张宝兰和李山河同时呛得直咳嗽,倒反天罡啊简直,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可能张跃进也知道自己要挨揍,话音未落就已经跑回了西屋,反插上了房门,留下了一门心思干饭的张宝宝,和尴尬的二人。 张宝兰脸上挂上了红晕,顾左而言它,“那啥老弟,你别多心嗷,小张跃进,我看他是欠揍了。” 李山河算是知道张宝宝有前儿啥透腔儿的劲是哪来的了,估计是随根了,君不见张跃进这么个学霸都彪的呼的,张宝宝这个二傻子就更别说了。 张宝兰严肃的看着张宝宝,“小妹儿你别多想嗷,姐绝对没有那意思,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找到好归宿,然后我再把咱小弟大学给供出来,到时候就算直接下去见咱爹妈我也有话说了,” “现在愿望已经完成一半了,你已经有归宿了,现在就差老三了,等老三大学毕业,我再攒钱给他娶个媳妇,我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张宝宝还在跟排骨较劲,头都没抬,小声说道:“那你呢?” “什么?”张玉兰可能是喝多了,没太听清。 “我说那你呢?”张宝宝平静的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 张宝兰洒脱一笑,“什么那我呢,我就该咋是咋就完事了呗。‘ ”姐,你今年都28了,老三大学四年,等他毕业你都33了,还要给他娶媳妇,你都得多大岁数了,搁村里像你这个岁数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你总惦记我惦记老三,你咋不惦记惦记你自己呢,你知道老三为啥总想考军校吗?军校不花钱,还能有工资,你把他当小孩,他可懂事的很。“ 张宝兰眼底闪着泪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就这么仰着头,怕低头眼泪会淌出来。 李山河沉默着,这个场合不适合他出声,但是他知道,傻乎乎的张宝宝下线了,人间清醒张宝宝上线了。 张玉兰放下了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摇头哑然失笑,”真是不抗混啊,爹妈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老三才这么高,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几度欲言又止,又几度咽回去了要说出的话,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半杯,重重的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小妹儿,你能顾好你自己就谢天谢地了,大姐不用你管。“ 张宝宝眉头紧皱,”大姐你咋跟妈似的,咋还搞上一言堂了,我觉得老三说的有搞头,当家的,上!“ 张宝兰??? 正在干饭的李山河??? ”不是这里咋还有我的事儿呢?“李山河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当家的你别说话,我现在正在跟大姐对线呢,不要扯我后腿。“ 张宝兰一拍桌子,”张宝宝我看你是真疯了,咋地翅膀硬了还能给大姐介绍对象了?来,你站我跟前儿跟我说。“ 张宝宝这小妮子也是上头了,直接就站到了张宝兰面前,”我就站过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张宝兰狰狞一笑,撸胳膊挽袖子,”我能把你怎么样,我看是今天白天还没能打福你啊,逆妹,拿命来!“ 鸡毛满天飞,张宝宝的哭喊并没有影响李山河的食欲,该说不说张宝兰炖的这大鲤鱼是真好吃,得多吃两口,离家这么远在想吃就费劲了,这家常凉菜也不错,嗯,排骨也还行。 吃饱了的李山河打了个饱嗝,端着饭碗就开始鉴赏,这饭碗的花纹走向,一看就是老师傅手工画的,这花纹是真好看啊。 ”当家的,救命啊!“张宝宝伸着手勾李山河的衣角,李山河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开玩笑,现在的张宝兰好似王淑芬附体了一样,李山河几条命啊敢上前面,没看见我腿都开始抖了吗? 李山河看碗的眼神更专注了。 ”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说了,你饶了我吧!“张宝兰看见张宝宝求饶了,将鸡毛掸子往炕上一放,撸下来了袖子。 ”小丫头片子,倒反天罡,好几个月没给你开皮了你是不是还以为你姐拿不动鸡毛掸子了?“ 张宝宝梨花带雨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刚才怎么不救我啊,我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 ”哼!老弟,这个逆妹要是敢作妖你就给姐送过来,我还收拾她,反了他了。“张宝宝缩了缩脖子,挤出了个微笑,”当家的,我跟你闹着玩呢,咱俩天下第一好,你忘了?“ 在隔壁复习的张跃进,听见了东屋的鬼哭狼嚎,头更低了,奋笔疾书,好想要把自己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反正别死在张宝兰手里就行,太残暴了,太吓人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来自小舅子的助攻 “老弟,接着吃啊,咋不吃了呢?” 李山河呵呵一笑,“姐,我吃好了,姐你喝这么多,你多吃点吧要不晚上该难受了。” “没有事儿老弟,这才那么两口啊,老弟今天晚上搁这睡一宿啊,外面天都黑了,就别走了。”张玉兰提议道。 李山河连忙摆手,“不得了姐,我媳妇今天刚查出来怀孕,我晚上不回去她该惦记了。” 张玉兰一拍脑门,“嗷,对对对,忘了这茬了,那是得赶紧回去,下回来带着弟妹一起,我给弟妹炖个小鸡儿补一补,那老弟姐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去吧,别贪黑儿。” 张宝兰转头看向了躺在炕上生无可恋的张宝宝,“诶!小白眼狼,你今天搁家住,还是和你当家的一块住?” 张宝宝抹了把眼泪,“我和当家的一块住,明天再回来,没他我睡不着觉。” “那行,那赶紧的吧,一会天都黑透了,老三,出来送送你姐夫。” 张跃进出了西屋的门,满脸失望的看着李山河,“姐夫你这就走啊,今天不搁这睡一宿,我跟你说,我睡觉老死了,啥也听不着,真的,我发誓!” 一边说着,一边朝李山河甩了个暧昧的眼神,同时目光还不停的在三人身上游弋。 “啧!嘶!”张宝兰美眸一瞪,张跃进缩了缩脖子,不吱声了。 李山河走过去笑呵呵的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嗯,没头油,今天洗头了,从兜里摸出了张大黑趁着张宝兰不注意塞进了张跃进兜里。 张跃进震惊的看着李山河,伸手就想掏出来还给李山河,被李山河按住了手,低声说道:“自己留着当零花钱,别被你姐发现了嗷,再给你开皮。” 张跃进眼珠子一转,应承下来,“放心吧姐夫,我懂!” 李山河???就给你个零花钱你懂个锤子。 张宝兰和张跃进一路将李山峰送出了胡同,久久不愿回屋,“姐,我刚才说的你真不考虑考虑了?” “嗯?什么玩意?你说啥了?”可能是喝酒喝多了,张宝兰的思维也变得迟缓了,疑惑的看着张跃进。 张跃进急得都要跳起来了,“姐夫啊,姐夫啊,还能说的是啥,你看看姐夫这身板,这脸蛋,你就不心动吗?” 张宝兰脸上一红,伸出手提溜住了张跃进的耳朵,“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欠削了,刚才打你二姐没打你是吧!” “姐,你脸红了,我看到了,不行我跟姐夫说还不行吗,你到时候就装睡觉,剩下的交给老弟,老弟办事你放心。” “不是我说,你看看这两年媒婆给你介绍的都是啥人啊,离婚的,丧偶的,带孩子的,瘸腿的,要么就是老光棍子,那岁数给我当爷爷我都嫌他岁数大。” “你才二十八啊姐,你才二十八啊!” 张宝兰叹了口气,松开了捏着张跃进耳朵的手,“老三,长大了啊,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姐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再说了,你就不怕他是个坏人?” 张跃进斜眼看着张宝兰,“姐,你看你老弟傻吗?” “我姐夫,能带着我二姐坐一天一宿的火车,不远万里来寻亲,他要是坏人,这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他要是坏人, 你能让二姐跟他,还不是当大的/” 张宝兰呵呵一笑,伸手在张越进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小屁孩伢子知道的还不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事,你少管,走回家,姐还没捡桌子呢。” 眼瞅着张玉兰根本不接话,张跃进急了,李山河是他碰到过的最有可能,条件也是最好的优质姐夫人选了,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了大黑拾,舍不得大黑拾套不着大姐,姐夫,要急得我为你的付出啊! “姐,你看这是啥?”张跃进给张宝兰展示着大黑拾。 张宝兰目光一凝,眯着眼睛看着张跃进,“小张跃进,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是不是不学好了,我怎么跟你说的,嗯?” 张跃进感觉到一股纯粹无比的杀气,连忙开口解释,“我可没有嗷姐,这是姐夫给的,姐夫说你太累了,让我买点好吃的给你补补,你看看,多知道心疼人啊,你就不心动?” 张玉兰的脸这回真的是红透了,转念一想,不对,“那他咋给你了,不直接给我呢?” “肯定是不好意思呗,还能是咋的,妹夫找大姨子,好说不好听啊,这要是小舅子帮忙,不就是另说了吗。” 张跃进得意的笑着,不愧是我啊,姐夫,事儿要成了你就谢谢我吧。 张玉兰一把夺过了大黑拾揣进了兜里,张跃进脸上刚要绽放笑容,这事儿成了,没想到张玉兰接下来的一句话把张跃进的心直接扔进了冰窟窿里。 “我看这是你姐夫给你的零花钱吧,小屁孩伢子还想糊弄我,再练练吧,小孩揣那么老些钱干啥,没收了啊,明天给你五毛钱零花,省着点嗷。” 张跃进如遭雷击,完了,这波属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我的大黑拾啊,姐夫,能不能报销啊,我为你流过血啊姐夫。 另一边,张宝宝紧贴着李山河坐在三蹦子的座位上,“当家的,你有没有啥想法?” “啥玩意有没有啥想法?”李山河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大姐啊,大姐啊,真的,我大姐屁股比我还大,摸起来可舒服了?”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虎狼之辞,随后摆正了脸色,严肃的看着张宝宝。 “宝宝,我现在很严肃的跟你说,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大姐,但是玉兰现在刚怀孕,我不想她不开心,这件事不要再提,我很认真。” 李山河从未如此严肃的对张宝宝说过话,张宝宝也感受到了李山河的态度,瞬间耷拉下了脑袋。 低声对着李山河说道:“当家的,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以后都不会提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李山河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张宝宝也不再说话,一路无话,二人回到了宾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畜生不如? 李山河心底长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袋,自己跟个傻子较什么劲,牵起了张宝宝的手,“走吧,咱们去看看玉兰怎么样了。” 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的张宝宝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李山河扑哧一笑,“我啥时候说不要你了,你咋这么会寻思呢,天天就你可会想了,快走吧,我都等不及了。” 张宝宝如释重负,兴奋的点了点头,“我也想看看小宝宝什么样!” 走到套房门口,李山河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吴白莲,看到二人的身影,还很诧异,“你们俩怎么回来了?” 这回轮到李山河蒙了,“我不回来我去哪啊?” “宝宝好不容易找到家了,你还不陪她在家住一宿?” 李山河憨笑一声,“我这不是着急回来看玉兰吗,玉兰今天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吴白莲看着紧张兮兮的李山河,捂嘴偷笑,“有我伺候呢,大姐能有啥不舒服的,今天晚上胃口可好了,吃了半个大肘子呢!” 李山河又挂上了愁容,给吴白莲看的一愣一愣的,“不是,胃口不好你不乐意,胃口好你还不乐意了,你们这帮老爷们,真难搞啊。” “我这不是怕玉兰胃口太好,到时候孩子太大不好生,不得遭罪吗!” 吴白莲翻了个白眼,“这才一个来月,你儿子还没手指肚大呢,你现在就担心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李山河一琢磨,也是啊,实在不行到时候去医院直接刨了算了,反正也不差钱。 “有道理啊莲姐,那我先去看看玉兰。”李山河一溜烟跑进了房间,这会田玉兰正躺在床上看小人书呢,看到李山河和张宝宝的身影,也是发出了和吴白莲一样的疑问。 李山河一边开口解释,一边拉这个凳子做到了床边,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将头贴在了田玉兰的小腹上,田玉兰小脸刷一下染上了红晕,小手不住的推李山河的大脑袋。 “当家的,你干啥啊,这还有人呢?” 李山河呲个大牙嘎嘎乐,“那咋了,都是一家人,也不是啥外人,你让莲姐给你当掩体的时候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田玉兰的小手捂住了嘴,田玉兰嗔怪地白了李山河一眼,“烦死了,不许说!” "好好好,媳妇儿你最大,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呗!"李山河嘿嘿直笑。 田玉兰眼珠子一转,“咳咳,那啥,我今天要和宝宝一起睡,你去找莲姐睡吧。” 吴白莲眼睛瞬间有了光,大姐,赴汤蹈火啊大姐! 李山河则是一懵,“为啥啊媳妇?” “我怕你不老实呗,还能为啥?”田玉兰悄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 李山河不敢置信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媳妇儿,你看我像这么畜生的人吗?” “像!”X3 李山河??? “不是宝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李山河斜眼看着张宝宝。 张宝宝头都没抬,伸出小手小心的放在了田玉兰的小腹上,好似在感受着新生命的律动,小声嘟囔着说道:“傻狗还知道天天跟着大黄呢,挨着你睡这么长时间了,除了让我整透褥子,你还有啥能耐,还不如傻狗呢。” 此话一出,逗得田玉兰和吴白莲咯咯直乐。 李山河:我畜生都不如了? 不对啊,张宝宝还能说出这话来?李山河尝试的问道:“你现在是机制一批张宝宝,还是人间清醒张宝宝?” “什么哪个张宝宝,只有一个张宝宝,当家的你咋奇奇怪怪的呢。”张宝宝静静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看着张宝宝平静的目光,啧,我咋感觉之前都是被这小妮子骗了呢,咋自从来了省城之后这小妮子脑瓜子这么好使了呢,难道是家里太冷了,冻得不转个儿? “就是就是,当家的,你说话咋奇奇怪怪的呢,懒得跟你说了,我都有点困了,莲姐,赶紧把当家的薅着,我要睡觉了。” “好嘞大姐,那你好好休息啊。”吴白莲喜笑颜开,拉着李山河就去了隔壁的房间,推门入内,伸腿勾上了房门,一把将李山河推到了床上。 一个飞扑,压了上去,趴在李山河耳边轻声说道:“我觉得宝宝说的对,除了让我整透褥子,还有啥能耐,有能耐让我怀上孩子啊!” 李山河一听,这帮娘们这是倒反天罡啊,一个翻身,将吴白莲压在了身下,“夫人,美女爱孩,取汁有道啊,那就得看你努力不努力了。” 吴白莲风情万种的看了李山河一眼,将李山河的大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李山河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时候?怎么连丝袜都穿上了。 吴白莲俏脸秀红,“当家的,你看我够不够努力?” “办正事儿要紧,别说话!” 吴白莲???? 狗男人,真是属狗脸的,变得真快啊! 二八娇娆冰月精,道旁不吝好风情。花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藏蕤夜宿莺。 枕上云收又困倦,梦中蝶锁几纵横。倚缘天借人方便,玉露为凉六七更。 这一夜,李山河表示,很润!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拍了拍屁股,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很好,今天是个好天气,最适合消费了。 走到床边在吴白莲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起来了,要出门了,今天可是时间紧任务重啊媳妇儿!” 吴白莲伸出玉臂搂住了李山河的脖子,“当家的,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我说,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媳妇儿!” 吴白莲搂着李山河的大脑袋就亲了一口,咯咯直笑,“我喜欢你叫我媳妇!” 李山河一个前扑,将吴白莲压在了身下, 吴白莲大惊失色,“当家的,你干嘛?” “干!” 吴白莲??? 等二人穿好衣服,已经是九点多快十点了,吴白莲幽怨的看了眼李山河,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我今天不出门了,你们去吧,我要补觉去了。” 李山河无辜的摊了摊手,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好吧,十块的水杯卖九块——就着水瓶啊老弟。 第二百一十九章 思路一通,转守为攻 等李山河洗漱好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一屋子人都整整齐齐的坐在会客沙发上目光诡异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一愣,尴尬一笑,“挺齐刷的哈。” 田玉兰幽幽的看了李山河一眼,“当家的,很有精神!” 彪子倒是个混不吝的,憨憨一笑,朝着李山河一阵挤眉弄眼,“二叔,咱今天干啥去啊?” 李山河都想抱着彪子亲两口了,你瞅瞅你瞅瞅,遇上真章的还得是彪子,这转移话题转移的是行云流水,一点都看不出来生硬的感觉。 “今天咱们的目标就一个!”李山河故作高深的伸出了根手指头。 “啥?”彪子好奇的问道。 “就吃,就喝,就玩,就消费!” “切!”X4 “不是,你们咋不兴奋吗?” 田玉兰没好气儿的说道:“啥家庭啊当家的,啥家庭顶得住这么败活啊。” 李山河一把抱起了田玉兰,狠狠狠狠的在其脸颊亲了一口,哈哈大笑,“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不吃不喝留着干啥,走,今天我李某人所有消费,田玉兰买单!” 田玉兰小脸刷的一下挂上了红霞,一顿小粉拳捶在李山河胸口,“当家的,这么多人,你这是干啥,消费消费,我就愿意给你花钱还不成吗?赶紧放我下来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山河小心的将田玉兰放了下来,一手牵着张宝宝,一手牵着田玉兰,昂首阔步走出了酒店大门。 酒店就坐落在冰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所以众人根本也不用打车,直接以宾馆为起点,开始了扫街,出门之前,李山河就让田玉兰把钱拿了出来,要不一会给钱掏裤裆实在是不咋好看。 出门就先买了个公文包将钱装了进去,李山河还特意问了田玉兰要不要买个包,没想到田玉兰对这小包嗤之以鼻,讲话了这玩意还不赶尿素袋子能装呢,买它干啥。 李山河竖大拇指,这老娘们,太能持家过日子了。 接下来,就开始了李山河的噩梦,这帮老娘们逛起街来真是不知道累啊,而且,你说她们要是买也行啊。 嘿!您猜怎么着,主打的就是一个纯陪伴,分逼不花我就溜达,我就逛,看见啥喜欢的我就上去讲价,讲完价我就走,我也不买,我就是玩! 这一头午给李山河爷俩溜的,一裤兜子汗啊,好不容易到中午了,李山河心思,肯定逛累了吧,赶紧找个地儿吃饭吧,能休息一会了吧好歹。 人家不的,去饭店打包了饭菜,拎回酒店,把吴白莲拉起来吃饭,吃完饭还要带着吴白莲把上午溜达过的地方再溜达一圈。 李山河感觉天都塌了,彪子更完犊子,这会已经坐沙发上睡着了。 吴白莲听着姐妹叽叽喳喳的描述逛街的过程,眼睛都放光了,想想也是,这娘们在村里的大集都能逛的贼起劲儿,更别说省城最繁华的大街了。 吃完饭赶紧去洗漱了一下,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准备出发了,刘晓娟不动声色踩在了彪子的脚上,彪子嗷唠一嗓子直接就疼醒了,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就被拉出了房门。 眼瞅着几个娘们兴致越来越高,李山河一咬牙,拉着田玉兰就进了金店。 在田玉兰一脸懵逼的表情下,手镯,项链,耳环,戒指,手链安排了一整套,又给吴白莲和张宝宝一人买了个手镯,也给王淑芬带了个镯子。 一结账,才发现一克才四十多块钱,李山河恨得牙痒痒,钱带少了啊,后世一克金子都涨到一千多了,彪子也有样学样给刘晓娟整了一套。 走出金店得李山河神清气爽,这么花钱才爽吗,本次消费不到七千,之前攒的家底干进去了一小半,几个娘们直接就蔫了,谁见过这个阵仗,尤其是田玉兰,嘴里都已经开始碎碎念了。 李山河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直接就无语了,“我就不该听妈的,什么穷家富路,七千多块啊,当家的实在是太败家了!” 你搁着跟我COS佟湘玉呢,李山河摇了摇头,举起了田玉兰得左手,金戒指和金手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笑呵呵得问道:“好看不?” “好看是好看,就是...” “好看就行,你管那么多呢。” 田玉兰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但是奶不是给过了吗?” “奶给的是奶给的,这是你爷们给你买的,黄金这玩意,啥前都不过时,万一咱家哪天破落了,这都是给孩子攒的家底。”田玉兰一听李山河这么说,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小腹,也不再纠结了。 一咬银牙,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李山河,“当家的,我手里还有钱,要不咱再买点呢?” 李山河??? 不是媳妇儿,你这调转枪头有点调的太快了啊,思路一通,转守为攻了属于是。 李山河咳嗽了两声,伸手搂住了田玉兰,“不至于嗷媳妇,下回有机会的,有机会再买嗷,走咱给你看看围脖去,你看这小脸冻得,都块潸了,再买点雪花膏和蛤啦油。” 听了李山河得言论,吴白莲和刘晓娟也不再纠结,只是将毛衣往下拽了拽,盖住了手上金灿灿的镯子。 李山河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就开始了疯狂的大采购,给李山河买了一身西装和皮鞋,呢子大衣,李山河说了不要不要的,也没机会穿,但是最终还是没拗过几个娘们。 接下来你就会看到以下的画面,一米八七的李山河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外套呢子大衣,走在前面,身高一米九几的彪子同样的打扮,好似个保镖似的走在李山河身后,身边围绕着的是风情万种的一堆美女。 路过之人无不侧目,纷纷觉得李山河等人是港岛来投资的大老板。 这套行头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再去购物讲价讲不下来了。 田玉兰索性作罢,直接打道回府,先是将给王淑芬买的衣服,李卫东的军勾皮鞋,李山峰李山霞的书包本子,还有给赵桂芝田老登,爷爷奶奶买的礼物放回了宾馆,然后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拉着李山河准备出门。 这回没带上彪子,因为田玉兰这次准备买点东西去张宝宝家拜访一下,李山河跟田玉兰说了魏爷和魏奶的事儿,让田玉兰好顿埋怨。 说是这么重要的事不事先跟她说,赶忙又去供销社买了烟酒点心茶叶,带着吴白莲张宝宝李山河,这一大家子先去了魏爷那里拜访。 第二百二十章 你能吃的明白吗你 李山河拦了辆出租车,拎着礼物带着几人一路来到了魏爷家,站在外面瞅了一眼,家里有人,敲了敲门,直接带人走进了屋。 看见李山河过来,魏爷高兴的合不拢嘴,待看到李山河手里拎着东西,魏爷那脸一下就拉拉下来了,“你个臭小子,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咋,拿我当外人?” 魏奶杵了一下魏爷,“死老头子你咋不识好人心呢,人家山河来看你你还撸撸脸,没看见后面还有小闺女跟着呢吗,你再吓到人家!” “还有山河你也是,你说你来就来呗,你还拿东西干啥,我们老两口啥也不缺,你自个留着就行。”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那有啥的,应当应分的,魏爷我给你买你就收着,这也就是来得及,你等我下回来的,我家里还有虎骨酒,鹿血酒,还有鹿鞭酒,等下回来我给你带点尝尝嗷。” 魏爷一听,舔了舔嘴唇,一把抓住了李山河的手,“大孙子,说准了嗷,你要是不给爷带来,爷可直接坐车上你家去,就住你家了,不走了啊。” “来呗,随时欢迎,正好还能和我爷做个伴。”李山河笑呵呵的说道。 魏奶白了魏爷一眼,“老头子,你也好意思。” 魏爷昂首挺胸,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有啥不好意思的,李老黑是我过命的兄弟,他孙子就是我孙子,爷们,你说是不是?” “魏爷,没毛病嗷!” 魏奶疑惑的看着李山河身边的田玉兰和吴白莲,“山河啊,这俩闺女是?” 李山河嘿嘿一笑,“魏奶,我介绍下,这位,叫田玉兰,是我媳妇儿,刚怀孕,这位,叫吴白莲,也是...” 二老这岁数了,啥场面没见过,魏爷扶额摆了摆手,“大孙子,好了不用介绍了,你再说下去我现在就想给我那几个孙子薅过来开皮了。” 魏奶一听田玉兰怀孕了,赶紧拉着田玉兰几人上炕,从炕琴里掏出了小被,盖在了田玉兰的腿上,“妮子,赶紧盖上,怀孕就怕凉到,落下病根就晚了。” 田玉兰甜甜一笑,握住了魏奶的手,“哎呀妈呀,是吗魏奶,我这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你快跟我说说,还有啥要注意的。” 田玉兰不愧是赵桂芝一手教出来的,拿捏长辈是有一套,魏奶眼睛放光,絮絮叨叨的就开始给田玉兰普及注意事项,一旁的吴白莲和张宝宝也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时不时还恍然大悟点点头。 魏爷则是气的牙痒痒,一脸艳羡的看着几女,“大孙子,你说这李老黑咋这么好命呢,这么多孙媳妇不说,这眼瞅着来年当太爷爷了,酸死我了可,不行,来年有机会去趟朝阳沟,把他那点好玩意我都给他寇来。” 李山河只能报以微笑,“对了,魏爷,为啥管我爷叫李老黑啊?我爷挺白的啊!” 李山河一问这,魏爷来劲了,唾沫横飞就开始讲,“大孙子,我跟你说嗷,这黑可不是说你爷长得黑,是说你爷下手黑啊,你说和敌人拼刺刀,要是你,你往哪扎?” 魏爷满眼期待,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李山河试探的说道:“往嗓子眼扎?” “那要是不好扎呢?” “那就扎身子呗,身子总算不会扎偏了吧。” 魏爷一拍大腿,“那你要是遇上了跟你换命的,你扎他身子他不躲你咋整?” 魏爷继续说道:“你爷,专门往裤裆上扎,要是你你躲不躲?” 李山河愣了一下,一个激灵,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妈的,你要是扎我身子我一狠可能真就跟你换命了,你扎我裤裆我肯定躲啊! 魏爷看着李山河的反应,哈哈大笑,“还有还有,这种事儿多着呢,有一回,我跟你爷一块打一个据点...” 可能是老两口太长时间没人陪了,这一唠,就唠叨了天擦黑儿。 老太太一摸炕,推了一把正在滔滔不绝地魏爷,“老头子,快别嘚吧了,炕都不热乎了,赶紧烧炕去,再凉到我孙媳妇,我跟你没完。” 老爷子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你这老婆子,我正说的兴起呢,你老打断我。” 魏爷摸了下炕头,也是有点凉了,起身就要去烧炕,李山河一把拦住了魏爷,“魏爷,你坐着吧,我去烧炕!” 魏奶把李山河按在了炕上,“大孙子你就坐着,让老头子去就行了,他一天不干活浑身刺挠,让他歇着他都不歇着,你是不知道啊,刚退休那二年,咱家这水泥地都要被擦反光了。” 魏爷嘿嘿一笑,没反驳,起身去烧炕去了。 李山河疑惑的问道:“魏奶,以你跟魏爷这个级别,应该可以住楼房了吧,为啥...” 魏奶往后委了委,舒服的靠在了炕琴上, “那破楼房有啥好住的,当初你魏爷复原,是在厂里保卫科上班,当时分房子俺俩就商量好了,就要平房,那楼房跟个棺材似的,住里面咋看咋不舒服。” “还有那小楼也是,咱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住的太好了俺俩也浑身不自在。” “这平房多好,咋住咋舒坦,夏天的时候在后园子种上菜,整个夏天都不用买菜,前院种上花,咋看咋得劲。” 李山河点了点头,老一辈人的想法总是这么朴素,一间屋子,二分薄田就知足了。 魏奶一把拉过了田玉兰的手,“妮子,晚上想吃啥,要不咱不搁家吃了吧,正好老头子手艺还不咋地,奶领你们下馆子去。” 正在烧炕的魏爷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拎着个炉钩子就走了进来,脸色通红,一看就被气够呛。 “老太婆你啥意思,咋就我手艺不咋地了,你能吃明白吗你啊,大孙子别听他瞎说,谁不知道我老魏炊事班出身,半路才转到战斗单位的,你说我做饭不好吃,姥姥!” 魏奶撇了撇嘴,“你快拉倒吧,那年头,你把树皮给他们煮熟了撒点盐他们都能吃个溜光干净,你做饭好像把那卖盐的打死了,盐跟不要钱似的放,孙媳妇刚怀孕,让你齁到了咋整。” 魏爷梗着脖子,“不吃点咸的能有劲吗?” 又偷偷瞄了一眼田玉兰,清了清嗓子,“不过吗,孕妇确实得吃点清淡的,孙媳妇,咱还是下馆子去吧,咱晚上吃涮肉去,我知道有家管子,老板都是从内蒙整的羊肉,可好吃了。” “正好冬天了,吃点羊肉补一补!” 第二百二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张跃进 田玉兰连忙摆手拒绝,“魏爷魏奶您二老快别忙活了,我们这会来是寻思拜访一下宝宝的大姐的,等有机会的,有机会让我们当家的安排您二老吃。” 又是极限拉扯了好一会,魏奶才就此作罢,李山河瞅了眼手表,“媳妇儿,大姐这个点应该是下班了,咱走吧,要不等咱回去又得贪黑儿了。” 田玉兰点了点头,告别了魏爷魏奶,李山河拎上东西挽着田玉兰就出了门来到张宝宝家,果然大门没落锁,直接推门进院,开门进屋,张宝兰正在烧炕做饭。 看见李山河等人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老弟,带着弟妹来了,快进屋上炕,我马上烧好炕就做饭。” 李山河呵呵一笑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大姐,我这回可是带媳妇来的啊,说好了炖小鸡的啊,小鸡儿我都带来了。” 张宝兰接过小鸡,笑呵呵的说道:“你昨天要是说你今天带弟妹来,还能让你带小鸡儿?姐家后院笼子里都有,还花那钱干啥,快进屋上炕。” “小弟,小弟,过来烧炕,你姐夫来了!” “来了姐!”西屋窜出来一个身影,一溜烟跑到了李山河面前,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姐夫!” “诶!你回去学习去吧,我烧炕就行,媳妇你跟着大姐进屋吧。” “不用老弟,你让他整就行,小小子孩儿啥也不会干以后咋找媳妇,他能整。”李山河也没再继续拉扯,推着大姐和田玉兰就进屋了。 转身回到外屋地,张跃进这小子已经坐在小马扎上拿着炉钩子往里凑火了,李山河同样搬个小马扎坐到了张跃进身边,从张跃进的手中夺过了炉钩子。 张跃进一愣,转头看向了李山河,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回轮到李山河愣了,不是,你小子看我叹气干什么。 李山河伸出大手揉了揉张跃进后脑勺,“咋地了老弟,咋搁学校遇到啥事儿了?” “没有啊姐夫,我人缘还挺好的,没人欺负我啊!” 李山河往屋里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那你这是失恋了?” 张跃进摇了摇头,“姐夫你别闹了,啥叫失恋啊,只有娘们才找小姑娘玩儿,一看那帮小姑娘唧嗝叽嗝我就烦,恋爱,狗都不谈!”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妈的,这小子和前世的我好像,同样的年纪,我还在打架斗殴,彪子几个已经扒老娘们裤兜了,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有大帝之姿。 “那你又没挨欺负,又没失恋,你搁着谈什么气啊你?” 张跃进又是叹了口气,“姐夫,你知道啥叫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李山河摇了摇头,张跃进眼神看着灶坑渐渐失去了焦距,“不知道就最好了。” 这熊孩子,说话没头没尾的,这要是李山峰我早就吊起来抽了,领不丁这么一心思,还真是好久都没有打老三了,嗯,这会回家打一顿看看怎么个事儿。 张跃进不再说话,李山河也不再搭话,就这么默默的烧着炕,倒是屋里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不知道这帮老娘们搁哪区区啥呢。 “姐,炕烧好了,你过来做饭吧!”张跃进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张宝兰趿拉着鞋就走了出来,摸了摸张越进的脑袋,“学习去吧!” “好嘞姐!”话毕,一溜烟进了西屋,李山河小心问道:“大姐,这小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咋愁眉不展的呢?” 张宝兰脸上挂上了红晕,在外屋地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显,若无其事的说道:“能遇上啥事,这小子就是没屁搁楞嗓子,我看他就是闲的,老弟你先进屋吧,姐做饭油烟大,别呛到弟妹,记得关门啊。” 李山河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东屋,刚一进屋,几个老娘们就止住了话头,目光都看向别处,不敢看李山河。 李山河眉头紧皱,狐疑的看着炕上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刚才是不是搁这区区我呢?” 吴白莲和张宝宝齐齐看向田玉兰,田玉兰故作镇定,假装硬气的说道:“没有啊,你没有证据不要诬赖好人啊!” “就是,俺们能有啥区区你的,当家的你行得正坐得直,害怕别人区区了?”吴白莲补充说道。 张宝宝也在旁边一个劲的搁那点头。 “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你要是再问,我肚子可就不舒服了啊!”田玉兰斜眼看着李山河,淡淡的说道。 得,这还有个携天子以令诸侯的手子,李山河连忙挂上了谄媚的笑,“媳妇儿你说啥就是啥,快让我摸摸孩子现在咋样了?” 田玉兰一把拍开了李山河的咸猪手,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还搁外面呢,等回家再说。” 李山河讪讪一笑,你怀孕了你最大,你要是不怀孕,哼,我也不敢惹乎你!开玩笑,从李山河到李宝财,哪有不怕媳妇的。 李山河翻了个身,将头放在了吴白莲的大腿上,“莲姐,我躺一会儿嗷!” 吴白莲闹了个大红脸,一个劲的朝着田玉兰发出求救的眼神,田玉兰好像没看见一样,摸着张宝宝的小手,“宝宝,你看你这小手肉乎乎的,多好看,一看就有福!” “是吧,媳妇,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吴白莲见此,只能是由着李山河胡来了,没想到李山河越来越过分,抓住了吴白莲的一双手放到了额头,低声说道:“莲姐,我有点头疼,你给我按按。” 吴白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心疼的神色,手上的动作变得轻柔,食指和中指放在太阳穴上不断揉搓,两个拇指不停的抚着李山河的额头。 吴白莲的双手和她身上其他的肌肤有鲜明的对比,一双手,因为常年干活的缘故,骨节都略微变大,手掌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但是按的李山河格外的安心。 没一会,李山河就打起了轻鼾,田玉兰几人对视了一眼,眼底纷纷露出心疼的神色,张宝宝直接起身去炕琴拿出了个被子,给李山河盖了上去。 这一觉,李山河睡得安心极了,到县城火车站的那一刻,李山河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拖家带口出去玩,在后世是很常见,但是在这个年代的东北,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再加上刚到省城就查出来田玉兰怀孕的消息,大悲大喜最为伤神,李山河本就紧绷的神经实在是禁不起这样的挑拨,所以这段时间李山河总是感觉头疼的厉害。 经过吴白莲这么一按,李山河舒服了好多,直到吃饭,才被吴白莲温柔的叫起。 李山河迷迷糊糊的坐起了身,拍了拍脑门,“我睡着了你们咋不叫我呢?” “叫你干啥,累了就睡呗,这是宝宝家,也不是外面。”田玉兰心疼的说道。 吴白莲扶着墙,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腿被李山河枕麻了,李山河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 伸手抓住了吴白莲的小脚,一把将吴白莲拉了过来,“当家的,你干啥?” “还能干啥,把你枕麻了,给你揉揉呗。” 经常腿麻的朋友都知道,腿麻的时候千万不要揉,也不要碰,“当家的,你别,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找媳妇就找田玉兰 吴白莲小手连拍,拍开了李山河的手,一脸幽怨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退一步,尴尬一笑,这咋还好心办坏事了呢。 低头寻摸一圈,想想怎么找补,眼珠子一转,握住了吴白莲的脚,“莲姐,你腿不敢动,我先给你穿鞋吧。” 吴白莲小脸羞的通红,根本不敢回应田玉兰和张宝宝耐人寻味的眼神。 小声嗫嚅的说道:“当家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李山河嘿嘿一笑,“没事儿,没事儿,莲姐你给我按这么长时间,我给你穿鞋,这不都是互帮互助吗。” “媳妇,宝宝,过来来,我也给你俩穿上。”当然是不能厚此薄彼了,我李山河一生行事,讲的就是一个公平! 田玉兰悄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赶紧的,帮大姐去端菜去,本来莲姐还寻思帮大姐做饭呢,哪知道你这一躺下就不起来了,我去帮忙,大姐还给我撵回来了,正好你醒了,赶紧端菜去。” 李山河应了一声,乐呵呵的就去端菜去了,整个外屋地都充斥着浓浓的雾气,和饭菜的香气。 张宝兰身处浓雾中,用手腕轻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巧笑嫣然的看了李山河一眼,“老弟,这都好了,端上去吧。” 李山河一楞,连忙去将饭菜端上了桌子,今天晚上的饭菜格外的丰富,估计是看在田玉兰的面子才挣了这么多菜。 小鸡炖蘑菇,黄瓜干炒肉片,土豆干炖豆角干,还有凉菜,炸花生米,还整了点炸丸子,还有炸的刀鱼。 “小弟,出来端饭吃饭了!”张宝兰朝着西屋吆喝一声,张跃进应声而出,手脚麻利的就开始盛饭端饭,不过今天热酒的工作换成了吴白莲。 吴白莲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奇奇怪怪的好几会都把酒给洒到外面了,李山河疑惑的用手背试了试吴白莲的额头,“莲姐,你这是咋的了?” “没,没事儿啊当家的,就是可能是太累了吧。”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偷偷瞄着田玉兰,而田玉兰头都不抬,低头默默的看着饭碗。 要不说李山河和田玉兰是两口子呢,欣赏的眼光都一样,田玉兰看的还是昨天李山河看的那个饭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啊。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他也不是那刨根问底儿的人,反正几个娘们也不会害他,谁还没点小秘密了,摇了摇头,招呼吴白莲坐在了饭桌上。 今天的饭局,李山河总感觉气氛怪怪的,骚眉耷眼的张跃进,心虚的吴白莲,脸一直红彤彤的张宝兰,还有一门心思干饭的田玉兰。 “大姐,咋一天不见还拘谨了呢,这么硬的菜,来深一口!” 张宝兰和吴白莲端起了酒杯,今天二人喝的格外的猛,菜还没吃两口,酒就喝没了,二人又接上了一杯五加皮酒,李山河也想尝尝,却被吴白莲抢过了酒杯。 “当家的,这玩意甜滋滋的,我们娘们喝还成,你个老爷们整点小烧子得了。”李山河一寻思,也是,张宝兰家的苞米烧子是今年的新酒,火气味贼重,喝进嘴里火辣辣的,这天气,喝点舒坦急了。 索性也就没拒绝吴白莲,没一会,张宝宝率先吃完了,眼神斜了一眼正在干饭的张跃进,“小弟,吃完了吗?” 张跃进嘴里的大米饭还没咽下去呢,直愣愣地看着张宝宝,“姐,你看我像吃完了的样吗?” 张宝宝目光灼灼的看着张跃进,“我觉得你吃完了,你说呢?” 张跃进不语,两口扒楼完饭碗里的饭,完了还往嘴里塞了个肉丸子,硬是咽了下去,端起水就开始顺,“我也觉得我吃完了,二姐。” 张宝宝满意的点了点头,“走,跟我去西屋。” 张跃进用希冀的眼神看了眼张宝兰,张宝兰视而不见,端起了酒杯,“老弟,妹子,咱们喝!” 幽幽的叹了口气,跟着张宝宝进了西屋,没一会,西屋就传来了欢呼声,不知道张宝宝跟这小子说了啥。 李山河摇头失笑,咂了一口酒,嗯?这酒喝着咋这甜呢,还有点熟悉的味道,不错,挺好喝的。 索性李山河也开始放飞自我了,一口酒,一口炸刀鱼,再来一口酒,美滋滋,就是这酒咋越喝越上头,越喝越熟悉呢。 李山河眼光不经意的放在了张宝宝的身上,草,坏了,这是人贩子的迷药,这帮娘们给我下药! 刚反应过来,伸手指向了众女,还没来得及张嘴,直接就要栽倒在桌子上,好在吴白莲眼疾手快扶住了李山河。 吴白莲担忧的看着田玉兰,“大姐,咱这么整,当家的不会生气吧?” 田玉兰也有点心虚,眼神在张宝宝和张宝兰身上扫了一眼,银牙一咬,“他有啥好生气的,两个黄花大闺女,他赚死了好吧” “赶紧拖到炕上,咱当家的体格子跟牛犊子似的,不知道啥时候就醒了,速战速决!” “宝宝过来搭把手,当家的太沉了。”张宝兰见此,小脸通红的扶着李山河就到了炕上,张宝宝也手脚麻利的铺上了被子。 李山河还没完全失去意识,迷迷糊糊之间,将众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本来还寻思主谋是张宝宝,要真的是张宝宝,无论怎么样,李山河都不会带张宝宝回去了。 谁曾想是田玉兰啊,臣本欲死战,陛下何故投降啊!媳妇儿你要有这想法你早说啊,咱老李本来也不是啥好人,呸!咱老李本来也就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何故下药啊。 李山河能理解田玉兰的这波操作,张宝兰是真的不准备结婚了,就准备孤独终老了,田玉兰应该是可怜张宝兰,所以借个种给她。 这年头,送孩子的都不是啥稀罕事儿,拉帮套,借种那就更别提了,老话都说了,大姨子有妹夫半边屁股。 李山河还是低估了村里这帮老娘们对田玉兰的影响,估计在田玉兰的心里,这事儿都不算个事,都没李山河偷摸藏私房钱严重。 迷迷糊糊的李山河,感觉下半身凉飕飕的,紧接着就听到了以下对话。 张宝宝:“小弟,给你一块钱出去上同学家睡一宿去!” 张跃进:“二姐你放心,这几天都不回来了,加油!我看好你!” …… 果然,找媳妇就找田玉兰这样的,准没错! 第二百二十三章 酸儿辣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再了李山河的脸上,懵逼的李山河一脸懵逼的看着张宝兰和张宝宝这对姐妹花,田玉兰和吴白莲不知何时也跑到东屋睡下。 瞅了眼吴白莲的穿着,估计昨天晚上也有她一份。 李山河默默的点上了烟,伸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个问题,问:昨夜反抗张宝兰和张宝宝,算不算违背妇女意愿! 直到香烟燃尽,李山河也没思考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反倒是吴白莲率先睡醒,看到靠着墙壁坐着的李山河,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 李山河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你叫个屁的叫啊,被糟蹋的是我好吧。 这一嗓子,炕上的几个娘们这会都睡醒了,哦,不对,还有两个蒙住头装睡的。 田玉兰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山河一眼,“当家的,你不会生气吧?” 李山河故作严肃,“你说呢?” 田玉兰脸色一囧,爬过了众人,趴在李山河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李山河眼睛一下就放光了,“真的?” 田玉兰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德性!我还能骗你咋的?” 李山河看了眼田玉兰的小腹,讪讪一笑,“还是等你生完孩子的吧,要是出点啥意外,我怕咱爷把我揽子摘了。” 田玉兰无辜的摊了摊手,“这可不是我不给嗷,是你不要的啊。” 李山河一把抄起了田玉兰,“谁说不要了,你等你生完孩子的,哼哼,跑不了你!” 田玉兰轻轻的捶了李山河一下,“大姐宝宝,没事了,当家的被我哄好了。” 张宝兰和张宝宝这才满脸通红的露出了脑袋,“老弟,你看这事儿整的,多不好意思,要不姐今天给你整点啥补一补?” “姐,你不能叫老弟了,得叫当家的,这是我媳妇儿,你得叫大姐!这是莲姐,还有,你得管我叫三姐!毕竟我先你一步!” 李山河、田玉兰、吴白莲齐齐扶额,这小妮子简直就是寿星公吃砒霜——活腻了啊 话音刚落,就被张宝兰来了一招掐里带,疼的哇哇大哭,该,让你嘴贱,李山河心里暗自腹诽。 张宝兰收拾了张宝宝,神清气爽地就要去烧炕,刚爬起来,嘶的一声,就倒在了炕上。 李山河连忙阻止了还要爬起来了张宝兰,“兰姐你歇着吧,我先去烧炕就行了,今天也别上班了,休息一天吧。” 张宝兰脸上挂满了红晕,像是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李山河的手不受控制的在张宝兰的脸蛋上捏了捏,张宝兰更害羞了,小声说道:“都听你的,当家的。” 话毕,又缩回了被窝。张宝宝得意的说道:“四妹,还是我机灵吧,昨天我就让小弟找你同事给你请假了,还不赶紧谢谢三姐!” 李山河简直没眼看,哼着小调穿上衣服就去外屋地烧炕去了,张宝兰长得并不差,跟张宝宝有八分相似,还比张宝宝多了一股子成熟女人的韵味,人妻感十足。 李山河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不然怎么会栽在前世的妻子身上,多少带点子见色起意了属于是。 先是掏了锅底灰,装进了尿素袋子里,然后才点上火,不能只烧东屋,西屋也得烧,不然张跃进回来就没法待了。 烧好了炕,李山河管田玉兰要了点钱,拎着暖壶出门就去买早餐了,这个点,做是不用寻思做了,等做好了都吃晌午饭了,出门准备找个早餐店随便买点得了。 刚出门,就遇到了遛弯的魏爷,李山河先是打了个招呼,魏爷呵呵一笑,“昨个搁这睡得?” 李山河点点头,魏爷四处张望了一下,拉过了李山河,“大孙子,我跟你说嗷,张家这大丫头也是个好的,这胡同里的人谁提到她不竖大拇哥。” “这丫头,我们都能看出来,这是不准备找了,她这岁数,找也够呛了,我看你也是个顶好的孩子,不行你把她也收了得了。” “我跟你说,要不是我这几个孙子不成器,老子实在是开不了口,大丫头早就成我孙媳妇了。” 李山河不语,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魏爷,并递过去了一支烟,都是老爷们,一个眼神就明白啥意思了,魏爷接过烟,找了根小棍,气呼呼地就回家了。 “魏爷,这么着急干啥去啊?” “打孙子,屌草的,想起来就生气!” 李山河无辜的摊了摊手,我这么优秀怪我喽?买了一暖壶豆浆,一堆包子,油条,茶叶蛋,反正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也就是豆腐脑不好拿,要不李山河肯定也买了带回去了。 回到家,几个老娘们已经穿衣洗漱好了,围着桌子等着李山河的投喂呢。 李山河摇了摇头,都是风流债啊,去外屋地拿了碗筷,刚要一屁股坐下开始吃饭。 田玉兰又开口了,“当家的,你给我拌点芥菜丝呗,多放点醋和辣椒油,我有点想吃重口的,莲姐下手不够狠,我想吃点你整的。” 李山河一个激灵,高兴的直拍大腿,酸儿辣女,难道是龙凤胎,筷子一放,“媳妇儿,你等着嗷,马上来!” 一桌子娘们看着兴奋的李山河,一时摸不着头脑。 张宝兰好奇的问道:“大姐,咱当家的,一直这么勤快吗?” 其余三女同时摇了摇头,“那他这是?” 田玉兰大手一挥,“兰姐,他就是个小孩儿心性,不用管他,咱先吃。” 没一会,李山河就端着两碗芥菜丝咸菜放到了桌子上,一碗是正常的,一碗是田玉兰的,吴白莲好信的夹了一口田玉兰那碗的,赶紧喝了口豆浆,酸的倒牙,辣的舌头火燎燎的。 倒是田玉兰,好似味觉失灵了一般,吃的津津有味,还嫌弃正常的那碗味道寡淡呢。 李山河看的也是只咂舌,他正的他知道,田玉兰吃的那份真是陈醋醋精一顿加,闻着都呛死个人。 吃过了饭,由于一人怀孕,两人带伤,今天也没法出门了,所以就坐在炕上一边打扑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张宝兰:“大姐,你和当家的定好啥时候回家没呢,我到时候提前请好假去送送你们?” 田玉兰:“没有呢,我也不知道当家的准备啥时候回去呢。” 张宝兰:“那可得提前买好票,不然只能加价买那帮二道贩子的了,那帮二道贩子黑了心了,卖的老贵了。” “我们厂里的人前段时间回家探亲就是没买到票买的二道贩子的,多花老钱了。” 李山河一拍脑门,干了,这事儿闹的,还以为跟后世一样想买啥时候买啥时候呢,这年头,不是看你想买啥时候,是看他啥时候有。 而且回去李山河也不准备订硬卧车票了,准备看看能不能买到软卧,硬卧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李山河早就想好了,去找魏爷打听打听门路,人脉这时候不用你啥时候用,你来我往就更亲了。 “媳妇你给我拿钱,我去魏爷家问问有没有啥门路,回去看看咱不行买软卧呢。” 田玉兰一边拿钱,一边皱眉说道:“当家的,那得多少钱啊,会不会太浪费了。” 李山河大手一挥,“你别管了,你现在身子重,也就是买不着飞机票,要不我都让你坐飞机回去。” “你就忽悠我吧,那飞机是咱平头老百姓能坐的吗,快去吧当家的,来兰姐,咱接着玩!”转头又和几人打起了扑克。 第二百二十四章 游鸡晃揽魏向前 李山河穿上了大衣就朝着魏爷家走,刚进院门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估计是魏爷在打孙子,不愧是军人出身,这才哪么一会儿,这就打上了? 不愧是军人出身,办事就是雷利风行! 李山河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见常威在打啊不是,魏爷拿着根拐棍抽的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哭爹喊娘,一旁的魏奶还在加钢。 “老头子你没吃饱啊,用力啊,往屁股上抽,都二十了,还天天瞎混,你混也行啊,你倒是带个对象回来了,你奶奶个腿的,啥也不是,留着也没啥用,老头子,往死抽!” 李山河听的嘴角直抽抽,老弟啊,哥哥对不起你啊,让你遭了这无妄之灾。 魏爷听见有开门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青年趁此机会,一溜烟躲到了李山河身后,可怜兮兮的看着魏爷魏奶:“爷,奶,这是干啥啊,不找对象罪不致死啊!” 魏爷搭理都懒得搭理他,看见来人是李山河,嘴角挂上了笑容,“大孙子,你咋来了呢,赶紧进屋上炕。” “小兔崽子,给我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生死兄弟的孙子,叫李山河,赶紧过来叫哥!” 那青年看不抓着自己不放了,如蒙大赦,赶紧走了过来,九十度鞠躬,“大哥好,我叫魏向前。” 李山河简直是受宠若惊啊,这也太客气了啊,连忙扶起了魏向前,“老弟,不至于,不至于嗷,我在家排行老二,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二哥就行。” 魏爷一吹胡子,“嫌弃,他敢!打不出他稀屎我算他憋得紧。” 魏向前双目含泪,紧紧握住了李山河的手,“二哥,至于,太至于了,你再不来,老爷子就要把我打死了。” 魏爷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才哪到哪啊,这要是放在战场上,你小子要是被俘虏了一定第一个投敌,啥也不是。” 转头又换上了一副嘴脸,笑呵呵的对着李山河说道:“咋地了打孙子,你媳妇咋没跟过来呢?” 李山河憨厚一笑,“魏爷,我今天来还真就有个事儿求你。” 魏爷伸手制止了李山河的话头,“你说这话太见外了,你就说啥事,你魏爷这张老脸还有点分量。” “不是啥大事,玉兰不是怀孕了吗,身子重,我寻思回家的时候准备买软卧,这样不是能舒服点吗。” 魏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魏奶一听,脸上都要笑成一朵菊花了,“老头子,你看看这孩子多疼媳妇啊,真好,谁家闺女跟了这小子就算是享福了,你再瞅瞅咱这个,哼!” “大孙子,这都不叫个事儿,我家二小子,就是你眼前这小子他爹,就搁铁路口,你等我给他爹打个电话,你就说你要几号的就完事了,晚点我让他爹给送过来。” “不用魏爷,不行我去拜访一下你家我二叔呢,哪有老的给小的奔波的道理。” 魏爷手指点着李山河,“老伴,你瞅瞅这孩子,这说话办事,一看就通透。” 魏向前不服了,跳了出来,“二哥,就这点事还用得着我老子出手,我就能给你办了。” 魏爷抬起眼皮子瞅了魏向前一眼,接着和李山河说话:“孙子,你要哪天的?” “哎呀,你咋就不相信我呢,爷!”魏向前急得直蹦跶。 “我说的是真的爷,你让二哥跟我走一趟,不行的话再来找你,你看怎么样?” 魏爷狐疑的看着魏向前,这小子说话不像假的啊,拈了几下胡子,目光重新投向了李山河,“孙子,要不你跟这小子试试?” “来吧你就,走二哥!”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李山河往外面拽,“那我就先跟向前走了啊魏爷!” 一出门,魏向前傻了,看着眼前二八大杠,尴尬的朝着李山河笑了笑,“二哥,要不我带你?” 李山河看了看自己今天这身西装加毛呢大衣,拽着魏向前就走了,“诶诶!二哥,干啥去?” 李山河没好气的说道:“你看我今天这身,跟你蹬个自行车合适吗?” 魏向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是有点不合适哈,那咱俩咋去?“ ”还能咋去,一会出门打个出租车呗,咱是不要去火车站?“ 魏向前连忙点了点头,”对对对,二哥你脑子真好使。“ 李山河眼神复杂的看了魏向前一眼,兄弟,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骂人一样。 魏向前被李山河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咋地了二哥,你这么瞅我我有点怕。“ ”没事儿,咱走吧!“李山河一马当先,带着魏向前就走出了胡同,刚好就辆出租车,李山河直接挥手拦下。 魏向前这会儿来了戏精劲了,又是开门又是扶车门,最后自己才坐到了副驾,”师傅,火车站广场!“ ”快一点啊,赶时间。“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西装革履毛呢大衣,气场十足的李山河,咽了口口水,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停车给钱,下车,这司机师傅全程没一句话,李山河刚下车,就又窜出去了。 李山河和魏向前对视了一眼,”二哥,好玩不,刚才那大叔肯定是把你当成什么狠茬子了。“ ”快别玩了,办正事要紧。“ ”得嘞二哥,走跟我进站找我那两个削老弟去。“魏向前好似回到了自家后花园,一步三晃悠。 李山河摇了摇头,他现在知道为啥魏爷说他孙子天天游鸡晃揽子了,合着这不是骂人的话,这他妈是写实啊。 赶紧快步跟上,这小子走路姿势确实是欠揍了一点,但确实是走的快,估计是被魏爷撵出来的。 二人并排走走着,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人,带着脖套狗皮帽子,手缩在袖子里,不时的用余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在看到李山河衣着的一瞬间,低下了头,偷偷的对视了一眼。 这二人衣着普通,要不是李山河感觉敏锐,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二人,短短几步路,这俩人最少偷瞄了李山河五眼。 就在李山河和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离李山河最近的那人从袖子里滑落一支改锥,目露凶光,握着改锥就往李山河身上攮。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野蛮时代 说是迟,那是快李山河一把钳住袭击人的手,将改锥夺了过来,反手插进了那汉子体内,那汉子闷哼一声,用震惊的眼光看着李山河。 汉子的同伙见此情形,同样摸出一把改锥,李山河同样招数,插进了那人的大腿。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身旁的魏向前直接就给看懵了,这二哥什么路数,这也太猛了,当街直接插人啊。 第一个动手的汉子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被插中大腿的那人也是一样,倒在地上咬着牙一生不知。 魏向前先是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了,随即一把拉住了李山河的手臂,”二哥,现在就走,你先进站,我给你整张马上发车的火车票,先出去避避风头再说。 看着一脸严肃的魏向前,李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能处,有事儿他是真护着你啊,这么一会儿都安排上跑路了,李山河拍了拍魏向前的肩膀,“老弟,别慌,先去把公安找来去。” “二哥,你疯了,现在都啥时候了还要自首,快点跑,一会人聚过来了该跑不了了,赶紧把脸遮上,跟我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山河就要走。 李山河确实纹丝不动,“这俩人,要攮我,被我反杀了,叫公安,没事儿!” 听到这的魏向前松了口气,随后怒视二人,走上前,照着裤裆一人一脚,吐了口唾沫,“敢动我二哥,你等死吧,最好别死,小爷笆篱子也有人,进去把屁股洗干净了。” 话毕,扬长而去,李山河拢了一下毛呢大衣,蹲了下来,伸手握住了插在汉子大腿的改锥,眼神冰冷,声音淡漠,“兄弟,有没有同伙啊,窝在哪啊?” 李山河知道这伙人的底细,扎肝抢劫的,改锥往肝上一扎,直接疼的人喘气都费劲,更别提说话了,然后人家就可以为所欲为,掏空你身上的钱财。 估计是自己的衣着太光鲜了,让人家以为自己是大老板来的,李山河最他妈看不上这种人,谋财可以,你他妈别害命啊,被扎的人就算活下来,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李山河看这汉子不说话,也不跟他废话,握住插在腿上的改锥,就开始模拟玩街机,“别摇了,我说我说。” “我们哥俩初来贵宝地,没摆山头,望大哥高抬贵手,放我兄弟二人一条生路,我保证,再也不迈进省城一步,也不会动了官气。” 李山河嗤笑一声,这尼玛是拿我当火车站扛把子了啊,“你拿公安威胁我呢?” 右手用力,改锥又扎进去了几分,那汉子的脸色瞬间苍白,“不敢,不敢大哥,要不你把我们哥俩送公安也行,千万别戳破我们的行当。” 那汉子怕了,已经很多人围过来了,正对着李山河三人指指点点呢,要是被这围观的人知道了哥俩是什么行当的,就这么说吧,一人给他俩一拳,治好了都是扁的。 李山河邪笑一声,“我有什么好处?” 那汉子颤颤巍巍的掏出了一个布兜,“我哥俩全部的积蓄,买我俩的命,我那个小老弟就剩半条命了,稳赚的大哥,进去了我哥俩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求大哥高抬贵手。” 李山河脸上挂上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明白人啊!” 那汉子露出了个牵强的笑容,“不敢当,不敢当。” 李山河瞬间变脸,握住改锥直接一插到底,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汉子,“明白人还敢给我下套子,你当我第一天出来混啊!” 那汉子震惊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双手插兜,面色一变,妈的,兜里多出个镯子,估计是汉子刚才趁着李山河不注意放的。 妈的,这小子是真明白啊,知道李山河不能收兜子里的东西,兜子就是掩饰,给其他人看的,所以这汉子才震惊的看着李山河,那意思是,给了你还捅? 李山河讪讪一笑,心里也没啥负担,大不了我在心底祝你死的顺顺利利的呗,你还要怎么样? 就这么双手插着兜,站在原地等公安,那汉子见李山河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是松了口气,躺在了地上。 李山河只感慨这小瘪三还是年轻,根本不知道等死有多煎熬,直到执行前几天你才知道,日日夜夜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到时候他就该后悔今天贿赂了李山河没死在广场上。 没一会儿,公安挤过了人群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李山河,“怎么回事儿?” “扎肝抢劫的,被我反杀了。” 那警官面色一肃,朝着李山河敬了个礼,随后露出了笑容,伸出手握住了李山河的手,“哎呀妈呀老弟,可太谢谢你了,你是不知道啊,这帮杂操的有多难逮,扎完就跑,这几天都给哥哥愁坏了。” “老弟,哪个单位的,哥哥给你写封感谢信送过去。” 李山河摆了摆手,“我就一跑山的,哪有啥单位。” 就在这时,魏向前背着个斜挎包挤了进来,满脸兴奋,一把搂住了李山河,“汪哥,这我二哥,我二哥牛不牛逼?” 汪警官展颜一笑,伸手揉了揉魏向前的脑袋,“原来是你小子,我说怎么手底下的人着急忙慌的来找我。” “二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爸徒弟,你叫汪哥就行。” 李山河露出了个笑容,“汪哥好,我叫李山河。” “李老弟,走,跟我先做个笔录,哥哥中午好好安排下你俩,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这个年代,铁路单位还有个绰号,叫铁老大,独有自己的一套体系,甚至还有押车的士兵,这个时候火车站广场上发生的案件,基本都是铁路公安在管。 不是站前广场上发生的,他要是硬把嫌疑人薅到广场上,你也没招。 关于那袋子赃物,汪哥没提,李山河也没提,什么年代有什么年代的特色,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吗,不能一概而论,反正从汪哥嘴里知道这哥俩得吃花生米李山河就知足了。 有些时候,难得糊涂,什么都搞得清清楚楚累不累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归期已定 李山河做完了笔录,还是拒绝了汪哥的请客邀请,汪哥一脸可惜,将李山河和魏向前送出了门。 刚出门,魏向前就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火车票,像是扇子般展开,兴奋的朝着李山河晃着。 魏向前得意的说道:“二哥,你要哪天的?要几张,随便挑!” 李山河直接就呆住了,“你从哪整的这老些车票啊?” 魏向前一挑眉,“二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要说硬座,还能难整点,这软卧,哪有次次都爆满的,每回最少都得空半截车厢,这票不就来了吗。” “也就是买票手续是个麻烦,但是就这点小麻烦对你老弟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我有发小现在还在当票贩子呢,我一张嘴,直接甩给我一沓,二哥,赶紧装起来,不够我再去要!” 李山河嘴角抽搐,不是哥们,你不是已经装起来了吗? 思索了一会儿,找出了三天后的车票,从里面抽了六张出来,剩下的都还给了魏向前。 李山河拍了拍魏向前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兄弟,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还回去吧,能少欠人情还是少欠人情吧。” 魏向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那都是小事儿二哥,我一年都不知道捞他多少回,他欠我的人情都海了去了。” 李山河好奇的问道:“老弟,你有这资源,你咋不倒腾车票去呢?” “二哥,这你就小看我了吧,你老弟现在虽然一事无成,但是还看不上这点鸡鸣狗盗的油水,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要干,就干大事儿,要挣就挣卢布和刀了。”李山河看着意气风发的魏向前,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句诗词,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飓风。 “来,说说,你想干啥大事儿?” 一问这个,魏向前来劲了,“二哥,我跟你说,我发现现在老大哥那边钱可好赚了,咱们国内随便整点东西过去,直接就是翻了好几翻的卖,我感觉这里面一定有赚大钱的机会。” 说着说着,魏向前低下了头,“就是我爸和我爷总不信我,说我是薅社会主义羊毛,总想把我往军队里送,愁死了。” 李山河真的被震惊到了,这小子眼光太毒了,开始往老大哥那倒货是八十年代中期才开始的,现在才八零年啊,这小子就能看这么远了?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魏向前的肩膀,“兄弟,我信你,这件事情一定有搞头,只不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你要是敢干,需要多少钱,我投了!” 魏向前大喜过望,“真哒二哥,那要不咱现在先投个五百块钱试试?你投钱,我出力,就是我一个人可能难搞一点。”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费了好大劲张嘴才五百块钱?李山河这几天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已经忘了现在还是一月工资几十块钱的年代。 “老爷们,要么就不干,要干就干大的!五百块钱塞牙缝都不够,我拿两千块钱先试试水,不够我再投!” 魏向前瞪大了眼睛,我滴孩,两千块啊,够我爸不吃不喝挣两年多了,当时就有点腿软了,“二哥,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要是赔了咋整。” 李山河哈哈大笑,“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赔了就证明时候不对,大丈夫当有龙蛇之变,潜龙在渊静待时机,一招风云起,得势便化龙。” 魏向前被李山河的豪迈感染了,“二哥,干了!” “这才对嘛,我都不怕赔,你怕个蛋啊。”李山河对魏向前还是比较放心的,第一天见面,只是魏爷介绍了一下,看见自己捅人,情况不明就敢安排自己跑路,这一点就强过不少朋友了。 在一个魏爷关系还在这呢,只要魏爷还在一天,风险就还在可控范围内。 按最坏的方向来说,就算是李山河看错人了,不过是区区两千块钱就认清一个人,还是比较值的的。 主要是,现在魏向前的老子就在铁路口工作,从魏向前话里可以侧面推断出他老子级别还不低,这种身份,不当倒爷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李山河本就准备趁着老大哥倒台狠捞一笔,只不过还没到时候,现在魏向前把机会都送到嘴边了,再不吃,那纯纯就是脑瓜子有包了。 现在虽不占天时,但是地利人和都占了,早进场,早赚钱。 “二哥,你到底是干啥的啊?咋这么有钱呢?”魏向前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呵呵一笑,“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猎人,这辈子也就是个打猎的了。” 魏向前愣愣得看着李山河,一个猎户能有这气势,能有这见识?我感觉你在逗我。 “老弟,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一会你跟我过来,我先给你拿一笔钱,在我走之前,成立一个外贸公司,我出钱,你出关系和人,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咱们要事先谈好比例。” 魏向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二哥,说这话不是外道了,你拿这么多钱,你九我一就行。” 李山河缓缓地摇了摇头,“亲兄弟,明算账,我只要百分之六十七,你拿三十三,这也算我给你的第一个考验,表现好了,我还会追加投资。” 给少了干活没动力,给多了,脱离李山河的掌控,六十七,刚刚好。 魏向前兴奋的点了点头,抬腿就要跑,被李山河一把薅住了,“你要干啥去?” 魏向前一脸疑惑,“不是二哥你说的吗?找人上工商局开公司啊!” 李山河有点后悔找这个愣头青了,“去个屁,先跟我去你爷家给你说明白了,要不你就等着你爷把你吊起来抽吧!” 魏向前打了个哆嗦,讪讪一笑,“二哥,还是你尖啊。” 李山河都懒得搭理他,走到路边挥手招了辆出租车,就回到了魏爷家,李山河直接就开始了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啊,说了一大统,魏爷就一句话。 魏爷抽了口烟烟,指了指蹲在地上的魏向前,“孙子,你真信他?掏出两千块钱让他豁豁?” 李山河一笑,“魏爷,这不是豁豁,这是生意,有赚就有赔,赚了皆大欢喜,赔了我认了。” “换个角度说,现在国家已经开始鼓励私营经济了,我们哥俩也是为国家创造税收,创造外汇吗。” 魏爷叹了口气,“年轻人的世界,看不懂喽,老了老了, 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干吧!” “小兔崽子,以后多听你二哥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起高调,哼哼。” 魏向前打了个哆嗦,“爷你放心,以后二哥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让我抓狗,我不撵鸡,二哥说啥就是啥!” 魏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滚蛋吧,早点领个孙媳妇才是正事。” 魏向前大喜过望,拉着李山河一溜烟的就跑了,“二哥,接下来咱咋弄?”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这样吧,你先去办执照,对了,罐头厂你有没有门路?” 魏向前胸脯拍得咚咚响,“二哥,厂长他儿子是我发小,穿开裆裤就一堆儿玩的。” “那咱第一批货,就走罐头,先试试水,你也长点心眼,看看啥玩意最好卖,罐头这玩意咋整都不能赔。” 魏向前严肃了脸色,用心记下了李山河的每一句话,“得嘞二哥,你就擎好吧!走了!” “等会儿,你这孩子性子咋这么急呢?” “还有啥事儿?二哥,你一块说,我现在已经热血沸腾了。” “边境那地界自古以来就不太平,你有没有信得过的狠茬子,敢杀人的那种?” 一说这个,魏向前耷拉下了脑袋,“二哥,你要让我们那帮哥们找娘们,一个比一个会,杀人,算了吧还是。” 李山河叹了口气,“你这样吧,等我回家给你派两个人过来,遇到事,你可以参考一下他们的意见,但是自己也要带脑子!” “行了,这回去吧!” 魏向前点了点头,骑上自行车就蹽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小舅子,到头了 李山河摇了摇头,摸着兜里的软卧车票,哼着小调就回了家。 刚推门进去,就听见一阵哗啦哗啦响,原来是这几个老娘们换了个项目,打上麻将了,李山河脱下来大衣,挂在了地柜里,拉了个凳子坐到了田玉兰的身边。 “媳妇儿,什么战况啊?”李山河笑呵呵的问道。 田玉兰专心致志地看着牌,“现在三家输,我自己赢,宝宝输的最多。” “那你们这是打多大的啊。还能让你一家给全搂了?” “没打钱啊,诶!别动,糊了!”田玉兰拍着桌子兴奋的叫嚷着。 收过了当钱的扑克,田玉兰这才有功夫搭理李山河,“当家的,事办好了吗,魏爷有门路吗?” 李山河呵呵一笑,从兜里掏出了六张软卧车票放在了桌子上,“看看吧,定好时间了,三天后出发,上午十点的火车,要买啥这几天抓紧买啊。” 田玉兰和吴白莲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神色,金窝银窝哪都不如自己的狗窝,马迭耳环境再好,田玉兰还是喜欢家里的三间大瓦房。 张宝兰的眸光暗淡了下来,李山河抓住了张宝兰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只大金镯子,本来李山河是准备带着张宝兰再买一个的,没想到出个门还有意外收获。 张宝兰慌忙站起了身,好似扯到了伤口,又坐到了椅子上,“当家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李山河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媳妇儿,莲姐,宝宝,展示!” 三人闻言,纷纷露出了自己的金镯子,给张宝兰看的一愣一愣的,李山河一把抓住了张宝兰的手,把金镯子给套了上去。 “标配,都有,兰姐你就安心收着,要是出点啥事我又不在身边,留着应急,到哪都能换出钱来,再不济就当给孩子攒家底了。” 听到孩子,张宝兰红了脸颊,没在推辞,安心的收下了这个镯子。 “对了媳妇,咱这回带的钱还有多少了?” 田玉兰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当家的,还剩两千多,不到三千了,你花钱太狠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肝颤。” 李山河点了点头,“一会儿给我两千,我和魏爷的孙子合伙做了点生意。” 一听做生意,几个娘们都好奇的看了过来,以田玉兰为首,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询问,李山河也开始一一解释,直到嘴都有点干了,抄起旁边的茶缸子一饮而尽。 “当家的,俺们这帮老娘们啥也不懂,你觉的行就行,两千够不,不够再找彪子借点去呢?”田玉兰担忧的问道。 其实在她眼里,两千块钱是曾经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巨款,但是她相信李山河,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只要他想,没有他做不到的。 李山河思忖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媳妇,前期投入两千块钱差不多了,前期不宜投入太多,容易发生变故。” 张宝兰凑过来搂住了李山河的胳膊,“当家的,你要是用钱你就吱声,我给宝宝攒的嫁妆还在呢,我也有钱。” 李山河一愣,展颜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张宝兰的脑袋,在心理年龄上,李山河要比张宝兰大很多,只不过可能年轻的身体年轻的荷尔蒙Ⅹ李山河有了孩子的性格。 感受着脑袋上温暖的大手,张宝兰有种想哭的冲动,父母去世之后,从来没人这么安慰过自己,在这一瞬间,张宝兰有种想哭的冲动。 抽了抽鼻子,还是忍住了泪水,装作不经意的揉了揉眼角,“当家的你起的这么早累了吧,赶紧上炕躺一会吧,来大姐咱接着来。”说罢 ,房间里又响起了麻将的哗啦声。 李山河拽了个枕头,躺到了炕上,你还别说,这炕头一烙,还真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拽过小被盖上肚子,就准备睡一觉。 就在李山河马上睡着的时候,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张跃进探出个头,“姐夫,姐夫,你来!” 张跃进朝着李山河勾了勾手指,张宝兰翻了个白眼,手中麻将用力一摔,“九万!你有事赶紧说,没看到你姐夫都困了吗,啥事还整得神神秘秘的。” 张跃进张了张嘴,也不说话,就是朝着李山河一个劲的打眼色,李山河估计是这小子搁外面惹了啥豁子了,不敢跟他大姐说? 起身跟着张跃进走到了西屋,张跃进小心的关上了门,还拉上了窗帘,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让李山河更怀疑这小子犯事了。 没想到这小子从书包里掏出了个纸包,递给了李山河,一脸邀功的表情,“姐夫,快打开看看,昨天我二姐给了我一块钱,我专门给你买的,早晨爬起来我就去了。” 李山河在张跃进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纸包,抽了抽嘴角,我还心思啥呢,一包子枸杞啊。 李山河眼神复杂,拍了拍张跃进的肩膀,“有心了,老弟。” 张跃进一脸严肃,“是姐夫你受累了才对,我听我哥们说了,这玩意贼好使,姐夫你先吃着,吃没了不行我在管我姐要点零花钱再给你买!” 李山河眼泪都要出来了,一半是感动的,一半是笑出来的,这小子,为了他俩姐姐真是豁出去了,钱都不要了。 李山河要是知道之前给的那十块钱也扔他身上了,李山河都得原地和他磕头拜把子。 二话不说,从兜里又掏出了五块钱,“老弟,留着自个花,不用花在我身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今天回家睡吧,老睡人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跃进已经眼泪带眼圈了,“姐夫,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 李山河一囧,我好像没比你大几岁吧,你孝敬我,就我这体格子,咱俩谁先送走谁还两说呢,但是这小舅子,真够意思,都给姐夫送枸杞了,没话说。 要是李山峰也能像张跃进一样就好了,想想家里那个倒霉孩子,李山河就觉得牙根痒痒。 “吃饭了没呢?” “吃过了姐夫!”张跃进回答的是义正言辞,肚子里的声音响的是不合时宜。 李山河揉了一把张跃进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还跟我装上假了,下午别去上课了,今天下午就搁家复习吧,等着嗷,我去给你整点吃的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归家前 李山河回到东屋拿上了大衣,“当家的,你干啥去?” “还能干啥,你们这帮老娘们真是打起麻将不知道饿啊,看看都几点了,我去买点饭菜去。” 田玉兰摆了摆手,“当家的,整点酸酸辣辣的嗷。” “知道了!”李山河一边应承着,一边往外走。 李山河记得,这胡同口就有个小吃部,酸辣的,能整啥啊,挠了挠头,进了小吃部就是一统乱点,又要了一堆米饭,二斤饺子,交代了一声送家里,李山河付过了钱,就回家了。 没一会,小伙计就给送过来了,李山河招呼几个娘们撤了麻将,美美的吃了一顿, 吃完饭,张跃进学习,几个娘们打麻将,李山河有点无所事事,就在这时,吴白莲起了话头,“当家的,咱这几天就搁这睡了,是不是得跟彪子他两口子说一声啊。” 李山河一拍脑门,坏了,我说咋忘了点啥呢,合着给彪子落宾馆了,匆匆忙忙打了个三蹦子直奔马迭耳宾馆。 到了宾馆,一敲门,好家伙,人家两口子还出去了,李山河只能回到自己开的套房收拾行李,现在有落脚的地方了,就先把这套房给推了,要不光空着放这一天还不少花。 等了一会,前台的招待员过来通知彪子回来了,李山河赶紧去彪子房间敲门。 谁成想一开门就看见刘晓娟正缩在被窝里,彪子脱了个精光,就穿了条裤衩子给李山河开门。 彪子见是李山河,一边挠着屁股,一边转身朝着屋里走去,顺路还在茶几上拿起了烟塞进嘴里点燃。 这给李山河看的太阳穴嗡嗡的,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啊,就连刘晓娟看见来人是李山河,都松了口气,直接就坐起来了。 “不是,你们两口子这么急吗,刚才前台说你们刚回来啊,刚回来就整啊?” 彪子嘿嘿一笑,“那咋了,这不是眼瞅着二叔当爹了眼热吗?二叔,要不你搁着坐会儿,俺下楼溜达溜达去?” “你可别,从小老师就教我们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扯犊子说正事。” “那啥,我车票买完了,三天后,早晨十点的,这几天我就和你二婶儿他们住张宝宝家了,你自己搁这住能行不?用不用给你在她家附近找个小旅馆啊?” 彪子摆了摆手,“不用咧二叔,俺和娟子住这就行,这嘎嗒住的多得劲,离火车站还近,那俺知道咧二叔,俺最近抓点紧。” “不是,你抓紧啥?” “抓紧造小孩儿啊,争取在回家之前给整出来。” “我的意思是说,你这几天看看要买点啥给家里人带回去,谁他妈让你抓紧造小孩了,你回家上哪不能整,等你回家了你钻苞米杆垛都没人管你。” 一听李山河这话,彪子眼睛都亮了,“二叔,你也好这口?” “滚蛋,三天之后上午十点的车,你别忘了啊!”说完,李山河抬腿就走。 “二叔,这就走咧?真不坐会儿啊?二叔你咋还跑上咧?”彪子一懵逼的关上了门,朝着床上的刘晓娟憨憨一笑。 “媳妇,你也听到咧,马上要回去了,抓紧时间啊,咱俩先结婚都没怀上,让二叔抢了先,不知道回去俺爹还得怎么埋汰咱呢。”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快点的啊,有这力气你不往正地方使啊!”刘晓娟白了彪子一眼,幽怨的说道。 “媳妇儿,俺来咧!”彪子飞身扑到了床上,没一会,房间里就传来了激烈的打扑克的声音。 李山河拎着行李办理了退房,出门拦了个出租车就回了张宝宝家。 …… 接下来的几天,李山河一边忙着和魏向前合伙开公司的事,一边带着这几个娘们满省城的玩,电影院去了,最大的早市儿去了,江边的公园也逛了,基本上算是不虚此行了。 而魏向前这边,只用了区区两天就把营业执照给办下来了,草拟了一份股权分配合同,李山河在签合同的同时也将初始资金交给了魏向前。 得到初始资金的魏向前,那叫一个斗志昂扬,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当即就准备出发,被李山河拦了下来,就这小子的莽撞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山河交代好了,先找个毛子语翻译,谁成想魏向前当即就拒绝了,说是自己毛子语说的贼溜,早就惦记这事儿了,一直苦练学习。 那感情好啊,李山河当即就表示这还省钱了呢,等他回家把二楞子和三驴子派过来,就可以出发了。 没错,李山河安排跟车的两个人就是二楞子和三驴子,三驴子前世在李山河手下就是个狗头军师,这小子说话办事灵光的很,察言观色更是手到擒来。 而二楞子就是个忠实的执行者,你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是前世李山河手下排行第二的悍将,第一当然是彪子了。 这俩人不太适合吃山里这碗饭,所以李山河决定先让二人帮自己前期布局。 至于你说李山河怕不怕二人背叛,先不说李山河相信二人帮自己扛花生米的轻易,说点现实的,你一家老小都在朝阳沟,你跑一下试试? 人心经不起测试,更何况还是倒爷利润这么高的行业,李山河派三驴子过来,也有帮自己盯着魏向前的意思,毕竟这么大的利润,很难不变心。 相信以三驴子的头脑,稍加点拨,就能拉扯出一套可用的班底,就是千万别走上前世的老路就行,毕竟,八三年马上就要到了。 要是可能的话,李山河也想倒腾出点资料啥的,为国家做点贡献,一步一步来吧,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要离开的那天,张宝兰早早的就起了床,烧炕,给众人做早餐,像个大家长一样仔细给众人检查着是否少带了东西。 但是那眼底化不开的愁绪,还是暴露了她真正的心情,李山河握住了张宝兰的双手,“兰姐,等跃进那小子上了大学你就过来和我一起生活吧。” 张宝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当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大学也想在省城上,到时候家里没个人可不行。” “当家的,你不用惦记我,我就在这块等着你,你啥时候想我了你就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起码现在心里还有个念想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离别愁绪 李山河伸出手在张玉兰的琼鼻上捏了一下,“那我一会走了你可别哭鼻子啊!” 张玉兰轻哼一声,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媳妇儿,你把手上的金子啥的都先摘下来,这里火车站不比县城,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还是要财不露白。” 田玉兰闻言,摘下了首饰,放进了李山河的公文包中,张宝宝和吴白莲也是有样学样,张宝兰则是从炕柜中拿出了一个铁盒子,也不背着李山河,直接打开把镯子就放了进去。 “当家的,那你得看好了,咱全部身家都在你这了,可千万注点意啊。” “放心吧媳妇,谁敢伸手我把他爪子都给撅了。”瞅了眼手表,已经八点多了,李山河连忙招呼几人出门,锁头锁上了门,路过魏爷家的时候去打了个招呼,这才离开。 也就是车票都买好了,要不魏爷还想拉着李山河多住几宿。 来的时候好好的,刚好四个人一个车,走的时候多个人,还好现在超载抓的不是很严重,田玉兰怀孕让她坐上了副驾,李山河抱着张宝兰坐后面。 起初张宝兰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想到李山河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也就是李山河和魏向前合伙开了公司,还有点盼头,不然真的得等到张宝宝生完孩子回家省亲了。 下车多给了师傅点钱,司机师喜笑颜开的离开了。 先是带着张宝兰去售票窗口买了一张站台票,站台票就是可以到站台上送人的,后世已经取消了,这年头还有不少人买站台票浑水摸鱼上车的,查票就进厕所躲着。 李山河这边都已经准备进站了,张跃进呼哧带喘得跑了过来,呲个大牙嘎嘎乐,“姐夫,我来送你了!” “你咋还来了呢,今天不是上学吗?” 张跃进满不在乎得说道:“就这那点玩意,早就手拿把掐了!” 李山河笑骂一声,在张跃进得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小子少跟我吹牛逼,等着嗷,我先给你买张站台票去!” 等李山河买过了车票,带着众人进了车站, 找到相应得检票口,这才看见彪子两口子早就等在那了,看见李山河得身影,彪子兴奋高呼,李山河连忙走上前去。 “你俩几点来的,咋来这么早呢?” 一说这个彪子瘪了嘴,“还不是娟子说是怕不赶趟吗,八点就到这了,二叔你这回给俺的车票咋不一样呢?” “这是软卧,你坐了就知道了。”彪子点点头,没再说话。 众人就这么找了个地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检票。 直到检票口的人已经排成了一队长龙,李山河这才牵着张宝兰的手站了起来,拎着公文包,检票,下了站台。 回去的时候可比来的时候行李多多了,还好还有张跃进这个小舅子,这小舅子有力他是真出啊,一点不含糊,就差嘴上在叼个行李箱了。 李山河找到相应的车厢,先是将田玉兰几人安顿好,又走下了车厢,和张宝兰相对而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默默点上,二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久久无言。 火车鸣笛声响起,张宝兰率先开口了,“当家的,赶紧上车吧,要发车了。”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赶不上车我留在这不好吗?” 张宝兰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李山河,轻声说道,“这里只是你的停靠站,今天不走,明天也会走的。” “当家的,我会等你的。” 李山河在张宝兰的额头轻轻吻了一口,“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还有没有没上车的了,没上车的抓紧了啊,马上发车了啊!”乘务员探出半个身子,朝着站台喊道。 张宝兰一把推开了李山河,“当家的,赶紧上车吧,一会不赶趟了。” 李山河朝着蹲在一边看着离别鸳鸯苦情戏的张跃进吹了个口哨,“嘿!那小子!” 张跃进笑嘻嘻的说道:“咋地啦姐夫?” “回去带你姐打车回去,天太冷了,别走路了啊,讷,给你拿着打车?” 张宝兰还要拦着,被李山河制止了,李山河走到张宝兰身边,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多买点好吃的补一补,这么多姐妹就你最菜了,希望下回来你能有点进步。” 张宝兰小脸一红,刚要作势要打,就感觉兜里被揣进去了什么东西,李山河一个矮身冲上了车,透过车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朝着张玉兰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火车缓缓开动,张宝兰不自觉地跟着火车朝前走,站台上大多数人也都是同样的动作,这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没人确定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所有人都想多看几眼。 李山河打开了车窗,探出了半个身子,“兰姐,回去吧,多吃点好吃的!” 张玉兰停下了脚步,双手拢在了嘴边,朝着李山河大喊,“当家的,我会等你的!” 从前,张宝兰的牵挂只有张宝宝和张跃进,等张宝宝嫁人,等张跃进成家立业,已经成了她终身奋斗的目标。 夜深人静时她也曾想过,真到了那一天,自己要为了什么活,直到李山河的出现,为她朴素的人生找到了新的目标,自己也是能有个人疼的,自己也是有做母亲的机会的。 李山河成了她新的牵挂。 直到火车远去,再也看不到李山河的身影,张宝兰这才缓缓转过了身。 刚一回头,就看见张跃进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大姐,你哭了?舍不得姐夫了嘛?” “要我说,你就让我去考军校,我一开学,你直接就买张车票找姐夫去,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我都大小伙子了,姐你不用惦记我。” 张宝兰小脸一红,完蛋,被弟弟知道自己和名义上的妹夫的关系了,小声问道:“小弟,你啥时候知道的?” 张跃进低头踢着小石子,“姐你看我像傻子嘛?我肯定早就知道了啊,我还给姐夫买枸杞了呢,咋样,效果好不好?” 看着眼前呲个大牙的冤种小弟,想想自己前几天被打的溃不成军的样子,张宝兰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军不努力,实在是我军有奸细啊,你这都属于滋敌! 张宝兰一把抓住了张跃进的耳朵,“好你个老三,赶紧老实交代,还瞒着我干了多少事儿?坦白从宽。” “姐!姐!真没了,耳朵要掉了,真没了!”张宝兰就这么薅着张越进的耳朵,身影渐行渐远。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坐上车的李山河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精神一阵恍惚,张宝宝整个人也蔫了下来,这小妮子说是讨厌大姐,但是心底还是念着大姐的。 这一路平平安安,没有像来的时候出现那么多烂眼子事儿,毕竟软卧还是有点门槛的,乱七八糟的人也过不来。 火车就这么运行了一天一夜,就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的时候,一路风尘仆仆的李山河等人终于抵达了县城。 下车先去吃了口饭,吃完饭赶紧去坐大客车,终于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李山河几人又回到了横道河子镇。 下车的一瞬间,彪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二叔,该说不说还是咱家这块得劲。” 李山河斜眼看着彪子,“咋?省城那么热闹的地方,你不喜欢?” 彪子挠了挠头,憨憨一笑,“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没有家里带着那么自在。” 李山河笑骂一声,“山猪吃不了细糠,那咱这辈子还是搁朝阳沟待着算球了。” “恩呢呗二叔,对了二叔,你现在回家还是搁镇里在待一宿?” 李山河看了眼田玉兰,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彪啊,你先回去吧,你二婶刚怀孕我也不敢在骑自行车带她了,你先回去,明天赶车过来接我们。” “那都不是事儿,走了二叔,取自行车去了。”彪子招呼了一声,带头走向了吴白莲的店铺。 一进门,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房子,这才几天没住人就整的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安排吴白莲带着田玉兰和张宝宝出去溜达一圈,李山河则是独自在家架火烧炕,忙活了好一会,屋子是暖和过来了,但还是感觉和之前差了点什么。 李山河索性也就不管了,开始收拾从省城带回来的行李,这么一整就是一个来小时,好家伙,还真就没少买。 我就说钱怎么唰刷的没这么快,现在像我这么持家的老爷们不多了,田玉兰啊田玉兰,找到我你算是掏着了。 李山河正收拾东西呢,田玉兰几个老娘们手挽着手进来了,看到李山河将行李铺了一炕,田玉兰打趣道:“当家的,你这是跑山跑习惯了?欣赏战利品呢?” “瞎说,我这不是收拾东西呢吗?” “哈哈哈,当家的,哪有你这么收拾的,你快起来吧。”吴白莲一屁股将李山河挤开,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 李山河也是乐的清闲,走到外屋地找了个马扎坐着抽烟,“当家的,进来吧,收拾好了!” 吴白莲招呼李山河进屋,李山河进屋一看,这不跟自己收拾的一样吗,不还是铺了一炕,撇了撇嘴。 吴白莲好似看出了李山河的心思,拉着李山河解释道:“当家的,这堆是我的,那边的是给爹妈的,再那边的是大姐和宝宝的, 这堆是给爷奶的,还有这些是一些杂物。” 李山河恍然大悟,竖了个大拇指,“莲姐,居家过日子这一块,我愿称你为最强。”说罢,在其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吴白莲俏脸秀红,娇嗔道:“哎呀当家的你干嘛啊?大姐和宝宝还在呢!” 李山河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莲姐,现在天都没黑呢,这会儿干是不有点太早了?” 吴白莲??? 田玉兰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姐妹们,这狗男人就会打趣咱们,给我往冒烟了打!” 一边喊着,一边朝李山河冲了过去,张宝宝和吴白莲也是紧随其后,将李山河狠狠的压在了炕上,上去就是一顿小粉拳。 田玉兰还怀着孕呢,李山河也不敢还手啊,只能一边抱头一边求饶,几个娘们闹得是香汗淋漓,这才作罢,对视一眼,咯咯直笑得坐到了炕上。 李山河也不闲着,爬起来打了盆热水,把毛巾透了透,给几个娘们擦擦汗,这么闹再感冒可完犊子了。 时间就好像那渣男,你根本抓不住也留不下,总是趁你一个不注意就溜走了,这一下午,李山河就带着几个娘们嘻嘻哈哈的就过去了。 晚上也没准备在家吃,家里实在是啥也没有,就剩几颗大白菜还有仓房挂着点鹿骨架了,这要是再干一顿鹿骨架,估计田玉兰今天晚上也不用睡了,听响吧! 去外面随便吃了一顿,就消停的回家睡觉了,虽然是软卧,但是长途跋涉得赶路还是让人身心疲惫,几人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早早起来穿上衣服烧了炕,锅里瀚上水,出门去买了早餐,放上桌子等着几个娘们起来。 娘们没等起来,倒是把彪子等来了,“二叔,二叔,俺来咧!” 李山河看了眼手表,“你咋来的这么早?这不才七点来钟吗?你天没亮就出门了?” 彪子朝着李山河挤眉弄眼一笑,“二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俺昨天就来咧!” “不是,你昨天来搁哪住的啊?你不会?” 彪子脸色一肃,“二叔,你咋能这么看俺,俺昨天碰见范老五了,他跟俺说又找到个仓子,前几天上咱沟里找咱俩找到,昨天再镇里碰上了。” “俺昨天把娟子送回家,直接套上马车就来镇里跟范老五彻夜共商大计,这一宿都给俺累屁了。” 看着一脸严肃得彪子,李山河抽了抽嘴角,你小子最好说的是踹仓子得事儿。 李山河斜眼瞟了彪子一眼,“那你这一宿到底商量出了个什么玩意?” 彪子嘿嘿一笑,“俺觉得,一招鲜,真能吃遍天!” 李山河???你妈妈的,士可忍,孰不可忍,逆侄,拿命来! “二叔,错咧,错咧,俺不满嘴跑火车了!”彪子抱头鼠窜,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几人。 张宝宝好似听到了彪子的声音,套上了衣服就往外面跑,一把抱住了还准备动手的李山河,“当家的,你别打了,你别打了!他就是个二傻子,你跟他一样的干啥?” 李山河想想也是,叹了口气,先从小本本上给他划去一顿,“别跑了,吃饭去吧。” 彪子虎目含泪,“二叔你变咧,打俺现在都不找理由了。” “二婶儿,谢谢嗷!” 张宝宝得意的看了李山河一眼,“当家的你看吧,我说他是二傻子他还谢我。” 李山河扶额,这俩卧龙凤雏,真他妈绝了。 吃过了饭,在马车上铺上了一套被子,先抱着田玉兰上了车,在将行李转移上去,一扬马鞭,在吴白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镇子。 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一起,冷不丁分开,还有点不习惯。 马车吱呀吱呀的前进,没一会就到了朝阳沟,一路赶车到了老房,没待车停稳,李山河一跃跳下马车,张开双臂大喊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老谋深算王淑芬 听到动静的王淑芬和李卫东,趿拉着鞋就跑了出来,看见李山河的身影,王淑芬的眼底先是露出了一丝惊喜,然后一把凝住了李山河的耳朵。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天,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 “疼疼疼,妈,松手啊,咱家这块连个电话都没有,上哪来信儿啊!” 王淑芬脸色一红,这小兔崽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随即哏哏的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不高兴了,你看着办吧。” 李山河求助的望向了李卫东,李卫东全当没看见,这会正往屋搬行李呢,小兔崽子,你可别瞅你爹了,你走这么几天,你妈都赶上更年期了。 天天你小弟小妹还能出去玩,天天不着家,你让老子往哪跑去,想去耍钱都没钱啊,你就忍一忍吧,让你妈干你一顿也就消气了。 “妈,妈,彪子还在呢,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王淑芬目光投向了彪子,彪子瞬间打了个激灵,“大奶,您忙,俺想起来俺媳妇找俺有点事,俺先走咧!” 李山河目眦欲裂,畜生啊,你就这么把我自己扔下了?小本本再记一笔! 要不说谁都靠不住,还得是媳妇呢,田玉兰再张宝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妈,我都想你了,咱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王淑芬脸上消除了一朵菊花,随手把李山河一丢,“诶,闺女,你看看,妈都忘了,赶紧跟妈进屋上炕,别再冻着了。” 转头换了一副表情,对着李山河说道:“小兔崽子,去把马车拉回去,再把马喂了,然后麻溜进屋听训。” 李山河一个立正敬礼,“遵命,我亲爱的母上大人。” 这一出直接就给王淑芬逗笑了,“天天没个正型,赶紧去吧。” 李山河如蒙大赦,赶忙去卸车喂马,李山河从未觉得,这大青马吃的这么快,吃的这么少,眼瞅着大青马再吃下去都要撑的翻白眼了,这才作罢。 转身好像视死如归的刺客,毅然决然的朝着老房走了过去,刚进屋,就听见东屋传来了一阵笑声,李山河松了口气,现在过去,太后应该不会收拾我了吧。 李山河尝试着探了个脑袋进去,哪曾想看到李山河身影的一刹那,王淑芬脸色一肃,瞬间变脸,李山河心虚的走进了房间,坐到了炕上,“妈,聊着呢?” “过来。” 李山河屁股好像是灌了铅似的,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王淑芬伸出手,盖在了李山河的脑袋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兔崽子我有这么吓人吗,我就是想让你过来,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李山河提着的心可算放了下来,松了口气,“妈你早说啊,你看你给我吓得,一点不吹,我上回这么害怕还是在山里碰见老虎的时候。” “我看你是讨打,你妈我哪有老虎那么吓人。”王淑芬白了李李山河一眼,伸手捋着李山河的后脑勺,“我大儿子都瘦了,你等着熬,妈一会就给你擀面条吃。” 李山河眼睛一亮,“妈,咱家酸菜腌好了吗,你给我整点酸菜肉卤子手擀面呗。” “行行行,你想吃啥妈就给你整啥。闺女,你俩想吃点啥?” 田玉兰巧笑嫣然,伸手挽住了王淑芬的胳膊,“妈,您做啥我吃啥,我就是想吃点酸的辣的,咱家的积蒜腌好了吗,我有点馋这口了。” 王淑芬一拍胸脯,“好了好了,都好了,你愿意吃辣的,妈中午在炖个酸菜,多放肉,再让你爹给你烤点干辣椒,到时候切点葱花一起放蒜酱里,你蘸着吃,喷喷香。” "实在不行我在给你炸点辣椒油。"王淑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倒是在一边抽烟的李卫东,手一抖,烟头直接掉在了地上,直接抬脚踩灭,试探着问道:“闺女,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王淑芬本来还在滔滔不绝,一听这话,也是愣住了,满眼期待的看着田玉兰,田玉兰俏脸微红,羞涩的点了点头。 “真哒,检查了吗,几个月了?”王淑芬兴奋的追问道。 “妈,在省城医院检查的,中医西医都看了,多长时间了还看不出来,但是确实是怀孕了。”听到田玉兰的话,二老大喜过望,终于要当爷爷奶奶了。 “二河,欻空上山告诉你爷你奶一声,让他们二老高兴高兴,别带着玉兰去了啊,月份小,现在下雪了路也不好走。” 李山河点了点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放心吧妈,我寻思一会就上山告诉我爷我奶一声呢。” 王淑芬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田玉兰的小腹,随即脸色变得狠厉,朝着李卫东看了一眼,李卫东心领神会,默默地抽出了裤腰带,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李山河身后。 李山河只感觉到一道纯粹无比的杀气笼罩自身,汗毛瞬间耸立,抬腿就想跑,却被李卫东一把镇压。 王淑芬咬着牙,“当家的,你这好儿子可是带着你怀孕的儿媳妇奔袭千里,这顿折腾,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卫东眼底闪烁着寒光,裤腰带再空中甩了几个空响,一把薅住了李山河的脖领子,“走,跟我去西屋,别吓到我儿媳妇。” 李山河一瘪嘴,这顿毒打是跑不了了,垂头丧气的跟着李卫东进了西屋,随后李卫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手中腰带甩的啪啪响。 李山河心领神会,开始配合着惨叫,田玉兰和张宝宝有点坐不住了,却是被王淑芬一把按在了炕上,“闺女你不用惦记,着爷俩演戏给咱看呢。” 田玉兰好奇的问道:“妈,你是咋知道的?” 王淑芬翻了个白眼,“你们当家的你不知道?这小子沾上毛比猴都精,真要挨揍早就跑了,还能老老实实的挨揍?” “妈,那你这还让爹动手?” 王淑芬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就算是演习,也要有点面子工程吧。” “啪!” “啊!” “爹你怎么还真抽啊!” “别叫,我哪下没真抽。”李山河这回算是哑巴吃黄连了,有苦也难言,被这两口子玩弄在股掌之中。 王淑芬摊了摊手,“看吧,妈说的没错吧!” 田玉兰和张宝宝眼睛亮晶晶的,纷纷给王淑芬比了一个大拇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小王淑芬,拿捏! 一脸幽怨的李山河捂着屁股走进了房间,田玉兰和张宝宝捂着嘴偷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李山河吃瘪,还没发反驳。 看着笑意盈盈的王淑芬,李山河憋着嘴,“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爹要真抽我?” “嗯呢,然后呢?” “你!算了。”李山河骚眉耷眼的坐到了炕沿边,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田玉兰好似想到了什么,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就要穿鞋下地拿东西,王淑芬大惊失色,一把按住了田玉兰,“小祖宗,月份还短着呢,你加点小心哦,你要拿啥,妈给你拿去。” “没事儿啊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田玉兰无所谓的说道。 "你这是第一胎,还是要小心点的好。"王淑芬一边说着,一边穿鞋下地拿过了行李,“闺女,你是不是就要这个,你吱一声不就好了嘛。” 田玉兰打开了行李,一件一件的往外掏,李卫东的老军勾,王淑芬的围巾和衣服。 二人脸上满是欣慰,这儿媳妇,没得说,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说说你们花这钱干啥,给孩子留着不好吗?” “妈,这都是玉兰的一片孝心,赶紧试试吧。” 李卫东刚要上脚试,就被王淑芬一个眼神瞪了过去,“现在穿不是白瞎了吗,留着过年的时候再穿。” 李山河眼珠子一转,从背后拿出了公文包,朝着王淑芬勾了勾手指,“妈,你过来,伸手!” 王淑芬眉头一皱,“有话说,有屁放,神神秘秘的你要干啥?” 李山河面色一囧,不对吧老王同志,你刚才对我媳妇不是这样式的啊,你这也太嘴脸了点吧! 田玉兰好似看出了李山河的心思,摇晃着王淑芬的手臂,撒娇说道:“妈妈,你就听当家的一会吧,保证有惊喜。” “好好好,二河我跟你说奥,要不是我儿媳妇,我才不听你的呢。”李山河嘴角一抽,好家伙,你都快让你儿媳妇钓成翘嘴了。 王淑芬伸出了手,李山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将镯子套在了王淑芬的手腕上。 而后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得意一笑,“怎么样老妈,看看,喜不喜欢?” 王淑芬愣愣得看着手腕上的金镯子,讷讷不知所言,满眼复杂的摩挲着手上的镯子,“大儿子,你,哎!” “你送你儿媳妇一个,你儿子再给你买一个,哪能让我妈手上还没点压财的东西了。” 王淑芬眼角出现了一抹晶莹,一向跳脱的李山河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妈你这是干啥,这好事你咋还哭了呢。” 王淑芬抽了下鼻子,朝着李卫东展示了一下,“看看,我大儿子给我买的,跟你半辈子了,还得是靠着我大儿子,等我过年回娘家,我得好好显摆显摆,这是我儿子给我买的。” 看着眼前高兴的像个孩子的王淑芬,李山河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人这一生,有很多种身份,丈夫、父亲、儿子...所有身份之中,只有儿子这个身份是最好当的,但也只有儿子这个身份,是最不合格的。 李卫东满眼复杂的走到了李山河身边,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没白养嗷,爷们!” 父子二人会心一笑,李山河从公文包中有掏出了一块手表,塞进了李卫东的怀中,李卫东笑眯眯的带上了手表,“孩儿他娘,我也有嘿!” 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那啥,孩儿他娘,你先和面做饭吧,我出去溜达溜达去。” 说罢,背着手就出了门,戴着手表的那只袖子还没放下来。 “妈,我爹他干啥去了?外面死冷寒天的就这么撸胳膊挽袖子,不冷啊?” 王淑芬冷笑一声,“还能干啥去了,出去显摆了去呗,狗肚子里踹不进二两香油,咱不管他,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你先陪你媳妇坐一会吧,我先做饭去。” 说罢,趿拉着鞋就跑去外屋和面去了,李山河刚想躺下,就被田玉兰推了起来,“当家的,你咋还躺下了呢,没听说妈中午要整酸菜肉打卤面吗,赶紧剁肉馅去啊,你不去我可去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这婆媳关系就处吧,你再处下去我这亲儿子都成后的了。 “行行行,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我这就去。”凑过来再田玉兰脸上亲了一口,张宝宝也不甘示弱在李山河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到外屋地帮着王淑芬忙活。 “你不陪你媳妇你来外屋地干啥?” “你儿媳妇怕累到你,让我过来剁酸菜。” “要不说还得是小棉袄呢,儿子就不行,那你赶紧剁吧,记得少透两遍,我儿媳妇要吃酸的。”得,李山河抄起两把菜刀,就开始哒哒哒得剁酸菜。 没一会,一脸得意的李卫东也走了进来,洗了把手,就开始烧火,在这一家三口的忙活下,热气腾腾得手擀面很快就出锅了。 “二河,放桌子吃饭了,李卫东你烤几根干辣椒,咱儿媳妇要吃辣的,再切点葱花放蒜酱里!” 李山河放上了桌子,将一大盆过水手擀面也端了上去,李卫东这边的辣椒也烤好了,拍了几瓣蒜,切了点葱花,倒上酱油蒜酱就算是好了。 王淑芬打好了卤子,将酸菜汆白肉从西屋灶台的锅里淘出来端上了桌子,张宝宝也将碗筷端了上去,田玉兰给众人碗里都加好了面条,众人围桌而坐。 一勺卤子浇了上去,李山河一口秃噜了半碗,香! 夹起蒜酱里面的葱花干辣椒放到酸菜上,再将酸菜往嘴里一塞,太得劲了! “二河,一会你是不要去你爷家?”王淑芬问道。 李山河一边往嘴里扒楼面条,一边点了点头,“那我一会装点面条和卤子,你给你爷你奶带上去,他俩愿意吃点面食,就是年纪大了不愿意动弹和面。” “没问题妈,媳妇儿,再来一碗,高高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短枪到手 “啪!”李山河的后脑勺遭到了重击。 “妈你干啥?”李山河惊愕的看着王淑芬,不明白为啥突然给自己一下子。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自己没长手啊,一身懒肉,不知道玉兰现在身子沉,你还使唤人家。”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得,我好像真是捡来的,这还没咋地呢,这要是月份大了,是不尿尿都得用我把着?反正也不是不行哈,都有经验了。 索性也就不和王淑芬同志争辩,三口两口吃完了饭,李山河拎着东西就出了门,我看这个家,不待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拎上东西,骑上大青马,哼着小调上了山,现在已经接近十一月底了,林中一片萧瑟景象,小路上覆盖了一层薄薄得雪,雪地上印着各种各样的动物脚印。 左右也是不着急,李山河就这么慢悠悠的朝着山里前进,没一会就到了爷奶家,将大青马拴在了门口的石墩上,李山河拎着东西就进了屋。 李宝财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这会正贴在窗户上打量着来人身份,发现是李山河,二老大喜过望,连忙开门将李山河迎了进来。 这不是李宝财懒得动,实在是这时节的山里,你根本就没法确定进院的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不小心点,估计都没有李卫东了。 “大孙子,你咋还来了呢,前几天你爹不是说你去省城了吗,这快就回来了?” “办完事就回来了,不回来也不行了啊主要是,对了爷,这里是我妈整的手擀面,酸菜肉卤子的,嘎嘎好吃。” 李山河将手中网兜里被小被包裹的搪瓷盆递给了李宝财,又将自己去省城买的礼物放到了炕上。 “那你这大包小裹的又是啥啊,玉兰和宝宝咋没跟过来呢?” 李山河脱了鞋盘腿坐到了炕上打开了包袱,一样一样的从包裹里往外掏东西。 “玉兰怀孕了,我就没敢让她跟着上山,这些都是玉兰搁省城给你和爷买的玩意。” 正在抽着烟袋锅的李宝财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烟袋锅,一个健步窜到了李山河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大孙子,你说的是真的?” “我和你奶要当太爷太奶了?”老太太也是一脸兴奋的看着李山河, “那有啥不真的啊,就这事儿我还不至于骗你俩吧,就是月份太短了,还不知道是姑娘还是小子。” 李宝财眼睛一瞪,“咋,你小子还重男轻女咋的,姑娘小子都是你的种,你要是敢区别对待,别怪老子打断你的腿。” 李山河哭笑不得,这老爷子气性怎么就这么大呢,这都哪跟哪啊,赶紧解释吧,在不解释老爷子巴掌就要抽过来了,“爷,你想哪去了,我就这么顺嘴一说,我可稀罕闺女。” “再说了,重男轻女在我这可是有不一样的理解。” 李山河摸着下巴,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过来问道:“啥理解啊?” “那当然是小子得狠狠的揍,闺女只能轻轻的哄。” 老爷子给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没毛病嗷大孙子!”老太太也被李山河的言论逗得哈哈大笑。 李山河调整了下坐姿,“对了爷,你猜我这回去省城碰见谁了?” 老爷子将烟袋锅在炕沿侧面磕了磕,不紧不慢的压上了一锅,缓缓点燃,把大一口,“猜个屁,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天天猜猜猜,你当老子开堂出马的?” 李山河一拍脑门,得,这老爷子也是个没什么耐心得,“爷,我碰见魏爷了,魏爷和张宝宝家就住一个胡同里。” 李宝财愣了一下,“你魏爷,谁?魏大炮啊?”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我也不知道魏爷大名叫啥啊,反正说是你战友,具体啥情况我就不知道了,这回回来买的软卧车票还是魏爷得孙子给整的呢。” 李宝财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那老小子,脾气跟大炮一样,都是你爷的过命兄弟,我们这茬人不剩几个了,你们小辈之间好好处着。” 李山河点了点头,转头朝着李宝财露出了个谄媚的笑容,“那啥,爷,你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啥话?老子一天说的话多了,你说哪句?” 李山河一脸交际,“就是你说我有了孩子就我整两把短的啊!爷你不能糊弄我吧,我可跟你说,你要是敢糊弄我,我以后不让你抱重孙子!” “你敢!反了你了还,老子让你老子给你吊起来抽你信不信?” 见老爷子动了真火,李山河连忙摆手,“开玩笑,开玩笑的爷,你咋这么不识逗呢。” 李宝财鼻子都要气歪了,哪有孙子逗爷爷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这孙子是真孙子啊! “要不要我把你吊起来豆豆牛?”老爷子斜眼瞪着李山河。 “大可不必,爷,你孙子要这玩意真有用,有大用!” 老爷子一乐,“你小子好好说,别给我打马虎眼,说说有啥大用,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来个四五六,你就等着挨抽吧!” 李山河正了正神色,“我和魏爷的孙子魏向前,合伙开了个公司,准备往老毛子的地界买东西,爷你也知道,边境那嘎嗒,没点儿家伙什,我怕不光货保不住,就连人都得仍在那。” “长的不好带,寻思找爷你整几把短的,起码遇到事儿能淘出点玩意防身啊!” 奶奶一脸紧张的看着李山河,“大孙子,非得整这个行当吗,稳稳当当过日子比啥都强。” 李山河一咬牙,直接撂实底儿吧,“奶我跟你说,这玩意赚钱是次要的,我主要想看看过几年能不能从老毛子那整点武器资料啥的,那玩意对国家有大用。” 老爷子一听这话,一把抓住了李山河的肩膀,“大孙子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骗我老头子?” 李山河严肃的对老爷子说道:“爷,你就说我啥时候骗过你?”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你小前骗我的时候多了,还骗我钱去买冰棍呢,让你爹发现了,你是边挨揍边嗦咯冰棍。” 李山河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爷,这回我真没骗你!” 李宝财重重的拍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行,爷就信你一回,干了,你就好好干,爷等着你能为国家提供资料的那天,你等着,爷给你整点狠的!” 说罢,转身走向了西屋,没一会搬着两个弹药箱子走了过来,李山河赶紧穿鞋下地打开了上面的那个箱子,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三把镜面匣子和几包子弹,溜光水滑的,一看老爷子就没少摆楞。 再下面的箱子,一打开,李山河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老爷子,你是个狠人啊,一箱子整整十颗香瓜子,稳稳的放在稻草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老爷们不能扎堆儿 老爷子双手抱胸,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大孙子,都是好玩意,对了老伴,你上柜里把枪匣给这小子翻出来。” 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山河,老爷子伸出手再后腰摸了一把,一个崭新的勃朗宁出现在老爷子手中,“孙子,那几个,是给别人用的,这个,你留着自己用,先给你这些,不够,再过来找我。” 李山河一脸欣喜的接过了勃朗宁,这玩意,是比这镜面匣子好看,将枪放到了箱子里,冲过去一把搂住了李宝财,在他脸上贴了贴,“爷,我真是爱死你了!” 李宝财一把推开了李山河,“都要当爹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李山河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咋了,当爹了你也是我爷啊,我搁你面前啥时候都是个小孩,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老太太咧嘴一笑,“那可不咋的,大孙子,老头子不跟你好,奶跟你好,不搭理这个死老头子。” 本来还挺高兴的李宝财直接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将弹药箱塞进了李山河手里,“滚滚滚,回去陪你媳妇去吧,别在这碍老子眼。” 就这么连踢带踹,将李山河推出了门,李山河绑好了弹药箱,翻身上马就准备走,老爷子拉住了李山河,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孙子,有家有业了,稳当点嗷。” 李山河点了点头,“放心吧爷,我心里有数,你让我干啥,我还舍不得我好几个媳妇呢,走了啊爷!” 告别了老爷子,李山河单手薅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勃朗宁,对着周围的大树就开始比画,嘴里还配合着发出砰砰声。 老爷子给的子弹不多,李山河也不敢随便豁豁,也就能过过手瘾,确认关上了保险,李山河将枪重新插回了腰间,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村。 并没直接回家,反而是来到了三驴子的家,三驴子正在当院劈着柴火,看见来人是李山河大喜过望,将斧头随便往树桩子上一劈,走了过来叫了一声二哥。 “二哥你啥前儿回来的?” “今儿个刚回来,正好有事儿找你。” 一听有事儿,三驴子拉着李山河就进了西屋,关上了门坐到炕沿上,“啥事儿二哥,你言语。” 李山河看了眼三驴子,递过去了一支烟,缓缓说道:“兄弟,你觉得你适合端山里这个饭碗吗?” 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三驴子脸色一变,“二哥,你...” 还未说完,就被李山河伸手止住了话头,“兄弟,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脑子这么灵光,放在山里有点屈才了,子啊一个就是你的体格子确实不适合吃这碗饭。” “现在是这么回事,我和我爷的战友一起开了一个外贸公司,就是往老毛子那边倒腾东西。” “我出钱,那小子出力,虽说有点关系在,但是没个信的过的人看着我不放心,咱们哥几个里面,就属你的脑子最灵光,所以我想让你去帮着我看着我的生意。” “其他的事儿不用管,你只要能帮我拉出一支靠得住的人,生意别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吞了就行。” 听到这,三驴子总算松了口气,“二哥你下回有啥事就直接说,别整的吓人叨怪的,我还寻思你不带我玩了呢,那都小事儿,二哥你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但是,我想跟二哥你要个人。” “谁?” “二楞子,不带个猛人我怕我自己也回不来,彪子那小子上来那杆子混劲儿除了二哥谁也整不了,二楞子稳当,信得过,打小一块长大,配合着也有默契。” 李山河哈哈大笑,拍了拍三驴子的肩膀,“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你俩在,我就放心了,记住,钱没了能再赚,货没了能再买,人一定要全须全尾的回来。” 三驴子点了点头,“二哥,我办事你放心就成了,什么时候出发?”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先不急,你等我先找二楞子说一声,然后看看你俩什么时间方便,家里这边还要安顿一下。” “二哥,走,现在就走,我跟你一块去找二楞子去,二哥说实话,这朝阳沟我早就呆够了,早就想出去闯闯了,就是今天你不说,等啥时候有空我也会跟你提。”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原来这小子上辈子鼓动我出去闯一闯,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啊! 李山河牵着马,带着三驴子来了二楞子家,俩人完全就是俩性格,跟二楞子直接就直来直去就完事儿了。 直接将两箱子宝贝卸了下来,一人一箱搬着进屋,二楞子正趴在炕上看着小书哈哈笑,看见李山河和三驴子进屋,手忙脚乱的将小人书塞进了裤裆。 朝着李山河心虚一笑,“二哥,你咋还来了呢?” “咋?背着我干啥事儿了?” 二楞子挠了挠后脑勺,“哪能啊二哥,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李山河一把掀开了弹药箱,十颗手雷就这么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二楞子一愣,眼神变得严肃。 “二哥,你说吧,要杀谁,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烧俩娘们。”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得像吴金莲那样的腚大的,腚大的热乎。” 李山河一头黑线,你他妈的死了都还惦记娘们,“谁说让你杀人了,我让你帮我跑车压货。” “二哥你早说啊,我还寻思你让我干啥掉脑袋的买卖呢。” “往那嘎嗒押车啊,这家伙事儿都用上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跟这个满脑子都是娘们的玩意实在是没法解释,“三驴子,你跟他说?” 三驴子赶紧凑了过来,嘀嘀咕咕的跟二楞子说了个来龙去脉。 “外国的娘们,二哥,赴汤蹈火啊!” 李山河扶额,你是不是冲到彪子了,脑子里面咋都是娘们啊,二楞子一挑眉,“二哥,我跟你说,我有老舅家就搁边境的屯子里住。” “一到冬天封江了,他们就拿点苞米面去照顾老毛子小寡妇去,那老毛子,老耐剋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舔了舔嘴唇,眼睛都放光了,“咋的,你还为国争光过啊?” 这话一出,二楞子直接就支楞起来了,“可不咋的,我小前就老去我老舅家,我老舅就总带我去,我还会说老毛子话呢。” 三驴子一听这个,眼珠子都放光了,“二楞子,没想到你还有这光辉事迹呢,赶紧,展开说说,有啥不一样的?” 二楞子清了清嗓子,伸出两根手指,三驴子见此,很有眼色的递过去了一根烟,帮其点燃。 李山河也竖起了耳朵,前世功成名就之后,全国各地的土特产他也算是略有心得,这西餐,还真就没吃过,有机会一定要体会一下。 果然,老爷们不能扎堆儿,只要一扎堆儿,谈的要么就是掉脑袋的话题,要么就是翘脑袋的话题。 二楞子就这么唾沫横飞的吹了两个多小时,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平时不善言辞的二楞子。 李山河和三驴子就这么眼睛放光的听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残阳如血,散落大地,二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二楞子家。 李山河留下了六颗香瓜子和两把镜面匣子,还有若干子弹,交代好了去省城的联系地址就离开了。 本来李山河还寻思让二人在家多待几天,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没成想二人直接就给拒绝了。 还言辞凿凿的说着什么两国人民的关系刻不容缓,要解救毛子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李山河只想呵呵一笑,两个老色批,就是想透洋B。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拿捏田老登 李山河不屑的撇撇嘴,还是我专一,就喜欢长的好看的,根本不挑食。 二人已经商量好了,今天晚上跟家里人说一声,明天早晨直接就坐最早的大客到县城,然后直接出发去省城。 本来李山河还心思用不用再找人给他俩整张卧铺车票啥的,没成想哥俩直接就拒绝了,说是能赶上哪趟就坐哪趟,赶不上直接就在火车站附近的旅店住宿对付一宿。 好小子,你俩最好找的是正规的旅店,上次李山河出门的时候,就发现改开对社会的影响已经很大了,介绍信这东西已经可有可无了,索性就交代了二人注意安全,,也就没再多说。 李山河骑上马,一路回到了家,田玉兰和张宝宝已经回到新房开始收拾屋子了,离开这几天,王淑芬每天都会过来打扫,但是架不住田玉兰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啊,又给抹擦了一遍。 一进屋李山河就拿起茶缸子咕咚咕咚喝了个足,属实是刚才吹牛逼吹的嘴都干了,“媳妇儿,做饭了吗?” 正在忙活的田玉兰回头看了眼李山河,“还没呢,当家的你饿了?咱妈说了,这几个月不让我做饭了,说是怕抻到,让咱回家吃。” “不用了媳妇,咱今天晚上去我老丈人家吃去,回来了咋也得去一趟,咱妈还不知道你怀孕了呢。” 李山河早就打算好了,非得去和田老登分享一下这个消息,让他老惦记给自己开皮,我直接就是一手怀孕报告拍你脸上,老登我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田玉兰透了把抹布,“那也行,正好把给爹妈买的东西送家去,那当家的你先跟妈说一声咱今天晚上不回家吃了,别带咱的饭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拍了拍屁股,“宝宝,去!跟咱妈说一声晚上不在家了。” “好嘞当家的。”张宝宝屁颠屁颠的穿上鞋就跑老房报信儿去了。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你可怪会指使个人了,你就欺负人家傻吧。” “她可不傻,她活得比谁都明白,要不当初怎么一眼就相中我了,没相中彪子呢。” 田玉兰叹了口气,“当家的,你能不能别老跟傻子比,找点好人比不行吗?” 李山河被田玉兰怼的一时之间有点语塞,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对啊,我为啥老跟傻子比啊,不行,以后得纠正。 抬头看见田玉兰还在憋着笑,“好啊,你现在都敢打趣我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都别动,你可想清楚了,你孩子还搁我肚子里呢啊。”李山河动作一滞,得,又被田玉兰给拿捏了。 田玉兰看见吃瘪闷闷不乐得李山河,站起身来轻轻的在李山河的脸颊亲了一下,红着小脸耳语了几句。 李山河狐疑的看了田玉兰一眼,“真的?你没骗我?” 田玉兰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爱要不要,你不要老娘还不乐意伺候了呢。” 李山河嬉皮笑脸的搂住了田玉兰,“要要要,哪能不要呢,权当给你温故知新了。” “去你的吧!”田玉兰轻轻捶了李山河一下,回身将衣服就给喘上了。 等张宝宝回来,田玉兰挽着张宝宝就出了门,李山河拎着东西走在后面,直达老田家。 进了院门,李山河就开始寻摸院子里的家禽,田玉兰回头瞅了李山河一眼,“当家的,你不进屋你干啥呢?” 李山河摆了摆手,“没事儿,你先进去吧,我看看哪只大鹅最肥,我听说孕妇吃铁锅?大鹅最补了。” 田玉兰一头黑线,张宝宝双眼放光,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好似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最肥的那只大鹅,朝着田玉兰招呼了一声就进了屋。 “妈,妈,我来了!” 没想到最先出来的是田老登,田老登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看见李山河手里拎的大鹅,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哎呀姑爷,你说你来就来呗,咋还带上东西了,你咋知道我想吃酸菜炖大鹅了呢。” 一把将李山河手中的大鹅夺了过来,“孩儿她娘,孩儿他娘,烧水,晚上吃酸菜炖大鹅。” “啥都等着我,你就不能先烧水啊,二河,二河赶紧进屋上炕暖和暖和。” 田玉兰领着张宝宝也进了屋,田老登笑呵呵的说道:“闺女,咱今天晚上就吃你爷们带的大鹅。” 田玉兰一脸憋笑,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但还是没有戳破李山河,反而是配合着说道:“爹,我想吃?大鹅,不想吃酸菜炖的。” 田老登讪讪一笑,“那也行吧,闺女说吃啥就吃啥。” 说完,田玉兰好似怕被戳破一样,转头就进了屋。 李山河也是一脸憋笑,“来了妈!” 田老汉拎起大鹅,仔细打量了一眼,这大鹅怎么这么像我家的啊,赶紧开门瞅了一眼,还真他妈就是自己家的那只,拎着大鹅能怒气冲冲的进了屋。 伸手指着李山河张嘴就要开骂,没想到却被李山河先发制人,“玉兰怀孕了!” “啊?” “玉兰想吃大鹅,我家没有!” “啊!” “你啊个屁的啊,没听见玉兰怀孕了了想吃大鹅啊,赶紧烧水去,晚上就吃这个了。” 田老登又惊又喜,又怒又无语,嘴是张了闭,闭了张,垂头丧气的去外屋地杀大鹅去了。 赵桂芝和田玉兰没看出来,李山河看出来了,这老登骂的挺脏的。 赵桂芝一把抓住了田玉兰的手,“闺女,啥时候查出来的,准了吗,几个月了?是不是带把的?” 赵桂芝这辈子没生出一个带把的,一直就是扎在心底的一根刺,君不见田老汉都这把岁数了还被逼着忙活呢吗。 这也就是闺女嫁的近,再加上姑爷儿在村里也算颇有威望,要不过几年都得有人吃绝户。 头些年还好,自从这几年田玉兰到了嫁人的岁数,年年开春种地因为一根陇都得跟人干一仗。 那有啥招,没儿子腰杆子就是不硬气,闺女到时候要是还远嫁了,你就等着吧,村里野狗路过你家门口都得尿泼尿。 “妈~现在月份还小呢,也看不出来,再说了现在人家都倡导男女平等,你咋还重男轻女上了。” “对对对,生啥都一样,你俩还年轻,还有的生呢,你俩歇着嗷,我去看看你爹干咋样了,这死老头子,手脚越来越不利索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挺大个人了别净唠小孩嗑 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李山河这顿饭的功夫已经不知道被田老登杀了多少回了。 反正李山河是觉得挺下饭的,吃的是满嘴流油,反观田老登,一根骨头嚼的嘎巴嘎巴响,恶狠狠的好似在吃李山河的肉一样。 李山河擦了擦手,打了个饱嗝,这顿饭吃的真爽啊,施施然的点了根烟,又给田老登递了一根。 田老登转过身去,不搭理李山河,哎呀,你这小老头是不玩不起,咋还带记仇的,那就别怪我淘出杀手锏了。 李山河眼睛微眯,从兜里掏出一块手表,握在手中把玩这,“哎呦,有些人啊,怎么还记上仇了呢,可惜了这嘎嘎新的手表了。” 田老登耳朵一动,偷偷瞄了一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换上了一个和蔼的笑脸,一把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将李山河放到桌子上的烟夹在了耳后。 笑呵呵的对着李山河说道:“姑爷儿,你说啥呢,谁记仇了,我田德喜这一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小肚鸡肠的人,爹看你小前儿就知道你能有出息。” 李山河心底都要乐开花了,但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斜眼看了一眼田老登,“爹,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真,比珍珠都真!” “那行吧,爹你赶紧试试,玉兰特意给你在省城买的。”李山河将手表递了过去。 田老汉一把将手表夺了过来,戴在了手上,直接下地穿上了鞋,“那啥,孩儿他娘,你招呼好闺女和姑爷,我有点吃撑了,出去遛遛弯。” 赵桂芝简直是没眼看,摆了摆手,田老汉屁颠屁颠的出了门,可能是李山河的错觉,他咋好像看到田老汉的屁股上长出了一根尾巴,还翘的老高。 张宝宝正埋头苦吃呢,一抬头,田老汉没了,她还呆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赵桂芝,“妈,爹咋的了?咋还没人了呢。” 赵桂芝咬了一口煎饼,往田玉兰和张宝宝碗里分别夹了一块肉,“宝宝快吃,不用管他,他吃饱了撑的。” 田玉兰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真就是爹啥样,找的对象就啥样,都是这么孩子气。 吃过了饭,坐下唠了一会嗑,干等田老登也不回来,田玉兰都有点困了,索性就不等了,直接带着张宝宝和田玉兰回家了。 这一夜,李山河帮田玉兰重温了丈母娘教给田玉兰的知识。 李山河表示,田玉兰同志的技法略显生疏,日后应该多多练习,不要辜负组织上对田玉兰同志的殷殷期盼。 田玉兰同志也深刻的检讨了自己的不足,并回复到:“滚!” 李山河吃了个瘪,但是还好,还能把张宝宝拉过来当个出气筒,可能是今天的大鹅格外的美味,今天的张宝宝也是格外的卖力。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痛定思痛,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一定要发奋图强,自己的家底已经没那么厚了。 所以,李山河转身拉着张宝宝做了个早操,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兄弟啊。 神清气爽的李山河穿上了衣服去烧炕,并去老房将饭菜端了过来,张宝宝今天是起不来了,田玉兰可能是昨晚感染了流行性感冒嗓子也哑了,不想动弹,所以只能李山河伺候二人了。 吃过了饭,李山河这回真的是要发奋图强了,直接到了彪子家,他还记得范老五又找到了个熊仓子,时间长不进山心里有点痒痒,再加上手头不太宽绰,今天正好去看看怎么回事。 刚一到彪子家,就和范老五碰了个照面,真是巧儿他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范老五兴奋的大喊,“李爷,回来了咋不来家坐呢,要不是前几天彪爷来家,我都不知道你们回来了。”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可能是怕破坏你们之间稳定的三角关系吧。” 范老五??? 李山河哈哈一笑,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来干啥来了?” 范老五晃了晃脑袋,属实是刚才被李山河的话整的大脑过载了,好悬CPU都烧了,“那啥,我前几天又摸到一个熊仓子的位置,有这好事儿能忘了李爷和彪爷吗?” “那正好,咱一起进去。”李山河刚进院就看见彪子的丈母娘正在喂鸡,“婶子,喂鸡呢?” “啊,山河来了,你先进屋暖和暖和吧。”李山河呵呵一笑,直接开门就想进屋,范老五紧跟其后。 谁曾想彪子丈母娘直接就把范老五拦下来了,范老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婶子,你拦我干啥啊?” 婶子摇了摇头,“他能进去,你不行。” 范老五直接无语了,放好了自行车就蹲在了地上,“李爷你先进去吧,我等一会儿。” 李山河也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是闹哪样啊,一开门,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了。 彪子和娟子正搁东屋办事呢,屋门都没关啊,这老太太哪是喂鸡啊,这不是明摆着给彪子望风呢吗,我说咋不让范老五进来呢。 不对,等会,不让范老五进来让我进来你啥意思,我李山河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值得信任的人吗?有眼光嗷老太太! 彪子听见开门声,伸着脖子瞅了一眼,见是李山河,嘿嘿一笑,“二叔,你整一下子不?耶的呼的!” 李山河一头黑线,你他妈给我死吧!伸手遮住了眼睛,“你抓点紧,我和范老五搁外面等着你。” “得嘞二叔。”一边说着,一边发起了百米冲刺,李山河一个卧槽直接闪身出了门。 范老五看见李山河也退了出来,好奇的问道:“李爷,彪爷干啥呢,你咋还出来了呢?” 李山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范老五,伸手搂住了范老五的肩膀,“老五啊!” “啊?李爷您吩咐!” “挺大个人了别净唠小孩嗑。”范老五一懵,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就这么挨着李山河蹲了下来,二人一人叼着一根烟,谁也没说话,抬头看着天。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抵达新开河 一根烟抽完,彪子系着裤腰带走了出来,“二叔,咋地了,大早晨的不搁家睡觉嘎哈啊?” 李山河将烟头往地上一按,吐出最后一口烟气,“没啥事,我寻思搁家待得浑骨头都酥了,过来问问你进不进山。” “眼瞅着就搁你家门口碰到范老五了吗,他说找咱俩去踹仓子去。” 彪子摸了摸下巴颏,“踹仓子啊,也行上哪嘎嗒踹去啊?” 李山河和彪子的目光同时投向了范老五,范老五这会儿还懵着呢,李山河推了推他,“嘿!问你的,上哪踹去?” “啊?嗷,就是新开河那边,我都打听明白了,那边最近不少黑瞎子下山豁豁人,我找个了小老弟,买了个熊仓子的位置,寻思叫上李爷和彪爷呢。” 李山河抬头看了彪子一眼,“整不整?” 彪子用力的点了点头,“整!” “二叔,那咱咋去啊,新开河得一百多里地啊,骑到地方手爪子都得冻硬了。” 李山河挠了挠后脑勺,“咱去伐木场扒火车去,正好路过新开河,咱直接跳车就完事了。” 范老五和彪子认同的点了点头,李山河站起了身,“那就这样,我先回家换衣服,然后咱们一块去镇里。” “二叔,现在就去啊?” 李山河斜眼看着彪子,“咋?你还想来个回笼炮啊?” 此话一出,吓得彪子连连摆手,“二叔你别闹,真的一滴都没有了,我现在就换衣服去,二叔一会儿俺在村口等你嗷。” “老五,你一会儿和彪子一起在村口等我吧,我先回去换衣服。” “李爷,我驮你回去啊?”李山河摆了摆手,大踏步回到了家,直奔西屋掏出了打猎用的装备。 田玉兰扒在门框上看着检查装备的李山河,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一团,“当家的,你可千万加点小心啊,我和孩子还搁家等你呢。” 李山河闻言,咧嘴一笑,“放心吧媳妇儿,我惜命着呢,走了啊!”背着五六半就出了门,刚跨上自行车,想了想,李山河回屋又带上了两颗香瓜子,这才心满意足的骑车到了村口。 彪子和范老五二人早就在村口等着了,李山河也没停车,路过的时候招呼了一声,二人紧随其后,直奔横道河子。 进了镇子,三人分道扬镳,李山河要把自行车放到吴白莲的店铺,彪子跟着范老五回家换衣服,果然,还是三角形最为稳定。 看见李山河的到来,吴白莲也是一脸惊喜,看见李山河身上的装备,吴白莲没说什么只是让李山河小心一点,还给李山河塞了点今天刚蒸好的干粮。 李山河就这么靠在柜台上抽着烟,直到看见范老五和彪子的身影,这才踩灭了烟头,“媳妇儿,我走了啊!” “当家的,你千万加点小心嗷。” “放心吧!”说罢,李山河背上了猎枪,带着彪子和范老五一路来到了伐木场,找了个熟人打听好开往新开河方向的列车,直奔锅炉房。 不是李山河不想坐的舒服点,货运火车就这玩意,除了驾驶室就是锅炉房,再就是裸露在外的火车皮。 驾驶室开车的时候一般都不让人靠近,这玩意真出点啥事也说不清楚,所以只能在锅炉房里蹲着了。 这也是个好地方,全车就这嘎嗒最暖和了,给填煤的师傅一人一包烟,愿意动弹就帮人家怼几锹,不愿意动弹就找个旮旯消停眯着,再加上李山河三叔的身份,一般也不会有人拒绝李山河的蹭车要求。 货运的火车本就开不快,但是好在也不算太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就到了新开河的地界儿。 李山河带着二人下了车,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这嘎嗒简直比深山老林还深山老林,密密麻麻的树,将阳光死死的挡在外面,这才下午一点多,阳光正好的时候,林子里却昏暗无比。 好在密林中还有一条小路,看样子是经常有人扒火车往来新开河,彪子开路,李山河断后,三人就这么朝着村子赶去。 走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几人才穿过密林,此时已经将近四点,天已经昏暗了下来,远处的村庄升起了袅袅炊烟。 李山河回头看了一眼范老五,“老五,你找的小老弟儿在这村子里住吗?” 范老五点了点头,“就搁村西头第一家,咱直接去就行,但是我估计他家应该住不下咱几个,估计还得上别人家借宿一宿。” “行,那你带路吧。”跟着范老五朝着目的地前进,刚进村子,村民家养的狗就开始朝着众人疯狂吼叫,这一叫,就好似触发了什么连环反应,整个村子的狗都叫了起来。 好在新开河也就几十户人家,不然就这么叫,李山河还真就怕把狼给招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老大爷披着棉袄走了出来,查看情况,看见了李山河等人的身影,朝着几人喊了一句,“嘿,那几个小小,你们嘎哈的?” 李山河脸上挂上了笑容,朝着老大爷喊道:“大爷,俺们是进山打猎的,我这兄弟听说这嘎嗒有黑瞎子,俺们就过来了,俺家朝阳沟的,我爷李老黑。” “啊!你是老李家那个大孙子啊,来进屋暖和暖和。”果然,老爷子的名号还是好使的,不行,回去还是得鞭策鞭策礼卫东。 “大爷怎么称呼?” 大爷呵呵一笑,“老头子姓冯,我知道你爷他们哥仨,头二年你三爷还来我们这打熊呢,就搁我家住的。” “不得了冯爷,我这兄弟都跟你们村的人联系好了。” “老五,你联系的人叫啥?”李山河回头问了一嘴。 “李爷,我那兄弟姓黄,排行老三,叫黄三儿。” “冯爷,我这兄弟和你们村的黄三儿都联系好了,我们先去找他一趟嗷。” 冯爷点点头,“行,你们去吧,眼瞅着天都黑了,一会儿没地儿住就再回来奥。” 李山河笑着应承了几句,继续朝着村西头前进。 第二百三十七章 深夜袭击 跟着范老五到了村西头第一家院门口,李山河给范老五使了个眼色,范老五顿时会意,敲了敲大门,朝着屋里喊了一声,“黄三儿,黄三儿在家吗?” 一个平头小青年边穿棉袄,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来人是范老五,黄三儿脸上露出了个兴奋的笑容,“虎哥,你终于来了,走跟我进屋上炕暖和暖和。” 黄三儿打开了院门,将李山河等人迎进了屋里,刚一进屋,黄三儿就把范老五拉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几句就朝李山河看一眼,到最后眼睛都要放光了。 倒是给李山河瞅的有点毛毛的。 黄三儿的父母得知是儿子的朋友来了,连忙就要杀鸡宰鹅,被李山河及时拦了下来,山里人,养点家禽不容易,指不定养到半路就被黄鼠狼给掏了,李山河也不是个馋嘴的人,随便对付一口得了。 “爹,娘,你帮我招呼好虎哥和李哥,我去趟村长家嗷。” 黄三儿言语了一声,一溜烟的就窜了出去,留下李山河几人和黄三儿的父母面面相觑。 黄三儿父母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人,面对李山河等人,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好在范老五这小子还算有点眼力见,笑呵呵的对着黄父黄母交说了一声,“叔,婶子,你们忙吧,不用管我们,我们搁这坐着等一会儿就行。” 黄父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那孩儿你们要啥言语一声嗷,这又热水,先上炕暖和暖和,一会儿就好饭了。” 说罢就退出了东屋,还贴心的替几人关上了门,李山河几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还没到一根烟的功夫,呼哧带喘的黄三儿拉着个老头推门而入。 那老头扶着墙喘了好一会,李山河都怕这老头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嘎崩了。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那老头上去就给了黄三一个大脖溜子,“小兔崽子你好悬跑死我,你还当我跟你一样是大小伙子呢,我都黄土埋到脖颈子了,累死个屁的了。” 转头又朝着李山河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你就是李老黑家的大孙子吧,你小子跟你爷年轻前儿长得真像嘿!” 黄三儿伸手揉着后脖颈,嘴角抽搐,嘶嘶哈哈的介绍道:“李哥,这位是我们村的村长,姓吴,就是村长让我去镇里找人过来猎熊的。” 李山河赶紧站起了身,从兜里掏出烟递了过去,“吴爷,我叫李山河,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吴爷叹了口气,深深吸了口烟,开始娓娓道来,“今年不知道是年景不对,还是我们村冲到点啥,这才刚落雪,山里的黑瞎子这会儿应该在树洞猫冬才对,可今年这帮畜生偏偏瞎他妈溜达,就这么几天,就有好几个后生没山里了。” “我就寻思让黄家小子去找个尿性点的猎户,帮我们村儿把黑瞎子给整了,谁成想这小子还找个熟人回来。” 黄三儿一听这个,兴奋的跳了起来,“村长我跟你说,李哥号子老硬了,朝阳沟小太岁,那大野猪甩起来跟欻嘎了哈似的,我费老劲了才找到李哥。” 吴爷翻了个白眼,这小子一点都没随上他爹啊,这牛逼吹的,跟真事儿似的。 “行行行,我信你,山河啊,走,跟我上家去,你吴奶已经坐上饭了,咱爷俩喝点,喝多了就搁我家住了,明天我让人带你进山。” “老黄家那小子,麻溜的带路啊。” “好嘞!”黄三笑嘻嘻的在前面引路,一路将众人带到了村长家,通过和吴爷聊天得知,吴爷的儿子去镇子里发展了,村子里只有老两口居住,吴爷当年也是个民兵,也打过小鬼子,所以在村里颇有威望。 随着吴爷进屋落座,桌子早就放好了,李山河几人朝着端菜进来的吴奶打了声招呼。 吴奶笑眯眯的看了李山河一眼,“这小娃子真俊,有对象了没呢?” “吴奶,我媳妇都怀上了,都马上当爹的人了。” 吴奶可惜的摇了摇头,出去继续端菜了,今天晚上的饭菜看出来吴爷确实是用心招待了,红烧兔子肉,五花肉白菜炖冻豆腐,还有酸菜芯,冻白菜,打得鸡蛋酱,一口菜一口酒,再喝上一口白菜冻豆腐汤,舒服了。 吴爷的酒量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范老五这个肺雾早早的钻了桌子,被李山河单手拎着丢到了西屋的炕上。 彪子也是苦苦支撑,最后半缸酒下肚,也是迷迷糊糊的趴在了西屋炕上,李山河也是有了些许醉意,最后以明日还要进山的借口,拒绝了吴爷还要喝下去的想法,吴爷惋惜的摇了摇头。 李山河跟着吴奶捡完桌子,也将自己丢进了被窝,微醺的状态确实助眠,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的范老五,只感觉自己膀胱一阵胀痛,摸黑儿穿上了鞋,扶着墙走出了屋子,出门了个旮旯脱下裤子就准备放水。 月光照在雪地上,身后传来了鞋子踩在积雪上清脆的声音,范老五刚想回头看,就被人捂住了嘴给拖走了。 彪子晃了晃脑袋,爬了起来,也感受到一阵尿意,同样是刚才的操作,同样是一样的流程,只不过,这回拖彪子的人变成了三个。 睡得正香的李山河翻了个身,好似感觉到有点不对,伸手摸索了一下,瞬间睁开了眼睛,却不见彪子和范老五的身影。 一时间李山河内心警铃大作,轻手轻脚的将放在地桌上的枪搂在了怀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和脚步声。 李山河迅速回到了被窝,闭眼假寐,只听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丽姐,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抽签抽中第一个,谁曾想,那秃脑亮鼻子那么大,却是个银样蜡枪头,三下两下就完事了,都不赶我自己打个哆嗦呢。” “还是洁子她们命好,虽然三个人分一个,但是那体格子,一看就是个能干的。” 被叫做丽姐的女人也出声了:“嘘!别把屋里那个吵醒了,我跟你说啊,我先来,借你用两下,最后那份得是我的,你跟我抢,我撕了你!” “丽姐你就放心吧,你这么关照我,我肯定不跟你抢。” “走,咱们进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非要啊 门外几人小心的打开了屋门,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李山河,轻手轻脚地摸到了炕边,直接要往李山河的被窝里钻。 李山河一掀被子,瞬间暴起,抓住一人的胳膊反手一拉,骑在一人身上,单手端起五六半,枪管直直的杵在了另一人的额头上。 被按倒的女人先是一懵,然后就开始了胡乱扭动身躯,李山河眼神一眯,用枪管杵了杵另一人的脑门,“开灯!” “好,好,大兄弟你别冲动,俺们没有恶意,俺这就开灯。” 昏暗的白炽灯亮起,李山河定睛一看,是两个模样清秀的小媳妇,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 李山河也是有点无语了,都是也踹寡妇门,你们这一帮老娘们大半夜的摸我这个大小伙子的炕头是要闹哪样啊? “你们要干啥?我大侄儿和范老五被你们整哪去了?” “大兄弟,你能不能先把丽姐给放了,她都快被你压断气了。” 李山河低头一看,果然,身下的小娘们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刚要起身,丽姐扭动了两下身体,红着脸说道:“不用,大兄弟你就这么坐我身上就挺好!” 李山河???坏了,被她爽到了。 好像碰到了脏东西一样,李山河瞬间弹射起步,站起了身,丽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幽怨的看了一眼站在地上的另一个小娘们。 “大兄弟,你放心,你那两个朋友没啥事,顶多就是喝点鹿鞭酒就好了。” “就是就是,大兄弟,反正也不能掉块肉,你就当打个哆嗦就完事了呗,在哪打哆嗦不是打,你说是不是?” 李山河脑子一转,顿时知到咋回事儿了,之前吴爷也说了,黑瞎子下山整死了不少后生,这些娘们估计就是一群小寡妇了,这年头,没个孩子还死了男人,基本就是无根浮萍了,娘家都不好回。 要么就像吴金莲那样,满囤子借种,到时候有了也不知道是谁得,村里的爷们也摸不准是不是自己的种,都会帮一把。 要么就像眼前的这帮娘们一样,找个外乡人借种,最好是结了婚家离得还远的,有了孩子也不会在被要回去,尤其是新开河人口这么少的情况下,这群小寡妇就只剩下了第二条路。 李山河这么一帮精壮的汉子进村,估计还没走出两步整个村就都知道了,估计这群娘们自己不想来,都得被老婆婆逼着来,只要是自己养大的娃,你管他是谁的。 这么大的动静吴爷都没出来看一眼,估计吴爷也是默许的,没准喝酒都是为了让这帮娘们好下手。 李山河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也松了口气,这家伙整的,你这么热情招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眼瞅着李山河不说话,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的欣喜一闪而过,伸出小手就朝着李山河裤裆探了过去,李山河面色一变,慌忙躲开。 李山河脸色一沉,“你俩要干啥?” 丽姐一懵,“大兄弟你也不吱个声,俺还寻思你同意了呢。” 李山河摆了摆手,“我明天要进山打熊,这点逼事儿等回来再说。” 丽姐一乐,“大兄弟,你要这么说的话,姐就当你同意了啊,那你早点休息,俺就不打扰你了啊。”说罢,挽着另一个娘们转身就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李山河关上了灯,重新回到了被窝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棚顶,这他妈都算什么事啊。 就这么看着看着,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被彪子的呼噜声吵醒的,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看这样估计昨天晚上是累够呛。 伸手在彪子脸上拍了两下,“娟子别闹,你缓俺一天。” 李山河一头黑线,这都是啥跟啥啊,咋,脑袋里那点白乎乎的浆子昨天一块儿都给整出去了? “嘿,醒醒,再不起来娟子扒你裤子了!” 彪子瞬间睁开了眼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死死的抓住了裤腰带,左右瞅了一眼,“哪呢,哪呢,二叔,快走,娟子来抓俺咧。”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醒醒,要进山了,没有娟子。” 彪子拍了拍胸脯,幽怨的看着李山河,“二叔,下回别整的这么吓人,俺让野猪撵着拱都没这么怕过。” “那你还一次整仨?” 彪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二叔你咋知道的,你跟踪俺!” “那也不怪俺啊,她们非要啊。”彪子振振有词地说道。 “要你就给啊?” “俺寻思这玩意俺也不吃亏,就给她们了呗。” “二叔,昨儿个你没?嘿嘿...” 看着一脸猥琐的彪子,李山河一阵恶寒,“你再整这出,我把你揽子子儿给摘了,我看你这玩意有没有用。” 彪子一个激灵,夹紧了双腿,脑瓜子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二叔,俺不敢咧,你别动手嗷。” 李山河也是懒得再和他掰扯,下地穿上了鞋,“把范老五给叫醒,吃口饭咱出发了。” 彪子可就没有李山河这么温柔了,直接一脚就踹在了范老五屁股上,“别睡了,起来出发了。” “啊?嗷嗷。”睡眼惺忪的范老五噼哩噗通的下了地,走出门捧了把雪擦了擦脸,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边吴爷早上饭也端到桌子上了,招呼李山河几人坐了下来,朝着李山河揶揄一笑,“山河,昨天晚上睡得咋样啊?” “您老是不早就知道了?”李山河往嘴里塞了一口苞米面饼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吴爷没说话,只是朝着几人笑了笑。 吃过了饭,李山河开始检查装备,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不然早晚都得扔山里。 吴爷就这么坐在小马扎上,笑眯眯的看着几人,“你们一会儿先别着急进去,我找个人给你们领道。” “快拉倒吧吴爷,还是我们哥几个进去得了,你给我们指个方向就成,你也说了,黑瞎子已经开始出来豁豁人了,估计是不能再仓子里面蹲着了,别到时候照顾不到再多一个小寡妇,我们哥几个可照顾不过来。” 吴爷也听出了李山河话里的怨气,叹了口气,吧嗒一口烟,没再说话。 深山老林小山村,人生地不熟,有个人突然说是你长辈的老相识,故意把你们往多了灌,睡到半夜同行的人都不见了,然后还有人摸过来朝你突然袭击,这要是你你不开枪? 这事儿搁谁谁没怨气,有啥事不能提前先说好,非得玩儿突然袭击那一套,要是李山河再莽点,昨天开门那一瞬间, 两具尸体就扔在吴爷家外屋地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熊出没 确认手里的家伙什没被人动过手脚,从怀里掏出一管牙膏,这里面装的是之前熬好的熊油,冬天上山,不给枪上点熊油,枪都能冻上。 虽然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但还是未雨绸缪点好,拢共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别因为这点小事再给扔山里,那可完犊子了。 自己整完又将牙膏丢给了彪子,忙活了好一会,这才告别了吴爷,带着两人朝着吴爷所指的方向进山。 落雪之后,猎物追踪是比较容易的,无论什么猎物都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就是赶路相对于晚秋难度提升许多。 不光要再雪壳子里趟,雪壳子底下是什么狗样谁也不知道,可能是厚厚的落叶,一脚下去直到大腿根,也有可能是根隆起的枯枝,一个不注意,绊你一个大马趴。 尤其是山坳里,这山风一吹,原来地上是什么狗样你根本看不出来。 彪子扛头,三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山中稳步前行。 范老五哈欠连天,晃晃悠悠的走在中间,“李爷,彪爷,你俩咋这么精神呢,跟没事人似的。” 彪子一脸惆怅,叹息一声,十分装逼的说了句,“可能就是俺实力太强大了吧。”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我都不惜的戳破你,又不是你早晨睡得迷迷糊糊的让娟子缓你一天的时候了。 “彪爷,你跟我撂句实话,你是不是背着我吃啥好玩意了?” “俺彪子就不是个吃独食儿的人,不信你问俺二叔,你说是不,二叔?” 李山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点我能作证,彪子他还真就不是个吃独食的人。” 反正你范老五也没跟彪子吃独食就是了。 穿过这一片松树林,突然感觉豁然开朗,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的光使李山河眼睛微眯。 环顾四周,李山河瞳孔微缩,端起枪,缓步走到一片灌木丛前,彪子也发现了李山河的异样,同时端枪警戒。 用脚轻轻拨开了上面那层浮雪,一大滩红褐色的血迹映入眼帘,这附近没什么人类出没的痕迹,应该是有畜生受伤,而且看这出血量,应该还是个大畜生。 这片子又没听说过有老虎,所以,要么是野猪,要么是熊瞎子,野猪一般群居,地上没有密密麻麻的蹄印,所以这应该是黑瞎子留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玩意能让黑瞎子吃了这么大的亏。 “彪子,加点小心,跟着我,咱们追过去看看。!” 李山河一马当先,跟着地上血迹的指引,朝着目标稳步前进,最终追到了一颗大树下,血迹消失,大树下却是有很多熊脚印,好似围着树转了狠毒哦圈,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爪印。 三人愣愣的抬头看向树上,一头已经死透的黑瞎子正稳稳当当的卡在树杈上,肠子肚子都淌出来了,这会已经被冻的邦邦硬,成了一根血红色的冰溜子。 给了彪子一个眼神,彪子立刻会意,将五六半往身后一甩,噌噌噌爬上大树,将黑瞎子的尸体踹了下来。 李山河将黑瞎子的尸体翻了过来,范老五倒吸一口凉气,腹部狰狞的伤口,简直就要将这头黑瞎子整个开膛破肚,上面还沾满了干枯的树叶和树枝。 李山河伸出拇指和中指比量了一下伤口,又走到大树底下仔细观,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说这黑瞎子怎么不好好在仓子里待着闷头睡觉,这他妈的是让人从家薅出来给整死了。 这伤口一瞅就是个熊爪印,山里能把黑瞎子当备用粮的,除了人熊就没有别的畜生了。 那新开河的人进山被熊连杀也就解释的通了,东北山里三大祸害,一猪二熊三老虎。 有的人说是按照战斗力排名的,李山河嗤之以鼻,看过完达山一号被捕的视频就知道,野猪在东北虎面前根本就不是个个儿。 都说野猪会往身上蹭松油子,在泥地里打滚,你再牛逼,连屎带尿五百来斤都撑死了,人家一巴掌一吨多的冲击力,脑壳都给你拍碎,脑壳不碎脑浆子也都晃匀呼了。 这个排名,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对人类的威胁程度,山里野猪是最常见的,每年伤人事件也是最多的,所以猪排第一,李山河对这种说法还是比较信服的。 排名第二的熊,并不是山里最多的黑瞎子,很多人觉得黑瞎子的战斗力很强,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黑瞎子都不一定有你家猪圈里的老母猪大,两三个成年人,手持长兵器,打它都能跟打孙子一样。 这里的熊,指的是人熊,也就是棕熊,站起来一层那么高,体重超过一千斤跟玩儿似的,而且这逼玩意智商还他妈特别高,还会学人拍肩膀,没有准备遇见了你就直接把身份证放好就完事儿了,别给帽子叔叔辨认死者找麻烦。 李山河眉头紧锁,估计是不知道啥原因把这畜生给整醒了,然后就开始四处觅食,将黑瞎子赶到了新开河的地界,遇见了进山的村民直接就开荤不走了。 看着远处杂乱的脚印,这两只脚的人,可比四只脚的黑瞎子好杀多了,所以人熊直接丢下了黑瞎子,去追人了,这黑瞎子最终也是难逃一死,直接冻硬在了树上。 李山河转头朝着二人看了一眼,“人熊,整不整?” “二叔你别瞅俺啊,上回你就没带俺,这回说啥都得带上俺,俺还没打过人熊呢。” 范老五眼底闪过一丝纠结,一咬牙,“李爷,咱总不能白跑一趟,干了!” 李山河眼神一眯,“走,朝着痕迹追,都给我加点小心,有什么风吹草动马马上上树。” “记得找根细点的啊,太粗了你们够呛能跑过那畜生。” “二叔俺知道咧,你就放心吧,要是有啥事,你就赶紧跑,记得帮俺照顾好娟子就行。”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这还咋地没咋地呢,你就说这丧气话,你二叔我媳妇多着呢,照顾不过来,留着你自己照顾吧。” 范老五张了张嘴,尴尬一笑,李山河白了他一眼,“你别瞅我,你找彪子去。” “二叔,俺行!” “你他妈啥都行,走了,加点小心啊。” 第二百四十章 月下惊魂 李山河等人就这样顺着脚印,一路追寻着人熊的踪迹,几人追了整整一天,除了点人民碎片,连个熊毛都没看见。 三人找了个被风的山坳,拢起了一个火堆,将带的干粮插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烤着。 “二叔,你说这玩意是不是成精了,咋还能带着咱们满山的跑呢?” 李山河眯着眼睛,狠狠的裹了一口烟,屈指一弹,将烟蒂丢进了火堆,“我现在怀疑,不光是咱们在找这畜生,这畜生也在找咱们。” 范老五打了个哆嗦,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李爷,能吗?你咋整的这么吓人呢,这畜生还能成精了不成?” 李山河斜眼看了一眼范老五,“成不成精不敢说,但是一定会撵着人吃,这畜生一开了头,可就再也收不住了,今天晚上睡觉都给我睁只眼睛,别睡一觉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爷,那今天晚上还是我守夜吧,你放心,我肯定不睡。” 彪子不屑的撇撇嘴,“你说你挺大个老爷们,胆子还没那松子儿大,有啥好怕的!” 范老五脸色涨的通红,强撑道:“谁说我怕了,我就是有点虚,彪爷你是没见过那人熊啊,上回要不是李爷及时出现,我就真扔在山里了。” “好家伙,站起来根个电线杆子那老高,一张嘴就像要把我脑瓜子咬掉一样。” 彪子也来了兴趣,凑到了范老五身边,“那你跟俺好好说说,上回二叔是咋把那畜生整死的?” 一说这个范老五来劲了,唾沫横飞,手上也是动作不断,比比划划的给彪子讲述上回李山河是如何单挑人熊的。 火堆中的柴火被烧的噼啪作响,北风呼啸,唾沫横飞的范老五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打了个激灵。 远处的林子中突然传来咔嚓声,李山河面色一变,朝着彪子打了个手势,端起了枪,朝着林中跑去,唰唰唰冲上一棵碗口粗的树,隐藏了起来。 李山河端枪指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出现在幽暗的密林中。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密林中走了出来,果然是人熊。 只见人熊围着火堆转了一圈又一圈,鼻子不断耸动着,好似在搜寻李山河等人的踪迹,最终目光投向了李山河等人隐藏的方向。 李山河眸光微闪,端枪瞄准了人熊,人熊好似感受到了威胁,怒吼一声,四肢着地,朝着李山河的方向冲了过来。 瞬间扣动扳机,子弹伴随着火光冲出枪膛,刺耳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人熊好似感受到了威胁,紧急时刻,将头歪到了一边,霎时间,脖颈处激起一篷血花。 李山河的这一声枪响,好似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一时之间,枪声大作,人熊好似侧翻的渣土车,在地上滑行了很远,最终失去了生息。 彪子掏出手电筒朝着李山河晃了几下,这意思是要准备下去探查情况,李山河以同样的方式回复,拒绝了彪子的请求。 目光灼灼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巨大身影,李山河双腿紧紧箍在树干上,拉开了枪栓,重新加满了弹夹,接着举枪瞄准,开枪,再一次清空了弹夹。 人熊的身影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爬起来,李山河松了口气,将五六半北岛了身后,双手抓住树干,一个出溜,跳下了大树。 从背后掏出了开山刀,放缓了脚步,一步步朝着人熊走去。 小心试探了一下,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好一会,才确定了人熊已经彻底死亡。 翻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都要被打成个筛子了,熊头已经没法看了,一枪毙命,从天灵盖打进去的,从喉咙的位置穿过去的,脑浆子溅的哪哪都是,确认了致命伤,李山河才敢松了口气。 毕竟你没亲眼看见伤口,你也没法确定这玩意会不会突然跳起来给你一口,李山河从兜里掏出烟坐在人熊身上缓缓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彪子和范老五也冲了过来,一脸兴奋的看着地上的人熊,“二叔,好枪法啊!” “那还用你说,枪法不好能搁你前面当爹吗?” 彪子???二叔你多少有点冒昧了。 “二叔,现在咋整啊?咱连夜回村里吗?” 李山河狠狠嘬了一口烟,“不回去了,明早砍树做个爬犁,捡上那头被人熊整死的黑瞎子,咱直接扒过车回去。” “这俩玩意进村,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咱玩命整的玩意,一寻思得让他们咬上一口,我这心里就直犯膈应。” 穷山恶水出刁民,出了昨天那档子事儿,李山河根本信不着吴爷,那老头子,一卡吧眼儿一个道,懒得跟他扯皮。 李山河将人熊翻了个儿,掏出手插子取了胆,好家伙,最少一千来斤,真敦实啊。 这熊肉,谁爱吃谁吃,反正李山河是不吃,这畜生眼睛都放绿光了,天知道他吃了多少人,在给自己吃出点啥病来,那不是成了最悲催的重生者了。 李山河招呼彪子二人将人熊往扎营的地方挪了几步,这要是晚上让狼给掏了,李山河都得心疼死,掏出狼皮褥子,裹紧了衣衫,李山河钻进了撮罗子。 今天晚上几人轮番守夜,光靠一个人熬死个屁的了,主要还是怕万一睡着了,火再灭了,那没被畜生整死也被冻死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几人就开始忙活起来,彪子和范老五去砍树做爬犁去了,李山河独自在营地收拾东西。 万事俱备,李山河一把将人熊周到爬犁上,用绳子绑好,李山河推了一把,范老五捞上爬犁就出发,先去昨天看见黑瞎子那块把黑瞎子给捡上,盖上苫布,朝着伐木场出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半傻不精范老五 捞着爬犁沿着火车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往前走。 要说李山河还是喜欢冬天进山,虽然是冷了点,但是起码不用搬搬抬抬的啊,走几步路再闷一口辣哨子,浑身都是热乎乎的。 夏天和秋天就不一样了,山里的草爬子见缝就钻,大夏天你都得带个围脖进山,每次出来都像从蒸笼里捞出来的一样。 彪子和范老五轮番拉爬犁,李山河要么就端着枪警戒,遇到上坎就推一推,要么就在面开路,反正就是不用拉爬犁,他想拉彪子还不让呢,说是仨人里面就李山河最能打,拉爬犁占了俩手,出点啥事儿反应不过来。 日头过山尖,仨人终于到了伐木场,这给范老五累的,出了一裤兜子汗,狗皮帽子一摘下来,好家伙,都以为他是要成仙儿了,热气蒸腾的,阳光打在秃脑亮上,还真像佛陀身后的光圈。 说来也是巧,李山河几人又碰上了来的时候那趟车的锅炉工,他们现在就是两头跑一边待一天,来回倒腾。 帮着李山河找了个空地儿,将人熊和黑瞎子扔上了车,李山河也不是个差事儿的,接了个斧头砍下了一条黑瞎子的大腿给了俩锅炉工。 这给这俩人高兴的,说啥都要让李山河回家吃饭,这回去路上,李山河还享受了一把特殊待遇,这俩人不到从哪整个小马扎递给了李山河。 李山河就这么坐在小马扎上抽着烟,等待着木头装卸完毕,就能出发了,火车一声长长的气鸣,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说这玩意也怪,原来李山河哪有这么恋家的,现在可能是马上就要当爹了,一天看不着田玉兰他就想的紧,恨不得插上翅膀就往家赶。 但是今天咋也回不去家了,装好车都已经两点多了,等到横道河子都得快四点了,天都得黑了。 一到地方,李山河就率先跳下了车,招呼着彪子把人熊和黑瞎子给拽了下来,伐木场和镇里还有好一骨碌呢,李山河也犯了愁。 好在这块离郑四海的店铺比较近,李山河拎上了一块肉去借了个板车,将人熊和黑瞎子往板车上一扔,李山河在前面拉,彪子二人在后面推,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这俩玩意给整到罗胖子的店铺。 这个点,罗胖子都要关门闭店了,想想也是,谁家好人大黑天的逛山货店啊,没成想闭店之前还能看到李山河。 罗胖子往李山河身后的板车上瞄了一眼,好家伙这一瞅就是个大家伙啊,连忙上前帮着李山河拉车,一边推,还一边热络的攀谈着。 “老弟咱可是有一阵子没见了啊,我都寻思你改行了呢,这回又是啥好玩意啊?” 李山河将板车往罗胖子店门口一撂,拍了拍手,“改啥行啊,前段时间领我媳妇去了趟省城,这不刚回来吗,你自己瞅瞅吧,这回可真是好玩意。” 罗胖子就等李山河这句话呢,伸手就把苫布给掀开了一角。 这么大一个人熊,还有一头黑瞎子,罗胖子那双本来就小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老弟,好玩意啊,走进屋喝口水暖和暖和,咱俩谈谈价。”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这一进屋,你再把货一卸,这价格还能谈?快别扯犊子了。 “太晚了,都挺忙的,咱赶紧完事儿我还得去还车呢,我说个数,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罗望子眼睛微眯,试探着说道:“老弟你说,合适直接给钱。” 李山河伸出三根手指,“我也不多要你的,一头人熊加一头黑瞎子,我要你三千三,熊胆一块给你,黑瞎子被我砍了一条熊腿,算是半卖半送了,你看行不行,行,就卸车。” 罗胖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兄弟都听你的,你说啥是啥!等着奥,我这就给你拿钱去。” 李山河一愣,草,这小子答应的这么痛快,报低了啊,眼瞅着年根了,估计是最近这些山货都涨价了,反正黑瞎子也是捡的,咋卖都不亏。 没一会,罗胖子就拿着三叠钱走了出来,一把塞进了李山河的手中,“兄弟你点点!” “不用了罗哥,我还能不信你吗,呸!”一边说着一边往大拇指上吐了口唾沫,开始飞快的点钱,正好三捆零一沓,三千三百块。 罗胖子看的是一头黑线,这小子这还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呢,这脸皮,不做生意可惜了。 “没错嗷罗哥,这俩玩意归你了,用我帮你抬屋里去不?” “不用了兄弟,你快歇着吧,来俩人搬下东西!”罗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朝屋里喊了一嘴,马上就有俩伙计出来搬货。 费了好大劲啊,人熊纹丝不动,还是李山河搭了把手,这才将人熊给扔进后院,眼瞅着都完事了,李山河招呼了一声,二人拉着板车就跟着走了。 一出门,李山河就把钱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共三捆零一沓,一沓三百块,给范老五的他就是带个路,三百块钱给他收拾明明白白的。 又丢了一捆给彪子,一捆一千,自己留两千,分配完毕,李山河背上枪,“彪子,你今黑儿是不是搁范老五家住?” 彪子一把搂住了范老五的肩膀,“那不必须的必吗二叔,俺俩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说是不?” “彪爷说的没毛病嗷!李爷,上家喝点去啊?” “你俩快去吧,我回去搂媳妇睡觉去了,记得把板车给还了啊!” “知道了。” 李山河摇了摇头,这范老五,也不知道是傻还是精,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管他呢,他们开心就好呗,跟自己也没鸡毛关系。 还没走出两步,就看见这哥俩又跑回来了。 “你俩又要嘎哈?”李山河疑惑的问道。 “没事二叔,俺寻思看看罗胖子有没有进点新花样,一起不?” 李山河摆了摆手,“你俩快去吧,我就不去了。” 开玩笑,我李山河就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高尚的人,岂能和你二人同流合污,所以,“你们两个兔崽子跑慢点,让我先挑!”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到中年最怕的事 二人齐齐朝着李山河甩了一个鄙夷的目光,“二叔你咋还这样式的呢,咋还跟俺装上假了,一点都不实在。” “你憋说话,这里面水太深了,二叔怕你把握不住,我先帮你把握把握。” “二叔你对俺还怪好的咧,谢谢嗷。” 李山河大手拍在彪子的肩膀上,“你跟我客气个蛋,都几把哥们。” 三人在罗胖子那狠狠的消费了一笔,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出门之后,直接分道扬镳,李山河直奔吴白莲店铺,彪子二人则是直奔供销社,估计今天晚上又是一场恶战。 今日天气,晴转多云,局部地区有阵雨,但总的来说,橘势一片大好! 操劳了一夜的李山河揉了揉太阳穴,拍了拍屁股,抽出了胳膊,早起一根烟,赛过活神仙,抽完烟,穿衣服烧炕,陪着吴白莲吃了口早饭,骑上自行车直奔朝阳沟。 刚一回家,就被李山峰抱住了大腿,“二哥,我好想你啊!” 李山河冷笑一声,虚情假意,定有奸计,“你少来,说,又惹什么豁子了,是不是咱妈又要打你了?” 李山峰泫然欲泣,“二哥,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闲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那种人吗?”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重重的点了点头,“难道你不是吗?” “小妹儿,你三哥又惹啥豁子了?”李山河朝着蹲在角落跟小黑熊玩的李山霞问了一嘴。 李山霞头都没抬,糯糯的说道:“早晨的时候三嘚去打爬犁,把裤子磨漏了,咱妈说一会给他开皮。” 李山河点了点头,朝着李山峰甩了个鄙夷的眼神,李山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换了副表情,“二哥抛开事实不谈,难道就没可能是裤子质量太差了吗?” 好家伙,李山河知乎好家伙,难道你也是个穿越者,你怎么还玩上这一套了。 李山河目光复杂拍了拍李山峰的肩膀,不是不像摸脑袋,属实是这小子头太油了下不去手,“老弟,哥就想知道知道,你是怎么把裤子磨漏了的。” 李山峰哧溜了一下鼻涕,两眼放光,“二哥,我跟你说,就是元宝山那边有条小道,骑着扎好的苞米杆子直接就出溜下来了,老好玩了。” “就是不知道谁家捆的苞米杆子,一点都不结实,我骑到一半就散开了,然后我裤子就磨漏了,二哥,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玩去啊!” 李山河面无表情,一把推开了李山峰,“你少来,记得你的口供,你跟咱妈说去吧。” “妈,李老三这小子打爬犁不用爬犁坐着苞米杆子就往下窜了啊!” 李山峰一看情况不对,拔腿就想蹽,被李山河单手镇压,“二哥,你冷血,你无情,你......” “老弟,今天这顿揍你是跑不了了。”随着王淑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山峰好似认命般的低下了头。 这小子要是干别的事儿,李山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谁寻思这小子这么淘啊,去元宝山的小道打爬犁,还不用爬犁,就硬往下出溜。 那条小道哪年不得摔断个几条腿,村里老宋家那小子就是前年打爬犁把腿摔断了,现在还没好利索,一走道还瘸了瘸了的呢。 谁成想李山峰这小子更狠,今天不给他长点记性,估计下回都得直接坐尿素袋子往下出溜。 王淑芬拧着李山峰的耳朵就进了屋,李山河紧随其后,加钢,他可太擅长了。 进屋刚放下屁股,李山霞就抱着小黑熊走了过来,“二嘚,嫂子是要生孩子了吗?” 李山河摸了摸李山霞的小脑袋,“嗯呢,小妹儿,你想要个大侄儿还是想要个侄女?” 李山霞想了想,“我可以都要吗?要是只能要一个的话,那还是要侄女吧,三嘚天天太烦人了,总是骗我好吃的。” 李山河一听,好家伙还反了天了,“妈,李老三还骗小妹儿的吃的了啊!” “妈我没有,我就是先帮小妹儿保管一下。” “显着你了啊,害你帮忙保管,银行那么多钱,你咋不帮银行保管一下呢?” “妈,这行吗?” “行你娘了个腿儿,逆子,受死!” 随着李山峰发出惨叫,李山霞也露出了笑容,“王淑芬搁家呢吗?有电报!” “二河,你去看看咋回事?” 李山河走出了门,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人到中年最怕家里来信儿,脚步不自觉地就加快了些许,接过了信封,道了声谢,快步走回了屋内。 一边走,一边拆开了信封,拿出信纸,李山河瞳孔骤然缩紧,上面只有明晃晃的五个大字,“娘病危,速归!” “妈,妈别打了,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我爹呢,一块儿带上!” 王淑芬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啥事儿啊,这么着急忙慌的,给我看看!” 说罢,一把夺过了信纸,待看清了信纸上的几个字,王淑芬只觉得一阵腿软,靠着门框,手中死死的握着信纸,眼泪夺眶而出。 虽然一年也见不着几回面,但是只要老娘还在,心底就还有个着落。 父母是和死亡的最后一道屏障,父母尚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就只剩下了归途。 李山河先是扶着王淑芬坐到了炕上,一手薅着已经苦抽了的李山峰,一手拎着在哄王淑芬的李山霞,这俩小的现在是顾不上了,先扔在家里,让田玉兰照顾吧。 田玉兰正在家给李山河缝苞米窝子鞋垫呢,看见李山河火急火燎的拎着两小只进来,顿时一愣,“咋地了,当家的,出啥事儿了?” “姥出事儿了,我得跟着爹妈去趟幺岭子,这几天你先照顾这俩小的。” “当家的,你放心吧,家里这边就交给我就行了,手里钱还相应不,搁家再拿点啊?” 李山河还没等田玉兰去翻钱,率先从兜里掏出两捆大黑拾,想了想,丢给了田玉兰一沓,“媳妇儿,这是这回进山卖的钱,你收好,走了。” “李山峰,你也不小了,我带着爹妈走,老李家就剩你一个爷们了,你嫂子怀孕了,小妹儿年纪还小,你照顾好她俩,有人上门找事儿,忍着,等你哥回家再说,或者去找彪子,听见了没?” “二哥,你放心吧,我会护好嫂子和小妹儿的。” 李山河拍了拍李山峰的肩膀,“交给你了,爷们!”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出发八道河子 “二哥,你就放心去吧。”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老弟,你这话一出,我都以为我回不来了,懒得和李山峰继续争辩,转身直接离开了。 回到老房,王淑芬坐在炕沿上抹着眼泪,李卫东在翻箱倒柜的翻找着什么。 要说王淑芬这个人,命也算是好的了,一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坎,还是大姑娘的时候,家里就她这么一个闺女,全家人都哄着她,捧着她。 嫁个李卫东还是三爷搭的桥,一眼就相中,结婚之后,李卫东也知道媳妇儿一个人跟自己来这么远,也不容易,也是哄着陪着。 而且刚结婚就从老婆婆家搬出去了,也没什么婆媳之间的矛盾,老婆婆还给了两个大金镯子,等生下了李山河之后,那腰杆子就更硬了,搁村里都能横着走,挨欺负了李宝财李宝成还有李卫东一起出头。 这冷不丁听到这么个消息,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 好在李卫东是个有主意的,翻了半天,翻出了一个小布包,“媳妇儿,我找到了,咱现在就走,二河,你去套马车去。” “好嘞爹,你先收拾两件衣服,我这就套车去。” 转身出了门,李卫东随意打了个包袱皮,从铁盒子里掏出了一沓钱,拉着王淑芬就往外走,这时的李山河也套好了马车。 “二河,你小弟和小妹都安排好了没?” “爹你放心吧,我和玉兰都交代好了,这几天玉兰照顾他俩。” 李卫东点了点头,“行,那咱走!” 李山河将鞭子甩了个空响,“驾!”大青马嘶鸣一声,迈着蹄子就朝镇里出发。 刚出村口,就遇上了刚回村的彪子,彪子先是朝着李卫东和王淑芬问了声好,然后才开口询问李山河:“二叔,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嘎哈去啊。” “彪子,我家里出了点事,得出去一趟,这几天不在家,有谁敢上门欺负你二婶,直接给我埋了,家里就交给你了。” 彪子认真的点了点头,“二叔,俺知道咧,俺这几天也不出门咧,现在俺就去跟二婶儿说一声。” 李山河还想交代几句,彪子蹬上自行车就蹽了,有了彪子在,李山河这回可算是放心点了。 不是李山河不相信乡亲们,现实就是这样,一个孕妇,带着一个傻子,两个孩子,家里主事儿的大人突然全都走了,这种情况,李山河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所有人。 不信你就听信儿,李山河带着父母是上午走的,七个版本的风言风语是吃完晌午饭传出去的,你问为啥不是上午传出去的,当然是吃饱饭了才能编扒啊。 大青马好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爆发出了全部的速度,也就是现在路上还有点雪,要还是夏天那土道,李山河都怕马车颠碎呼了。 李山河回头偷瞄了一眼,王淑芬已经双目无神的靠在了李卫东怀里,眼眶红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河,这马车到了镇里咋整啊,放哪啊?” “爹,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就听我安排就完事了。” 到了镇里,李山河驾着马车直奔吴白莲的店铺,“媳妇儿,媳妇儿,把后院门开开!” 吴白莲本来还纳闷呢,当家的不是上午刚回去吗,怎么又回来了,但是看到李山河这么着急忙慌,赶紧转身跑去后院打开了院门。 看着李山河的马车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尤其是那个婶子,模样与李山河有七成相似,心里顿时就知道咋回事了。 一双小手都不知道放哪了,不住的揉搓着衣角,李山河一把搂过了吴白莲,“爹,妈,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媳妇儿,吴白莲。” “媳妇儿,这是我爹我妈,叫人。” “爹,妈!”吴白莲小脸通红的叫了一声。 “诶!”李卫东笑着应喝了一声,“闺女,这回着急,没带啥见面礼,下回一定给你补上嗷。” 就连王淑芬都扯出了一个微笑,朝着吴白莲点了点头。 吴白莲好似看出来有什么不对,连忙问道:“当家的,你这是咋地了。” 李山河压低了声音,凑到吴白莲耳边说道:“姥的情况不太好,我带着爹妈去趟幺岭子。” 吴白莲一听,脸色一变,“当家的你等我会儿嗷,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 李山河和李卫东对视了一眼,“儿子,你媳妇儿干啥去了?” 李山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没一会,吴白莲拎着个布兜走了过来,“当家的,这是我早晨刚蒸的包子,还有点咸菜,留着路上吃,还有这水带你上回落这的,给你装满茶水了,路上喝。” 紧接着,掀起了袄子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卷钱,塞进了李山河手中,“当家的,这都是你平时给我的,还有我开店挣得,你先拿着,不够给我拍电报,我再给你想办法。” 李山河接过了吃的和水,将钱推了回去,“媳妇儿,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你当家的能缺钱,吃喝收了,钱你留着,我先走了啊,等回来再来看你。” “闺女,我们先走了啊!”李卫东也朝着吴白莲打了个招呼,吴白莲红着小脸,将几人送出了院门。 李卫东一个劲的跟李山河竖大拇指,“儿子,你这媳妇,对你可真够意思,一听有事,管吃管喝还拿钱,你以后可不能亏待了他啊。” “是啊二河,这姑娘不错,你可不能亏待了她啊。”经过这么一遭,王淑芬也是缓过来点,对着李山河嘱咐道。 李山河点了点头,胸脯拍得咚咚响,“妈你就放心吧,你儿子我就不是始乱终弃的人,我还跟莲姐说了呢,今年带她回家过年。” 李卫东眉毛一竖,“这还用你说,你还能让这闺女一个人过年,那也太不是人了。” 李卫东和李山河父子俩一唱一和,让王淑芬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妈,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莲姐的手艺可好了。”王淑芬强笑一声,摇了摇头,“当家的,二河,你吃吧,我吃不下去。” “八道河子!八道河子!上车就走,上车就走嗷!” 上车就走,是东北的四大谎言之一,你信他没好。 李卫东和李山河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拉着王淑芬上了车,李山河怕王淑芬晕车,还特意选了个靠前的位置,就这么等待发车。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抵达幺岭子 王淑芬病恹恹的坐在第一排,死死的抓着李卫东的手,指节都有点泛白,可以看出来此时的王淑芬的情绪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稳定。 李卫东只能在一旁轻轻的拍着王淑芬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没事儿的。 “当家的,你说二河结婚的时候,俺娘还好好的,这才那么两天,你说这么就...”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淌了出来。 “妈,你先别哭,还不知道怎么个事儿呢,万一就是头疼感冒啥的,就刚开始严重,没准等咱到了都好了呢。” “儿子,你不用哄着妈,你姥眼瞅着都七十多了,人家都说了,七十三,八十四,就是一道大槛,能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哎!你姥今年刚好七十三。” “本来上回她来的时候我就说要带她买套红色的线衣线裤,这老太就是死犟,咋说也不听,你说说,这要是听我的不就没事儿了吗。” 当一切手段都已无力回天的时候,信仰就成了人们最后的一道防线。 这次的车程只有区区五十公里,但是李山河却感觉格外的漫长,甚至比前世从朝阳沟到深城的车程还长。 人虽然还在车上,但是心思已经飞到了那个慈祥的老人身边,好在无论多长的路,总会有到终点的地方,终于抵达了八道河子。 车刚一停稳,王淑芬就拉着李卫东逃也似的冲下了车,从八道河子到幺岭子还有一段路程,这年头你也不用指望着镇里面能有什么出租车,直接腿着就是了。 好像是上天都在眷顾李山河等人,刚一出镇子,就碰上了个王淑芬的老熟人,“是老王家的那个二丫吗?” 王淑芬定睛一看,嘴角扯出个笑容,“马叔,你上街里了啊?” “吁!”一个年近六十的老爷子拉停了驴车,“离老远我就瞅着像你,还跟以前一样,走起路来一步一拧次,两步一晃荡,跟土匪似的。” 王淑芬被说的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反倒是李山河,终于知道为啥自己走起路来就不像好人了,合着这是随上根儿了啊。 李卫东在旁边憋着笑,被王淑芬狠狠的瞪了一眼,“马叔,这是我当家的李卫东,这是我大儿子李山河。” “昂,朝阳沟老李家那小子吗,我记得,新姑爷回门的时候好悬给我家旺财唠的炸毛了。” 众所周知,新姑爷上门,有弟玩弟,无弟玩狗,没弟没狗,晃着揽子满街走;看看天,逗逗狗,待上一会儿就想走。 李卫东也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马叔,那不是第一回来吗,还不是我那小舅子,玩一半给我自己扔在哪了,我不斗狗也没地方去啊。” “行了,你快别扯犊子了,谁也不是没当过新姑爷儿,这有啥害臊的,你们这是要回娘家吧,赶紧上车,我捎你们一骨碌。” “谢谢马爷!”李山河赶紧道了声谢。 马爷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转头对着王淑芬说道:“二丫 ,你这儿子长的跟你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本事,就你儿子单枪匹马打人熊这个事儿,你爹都跟我吹八百回了。” “打人熊!”李卫东和王淑芬二人齐齐惊呼道。 王淑芬斜了李山河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还单枪匹马?李二河,你挺有能耐啊?” 李山河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嘶!我有没有跟王女士说过这事儿来着?应该说过了、吧。 “啊,马叔,还有这事儿呢,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家小子还有这本事呢,二河,你啥时候长本事了咋不先跟妈说说呢?” “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赶路要紧,赶路要紧。”李山河赶紧转移话题,搀扶着王女士上车,不能再唠了,再唠小命不保。 马爷一看形势不对,也不再说话了,赶紧赶车,一共也就十多里地,没一会就到了, 一进村,王淑芬就更紧张了,一手把这李山河的胳膊,一手抓着李卫东的手,好在到家门口的时候,没有看到不想看见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丢下了父子二人,哭嚎着跑进了屋。 东北这边有个习俗,老人去世,要在家门口挂岁钱,就是用塑料批子搓成绳子,中间夹上报货纸,一岁夹一张,穿好后挂起来,看到门口有岁钱,就知道这家有人去世了。 没有岁钱,就证明姥姥还活着,李山河一喜,掏出了包烟塞给了马爷,道了声谢拎着包袱就冲进了屋。 进屋也关不上叫不叫人了,直接冲进了东屋,刚进屋,就看见姥姥躺在炕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看就虚弱的很。 姥爷则是紧紧的抓着姥姥的手,眼眶通红,明显是刚哭过。 李山河凑到了双眼满是血丝的老舅身旁,低声问道:“老舅,姥这是咋整的,前几天不还是好好的吗,咋突然就倒下了呢?” 小舅揉了揉眼角,“上仓房找东西,卡了一下,这都两天了,吃不下去饭。” 李山河心里戈登一下,人以上了年纪,最怕摔跤,骨头都酥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摔一下是哪坏了,再加上老年人的愈合能力本来就差,所以基本上摔一次就能要人半条命。 饭都吃不下去了,这人也就没几天了。 “老舅,我姥这几天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觉吗?没找大夫给看看到底是哪块的毛病?” 老舅叹息一声,“找了,人家根本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就连后屋老张家给人看事儿的我都找了,说是你姥今天有个坎,过去了就过去了,过不去,也就过去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 人生除死无大事。 李山河走上前拍了拍姥爷的肩膀,“姥爷,吃饭了吗,我媳妇给我整的包子我给你溜点去啊?” 姥爷晃了晃神儿,“是二河啊,你啥前儿来的,我咋没捋护呢,赶紧跟你姥说说话,你姥最稀罕你了,你跟她说话她准能醒过来,赶紧说两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姥姥的奇幻之旅 “姥,我是二河,我带着爹妈来看你了!”纵使心中千言万语,也只挤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旁边的王淑芬眼泪再也绷不住了,直接就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姥姥好似真的听到了李山河的呼唤,吃力的睁开了眼睛,“是二河啊,你咋还来了呢,吃饭没呢,我让你姥爷给你整口饭去啊?” 李山河眼底闪过了一丝惊喜,还认识人,还能说话,还没糊涂,“姥,你现在感觉咋样了?” 王淑芬赶忙凑到了炕沿边,“娘,娘你咋样了娘,我是二丫啊,我回来了。” 姥姥环视一圈, 看着这满屋子的人,还有眼眶通红的姥爷,“死老头子,你咋还哭了呢,我没事我就是有点乏了。” 姥爷喉结耸动,嘴唇糯濡几下,“诶,老婆子,你要是乏了就休息一会,我给你整点面片汤去嗷,你等我,你不最愿意吃我给你整的面片汤了吗,你等我嗷。” 说罢转身朝着外屋地走去,“老大,老大,你他妈死的啊,给我抱两抱柴火去,没看见你娘都饿了吗。” 李卫东见此情形,也是松了口气,人还在就行,赶紧从兜里摸出了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原来是一根干瘪的人参。 李卫东小心的摘了一截参须子,凑到了姥姥嘴边,“娘,我是李卫东,你先别说话了嗷,你先含着。” 姥姥费力地点了点头,将参须子含在了嘴里,缓了一会,脸色好了些许。 这时,姥爷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走了进来,“老婆子,我整好了,猪油熬的,老香了,你吃点吧。” 王淑芬小心的扶起了姥姥,接过了老爷手中的海碗,拿起羹匙蒯了一勺,吹凉小心的喂了进去。 众人看着姥姥已经开口吃饭了,齐齐松了一口气,能吃就能活。 老太太吃了大概一小碗,晃了晃脑袋,那意思就是不吃了,李卫东很有眼力见的接过了海碗,王淑芬将姥姥重新放在了炕上。 姥姥紧紧的抓住了姥爷的手,“老头子,我有点困了,你让我眯一会儿嗷,眯一会。” 李卫东见状,又给姥姥塞了一根参须子,不是不想多塞,实在是怕虚不受补啊,姥姥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稳。 大舅给众人使了个眼色,招呼着众人出了屋,将东屋留给了相伴一生的老两口。 李山河叫了一圈人,发了一圈烟,大舅点燃香烟,“小妹儿,看这样,娘要是能挺过今天晚上,就算是没事儿了,要是挺不过去,就……” 王淑芬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眼泪又是止不住的往外流,却被大舅一声呵斥,“哭啥哭,咱娘还没咋地呢,你把你那猫尿收一收,再给娘哭的乱了魂儿,找不着家,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 王淑芬被吓了一跳,赶紧用袖口抹了把眼泪,吸溜了两口鼻涕,“大哥,小弟,你俩是不还没吃饭呢,灶上还有火,我给你俩整点吃点啊?” 大舅摆了摆手,“拉倒吧,我也不饿,你给我大外甥整点吃的吧,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坏了。” 王淑芬白了李山河一眼,“他那么大个坨子,还能饿坏了,他还小啊,都马上当爹的人了。” 大舅一听,眼底闪过一抹惊喜,“是吗,玉兰有了啊,几个月了,姑娘还是小子?” 一说这个,屋里沉闷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王淑芬脸上也是有了一丝笑意,“可不咋地,前段时间他俩去省城刚检查出来,月份还短,还不知道是姑娘小子。” “但是嗷,大哥我跟你说,玉兰现在是又能吃酸的又能吃辣的,我怀疑是个双子,龙凤胎。” 大舅嘿嘿一乐,“那敢情好啊,二河,你小子真行啊,咱家还没人生过龙凤胎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聊了起来,沉闷的气氛渐渐被打破,晚上的时候,王淑芬和两个舅妈一起随便做了口吃的对付了一口就算完事了。 吃过了饭,大舅老舅就让舅妈带着孩子回家先睡了,他们几个今天晚上是肯定不能走了,西屋炕没又东屋的大,几人就轮番躺着休息,不睡的人就去东屋守着姥姥。 李山河一直守在东屋,看着姥姥的脸色不再苍白,虽说不上是红润,但还是渐渐有了血色,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前世的自己,一直都在蹲笆篱子,家里的几个老人去世的时候都没能陪在身边,甚至连姥和姥爷什么时候去世的都不知道,这成了他心底永远的一根刺。 直到启明星挂在了天边,黎明的光划破了黑夜,姥姥才幽幽转醒,老太太一醒,就开始吵吵饿。 李山河连忙叫醒了王淑芬,插了一锅小米粥,又煮了好几个鸡蛋,姥姥端起碗稀里呼噜的就开始造,看呆了一旁围观的众人。 连吃两小碗,又吃了三个鸡蛋,这才作罢,打了个饱嗝。 “死老头子,你瞅啥,咋的,嫌我吃得多了啊,你嫌你就找个吃得少的去。” 姥爷被姥姥逗得哭笑不得,“哪能啊老伴儿,你吃,不够我再让二丫给你整,你想吃啥我给你整啥。” “老伴儿啊,你真没事儿了吗?” 姥姥翻了个白眼,“你老头子咋还咒我呢,我能有啥事,我还没看见二河生孩子呢,我还且活着呢。” 略微迟疑了一下,姥姥继续开口说道:“这回,真是鬼门关晃悠一圈,老头子我跟你说,我好像看见俺爹俺娘了。” “她俩都来接我了,我跟他俩说我还没抱上重孙孙呢,他俩跟我说我时候到了,看不见了。” “然后我就急了,我就把他俩领到了二河身边,他俩一看二河,就不吱声了,说是我这外孙子有大造化,我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然后俺爹就一脚给我踹回炕上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你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老太太咋还说的跟真事儿似的呢,姥姥一看众人的表情,登时就不乐意了,“咋,你们咋还不信我呢,我说的都是真真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好饭不怕晚 “哎呀,你们咋就不信呢,你们说啥我都能听见,就二河要当爹这个事儿,我都听的真真的,就是你们看不见我。” 老太太朝着王淑芬摆了摆手,“二丫你过来!” “娘,你说,我听着呢。” 姥姥抓住了王淑芬的手,开心的说道:“俺爹都跟我说了,我外孙媳妇肚子里面是一龙一凤龙凤胎,都是有福气的好孩子,命里带财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姥爷也被姥姥给震住了,这咋的,咋还卡了一下,眼瞅着半条命都没了,好不容易好了还神神叨叨的了呢。 姥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你这个好儿子,小小年纪,好大的戾气,真不知道李老三把我大外孙都给教成啥样了。” “跟他们李家三兄弟一模一样,离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子杀气。” 眼瞅着老太太越说越玄乎,李山河也凑了过来,“姥,那你啥意思啊这是,您这是准备立堂口啊?” 老太太被问得一愣,叹了口气,“开,不开咋整,你小子也不知道什么命,煞气大得很,老太太我得给您们这些后辈多积德。” 李山河嘴角抽搐,“姥,今年都七十三了,现在立堂口,是不是...” 姥姥眼珠子一瞪,“你知道个屁,好饭不怕晚没听过啊,我这仙缘,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再说了,我立堂口也是为了你们这帮小辈,你就偷着乐去吧。” 得,还没咋地呢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姥爷摆了摆手,“二河,你姥都这么大岁数了,她想咋整就咋整,咱就由着她吧,我算是看明白了,过的顺心比啥都重要。” 姥姥哼了一声,“算你老头子看的明白。” “老大,你去镇上给我买上三尺见方的红布,供香、香炉、黄表纸,再买上二斤小烧,要当年的,一个酒壶三个酒盅,再买上三双筷子。” “对了,再买上一个拱嘴儿。” “老小,你去给我把院里的小鸡儿给宰了,直接拔毛整个呼。” “二丫,你去给我蒸上红枣饽饽。” “好嘞娘。”兄妹几人纷纷纷纷开始各忙各的,老爷子说的对,老太太都七十三了,不如事事顺着她,让她开开心心的。 主要是老太太说这事也忒玄乎了,还是老实儿的按着老太太的交代办吧,到时候在犯了什么说道,大仙儿再不乐意可完犊子了。 “老伴儿啊,我看人家开香堂都要请二神的,你用不用找一个啊。” 老太太大手一挥,“我不用,俺爹说了去给我找人去了,说是今天下午就能有人来找我了,晚上直接立堂口。” 李山河满眼都是求知欲,他还没看过别人立堂口呢,对这玩意也好奇的很。 “二河。” 李山河心中雀跃,终于到我了吗,赶紧凑了过去,“姥,你说,有啥要我帮忙的,用不用我进山整点好玩意给老仙儿?” 老太太白了李山河一眼,“那倒不用,倒也没别的啥事,你先回家吧,或者上你大舅家躲一段去。” 李山河直接懵了啊,面色一囧,“姥你这是干啥啊,咋还带往外面赶人的啊。” “还不是你小子戾气太冲,怕你冲撞了老仙,赶紧,你小子边玩去吧。”老太太嫌弃的直摆手。 这回轮到李山河坐蜡了,老常太太这么说,姥姥也是这么说,难道我身上真有啥说法,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李卫东嘴角叼着烟,走上前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幸灾乐祸的说道:“儿砸,不行你就先回家吧,玉兰一个人在家左右我也不放心。” 李山河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那也行,田玉兰自己在家他也有点不放心。 “卫东啊!”姥姥叫了李卫东一声。 “诶,妈,我在呢,您说。” “你爷俩一个模子出来的吗,你跟着二河一块走,让二丫在这呆两天,我也怪想她的。” 笑容从李卫东的脸上转移到了李山河的脸上,李山河往嘴里塞了一根烟,“爸,听见没,咱爷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卫东朝着外屋地正在忙活的王淑芬甩了个求助的眼神,王淑芬不在意的说道:“当家的,你就听妈的,家里没个人确实不行。” “媳妇儿,你自己在这行吗?” 王淑芬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这是我家好吧,你忘了以前我领着山花和山河回娘家的时候了?” “赶紧走吧,一会儿都赶不上二路汽车了,我待几天就回家了。” 李卫东可怜巴巴的看着王淑芬,“媳妇儿,几天是几天啊?” “三天五天就回家了,挺大个人了,你咋这么粘人呢,赶紧的吧,没看见大哥都借好车了,一会你赶不上可真得腿着了啊。” 李山河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李卫东就往外走,“走吧爹,大舅都走了,一会儿真得腿儿着了。” 李卫东叹了口气,跟着李山河爬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李山河感觉到格外的畅快,真是看山山好看,看树树美观,就连路边尿尿的小孩哥看起来都眉清目秀的。 虽然姥姥好的莫名其妙,你别管咋好的,结果反正是好的。 李山河凑到了李卫东身边,“爹,你跟我说说,这根儿老山参你从哪整的?咱家这嘎嗒有人参吗?” 李卫东白了李山河一眼,“儿砸,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以为你爹年轻的时候是个老实孩子吧。” “就这么跟你说吧,一直到有了你姐,我才安定下来,这玩意,我钻了半个多月老林子亲自抬出来的,就为了这跟棒槌,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进山就没出来。” 李卫东幽幽的说着,狠狠的吸了口烟,看着血色的朝阳,好似在缅怀自己的青春。 “爹,你就跟我说说呗,我这段时间还寻思去长白山那边闯一闯呢。” 李卫东白了李山河一眼,“你闯个蛋,大冬天的你去干啥去,冬天你在哪跑山不一样,你去长白山都不如去内蒙古。”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爹,内蒙古有啥好地方。” 李卫东又点上了根烟,“内蒙古啊,好东西可多了,健壮豪爽的汉子,凶猛的敖犬,奔驰的骏马,肥美的牛羊,还有滚烫的琪...” 李卫东偷偷秒了一眼正在赶车的大舅哥,及时收住了话头。 “啥?”李山河好信儿的问道。 “什么啥,社会上的事儿你少打听,你去了你就知道了。”李卫东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李山河。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法超越的大山 淡了,感情还是淡了,又不是和大儿砸天下第一好的时候了,我都给你记小本本上,等我有了孩子,我见了天的跟我儿子说他爷坏话。 李山河不屑的撇撇嘴,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惜的知道了呢,不就草原吗,等我准备准备我也去。 我李山河就非得叫这个真儿了,非得看看烫烫的什么玩意。 大舅一路将二人送到车站,这才离开去采买东西。 李卫东站在原地抽着烟,李山河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天,爷俩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车停在路边,爷俩才一溜烟的上了车,要说这才十二月底,还没到冷的时候,也不知道今年到底是咋地了,嘎嘎冷,搁外面都冻的直跺脚。 李山河还好,就是上山打猎的那套装备,抗冻的狠,这可苦了李卫东了,冻的大鼻涕拉瞎的。 上车好一会才缓过来,说出来你都不敢信,这年头,客车上取暖全靠煤炉子,客车暖不暖和,全看炉子烧的旺不旺。 反正这个时候的乘务员,主打就是取暖不是为了让你暖和,冻不死就完事了,人多了自然也就暖和了。 又等了好一会,客车发动,“起票了啊,起票了,没起票的把票起一下的啊。” “大兄弟,到那嘎达的啊,把票起一下。” 李卫东用胳膊肘指唤了一下李山河,别问为啥不用手指唤,问就是手都陇在袖子里了,实在是不好掏出来。 李山河震惊的看着李卫东,“爹,不是,我给啊!” “你心思呢,你不给我给啊,我哪来的钱,钱都搁你妈那呢。” 得,真是自己亲爹,等李山河给完了钱,才感觉到哪里不对。 狐疑的看着李卫东,“爹,你不会是想把车票钱给密下来当私房钱吧!” 李卫东当时就炸了,“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你爹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李山河上下扫视了李卫东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可记得真亮儿的,小时候我爷给我的压岁钱都让你给我密去了,说好了藏起来不告诉我妈咱俩平分的,结果回回都给我买一挂小鞭就给我打发了。” 李卫东尴尬的直咳嗽,“你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总而言之呢,这次我绝对没有藏小金库。” “行吧,你说是啥就是啥吧,爹,我眯一会嗷,到地方了叫我。” 看着李山河闭上了眼睛,李卫东松了口气,孩子大了,不好骗了啊,差点就露馅了,下回还是忽悠山霞吧,山霞好忽悠。 李卫东就这么双手陇在袖子里,目光直直地看着外面飞快倒退的景色,不想看也没办法,这年头也没有其他的娱乐方式。 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冬天的车程,明显比夏天长了不少,不光是路不好走的原因,两边的林子里还随时可能冲出点惊喜。 “二河,二河,别睡了,消消汗,马上到家了。” 李山河舒服的伸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往外边一瞅,车都进镇子了。 从兜里掏出点上一根,又给李卫东发了一根,“爹,一会啥安排?” 李卫东一愣,“啥安排?能有啥安排,不赶紧回家你搁街里晃荡啥?咋的,你今天搁镇里住了啊?” 李山河挠了挠后脑勺,“没想好呢,我前几天刚从山里出来,这一身味我都有点遭不住了,寻思去浴池搓个澡呢。” “现在玉兰鼻子灵的狠,我怕这么回家他不让我进被窝。” 李卫东凑过去闻了闻,瞬间皱起了鼻子,用手扇了扇,“确实,你要是不好好洗洗,估计回去只能搂着大黄睡了。”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行,你搂着大黄睡,老黑够呛能乐意,你还是搂着大青马睡吧。” 李山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有你这么当老子的吗,这么埋汰你儿子?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李卫东的脖子,“走啊爹,今天我安排你,全场消费由李公子买单。” 李卫东笑骂了一声,“去你爹了个腿的吧,就你,还公子。” 下了车,爷俩就这么勾肩搭背,朝着浴池走了过去。 中式父子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他们是君臣、是朋友、甚至是仇人; 唯有双方一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父子; 父亲总想让儿子避坑别踩雷走捷径,恨不得把自己前半辈子的人生经验都掀开天灵盖都一股脑地灌进去; 儿子总是对弯路上的风景充满了好奇心,非得把他爹当年吃过的亏在吃一遍,上过的当再上一遍,甚至乐此不疲。 直到人到中年,才发现自己抽着和父亲一样的烟,却撑不起父亲撑过的那片天。 父亲是一座无法超越的大山。 …… 而李卫东这位父亲,正满眼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家伙,你身上都上漆了。” “先说好,我可不给你搓嗷!” 无语的李山河这次真的无语了,“我还不用你给我搓呢,我还嫌你手法不好呢。” “师傅,搓澡!” “师傅,他完事给我搓嗷,再给我拔个火罐,,这阵子腰酸背痛的,得好好拔下罐子。” 李山河斜眼看着李卫东,都说儿子是父亲上辈子欠下的债,但李山河感觉,他就是来还债的,哪有这么当老子的。 “小小儿你瞅啥呢,躺好嗷,爷们你得多长时间没搓澡了,这身上的皴都能上二亩地了。” 人这一生,最脆弱的时刻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在拉屎的时候,人家让你干啥你都得答应。 还有一个,就是像李山河一样,赤条条的躺在床上的时候,任人摆弄,李山河只能闭上眼睛,权当听不见。 师傅蒯了一盆水,给李山河随意冲了冲,照着屁股拍了两下,“完事了,冲冲吧!” 李山河夹着屁股就走了,这师傅的职业习惯实在是算不上好。 “老弟,到你了,来趴这吧,老弟你一会拔竹罐啊,还是拔玻璃罐啊?” 李卫东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给我整玻璃的,竹罐没劲,还是玻璃的解乏。” 李山河冲洗干净,掏出了烟坐在一边等待着李卫东,这个小澡堂就一个师傅,搓澡拔罐都得轮着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山里有宝贝 “二哥,你咋搁这呢?” 一声惊呼将正在发呆的李山河拉回了神,李山河转头看去,露出了个笑脸,原来是獾子。 “我刚回横道河子,造的不像样了,这不,领着我爹出来洗个澡,好好松快松快。” “得嘞二哥,我还寻思你来镇里是过来打探消息的呢。” 李山河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消息,啥消息?” 獾子左右看了一眼,凑了过来,低声对着李山河说道:“二哥,你还不知道吧,最近镇子里来了一票人,可哪打听小鬼子当年从哪钻进的山里。” “里面有个三驴逼,灌了二斤猫尿就管不住裤裆里哪玩意了,你说他找谁不好找老李家那个闺女。” “昂,就是被豁豁那个,我记得那个强奸犯还是二哥你抓住的呢。” “下边一舒服,上面就像往外秃噜,那小娘们的嘴也不是个把门的,本来就是个试大小的手子。” “她一知道,这下子可好了,半个街里的老爷们都知道了。” 獾子环顾四周,再次确认没人关注自己,又压低了些许声音, “那票人不知道从哪整了个笔记本,上面说的明明白白的小鬼子当年强了咱们的黄金,投降的时候带不走,直接给扔山里了。” “就是这上面写的没头没尾的,找不到起点,但是我听说应该就是二哥你家那嘎嗒,现在十里八村的跑山的都炸了。” “磨拳擦掌的都往山里蹽,二哥你想啊,那小鬼子当年从咱这抢了多少好东西,要是找到了,那真是打断腿都花不完啊。” 李山河若有所思,这票子人不会是奔着我爷的那批军火来的吧,老爷子那些玩意可都是山里整出来的啊。 嗯,一会就回家问明白了,不行把老爷子接下来住几天。 不对啊,这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随即李山河目光复杂的看向了獾子,“老弟,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啊,你不会也...” 獾子连忙摆手,“二哥你可别瞎说嗷,让我老叔知道了腿都得给我撅了。” 獾子露出了个羞涩的笑,“都是跟我一起玩的这帮哥们,我们最近正朝外面买消息呢,也算是小赚了一笔,这不,带着哥几个来松快松快。” 李山河心生感慨,果然,一个地方发现了金矿,最先发财的不是挖金子的,是卖搞头和消息的。 “行吧,你还是加点小心吧,真的会烂裤裆的哦。”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还吹了个口哨。 “二哥,不跟你说了奥,我先去泡一会去。” 李山河摆了摆手,“得嘞,你先去忙吧,一会不用给钱了,算我账上!” “那哪行啊二哥,没这么办的...” 李山河止住了獾子的话头,估计这小子往外卖消息都是一条一条卖的,跟自己直接竹筒倒豆子,人家都不差事,自己当然也不能差事,拢共也没几个钱的玩意。 “就这么低了,再说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赶紧去吧,你那帮小哥们还等着你呢。” 獾子感激的看了眼李山河,转身对着那几个小老弟喊道:“今天消费,二哥买单,还不赶紧谢谢二哥!” “谢二哥!”浴池里洗澡的众人纷纷侧目,李山河朝着那几个小伙摆了摆手。 李山河又往嘴里塞了根烟,眼睛微眯,都到家门口了,不掺和一脚说不过去了。 但是现在首先要干的事儿,就是先把老爷子给接下来住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再说其他的。 还有獾子这个小子,还算灵醒,说话办事也还算得上面面俱到,以后倒爷的买卖要是缺人,也不是不能将就用一下。 就是不知道,獾子的胆色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还是没影的事儿呢。 随手掐灭了烟,转头看向了李卫东,李卫东这会刚拔上罐子,趴在条凳上,费劲巴力的往嘴里塞烟呢。 李山河走了过去,帮其点上了烟,李卫东抬头瞅了一眼李山河,“儿砸,一会儿咱去哪啊?” “回家呗,不然还能去哪啊?” “不是,爷们,你安排我就安排我洗个澡拔个罐啊?” “本来还寻思带你去整点呢,现在行了,出事儿了。” 李卫东正了正脸色,“咋地了,咋这么一会还出事儿了呢,刚才和你唠嗑那小小是郑四海他大侄儿吧,跟你说啥了?” 李山河把刚才收到的消息跟李卫东说了一遍,李卫东猛嘬一口烟屁股,掐灭了烟头。 “我当是啥事儿呢,就这啊,那不着急,你爷那点命根子,虽然我不知道他都藏在哪了,但是...”“ 李卫东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这么说吧,你就吧朝阳沟的人都绑一块,都不够你爷用炮轰的。” “咱家的房子就是个房子,你爷的那个房子,你知道日本鬼子的碉堡吧?” 李山河点了点头,“那房子你爷跟我说当年他哥仨捡了半年石头才盖起来的,用炮轰都能扛两下。” “而且,你爷家那个地方,怎么说呢,整个元宝山都没有比那个地界更好的了。” “你爷原话就是,院门口架上一挺歪把子,来多少人死多少人。” 听到李卫东的解释,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还得是老爷子啊,他知道老兵都没有安全感,没想到是这么没安全感。 合着盖个房子都是按照堡垒盖的啊,这要是盖的大点,不就是古时候的土匪寨子了? 李卫东这么一说,李山河顿时就放心下来了,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能搁山里完好无损的待这么多年,是一点运气的成分都没有啊。 “师傅,我也拔个罐!”李山河朝着师傅吆喝一声,找了了凳子直接趴了下来。 李卫东抬头看了李山河一眼,“咋,这回不着急了?” “爹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着啥急,老爷子心里比咱有数多了,我说他咋不愿意下山呢,合着不光是因为他那点宝贝儿啊,还有这么一茬呢。” “爹,一会我去整点肉,我领你上我媳妇家咱吃点锅子,咱爷俩喝两盅,天色还早的很,咱喝完再回去也一样。” 李卫东嘿嘿一笑,给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敞亮嗷爷们,整点羊肉啊,我愿意吃酸菜羊肉锅。” 得,这回知道李山峰嘴馋随谁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风起横道 李山河没敢拔玻璃罐,玻璃罐是真疼啊,随便整个竹罐,拔完之后,爷俩坐在那消消汗,就出了门,临出门,李山河还不忘了给獾子的帐给结了。 “儿砸,你还别说,搓完澡是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哈。” “可不嘛,就咱爷俩身上的皴,攒下来咱明年都不用买化肥。” 李卫东照着李山河后脑勺来个了脑瓜拍,“哪有你小子说得这么血厉。” 二人先去自由市场买了两棒子羊肉,卖肉的汉子说是蒙古那嘎达杀了冻好运过来的。 又去了豆腐坊买了几块冻豆腐,再去买了点粉条子,还有排骨啥的乱七八糟的,最后再去供销社买点芝麻酱腐乳和韭菜花。 爷俩拎着东西就奔着吴白莲的店铺走。 还没到呢,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李山河面色一变,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店铺,李卫东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进门,就看见范老五和一个大汉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身后还有一堆人乐呵呵的在看热闹。 而吴白莲这会儿正拎着把菜刀站在范老五身后,眼珠子通红,明显是挨欺负了。 李山河随手将东西放在了柜台上,面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了,快步走到了范老五身前。 先是将吴白莲手中的菜刀夺了过来,转而转身站在了范老五的身边,“怎么个茬子?” 李山河这一来,吴白莲和范老五可算是有主心骨了,“李爷,这逼崽子管不住自己的手,敢欺负嫂子,他妈的都被抓现形了还嘴硬!” 李山河眼睛微眯,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汉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兄弟,怎么称呼?” “我称呼尼玛了逼!”能动手尽量别吵吵,李山河一个健步冲到了汉字面前,上去就是一炮子,瞬间飞出了半口牙。 转而钳住汉子的双手,“你管不住自己的手,那我今天帮你管管。” 咔吧一声,双手都被李山河撅出了一个让人心悸的角度。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看愣了范老五,也看愣了汉子同行的人。 手臂被折断,那汉子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朝着身后大喊,“大哥救我!” 一阵噼里啪啦的拉栓声,瞬间几杆长枪对准了李山河。 “小子,下手太狠了把,我这兄弟就是喝了点猫尿找不着北了,那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今天这事儿,你跪地上给我兄弟嗑一个,再赔两千块钱就算了了。” 李山河不屑一笑,“你他妈又是从哪蹦出来的,你又算哪根葱啊?” 领头的汉子脸色起的涨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三里河刘大拿!” 李山河浑不在意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香瓜子,一个随手丢给了李卫东,一个在手里上下抛动。 顺手摸出一根烟塞进了嘴里,范老五很有眼色的过来给点上,“老五,刘大拿你听过吗?” 范老五点了点头,“五道河子那头的大混子,听说是挺狠,但是跟李爷您比,跟闹着玩似的。” 刘大拿在李山河拿出香瓜子的那一刻,就有点心虚想退了,但是这几个哥们给自己架在这了,一旦退了,就没人跟自己混了。 本来就寻思一个愣头青,谁曾想这愣头青反手化身吃人恶狼啊。 李山河朝着刘大拿招了招手,“来,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刘大拿回头看了看几个兄弟,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就他妈你叫刘大拿啊,你他妈跟我装你妈了个比呢,没死过是不是。” 顺手从腰间摸出了勃朗宁抵在了刘大拿脑门上。 身后的几个小弟眼瞅着刘大拿挨揍,端着枪就往前上了一步,李卫东握着香瓜子走了过去,“小小,认识这玩意不?你们可想好了,为了你们老大,把命扔进去值不值当。” 几个小伙对视一眼,纷纷放下了枪,他们就是一群浑水摸鱼的小混子,哪见识过这个场面,手里这枪还是这回进山特意淘弄的呢。 谁寻思刚一出门,就遇猛人,又是手雷又是手枪。 刘大拿见此一幕,脸色灰败,他知道,今天他是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哥,我认了,要杀要刮,你划下个道道。” 李山河嗤笑一声,“不是,你就是个混子你跟我装什么大半蒜,老五,他家住哪你知道不?” 刘大拿一听这话,脸色煞白,范老五赶紧凑了过来,“李爷,他家就搁三里河屯,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到。” “大哥,祸不及家人啊!” “这会儿你他妈知道祸不及嫁人了,那你们想照亮我媳妇的时候想啥了?” 李山河也懒得跟他墨叽,用枪口杵了杵刘大拿脑门,“让你那帮小老弟把枪都给我放这,然后带着地上这头死猪,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记住了,别让我看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滚!” 刘大拿如蒙大赦,朝着几个兄弟招呼了一声,纷纷将枪放在了桌子上。 李山河朝着刘大拿招了招手,刘大拿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大哥,您吩咐。” “当小弟的都成死猪了,你这个当大哥的连个皮都没破,不合适吧?”话落,抓住刘大拿的食指用力一撅。 “给你长个记性,滚吧!” 刘大拿扶着地上哀嚎的汉子,逃也似地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向了李山河,“大哥,今天我是认栽了,甩个蔓?” “朝阳沟李山河,随时来找我,记得,来找我要么带好你全家的装老衣服,要么带好我全家的棺材。” 听到李山河的名号,刘大拿瞳孔一缩,显然是早有耳闻,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李山河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老五,今天的事儿谢谢了啊!” 范老五摸了摸后脑勺,“都几把哥们,李爷你说这话不是见外了。” “我今天也是赶上了,正好有事来找您呢。” 李山河饶有兴致的问道:“咋,你又和老李家那个闺女扯吧上了?” 范老五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哪能啊李爷,是我手下的是小老弟儿,李爷你早就知道了啊?” “那这事儿怎么说?” 李山河摸了摸下巴,“我得先回家确认点事儿,打听明白了再说,这样吧,后天你来朝阳沟找我。” 范老五点了点头,“好嘞,那李爷,我就先撤了啊!” “等会儿,拿把枪走,我怕刚才那波人面服心不服,跟咱玩阴的。” 范老五狰狞一笑,“李爷,你就放心吧,这是横道河子,不是他五道河子,搁这街里我要是让他们阴了,我范老五这老些年白混了!” “走了啊,李爷!”说罢转身离开了店铺。 “媳妇,收拾收拾东西,咱先回朝阳沟待两天,这几天横道河子不太平,你自己搁这我不放心。” 吴白莲点了点头,连忙去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百五十章 嘴贱就得把牙打掉 李山河招呼李卫东先把桌子给收拾了,而他自己则是去后院套上马车。 回去先把店门给插上,拎着东西就往马车上倒腾,倒腾了两趟,这边吴白莲也把东西都给收拾完了。 拿上了刘大拿留在这的几杆枪,一起坐上了马车。 本来李山河准备赶车的,但是却被李卫东给抢了马鞭,搁他话说了,儿媳妇和老公公坐太近了不像话。 李山河也是乐的清闲,跟着吴白莲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手中紧紧的抓着枪,生怕刘大拿杀了个回马枪,那就完犊子操了。 好在也一路都是平平安安的,等到家都已经将近三点了,马上天就要黑了。 李卫东牵着马车直接就到了新房,今天刚好是休息日,李山峰也没上学,这会正蹲在房檐下面带着李山霞索溜冰溜子呢。 看见李山河和李卫东的身影,叫了一声,兴奋的扑了过来。 “二哥你回来了,咱姥咋样了?” 李山河一边从马车上倒腾东西,一边回复道:“没事儿,估计今天晚上堂口都能立完了,直接就出马了。” 李山峰??? 李卫东照着李山峰的后脑勺就扒楞了一下,笑骂一声,“臭小子,就看见你二哥了,没看见你爹也搁这呢?” “爹,咋能没看到呢,这不是二哥手里还拎着肉呢吗,我寻思帮二哥拎点呢。” 李卫东撇了撇嘴,“你小子就是个嘴儿好,馋就馋呗,让你说的,别人要不知道还寻思你挺护着你二哥的呢。” “诶~爹,你这是啥话,你满屯子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李山峰和我二哥是天下第一好。”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快去个屁的吧,赶紧往屋里倒腾。” 李山峰直接就是立正敬礼,“二哥你就擎好吧!”一手抱着一棒子羊肉就往屋里走。 吴白莲被李山峰逗得一双美眸都弯成了月牙。 李山霞则是乖巧的站在一旁,怯生生的看着巧笑嫣然的吴白莲,伸出小手指了指,“二哥,这是谁啊?” 李山河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抱起了李山霞,“这是你二嫂,叫嫂子。” “嫂子好!”吴白莲顿时喜笑颜开,从兜里摸出了个大白兔塞进了李山霞的怀里,顺势将李山霞从李山河怀中接过。 “嫂子你好漂亮啊!”李山霞一边喊着手指头,一边说道。 “你也很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嫂子我叫李山霞。” 李山河卸下了马车,将大青马牵进了马厩,撒上了半袋子苞米叶子。 “莲姐,走咱进屋说,外边怪冷的。” “二河,你先回家, 我去把炕烧上,要不晚上没个睡。” “爹,不用烧了,我刚烧完炕,快领着嫂子进屋待着吧。”李山峰推开房门,朝着李卫东喊了一嗓子。 李卫东绽放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还行,这老儿子没白养。” 走过去揉了揉李山峰的小脑瓜,不动声色地在他后背抹了一把手,这死孩子,又没洗头,推着李山峰就进了屋。 李山河也是牵着吴白莲的手进了屋,刚一进屋,就看见张宝宝正蹲在灶坑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嗦咯冰溜子。 好吗,我就说吃货三人组怎么差一个,合着宝宝搁屋里待着呢。 张宝宝看到吴白莲的身影,眼底闪过了一抹惊喜,笑嘻嘻的就抱了过来,“二姐,我好想你啊。” 吴白莲放下了李山霞,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袋,“宝宝我也想你了。” 张宝宝拽着吴白莲就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走,二姐,媳妇这会儿应该睡醒了,她今天还叨咕你了呢。” 李山河还叨咕呢,这回回来都没看到田玉兰出门,合着是睡着了,也正常,孕早期觉多。 几人进了屋,刚好田玉兰也迷迷糊糊的睡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被张宝宝牵进屋的吴白莲,“莲姐,赶紧上炕暖和暖和。” “今天上我还跟宝宝叨咕你了呢,镇子里就你一个人咋我也放不下心,赶紧回屯里住得了。” 吴白莲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当家的赶巧回来了,今天还真就够呛了。” 田玉兰一懵,连忙问道:“咋地了莲姐,当家的,诶当家的你啥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捋护。姥姥咋样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这媳妇,一孕傻三年不是吹的,自己这么大个人都没看见,“姥没事,出马了。” “啊?” “啊啥啊,先让莲姐跟你说说她的事儿吧,好好劝劝莲姐,别让她回镇子了,左右也赚不了几个钱,正好还能陪你做做伴儿。” “我先去把刷刷,晚上吃涮肉。” “二哥我去帮你刷锅!”一说吃涮肉,李山峰眼珠子瞪得溜圆,转身就要去仓房取锅子。 刚一转身,李山河就看见他脸上青了一块,“老三,你过来一下。” “咋地了二哥?”李山河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明显是被人一炮子打出来的啊。 “咋,你挨揍了?” 李山峰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猫,瞬间炸毛了,“二哥你这是啥话,放眼整个朝阳沟,谁敢动我李山峰?” “那你这脸上的伤?” 李山峰脸上挂上了心虚的笑容,“摔的,玩脚蹬子摔的。” “真的吗?”李山河接着质问。 李山峰心虚的低下了头,“二哥,我老实交代,我干仗了。” “我就说不能是摔的,打赢了没?” “我错…嗯?打赢了!” 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孩哪有不干仗的,东北养孩子的宗旨,一向就是,别惹事也别怕事,挨揍了你得敢还手,要不回家你还得挨顿揍。 你打赢了,那就好说,接下来就可以问你为什么要打架,然后再谆谆教导,打架是不对的,下次不要这样了啊,然后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 打输了?呵呵,先干你一顿,顺便冠以完蛋玩意的名号,然后在接着走上述的流程。 “为啥打架?有没有大人动手?” 一问这个,李山峰更来气了,“我本来带着小妹儿在院门口玩的好好的,二蛋上来就说我俩没人要了,爹妈二哥都走了。” “我能惯着他?我上去就是一炮子,把他打的都找不着北了。” “完蛋玩意还回去叫人,真当我李山峰所向披靡的名号是吹出来的,他叫了三个人,我就薅着他干,牙都让我打掉了,最后他们怕了,直接哭着回家找妈去了,啥也不是。” 李山峰好似得胜的将军,洋洋得意的讲着自己的光辉事迹,“后来他带他哥来了,我把大侄儿给叫过来了,把他哥牙也打掉了,笑死我了。” 李山河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家里没有大人嘀咕,小孩子是说不出来那话的,确实欠揍,嘴贱就得打掉牙。 第二百五十一章 那确实挺好使 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好活嗷老弟,今天晚上多吃点肉,下回争取不受伤。” 李卫东拍了李山河一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老二,哪有你这么教小孩儿的。” 伸手扶住了李山峰的肩膀,“儿砸,下回叫上你大侄儿,薅着这几个小崽子,当着他爹的面把他牙给掰了,看他下回还能不能管住那张破嘴。” 屋内众人齐齐扶额,李山河更是给李卫东竖了个大拇指。 这孩子你就教吧,谁能教过你啊,还得当着人爹妈的面打,真是把人面子当鞋垫子了。 李山峰两眼放光,重重的点了点头,“爹,我记住了,我下回肯定到他家干他!” 李卫东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很有精神,去刷锅去吧!” 李山峰撒着欢的就去仓房拿锅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李山河的错觉,他好像看到李山峰屁股上面长了个尾巴,摇的那叫一个欢啊。 旁边的李山霞也是跃跃欲试的挥舞着拳头,“二嘚,二嘚,我也把冰溜子塞二蛋裤兜子里了,我列不列害?” 李山河抱起了李山霞,“小妹儿,小女孩子是不可以这么粗鲁的。” “下次,用捏好的小雪人塞,冰溜子那玩意化的太慢,还是雪团子化的快。” 三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这教育理念,跟你爹是不相上下,你不进入教育界,简直就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李山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二嘚,我记住了,下回用雪团子!” “行了,找你嫂子们玩去吧,哥要做饭了。” 李山峰也把铜锅给端过来了,这个锅还是上次和田玉兰大采购的时候买的,压在仓库好些年了,二人一拍脑门就买了,这会儿正好用上了。 先去老房捞了两颗酸菜,又去仓房蒯了一碗积蒜,吃涮肉不就为了这两瓣积蒜吗。 吴白莲这会也和田玉兰唠的差不多了,也来到外屋地从李卫东手中抢过了菜刀。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眼底全是对李卫东切的酸菜丝的嫌弃,那也确实,粗的手指头那么粗,细的比抠耳勺还细。 接过了菜刀,哒哒哒的切菜声就响彻了厨房,李山河又去仓房取了个刨子,没错,就是木匠用的那个刨子。 卡住了羊肉棒,就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下刨羊肉卷,还别说,整出来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木炭这玩意不好解决,找两块木头绊子先放灶坑里面烧着,等烧差不多了就用火钳子从灶坑里夹出来放火锅中间去。 一切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就差个冻豆腐吴白莲砍的费劲,李山河直接用斧头给砍成小块。 这也就是现在的菜墩子都是整根大树直接锯下来的,一圈还用铁皮箍的死死的,不然要是后世的菜板,一斧头下去直接就得裂了。 一切准备完毕,李山河放上了炕桌,怕把炕桌给烫坏了,又拿了两块砖头子给垫上,这才把铜锅放在了桌子上。 又给几人分别调上了蘸料,东北的蘸料和四川的蘸料不同,主要吃的就是一个麻酱糊嘴的感觉,满满的一勺麻酱,在加上腐乳和韭菜花,这小味挠一下就上来了。 愿意吃辣的在加点辣椒油,吃麻就炸点花椒油,再从屋里地上薅两棵葱切成葱花放进去,真带劲啊。 锅子就是清水锅,里面就点葱段和姜片,又撒了点盐和味精,其他的啥都不用放。 这锅子你就涮吧,涮到最后就是一锅羊肉汤,再加上一把粉丝和白菜心,别提多鲜亮了。 李山河几人都是口急的人,一盘子羊肉直接就往锅里划拉,没一会就变色了。 搁李山河这,变色了就是熟了,熟了就能吃,夹起一筷子先是给了田玉兰,又给了吴白莲和张宝宝,这才往嘴里塞了一口。 就一个字儿,香,一口羊肉一口酒,一大家子人美滋滋的开始吃。 李卫东咂吧了一口酒,“这小伙还真没骗人,还真是内蒙那边的羊肉,还是西旗的,这味儿真正,就是这韭菜花差点意思。” “爹,你咋吃出来的?”李山河好奇的问道。 李卫东不语,只是一个劲的吃着羊肉,李山河见状,也没自讨没趣的接着问,还跟自己藏着噎着了,你等我妈回来的,看我怎么告你黑状的。 几人吃的正起劲儿呢,房门突然被拉开了,探出来一个黝黑的大脑袋,原来是彪子。 彪子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大爷(二声,大爷爷的意思,非差辈儿),二叔,你咋这快回来了呢?” “彪子,来的正好,自己去外屋地拿碗去,芝麻酱啥的都搁灶台上呢,你自己拿奥。” 彪子也不客气,直接就自己调了个酱,一屁股就坐到了炕沿边上。 刚准备夹肉,张宝宝不动声色的给彪子夹了一筷头子肉,彪子这才反应过来,叫了声二婶。 往嘴里塞了一块肉,“二叔,这羊肉比俺以前吃的香多了,你搁那嘎达买的,赶明个俺也去整个十斤八斤的。” “就搁镇里买的,有个汉子卖的说是从内蒙那嘎嗒整过来的,反正我爹说是,我也吃不出来个门道。” “我还寻思明天去找你呢,正好你来了省着我跑一趟了,你先吃,吃完咱再说。” 这一顿吃的众人是满嘴流油,两根十斤羊肉棒,吃没了一根,主要战力还是彪子和李山河,李山峰也是吃货界新秀,不甘落后,也没少吃。 就李卫东,吃了一点就吃不下去了,光顾着喝酒了。 彪子秃噜了一口粉条子,算是为这场锅子收了尾。 几人一起动手开始收拾,李山河将锅子里没烧完的绊子用火钳子夹了出来塞进了灶坑里,彪子则是帮着捡桌子。 吴白莲和张宝宝在外屋地刷碗,锅子就放在一边先凉着。 李山河将李卫东和彪子拉到了西屋,给发好了烟,自从田玉兰怀孕之后,李山河就很少在其面前抽烟了。 深深的吸了口烟,李山河缓缓开口,“彪子,明天跟我去我爷那块一趟,我有点事儿要问我爷,如果不出意外,咱可能得钻老林子待一段时间了。” 彪子一听,眼前一亮,“说准了嗷二叔,可不带反悔的。” 李山河扶额,差点忘了,彪子这小子躲刘晓娟都要躲疯了。 “准了准了,到时候就算没事我都带着你去山里待两天。” “准了就行,那二叔俺先回去了啊,太晚了娟子该惦记俺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加点小心啊。” 彪子开门就要走,脚都迈出去了,想了想,又收回来了,从兜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了李山河。 “这啥啊?” “跌打酒,今天俺三叔不是挨揍了吗,俺回家就跟娟子说了,娟子让俺送药酒过来,二叔俺跟你说,这玩意嘎嘎好使?” 李山河嘴角挂着笑容,“咋个好使法?” 彪子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反正俺爹打完俺都给俺用这个,从小用到大。” 李卫东和李山河对视了一眼,“那确实挺好使。” “走咧大爷,二叔!” 第二百五十二章 通透的彪子 李卫东掐灭了烟,“儿砸,我也走了嗷,回去收拾收拾睡觉了。” “老三,老闺女,走了回家了啊。”李卫东朝着在外屋地玩的二人叫了一嗓子。 二人颠颠的跑了过来,“去,跟你嫂子们打声招呼,咱回家了。” 李山峰拉着李山霞的手走到了西屋,“嫂子我们走了啊,明天再过来找你们玩。” 三女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李山河好奇了,指着吴白莲朝着李山峰问道:“老弟,咱小妹儿都知道问问这是谁,你咋不问呢?” 李山峰怜悯的看着李山河,“二哥,这还用问,你领个漂亮小姑娘,不是你媳妇还能是我媳妇啊。” “你小子,滚蛋吧,记得写作业啊,后天开学了。” “知道了二哥!” “爹,我送送你。”李山河起身就要送,却被李卫东挥手制止了,“就隔了一个院墙,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快搁家呆着吧。” 说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转身就走了,留下了李山河几人大眼瞪小眼。 随便洗吧洗吧,李山河也钻进了被窝,今天得早点睡,整不好明天还得上班呢。 众所周知,三个娘们堪比一千只鸭子,这几个娘们唠到了后半夜,这还不算完,还把李山河拉起来加了个班。 这就导致第二天李山河睡醒的时候,吴白莲和张宝宝谁都没醒。 至于你问田玉兰,她睡到半夜嫌弃几人太吵了,让李山河给铺上被去西屋睡去了,估计这会儿也没起来呢。 套上衣服先烧炕,锅里添上几瓢水在溜上几张煎饼,早晨就吃这个了,属实是不太会做饭,对付吃一口得了。 把几个娘们拉起来吃口饭,完事洗漱一下坐家里等彪子。 这彪子是干等也不来啊,眼瞅着都九点多了,彪子才一脸怨气的开门走了进来。 “你嘎哈去了,咋?搁家造小孩儿呢?” 彪子一愣,咧开了大嘴,“二叔你咋知道呢,俺就说不整了不整了,娟子非说在整一下子,这败家老娘们,真耽误事儿。” 李山河是真无语了,随便一说还真说中了,起身套上了鞋,把扑克往小被上一甩,扯下了脸上的纸条。 “媳妇儿你们接着玩吧,我出去一趟。” 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衣服,带着彪子就出了门。 “二叔,咱找太衣服爷干啥去?” 李山河开始跟彪子说着从獾子嘴里得来的消息,彪子眼睛都放光了。 兴奋的说道:“二叔,这么说咱可是钻进去有一段时间出不来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就这点出息了?你就不想着发财?” 彪子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二叔,要那老些钱有啥用,你没看小人书上都说了吗?” “人生在世屈指算,顶多三万六千天; 家有房屋千万所,睡觉只需三尺宽; 说人生在世好比盆中鲜花,生活就是一团乱麻; 房子修的再好也就是个临时住所,这个小盒才是你永远滴家啊。” 李山河愣了一下,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满嘴顺口溜,你要考研啊?” “二叔,烤盐?烤盐咋吃啊,那不齁死了,俺愿意吃烤连几。” “那不本来就是吗,俺现在不缺吃不缺穿,还不缺娘们,俺要那老些钱干啥,够用就行呗。” 李山河没想到,彪子这个人看起来傻呼呼的,还挺通透的嘞。 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老爷子家,李山河带着彪子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爷,奶,我来了!”彪子也是紧跟着打了声招呼。 老爷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李山河一屁股坐到了老爷子身边,“爷,我来了你咋不高兴呢?” 老爷子压上了一锅烟,平静的说道:“你来就来呗,也不带上我孙媳妇,我有啥好高兴的。” “兔崽子,你又来干啥来了?” 李山河摆正脸色,“爷,最近街里来了一票人,说是找到了小鬼子当年的笔记本,那上面说了,咱这边林子里有当年留下的宝藏。” “最近街里都开锅了,什么驴马烂子都出来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寻思不行你和我奶先下山跟我住一段时间呢,正好我把我镇里的媳妇也接过来了,去看看呗。” 李宝财一听这话,眼皮子抬了抬,“你说的是真的?” “肯定真啊,昨天我还和五道河子刘大拿别了一下子呢,逼样的上我媳妇店铺里闹去了,还想对我媳妇动手动脚的。”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真把镇里那个孙媳妇接过来了?”李山河点点头。 吧嗒了一口烟,老爷子接着问道:“整死没?” 李山河摇了摇头,冷汗都下来了,这老爷子,开口就要人命啊。 “啪!”一个大脖溜子就盖在了李山河脖颈子上。 “爷,你打我干啥?” 老爷子怒目圆睁,“你个完蛋玩意,你小前儿老子都白教你了,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你都记不住了?” “你媳妇那个店铺别开了,放镇里放心,搁家呆着玩吧,那帮小王八犊子,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指不定哪天喝了二两猫尿就得惦记报仇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好逮家待着准备准备要孩子吧。”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对溜,这才是正事儿吗。” “爷,那小鬼子宝藏的那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爷子眼睛微眯,“真肯定是真的,就是这么些年我也没好好找过,前几年啥样你也知道,那年月,手里有钱都是错,我就一直没找过。” “我就找到了一个军火库,倒腾了点小玩意,枪在手里,啥时候都没错。” 李山河给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爷,还是你看的明白。” 老爷子搭理都没搭理李山河,转身从炕柜里掏了张地图出来塞进了李山河手里。 “爷,这是?” “山里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孙子,你寻思这玩意随便挖个坑埋了就完事儿了呢?” “小鬼子对这要求多着呢,通风干燥地方大,还得隐秘,就照着这个找,基本就在这里面了。 “不过,里面最可能的还是这里。”李宝财粗糙的手指狠狠的点在了地图上的一点。 李山河好奇的看着老爷子,“啥说法爷?” “这原来是一票胡子,后来让小鬼子给灭了,那嘎嗒是个好地方,后来又拉起了一队胡子,又让咱们队伍给灭了,是个人都能相中的地方,我估摸着小鬼子不可能放过。” “还有啊,这里面有些地方都被你爹摸过了,画着红圈的就是,那地方就不用去了。”、 李山河顿时好奇了,“爷,我爹年轻前儿到底都干啥了?” 一问这个,老爷子顿时吹胡子瞪眼,“滚滚滚,问你爹去,该说的都说了,你也赶紧滚蛋吧。”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也不拦着,李山河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家庭地位不如从前了啊。 “爷,真不跟我回家待几天去?” “不去,整急眼了老子把门口都埋上地雷,我看谁敢来!” 得,您是爷。 “那我走了啊爷!” “滚蛋吧。” 刚要走,却被奶奶叫住了,“大孙子,你真带了个新的孙媳妇回来?” “那肯定啊奶,我啥时候骗过你?” 奶奶点了点头,“那行,明天我下山去看看去。” “我爷不是不去吗?” “老李家啥时候有你爷说话的份了,你说是不是,李宝财?” 老爷子打了个激灵,“对对对,都听你奶的。” 李山河被老爷子吃瘪得模样逗得哈哈哈大笑,被老爷子甩了一鞋底子,拉着彪子慌忙就跑了。 刚出门后面就传来了老爷子的叫骂,“你个孙子是真孙子啊,你倒是把老子的鞋给我捡回来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发鹰钩山 李山河他哪敢回头啊,回头那都不用心思,必是得挨揍了,领着彪子好似脱缰的野马一般回了村里。 这一路啊,彪子跟在屁股后面这顿叨咕啊,“二叔,咱啥前儿出发啊?” “二叔,要不咱回去就走啊?” “二叔…” “你再磨叽我把你脑瓜子插马鹿屁股里憋死你!” 彪子愣了一下,“二叔,大青马屁股行不行,马鹿那玩意味太大了。” 李山河一个趔趄,差点栽沟里去,算了,跟彪子是说不明白了,“别磨叽了,等明天范老五来,看看他能不能带来点有用的消息,成与不成,明天咱都一块进山。” 彪子眼睛瞬间没了光,“还逮一天啊,那也行吧,勉为其难俺再坚持一天。” 要说范老五这人,还真就不扛叨咕,刚一到家,就看见范老五蹬个自行车呼哧带喘的骑了过来。 “李爷,李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眼瞅着骑到跟前刹不住了,范老五也是个狠人,直接一扭车把,自行车放着片就飞了出去,范老五直接跳下了车。 “啥事啊老五,慢慢说,不着急。” “不赶趟了李爷,位置漏了,漏了啊!” 李山河一愣,咋这快就把具体位置给确定好了呢,我这才刚到手一个地图,人家直接扎窝子里了? “真假?咋漏的?” “喝猫尿那小子不是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了吗,然后他们自己人就干起来了,领头的那个娘们也是个狠人,说啥就要插了那小子。” “那小子一听,这不行啊,我他妈不能挣个钱把命给搭里去啊,直接就带着笔记本跑了,那里面有点地图,找了咱们本地的跑山帮那伙子人,人家老把头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爷你猜是那嘎嗒?”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都这么着急了,还有功夫跟我搁这逗焖子呢?” 范老五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你瞅瞅我这破嘴,就是管不住,就是前些年那个鹰钩山的胡子窑里,这会儿镇子里的跑山人全都进山了,我就赶忙给李爷您过来报信儿了。”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一眼,他妈的,还真就是那个胡子窝。 “老五,你咋想的?你要跟我进山不?” 范老五脑袋晃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朝着李山河谄媚一笑,“李爷,我自己有多大斤两我自己知道,就这二把刀的手艺进去,基本就是出不来了。” “我就是给您报个信,您去不去,也不用告诉我,掏没掏着真菩萨,您也不用跟我说,以后我再觅到熊仓子的位置,您还能带我一个就行,小富即安我就知足了。” “李爷,我这消息给您带到了,我得回家哄孩子去了啊,走了,甭送了。” 话毕,范老五头都不回,扶起地上的自行车蹬着就走了。 李山河摇头失笑,这范老五还怪有自知之明的,看样子以后还能带着他一起玩,混口饭吃而已,有个消息灵通的人帮自己找猎物,何乐而不为呢? “二叔,你说这范老五图点啥呢,就报个信儿,要是真找到了也不要好处?”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他不能要,也不敢要,他怕知道咱找到了东西,再给他灭口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好玩意。” 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二叔,那这么说咱今天就能进山了?你等着俺嗷,俺这就回家换衣服去,等着俺嗷!” 还没等李山河说话,彪子就跑远了。 李山河摇头失笑,这刘晓娟到底有啥恐怖的呢,这彪子,是真能血厉啊。 眼瞅着彪子都走了,李山河也不磨叽,直接就进屋开始换衣服,得抓紧点,再磨叽一会儿,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吴白莲看见李山河已经开始换装备了,眼睛里满是担忧,“当家的,进山啊?” “啊,莲姐,我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了,这几天玉兰和宝宝就交给你了啊,有事儿直接找咱爹去,咱爹要是不灵就找咱爷去。” “对了莲姐,明天咱爷和咱奶要下山来看你,你看看不行把那棒儿羊肉也给刨了。” 吴白莲冲过来抱住了李山河,抱了好一会,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加点小心啊。” 李山河伸出大手盖在了吴白莲的脑袋上,扯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莲姐,我多惜命啊,我答应给你个孩子还没影呢,我李山河一口唾沫一个钉,你就放心吧。” 吴白莲被李山河逗得哭笑不得,轻轻的捶了李山河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事儿。” 李山河笑嘻嘻的亲了吴白莲的额头一口,“莲姐,求你个事儿呗。” 吴白莲白了李山河一眼,“放心吧,我不会跟大姐和宝宝说的。” 李山河紧紧的抱住了吴白莲,嘴唇像是雨点一般落在了吴白莲的脸上,“莲姐,我真是爱死你了。” “走了哈!” 这一连串的吻,直接就给吴白莲亲懵逼了,等再回过神的时候,李山河都已经带着彪子进山了。 这次进山,李山河没带马鹿,毕竟不是打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放黑枪,带着马鹿进去目标太大,完全就是送菜的。 带上大黄和老黑就够了,等过了年,虎子和黑子就也能跟着上山了,到时候遇见个小猎物啥的,就不用李山河动手了,几条猎犬就够了。 李山河明年还想再整俩四眼铁包金,到时候六条狗进山,他跟在后面跑就完事了。 彪子也带上了傻狗,傻狗好似很久都没进山了,一进山这个兴奋啊,一会一头扎到雪地里,一会找棵大树尿泼尿,都顾不上追着大黄屁股闻了。 李山河从怀中掏出地图瞅了一眼,抬头看了眼太阳,又低头看了眼树影,大致确认了一下方向,带着彪子就开始奔袭。 鹰钩山,以山间凸出来到平台而得名,这个鹰钩山的地形,有点像林海雪原中的威虎山一样,都是险地,平台正对着的就是悬崖,掉下去就是个死,所以只能从背面上。 而背面呢,基本都是石砬子,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其他的路,夏天你还能尝试一下,冬天雪一下,快别扯犊子了。 一个脚滑,那就是唢呐一响,爹妈白养;曲一响,布一盖,老少爷们等上菜;哭的哭抬得抬,后面跟着一片白;棺一抬,土一埋,从此人间不再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牛鬼蛇神聚一堂 彪子随手抓了一把雪塞进了嘴里,咔哧咔哧嚼着,“二叔,还逮跑多远啊?” 李山河找了棵大树靠着蹲了下来,“且跑着呢,最少得三天的脚程。” “那一来一回不就得一星期了,这地儿好,这地儿好。” 李山河随手抓了一个雪团子丢向了彪子,“你瞅瞅你这点出息。” 汪!呜~汪!汪! 二人对视一眼,面色一变,齐齐找了棵大树隐藏好了身形。 这种情况,找个大树只能当作掩体,山里都是雪,只要看脚印就能知道人在哪,找棵大树就是为了不让人一黑枪干死了。 这个叫声,是大黄发现活物了,现在这山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你就想吧,那五道河子的驴马烂子都整了几杆枪准备进山,其他人能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随着大黄的叫声越来越激烈,李山河耳朵微动,一阵清脆的咔嚓声越来越近,这是踩雪的声音。 脚步声突然停顿,应该是来人发现了李山河二人的踪迹,就在李山河思忖着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子的声音。 “树后的朋友,出来唠两句?” 李山河将身子侧了过来,一只胳膊架在树上,枪搭在胳膊上,准备完毕,这才开口,“你想唠什么,有话就说,大老爷们别磨磨唧唧的。” 那男子好像松了口气,能回话,就是有的谈,有得谈,就不用动枪,“兄弟,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借个道儿,不知兄弟能不能抬抬贵手,让我们过去?” 李山河嗤笑一声,“挺大个人了净唠小孩嗑,我能放你过去,你敢让我跟在你后面?” “回吧,进山的路多的是,不至于跟我们抢,我让你过你不敢,你让我先走,我也不放心,大家进山为了点啥都心知肚明,别搁这磨叽浪费时间了。” 那汉子看李山河没有谈的意思,索性也不再废话,带着人缓缓退出了这条路。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李山河也是松了口气,说不紧张完全是吹牛逼,对面七八杆枪,还不知道有没有香瓜子啥的。 李山河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更别说彪子了。 伸手捏住下嘴唇,吹了个口哨,大黄老黑飞快地跑了过来,彪子也是有样学样,叫过了傻狗。 “彪子,换路,这条路不能待了,他妈的这老林子里到底钻进来了多少人,这才半天就能碰上,真他妈倒了血霉了。” 彪子凝重的点了点头,平时进山两队人能遇上无异于是开彩票,今天这个明显还是能听懂人话的,遇上听不懂人话的,那两拨人今天就得有一波扔在山里。 李山河掏出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带着彪子朝着西北方前进。 这一次,彪子明显认真了许多,没有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了,李山河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香瓜子丢给了彪子。 彪子一看到香瓜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二叔,你有这玩意你咋不早给俺呢,早给俺刚才那一波人都得死,谁也别想走。”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彪啊,咱是图财的,不是害命的,还没到那份上嗷!” “走吧,前面找个背风的地方歇一会,垫吧一口。” 刚准备继续前进,远处传来了大黄激烈的叫声,“砰!”的一声枪响,李山河瞳孔一阵收缩。 拎着枪就朝着发出枪声的方向前进,眼中杀机不做掩饰,刚才那一枪,明显就是发现大黄的踪迹奔着大黄去的。 彪子也是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拎着枪紧随其后。 “砰!”又是一声刺耳的枪响,李山河的速度更快了,大黄陪他出生入死这么久,他妈的今天不管是谁,都鸡巴给我扔山里吧。 一个小回,终于看到了人影,李山河眼中凶光毕现,一个急停靠在了一棵树后,调整了下呼吸,端枪就射。 枪响,人倒,噼里啪啦枪声不断,好似阎王点名一般,朝着大黄开枪的三人还没看到李山河的身影,就已经被打倒在地。 彪子还是慢了一步,等冲过来的时候,李山河已经解决了战斗。 “彪子,换枪!”李山河招呼一声,将手中的枪丢给了彪子,彪子同时也将自己的枪丢给了李山河。 李山河端枪又是清空了弹夹,倒在地上的几人一阵抽搐,最终失去了生息。 对方的猎犬终于搜寻到了李山河的踪迹,好似疯了一般,朝着李山河的方向冲了过来。 李山河不紧不慢的上好了刺刀,几个刺挑,解决了最前面猎犬。 其余猎犬喉咙里发出着呜咽,将李山河和彪子二人团团围住,二人背对着背互相依靠。 彪子怒吼一声,率先发起了攻击,一条猎犬直直的朝着李山河大腿扑了过来,李山河眼底寒芒一闪,抬腿下劈,大腿就像战斧一样狠狠的劈在了猎犬的天灵盖上,瞬间倒地暴毙。 老黑大黄和傻狗也窜了,对着几条猎犬就是一阵撕咬,李山河和彪子配合着大黄将剩下几条猎犬全部解决。 李山河赶紧叫过了大黄,查看大黄的伤势,仔细检查下来,只有后腿被子弹擦出了一条血痕。 不愧是三爷精心调教出的猎犬,两枪都给躲过去了,摸了摸大黄的狗头,从怀中掏出几块肉干喂给了几条狗。 重新压好了子弹,瞄准了躺在地上的几人,缓步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汉子还没完全咽气,鲜血好似喷泉一般顺着嘴角汩汩流出。 双眼怒目圆睁的看着李山河,费力地说道:“就...就一条狗,至于吗?” 李山河缓缓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汉子额头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脑浆和鲜血好似盛开在雪地上的鲜花。 又走到另外两人面前,依次补枪,两枪心脏一枪头,神仙见了也摇头。 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差点被他妈的生瓜蛋子给阴了,在山里猎犬和猎人就是一体的,你打了我的狗,就是打我的脸。 你想杀了我的狗,就没想让我活,这他妈都不知道还敢进山,又是哪嘎嗒的驴马烂子,估摸着猎犬都是不到从哪借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终抵鹰勾山 彪子带着几条猎犬走了过来在,看到地上的尸体,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蹲在了李山河面前。 “二叔,接下来咱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在脖子上做了个横拉的手势。 彪子的意思,就是下面看到人,整的过直接就给杀了。 李山河递过去了一支烟,缓缓点燃,烟雾配合着哈气遮掩了他的面部表情,一时间,只有烟头的火光在烟雾中忽明忽暗。 将烟蒂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抬起脚重重的踏在了烟蒂上。 最终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进山就是求财的,现在这帮人都已经疯了,还没咋地呢,就把所有人当成竞争对手了,他妈的,自己在手软,估计自己和彪子都得扔在山里。 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不起明年清明我搁祖坟外面给你扔三张纸,家里的媳妇还等着自己回家呢。 其实李山河不是没想过放弃这次机会,但是魏向前那边一旦有大笔资金进入,就可以快速的把雪球滚起来,放到眼吧前的机会,他实在是舍不得啊! 彪子用小棍在雪地上胡乱画着圈,听到李山河做了决定,眼睛都放光了,直接冲了过去,将三人身边的枪支都捡了起来,又开始了摸尸。 捅咕了半天,一共摸出了七十多块钱,这给彪子乐的,也不嫌乎埋汰,直接就给塞裤裆里去了。 “二叔,俺收拾完了,咱走吧。” 李山河伸出手,接过了彪子手里的枪,拿出其中一支,环顾四周,找了块裸露出来的石头,狠狠一砸,瞬间撅断。 “诶,二叔,你这是嘎哈?”彪子心疼的直打哆嗦。 李山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咱俩人一人两把枪最多了,再多就要影响行动了,扔在这就是给别人留的,不如直接撅了。” 又将两把枪装满子弹,递给了彪子一只。 彪子叹了口气,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这么好的枪直接撅了看的实在是心疼。 “走了彪子,咱时间不多了,这他妈才第一天就遇到两拨人了,一会随便对付一口,直奔鹰钩山。” 彪子点了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眼底满是兴奋,相比于繁华的省城,彪子还是更喜欢这莽荒大山,他不太灵光的脑袋完美的理解了山中的生存法则——强者为王。 叔侄二人将肉干喂给了几条猎犬,自己则是就着烈酒吃着哏赳赳的煎饼,直到残阳将雪地染上了一抹鲜红,二人才到达了第一个地窖子。 李山河躲在了林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地窖子口的痕迹,确认没有脚印,又放出了大黄去警戒,这才小心的端着枪摸向了地窖子。 伸手推开房门,积蓄的灰尘扑簌簌的掉落下来,一瞅这就是好长时间没人来了。 退出房间,朝着彪子打了个手势,将手指插进嘴里打了个呼哨,大黄几狗和彪子快速奔来。 “咋样,二叔,能住不?” 李山河点点头,“彪子,你去整点柴火去,咱今天就住着了。” “别走远了嗷,就搁跟前儿。”彪子点了点头,从后背摘下了开山斧,直接走到了地窖子后面,砍了两棵手臂粗细的松树。 大黄几条狗也是很有眼力见的,纷纷出去开始围猎,没一会儿就叼了一只肥兔子回来了,咬着尾巴等李山河的夸奖。 老黑也是不甘示弱,扑了一只野鸡回来,只有傻狗这个孽,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根冻硬了的长虫,让彪子一顿小嘴巴给打老实了。 升起了火,整个地窖子很快就暖和起来,“二叔,今天晚上咋睡啊?要是半夜有人摸过来在咱俩不是完犊子了?” 李山河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有事,你就安心睡吧,一会我往门口放下诡雷,你晚上出去尿尿前儿加点小心啊!” 这都是老爷子传下来的手艺,李山河八岁的时候就会用尼龙绳扯诡雷了。 彪子一听这个,冷汗都下来了,“二叔,俺搁屋里尿行不行?” 李山河幽幽的说道:“也不是不行,反正你要是给我熏到了,我就把你揽子子儿摘了。” 彪子吓了一激灵,“那不行啊二叔,俺这两天上火,尿尿都焦黄,那一会你放只见叫俺一声,俺去尿泼尿。” 水也烧开了,兔子和野鸡也烤好了,喂完了几条猎犬,李山河招呼彪子一声,在门口用尼龙绳系上了手雷拉环,找了个地方将手雷固定的严严实实的,另一端系在了一个枯枝上。 伸手拨弄两下,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手艺还没退步。 彪子则是死死的记住了这个位置,跑到边上尿了尿,溜溜的钻进了地窖子。 放了诡雷,只是防备心怀不轨的人,进山拜神,进屋叫人; 李山河根本没遮掩自己的痕迹,这地窖子里面有没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要直接过来敲门砸门,那你还是直接死吧,没有诡雷一个破木头门也挡不住子弹。 直接对着门开枪一打一个准儿,你要是站在安全距离叫人,还能有机会留一命。 拍拍手上的浮灰儿,李山河满意的钻进了地窖子,关上门,掏出狼皮褥子铺在了床上,大黄和老黑很有眼色的跳上了床。 “彪子,早点睡,明天接着蹽。” 彪子点点头,也是铺上了狼皮褥子,又脱下了大衣当作被子,搂着傻狗就进入了梦乡。 李山河也是一样,就是大衣能比彪子的好点,他这可是正宗的人熊皮大衣,丈母娘出品,必是精品。 这一夜,凤浪静,相安无事,天刚放亮,二人就醒了,李山河先是收起了香瓜子,紧接着往火堆里扔了两块木头。 把兔子和野鸡热了一下,又煮了一锅面糊,随便对付了一口,二人又踏上了征程。 今天的路,相比于昨天的路上的风景可是丰富了许多,从出发到现在,李山河已经看见最少三波人马的尸体了,估计大家都是杀红了眼,而且损失也不小。 离鹰钩山越近,众人遇到的几率越大,最终经过一阵惨烈的厮杀,在第二天下午,李山河和彪子终于抵达了鹰钩山脚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下沟 抬头望着险峻的鹰勾山,李山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是渴的,单纯是被山风给吹的。 二人都挂了彩,李山河的脸颊上多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被人下了黑枪,差一点就给爆头了。 彪子也好不到哪去,胳膊上也被子弹咬了一口,好在伤的不是很严重,就破了皮,用烈酒冲了一下,找了块干净的布随便一缠,就是衣服坏了,有点难受。 好在山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皮子,打了个兔子,扒了皮,在雪地里揣了两下,直接绑在了衣服的破口处。 搁彪子话说了,还是皮子暖和,下回说啥都得整个虎皮大衣,李山河觉得他是纯纯吹牛逼。 “二叔,咱上山不?还是直接在山下堵着?” 鹰勾山上山的路就一条,只要堵在山下,不管谁找到黄金,直接干,总会有收获。 上山的话,风险就大多了,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人一头扎进鹰勾山,免不了一场恶战。 李山河从怀中掏出了地图,凑到面前仔细查看,看了许久将地图叠起来重新塞进了怀里。 彪子递过了一支烟,李山河接过缓缓点燃,吐出一道烟气长龙。 “彪子,你说要是小日本真把宝贝给藏在这了,那后来的胡子,怎么没听说发现了呢?” 彪子一愣,低头用脚尖刨地,“二叔,那照你这意思,进山的这帮子人,白死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眸光闪烁,“走,咱们出发!” “嘎哈去啊二叔,上山啊?” “不上山,咱下沟看看去!” “下沟?” “嗯呢。”彪子没再多问,李山河也没再解释,二人换了条路,朝着鹰勾山平台下的山谷奔袭而去。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宝藏在山上,牛鬼蛇神齐聚一堂,发现宝藏最后决出一个胜利者带着宝藏满载而归,剩下的人全都埋在山里。 要么就是宝藏不在山上,山上的人都怀疑宝藏已经被人取走了,看谁都像得到宝藏的人,见人就杀,最后只剩下一个幸存的队伍空手下山。 无论是那种,今天这座鹰勾山只能有一只队伍活着出来,李山河是不想淌这波浑水,而且,李山河怀疑,宝藏根本就不在山上。 他仔细看过地图,在鹰勾山旁边,还有一个小窟窿,估摸着说的就是鹰勾山下的山谷了。 所以这会李山河准备带着彪子直奔山谷,去那看看有没有啥收获,要是没有,再回来堵着下山口也是一样。 这宝藏,李山河今天他是势在必得。 老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冬天,稍微不注意就会摔个屁股墩儿。 眼瞅着太阳渐渐躲在了西山后面,李山河也带着彪子开始找今天晚上可以过夜的地方。 现在可不是寒冬数九,雪壳子还没冻硬,挖不了雪窟窿,山谷里的风格外的大,要是就这么在外面睡一宿,明天早晨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两说。 顶着大风,李山河和彪子艰难前进,大黄已经带着老黑和傻狗去前面探路,这山谷,雪被山风吹的失去了形状,深一脚浅一脚,不跟着狗爪印走,你根本不知道下一脚要落在哪。 “二叔,二叔,有山洞!”彪子伸出胳膊挡在面部,手指着远处,朝着李山河兴奋的大喊。 李山河凝目望去,果然是一个山洞,朝着大黄招呼了一声,李山河一马当先冲向了山洞。 从外面朝里面看了一眼,这山洞黑黢黢的,看起来深的很,而且有一股浓重的腥臊味,看样子应该是个熊仓子。 李山河环顾四周,找了一截直溜的棍子,从后腰掏出了手插子,走向了不远处的桦树,将桦树皮给扒了下来。 用手插子修整了一下形状,再绑上几根松明子,再从松树上蹭点松油子,一只简易的火把就算是完成了。 彪子这边也没闲着,端着枪死死的盯着山洞,生怕突然冲出一只黑瞎子。 李山河点燃了火把,用力一丢,将火把丢进了山洞,由于火把沾了松油子,还绑上了松明子,股股黑烟从火把上冒出。 李山河和彪子死死的盯着火把,只待黑瞎子一露头,争取一枪毙命! 随着火把燃烧,山洞内也传来了一声嘶吼,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在火光的照射下,一头黑瞎子的脑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二人同时扣动了扳机,枪声响彻山洞,黑瞎子应声而倒。 二人面色一喜,彪子朝着李山河打了个手势,端着枪就走进了山洞,小心的靠近了黑瞎子,用刺刀捅了两下,眼瞅着黑瞎子没了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二叔,快进来吧,死咧。” 李山河带着几条猎犬进了山洞,彪子此时已经熟练的将熊胆给取了出来,塞进了小兜子里递给了李山河。 “你给我干啥,你自己留着呗?” 彪子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俺这不寻思让二叔您找孟爷再搓俩丸子吗。”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不傻嘿,还知道给自己准备后备隐藏能源呢? 李山河捡起了火把,领着彪子往山洞里面走,山洞里面都是熊粪和黑瞎子的食物残渣,味道大得很。 但是李山河根据黑烟飘散的方向,推断出山洞里面还有通气的窟窿,没准这里就是藏宝的洞穴呢? 走了一圈,除了熊粪毛都没有,里面确实有个通风的窟窿,味道还能小点。 出去砍了一棵小松树,薅下来松树枝把地上的东西清理了一下,其他的直接当柴火点了个火堆,反正有通风的地方,也不怕晚上直接被烟给熏死了。 今天晚上就搁这休息了,掏出地图,从火堆中划了出个木炭在地图上做个标记,告诉下个用这地图的人这块有个山洞可以休息。 虽然李山河感觉自己就是这张地图的最后一任主人,毕竟再过几年,就要禁止打猎了。 但是在有生之年能丰富一张地图,不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儿。 晚上也没有锅,割下点熊肉就着大饼子吃了个溜饱,吃完饭又喂了几条猎犬。 这会没给大黄它们喂熊肚,毕竟晚上还要搂着大黄取暖呢,喂了熊肚味儿太大,那就没个睡了。 还是老规矩,在入口用香瓜子扯了个诡雷,叔侄二人直接进入了梦乡。 第二百五十七章 鬼子娘们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还睡得迷迷糊糊呢,就听见一声轰鸣,眼睛还没睁开就把枪给端起来了。 放轻脚步走到昨天布置诡雷的位置,仔细检查,松了口气,诡雷还在,收起了手雷,出去捧起一把雪在脸上搓了两把。 走回山洞将熊皮大衣给穿上,这会彪子还死死的抱着枪对着山洞口,就是眼睛还没睁开。 “彪子,彪子,醒醒,走了,来人(yin)了。”眼瞅着彪子还是迷迷糊糊的,直接抓了把雪全都涂在彪子脸上了,彪子一个激灵,彻底开机成功。 “啥玩意?二叔你说啥,你说谁尿频了?尿频得治啊!” “我他妈说山沟里来人了,什么玩意谁尿频了。” 彪子憨憨一笑,“二叔,岔劈了,听岔劈了,来人了,那就整死啊。” 三下两下穿上大衣,收拾好东西,跟着李山河走到了洞口。 “二叔,那有个人啊?” 李山河也是一头雾水,刚刚明明听见有爆炸声,难道是自己睡迷糊了听错了? 不可能,就在李山河还在纠结的时候,又是一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一眼,齐齐朝着爆炸声的方向奔袭而去。 这个山沟说是山沟,倒像是个山谷,一条大河穿谷而过,九曲十八弯。 出发前,李山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特意给大黄几条猎犬的狗嘴给拢上了布。 这会刚绕过了一个弯儿,李山河就听见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李山河仔细观察,一共是是三男两女,其中有一个男的已经抱着断腿躺在地上哀嚎,看样子像是踩到了地雷,被地雷炸断了腿。 稳了,这回稳了,能有地雷守护的地方,那基本就是小鬼子藏东西的地方了。 李山河环顾四周,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大树后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 地上绽放出的点点血花,预示着这条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安全。 …… “红姐,现在咋整,你看老四的腿…”红姐眼神微眯,掏出手枪上了膛,缓步走向了老四身前。 “老四啊,这深山老林的,姐是没办法给你带出去了,只能让你少遭点罪了。” 老四一咬牙,“来吧红姐。” 红姐眸光一闪,伸手扣动了扳机,霎时间子弹穿过脑袋,后脑勺炸起了一篷红白相间的血花。 “红姐,现在怎么弄?” 红姐蹲在地上,将老四的眼睛给合上,站起身拍了拍手,“找根棍子,让老四给咱探探路,相信老四在天之灵,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迟疑的说道:“红姐,老四死都死了,是不是有点…” 红姐冷冷的看着两个汉子,“他不去,那你去?” 两个汉子打了个激灵,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乖乖的去找了两根长杆子,将老四的手脚绑在杆子上,做成了一个类似于爬犁的一个东西。 不过这个爬犁是血肉做的罢了,推着老四缓步前进。 …… 远处的李山河看的直咬牙,这娘们,好狠的心啊,人死了还不让人消停。 这娘们应该就是獾子嘴里来寻宝的领头的那个娘们了,一个娘们能成头头,心思确实够狠。 “砰!砰!砰!”地雷的爆炸声不断的传了过来,老四残破的身躯现在已经没人样了,但是好在在彻底破碎之前,淌出了一条通往山洞的血路。 红姐一挥手,带头进入了山洞,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枪,紧随其后。 彪子见几人鱼贯而入,进入了山洞,急得是爪儿挠腮,“二叔, 咱赶紧的吧,他们都进去了。” “不急,先检查下装备,别等一会干的正狠呢掉链子了,那就完犊子操了。”李山河一边检查枪械一边说道。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了,远东这边山里随随便便都能到零下三十度,枪给冻住都是常见的事。 一阵拉栓声响起,二人检查完毕,“二叔,大黄它们几个咱还带进去吗?” 李山河低头看向了大黄,伸手摸了摸狗头,“不带进去了,不知道里面空间怎么样,带进去就是送死的,就咱俩进去。” 彪子点点头,咧开大嘴直乐,“二叔,俺先给你探探路!” 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彪子,“你别跟我搁这扯犊子,你给我消停搁后面猫着,我要枪你就给我递枪就完事了。” 彪子一下子就蔫了,垂着脑袋乖乖的跟在了李山河的身后,李山河沿着地上的脚印,小心的进了山洞。 刚一进去,就听见了两声枪响,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响彻了整个山洞。 李山河愣了一下,这是找到正主儿了?然后内讧了? 加快了脚步,带着彪子直直的就往山洞里面走,穿过了一个长长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厚重的铁门已经被打开铁门内部竟是一个空旷的山洞,里面并不昏暗,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山壁的洞口照射进山洞。 李山河探头观察,整个山洞,只有红姐一人是站着的,手臂上也是鲜血淋漓,看样子也是受伤不轻。 两个汉子死不瞑目,怒目圆睁的看着红姐。 红姐拎着手枪,怒气重重的走向了两个汉子,连续扣动扳机,嘴里破口大骂,“狗东西,下等人,竟然敢染指我爷爷留下的宝藏,给我死吧!” 李山河眼睛微眯,操他妈的,我说这娘们咋不把人命当回事,原来是个小鬼子啊。 现在看来,整不好宝藏在鹰勾山的消息都是这娘们给放出去的,为的就是吸引一批人过来自相残杀。 红姐嘴里骂的越来越过分,李山河再也忍不住,一个闪身出现在山洞内,抬枪就射,接连四枪,打废了红姐的四肢。 缓步走近红姐,红姐脸上满是怨毒,眼睛死死地盯着走过来的李山河。 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最终换上了一副憨厚的表情,“大兄弟,放我一马,我还知道别的宝藏,你留我一命。” 李山河面无表情,蹲在了红姐面前,“蝌蚪身上纹青蛙,你个小鬼子搁这跟我装你妈呢,放过你,好啊,我枪里还有六发子弹,六发全卡壳,我就放过你。” 扣动扳机,枪响,胸口炸出一篷雪血花,“不好意思,打偏了。” 砰砰砰又是几枪,枪枪避开要害,红姐都已经快疯魔了,这小子存了心的就想折磨自己,根本就不想给自己个痛快。 枪里还剩一颗子弹,李山河将枪管对准了红姐的脑袋,红姐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神色。 ‘二叔,你等会儿,你说这娘们是个小鬼子?’ “昂,咋地啦,你要玩啊?” 彪子嫌弃的摇了摇头,“俺才不得呢,血刺呼连的,衣服整埋汰了回家娟子该给俺开皮了。” “俺的意思是,俺也想玩一下卡壳的游戏。” 李山河脚尖一勾,将红姐踢向了彪子,彪子红光满面,“列祖列宗保佑,没想到俺彪子也能有杀小鬼子的一天。” 又是几声枪响,红姐彻底没了声息,彪子用刺刀扎了两下,脸上满是失落,“二叔,死咧!” 李山河一头黑线,“什么叫二叔死咧,那是小鬼子死了好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满载而归 “昂,对对对,就是鬼子娘们死咧,啥也不是,也太不抗豁豁了。”彪子一脸鄙夷。 “快别扯犊子了,赶紧看看这山里面都有啥吧,要是一堆衣服鞋,咱就白忙活了。” 李山河赶紧掀开了油毡布,下面露出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军火箱。 挨着个的掀开箱子查看,好么,要么就是地雷,要么就是手雷,再不就是子弹,还有一箱子王八壳子,值钱的是一点没看到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二人折腾了一个来小时可算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正主了,掀开箱子金灿灿一片,一箱子的大黄鱼。 解下来几个箱子,要么就是古董瓷器,要么就是金银珠宝,李山河估摸了一下,差不多将近一吨的黄金,还有一些珍珠玛瑙,玉石瓷器啥的。 一吨黄金拢共也没占多大地方,主要是这些古董体积太大不好拿。 “咋整啊二叔,咱咋带出去?”彪子双手拢在袖子里,嘴里叼着烟,闷闷的说道。 李山河也是靠着箱子坐了下来,“这些大黄鱼,咱昨天不是干了一头黑瞎子吗,全都给塞黑瞎子肚子里,捞个爬犁就出去了。” “这些古董珠宝,咱俩能带多少带多少,剩下的全都挪到那个熊仓子里,昨天我看了,里面有个小窟窿能藏东西,不行咱俩就再跑一趟。” 彪子点点头,伸出手掂量着大黄鱼,脸上还挂着憨笑,“二叔,你说这一根大黄鱼,能包吴金莲一年不?到时候俺就和三驴子和二楞子,白天吃腰子,晚上就找吴金莲,那日子,美的很,美的很。” “到时候再给俺爹安排一个,那老登不得给俺供起来啊!” 看着白日做梦的彪子,李山河幽幽的说道:“供起来是够呛,我觉得你爹应该能给你吊起来。” 彪子打了个激灵,“二叔,俺和俺爹二十多年的交情,俺这么想着他他还能吊起来抽俺?” “那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神他妈二十多年的交情,二十多年的交情也没见你爹少抽你一顿。 “快别扯犊子了,赶紧动手,赶紧回家,这山里变数太大,落袋为安。” 彪子猛嘬了一口烟屁股,“干!” 一吨金子一共也没占多大地方,就是怕箱子禁不住,这才分成了三个箱子放,以李山河的体质,直接一趟就完事了。 安排彪子给自己掩护,李山河就开始倒腾。 你还别说,一千公斤的黄金抱在怀里倒是觉得比那五百公斤的人熊还轻快。 这太正常了,都是心理作用,一百五十斤的媳妇你抱着费劲,一百五十斤的人民币你抱着不光能跑能跳,还能健步如飞。 如此往复倒腾了好几趟,才将金银珠宝都给倒腾进了熊仓子,将箱子塞进小窟窿里,又搬了一堆石头将箱子给埋了起来,这才放心的开始倒腾大黄鱼。 昨天打的黑瞎子这会儿已经冻的邦邦硬了,李山河和彪子费了好大劲才把黑瞎子肚子给掏出来。 李山河留在仓子里塞金条,彪子拿上开山斧去做爬犁,这回拉的东西太沉了,可不敢用柞树,彪子特意砍了两根桦树,这玩意轻快还结实。 二人合力将黑瞎子扔上了爬犁,爬犁瞬间发出了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彪子忧心忡忡的看着爬犁,“二叔,这玩意能坚持到家吗?” 李山河眉头紧皱,“没事,先给它用绳子箍紧,到时候不行再说,这山里都是雪,我估摸着咋都能到家。” 彪子将绳子往肩膀上一搭,带上绵手焖子紧紧的抓住了爬犁的握把,“二叔,推一把!” 李山河用力推了一把,爬犁缓缓向前移动,这玩意只要一动起来,拉着就不是很费劲了。 此时,天上下起了清雪,好似老天爷也知道了这次的财宝争夺战决出了最后的赢家,要下一场雪,覆盖住山里的血腥和罪恶。 叔侄二人一人端着枪警戒,一人拉着爬犁,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 历经四天,李山河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元宝山,此时二人脸上已经完全龟裂了,这一场雪,哩哩啦啦下了整三天。 上山时候的雪最深的地方才刚过小腿肚,这会儿深的地方已经直接到大腿根了。 这几天的赶路,二人的脸上已经全都龟裂了,估计回去要抹点嘎啦油养上一段时间了。 等将爬犁拉进新房院内,二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实在是太他妈累了,回来的路上也不消停,随便遇到哪伙人都想跟二人别一下。 主要是人家都是空手而归,就这俩人还拉个黑瞎子。 这群人再山里已经杀的收不住手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整不着金条,能整个黑瞎子回去也不错,抱着这样的心思,永远的留在了山里。 就这样才,再加上连绵的风雪,叔侄二人才多耽误了一天半,要不早就回家了。 说起来也是老天眷顾,刚一进院,原来的小雪就变成了鹅毛大雪,这回好了,这么大的雪,再不从山里出来,这辈子都不用出来了。 屋里的人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推开门呢出来查看,没想到老爷子并没回山上,而是在李山河家住了下来。 看见院子里的是李山河和彪子,老爷子赶紧招呼了一声,领着李卫东就出了门,将李山河和彪子扶进了屋内。 要说以李山河的体质应该不至于造成这样,但是架不住路程远,还下雪啊,后期彪子根本捞不爬犁,都是李山河在拉。 这一下都快给李山河累拉了。 进了屋,王淑芬紧忙就开始架火做饭,李山河和彪子则是将衣服脱了下来检查伤口,都不是什么大伤。 就彪子倒霉了点,被跳弹打在了屁股上,山上也没有地方能整,直接搓了两根烟把烟丝往伤口上一按止住了血就完事了。 这会儿除了走道还走不利索,其他的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二人脱去了装备,稀里呼噜吃饱了饭,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彪子美滋滋的抽了根烟,“二叔,俺先回家咧,这回的熊皮归俺咧嗷。” “那…”李山河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彪子打断了。 “二叔,那些玩意俺就不过手咧,让娟子知道了不是啥好事儿,俺不是信不过她,没屁搁楞嗓子的事儿,属实没必要。” “走咧,二叔!”话毕,彪子双手拢在袖子里,晃晃悠悠的就回家了。 李山河摇头失笑,“这彪子,说不上精还是虎。” 第二百五十九章 臣欲死战,陛下何故投降啊! 让李卫东搭了把手,把黑瞎子给搬到了外屋地。 掀开了西屋地上的盖板,李山河在盖新房的时候就在西屋地上挖了个地窖,原来寻思是冬天放点土豆子和大白菜啥的,这会算是有用处了。 李宝财,李卫东,加上李山河忙活了好一会,才把大黄鱼全都给掏出来。 重新放上了盖板,李山河松了口气,瞬间一股困意袭来,眼皮子直打架。 把身上的衣服往下一扒,上炕捂上被褥蒙头就睡。 直接给李卫东和李宝财都给看愣了。 “爹,二河不能出啥事儿扒?”李山河担忧的问道。 老爷子压上了一袋烟,点燃缓缓的说道:“这么多天,全靠一口心气儿撑着呢,现在这些玩意都给藏好了,心气儿散了就知道累了。” “让他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李卫东点点头,贴心的拉上了窗帘,李宝财也放轻了脚步,退出了西屋。 外屋地一帮老娘们担忧的看着二人,“老头子,大孙子没事儿吧?” 老爷子摇了摇头,老太太上去就是一杵炮,直接给李宝财都给打蒙了,“不是,首先我没招你,其次,我没惹你,然后你打我干啥?” 老太太狠狠的瞪了老爷子一眼,“你摇头晃脑的啥意思,急死个人,没长舌头啊,不会直接说啊?让人干着急,不打你打谁?” 李宝财这一辈子算是栽到张桂枝手里面了,这老太太不讲理啊。 老太太上去又是一杵炮,“说啊,瞅我干啥,不服啊?不服咱俩上当院儿骨碌两圈去?” “得得得,服,心服口服的,大孙子没事儿,就是累了,睡醒就好了。” 一众老娘们齐齐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孙子没事儿,我就放心了,那咱回家吧,好几天没回家了,院里的雪都得一尺多厚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行,你说啥是啥,大宝子,俺俩走了啊。” 外面雪下那么大,李卫东说啥都不能让老两口冒雪走啊,这成啥了,连忙朝王淑芬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妈,外面雪下那么大,别走了,等雪小点的,我让当家的给你们清出一条道,你俩再回去,要不我们这些小的多惦记啊。” 田玉兰也是上前一步,挽住了张桂枝的胳膊,“奶,妈说的没毛病,咋才住这么两天就走了呢,多住两天呗。” “正好当家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天,让你们二老这么惦记,不让他好好哄哄你俩,那不是便宜他了吗。” 正在睡觉的李山河打了一个大大喷嚏,他死都想不到最狠的被刺竟然来自最信任的媳妇。 “走吧奶,走我妈那麻将桌还没撤呢,走咱接着打麻将去。”连拖带拽,将老太太拉去了老房。 吴白莲打了盆热水,给李山河擦了擦身上,看着熟睡的李山河,伸出手指在其额头轻点了一下,幽幽的叹了口气躺在旁边也睡着了。 天知道这些天她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全家这么多人,只有老爷子,老太太,和李卫东知道李山河的行踪。 但是谁也不敢踢,都怕被田玉兰知道了,再吓到动了胎气。 老爷子,李卫东还有老太太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她吴白莲说的好听点就是个农村好老娘们,哪有那么强大的承受能力。 自大李山河走的那天起,吴白莲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现在挂着的大眼袋都要成熊猫了。 刚才给李山河擦过身体,确认浑身上下不少零件,松了口气,再也挺不住,躺在旁边就睡着了。 这一觉,李山河睡了整整一天一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下午了,外面还在下着轻雪,但是已经是带下不下了。 迷迷糊糊李山河大手不由自主的捏了捏,嗯,信息录入,是莲姐。 吴白莲也被李山河作怪的大手给弄醒了,正躲在李山河怀里嗔怪的看着他呢,李山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二哥,咱俩废了。” 李山峰的声音再头顶响起,吓了李山河和吴白莲一激灵,好在刚才没有一个翻身做运动,不然可是坏菜了。 直接一个起身将李山峰给薅了过来,“你小子不好好写作业,你来这蹲着你二哥,你要干啥,是不是欠揍了?” 李山峰一脸愁容,伸手揉着鼻根,“哎呀二哥,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搁这说作业的事儿,坏菜了,完蛋了,咱哥俩财产不保啊!” 李山河一愣,摸出了根烟塞进嘴里点燃,再瞅了一眼李山峰,被他这愁的挤成包子褶的小脸直接给逗笑了,“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保法儿?” 李山峰压低了声音,用手捂住了嘴,凑到了李山河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怀疑咱妈又怀了,还是个小子。” 李山河直接被惊得一口气儿没喘匀呼就被烟气呛的直咳嗽。 这消息太具有冲击性了,王淑芬过了年眼瞅着都要五十了,这时候怀孕,开什么玩笑,这要是真的,那老李同志可是真牛逼啊。 一旁的吴白莲急得抓耳挠腮,耳朵都快竖成天线了,就想知道什么消息能给李山河惊成这样。 “你咋知道的?咱爹告诉你了啊?” 李山峰叹了口气,“这还用谁告诉吗二哥,我已经十岁了,不是九岁的小屁孩了,咱妈最近一段时间食欲一直不好,还总愿意困,这不是明摆着了吗,怀小妹儿的时候不就这样吗?” 李山河狐疑的看着李山峰,“不是,咱妈怀小妹儿的时候你才多大,你记事儿了吗?” 李山峰急得直蹦高高,“我咋就不记事儿呢,你忘了咱妈怀小妹儿的时候,中午吃吃完饭就困,搂着我睡觉大腿压我身上了,差点给我压断气儿了,要不是咱爹回家了,我就嘎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李山峰凑到了李山河面前,“所以说啊,二哥…” 嘎吱一声,门开了,王淑芬环视屋内一眼,一把薅住了李山峰的耳朵,“你不搁家好好写作业,可那窜的啥?” “咋地你凑这么近你要亲你二哥啊?” “二河,你们哥俩说啥呢,说道这么起劲儿,我都个门外站半天了,光看见老三这小子蹦蹦哒哒的了。” 在李山峰绝望的目光中,李山河举起了手,“妈,我举报,老三说你怀孕了!” “哈?”X2 “而且你和我爹咋地没咋地呢,老三就开始惦记上家产了!” “嗯?” 王淑芬骨节掰的啪啪作响,“是这样吗,老三?” 李山峰好似瞬间被抽去了骨头,眼神呆滞的看着李山河,“陛下,臣欲死战,陛下何故投降啊!”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去个屁的吧,咱家又没有皇位继承,你整这死出干啥?” 李山峰虎目含泪,用袖口抹了一把鼻涕,“谁说是为了这个了,我是为了柜子里的二斤大白兔和一斤半桃酥。” 李山河吴白莲王淑芬齐齐扶额,王淑芬都被气乐了,一时间不知道是按在炕上抽,还是吊起来抽。 第二百六十章 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李山河朝着王淑芬投去了个询问的目光,“妈,你真怀老五了?” 王淑芬凌厉的眼神投在了李山河的身上,给李山河吓了一激灵,连忙开口讨好。 “妈,你要是真怀了你就吱一声,明天我就带上彪子去砸鱼窝去,咱家大河那块的大板鲫,保证八十老太喝了都下奶!” 王淑芬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我怀个屁的怀,没有!” “李卫东,赶紧给我死过来!” 只听见一阵噼哩噗通的穿鞋声,李卫东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双筷子,“咋地了媳妇?” 王淑芬伸手一指,“你家老三,咱俩还没死呢就惦记分家产了。” 得,这回李山峰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都被掐灭了。 扑通一声,李山峰跪在了地上,“爹,你听我说,不是这样式儿的啊,你听我解释啊!” 这一声爹,叫的是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试图唤醒李卫东残存的父爱。 王淑芬又将手指指向了李山河,“还有你二儿子,你好大儿要给我去逮大板鲫下奶,人家说了,保证八十老太喝了都能下奶。” 李卫东眉头紧蹙,咬着筷子,迟疑的问道:“媳妇儿,你又怀了?” 王淑芬被气的都要翻白眼了,一把就薅住了李卫东的耳朵,“我怀个大呲花的怀,老娘都要绝经了你不知道啊!” “哎,哎,媳妇儿,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我知道了,没怀,没坏,我这就把老三拎回家揍,你在这揍老二吧。” 李卫东一个矮身,薅住李山峰的脖领子就朝老房蹽,没一会老房就传来了李山峰撕心裂肺的哭嚎。 李山河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的将吴白莲护至身前,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妈,你打了老三可就不能打我了啊,我媳妇还搁这呢,给我点面子。” 王淑芬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我是叫你过来吃饭的,小白眼狼。” 说罢,转身就走出了门,李山河松了口气,看到吴白莲这会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伸手在其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没好气儿的说道:“你笑啥,就像你不怕你妈一样,走,吃饭去,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还敢笑我,倒反天罡。” 吴白莲朝李山河做了个鬼脸,“来就来呗,谁怕谁,略略略!” 下地穿鞋,一溜烟的就跑向了东屋,李山河一愣,摇头失笑,这样才对吗,之前自己留在镇里,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现在活泼了不少,人毕竟还是群居动物。 穿上二零衣服,李山河趿拉着鞋,也准备去吃口饭去,刚才还没咋觉得,王淑芬这么一说,还真就饿得很。 刚一出西屋门,就感觉腰部软肉钻心的刺痛,“小王八蛋,这会你媳妇不在身边了吧,还给老娘下奶,你咋心思说的这话。” “妈,妈妈妈妈!不敢了不敢了!”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王淑芬,大脑袋直往王淑芬肩膀蹭,“妈妈~我真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这一声妈妈,叫的王淑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咦~你这什么死动静,挺大个人了你也不嫌乎磕碜。” “那咋了,我九十搁您跟前儿不也是个娃娃吗,我磕碜啥,有好多人想叫一声还没人叫呢。” 王淑芬被李山河哄得合不拢嘴,给了李山河一个脑瓜拍,“你就嘴好,滚蛋,赶紧吃饭去,下回再没个把门的把你嘴都给你抽歪。” “赶紧上炕等着去,妈给你盛饭去嗷。”王淑芬哼着小曲,转身去给李山河盛饭去了。 李山峰啊李山峰,世子之争,向来如此,好好学着吧你。 此时的李山峰已经抹着眼泪嚎子在写作业了,确实在好好学习了。 今天的晚饭还是很丰盛的,醋溜白菜,辣炒萝卜丝,还有李山河的最爱,白菜冻豆腐汤,还有王淑芬回来的时候买的猪肉做的的烀肉。 烀肉就是先将猪肉给烀熟了,然后切成筷子厚的片,放在盘子里,放上葱花酱油胡椒粉,直接上锅蒸。 蒸出来的肉软糯香嫩,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糯香嫩。 而且这个也好整,只要第一次烀的时候多烀点放起来,再吃的时候直接切下来放锅蒸就完事了。 这几道菜是正对李山河的口,烀肉的肉汤泡饭,不用就菜都能吃两二碗。 这哪是汤啊,就是蒸出来的猪油酱油葱油的混合物,能不香吗,吃多了估计后半夜屁眼都得直冒油,但是架不住好吃啊。 将最后一口白菜冻豆腐汤端盆干了,李山河打了个饱嗝,舒坦。 懒懒的往后一靠,舒服的躺在了张宝宝的大腿上,张宝宝很识趣的给李山河按着太阳穴。 这日子,就算是让我开豪车住别墅,在多几个漂亮媳妇我也乐意啊。 李山河好似想到了什么,盘腿坐了起来,“爷,我跟你说,就回山里有宝贝这事儿,是有人做的局。” 老爷子眉毛一挑,“细说!” 李山河凑了过去,开始嘀嘀咕咕,老爷子气的是火冒三丈,“他妈的小鬼子,都多些年了,还豁豁我们中国的老百姓。” “他妈的杀她一百回都不多。” “死局啊,可惜了这群好把式了。”李山河附和点了点头,确实是死局,这年头人都穷怕了,穷的眼中都没有人命的价值了。 只要是有一丝能翻身的机会,都能豁出命去干,自己死了,儿子能有翻身的机会也值。 从这消息有鼻子有眼的在镇子里传开开始,这些人就注定踏入了这个死局,但凡有一丝对改变现状的渴望,都会踏入局中。 李山河和老爷子相顾无言,默默的抽着烟。 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奶奶嘀嘀咕咕的田玉兰,在炕上和李山霞欻嘎了哈的张宝宝,还有贤惠的捡桌子的吴白莲。 李山河摇头苦笑,自己都差点没回来,心思那么多干啥,自己把日子给过明白了比啥都强。 要是还有余力就拉扯一把前世的几个兄弟这才是正事儿,不知道三驴子和二楞子咋样了。 …… 身处远东的三驴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愣子,把你那个借我怼两下,咱俩换换!” …… 第二百六十一章 李山峰的嘴脸 李山河掐灭了烟头,“媳妇,有零钱儿没?” 田玉兰疑惑的看向了李山河,“当家的,你要多些?” “块八毛的就行,刚才给老三卖了,估计这会儿正抹眼泪嚎子骂我呢,我得去哄哄啊。” “当家的我有。”吴白莲闻听此言,赶紧从兜里掏出了几张毛票,李山河从里面抽了两三张,对着吴白莲抛了个媚眼,“爱你呦!” 一屋子人被李山河搞怪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吴白莲小脸臊的通红,“快去你的吧,一天天没个正形。” 李山河才不在乎这些呢,重生之后,他的心态就变得年轻了不少,尤其是上面有了长辈,让他的性格渐渐有了朝着小孩子发展的趋势。 李山河穿上了鞋,跑到了老房,一进屋就看见李卫东正在外屋地烧炕,“爹,我老弟呢?” 李卫东头都没抬,伸手指了指西屋,李山河小心的推开了房门,就听见正在碎碎念的李山峰。 “骚作业,我写死你!” “想不想看看爸爸的大铅笔。” “我要把所有的答案狠狠的写在你的田字格上,从后面写,从前面写,直到给你写满为止。” “哼哼,你有多大的本事敢让你爸爸我天天写你,今天我就要一次写个痛快。” “留啊,你再留啊,爸爸最喜欢橡皮擦在你身上蹂躏的感觉了。” “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爸爸给你写服,还是你给爸爸累到筋疲力竭,每天晚上都要爸爸写这么久,你就看看我怎么写你的就完事了。” …… 懵逼的李山河懵逼在了原地,完了,爹,你给老三打疯了。 愣了一会,李山河才回过味儿来,“老三,你是不是偷看我的小人书了?” 卧槽,这小子就差照书念了。 李山峰打了个激灵,“我没有,不是我 ,我没看,二哥你不要诬赖我啊!” 李山峰眼珠子一转,不对啊,刚才挨揍的是我啊,背后捅刀的是三哥啊,我心虚什么啊。 念及此处,李山峰双手抱胸,扭过头去,冷哼一声。 李山河也不是个磨叽的人,掏出了一张毛票,在李山峰鼻子底下过了一遍,李山峰好似上钩的小鱼,随着毛票转过了脑袋。 小手快若闪电,一把抄起了毛票,“二哥,你刚才的行为,就是对你弟弟赤裸裸的背叛,我一心扶你上位,你怎可如此啊,” 又是一张毛票到手,“二哥,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就算是弟弟给你挡了一灾,但以后呢,居安思危的思想不能忘啊!” 最后一张毛票到手,“但是话又说回来,抛开事实不谈,难道王女士就没有错了吗。” “二哥你看人真准,以后还有扛雷的活还找你老弟,一般人都没有我专业。” 这变脸速度,李山河一度以为这小子是上辈子没忘干净,妥妥的奸臣苗子。 低头抽了一眼李山峰,确认这小子今天洗头了,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滚蛋吧你,赶紧写作业去吧。” “得令!二哥手指的方向,就是我征战的战场!让作业来的更猛烈些吧。” 李山河摇头苦笑,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癫,到了李山峰这,直接达到了顶峰,不愧是被冠以山峰之名啊! 转身刚想退出西屋,感觉大腿上多了一个挂件,低头一看,李山峰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你又要干啥?” “二哥,你说的那个八十老太喝了都下奶的大板鲫汤是真的吗?老弟我绝对不是馋嗷,就是对所有的未知食物都留存一定的质疑。” “我李山峰一生,注定要扎根在求知和辩证的道路上,二哥,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妈的,你嘴馋就嘴馋,让你说的这么高大上,还得是你啊峰子! “行行行,帮帮帮,明天我就叫上彪子砸鱼窝去!” 此话一出,还没等李山河反应过来,李山峰几个腾挪已经坐到了桌子前面,转头凝重的看向李山河。 “二哥,可曾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商讨,如果没有,就不要耽误我做作业了。” 这副厅里厅气的模样,给李山河造一愣,他妈的,嘴脸啊,太嘴脸了峰子! 得,快别打扰未来的大学生努力学习了,咱还是回去搂媳妇去吧。 漫天神佛保佑,可千万别让这小子从政啊,不然估计两句话就可以写遍李山峰的一生了。 上岸前他是立志两袖清风青史留名,上岸后他是数罪并罚立即执行。 别到时候还得这个二哥进笆篱子去看老三,那可真是完犊子操了,老李家祖坟都得库库冒黑烟。 回到新房,这会炕上又支起了一桌麻将,张桂枝、王淑芬、田玉兰、吴白莲酣战正欢。 李宝财则是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把稻草在那编草驴,李山霞和张宝宝一左一右,分别给老爷子捶着肩膀。 这给老爷子哄得,乐的后槽都能看见了。 李山河搬了个小马扎坐到了老爷子身前,“爷,你就别回山上了呗,你和我奶搁山上住,我心里老是惦记,你就回来住得了。” 老爷子头都没抬,“老子身子骨硬朗的狠,你爹都不是我个儿,你有啥好惦记的,还是怕我哪天睡醒人直接硬了你们不在身边咋地?” 李山河被堵得有些语迟,想过老一辈人生死看的淡,没寻思生死看的这么淡啊。 但是这么大岁数了,身边没个人,确实不是个事儿。 李山河眼珠子一转,“爷,我可跟你说,明年八月份玉兰可就要生了,你就不想天天看到重孙子?” 李宝财手上动作一滞,李山河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这是有戏啊。 李山河继续煽风点火,“爷,我再换个说法,你就说,你把你重孙子放我爹手里教,你能不能放心吧。” 李宝财眉头都要拧成嘎嗒了,“你爹那个没正形的,我肯定是不放心啊。” 老爷子这边还在犹豫呢,老太太直接发话了,“大孙子,你不用劝了,明年开春你把你房子旁边的地给我清出来,四月份化雪就整,六七月份住进去,正好接我重孙子出生。” 李山河兴奋的一挥拳,“奶,说准了嗷,房子你就不用管了,我就全整了!” 老太太笑骂一声,“去你奶奶个腿儿的,显着你了,到时候让你看看你奶真正的家底!” 第二百六十二章 砸鱼(一) 李山河大手一挥,“那都不是事儿,奶你说咋整就咋整,只要你下山住就成。” 老爷子嘴角也是挂着微笑,年纪大了,山上那些玩意看的也就没有那么重了,还是和孩子们在一块过的舒心。 一屋子人打麻将打到了半夜,这才作罢,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匮乏,农村罕有不会打麻将的老娘儿们。 老爷们也是一样,农忙结束就聚在一块堆儿耍钱,年年都有因为几副牌干起来的,年年也没见有谁不玩。 就连李卫东,闲着的时候都跟村里的汉子玩个小牌九。 李山河本来还寻思留着爷奶搁新房住,爷爷奶奶说啥都不留下,眼珠子一个劲的往张宝宝和吴白莲身上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能耽误大孙子办正事儿。 李山河也是无语了,都说中国人传统,可就是传统的中国人,不声不响的生出了十四亿人口。 老一辈的人,是思想上保守,身体开放;现在的年轻人,是思想开放,身体保守,没法比。 等人都散了,吴白莲和张宝宝拿起笤帚开始收拾卫生,李山河则是上炕捂被。 “媳妇儿,今天搁大屋睡还是搁小屋睡?” 田玉兰想了想,“我还是去西屋睡吧,那一张大炕可着劲的咕噜,可得劲了。” “再说了,宝宝还一直吵吵着要吃大鹅呢,我搁东屋睡,不是耽误你事儿了吗。” 感受到田玉兰揶揄的眼神,李山河冲上去一把搂住了田玉兰。 田玉兰大惊失色,“你要干啥?” 李山河嘴角挂着坏笑,“小娘们,我看你也是风韵犹存啊,要不,嘿嘿!” 田玉兰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丰满的臀部,警惕的看着李山河,“不行,那里不可以!”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好色的人吗?” 田玉兰撇撇嘴,“难道你不是吗?” 李山河抬头看向了坐在炕沿边的张宝宝,和吴白莲,二人同时点了点头,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那么好,你们今天可千万别让我抓住,抓住了我就嘿嘿嘿!” 张宝宝惊呼一声,率先将头埋进了被子里面,像个鸵鸟一样,顾头不顾腚的,一家子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李山河拍了拍屁股,“不闹了,媳妇,我去给你捂被去,今天早点睡,明天还得砸鱼窝去呢。” “老三那小子,有点啥吃的吃不进嘴里,都得带惦记一年。” 在田玉兰的惊呼声中,李山河一把将其抱起,来到了西屋,铺好了被,像照顾小孩一样哄着田玉兰先睡着,这才回到大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带着几个媳妇回老房吃完了饭,直接去仓房找出了铁签子和水岔子。 李卫东看见李山河在摆楞家伙什,瞬间来了兴致,“儿砸,嘎哈去啊,砸鱼窝去?” “嗯呢爹,我寻思一会找彪子一块呢,你去不?” 李卫东掐灭了烟头,兴冲冲的跑进了仓房,抱出了一张栏网和一只抄网,还有一套挂子,“儿砸,你先去叫彪子,一会咱一块去。” 李山河点点头,将剥好的熊皮夹在了怀里,熊肉往爬犁上一丢,捞着爬犁直奔彪子家。 这回李山河长记性了,进屋不往东屋瞅,先叫人,真是越防啥越碰不到啥,谁成想今天人两口子没办事,正盘腿在炕上吃饭呢。 瞅见李山河来了,彪子咧嘴一笑,“二叔,上炕吃一口啊。” 李山河摆摆手,“咋现在才吃饭呢,我早就吃完了,我把黑瞎子给你送来了,这不,皮也给你扒开了。” “二叔,啥前有功夫俺就去取了,给俺送啥?” “顺道了,我一会要和我爹去砸鱼去,你去不去?” 彪子眼前一亮,只要不搁家待着,他是去哪都行啊,冬天本来也没啥活,都搁家猫冬。 这刘晓娟肚子一直没动静,天天着急上火,这可苦了彪子了。 窗帘关了开,开了关,有前儿彪子都寻思,要这窗户有啥用,直接给他扔进小黑屋当种猪配得了。 所以只要一有能出门的机会,你别说是砸鱼了,就算李山河找他去给马圈起马粪他都去啊。 一口气儿喝完了碗里的大碴子,彪子一抹嘴巴子,打了个响嗝。 穿上鞋子取来了水岔子,从炕头拿起棉袜套先套脚上,然后再穿上水岔子,这就算齐活了。 在刘晓娟幽怨的目光中,彪子兴高采烈的出了门,临走还不忘上仓房翻了把尖镐。 李山河看着兴高采烈的彪子,几度欲言又止,“二叔,你搁那哏哏次次的干啥啊,油画你就说呗,咋还跟俺见外上了。” 李山河一把搂住了彪子,“彪啊,你俩这个频率,不应该没有啊,你是不是带着你媳妇一块找个人看看呢 ,不行调理调理呢。” 彪子一愣,“二叔,还是你尖啊,俺咋就没想到呢,再蛮干累死个屁的了,明个俺俩就去找孟爷去。” “咱俩一块去吧,正好这长时间都没见到过孟爷了,孟爷还不知道玉兰怀孕了呢,我得报喜去,上回的熊胆也得一块送过去搓丸子。” 彪子点点头,“行,二叔,明天早晨我过来找你。” 李山河领着彪子进了屋,把自己的装备给穿上,扛着铁芊子拎着尿素袋子和带着二人就一块出了门。 刚出大门就和在家门口掏雪屋的李山峰撞了个满怀,“爹,二哥,你们嘎哈去,我也要去!” 李卫东咧嘴一笑,“我和你二哥砸鱼去,你要跟着也行,搁岸上捡鱼,可不能靠河边太近了。” 李山峰兴奋的点点头,先是将小妹儿送回了屋,然后颠颠颠的跟在了几人的屁股后面。 东北冬天捕鱼方式有很多种,最有名的就是类似于查干湖冬捕那样的冰下走网,但是这种方式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让人望而却步的,所以这种方式并不普及。 不说别的,就冰下面那一张大网就不是一般人能攒出来的。 最常见的就是砸鱼,砸鱼也分为两种方式。 一种最为简单,根据经验,找到鱼窝的位置,在上面的冰层开个大窟窿,静等一段时间,直接下抄网捞,一捞一个准。 另一种就是找个还有活水的地方,一人下水用拦网,一人用斧头砸边上的冰层,将鱼震出来,两种方式各有优劣吧,说不上哪种更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 砸鱼(二) 现在东北这个环境,还没有那么多的化工厂,大河里面还算干净,还可以勉强做到棒打狍子,瓢舀鱼,再过几年,可就难说了。 一行人来到大河,沿着岸边朝下游走,上游水浅,没法凿窟窿,越往下游走水越深。 最下面山头那块,还有个大坝,是用松树杆子拦上的,每年入冬的时候就给撤了。 李山河打头,扛着铁芊子开始寻摸目标,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那块是个回水弯,有几棵倒了的大树扎进了河里,现在已经被厚厚的冰层给封住了。 这种地形最愿意有鱼了,而且看那个大树端口,一瞅就是让人用手锯给锯断的,应该是之前有人在这下地龙打的窝。 李山河戴稳了狗皮帽子,朝着冰面上一指,“爹,你瞅那嘎达咋样?” 李卫东点上了一根烟,“咋样,干一下就知道咋样了,干!” 李山河扛着芊子就走了过去,拿起芊子狠狠一怼,直接扎进去一捺多深,用力一翘,冰块好似碎掉的宝石,四散出去,沿冰面滑行好远。 李山河先是凿出一个小坑,然后就是彪子上场,抡起尖镐就是一顿刨,这地方下面水流还没停,冰层也没有很深。 彪子刨完李山河扎,二人互相配合,没一会就见到水了,这冰面也就四十多公分厚,干的还算轻快。 现在这年月,你要是找不好地方,干一米多深你都看不见水,从鼓起来的冰包上的裂缝往下看,冻个一米多深都是常事儿。 眼瞅着见水了,那彪子的尖镐就不能用了,李山河拿着芊子一通乱捅,可算全通了。 李卫东掏出了烟,发了一圈,众人就这么围着刚开凿的冰窟窿抽着烟,没一会就有一条大板鲫冒了头。 “老三,老三,抄网,尿素袋子!” 正在边上打出溜划的李山峰一个激灵,扛着抄网就跑了过来。 也不用李卫东招呼,双手握紧抄网狠狠往下一怼,大板鲫连着满满一兜子小白条还参杂着几块冰块一并被抄了上来。 往有雪上一洒,好家伙,这一网最少干了半斤小杂鱼,还有一只瘌吧子不知道怎么被一块抄上来了。 李山峰一看,眼珠子更亮了,抄网怼进冰窟窿就是一阵搅和,等到往外薅的时候,完犊子,薅不动了! “二哥,二哥,帮忙啊二哥,有大家伙,整不动了。” 李山河赶紧握住了抄网手柄,往上一提,嗯?不动,这是整到大玩意给卡住了。 转着圈晃了两下,终于给整出来了,搭眼一看,原来是根四斤来沉的三道鳞,往雪上一扔,还berber乱蹦呢,这玩意炖起来肯定嘎嘎好吃。 彪子在一旁看的眼热,“二叔,二叔,给俺整两下。” 李山河将抄网递给了彪子,自己则是带上了手焖子开始往尿素袋子里捡鱼。 光这一个地方,李山河等人就抠出来了二十多斤。 最多的还是白条麦穗马口和花泥鳅,还有几根手指头那么粗的窜钉子,其次就是金黄金黄的鲫瓜子,还有三道鳞,草根儿。 眼瞅着整不到什么好玩意了,几人拎着袋子接着往下走,一直到了大坝,都没再看到有那块相应。 过了大坝,水流变得湍急,李山河扛着拦网,一脚踩进了水里面,该说不说,这水里面还不算冻脚。 毕竟这流水最凉也不能零下,外面零下三十多度,但是一会上岸就不好说了。 李山河展开了拦网,双手握在两根握把上,将拦网杵在了冰层边上,网前面拴的自行车链子,入水直接沉底。 “彪子,干!” 李卫东拿着斧头抡圆了朝着冰层就是一下子,彪子拿着尖镐也不甘示弱。 随着咣咣两声,边上的冰块瞬间被巨力打了下来,几条小鱼承受不住冲击,泛着鱼肚飘了出来,落入了李山河的拦网之中。 又是两下,李山河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冰面之下传来了噼哩噗通的声音。 顿时眼前一亮,“有大鱼,爹,彪子,从里面往外赶,轻点干,别震死在里面了,整出来可老费劲了。” 彪子和李卫东闻言,顿时心领神会,直接将尖镐和斧子往冰面上一放,绕着冰面就跑了起来。 李山河只觉得手中的拦网越来越沉,随着一条大鱼入内,握紧抄网往冰面上一甩,瞬间铺满了身前的一块冰面。 抖落干净抄网,又赶紧怼到了冰面下面,没一会,又是一网,接连几次,身前的冰面都铺满了,李山河收起抄网走上了岸。 “爹,这些差不多了,白整绝根儿了,咱回吧。” 李山峰这会儿正兴高采烈的用刨锛从冰上往下扣鱼呢,这鱼一出水,蹦跶两下就直接沾到冰面上了,大鱼还好,小鱼你就扣去吧。 李卫东点点头,彪子失望的说道:“二叔,这就回家咧啊?” “你傻啊,回家让你媳妇收拾鱼不就完事了吗?” 彪子一拍脑门,“对哈二叔,还是你尖,那个黑瞎子加上今天的鱼就够她收拾一阵儿的了,对咧二叔,咱啥时候还上山啊?” 李山河展开拦网在雪地上拍了两下算是清洗了,头也不回的问道,“上山嘎哈,你腚好利索了吗你,你就上山。” “这段时间先眯着吧,等过几天我上镇上收收风再说吧。” 彪子失望的垂下了脑袋,“那行吧。” 紧接着挂着一脸猥琐的笑容凑了过来,“二叔,商量个事儿呗?” 李山河心中警铃大作,危!危!危! “先说好,我替不了你!” “那没事了!” 李山河无语摇头,彪子这个孽,当初张老五研究他的时候肯定是犯啥说道了,估计老张家祖坟都得库库冒黄烟。 “二叔,还有个事儿!” 李山河斜眼看着彪子,“只要你别让我替你上战场,一切都好说。” 彪子搓了搓手,“那啥,二叔,孟爷搓的丸子到时候你多给俺点呗。” 得,要是孟爷知道他强身的丸子被彪子当作后被隐藏能源了,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行行行,咱俩四六分!” “二叔,赴汤蹈火啊二叔!” “你俩搁那块磨叽啥呢,百十来斤的玩意你俩让我这把老骨头扛啊?” “大爷,你放那,俺来!”彪子呲个大牙扛起了尿素袋子。 李山河和李卫东扛着工具,众人一块上了大道朝家走。 路过第一个冰窟窿的时候,李卫东还特意把挂子给扔了进去,说是过几天再来看看。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这两口子要装我! 满载而归的回了家,等分完渔获瞅了眼表,发现才十一点多,彪子跃跃欲试。 “走啊,二叔!” 李山河侧目,“嘎哈去啊?” “上孟爷家啊,现在还早呢,快去快回吗,要不俺怕俺一回家,又被薅到炕上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行行行,走走走,你等我换好衣服的。” 李山河转身进屋换上了衣服,彪子则是很有眼色的套上了马车,把装着鱼的尿素袋子往车上一扔,一个后跳坐到了车辕上。 这一跳不要紧,疼的彪子倒吸一口冷气,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等李山河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不是哥们,怎么还套上马车了呢? 彪子憨厚一笑,“二叔你忘咧,俺腚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骑车过去估计又得上镇上缝针了,俺可不想让那老爷子缝俺腚眼子了。” 李山河一拍脑门,对了,彪子跟自己体质可不一样,腚上还有伤呢。 “你上后面待着去吧,我赶车!” 彪子脑袋晃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坐在车辕上死活都不下来了。 李山河没招,只能先将田玉兰给准备的东西放上了车。 本来田玉兰还想跟着来着,但是一家老小都怕给孩子颠没了,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田玉兰。 田玉兰无奈,只能收拾了一堆东西让李山河捎过去。 驾车先是去了彪子家,让彪子换好衣服,再接上刘晓娟就直接出发。 本来刘晓娟还挺纳闷,不知道彪子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干啥去,还要带上她。 好信的问了一嘴,这一问,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扑簌簌地就掉下来, 彪子急得是抓耳挠腮,把坐在车上抽烟的李山河给薅了过来。 “二叔,二叔,你快跟俺来,娟子嗷嗷哭啊,俺哄不好了!” 李山河一愣,鄙夷的看了眼彪子,不是我说,你连个娘们你都摆楞不明白,你还能干点啥? 随手掐灭烟头,薅着彪子气势汹汹的朝着屋内走去,进屋就把彪子踹到墙角去了。 “娟子,你别哭,有啥事儿跟二叔说,二叔给你做主,是不是彪子这小子欺负你了。” “娟子,这小子脑瓜子缺根弦,你别跟他一样的,你要是看他来气,我把他吊起来抽!” “对对对,媳妇儿,俺抗揍,你要是看俺来气,让二叔打俺一顿,再不成让咱爹过来打,咱爹下手狠。” 刘晓娟哭声小了些许,抹着眼泪摇了摇头,抽噎着说道:“二叔,你让当家的起来吧,不是他的事儿。” “我就是觉得自己不争气,这么长时间了肚子还没个动静,然后彪子说今天带我去看医生,我就觉得我好没用啊。” 说着说着,哭声又响了起来。 李山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一拍脑门,坏了,这事儿怪自己了,好心办坏事儿了。 这个年代的女人,把子嗣看到尤为重要,别说你怀不上了,你就算怀上了,不是个小小子,你都抬不起头。 估计是彪子说啥话让刘晓娟觉得她自己不行了,一下子感觉天都塌了。 这事儿闹得,李山河揉了揉太阳穴,组织了下语言,上去就给了彪子一个大脖溜子。 彪子震惊的看着李山河,不是,一点前戏都没有啊,上来就干啊。 幽怨的看了眼李山河,二叔真是越来越粗鲁了,以前起码还是先骂几句找个借口,现在借口都不找了。 不光彪子蒙了,刘晓娟都蒙了,啥愿意欻一下子那么响。 李山河嘴角挂着笑:“娟子,这事儿怪我,怪…” 彪子欻一下站了起来,“媳妇,你听听,二叔终于承认了,俺这就给你俩腾地方!” 李山河一头黑线,他妈的,累了毁灭吧! 刘晓娟的眼神中也透露着跃跃欲试,小手揉搓着衣角,低头红着脸不敢看李山河。 心心思,李山河这才哪么两天就怀了,估计给自己整这么一下子,自己也能怀上。 至于孩子是谁的,嗨!彪子讲话了,都几把不是外人。 眼瞅着彪子都要踏出门了,李山河一把薅住了彪子,上去就是一顿脑瓜拍。 “就他妈你话多,平时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你给我上那嘎嗒眯着去,滚蛋!” 彪子两口子眼神齐齐透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他感觉这两口子在做局要装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娟子,是这么回事,彪子没跟你说明白,最近他总是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想找个中医调理调理。” 彪子举起了小手,“俺…” 李山河怒目圆睁,“啧,嘶!” 彪子垂头丧气,“俺二叔说咧对。” “嗯!” “说来也巧,你二婶她干爷爷就是老中医,你二婶的嗓子就是他治好的,寻思就带着你一块去,正好一块堆瞅瞅,就这么回事儿。” “没有别的意思,娟子你可千万别多想。” 刘晓娟狐疑的看了李山河叔侄一眼,“真的吗,当家的?” “真真的,俺就是一着急没说明白。” 刘晓娟松了口气,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对着彪子耳朵就是狠狠一拧,“你都吓死我了。” 看到刘晓娟不哭了,彪子也顾不得耳朵上的疼痛,脸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媳妇儿,你就放心,不管咋样俺都不会嫌弃你的。” 刘晓娟羞红了脸,二人眼神都要拉丝儿了,李山河连忙咳嗽两声制止。 彪子露出了一个大笑脸,“二叔,要不您上外面等俺俩一会呢?” 李山河??? 好啊,你俩他妈把我当成play中的一环了是吧! 一手薅一个,拎上了车,不顾彪子幽怨的目光,鞭子一挥,直接朝着孟爷家出发。 到孟爷家的时候,孟爷正在当院儿扫雪,李山河踹了彪子一脚,彪子很有眼色的接过了扫帚。 李山河则是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趁机跟孟爷交代了一下情况,孟爷点点头,表示了解,顺便对李山河的做法表示高度赞扬。 他老头子活了好几十年,见过太多生不出来孩子,还有生不出来男孩的闺女被磋磨死的了。 孟奶见李山河自己来的,还好奇田玉兰咋没跟过来,李山河说了田玉兰怀孕的事儿,这个二老乐的,一个劲的说欻空让孟爷上门给看看。 孟爷也乐呵呵的应下了。 孟爷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刘晓娟,轻了轻嗓子,“那啥,妮儿,闲着也是闲着,你过来,我先给你搭把手。” 孟爷先去洗过了手,拉过了忐忑的刘晓娟,将刘晓娟的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刘晓娟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就连李山河都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孟爷捏着胡子尖,“流动顺畅,如滚珠走盘,标准的滑脉。” 李山河一激灵,这个他懂啊,滑脉就是怀了。 孟爷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妮儿,恭喜啊,怀上两个月了,还是个小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刘晓娟先是震惊,然后就是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直接喜极而泣了,“诶,孕妇不可流泪,容易风流眼,而且对胎儿不好。” 得,其他得都没用,最后一句直接让刘晓娟把眼泪憋回去了。 李山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彪子,你当爹了,娟子怀了,是个小子!” 彪子一愣,将扫帚一撇,直接冲入了屋里,兴奋的抱住了刘晓娟。 第二百六十四章 庸医?神医! “媳妇儿,你终于怀上了!” 彪子现在恨不得跪地上给刘晓娟磕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到头了! 刘晓娟也是激动的很,“当家的,当家的,赶紧放我下来,别颠到孩子了。” 彪子小心的放下了娟子,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对对对,别颠到孩子了。” 转头朝着孟爷问道:“太爷,你家还有多些活?一块给俺,俺现在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给俺套上犁都能翻二亩地!” 孟爷无语的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孩儿啊,就当院那点雪,你一会给我装车拉出去就成,给你媳妇看完了,你也赶紧坐下吧,我也给你号号脉。” 彪子心虚的看了眼李山河,嗫嚅着说道:“俺觉得俺就不用看了吧,你说对吧,二叔?” 李山河一懵,不是,你看不看的你瞅我干个嘚儿啊。 随即李山河想到了什么,不会是自己给彪子打击到了吧,李山河嘴角挂上一抹坏笑,伸手将彪子按在了凳子上。 “彪啊,你说咱来都来了,不看一下,是不怪可惜的,来吧你就。” 孟爷狐疑的看了一眼二人,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重新净了手,搭在了彪子的手腕上。 彪子这会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怎么样太爷,俺应该没啥事儿吧?” 孟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彪子:“哎!”紧接着摇了摇头。 俗话说得好,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这会儿彪子心里就好比十五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彪子紧张兮兮的看着孟爷:“怎么样了太爷,您可别吓俺啊,俺打小就胆儿小,一点不抗吓啊!” “哎,没啥大事,就是…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肾虚了呢,这事儿闹的,阴阳两虚,明显纵欲过度了。” 彪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刚听到没事,彪子还挺开心的,接着往下听,肾虚? 什么肾虚,绝对不可能,庸医!绝对是个庸医! 孟爷捋了把胡子,缓缓开口说道:“不过还好,我能治。” 彪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神医啊,太爷您快给俺治治吧。” 一旁的刘晓娟也是满脸通红,彪子的纵欲过度,她全责没跑,也是满眼期待的看着孟爷。 “孩儿,你们现在夫妻生活多久一次啊?” 彪子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疑惑的问道:“啥是夫妻生活啊?” 一旁的李山河都看不下去了,“憨货,就是扯犊子。” 彪子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就这事儿啊,太爷你就直接说呗,还整个夫妻生活,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刘晓娟、李山河、孟奶齐齐扶额。 刘晓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上去就是一杵炮,“别磨叽,太爷问你啥你就说啥!” 彪子小心的瞄了刘晓娟一眼,朝着孟爷神秘兮兮的比了一个七。 孟爷眉头皱的更深了,喃喃说道:“七天一次,不可能啊。” 彪子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太爷,错咧,错咧,是一天七回。” 孟爷眼睛瞪的像铜铃,张了几次嘴,最终憋出来了一句,“孩儿,你挺扛活的。” 随即又是想到了什么,“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这个年纪,一天一回正好,憋时间长了也不是好事。” “这妮子刚怀上,这几个月还是不要有夫妻生活了,你要是憋的慌你就自己解决一下吧。” 彪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只要别一天七次,啥都好说。 而李山河则是怜悯的看着彪子,妈的一天七次啊,这不得铁杵磨成针了,他算是知道彪子原来过得是什么水深杵热的生活了。 老往山里跑,不怪他啊! 孟爷写了个方子,抓了几副药用草绳绑好递给了彪子:“回去之后,三碗水熬成一碗,睡前服用。” 彪子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孟爷朝着李山河招了招手:“孙女婿,你过来,我也给你看看。” 本来乐呵呵看热闹的李山河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不是,看个热闹而已,怎么火都烧到自己身上了。 “愣着干啥,赶紧坐下啊!” 彪子和刘晓娟也是一脸揶揄的坏笑,拉着李山河坐到了凳子上,孟爷收起了笑容,伸出手搭在了李山河的手腕上。 李山河心里也直打鼓,孟爷搓着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不错,就是阳气升腾,需要阴阳调和一下。” 孟爷迟疑的问道:“孙女婿,除了玉兰,你还有几个媳妇?” 李山河伸出了两根手指,孟爷又问道:“每天都有房事?” 李山河又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孟爷倒吸一口凉气,胡子都拔下来一搓。 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孙女婿啊,不行回去让玉兰给你拿点钱,你出去再找几个呢?” 李山河??? “你这种情况,平生仅见,阳气足到不可思议,我都怕这么发展下去,哪天你扛不住爆体而亡啊!” 彪子羡慕的看着李山河,他也想爆体而亡。 孟爷迟疑了片刻,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古朴的小木盒递给了李山河,“孙女婿,这是我早年间救了一个练家子,他报答我将家传拳谱送给了我,你回去练练看,对你有一定的帮助。” 孟爷紧紧的抓住了李山河的手,直直的看着他,“里面有打法,桩功,还有呼吸法,切记,桩功配合呼吸法,最后再练打法。” 李山河认真的点了点头,“孟爷,记住了。” 孟爷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孙女婿,不早了,抓紧回去吧,贪黑玉兰该惦记了。” “好嘞孟爷,我先跟彪子帮你把雪拉出去。” 彪子也朝着刘晓娟交代了一句,“媳妇,你跟太爷和太奶唠会嗑嗷,俺先跟二叔干活去!” 刘晓娟现在心情十分美丽,还给彪子围上了围脖,这才让他出门。 刚一出门,彪子就看见李山河朝着后院子走,好奇的问道:“二叔你嘎哈去?” 李山河头都没回,“尿尿呗,不然能嘎哈?” “二叔你等俺一会,俺也尿!”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奉旨扯犊子 二人并排站在了后院子茅楼儿雪堆旁边,一阵哗啦声引得彪子一阵侧目。 彪子装作不经意的偏过头瞄了一眼,“卧槽!” “二叔你换新小鸡儿了,这有劲儿呢,旧的呢?” 李山河下意识的回答道:“旧的我放…” “呸,我他妈上哪来的旧的,别跟我搁这没屁搁楞嗓子奥。” 彪子憨厚一笑,悄咪咪的凑到了李山河的身边,“二叔,你跟俺说句实话,真没偷摸吃啥好玩意?”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卧槽,你别甩我身上,甩我身上鸡子都给你摘了,你没听孟爷说嘛,我都快炸了,还能吃啥。” “完事儿没,完事赶紧去干活了,干完活早点回家,一会又得贪黑了。” 彪子利索的提上了裤子,“尿完咧,尿完咧。” 李山河拿着自制的刮板将雪都攒成了一堆,彪子挥舞着大板锹将雪往马车上扬,孟爷加这当院子不算大,就这,二人还拉出去四五车的雪。 就连门口的一块大道都给清理了,收拾完二人又清理了马车,这才拉回了孟爷家。 跟着孟爷孟奶告别,李山河抱着传说中的武功秘籍就跳上了车,彪子一挥马鞭,大青马迈开了马蹄朝着家里赶去。 这一路上彪子时不时就要回头瞅一眼刘晓娟,乐的后槽牙都能看见了,李山河都怕他一个不注意给马车赶到沟里。 李山河还要赶车,彪子说啥都不让,讲话了,哪有让二叔赶车大侄儿和媳妇坐车的道理。 李山河寻思,那他妈也没有二叔挨着侄媳妇坐让侄子赶车的道理啊。 反正也不是啥大事儿,总不能让刘晓娟赶车,他和彪子坐车吧。 这一路啊,刘晓娟的眼睛也不老实,一个劲儿的在李山河和彪子身上来回转悠,几度欲言又止。 都给李山河干不自信了,这娟子肚子里的孩子跟自己也没关系啊,总看自己干啥啊。 娟子不寻常的举动,不用说李山河,就连彪子这个傻大憨粗都看出来了。 “媳妇儿,有啥话你就说呗,二叔也不是外人。” 娟子眼底闪过一丝纠结,一咬牙,也不背着李山河,从裤裆里掏出了一卷票子塞进了彪子手中。 彪子乐呵呵的接过了票子,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仔细数了一遍。 “媳妇儿,你说吧,想吃啥了,俺给你买去。” 刘晓娟摇了摇头,彪子一愣,小心的说到,“媳妇,那你这是啥意思啊,考验俺啊,啥样的干部经不起五块钱的考验啊。” “哎呀不是!”刘晓娟脸色憋得通红。 长叹口气,“那啥,孟爷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揣崽子了,不能整了吗,我就寻思,寻思让你花钱出去找别的老娘们,别再憋坏了。” 吧嗒一声,李山河手里的小木盒掉在了马车上,心里不由自主的给刘晓娟竖起了大拇指,到头了娟子。 彪子一听这话,手一哆嗦直接将马车给拉停了,鞭子往李山河手里一怼,扑通一声就给刘晓娟跪了。 刘晓娟直接就懵了,“当家的,你这是嘎哈啊?” 此时的彪子,一脸的视死如归,这一刻,好似无数的革命先辈加身,“媳妇儿,你就别考验俺了,俺彪子就不是那样的人,俺彪子对你的心,天地可见啊。” “轰隆隆!”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十二月深冬啊,打雷了。 这给彪子吓得,直接缩了脖子,看着彪子这副鬼头鬼脑的样,都给刘晓娟气笑了。 俏生生的白了一眼彪子,“咱俩知根知底儿的,你跟我装什么大瓣蒜啊,我就不信还有不起秧子的老爷们。” “但是奥,你给我听好了,你可不能给我领进门,要不我直接抱着你儿子上你老张家坟哭去。” 彪子也不知道怎么寻思的,来了一句,“俺老张家也没有坟啊!” 这给娟子气的,上去就是一顿乱拧,疼的彪子嗷嗷瞧叫唤。 这给李山河逗得啊,反正彪子说的,没毛病啊,就是可惜了,兜里没揣瓜子儿,这两口子,可是太有活了。 “还有,要找就找吴金莲这样的,揣上崽子也赖不上你,在不就找远点的,别让我看见,心烦。” 彪子一听,刘晓娟好像不是在闹笑话,好像说的是真的。 “媳妇儿,你就放心吧,俺肯定不让你心烦。” 刘晓娟白了彪子一眼,笑骂了一句,“德性,赶紧回家,这好消息还得告诉咱爹和咱妈呢,还有刘姨。” “好嘞媳妇儿,坐稳了奥,驾!” 李山河看的是目瞪口呆,从今天起,彪子就是奉旨扯犊子了,这他妈也太爽了吧,还好,我不用羡慕,我都摆到明面上了。 李山河乐呵呵的往嘴里塞了一根烟,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讪讪一笑,收了起来。 刘晓娟好似看出了李山河的心思,“没有事儿,二叔,你就抽吧,这有啥的,俺娘怀我的时候还抽烟呢,我不怕呛。” 刘晓娟凑近了李山河,低声说道:“二叔,你帮我看着点彪子,让他往远了找,实在不行你就带他去草原,去省城,去哪都行,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咋都好说。” 李山河嘴角抽搐,这咋整的自己像是拉皮条的呢。 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局限性,站在刘晓娟的角度来看,她的做法虽然离谱了点,但还是可以理解。 只要孩子顺顺利利的落地,还是个男孩,那刘晓娟直接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说话都得堪比圣旨,张老五和彪子都得消停眯着。 不让彪子出去扯犊子,彪子要是真有啥想法,真到份上了她也难拒绝,毕竟要是不好这口,也不能一天七回了。 所以,她这就是把风险扼杀在萌芽之中,直接断了自己和彪子的想法,等孩子生出来,扯再多犊子都不顶用。 傻彪子乐呵呵的将马车赶回了家,刚一停稳,就冲进了屋里,“妈,妈,娟子怀了,俩月了,我太爷给看的!” 刘母一愣,随即惊喜的问道:“真的?哪个太爷?” “就是给我二婶看好嗓子的那个干爷爷啊!” “祖宗保佑,那真是太好了!” “娟啊,娟,慢点,妈扶你下来啊!”老太太倒腾着腿儿,一边喊一边上前扶刘晓娟。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真正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就这两步跑的,李山河都怕她摔了。 好在最后相安无事,刘晓娟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刘母先是让彪子扶着刘晓娟进了屋,然后凑到了李山河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兄弟,这孩子你的还是彪子的?” 李山河CPU都要被干冒烟了,小脑都干萎缩了,这一家子人这么抽象的吗? 看着李山河不说话,刘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有个孩子就行,管他谁的呢。” 李山河意识到,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解释误会的机会,要是错过了,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连忙叫住了刘母,“嫂子,你放心,是彪子的,我根本就没碰过娟子。” 刘母咧开了嘴,“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随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搂起了袄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叠起来的手帕,小心的打开了手帕,里面是一叠钱。 数出了几张,递给了李山河,李山河顿时哭笑不得,“嫂子你这是干嘛啊,咋还给上钱了呢,这孩子也没生下来也不用给喜钱啊,再说了,就算是给喜钱,也应该是我给你啊。” 刘母左右寻摸一圈,没看到啥人,这才说到:“兄弟,我这是让你拿钱带着彪子上外面找去,我听说你们村的吴金莲不就挺那啥的吗,先让娟子稳住再说。” 你瞅瞅,你瞅瞅,什么叫随根儿,这就叫随根儿,这母女俩的想法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整了。 “嫂子,你不用给了,娟子路上就给彪子了,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刘母闻言,欣慰的点点头,“不愧是我闺女,脑子就是活,这老爷们哪有不起秧子的,玩够了就好了。” “兄弟,进屋上炕暖和暖和,马上好饭了!” 李山河连忙摆手拒绝,他还想回家研究研究这个武学秘籍是什么玩意呢,将彪子的药递给了刘母,李山河招呼一声就回家了。 回到家,先卸车,然后再喂马,一切都收拾利索了这才进屋。 不收拾利索不行啊,这田玉兰天天憋得五脊六兽的,眼瞅着有一点活都抢着干,恨不得一天都不消停才好呢。 抱着小盒子进了屋,田玉兰盘腿坐在炕上缝着孩子的小被,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 李山河进屋将手插进了小被底下,就刚才这么一会,手就冻拔凉。 看见李山河,田玉兰兴奋的说到:“当家的,你回来了,咱爷咱身体怎么样?” “二老挺硬实的,身体还挺好,对了,我今天带彪子和娟子去看身体,你猜检查出啥了?” 田玉兰脸上满是好奇,“啥啊?咋了,难道是彪子身体不行?还是娟子的事儿?” 李山河摆了摆手,“都不是,是娟子怀孕了,都俩月了,跟你差不多。” “真哒,那可太好了,咱俩孩子到时候可有人玩了。” 吴白莲此时带着张宝宝也走了进来,看见二人聊的热火朝天,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大姐,当家的,你俩唠啥呢,这么起劲儿?” 田玉兰兴奋的说到:“娟子也怀孕了,都俩月了,跟我月份差不多。” 吴白莲一阵失神,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心底暗骂自己的肚皮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张宝宝也是如此,她倒不是难过没有孩子,她主要是难过没怀孕吃不上大鹅。 看到患得患失的二人,田玉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慰。 反倒是李山河,阴阳怪气的说到:“媳妇儿,我跟你说,有些人啊,到现在没怀上,全怪她不努力,根本呢怨不得别人。” 说话是对着田玉兰说的,眼神却在张宝宝和吴白莲身上瞟,田玉兰登时就不乐意了,人家本来没怀上就挺不得进的,你还搁这说风凉话。 田玉兰上去就是一杵炮,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你别指着和尚骂秃驴奥,小心我们姐妹几个揍你!” 吴白莲倒是听出了李山河的言外之意,整个人都靠在了李山河的身上,“当家的,你刚才这话,怎么说?”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终于上钩了,煞有其事儿的说到:“你们知道彪子和娟子一天整几次吗?” 这么一问,就连田玉兰都好信儿的凑了上来,“几次啊?” 李山河手指簇在一起,“七次啊,七次啊,莲姐,所以说,你现在没怀上,首先要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 吴白莲和田玉兰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恐之色。 吴白莲更是喃喃说到:“七回啊,那胯骨不都得碎了。” 田玉兰也是认同的点点头,“我估摸着,都得默起泡!” 张宝宝也是一脸震惊,“那岂不是这一天都不用下来炕了?” 三人审视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李山河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发誓,有半句假话,灯灭,我灭!” “啪!”灯灭了。 李山河??? 田玉兰、吴白莲、张宝宝??? 李山河拽了两下灯绳,松了口气,“媳妇儿,跟我没关系奥,停电了。” 这年头,停电可是太正常了,借用功夫中的一句话,一三五停电,二四六间歇性供电,那都是小K丝。 现在外面还有点亮光,李山河摸索出手电筒点燃了蜡烛,一家人就这么围着蜡烛吃了一顿烛光晚餐。 吃过了晚饭,田玉兰也不知道是真困,还是要给吴白莲留出努力的空间,刚吃完,就说困了要睡觉。 张宝宝一听都来精神了,噔噔噔跑去了西屋给田玉兰捂被去了。 吴白莲更是殷勤,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扶着田玉兰去了西屋,还贴心的帮其拉上了窗帘。 李山河也很识趣的摸黑捂上了被子,兴奋的搓手手,还是激将法最好用啊。 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自己,钻进了被窝,真正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今夜的李山河,化身成了披着羊皮的狼,大杀四方,直到月落鸡鸣,才鸣金收兵。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奔丧(一) 接第二天一早,李山河起床尿了泼尿,又钻回被窝搂进了吴白莲和张宝宝准备睡个回笼觉。 刚躺下,就听见了一阵的敲门声,“二河,睡醒没呢?” 李山河从被窝爬了起来,“咋地了爹?” “二河,睡醒了就别躺着了,赶紧起来洗吧洗吧跟我去一趟靠山屯。” 李山河闻言,赶紧套上了衣服,吴白莲迷迷糊糊的也爬了起来,“咋地了当家的,出啥事了?” 李山河轻抚吴白莲脸颊,“没事儿,咱爹找我,你接着睡就行,我出去一趟。” “嗯!”吴白莲回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又钻回了被窝。 李山河小心的给张宝宝和吴白莲掖好了被角,穿上鞋就出了门。 刚一出门,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冻得李山河缩了缩脖子。 李卫东嘴里叼着烟,双手拢在袖子里,李山河低头瞅了一眼手表,这才五点来钟,外面还没亮天呢。 “咋地了爹,这么早去靠山屯嘎哈去啊?” 李卫东眯着眼睛吐出一口夹杂着哈气的烟雾,“朱大脑袋你还记得不?” 李山河一愣,朱大脑袋,这名咋这么熟悉呢,啊想起来了,第一回进碰见围野猪的那个。 李山河点点头,“记得,咋地了爹?” 李卫东叹了口气,“这回进山他也进去了,带着俩枪眼出来的,前几天就来信儿说是要不行。” “这不,他大侄子,就是咱村里的豁牙子,说是马上了,问问咱家有礼没,有礼得去啊,我这刚翻完礼帐,你结婚他给上了。” 李山河一愣,这老小子命挺大啊,挨了两枪还能从山里爬出来? 李卫东掐灭了烟蒂,继续说道:“我寻思过来问问你吗,我记得你结婚前儿他好像上了两份,单给你上了一份。” “爹,你等会儿我嗷,我去瞅一眼去。” 说罢,李山河就进屋翻出了礼帐,朱长贵,五块,还真有。 李山河打开房门将李卫东迎进了外屋地,“爹,你坐着等会儿嗷,我得烧了炕再跟你走。” 李卫东点点头,和李山河一人捞了一捆苞米杆子,李山河烧东屋,李卫东烧西屋,爷俩各司其职。 完了还不忘往灶坑凑了两块木头绊子,李山河拍拍手上的浮灰儿。 “走吧爹,咱俩咋去?套马车也不值当啊,到地方也没地儿放啊。” “还能咋去,骑自行车去呗,你带我我带你?”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爹,还是我带你吧,我这体格子,你能整动我?” 李卫东眼睛一瞪,“姥姥,你爹我体格子好着呢,我带你,走!”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激将法这招对老李同志,百试百灵。 李卫东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一个跨骑上了车,转头朝着李山河招呼了一声,“上车!” 李山河一个冲刺,一屁股跳到了后座上,可能是这下冲击力太大,李卫东都有点握不住车把了。直直的朝沟里冲了过去。 这给李山河吓得,好在悬崖勒马,及时改正了方向,李山河吓出一身虚寒。 “爹,你也不行啊!” “滚犊子,你小子是不背着我和你娘偷吃猪饲料了,咋这沉了呢,我记得你小前…” “爹,我小前儿七斤二两落地。” “去你爹了个腿的,我说你上小学时候,连屎带尿七八十斤,瘦的像个小鸡崽子似的,你瞅瞅现在。” 李山河也是无语了,“爹,你也说了,是小前儿,我今年都多大了,你都马上当爷爷了,还当以前呢?” 李卫东叹了口气,“不抗混,是不抗混,转眼都要当爷爷了。” 李山河抬头看着李卫东发丝间冒出的一根根银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从兜里掏出两棵烟塞嘴里一起点燃,递给了李卫东一根,李卫东单手握着车把,接过烟塞进了嘴里。 二人之间只剩下了李卫东呼哧带喘的呼吸声,和轮胎压过雪地的咔嚓声,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 李山河吐出一口烟,“爹,老三说的我妈又怀了真假?” 李卫东头都不回,张嘴就骂,“从老三嘴里你还能听到一句好话,这小子嘴碎的,真不知道随谁,我和你妈岁数都这大了,要是再怀了多让人笑话。” “再说了,过两年我俩都干不动了,能把老三和小霞供出来就不错了,再整一个,谁养,你养啊,老婆婆和儿媳妇一块坐月子,说出来让人笑话。” 李山河暗自撇嘴,老三随谁希望你心里有点逼数,但这话李山河可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俩大耳雷子。 好在靠山屯离得还不算太远,要不李山河真怕李卫东累的裤子都提不上。 刚进村,远远的就看见一家人院门口围满了人,估摸着这就是朱大脑袋家了,这帮人都是等着落忙的,等人一咽气,马上就得搭灵棚。 这朱大脑袋还算会挑时候,东北的传统,要搁家停三天,然后在上山埋。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殡仪馆告别仪式,也没有什么冰箱,要是夏天天太热,三天都得臭了个屁的了。 李山河和李卫东进屋转了一圈打了个照面,瞅了一眼,这人估计是差不多了,这会儿家里人已经开始收拾卫生换衣服了。 在东北这边,一般都是等人快不行了,就把头发洗一洗,脚洗一洗,剪剪手指甲和脚趾甲,再换上装老衣服。 寓意让人干干静静的走,不然等人死了再收拾,就不好摆楞了。 转一圈打了个照面,李卫东就拉着李山河出了门,刚一出门,李卫东就压低了声音对李山河说道:“一会要是谁叫人搬人你躲远点嗷。” “这老朱也不是正常咽气的,我怕他再给你扑到喽,玉兰现在还大着肚子呢,到时候不好收拾。” 李山河点点头,李卫东说的扑到,有两种类型,一种就是被人咽下去的最后一口气给吹到。 人们都觉得最后一口气掺杂着不干净的东西,容易给人带来厄运和疾病,还容易让死者缠上自己。 第二种就是神神鬼鬼的了,直接挡在朱大脑袋的尸体前面,被冲撞到,也会被死者缠上,大病一场。 这玩意吧,你不信但是必须尊重,你别看李山河重生回来都嘎不少人了,但是你让他碰上啥神神叨叨的玩意,他也打怵,更别说家里还有田玉兰了。 还是那句话,没屁搁楞嗓子的事儿,少干! 第二百六十八章 奔丧(二) 随着屋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哭声,李山河就知道,在山里跑了一辈子的朱大脑袋,最终还是死在了山里的东西上。 刚才还围在一起抽烟打屁的众人,赶紧忙活起来,几根松树杆子用五号线绑在一起,上面在盖上塑料布。 周围再用砖头子给压好了,这样,一个遮风挡雪的灵棚就算盖好了。 灵棚中间再用砖头子和木板搭了一个架子,上面再铺上白布,一帮老爷们齐心协力将朱大脑袋放在了木板子上,又盖上了白布。 一般来说,以朱大脑袋这个岁数,要是正常死亡,应该盖红布,那都算是喜丧,现在,只能盖白布了。 朱大脑袋的儿子用报货纸和塑料坯子开始扎岁钱,其他的儿女也开始布置灵棚。 长明灯先给点上,这会的长明灯可没啥讲究,就是倒上点煤油,搓上一根棉花就算完事了,没有煤油用豆油也行。 前面再放上香烛供品,一张黑白照片立在朱大脑袋脚的位置。 最后还要在贡品边上放上一个空的罐头瓶子。 老话讲了,刚死的人是不知道自己死了的,这个罐头瓶子就是用来装饭的,生人什么时候吃饭,就给他也放一点,直到第三天装满,就可以一起带上山了。 朱大脑袋的姑爷现在正忙着用稻草编筐呢,这是用来放五谷杂粮的,也就是前文中李山河曲曲田老登说给他编小点的那玩意。 编好了的筐要放上五谷杂粮然后放在朱大脑袋的遗体上。 该说不说朱大脑袋的姑爷手脚还算麻利,岁钱刚扎好,这边筐也编好了。 将岁钱刮在了一个木头杆子上,立在了门口,放了一挂小鞭,这是告诉村里人朱大脑袋走了。 喜事不请不到,丧事儿不请自来,这是老一辈的规矩。 众人虽然忙忙活活,但是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等都装扮完了,孝子腰间绑着白布,跪在了朱大脑袋的遗体边上,前来落忙的老少爷们都依次磕头,孝子也依次还礼。 只有平辈和小辈才需要磕头,长辈不用,长辈上炷香就算完事了。 一切都忙活完了,朱大脑袋的其他子女也招呼着众人进屋待着,这才只是个开始,今天算第一天,明天还得一天,后天才能上山。 而且这几天晚上还需要守灵,李山河早就跟李卫东说好了,他体格子好,搁这待着就行了,让李卫东回去休息。 说白了李山河和朱大脑袋也没什么仇怨,拢共也就出了刘满仓这么一档子事儿。 先不说人死债销不销,刘满仓都被他给埋了,估计这会就剩一把骨头了,还能有啥债,就冲李山河结婚他都能给上了两份礼,再加上他还是个长辈,李山河在这待两宿都是应该的。 不为别的也得考虑一下李卫东岁数这么大了,不扛这么熬啊。 李山河找到了同辈的一帮小伙子开始听他们吹牛逼,这些平辈儿的,就没有没让李山河打过的,现在也都结婚当爹了。 正听这一个小伙说哪个村的谁家媳妇扒灰儿,就被人一把搂住了肩膀,回头一瞅,好家伙,这不是彪子吗? “二叔,你来这早咋不招唤俺一声呢,俺带着俺爹刚来,寻思你和大爷那块没礼呢。” 李山河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我寻思你没礼呢,咋,今天晚上搁这待着不?”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那肯定啊,俺搁这待着,让俺爹回家,俺爹说了,年轻前他跟着大叔进山的时候,跟这个朱大脑袋关系还不错,让俺搁这呆一宿。” 彪子左右观察了一下,伸手捂住嘴,趴在李山河耳边低声说道:“二叔,俺跟你说你可白跟别人说嗷,靠山屯有个小寡妇老带劲了,俺寻思欻空得劲一下呢。”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能让彪子上心的,除了自己的事儿,也就这点逼事儿了。 幸亏找了娟子当媳妇,要不一般人还真降不住彪子。 李山河拉了把凳子,让彪子坐到了身边,低声说道:“你可别瞎整,这可不是咱屯子,出了事儿我可保不住你。” 彪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二叔,你就放心吧,俺早就打听过了,五毛钱一回。”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钱再手里抽的啪啪作响,朝着李山河挑了挑眉,“俺出门特意管娟子要的,两块钱,咱爷俩一人儿两次,俺还给你望风!” 李山河赶紧伸手制止,“打住,我不用熬,你快留着吧,让你爹知道了打断你的狗腿。” 彪子心虚的瞅了一眼在和别人唠嗑的张老五,“二叔,你不是那样的人…吧!” “不是不是,你快把钱收起来吧,快别搁这现了。” 彪子连忙将钱塞进了裤裆里,“二叔,啥前儿开席啊?俺有点饿了。” 李山河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了彪子,“你快鸟悄的吧,人家还没凉透呢你就吵吵开席,你也不怕让人家听到了揍你。” “先吃点瓜子垫吧垫吧吧,吃饭还得一会儿呢。” 彪子叹了口气,接过了瓜子开始往嘴里塞。 时间就像穿上0D黑丝的美腿,一不注意就从指尖滑过。 转眼就到了晚上,这彪子,下午刚吃完饭就跑没影了,只留下李山河无奈坐庄,一下午赢了七十多块钱。 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要真是赢房子赢地的,搁人家葬礼上干起来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李山河嘴角叼着烟,把斜眼看了眼前的牌九,在手里摔了两下按在了牌桌上,两根手指头一动,直接亮牌。 往牌桌上扫了一眼,嗤笑一声,“你们也不行啊,都别动嗷,收钱收钱。” 就在李山河玩的正起兴的时候,一脸淫荡的彪子走了进来,“二叔,玩着呢,输赢啊?” 李山河抓起前面的票子甩了两下,“我三岁就会推牌九了,我能输?” “二叔,要不你歇会?让俺玩会儿,俺也想玩了。” 赌桌上的小伙子们眼睛都放光了,快换人吧,今天下午李山河点子老兴了,咋玩咋赢啊,彪子看起来像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赶紧换人吧。 李山河弹了弹烟灰,“行,你来就你来,不用掏钱了,就用这个吧,我去尿泼尿。” 第二百六十九章 黄仙能扛我爷几发巴祖卡 李山河晃了晃腰带,穿上鞋出了门,深吸了一口带着冬天味道的空气,活过来了。 刚才在屋里还不觉得,一出门就感觉浑身的烟味和臭脚丫子味,这回完事得去洗个澡了,正好去镇里打听现在怎么样了。 脱下裤子就是一泼热乎的,结束打了个冷战,李山河刚甩干净准备提上裤子,就听见了一阵猫叫。 叫的李山河只发毛,这他妈的不会这么邪性吧,竖起耳朵一听,顿时无语了,这他妈哪是猫叫啊,这不是有人钻柴火垛了吗。 李山河也懒得管,提上裤子就回了前院,站在院子里看着天抽着烟,没一会一对青年男女就走了过来,路过李山河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瞅, 李山河欻空瞅了一眼,这娘们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可能刚干完活,小脸红扑扑的,腰间还系着孝布。 你还别说,这娘们李山河还真认识,这不是朱大脑袋的小闺女吗,听说还没结婚呢, 真是哄堂大孝了属于是,他爹还搁当院摆着呢,还有心思干这事儿,反正跟李山河关系不大,他也懒得去管。 一根烟没抽完,这小娘们又换了个小伙带出了门,看的李山河是目瞪口呆啊,真会玩儿啊。 路过李山河时,小娘们发出了尖锐爆鸣,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紧紧的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 给李山河吓一跳,“卧槽,你别扒我裤子啊,你好这口我给你介绍攒劲的,卧槽,别薅了,要掉下来了。” 那个小伙也是哆哆嗦嗦的扶住了门框,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了院门口,“黄、黄仙儿!” 顺着小伙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门口正有一群黄皮子聚集在一起,纷纷人立而起,直愣愣地看着几人。 李山河当时头皮就炸了,这尼玛也太玄乎了,朱大脑袋朱大脑袋啊,你他妈到底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了,咋还撵家里来了呢。 那小娘们直接就吓尿裤子了,跪在地上咣咣磕头,“爹,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你别回来啊!” 李山河不动声色的将二人护至身前,心里一阵无语,不是你咋随便认爹呢,这么多黄皮子,你得多些爹啊。 听到外面的动静,在屋里耍钱的汉子纷纷出了门,看到院门口的景象也被吓得呆立当场。 人群中开始出现闲言碎语,“这老些黄皮子,可真少见,不是来寻仇的吧,这玩意可记仇啊!” “我估摸着是,那老朱大脑袋,这些年可没少整黄皮子窝,买不少钱呢,这是知道朱大脑袋走了过来寻仇来了。” “不能牵连到咱们吧,要不咱还是走吧!” “跟咱有鸡毛关系,朱大脑袋卖的钱咱也没花上一分,再说了,就搁门口呢,咋走啊?” “后院子,咱翻杖子出去吧!” “好主意,走!” 李山河特意瞅了一眼,说翻杖子的就是第一回和小娘们钻柴火垛那个小伙。 这小伙真不地道,整完了就不管了,遇到事儿了就把人姑娘给扔下了。 老朱家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畏惧的看着门口。 就在这时,彪子操着破锣嗓子兴奋的喊道:“卧槽,二叔,这老些黄皮子,发财了,没带枪啊,可惜了,那啥,朱奶,有菜刀没给我整一把。” 彪子可不管什么说道不说道的看见这么多皮子眼睛都放光了,这得够找多少小寡妇啊。 李山河也被彪子唤醒,眼神变得狠厉,草,不就是一群畜生吗,黄仙儿能他妈扛我爷几发巴祖卡? 朱大脑袋的媳妇颤颤巍巍的递给了彪子一把菜刀,彪子握住菜刀,走到了李山河的身旁,“二叔,整不整?” 李山河掏出了勃朗宁,眼睛微眯,恶狠狠的说道:“整!” 彪子眼珠子里满是兴奋,反手又掏出了插在后腰的手插子,眼瞅着李山河端起了枪,彪子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拦住。 “二叔,你等俺一会儿嗷,俺先走个流程!” 李山河??? 这玩意还有啥流程吗?没听说过啊。 只见彪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紧握,虔诚的祈祷,随后睁开了满是杀意的眼睛。 “二叔,完事儿咧,整!” 李山河抬手就是清空弹夹,今天的黄皮子也是怪了,躲都不躲,丢下一地尸体,朝着二人冲了过来。 眼瞅着没了子弹,李山河反手抽住了手插子,紧跟彪子的身影,就开始了大开杀戒。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直接就蒙了,这爷俩太猛了也,这大侄子还挺讲礼貌,杀人家之前还知道给跪一个。 没一会,二人就解决了战斗,李山河数了一下,一共十九只,也够多的了。 “婶子,给我找个尿素袋子,他妈的,还没见过送上门来的。” 朱大脑袋的媳妇打了个激灵,赶紧去仓房找了个尿素袋子递给了李山河,抖落两下,和彪子把黄皮子给装进了袋子里。 朱大脑袋的儿子还挺有眼力见,特地打了盆热水,递过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夷子,“兄弟,受累了,赶紧洗洗手。” 李山河将麻袋往墙角一扔,根本就不怕有人拿,现在这玩意,他就算想送出去,人家都不敢收。 把手插子再雪地上擦干净,重新收回了腰间,领着彪子就准备进屋洗手。 路过小闺女的时候,李山河还没咋地,彪子这小子又上来浪劲儿了,连忙伸手扶起了小娘们。 “妹子,咋还坐地上了呢,地上多凉啊!赶紧起来。” 李山河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了彪子,“彪啊,按辈分叫,你得叫小姑姑。” 彪子一听,眼睛更亮了。 那娘们看见彪子好似看到了救星,抓住彪子胳膊就不撒手了。 朱家老大一脸尴尬的看向了李山河,“那啥,兄弟,你看我老妹儿这,现在家里人多,能不能让你大侄儿陪我老妹儿去换条裤子。” “不远,就搁后街,我老叔家没人。”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让我大侄儿陪着干啥,你们这不是有这么多人吗?” 朱家老大苦笑一声,“兄弟,你看看现在除了你俩,谁还敢出门,谁也不敢保证外面还有没有其他的玩意了啊。” 彪子清了清嗓子,大义凛然的说道:“二叔,俺行!” 你他妈啥都行! 第二百七十章 奔丧(完) 不怪彪子总能得吃啊,他是真他妈的不挑啊。 彪子是一脸春风得意,昂首挺胸地带着小尾巴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李山河摇摇头,转身进屋去洗手了,这黄皮子,一股子的骚味,感觉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接下来两天,李山河都是在靠山屯待着,自从上次和彪子对着黄皮子大杀四方,小太岁的名号就更响亮了。 现在村里人都传李山河是元宝山上一个庙里的神将托生,百无禁忌。 事情逐渐变得离谱,还有小媳妇抱着孩子过来找李山河看事儿的,还有求子弹回去栓红绳当项链的,还有要花钱买李山河的手插子说是要镇宅的,搞得李山河是不厌其烦。 彪子可就不一样了,咋不一样呢,大伙根本抓不着他的影啊,靠山屯就这么几个裤裆拴不住的娘们,都快让彪子给豁豁遍了。 说是彪子阳气旺,煞气足,整一下子能预防疾病,这下好了,连钱都不用花了,还有倒找钱的。 李山河是看出来了,这帮娘们是把彪子当妇炎洁使了,使使更健康呗。 直到第三天早晨,寿材紧赶慢赶的将将做好,这还是加钱加急的,不然朱大脑袋估计就得破木板子钉个箱子拉山上一埋就完事了。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李山河等人就吃过了早饭,都是带油水的干的,不为别的,一会还得出力呢。 今天朱大脑袋就要上山了,得在天亮之前把坑给挖出来,方位老朱家早就找人给看好了,这会已经钉好芊子拴好绳了,照着挖就完事儿了。 这个年月,土都冻得邦邦硬,硬挖根本挖不动,得在上面点个火堆,烤化一层挖一层,而且挖墓这玩意还有讲究,不能竖着向下把锹扎根到底,得横着铲,这样就更废功夫了。 再加上这会儿也不流行火葬,都是土葬,老朱家订的还是个大寿材,需要挖的坑也就更大了,所以才需要早早的上山。 李山河扛着锹跟着人群就准备往山上走,没想到刚出门就被朱家老大给拦住了。 朱家老大脸上挂着祈求,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塞进了李山河的手中,“兄弟,能不能让你大侄儿上山,你跟着我一起送我爹?” 李山河一挑眉,拆开了烟给朱家老大递了一根,自己点上了一根,“咋的呢?这有啥区别吗?” 住家老大担忧的看着灵棚,“兄弟,前天那档子事儿还是你摆的呢,我这是真怕了,就想让我爹安安心心的走。” 李山河洒然一笑,“行,那有啥不行的。” 朱家老大连忙给李山河鞠了一躬,转身就去忙去了。 李山河招手叫过来了彪子,“彪子,朱家老大不放心让我送他爹一块上山,你先跟那帮小子上去吧。” 彪子眉头一皱,“二叔,这是嘎哈啊,俺也跟你一块堆儿呗。”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肩膀,伸手指向了一边耳朵竖的跟天线的小伙,“咱俩没个人跟着上山,你看他们敢去吗?” 彪子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那也行吧,二叔,那俺先走了啊。” 李山河点点头,“加点小心啊!” 彪子摆了摆手,跟着众人走出了院门。 老朱家请的先生这会儿也吃完了饭,叼着根烟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叫过了朱家老大嘱咐了好一会,这才叫过了几个结过婚的小伙,将朱大脑袋的遗体转移进了寿材。 摸出手表看了眼时间,就开始招呼众人开始收拾东西,灵棚里的黑白照和贡品都要收好,一会到了坟地还有用。 要给老朱捎过去的东西也都收拾差不多了,招呼老朱家的人过来看朱大脑袋最后一眼,顿时院子里就哭声一片。 李山河也好信儿的瞅了一眼,你还别说,这朱大脑袋走了之后脑袋还真就没有活着的时候大了,应该是遗体内的水分都蒸发了。 朱大脑袋的媳妇都要哭赖了,先生给朱家老大使了个眼色,朱家老大赶忙招呼人将老娘扶进了屋里。 可不敢再哭了,在哭再给朱大脑袋哭迷了,在不走就完犊草了。 老先生大手一挥,“封棺!” 几个老爷们将棺材盖稳稳地盖上,朱家老大也是个懂流程的,直接带着众人跪在了棺材南边。 接下来就是钉棺材钉了,孝子要喊躲钉,一会往左边躲,一会往右边躲。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直感慨,这要是朱大脑袋真能躲几下,也不至于躺棺材里。 钉完了钉子,朱家老大拿着翻报货纸的棍子,拉了个凳子到门口,站在了凳子上。 “爹诶,你走西南大路;爹欸,你走瑶池路;爹诶,三条大路你走当中!” 这是孝子喊路,让死去的人不会迷失方向,直走阳关道。 完事朱家老大跳下了凳子,举着烧纸的火盆过了头顶,只要一摔盆,就可以起棺走人了。 随着陶盆在地上碎裂,朱家老大松了口气,因为东北有个说法,要是盆不碎,就是老的不想走,或者说有什么心愿没了。 这前几天黄皮子大闹灵堂,他是真怕今天摔盆在出什么幺蛾子啊,好在直接碎了。 “起棺!孝子引路!”跪在地上的亲人哭成一片,这个时候哭的越厉害越好,就是为了告诉老朱他已经死了,该走了。 朱家老大连忙捧起了黑白照片,扛着灵幡在前面引路。 老朱的姑爷一路撒着买路钱,八个爷们扛着棺材朝山上走去。 这个时候,是可以送棺的,不过女的最多只能送到村口,然后磕几个头就可以回去了。 男的倒是可以跟上山,好在老朱家祖坟也不算远,就在山上一块小块地的地头,不然可完犊子了,老沉了这玩意。 李山河就这么一路跟着上了山,彪子一帮人这会已经给坑挖好了,一群人正围着个火堆烤火呢。 好在这一路也没有什么乱马七遭的事儿,平平安安的上了山,到了山上又走了一堆流程,这才算完事。 到最后发现封土的时候土不够用了,还是李山河带着彪子去山根刨了好几袋子土才勉强够用。 用砖头搭了个门户,又在其它的坟头重新压上了纸,一口人就压半张,两口人压一张。 孝子拆下孝布直接往烧元宝的火堆里一扔,就算完活,剩下的就让老朱家的人圆坟的时候再整就完事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老爷们活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 众人三五成群的下了山,主家早就在门口放了好几盆热水和夷子,先洗手,洗完了手就可以落座开席了。 农村的大席,夏天的时候还好说,能在当院儿搭棚子,冬天的时候只能在左邻右舍的家里摆了,不然还没等菜上齐早就凉了个屁的了。 彪子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席,旋风筷子铲车嘴,夸夸就是往里怼,吃饱喝足的彪子拍了拍肚子。 “二叔,走啊!” 李山河点上了烟,抬头看了彪子一眼,“你要上哪啊?” “回家呗,还能上哪,我都有点想我媳妇儿了。” 得,还得是你啊彪子,走肾和走心你是分的明明白白的啊,刚才那老朱家小闺女给你发的信号你是一点也看不见啊。 “不回去,我这身上都要馊了,回去在熏到我媳妇儿,我要上镇里洗澡去,再拔个罐,你去不?” 彪子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胳肢窝,差点把刚才吃的都哕出来,“二叔,俺也一块去吧,都臭了。” 李山河朝着众人打了个招呼,骑上自行车和彪子一块去了镇里。 昨天刚下了点小轻雪,这道是滴流滑,是真难骑啊,好几回李山河都差点干沟里去,彪子就更别提了,现在头发上还有树枝子呢,卡的跟要饭的一样。 该说不说红姐这小鬼子是坑人啊,这一路上,路边不少买路钱,估计都是家里有跑山的上山没下来。 到了镇里二话不说,先去供销社买双袜子和裤头,直奔澡堂子。 脱了衣服直接跳进了水池里,舒坦,太舒坦了,这几天给自己憋得,那袜子脱下来都能自己站住了。 四十度的水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先泡再蒸后搓澡,拔罐走罐也不能少。 一通操作下来,李山河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最少轻了二斤。 舒坦的趴在条凳上,等着搓澡师傅过来起罐,拔罐不就是为了起罐之后拍这么两下吗。 一切结束,彪子贱兮兮的凑了上来,一看这小子的表情,李山河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二叔,咱今天还回家吗?” 李山河斜了一眼彪子,“咋,不回家你要上哪去?” “二叔,咱不是要打探情况吗,这镇子里肯定是范老五消息最灵通啊,要俺说,咱正好买点酒菜去看看范老五去。” 彪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李山河嘴角抽搐,好家伙,你这算盘珠子都要崩到我脸上了,扯犊子就扯犊子,你跟我扯这犊子干啥? “彪啊!” “诶,二叔你说。” “娟子还没给你收拾服呢,你搁靠山这几天还没吃饱啊?” 彪子大手一挥,“二叔你此言差矣,你知不知道老爷们活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 李山河顿时来了兴致,这彪子现在难道还有人生目标了,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两件事?” 彪子正了正脸色,“第一,牛子不能太小!第二,娘们不能太少!” 李山河扶额,我他妈到底在期待些什么?果然,彪子还是彪子。 “二叔,俺跟你说,之前是俺不懂事儿了,还是得有钱。” “咋的呢?你又想住大房子了?” 彪子一愣,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有了钱,俺就从南嫖到北,再从白嫖到黑。” 李山河再也忍不了了,一脚把彪子踹倒在了地上,“嫖你娘了个大呲花,穿衣服,回家!” 彪子顿时如丧考妣,“二叔,不去找老范了?” 李山河紧忙往身上套着衣服,再唠一会高血压都能被彪子给气出来,“不去了,哪天的吧。” 彪子咂摸咂摸嘴,“那也行吧,俺先回去养精蓄锐,可不能让那老娘们看清了咱。” 李山河简直没眼看,带着彪子一路往家赶,刚进村就看见一群老娘们叽叽喳喳的围在一块不知道再唠些什么。 反正李山河也不是个好信儿的人骑着车子就往家赶,丝毫没注意到背后的婶子们对他的指指点点。 把自行车扔进了仓房,李山河转头就看见马圈之中出现了一头庞然大物,这他妈不是巨鹿吗,哪来的啊? 推开房门进了屋,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了怀中,“李山河,我来找你了!” 李山河低头一看,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萨娜啊,怎么了,等不到春天了,现在就想要小孩了?” 萨娜倒是一点都不害羞,伸出手捏了捏李山河的脸蛋,“才不是呢,我是有事儿过来找你的,你家可真难找,我都找了好久才找到。” “不过…” “不过啥?” “不过你媳妇倒是挺漂亮的,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看着萨娜脸上得意的表情,李山河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说啥了。 李宝财从东屋探出了个脑袋,朝着李山河使了个眼色,李山河连忙跑了过去,“咋地了爷?” 老爷子压低了声音,“打孙子,这妮子和你啥关系啊,一进屋就要找李山河,还骑着个巨鹿进的村,站在咱家院门口的时候,好悬让你爹给一枪崩了。” 李山河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爷子,“爷,你希望我和这妮子啥关系啊?” 老爷子嗫嚅嘴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抬头看到了李山河揶揄的表情,抬手就要打,“好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取笑你爷我了,你真是欠揍!” 李山河连忙告饶,“爷,不敢,不敢。” 李山河挠了挠后脑勺,“爷,我俩这关系,我也说不好啊,她是鄂温克族的,感觉我厉害想跟我要个孩子,还不想跟我一块住。” “应该算是两口子吧。” 老爷子压低了声音,“睡过了没?” 李山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试探着说道:“应该算是,半睡!” 李宝财??? 第二百七十二章 幸福的烦恼 李宝财恶狠狠的看着李山河,“我让你小牛也变一半你信不信?” “大可不必嗷爷!反正,也算你孙媳妇就是了。” 李宝财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你个小鳖犊子,下回问你啥你就直接说,绕他娘的这么大一个圈子干啥。” 转头脸上就挂上了笑容,笑呵呵的朝着萨娜说道:“妮儿,饿不饿,想吃啥,我让你奶给你整点去啊?” 萨娜这会和张宝宝还有李山霞玩儿的正开心呢,好像她仨才是同龄人一样。 田玉兰在一旁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看着玩闹的三人,自从怀孕之后,田玉兰好似越来越喜欢孩子了。 听到李宝财问话的萨娜,昂起了小脑袋朝着李宝财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爷,我想吃肉。” 李宝财被这一声爷叫的,大牙都快乐掉了,连忙穿上了鞋去仓房翻之前烀的肉,拉着奶奶就开始架火做饭。 李山河从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衣裳,准备去换上,这身衣服都馊了,刚一出门就被萨娜薅住了衣角。 “李山河,你要嘎哈去?” 李山河扬了扬手中的衣服,“换身衣服去,这身衣服埋汰了。” 萨娜想了想开口说道“那你还是换上你进山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吧。” 李山河一愣,“咋地了,对了,你还没说呢,你来找我有啥事?” 萨娜从小皮兜里翻出了一个手帕,打开之后露出了一根泛黄的牙齿,李山河瞳孔骤缩,这是虎牙! 李山河接过了虎牙,放在手里把玩着,“你从哪整的这玩意。” 萨娜小手掐腰,得意的说道:“我打的,厉害吧,就是不小心让它跑了!太可惜了!” 李山河狐疑的看了眼萨娜,连屎带尿一百来斤,你去喂虎都够呛能喂个八成饱,你能打老虎? 好似感受到了李山河眼底的怀疑,萨娜小脸憋得通红,“好吧,其实是我打了头泡卵子,在它后屁股卡着的。” “这才对吗!” “那泡卵子也是我的战利品,怎么就不算我打的了,光打了个虎牙不行啊!” 看着孩子气的萨娜,李山河脸上憋着笑,“行行行,也没说不行啊。” “你这回来找我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 萨娜点了点头,“额莫说了,你是猎人,一定会喜欢这个东西的,我就来告诉你喽。” 鄂温克族叫妈妈都是称呼额莫。 李山河伸出手揉了揉萨娜的小脑袋瓜,萨娜气鼓鼓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你都给我头发弄乱了,不好看了都。” 伸手捏了捏萨娜的小脸蛋,“我觉得这样更好看!” 萨娜期待的看着李山河,“真的吗?” 李山河点点头,“今天太晚了,怎么也走不了了,在这住一宿吧,明天我带着彪子和你一起进山。” “对了,傻狗被彪子收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萨娜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傻狗是哪个?” 李山河嘴角挂着笑意,“就是你不要的那个‘狼王’呗。” “你!吃我一头槌!”萨娜直接一头槌撞在了李山河的胸膛,李山河没咋样,倒是给萨娜都撞迷糊了。 李山河赶紧扶着萨娜坐到了炕沿上,让张宝宝给她揉揉脑袋,自己则是去西屋换好了衣服。 重生之后,别的李山河都挺习惯的,唯独就是这个换衣服,是一点都习惯不了啊。 东北冬天洗了衣服不愿意干,洗完了往当院晾衣绳上一挂,冻得邦邦硬,完全就是等上面的冰升华之后才能干。 所以这个年代农村人换衣服的频率都不高,不说别人,就说李山峰,一个带肚兜的棉裤,愣是一冬天都不带洗的。 换只换棉裤里面的线衣线裤,还有那棉袄,要是不带个套袖,那袖口都能打铁了,主要是他真不带套袖啊。 换好了衣服的李山河只觉一阵神清气爽,拉着田玉兰几人就干上了麻将,闲着也是闲着,打着玩儿呗。 萨娜看着也跃跃欲试,田玉兰给她让出了位置,没一会就被贴的满脸纸条,看牌都得扒开纸条看了。 李山河不震惊别的,最震惊萨娜竟然认识字,随即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萨娜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住山里,但是不是野人好吧,我也是有初中文凭的好吧。” 得,还被鄙视了,因为在李山河印象中,鄂温克族应该就是过着游猎生活的,应该是萨娜这个族群早早的就从山里走出来了没准人家的村子比朝阳沟还好呢。 李山河来了兴趣,继续问道:“萨娜,你们在山里不是游猎吗?还是已经定居了?” 萨娜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牌,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们早就归化了好吧,我亚耶还是党员呢,就是住在山里,还保留着一些传统习俗,其他的都和你们是一样的。” “别动,大姐,大姐,你看我是不是胡了?” 田玉兰嘴角挂着微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肯定的点了点头,“是胡了!” 萨娜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莲姐,宝宝,李山河,把脸伸过来。” 就在这时,奶奶推门走了进来,“别玩了,赶紧吃饭了,晚上吃酸菜猪肉馅的饺子,还有烀肉,赶紧下地洗手吃饭了。” 这回轮到萨娜抓瞎了,好不容易赢了一局,这还吃上饭了,气的奶子疼。 好在张宝宝是个懂得安慰人的,趴在萨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萨娜顿时变得喜笑颜开。 麻利的穿上了鹿皮靴,和张宝宝手牵着手去了老房吃饭。 这碗饭吃的,李宝财和张桂枝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反而是王淑芬,一脸的苦相。 儿媳妇多了是好事,孙子多了也是好事儿,孙子多了带不过来可就完犊子了,这就是王淑芬现在幸福的烦恼。 吃过了饭,萨娜兴冲冲的薅着几人挑灯夜战,直到张宝宝都开始熬不住了这才作罢,李山河脸上也被贴上了纸条。 收拾好了麻将桌和麻将,用扫帚把炕上扫了一遍就开始准备铺被。 田玉兰早早的就回西屋睡觉去了,东屋只剩下了吴白莲,张宝宝和萨娜。 现在,问题来了,今天晚上怎么睡?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吃你一辈子 tO be? Or all tO be?这是一个问题。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从被窝爬了起来 洗漱烧炕去老房端早饭,把几个娘们拽起来吃过了饭,又重新躺下了。 瞅这样,萨娜这几天是没法进山了,所以老虎的事情只能搁置下来了。 李山河小心的从木盒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认真研读,拢共也没几个动作,没一会就烂熟于心。 走到了院子,摆了个起手式,开始认真站桩,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可能是天气太冷的原因,李山河的脑袋都开始冒白烟了。 站在门口的李山峰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就这么愣愣得看着站桩的李山河。 伴随着一口浊气呼出,李山河收了工,远处的李老三一个飞扑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 “二哥,我要学这个!”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先不说他还是个二把刀,就说李山峰这小子小小年纪骨头还没长成呢,就不能瞎练,练出事儿不就完犊子了。 照着老三的脑袋就来了一个脑瓜拍,随即李山河意识到了不对,薅住了李老三的脖领子,“不是,今天不是周五吗?你咋还不上学去呢?” 李老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双膝跪地。 李山河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不是,又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李山峰现在膝盖下面的信用搁李山河这连个棒棒糖都刷不出来,属实是这小子脸皮太厚了。 “有事儿说事儿嗷,我不吃这一套!” “二哥,三弟我今日遭逢大难,若无二哥相助,三弟怕是性命不保啊!” 李山河狐疑的看着李老三,“咋?你处对象被叫家长了?” 李山峰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李山河心底咯噔一下,“不是,你真处对象了?” 李山峰不屑撇嘴,“对象这玩意,狗都不处,你看看我大侄儿都被糟蹋成啥样了?” 李山河心寻思,是是是,你大侄儿都快成妇炎洁了,还糟蹋成啥样了,我看他是乐不得的。 “那你这是干啥啊?” “咳咳,那啥,我真被叫家长了。” 李山河眼睛一眯,薅起来了李山峰就往屋里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万一被王淑芬给听到了,李山峰真的是性命不保啊。 李山河坐在小马扎上,点上一根烟,不急不慢的问道:“你又犯啥事了?” 李山峰摸着下巴,严肃的说道:“我在建立我的商业帝国的时候,遭逢大难,被黑恶势力镇压,我奋起反抗,最终惨遭有关部门出手,将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商业帝国毁于一旦!” 李山峰抬头四十五度望天空,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忧郁,还有东山再起的雄雄斗志和称霸村小的野心。 “当家的,老三说啥呢,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啊?”田玉兰从西屋的门框上露出了个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媳妇,你听我给你翻译翻译嗷。” “商业帝国,就是把彪子上次去省城看过的小人书租给同学了。” “黑恶势力,就是有小孩看了不给钱,或者弄丢了不赔钱,或者干脆就要抢。” “有关部门我估计就是他班班主任。” “商业帝国毁于一旦就是班主任发现他往外租书把他手里剩下的那点小人书都给没收了。” 田玉兰顿时恍然大悟,震惊的看着李山峰,这小子是真能编瞎话啊。 怎料李山峰瞬间变得眼泪巴碴,转头看向了田玉兰,“嫂子~我的命好苦啊,这都是我的血汗钱啊!” “得,你别跟我这个扯犊子,说说,我要是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李山河现在心里其实都要笑疯了,这回你算是落到我手里了吧,李老三啊李老三,你这个把柄,我吃你一辈子。 李山峰一咬牙,从书包里翻出了一叠毛票,都是一分两分一角的,最大面额是个五毛的票子。 伸手沾了口唾沫,开始啪啪啪数钱,越数脸上的心痛之色越溢于言表,越数眉头皱的越紧。 最后颤颤巍巍的从里面薅出一张五毛钱递到了李山河面前,李山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开玩笑,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田玉兰都被李山峰的样子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三,你猜你二哥是想要这五毛钱,还是想看你挨揍?” 李山峰顿时戴立在原地,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耷拉着脑袋,将书包摘了下来递给了田玉兰。 认真的说道:“嫂子,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还有一笔零花钱藏在老房西屋炕柜最里面,你可要好好善待它们啊。” “还有,我爹的私房钱在我书桌抽屉下面,嫂子,千万别苦了自己。” 田玉兰都要笑疯了,李山河则是一脸黑线,你这是交代后事的样子吗,要不是看你岁数小,我先让你飞起来。 李山峰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向了门口,“今日,吾命休矣!悠悠苍天,何薄于我李某!” 田玉兰朝着李山河使了个眼色,这小弟可是太好玩了,李山河轻了轻嗓子,“那啥,老三,我跟你去!” 李山峰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真哒,二哥!” “大恩大德,峰无以为报……” “诶!你有的报,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说,行,我就跟你去,不行……” 李山河站起身拍了拍李山峰的肩膀,“老弟,明年的今天哥给你烧两本作业下去。” 李山峰??? “二哥,你这么会说话真不知道嫂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那你别管,你答不答应?” 李山峰一咬牙,一跺脚,“二哥,我答应了!” 李山河满意的点点头,“媳妇儿,帮我把印泥掏出来,这小子说话没个准,必须签字按手印!” 李山河从李山峰书包里掏出了田字格撕下了一张,笔走龙蛇,欻欻欻就写了几行字。 李山峰凑过去一看,脸上顿时一囧。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老王 今李山峰欠李山河一个要求,只要李山河想,任何时刻都能提出来,如有违背,睡觉被耗子咬掉小锥锥。 一九八零年十二月十三日,当事人…… 李山峰嘴角抽搐,“二哥,有必要这样吗?” 李山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别扯,赶紧签字按手印,完了我好跟你上学去,不然一会儿迟到了完犊子了。” 李山峰一咬牙,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按上了手印,李山河满意的收起了李山峰的卖身契。 “二哥,这回可以走了吧!” “走!” 没想到李山峰嗒嗒嗒跑到了田玉兰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那啥,嫂子,这个书包能不能还我?” 田玉兰嘴角挂着笑容,将书包递给了李山峰,李山峰将书包挂在了脖子上,套上了绵手焖子一路小跑到仓房推出了自行车。 殷勤的用衣袖给李山河擦了下车座,李山河斜眼看了一眼李山峰,“会来事儿嗷,老弟!” 随即跨上了二八大杠,李山峰双手按住后座,一个纵身坐了上去。 李山河用脚挑起了脚蹬子,用力一踹,朝着学校驶去。 很快就到了校门口,李山河将车停在了门外,到门卫打了个照面,递了支烟,交代看门大爷帮忙看一下自行车,这才跟着李山峰进了学校。 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小学,李山河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他就是搁这念书的,前世出狱之后,这村小都黄了,孩子们只能去镇里上学,小小年纪就得住宿了。 当时的宿舍还是一溜小平房,李山河得知之后还捐了一笔钱给学校改善宿舍环境呢。 跟着李山峰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李山河已经冒了一头虚汗了,有点后悔接这个活了。 不为别的,路上遇到的几个老师都是教过李山河的。 这会儿的老师还是很讲师德的,真负责任啊,你不听话是真干你啊。 你在学校挨揍还不算完,回家但凡露出一点口风,你又是一顿。 这个时候的家长跟老师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事老师,你放心打,留口气就行!”再不就是,“打死了算我的。” 也没有什么家长因为孩子挨揍了去学校找老师的事儿。 显然,李山河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老实孩子,显然,小前儿也是经常被干。 一点都不是李山河吹牛逼,你满村小打听打听,教过他的老师就没有没揍过他的。 站在办公桌前,李山河总觉的腿肚子有点抽筋儿,不为别的,这办公桌好像是李山河上学那会儿班主任的办公桌。 没一会,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这回好了,李山河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山峰,转头挂上了谄媚的笑容,从兜里摸出了烟,递了过去,“好久不见哈,老王。” 话刚一出口,李山河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叫顺嘴了,上学的时候大家伙私下里总管班主任叫老王,这下好了,叫秃噜嘴了。 老王原本是哪人谁都不知道,只听说是个下乡的知青,后来在这成了家,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教师/ 老王还是很负责任的,要不是老王,李山河的学历充其量是个高小,初中的们从那面开都不知道。 老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山河,“你小子,连声老师都不叫了是吧,咋,这是你小弟?” 李山河连忙装模作样的在嘴巴上拍了两下,“王老师,叫顺嘴了,嗯呢,这我小弟。” “你还是叫我老王得了,上学前你们就总在背后真么叫我,你当我不知道呢?” “这小子跟你小前儿一样一样的,作的都要掀房子了,我还没捋护,你俩小前长得是真像啊。” 老王将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塞进了嘴里,李山河连忙上前给其点燃,“你小子,这几年嘎哈去了,听说你初中完事就不念了,抽这么好的烟,出息了?” 李山河哈哈一笑,“没有,我现在就跑跑山啥的,都瞎折腾,前段时间刚结婚,马上都要当爹了。” 老王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可以啊,可惜了没喝上你喜酒,没寻思你马上都要当爹了,以后可得稳当点啊。” 李山河连忙点头称是,老王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本来呢,你小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俩小孩闹着玩,但是人家孩子家长不干了,非要找你家大人,没寻思是你来了。” 老王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指,“你先搁那嘎嗒坐会儿吧,一会跟人家好好说说,没啥大事。” “诶,好嘞王老师,我肯定好好说。” 李山河坐到了边上的凳子上,静静的等待着另一方家长的上门。 没一会,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娘们领着一个小胖墩走了进来。 李山河不由得侧目,这年头,能养出这体格子的孩子,家里条件应该不错,要不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过来。 李山河仔细看了,那小胖墩的脸上就是青了一块,没别的事儿。 那老娘们进屋先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坐在凳子上抽烟的李山河身上。 领着小胖墩,气势汹汹的走到了李山河的面前,伸出短粗的手指头,指着李山河。 “你就是这小逼崽子的家长吧,你家没大人了怎么的,让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你看看,你家孩子给我大孙子打成啥样了都?” 李山河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老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李学林家长请你注意言辞,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过来骂人的。” 那老娘们被老王拍桌子吓了一跳,瞬间炮火转向了老王,“说他没说你啊,你们怎么当老师的,我大孙子被人打了你看不见啊,是不是故意偏袒这小子。” “咋,他们给你送礼了我没给你送?想收礼晚上上路口等着,我给你烧点,什么东西!呸!” 老王眼珠子都气红了,手指颤抖着指向了老娘们。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惯子如杀子 李山河眼底寒光一闪,站起了身,来到了老王面前,将他按在了凳子上,咧嘴一笑,“老师,消消气,不至于嗷,气坏了犯不上。” 那老娘们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会儿显到你了,小逼崽子,你家孩子打了我孙子,赔钱,必须赔钱!” 李山河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这个老娘们,“你咋不问问你孙子为啥挨揍呢?” 谁曾想这老娘儿们不屑的撇撇嘴,“那咋了,他还是个孩子,让着他点咋地了,干啥也不能打我孙子。” “两个小逼崽子,有妈生没妈教的玩意,今天不赔钱谁也别想走!” 李山峰攥紧了拳头,死死的咬着牙,脚步轻抬就要冲上去干这个老娘们。 没想到那老娘们看李山峰这副模样,更猖狂了,骂的更难听了。 李山河伸手搭在了李山峰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向了小胖墩,“老弟,大人你不用管,那小子,给我往死了干,给我把他牙掰下来。” 听到李山河的话,李山峰眼前一亮,好似猛虎出笼,一个奥特飞踢就照着小胖墩踹了过去。 那小胖墩直接被踹到了墙上,接下来就是雨点一般的拳头落在了小胖墩的身上。 二人早就有仇,就是这小子仗着自己岁数大,年纪高强抢小人书,导致李山峰破产,再加上他奶还骂的这么难听,新仇旧怨放一起,不把他打的满面桃花开他都不叫李山峰。 老王和这老娘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愣在原地。 紧接着李学林的奶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怪叫就要去打李山峰,李山河一脚就将这老娘们踹倒在地。 紧接着蹲下身,薅着老娘们的头发一下一下扇嘴巴子。 老王缓过了神,连忙拉住了李山河,“山河,山河,别冲动,打死了人还得陪命,不至于嗷,不至于嗷。” 李山河这才作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冷冷的看着地上如死狗一样的老娘们,“嘴这么臭,你用你爹你妈骨灰漱口了。” 老娘儿们躺在地上伸手颤抖着指向了李山河,“小逼崽子,我要报公安,我要让你赔钱,我让你家破人亡。” 李山河都被气乐了,转头看向了老王,老王眼底满是无奈,你说你嘴臭也就罢了,你跟这混世魔王叫什么劲儿啊。 李山河打小就有一股子狠劲儿,让人欺负了抡着板砖就上去干,打不过就等人落单,落单还打不过就下黑手。 下一次还不算完,直到给人打服了才算完事,自己一身伤都不在乎。 “老师,我带人先走,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她不是要报公安吗,让她报。” “老三,他孙子抢了你几本小人书?” “二哥,一共抢了我五本,现在还有三本没给我呢。” “抢你钱没?”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倒是没抢我的,但是我听说他抢别的小孩儿好几块钱呢。” 那小胖子梗着脖子叫嚷,“放屁,他们哪有这么有钱,我总共就抢了一块多。” 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老三,报警,抢劫财物,够判了。” 李山峰担忧的看着李山河,“二哥,那你咋整啊?” 李山河洒然一笑,“我最多打人轻伤,赔钱去蹲个十天半个月就了不起了,就当进去松快松快了。” “但是这小子,呵呵,等你大学毕业都够呛能出来。” 那小胖子当场就被吓得哇哇大哭,裤裆湿了一片,那老邦菜也是面色大变,色厉内荏的说道:“小逼崽子你不用唬我,一块多钱能干啥?” 李山河一脚踢在了老帮菜肚子上,“我他妈让你说话了吗?” “老三,报公安!” 那老帮菜忍着疼爬过来拽住了李山峰的裤脚,昂着头对着面色冰冷的李山河说道:“小兄弟,是我嘴贱,我就是一农村老娘们,求求你别跟我一样的。” “你让我进去蹲都行啊,我孙子他还是个孩子啊!” “报公安不是你要报的吗?这会儿求我干啥啊?” “不报了,我们不报了!” “不是还要我赔钱吗?” “不要了,啥都不要了,求你放我孙子一马吧。” “我放你孙子一马,他放过我老弟了吗,他放过被他抢钱的小孩儿了吗,跟我说这话。” 老王一脸复杂的看着李山河,欲言又止,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山河知道老王啥意思,安分半辈子了,不想把事情闹大。 李山河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老帮菜,“不像我报公安,也行。” “谢谢,太谢谢了!” “诶~,你先别急着谢,我说几个事儿,你都给我办了,不然你就上少管所去看你孙子吧。” 老帮菜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点头。 “第一,你孙子得把抢我老弟的小人书和抢人家的钱给还回来,还得道歉。” “还,我们还。” “第二,让你孙子滚远点,老三,在这学校看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打到他不敢上学为止。” “知道了二哥!” 老帮菜宛如晴天霹雳,“那我大孙子上哪上学去啊?” “你他妈爱上哪上上哪上去,去镇里,去别的村,去哪都行,别让我知道还在这。” 老帮菜如丧考妣,点了点头,扶着墙缓缓地站起了身。 “老三,他家搁哪?” “二哥,他家是上砬子的。” 李山河点了点头,走到老帮菜面前,“我叫李山河,家住朝阳头西头第一户,你可以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不服可以来找我。” “我也知道你家在哪了,一次搞不死我,你想清楚。” 老帮菜眼底透露着震惊的神色,显然听到过李山河的名号,落寞的拉起了小胖墩,走了出去。 李山河朝着老王咧嘴一笑,让李山峰去上课去了。 又和老王聊了一会,这才出了门,到门口骑上自行车,就准备往家走,还没骑出多远,就看到祖孙二人。 此时的小胖墩将老帮菜推倒在地,伸着手指头数落着,“都赖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没有学上,我爹说得对,你没啥用,以后老了我不养你。” 李山河头都没回,这又是个被惯坏的小孩,惯子如杀子,吃苦头终于吃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遗忘了什么? 吹着口哨骑着车,刚到家门口就被王淑芬给截下来了。 王淑芬双手抱胸,死死的挡在了李山河的车前,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咋样?处理完了?”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妈,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明白呢。” 但实际上心里在暗暗叫苦,老三啊老三,不是我军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啊! “嘿,你小子还跟我装糊涂是吧,来来来,给我下来。”王淑芬一把薅住了李山河的耳朵,拖着李山河就往屋里走。 “妈!妈!错了错了,松手,疼疼疼!” “你小子现在跟我都撒谎撂屁儿的了,是不是时间长没给你开皮了?” 李山河停好自行车,捂着耳朵谄媚一笑,“妈,瞧您说的,我哪敢啊?” 王淑芬杏眼一瞪,“你还不敢,你李老二多有能耐啊。” 李山河上前搂住了王淑芬,“妈,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奥,我这不是怕你惦记吗,都解决了。” “哼,我就知道你哥俩没憋好屁,大早晨的一会头疼一会屁股疼的,鼓鼓丘丘就去新房找你去了,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小子又犯事了。” “说说吧,这小子又捅啥娄子了?” 李山河眉毛一挑,合着王女士搁这诈我呢,眼珠子一转李山河是张嘴就来啊,“妈,没别的事儿,就是老三搁学校让人抢零花钱然后给那小子揍了,人家家长找过来了。” 王淑芬一听,当时就炸了,“谁家小逼崽子敢抢我儿子的零花钱,没抢过还敢过来找人?” “二河,你咋处理的?” 李山河得意一笑,“还能咋处理,我给他家长也给揍了,脸都扇肿了,谁让他跟我说话妈妈的,挺大个岁数的人了,还口无遮拦。” 王淑芬满意的点点头,“干的好,儿砸,这人你就不能惯着他,晚上想吃啥,妈给你做。” “妈,我不挑,你做啥我吃啥,你还是给老三补一补吧,妈我先回家了啊!” 王淑芬摆了摆手,“滚蛋吧,晚上记得来吃饭啊!” 李山河点点头推车回到了新房,刚一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的打扑克的声音。 自从把吴白莲给接回来,田玉兰天天就有意思多了,不是打麻将,就是打扑克,再不就是做衣服,反正干啥都有人陪。 “都别动!欻欻欻欻欻,九十勾圈凯尖儿!有没有要的了,抱片了啊!” “给我放那!欻欻,俩王,给我喊大!”…… 李山河脱下外套挂在了墙上的衣服挂上,往炕上瞅了一眼,这会儿已经到了结算的时候,田玉兰露着俩虎牙,笑嘻嘻的往一脸衰相的萨那脸上贴着纸条。 李山河刚才都听的真亮的,刚才就这娘们喊得嗓门最大,结果进屋一看,就属这娘们脸上的纸条最多。 真是又菜又爱玩,搁吴白莲话说了,要是玩钱的,跟萨那打都不用带钱。 眼见李山河走进屋,田玉兰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当家的,老三的事儿咋样了,没挨批评吧?” “哪能挨批评啊,这是就是说到天边咱也占理!” 田玉兰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李山河,在学校出租小人书,这玩意占理吗? 李山河随即也是意识到了这件事,轻咳了两声,“那啥,咱也算正当防卫吧,不过不管咋说,都算是解决了。” 田玉兰点点头,“解决了就好,别再到时候给撵家里反省了,那不耽误学习了吗。” 李山河摸着下巴,沉默了几秒,随后说到:“媳妇,有没有可能这小子在学校才是耽误别人学习了?” 田玉兰??? 你他娘的说的还真有道理啊! 萨那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咱啥时候进山?” 李山河上下打量了萨那一眼,“你好利索了吗,咋地也得等你好利索了再说啊。” 萨那一愣,怔怔地看着李山河,幽幽的说到:“我觉得我要是一直住在这,一直都好不了了。” 李山河面容一滞,“咋可能,过几天,你再多住几天,这块陪你玩的人不是比你家那块多多了?” 萨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倒是,主要是我怕到时候咱去玩了再让老虎给跑了。” “李山河,要不这样吧,你拿着这个!”萨那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从衣服挂上挂着的小皮兜里翻出一根骨笛塞到了李山河手中。 “你拿着个去我们村,到时候报我名号,他们就告诉你我家在哪了,你跟我额莫说一声,我搁你家待一段时间,就这样。” “来来来,大姐,刚才是不你先出去的,洗牌洗牌接着来!” 李山河一愣,看着炕上重新变得热闹的牌桌,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骨笛,这尼玛都叫什么事儿啊。 单刀赴会拜访老丈人和丈母娘,把人家的花连盆端了还不带人闺女回家,人不能以为我是拐子吧。 不对,也不算单刀赴会,这不还有个彪子呢吗,算了,还不如单刀赴会呢,听说少数民族出了名的民风彪悍,到时候得跟彪子叮嘱一声,别犯人家忌讳。 就这么想着,李山河又穿上了外套,朝着几人嘱咐一声,“你们接着玩吧,我去趟彪子家,对了萨那,我明天进山去你家,你有啥要交代的没?” 萨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李山河低头一叹,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是有了玩的连家都顾不上了。 开门晃晃悠悠的往彪子家走去,路过吴金莲家的时候,李山河哑然失笑,时隔几月,仓房里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这回还是One by One,就是不知道男主是谁了。 李山河摇摇头,爱谁谁吧,直接加快了脚步朝着彪子家走去,还没到彪子家,就碰到了田老登。 只见田老登斜挎着一捆绳子,肩膀上扛着斧头,手中还拎着一把小手锯,嘴里叼着烟,扬乐二正的朝着李山河走了过来。 “爹,上山捡柴火啊?” “嗯呐,家里柴火绊子不多了,之前放的树,这会儿也干的差不多了,我寻思进山给捞回来呢。” “你嘎哈去啊?” “我没啥事,寻思找彪子商量商量明天准备进山呢。” 田老登点了点头,“那行,你快忙吧,记得进山加点小心奥,我先去捡柴火了。” “爹,你也加点小心奥!” 告别了田老登朝着彪子家走去,刚走了没两步,李山河福至心灵一般转过头看了眼田老登的背影,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 老登,你搁这点的谁呢? 甩了甩脑袋,管他呢,应该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想起来再说吧。 双手插兜,悠哉游哉往彪子家里走,刘晓娟怀孕的好处这会儿就看出来了,根本不用怕他两口子随时随地办事儿,直接推门就进。 进门一看,就刘晓娟和她妈正盘腿坐炕上缝衣服呢,瞅那样应该是小孩的衣服。 “娟子,彪子呢?” 刘晓娟抬头看了眼李山河,“二叔来了,上炕坐会儿,彪子出去办事儿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用了,我搁凳子上坐一会就成,办事儿,这死冷寒天的,彪子办啥事儿去了?” 刘晓娟小脸一红,嗫嚅这嘴唇,说不出来话,李山河瞬间秒懂,好了不用说了,是我有点啰嗦了。 刚要开口说点啥,彪子直接推门而入,“二叔,你来咧,刚才我就搁屋里听见你动静咧,赶紧忙活完就回来咧。” “不是你搁哪个屋里…”操,吴金莲家仓房里的是彪子啊,这回好了,三驴子和二愣子出去了,彪子只能孤身战斗了。 “二叔,啥事儿,是不是又要进山了,俺可听说咧,最近山上可是有野猪下山咧。” 李山河眉头紧皱,“你啥时候听说的,我咋没听说呢?” 彪子朝着李山河挤了挤眼睛,“就上回咱俩去朝阳沟奔丧的时候听说的吗!” 彪子这么一说,李山河想起来了,他妈的彪子短短两三天,都快把靠山屯的娘们给霍霍完了,到最后还连吃带拿的。 “对咧二叔,你点点。”彪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 李山河一愣,“彪子,你这是嘎哈?” “二叔,你望咧,那一尿素袋子黄皮子咱不是忘拿了吗,昨天朱秀彩给俺送回来的,俺就去镇里给卖咧,这是钱。” 李山河一愣,朱秀彩应该就是朱大脑袋的小闺女了,昨天,昨天不是他妈的吃完席就去洗澡了吗?洗完澡不就回家了吗,合着你还杀了个回马枪! 彪子目光躲闪,李山河幽幽一叹,宋丽娟的屁股昨天到底还没保住。 接过了彪子手里的钱,都不用点了,抽出几张递了过去,剩下的全都揣兜里,都不用寻思,这个孽昨天肯定是先去供销社消费了一波,指不定罗胖子那都没少花,这都是剩的。 感觉到了李山河不善的目光,彪子打了个冷战,连忙转移话题,“二叔,咱要进山打野猪吗?” 李山河一愣,等会,彪子刚刚是不说野猪下山?田老登是不上山捡柴火去了,如果没记错田老登前世好像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被野猪袭击的。 完了,我老丈人危在旦夕了! 李山河二话不说,拉开门就走,已经没时间解释了,再解释解释,田老登都他妈死山里个屁的了。 重生之后,李山河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事情了,谁知道田老登这一回还能不能爬回家。 一溜烟跑回了家,二话不说钻进屋里就开始换衣服换鞋。 他也着急,可是不换不行啊,就这呢子帮,走两步就得灌包,不换好装备,指不定李山河就得直接硬山里了。 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背上了枪和开山斧头,牵着大黄和老黑就进了山。 等李山河进山之后,彪子才后知后觉的换好衣服牵着傻狗赶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彪子知道能让李山河这么着急的肯定不是小事。 就这样,李山河牵着大黄和老黑追着田老登,彪子牵着傻狗在后面追李山河。 追了差不多一个来小时,李山河都没看到田老登的影子,心里直骂娘啊,你说你捡个柴火往大山里钻干啥。 不过李山河也知道,这老登应该是奔着椴树和柞树去的。 这个时候东北的林业资源多到可怕,这也就导致了农村里面烧柴火也有不少讲究。 最次的就是桦树和松树,一个不抗烧,一个不光不抗烧还库库冒黑烟。 最好的就是柞木和椴木,这玩意硬度高,最常见,也抗烧,烧炕的时候都是先烧一捆苞米杆子,然后再往里面凑两块绊子。 烧苞米杆子热乎气儿上来的快,最后扔绊子是因为他抗烧,到第二天早晨炕都是温的呼的。 或者打完苞米之后,烧完苞米杆子还可以凑进去一土篮子苞米骨子,但是也没有绊子扛烧。 李山河估摸着田老登就是冲着柞木和椴木去的,抓了一把雪团子塞嘴里润了润喉咙,朝着元宝山椴木林奔袭而去。 该说不说,这田老登岁数虽然不小了,但是真能跑啊,李山河只能根据零零散散的脚印判断出大致方向,毕竟进山捡柴火的人这么多,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田老登。 就在李山河感觉田老登已经凶多吉少的时候,大黄朝着一个方向冲,李山河解开了狗绳,拎着枪紧紧跟上了大黄。 又跑了约莫一里多地儿,李山河竖起耳朵,听见了一阵斧头砍树的声音。 压下了枪口,连忙上前查看,这一看,松了口气,正是田老登正在做爬犁。 田老登听见脚步声,握紧了斧头,紧张的看着李山河这边的方向。 “谁?” “爹,是我,彪子说这段时有野猪下山,我就赶忙跟过来看看。” 听到李山河的声音,田老汉松了口气,“咋可能这么巧,这是元宝山,又不是老林子,上哪来的野猪。” 李山河走出了林子,重新将枪背到了后背上,从田老登手中接过了斧子,“爹,你先歇会儿吧,我给你整。” 一斧子下去,李山河和田老登对视一眼,李山河心虚一笑,“爹,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田老登看着被李山河一斧头砸劈了的横杠,咽了口口水,“二河,你先把斧头给我,咱再说别的。” 李山河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斧头,漫不经心的放在了爬犁上。 田老登连忙摆手,“二河,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李山河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吗,将斧头递给了田老登,一个后跳,躲开了田老登的一脚。 “算求,你去帮我把那几根长的木头给我拉两截,我还是自己整爬犁吧。” “哎呦,天生劳碌命哦。” 李山河一头黑线,老登,你搁这点的谁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还有这样的丈母娘吗? 愤愤的套上了棉手焖子,李山河拿着手锯就去锯木头了,一根太长了,爬犁放不下,后面耷拉下来好长一块,不好搬运。 李山河这边正和田老登忙活的热火朝天呢,彪子这边也顺着李山河的痕迹开始朝这边赶。 没一会,几人就在椴树林里碰了头,彪子一屁股坐在了放倒的大树上,“二叔,你吓死俺咧,俺还寻思出啥事儿了呢,这给俺跑的,一裤兜子汗。” 李山河递过去了一支烟,“赶紧歇会,还不是你说最近山里野猪下山了吗,我就怕我老丈人再让野猪拱了。” 彪子点点头,“没毛病奥二叔,田爷这体格子确实不抗霍霍。” “反正没事儿就行啊,二叔,等俺抽完烟和你一块整,咱早点整完早点下山。”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肩膀,“对了,彪子,明天还得跟我进山。” 彪子眼珠子一亮,“二叔,嘎哈去,是发现啥大货了吗?” 李山河点点头,“萨那你还记得不?”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眼珠子一顿转啊,李山河生怕他再把 CPU给干烧了,“就是和孟爷踹仓子那会!” “啊,二叔,俺想起来咧,就是跟你钻小树林…唔!”彪子还没说完,就被李山河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你小点声!我老丈人还搁这呢。” 彪子伸手拍了拍李山河的手,示意李山河松手。 李山河那开了手,彪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咋地了,俺丈母娘还给俺钱让俺去扯犊子呢。” “那他妈能一样吗?” “那咋就不一样呢,二叔你接着说新二婶儿咋地了?” 李山河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不行,再不平复他就要动手了,“萨那她家那块发现了老虎的踪迹,特意来我家告诉我的,咱明天就出发,直接进山找老虎!” “卧槽,二叔,这二婶儿有福啊,真带财啊,这要是再整几个山神爷,咱俩不就能从朝阳沟嫖到省城,嫖他俩来回!” 彪子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放光,反观李山河这会都恨不得钻地底下。 反正吧,李山河也是理解彪子,男人嘛,无论是开什么车,最后都会孰能生巧,对一辆车越熟练,驾驶的时间就会越来越短。 但是呢,只要是换了一辆新的车,那种重新探索的感觉,就会让你的驾驶技术重新突破,驾驶时常重新恢复正常水平。 每天都开一辆车,天天都开,宁愿走路都不愿意开车,但你要是一天换一辆车,那估计你死都想死在驾驶位。 彪子现在就已经到了每天换车开的水平,估计再过几年,身体跟不上驾驶技术,也就不会这么执着于换车了。 毕竟还是年轻啊,李山河感慨一声,跟我多学学吧,三四辆车一起开,根本开不腻。 抽完了烟,李山河跟着彪子开始收拾这些被放倒风干的树,田老登还在鼓捣他的爬犁。 大黄和老黑还有傻狗好似好久没见面了一样,在雪地上闹成一团。 就在李山河正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大黄几条猎犬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狂吠。 李山河眼睛一眯,将手中的手锯随便一丢,一路小跑拉着彪子和田老登就躲在了爬犁的后面。 这会爬犁上已经绑的满满当当的柴火了,再垒一层就算完事了。 本来李山河感觉是不是经过他重生的蝴蝶效应,田老登梦里已经没有这一劫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彪子也感受到了不对劲,也掏出了枪,架在了柴火上,严阵以待。 李山河打了个呼哨,在大黄的带领下,黑子和傻狗也一块钻进了林子。 没一会,老林子中就传来了犬吠和猪嚎,李山河和彪子也重新调整了瞄准方向。 没一会,一个大泡卵子率先从林子里冲了出来,这是被大黄几条猎犬撵出来的啊。 李山河在看到野猪的一瞬间,直接清空弹夹,彪子也是有样学样,泡卵子身上炸起了一蓬蓬的血花。 脚下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在雪地上划出了好远,李山河死死的盯着野猪,快速装填子弹。 子弹装填完毕,给彪子打了个眼色,端着五六半缓步走向了野猪,走近之后发现野猪还在哼唧,对着脑袋就是一枪,瞬间毙命。 李山河朝着彪子招了招手,彪子兴冲冲的跑过来一看,瞬间露出了嫌弃的目光,“二叔,这也太小咧,还是个泡卵子,骚得很。”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这他妈给你狂的,半年前你穷的裤子都提不上,这会还开始嫌呼泡卵子不好吃了。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那你吃不吃?” 彪子想了想,“二叔,还是给你咧,这回俺就不要咧,娟子怀孕了,太骚了她吃不了。” “俺寻思过年整个家养的杀了吃呢。” 李山河简直对彪子另眼相看啊,确实是个疼媳妇的,“行,那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也整一个,咱俩一块吃点杀猪菜。” 刚一说杀猪菜,彪子的肚子就开始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彪子尴尬一笑,“二叔,俺早晨忙活累着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能他妈不累吗?从街里骑回来四十多里地,到家也不歇着,直接救济吴金莲,你不累才不正常呢。 “累了就歇着,一会上俺家我看看还有没有啥吃的了。” 彪子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咋的,还不好意思?” 彪子憨厚一笑,“那倒不是二叔,俺丈母娘说了,俺挺累挺的,今天给俺炖酸菜大骨头!” 畜生啊,奉旨扯犊子还扯出功劳了,丈母娘还给做大骨头,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还有这样的丈母娘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布局老毛子 一旁的田老登缓了好一会,才背着手走上前,用脚踹了地上的泡卵子几下,哆哆嗦嗦的往嘴里塞了根烟。 掏出火柴划了好几下都没划着,李山河知道,这老登是后怕了,一个人在山里遇上这么个泡卵子,想糊楞个儿回去,基本就是不可能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是李山河。 李山河将嘴里的烟蒂递了过去,田老登伸手接过,猛嘬两口,递还给了李山河。 “姑爷儿,得亏你跟上来了,要不我今天真是凶多吉少了。” 李山河脸上扯出了个得意的笑容,“那可不吗,有我这么孝顺的姑爷儿,你就偷着乐吧!” 这回田老登倒是没有反驳,而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抽完了烟,三人接着干活,将木头都转移到了爬犁上,又将野猪的肚子喂给了三条猎犬,李山河捞上了爬犁,就往家走。 彪子打头,田老等断后,李山河捞着爬犁走中间,本来田老登说要捞爬犁的,但是李山河一寻思,让老丈人捞爬犁,自己这么个小年轻搁这晃荡,让人瞅见了,好说不好听啊,索性也没多远,就揽过了这个活。 几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回了家,刚一进村,就看见家门口停了个挎斗子,李山河也没在意,寻思可能是三叔回来了呗,还是先帮着田老登把柴火送回家是正事儿。 三人在岔道口分道扬镳,彪子着急回家啃大骨头,就剩下李山河和田老登回家,马上进院的时候,田老登拦住了李山河。 “那啥,二河,爹求你个事儿!” 李山河一愣,这田老登转性了?还能有事儿求到自己身上了? “爹你就说呗,还啥求不求的,你说我就给你办了不就完事了吗!” 眼瞅着李山河这么痛快,田老汉也是松了口气,“那啥,我进山好悬让野猪拱这事儿你别跟你娘说奥,我怕她惦记,你就说你进山碰巧遇上我了。” “就这事儿啊,我还寻思啥事呢,没问题,放心,我嘴严得很!” 田老汗松了口气,带着李山河进了院,赵桂芝见李山河和田老汗一起回来的,果然上前询问。 好在二人提前通了气,给敷衍过去,李山河帮着卸了柴火,牵着狗就准备回家。 “二河,这就走啊,不吃口饭啊?” 李山河摆摆手,“不得了妈,我这就回去了,家里好像来人了,我得回去看看。” “那行吧,这野猪收拾完我给你送过去啊!” “没事儿妈,你啥前儿有功夫啥前儿整就行,给我送半扇儿就行,剩下的留着你俩吃。” “走了啊妈!” 李山河说完话,牵着大黄老黑一溜烟的就出了门,实在是懒得拉扯了。 回到家先是将大黄和老黑牵回了狗窝,然后背着枪直奔老房哪个,一般三叔没啥事是不回家的,这突然回来,一定是出啥事儿了。 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魏向前这会儿正正襟危坐的坐在老爷子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和老爷子聊着天。 二愣子和三驴子倒是不见外,正搁外屋地坐着和李卫东哇哇吹牛逼。 看见李山河的身影,三人都是兴奋的凑了过来,尤其是魏向前,一溜烟的跑到了李山河的身前,给了李山河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山河连忙嫌弃的推开了魏向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嘴角挂着揶揄的笑容,“向前,瞅你这身叶子,混的不错吗!” 魏向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二哥,这不还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又出人又出钱,我上哪能有今天,赶紧进屋坐,我跟你说一下咱生意咋样了。” “二河,你要是谈正事儿就带着小魏他们去西屋,西屋没人。”王淑芬连忙嘱咐道。 “好嘞妈!”李山河应了一声,带着三人就进了西屋,将五六半往桌子上一放,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椅子上。 魏向前两眼放光的看着五六半,“二哥,我能摸摸不?” 李山河哑然失笑,还是小孩子心性,拉栓退出了子弹,将五六半递给了魏向前。 魏向前拿到手里稀罕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的递还给了李山河。 “二哥,还你吧!” “咋,稀罕啊?” 魏向前连忙点头,“咋能不稀罕呢,我爷也有,就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根本不让我碰。” “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把,你只要能带上车带走就行。” 魏向前眼前一亮,“真哒,二哥?” 李山河大手一挥,“这也不是啥稀罕玩意,你喜欢我就送你一把。” 上次在吴白莲店里闹事的那波人的枪,现在还放在新房柜里吃灰呢,别说一把,三把五把李山河都有,再不济不还是有老爷子吗。 “二哥,赴汤蹈火啊,二哥!”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白扯犊子,赶紧说说生意咋样了?” 一提到生意,魏向前更来劲了,直接就开始滔滔不绝,“二哥,你都不知道,就跟捡钱似的。” “咱省城好些厂子这些年都是产能过剩,老鼻子货都愁卖不出去,就那棉手焖子,还有袜子裤衩子啥的,还有罐头啥的,到了老毛子那,都是转了圈翻了翻的往上卖。” “倒了老毛子那嘎达,我们有钱就换钱,没钱直接换摩托车啥的,两头赚,门口那个挎斗子,就是我从老毛子那倒回来的,二哥你先骑着,到时候偶我再给你整个小轿车开。” 李山河笑骂一声,“这给你小子狂的,我连个驾驶证都没有,上哪能开车去?” 魏向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有事儿二哥,你等我回省城我就给你办一张邮过来。” 李山河点点头,有车谁愿意骑马啊,这摩托也是解了李山河的燃眉之急,不然明天去萨那家还得骑马,骑多了大腿根真疼啊! 李山河将目光投向了老老实实坐在炕沿边上的二人,“你俩,跑这几趟跑没跑出来啥想法啊?” 二愣子一愣,“二哥,能有啥想法,老毛子娘们挺攒劲算吗?” 李山河一头黑线,我尼玛,好在三驴子算是个灵醒人,看出了李山河的脸色不对,连忙开口,“二哥,咱这买卖倒是挺好,就有一样,差点意思。” 李山河挑了挑眉,“那你说说,差哪了?” 三驴子眼瞅着李山河变了脸色,松了口气,“二哥,咱现在的东西换钱的少,更多的还是以物易物。” “上回就是,倒回来的摩托车是好卖,但是真压时间啊,后来还是向前兄弟靠着人脉在场子里换了一批货物,不然,都运转不起来。” 李山河点点头,拢共就扔进去两千多块钱,还要囤货,还要上下打点,能运转起来就不错了。 李山河眼珠子一转,“这样吧,我手里还有点金子,金子这玩意,到哪都是硬通货,你到时候直接到老毛子那块给整成卢布或者富兰克林。” 魏向前眉头一皱,“二哥,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用点破烂玩意就能换钱,咱还整金子过去,太浪费了点吧。” 李山河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向前,哥跟你说,不要把眼光局限于迎头小莉,咱们要把目标放在星辰大海!” 魏向前一懵,“二哥,啥星辰大海啊?” 李山河点了支烟,眼底有莫名的光芒闪烁,“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记住,尽可能的扩大体量,然后看看能不能和军方搭上线,然后在成立个废品公司,进口一些废旧钢铁!” 这回三人都有点懵了,三驴子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随即眼前一亮,浑身都有点激动的颤抖了,随即惊呼道:“二哥你要整军火买卖?” 在场众人,除了李山河,均是透露着兴奋的神色,魏向前更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真假二哥,那玩意可挣钱啊!” “都他妈想啥呢,整这玩意还想不想在国内待着了!” 三驴子讪讪一笑,“二哥,那你说的废旧钢铁是啥意思?”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主要和军方搭上关系,然后看看能不能整点技术资料回来,这可是报效祖国的大事!” 三驴子迟疑的说道:“二哥,这不会引起国际纠纷吧?” 李山河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有长进,还知道国际纠纷了,还得是出去见见世面。” “那是二哥,我可机灵着呢。” “国际纠纷的事儿你不用想,要变天了,你们总往老毛子的地界跑,就没觉得他们国内的形势不对吗?” 魏向前打了个激灵,“二哥,你是说老毛子要……” 李山河点点头,“知道就行,哥几个,能不能吃饱就看这一回了,要是能在整点国家需要的东西,咱这辈子可就算,完事了!” 魏向前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嘴里开始碎碎念,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三驴子想到的更多,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直接凑到了李山河身前,“二哥,我搁老毛子那勾搭上了一个小娘们,她跟我说她爹是当兵的,听她那意思地位还不低。” 李山河诧异的看着三驴子,“牛逼啊铁子,那这样,刚才我说的公司用你名开,我投钱,你占股,能整成啥样就看你的了。” 三驴子瞬间站的溜直儿,给李山河敬了一礼,“二哥,你就看我的吧,这小娘们,我拿捏不死她!” 第二百八十章 半辈子、一辈子 李山河站起身满意的拍了拍三驴子的肩膀,“很好,很有精神,我会给你做好后勤工作的。” “二哥,吃软饭还用啥后勤工作啊?”魏向前好奇的问道。 李山河不语,默默的从桌子地下掏出了一瓶鹿鞭酒,三人见此,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李山河的目光越发的忠诚了。 三驴子郑重其事的结果了鹿鞭酒,“二哥,你就瞧好吧!” “你们准备啥前儿走?” 三人对视了一眼,最终将魏向前和二愣子将目光看向了三驴子。 李山河在心中暗暗点头,不错,看来三驴子将自己临走时交代的话都给听进去了,现在已经取得了几人中间的主导地位。 三驴子摩梭着下巴,“二哥,我们啥前走都行,看你安排。” 李山河知道,这是三驴子在表忠心,意思告诉李山河,不管啥时候,还是跟李山河混的。 李山河摆摆手,“别看我啊,这生意里面,你们可比我知道的多多了,还是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三驴子一咬牙,“二哥,这样,我们明天就走,早点走早点回去挣钱。” “这回回来主要就是跟你汇报一下生意进度,在一个就是给你送挎斗子。” “行,但是你们要是明天走的话,我可就送不了你们了啊,我和彪子越好了,准备进山了,萨那那边发现老虎了,我准备进山看看能不能找到老虎。” 李山河朝着三驴子甩了个暧昧的眼神,“要是碰上了个公的,那不是你更手拿把掐了?” 三人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到底还是李山河猛啊。 魏向前眼底更是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二哥,能不能带我一块去,我还没打过猎呢,我求你了。” 三驴子和二愣子也是一样的表情,“二哥,也带上我俩吧,好长时间没进山了,总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李山河看看几人,“你们确定要跟着,我可跟你说,要是碰到老虎我可护不住你们奥。” 三人无所谓的摆摆手,干他们这行的本来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手上不沾血是不可能的。 就连魏向前,都躲过这一关。 在国外,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跟你闹着玩呢,异国他乡,整死你你挣得钱都是我的。 李山河一寻思,带着他们几个练练胆也不是不行,还不知道能不能整到呢。 “那也行,那你们几个今天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一块进山吧。” 魏向前握紧拳头,在身前一扬,“好欸!” “这是李山河家吗?”就在这时,一个屋门口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山河打开了屋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毛子娘们,那毛子娘们朝着李山河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朝着西屋走了过来,避开了李山河,走到了二愣子面前。 “来福哥,好饭了,娘让俺叫你回家吃饭。” 李山河当时大脑就宕机了,来福谁啊?啊,二愣子叫吴来福是吧。 那这一嘴的东北大碴子味儿又是啥啊? 二愣子好似看出了李山河的疑惑,握住了姑娘的手,走到了李山河面前,“二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王翠花,别看她长这样,她可是个地道的东北好老娘们,我这回带她回来就是见见我娘的。” “翠花,这是我二哥,叫二哥。” “二哥好!”李山河呆愣的点点头,不由得暗暗给二愣子比了个大拇指,你小子是真行啊,国产的操作系统,国外的机子都能让你找到。 “二哥,俺们先走了啊,明天早晨过来找你哈。” 李山河站起身,直到将众人送到了院门口这才围着挎斗子转圈打量了起来。 这摩托什么牌子李山河还真就不认识,但是看起来好似很抗干的样子,通体军绿色,前面小臂粗的减震好似在述说它优越的越野性能。(图片在作者说) 看起来到时不想八十年代的产物,看着倒像是五几年的款式,那个时候二战刚结束没多久,摩托的设计理念还不是以速度为第一位,战场上的实用性还是被放在首位的。 挎斗子是由螺丝连接可拆卸的,上面还放了一条备胎。 李山河一时之间有些心痒痒,跨上了摩托车,插上钥匙,用力一踹,属于内燃机的轰鸣在这个小院子响起。 拧了两下油门,李山河满意的点点头,听到了摩托的动静,李卫东和李宝才从屋里冲了出来。 李宝才眼睛好似焊到了这个摩托上,搓着手,笑呵呵的问道:“大孙子,魏小子咋还把这摩托车给你留下了呢?” 李山河点上支烟,故作高深莫测的说到:“啥叫给我留下了,这是把我的摩托车给我送回来了好吧!” 李卫东不敢置信的问道:“儿砸,你说这摩托以后就是你的了?” 李山河得意的点点头,“那可不,这以后就是咱家的了,不过,爹,你还有干净苫布没了,这玩意放外面得被雪给浇了,得盖上苫布,我家的苫布都是盖猎物的,一股子味儿。” 李宝才眼睛一瞪,破口大骂,“你个败家玩意,这么金贵的东西你就用苫布盖着,一会儿咱爷仨就搭个棚子,你给停棚子里。” 李山河一寻思,也对,反正自己当院大的很,不如盖个大点的车库,到时候有车了停车也好停。 “那也行,爹,走啊,上来我带你溜一圈去啊!” 李山河朝着李卫东挥了挥手,李卫东有点跃跃欲试,没想到李山河还没得瑟多久,就被李宝财给了一个实实诚诚的大脖溜子。 李山河都懵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宝财,“爷,你打我嘎哈。” 李宝财不高兴的拉拉着脸,“你这孙子,真孙子,白疼你了,你领你爹你都不说带我溜一圈。” 李山河这回明白了,老爷子这是吃醋了啊,连忙开口解释,“爷,我这不是寻思你岁数大了吗,再磕到碰到我奶再惦记。” 李宝财眉毛一竖,“什么叫岁数大了,老子才六十锒铛岁儿,正是闯的时候,你爷我骑小鬼子摩托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李山河暗自腹诽,可不是吗,您老还打小鬼子呢,别说我了,我爹都够呛生出来了。 李山河顿时也知道老爷子啥意思了,这是看着摩托眼热了,赶紧跳了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爷子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朝着李山河甩了一个算你小子懂事的眼神。 李山河哭笑不得,怪不得说小小孩,老小孩呢,这老爷子岁数越大性格越像小孩了。 老爷子一个跨步坐了上去,拧了两下油门,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卫东也是几个见不凑到了老爷子身前,“爹,带我溜一圈去呗?” 老爷子大手一挥,“上来吧!” 李卫东一个跳跃跳进了挎斗子,老爷子心疼的脸直抽抽,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败家玩意儿,你再给老子的摩托墩坏了。” 李卫东心虚一笑,“爹,这铁家伙,上哪坏去,走走走!” 老爷子挂上挡,一拧油门上新房当院挑了个头,撒着欢的窜了出去。 李山河摇头失笑,这老爷子,随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老爷子是不是说这摩托是他的? 完犊子,我的摩托车不保啊!但是转念一一想,老爷子稀罕就给他呗,赚了钱不就是为了家人能享受吗,反正还有那么多金砖呢,再买一个不就完事了。 虽然说现在每分钱都能创造巨大的利润,但是李山河毫不在意,赚钱就是为了享受的,赚多些是多啊,就他手里的古董和金砖,他这辈子都花不完,无所谓的事儿。 既然李卫东也稀罕,下回整俩就完事了,到时候祖孙三代一起去炸街,想想就带劲。 李山河晃晃脑袋,转身回了屋,枪还在西屋呢,得赶紧拿走,要不一会让放学的李山峰看到,鬼知道他能怎么玩。 拿上枪李山河就准备回新房,正在包黄米团的王淑芬抬头问道:“你爹上哪去了?咋妮萨一块出门,就你回来了呢?” 李山河挠了挠后脑勺,一时间不知道咋说了,难道说我爷带我爹出去得瑟去了,我没排上号?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啥,三驴子这回回来就是给我送摩托来了,我爷和我爹说是帮我试试这摩托性能咋样。” 王淑芬翻了个白眼,“你小子还怪会帮你爹打掩护的咧。” “我和你爹过了半辈子了,你爹是啥样人我还不知道,准是又出去显摆去了。” 谁成想奶奶却摇了摇头,“儿媳妇,这你可说错了,我和你爹过了一辈子了,你爹那体性我才知道呢,肯定是你爹带的头!你说是不大孙子?” 李山河给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老太太,你这一辈子,别的不说,老爷子是让你研究明白了。 “儿媳妇,你不用管他俩,大宝子打小儿就随他爹,得瑟够了就回来了。” “孙子,晚上吃黄米团和油炸糕,晚点领你媳妇过来吃奥!” (两章六千字,字数不变,实在是懒得起章名)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到达涂格墩 黄米团就是用糯米面包豆沙馅搓成的类似汤圆的团子,直径大概四五公分,吃的时候放在盘子里上锅蒸就可以了。 可以拌白糖也可以配着菜汤吃,软糯香甜。 油炸糕的作法也是差不多,就是多了几道工序,将搓好的团子压成饼进锅炸,不过炸的时候油温一定要掌控好,不然真的会炸。 吃起来外酥里嫩,糯叽叽的。 李山河小的时候还不咋愿意吃这种黏的股抓的玩意,随着年纪逐渐增加,原来不爱吃的东西渐渐变成了心头好,重生之前想这口想好久了。 时间就像窜稀,放个屁的功夫就过去了一下午,这一下午都没见到李卫东和李宝财的人影。 直到晚上快吃饭的时候,爷俩才冻得大鼻涕拉瞎的回来了,俩人下车的时候走道都不利索了,尤其是李卫东怀里还抱着一个二十斤的大桶。 走道直画圈,哆哆嗦嗦的进屋上炕盖上了小被,将大桶放在了屋里的地上。 王淑芬和奶奶对着二人好一顿埋怨,二人只能嘿嘿笑,根本就不敢还嘴。 等李山河带着一众娘们进屋的时候,爷俩才将将缓过来,李山河好奇的问道:“爷,你俩去哪去了?” 李宝财搓搓手往手心哈了口气,缓缓说到:“没去哪啊,就随便逛逛,去林场看看你三叔!” 这他妈是随便逛逛?一来一回五六十公里啊,这爷俩,瘾头子是真大啊。 李山河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容,“爷,那你和我爹还挺抗冻的哈。” 好似看出了李山河眼里的幸灾乐祸,李卫东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别搁这跟我指着哑巴骂聋子。” “我和你爷不是怕你这摩托油不够用吗,你看那是啥?”一边说着一边朝地上一指。 李山河顺着李卫东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二十斤装的大桶赫然在墙角放着。 李山河咧嘴一笑,“爹,还得是你啊!” “你啊,学着吧,到时候没油了你要么就去县城加,要么就去找你三叔,他那块天天来来往往的车多了,不差你这点仨瓜俩枣的。” 李山河给李卫东竖了个大拇指,本来他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被老爷子和李卫东先行一步。 本来都是自家人,这点小忙也说不上麻烦不麻烦的,最多李山河下回再打到梅花鹿的时候给三叔留个鹿鞭就完事了呗。 人情往来这玩意,本来就是你麻烦我我麻烦你关系才会更亲密。 “二河,放桌子,吃饭了!” 晚饭还是东北过冬老三样,白菜萝卜土豆子,你想吃别的你也整不着啊,这年头,你要是住在山沟里,你再有钱都没地儿花去。 吃过了饭,李山河就带着几个娘们回家了,明天还要早起去萨那家呢,所以今天还要早点睡要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李山河早早的就起了床,还是每日任务,烧炕洗漱吃早餐,不过今天的早餐只能是李山河和田玉兰一起吃了。 昨夜吴白莲打了等一干正道女侠元气大伤,没个三天五天是缓不过来了。 李山河叹了口气,这身体强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他现在已经一米九了,现在回老房一个不注意都闯门框了,以前的衣服现在已经穿不上了。 吃过早饭,在当院练了一会桩功又打了一套拳,这才回西屋换装备。 一切准备完毕,李山河从仓房里翻出了上次缴获的五六半,又回老房翻出了之前替换下来的装备。 魏向前来的时候骚包的很,一身呢子大衣配西装,就这身进山,明天清明李山河烧纸都得多烧一个人的。 准备完毕,再给大青马喂点草料,就等彪子几人上门了。 还没坐上一会儿,就听见魏向前大呼小叫的跑进了院子,身上也不是昨天那身呢子大衣了,估计是二愣子给找的装备换上的。 李山河开门迎了出去,随手丢过去一把五六半,魏向前兴奋的接过检查,随即脸上满是失望。 “二哥,子弹呢?” 李山河没好气儿的说到:“咱还没进山呢,你上什么子弹,要是伤到人怎么办,还有你这绑腿咋不打呢?” 魏向前憨憨一笑,挠挠后脑勺,“二哥,绑着不得劲啊。”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你小子咋这多事儿,这玩意绑着是让你得劲的吗,这是让你裤腿子里少灌雪,让你跑俩山头腿肚子不抽筋,让你裤腿子别被啥玩意挂到了,到时候逃命都逃不了。” 魏向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嘿嘿一笑。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笑个屁的笑,赶紧给我滚屋里绑上去!” 魏向前打上了绑腿,重新来到了门外,蹲在了李山河的身边,开始抽烟。 一根接一根,李山河和魏向前干等也等不着剩下的几个人。 “向前,二愣子和三驴子呢?” “楞哥早晨被翠花嫂子拉屋里说研究点事儿,然后我就和孙哥一块来的啊。” “那三驴子呢?” 魏向前想了想,“半路就碰见彪子了,彪子说是好久不见,说啥都要好好招待一下孙哥,然后还问我要不要一块。” “我寻思早晨也吃完饭了啊,那还用招待啥啊,我着急就先过来了啊。” 李山河无语扶额,这三个玩意凑一起,这他妈能有个好? 领着魏向前进屋又坐了好一会,三人才勾肩搭背的走了进来。 彪子笑呵呵的打开了门,“呦呵,二叔起挺早啊!” 李山河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手表,脸色更黑了,这尼玛都九点半了,还能晚哪去? “你仨又是怎么凑到一块堆的?” 三人对视一眼,神秘一笑,最后还是彪子凑了过来,低声说道:“二叔,本来俺和三驴子都完事了,然后出门就碰见二愣子了。” “俺一寻思,俺们朝阳沟三剑客好久都没三剑合并了,一合计,就又来了个二悠。” “二叔你还别说,还是俺们哥仨配合的最好,别人根本就不行!” 李山河呆愣愣的看着彪子,这个孽,还带吃二悠的,这尼玛是有啥值得缅怀的吗?是能一边得劲还能一边看现场直播吗? 彪子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就是,可惜了……” 李山河下意识的问道:“可惜啥了?” 彪子上前搂过了李山河的肩膀,眉飞色舞的说到:“就是咱们朝阳沟四大金刚还一直没有并肩作战过。” 李山河瞳孔骤缩,大可不必! “别扯犊子了,赶紧收拾收拾出发了,彪子回家取马去,二愣子三驴子还有魏向前你仨骑摩托,村口集合!” 李山河一发号施令,几人瞬间摆正了脸色,平时玩玩闹闹也就罢了,真遇到什么事儿还得听李山河的,尤其是这回进山还是寻山神爷。 进山的时候多少人都无所谓,但是只需要带一个脑子就够了,多一个都不行。 当然,傻狗那个一直都很有主见的狗脑不算。 李山河这次没准备带大黄和老黑,主要是寻找山神爷,猎犬这玩意属实是没啥用,老虎一叫唤,那猎犬没吓尿都是好样的,吓破胆的更是比比皆是。 猎犬这玩意一旦吓破胆,就废了,再也没法进山了,李山河可舍不得大黄和老黑废了。 索性就不准备带着他俩了,彪子这次也没带傻狗,主要是实在抓不着它影啊,这叼草的又进林子私会小母狼去了。 一切准备就绪,李山河检查了一下装备,将车钥匙丢给了二愣子,直接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服,大青马朝着村口奔了过去。 二愣子三人也赶忙骑上了摩托紧随其后。 此次的目的地在横道河子的西面,那面有个村子叫八家子,顺着八家子再往山里走就是萨那她们族群所在的位置。 李山河本来还想问问萨那有没有啥要注意的,谁曾想这小妮子根本就叫不醒,迷迷糊糊的说了个酒字又睡了,这下可看出来昨天确实累屁了。 彪子骑马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李山河一扬手中马鞭,“驾!”开始朝着街里奔去。 主要是从山里穿根本穿不过去,所以要从街里绕这么一下子,正好去老丈人家空手还不好,顺路去供销社买了点烟酒糖茶继续出发。 这冬天的路,雪虽然被路过的大车给压实成了,但是还提溜滑,摩托车根本也骑不快,再加上八家子到涂格墩还得一骨碌小道,所以几人足足跑了两个多小时在赶到涂格墩。 涂格墩就是萨那所在的族群,意思是在秃山地下居住的人。 村子里的建筑很有野性的感觉,都是圆木垒起来的木屋,可能是很久没有这么多陌生人进村,李山河等人刚一进村就收到了热烈招待。 以族长为首的一干老爷们用十几条枪给李山河他们来了个盛大的欢迎仪式,要不是是李山河率先亮出了骨笛,今天说啥都得死几个。 亮出骨笛爆出了萨那的名号,瞬间气氛变得融洽,村民的表情也变得和蔼在,在族长的带领下李山河等人进了村。 和族长聊了好一会才知道,本来是没防守这么严的,主要是前段时间不知道为啥进山的人变多了,还有打他们驼鹿主意的,这才开始严防死守。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这个世界,终于还是癫成了我看不懂的样子 族长这么一说,李山河瞬间就明白了,估计是前段时间进山找小鬼子宝藏的那群人,毛都没找到就把主意打到了鄂温克族的驼鹿上。 估计就是一群得到消息想进山捞一笔的二把刀,但凡常年跑山的都知道鄂温克族这群人的实力一般都不会主动招惹的。 刚唠了几句,李山河就被族长迎进了家中,一番谈话下来,这才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族长名叫卡甘,正是萨那的亲爹。 李山河一报名号卡甘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连忙招呼老伴开始驾火做饭。 李山河也不是不会来事的人,直接拎出来一个二十斤装的塑料桶,里面全是五十多度的小烧子。 卡甘一看这个,眼珠子都绿了,拍着李山河的肩膀直夸萨那眼光好。 鄂温克族的猎户,一辈子最爱的就是两样东西,一个就是枪,一个就是酒,出去打猎不带水,水袋里装的都是酒,讲话了喝上就得劲。 一众人跟着卡甘进了屋,李山河打量了一圈,还别说,这木屋是别有一番特色,里面也是用黄泥糊的避免着火的,屋子又有火炕,还有炉子。 墙上还挂着各种猎物的脑袋,看着李山河一阵眼热,他也想要,就是不太会做这些玩意。 好似看出了李山河的心思,卡甘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咋?稀罕?” 李山河呲牙一笑,“那咋不稀罕呢,这些玩意看着就带劲。” “稀罕到时候样俺闺女给你整,俺闺女手艺可好了。” 李山河眼前一亮,萨那还有这手艺呢,那真不错啊! “那啥……” 可能是看出了李山河的窘迫,卡甘哈哈一笑,“你叫我叔就行,都不是外人。” “叔,萨那跟我说林子里有老虎的踪迹,搁哪块啊,你看能不能找个人给我们领个路?” 卡甘眼底光芒一闪而逝,紧接着用力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爽朗一笑,“你都来俺们这了,还能空肚子走?今天你们几个小小儿就搁这消停住一宿,听俺安排就完事了。” “明天,明一早俺就样人带你们去,你看现在都马上黑天了,现在去还得搁林子里待一宿,遭那罪嘎哈。” “在一个,到时候俺闺女知道俺没安排好你俺可就遭老罪了。” 李山河看丝毫没注意到有任何的不对,左右一寻思,这老丈人说的也在理,哪有姑爷第一回上门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要蹽的,说出去也不是这么个事儿啊。 李山河点点头,“那行,叔,我们就听你安排,你说咋是咋!” 卡甘乐的直拍大腿,“这才对吗,你就听俺摆儿摆儿就完事了。” “来,叔抽烟!”李山河很有眼力见的递过去了一支烟,卡甘并没接过,而是掏出了烟袋锅在李山河眼前晃了晃。 “你那玩意没劲儿,俺还是抽这个吧。” 时间就好像足疗店398套餐,一卡吧眼睛就过去了。 卡甘陪着李山河等人唠了好一会,讲述了年轻的时候在山里打猎的事情,李山河等人也是受益匪浅。 同时李山河也提出了疑惑,这么冷的天,没个火炕也能过冬? 卡甘大叔也解释了,鄂温克族都是游猎民族,像他们这样定居的还是少数,他们也没完全定居,也会不定期的游猎,带个炉子走好搬家。 他家还是因为萨那当年上学才盖的木屋,这村里面,还有不少人家就整个撮罗子就完事了,住一段时间就去别的地方了,所以整火炕有没有都行,炉子是必须要有的。 说到这,卡甘大叔还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出了萨那当年辍学的真正原因,当年萨那一放假回家,家没了,就剩一个房子搁这了。 当年大叔喝酒上劲儿了,和人一琢磨,直接就搬了,给萨那忘镇里了,萨那在林子里找了半个来月才跟上大部队,一气之下直接不念了。 李山河也是无语了,真·放假回家家没了。 木屋的格局和李山河家老房差不多,也是东屋西屋外屋地,正聊着天呢,外屋地已经传来了阵阵肉香,几人闻着香味直打鼓,李山河本来就是个大胃王,早晨吃的那点玩意尿泼尿就没了,早就饿了。 卡甘也看出了几人的状况,嘿嘿一笑,摆上了地桌,“你们等会儿奥,俺去叫几个人一块来认识认识,以后有事儿直接招呼就行。” 说吧,卡甘直接冲出了房门,朝着村子里跑了过去。 李山河等人面面相觑,彪子凑了过来,低声说到:“二叔,你这老丈人,还挺好说话的嘞。” 其他几人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一会喝酒可有点深沉,我可是听萨那说过,她们呢这边可有借种的风俗,别让人给坐了都不知道。” 一听这话,三驴子二愣子和彪子这三个孽眼珠子亮的像灯泡,只有魏向前一脸迷茫。 “二叔,此言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彪子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义正言辞的说到:“二叔,放心,俺一定好好表现,定不会堕了二叔的威名!” 三驴子二愣子也是有样学样,“二哥,俺也一样!” 你们三个孽他妈的给我死啊! 魏向前挠了挠后脑勺,“二哥,啥是借种啊?” 李山河震惊的看着魏向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朝着三驴子问道;“不是,三驴子,你和二愣子找娘们没带这小子?” 三驴子摇摇头,“没有啊二哥,我回回说去带他得劲得劲他都不去啊。” “啥是得劲啊?” 李山河目光沉重的拍了拍魏向前的肩膀,“向前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天晚上少喝点奥。” 没一会,卡甘就带着六七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走了进来,先是介绍了下李山河的身份,然后又给李山河一一介绍。 李山河一直都是点头应是,不应怎么整,这几个人人名加起来比李山河命都长啊,根本记不住啊。 几个汉子眼睛好似探照灯一样,来回在哥几个身上打量,还不时的品头论足的说一些李山河他们听不懂的话,好似在打量什么满意的商品一般。 平时彪子傻里傻气的,这会儿来了精明劲儿了,又是递烟,又是秀肌肉的,几个汉子看彪子眼神都放光了,毕竟这里面除了李山河,就彪子最膀了。 李山河不动声色的踹了彪子一脚,彪子朝着李山河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凑过来说道:“二叔,你看俺这肩膀宽不宽?” “宽,咋了?” “那二叔您看俺这肩膀头子不扛点啥是不白瞎了?”彪子朝李山河挤眉弄眼的说道。 “你要扛…”话说一半,李山河回过味儿来了,这彪子,真他妈有点心眼子全放这点逼事儿上了,赶明儿你改名吧,别叫张良了,叫张昆昊得了,这名正配你! “山河赶紧上桌儿啊,瞅啥呢,不是饿了吗,赶紧上桌。” 李山河应了一声,坐到了卡甘身边,彪子几人挨着李山河纷纷落坐,没一会,桌子上就上了几盘菜,李山河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够粗狂的了。 满满一盘子手把肉,还有串成串的大肉串,竟然还有摞成小山的包子和面包。 不对,不应该说是面包,应该说是大列巴,干干巴巴的,卡甘大叔依次介绍,手把肉是羊肉,肉串是烤鹿肉,大列巴是驯鹿奶和面烤的,还有这个包子,啥肉都有贼鲜亮。 最后就是最要的东西了,一个明媚的少女,看起来和萨那有八九分相似,端着一碗满满的鹿血放到了桌子上,朝着李山河露出了一个微笑,转身去了外屋地。 一切准备完毕,卡巴大叔给众人依次分发了酒碗,将鹿血分好,拿出了李山河带来的小烧子,挨着个的灌满。 到李山河的时候,卡巴大叔还朝着李山河挤了挤眉毛,示意李山河多加点鹿血。 李山河含笑感谢,这玩意他可不敢喝多了,喝多了晚上难受的还是自己,自己手艺活都荒废多少年了,没人帮忙可遭老罪了。 酒碗一碰,晚宴开场。 都是东北的汉子,豪爽的很,卡巴他们更是嗜酒如命,一碗半斤酒,直接就是三开。 就连魏向前都被气氛感染,一张脸喝的通红,酒桌上的几个汉子一见这场面,都是止不住的点头,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没一会,李山河带的二十斤小烧子就被干完了,一共十来个人,平均每人一斤多。 这会三驴子和魏向前已经拉了,躺炕上直哼唧,二愣子也有点迷糊,但还是有战斗力。 彪子就更别说了,刚上劲,这会儿都站起来了,一脚踩着凳子,一只手和一个汉子划拳。 卡甘很有眼力见的从外屋地又抱出来一坛子酒,这回二愣子真是扛不住了,也躺在炕上哼唧上了。 李山河和彪子是越战越勇,平均一人干进去三斤酒,彪子才开始迷糊。 这会儿几个汉子已经快干起来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抢彪子,卡甘有言在先,李山河是他姑爷,不能动,所以彪子就炙手可热了。 彪子本来就喝的耳花眼热的,被他们一吵就更难受了,狠狠地一拍桌子,朝着几人一指。 “别吵吵了,手心手背儿,随便选俩。” 那几个汉子对视一眼,迟疑着问道:“这行吗?” 彪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行,咋不行呢,俺行!” 话毕,一屁股坐到炕上躺着开始哼唧。 最令李山河大跌眼镜的是,这几个汉子真就手心手背选出俩人,喜笑颜开扛着彪子出了门。 剩下的几个汉子扼腕叹息,只能将炕上的三驴子和二愣子几人给扛走了。 李山河默默地往嘴里塞了根烟,这个世界,终于还是癫成了我看不懂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憋屈的魏向前 众人既然都选好了各自的目标,那酒席也就到了散场的时候,卡甘将李山河领到了西屋,朝着炕上一指。 “今天你就搁这睡就行,安心睡,明天早晨吃饭的时候俺就召唤你了。”话毕,直接转身出了门。 李山河是心里直打鼓啊,本来还挺放心的,但是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不放心了是怎么回事。 在心底幽幽一叹,家里的娘们已经够多了,在找回去几个,就算别人不说,王淑芬都得整死他。 纵观李山河这几个媳妇,只有田玉兰是刚开始李山河就内定好的。 吴白莲纯纯就是没管住裤裆,寻思爽一发,没寻思人家是个雏,直接砸手里了,再加上这娘们也是真心实意待自己的,杀人都能帮忙填命,那李山河肯定不能干不是人的事儿啊。 张宝宝完全就是老天爷给送过来的,从拐子手里救出来,谁也不认,就认李山河,妥妥的就是老天爷把饭嚼碎了往嘴里怼啊。 还有萨那,张宝兰…… 重生回来短短几个月,李山河已经招惹了这么多娘们了,他不像彪子一样,有个窟窿眼就行,你说他是矫情也行,是占有欲强也行,反正他想的就是只要能走到一块堆,就好好过一辈子。 娘们这玩意,李山河是不准备再多找了,想着想着,李山河转身将门插了起来,上炕捂上了被子,脱光溜的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可能是李山河鹿血酒喝多了的缘故,这一宿睡得是格外的燥热,第二天早晨睡醒的时候,次模糊子都把眼皮给糊上了。 早起一根烟,赛过活神仙,爬起来抽了根烟,李山河不急不徐的往身上套衣服,再把被子给叠好了放柜子里,这才打开了门。 刚一开门,就看见卡甘坐在外屋地的小板凳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眼底的幽怨,好似被欺负的小媳妇。 给李山河看的浑身都不自在,李山河尴尬一笑,“叔,起挺早的哈。” 卡甘打了个哈欠,朝着两侧瞅了一眼,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能不早吗,昨天被俺媳妇磨磨唧唧磨叽半宿。” 卡甘恨铁不成钢的说到:“你说你小子,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昨天的鹿血酒好不好喝?” 李山河点点头。 “炕头暖和不暖和?” 李山河又点点头。 “俺小闺女长得俊(ZUn四声)不俊?” 这回李山河可不敢点头了,上面头动一动,下面头就保不住了。 我说咋早晨睡醒了次模糊子糊眼睛,嗓子里还一股血腥味儿呢,合着这是昨天给我创造战场啊。 李山河谄媚一笑,“真不成了叔,家里都凑一桌麻将了,还有一个搁省城上不了桌的呢。” 卡甘幽幽一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还是认识你小子认识晚了啊,你小子酒品不错,人品肯定也不错,可惜了……” 时间就像豆角,时光不能倒流,豆角不能炖熟——德彪语录 “山河啊,回去给萨那递个话,没啥事儿就白回来了奥,啥时候揣上崽子啥时候再说。” 李山河这下是真绷不住了,这父女俩,一个不想回家,一个不想让闺女回家,也是到头了。 “那啥,叔,萨那说了,最近不回来了,啥时候玩够了啥时候回来。” 卡甘满意的点点头,“算这小子有点正事儿,姑爷儿你放心,年前我进山给你整个梅花鹿给你送去,你可得抓点紧哈。” 李山河现在感动的都想给卡甘跪地上磕一个,再把田老登叫过来让卡甘给培训一下,你瞅瞅人家这老丈人当的,你再瞅瞅你。 你不应该反思反思这么多年,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是不是没有对姑爷的事儿尽心尽力。 李山河紧紧抓住了卡甘的手,虎目含泪,“爹,以后你就是我亲爹!” 卡甘一愣,咧嘴一笑,“你小子,少跟俺扯王八犊子,你小子的心思俺用胯骨轴想都能想出来。” 李山河被卡甘说到一愣,难道是这老丈人不吃这一套?没想到卡甘悄咪咪的凑到了耳边,低声说到:“爹再给你加两条鹿鞭!” 亲人啊,家人啊,田老登你快好好学学吧! 有一就有二,卡甘叫顺嘴了丈母娘还能差了,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妈你放哪我来,给丈母娘哄得不要不要的。 吹牛逼,全地球乃至全世界,哄丈母娘这一块,所有姑爷儿里面谁能有李山河经验丰富,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到了丈母娘家直接就是张嘴就要吃吊炉。 没有?老丈人想招儿去! 这不,一顿饭的功夫抓着李山河的手就不松开了,说啥都让再待两天,李山河说了是准备猎山神爷去。 谁寻思丈母娘大手一挥,直接就表态了,山神爷那玩意可是要命的东西,你就搁家呆着,让你老丈人出去整去。 卡甘??? 现在卡甘看李山河的眼神已经和田老登如出一辙了,嫉妒中带着一丝丝的嫌弃,那一丝丝的嫌弃里面还有一些羡慕,堪称世界名画——老丈人的叹息。 装聋作哑这一块,李山河可是太会了,就是不知道那两条鹿鞭还能不能到手了。 估计是裤兜子里耍大刀——够几把呛啊! 但是那都不是事儿,李山河已经悟出了本源法——丈母娘召唤术,你不给,我还不能摇人了吗? 吃过饭,陪着小姨子和丈母娘聊了会儿天,同行的几人也纷纷走了过来。 兄弟几人可以说是神态各异,彪子和二愣子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三驴子时不时的伸手捶捶腰间盘,估计昨天没少出力。 唯有魏向前,一脸呆滞,像是个被一群大汉糟蹋了的小娘们,手中还紧紧攥着什么。 卡甘将几人迎进了屋,眉飞色舞的问道:“咋样,昨天的得劲不得劲?” 彪子满意的点点头,比了一个大拇指,卡甘哈哈大笑。 魏向前一脸纠结的走到了李山河面前,“二哥,昨天那个小姑娘给我包了个红包啥意思啊?” 李山河??? 目光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卡甘,不是,你们这还有干这行的吗? 卡甘好似猜到了李山河的想法,清了清嗓子,“那啥,之前有小伙下山上镇里遇到过这么几回,那小子也是搁大嘴巴,回了村里就瞎巴巴。” “俺们就寻思是你们汉人的习俗呗,拢共也没几个逼子儿,就当给你买营养品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入山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魏向前更憋屈了,现在都眼泪带眼圈了。 给李山河看的是一脑门子黑线啊,这完蛋玩意,你一个老爷们还能吃了亏了? 上去就是一个脑瓜拍,魏向前直接就蒙了,不是,我是受害者啊,你干我干鸡巴啥啊? “挺大个老爷们别整那老娘们的死出儿,昨天得劲不得劲?” 魏向前迟疑的点了点头。 李山河继续追问道:“昨天晚上整几回?” 魏向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伸出左手,五个指头簇在了一起。 哥几个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是个狠人啊,刚开荤直接就吃到吐是吧? 感受到几人诡异的目光魏向前的头垂的更低了,李山河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戳了戳魏向前的脑门。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爽也爽了,钱也拿了,你委屈个嘚儿啊?” 魏向前一琢磨,也是哈,左右我也不吃亏,脑子一转过劲儿,直接就好起来了。 喜笑颜开的搂住了二愣子和三驴子,“楞哥,孙哥,下回去老毛子那嘎达得劲记得带我一个啊!” 李山河看着适应能力如此之强的魏向前,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魏爷,我好像要对不起你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呢的闹腾,“都吃饭了吗?” “二叔,俺们都吃过咧,早起来吃肉,真攒劲啊!” “行,吃完了那检查一下东西,咱们出发吧!”说罢,哥几个就开始检查装备,魏向前也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子弹。 李山河刚想找卡甘问一下今天找谁带路,没想到一抬头却没了卡甘的影子。 左右也不是很着急,这回进山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呢,李山河就拉着哥几个开始聊了起来。 约莫一根烟的功夫,卡甘全副武装走了进来。 李山河看着提溜算卦的卡甘,咧嘴一笑,“爹你这是嘎哈啊,咋还拌上了?” 卡甘翻了个白眼,“放心不下你们几个生瓜蛋子,这回俺跟你们一块堆去。” 李山河一乐,能一块堆儿这不更好了吗,这片林子里,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比卡甘更熟悉地形的了,毕竟人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 “小子,这回俺就给你们当个带路的,还是你主事儿啊,俺可不张嘴。” 李山河点点头,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还是那句话,多少人进山都无所谓,但是只需要一个脑袋就够了。 眼瞅着几人都检查差不多了,李山河大手一挥,带着众人直接出发。 这回卡甘也没带上驯鹿,毕竟这次的目标是山神爷,这些畜生带上也解决不了啥问题,指不定还得扔山里,索性就不带了。 按着卡甘指引的方向,李山河等人一头就扎进了老林子。 白山黑水,林海雪原,一点都不夸张,这几个人进了林子就好像一滴水进了大海一样,一朵浪花都翻不出来。 卡甘端着枪在前面走,李山河跟在卡甘身后,后面依次是并排的三驴子和二愣子,彪子断后,魏向前被夹在中间。 “爹,从这边旯到我家那嘎达得多远?” 卡甘想了想,用手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大约么四十多里地吧,要是走小道也就三十多里地。” 好家伙,都赶上朝阳沟到街里了,当时萨那挺能跑啊,也不算是,当时是跟孟爷进的山,那块能离这近一点。 “姑爷,咱今天是顺着这秃顶子山一路往西走。” “萨那发现虎牙那嘎达俺门清,那片有一群梅花鹿,老虎主要的目标应该是梅花鹿,野猪那是碰巧了。” “上回俺们一块堆儿去的,马上都要返程了,萨那才整了这么一头泡卵子,想再找也没功夫了,直接就回家了。” “那地方离咱家这块差不多得两天的脚程,不过你放心,咱沿途有撮罗子,肯定是有地方住。” 这一路,卡甘给李山河等人介绍着哪边是那边,哪边有熊仓子,前些年踹过了,估计得明后年才能再有。 那边有野猪群,向阳坡有橡树果,实在没啥吃的了可以整两头。 没错,在鄂温克族的眼里,野猪是最难吃的东西,他们平时要么就吃鹿肉,要么就吃羊肉,野猪这玩意确实难吃。 山上的野猪都是没劁过的,一股腥臊味不说,还很少能长大,二三百斤那都是了不得了。 之前李山河为啥能出名,一个是力气确实大,还有一个就是那么大的野猪王,横道河子这片最少二十多年没见过了。 一伙人这次进山就是冲着老虎去的,所以对路上碰到的动物基本就是视而不见。 只有魏向前,第一次进山,看啥都是新奇的,看到个野鸡都能咋咋呼呼的,看到傻狍子就更了不得了,眼睛都冒绿光了。 李山河眼瞅着在不让这孩子放两枪,整个人都得憋废了,索性在碰见傻狍子的时候,直接让他开枪了。 还别说,这小子之前肯定是没少拜楞枪,枪法嘎嘎好,一枪毙命,傻狍子登时就给撂翻了。 徘徘个大腚一步三晃悠费劲巴拉的把傻狍子给拉了过来,兴奋的朝着李山河邀功。 李山河能咋整,还是别打击这孩子的积极性了,赶紧张嘴夸两句吧。 这两句夸得,魏向前也就是没有尾巴,要是有尾巴,倒腾东西都不用火车了,那尾巴就跟螺旋桨似的,直接给人带飞了。 中午几人的午餐就是这傻狍子,和李山河等人精致的作法不同,卡甘的直接就是把肉给切成大块穿到树枝上直接烤,撒点盐就算完事了。 这么膻李山河是吃不了,好在上回去孟爷去家又要了一堆秘制调料,往肉上一摸再烤,味道好极了。 李山河都寻思了,就算以后啥也不干,就凭孟爷这一手秘制调料干个连锁烧烤店都能挣个盆满钵满。 就是现在手头还是没有人啊,吴白莲还有个铺子搁镇里放着呢,荒废了属实是有点可惜了。 本来卡甘对李山河的烤法还不屑一顾呢,但是吃了李山河递过来的烤肉,他就默默的把自己烤的给丢雪堆里了。 这玩意谁研究呢呢,真香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豺狗子夜袭 随便对付一口,卡甘用雪将火堆给埋上就带着众人继续赶路,在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撮罗子,不然只能挖个雪坑对付一宿。 好在几人都不是个磨叽的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刚擦黑的时候赶到了撮罗子。 这一片区域,是卡甘整个族群定点休息的区域,加一起一共有三个撮罗子,足够几人休息了。 卡甘带着几人进了最大的那个,六个人挤一挤也能勉强睡得下,这深山老林的人数不够多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分头行动的为好。 就这老林子,晚上指不定能冒出啥玩意呢。 放下了行李,几人就开始分头行动,彪子带着二愣子去砍柴火,卡甘则是留在撮罗子里用手插子开始切大列巴。 该说不说这玩意是真扛放啊,但是也是真咯牙啊,切完大列巴切狍子肉,然后又取出了个小锅挂在了房顶垂下来的绳子上。 万事俱备只等柴火了,李山河也没闲着,带着魏向前和三驴子开始巡视撮罗子周围的痕迹。 搁山里,你要想眼睛一闭上还能睁开,万事都要小心,在一个地方扎营,首先就要看看营地周围有没有大型动物活动的痕迹。 你要是不把前期准备给做好,你那不叫休息,你那叫给大型肉食动物加餐。 山里的玩意看见人要么转头就跑,要么眼睛放绿光上来就咬。 围着营地转悠了一圈,并没发现野猪老虎豹子和熊的脚印,就是有两个梅花鹿的蹄子印,和兔子的脚印,这都无伤大雅。 巡视完李山河带着几人重新回到了撮罗子,这时彪子和二愣子也把柴火给带回来了。 晚上几人吃的是大列巴夹狍子肉,再配上卡甘用奶皮子煮的奶茶,吃完之后整个人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吃过了饭,铺上狼皮褥子几人就准备休息了,好在这次进来的人多,今天晚上还可以轮番守夜,不至于太过劳累。 就这么伴着狼嚎声和各种动物的声音,几人进入了梦乡,独独留下了卡甘抽着烟看着火堆,不知在想着什么。 时间好像窜稀时候的屁,只要你一个不注意,欻一下就是一杆儿出去了,很快就到了深夜。 三驴子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开始守夜,二愣子打了个哈欠躺在了狼皮褥子上。 正在睡梦中的李山河眉头一皱,眼睛冷不丁的张开,翻身握住了一旁的五六半。 李山河这突兀的动作看的迷糊的三驴子一愣,“二哥,咋地了,睡毛楞了呢咋还?” 李山河凝重的摇了摇头,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几人和刚进入梦乡的二愣子。 不为别的,他听见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少说得有二十多只活物,在这林子里,能有这种数量的只有两种东西。 一个,就是有狼王的狼群,有了狼王的指挥,狼群的数量才能突破这个大关,但是这个数量的狼群里面一定有老弱病残孕,李山河听这脚步不像狼群,脚步轻的很。 还有一个,那就是豺狗子,豺狗子就是豺狼,体长差不多一米,浑身赤红色群居动物,数量多的种群甚至能达到三四十只。 这玩意浑身没有二两肉,连屎带尿加一块五十多斤都算大的了,但是这玩意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行动,而且有严格的等级制度。 豺狼虎豹,豺狗子排第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玩意围猎的时候会沟通,而且他妈的这玩意不光数量多,还记仇。 伴随着一阵独特的嚎哭传入了撮罗子,就连一旁本来毫不在意的卡甘都变了颜色。 只有彪子握紧了手中的枪,眼神透露着跃跃欲试,这个孽根本不知道啥是怕,搁他眼里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了不起下辈子再来。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李山河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从声音估算大概二十五到三十只豺狗子。 几人一共七条枪,就这还是加上了李山河怀里的勃朗宁了,这回奔着老虎来的,李山河还带上了俩香瓜子。 对付这群畜生是绰绰有余,但是李山河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就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杀不绝这群畜生。 但是这群畜生还特别记仇,要是在李山河跟山神爷死斗的时候这群畜生出来搅局,那到时候可是要了老命了。 李山河一咬牙,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他妈的,一不做二不休,能杀多少杀多少,明天晚上再看看,要是这逼玩意真搅局,那就是山神爷跟自己没缘分了。 环顾四周,李山河开始下达作战指令,乱打一气肯定是不行,要是一起开枪,豺狗子趁着几人换子弹的间隙冲过来,百分百得挂彩。 “三驴子,向前你俩先开枪,彪子二愣子你俩一人看一个,打出五发子弹之后你俩再开枪。” “小伙稳住驾,咱们以下是一下,千万别着急,轮番换弹,千万不要留出间隙。” 李山河又转头看向了卡甘,自己这老丈人,李山河门清儿,纯纯的山里老油子,枪法自是不必多说。 “爹,他们几个火力压制,咱俩精准打击,能杀多少是多少!” “现在,就这么安排,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X5 彪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眼底满是疯狂的神色,“二叔,一会儿要是换子弹来不及了,你给俺打掩护,咱俩砍出一条血路来。” “上回黄皮子那茬,俺还没过瘾呢,就没了,这回非得砍个痛快!” 李山河一头黑线,这尼玛完全是个杀星啊,幸亏跟自己混了,要不彪子这小子放到社会上对社会一点好处都没有。 李山河踢了彪子一脚,“你他妈虎啊,有枪不用上去抡刀子,你就按我刚才说的,子弹要是不够了也轮不到你上,给我精神点啊!” 话毕,李山河掀开了撮罗子的挡帘,外面的景象让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外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绿油油的眼睛。 (图在作者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比俺当时蹦的还高 几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豺狗子这玩意,你说它列害吧,它还真就比不过虎豹狼猪黑瞎子。 甚至一头大泡卵子都能挑死几个,但是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烈女也怕缠郎啊。 被这帮畜生盯上了,要么你没骨头架子都被拆了,要么它们族灭。 蚁多咬死象,足足三十多条豺狗子,看这样老弱病残孕还没在里面,最少是个五十多头的族群,在这片老林子里,老虎来了他们都能碰一碰。 而且这逼玩意比狼群还难挣,狼群你把狼王给整死了,自然就散了,豺狗子这玩意根本就连个头都没有,捕猎就是跟亚马逊河的食人鱼一样,直接就是并肩子上。 魏向前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手心已经被冷汗打湿,伸手再裤子上蹭了两下,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二哥,你说咱还能出这片林子了吗?” 李山河死死的盯着豺狗子,头也不回的说到:“出是肯定是能出去,就是整不好咱几个都得去卫生所扎针儿了。” 本来还热血沸腾的彪子打了个冷战,眼神中透露着心有余悸,“二叔,这回千万护好俺定邦子啊,俺可不想让老爷子缝俺腚眼子了。” 本来还凝重的气氛,被彪子这么一逗,都缓和了不少。 远处的豺狗子传来了一声嚎叫,几人面色一变,立即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刺耳的枪声再老林子上空划过,这场豺狗子和恐怖直立猿的大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彪子、二愣子、三驴子、还有魏向前开始依次开枪形成火力压制,而李山河和卡甘则是对着豺狗子依次点名。 李山河手中的五六半,使用的是中间威力子弹,就豺狗子这体格子和密集程度,一枪过去跟穿糖葫芦串一样。 在持续不断的压制下,豺狗子可以说是损失惨重,雪地上也绽放出了点点的红梅。 浓重的血腥味,不光没有吓退豺狗子,反而是激起了这群畜生的凶性,眼珠子现在都开始冒红光了。 几人虽然已经在极力压制豺狗子的攻势,但还是被前赴后继的豺群冲到了撮罗子前。 这畜生确实是聪明的狠,几头豺狗子好似发现了李山河他们的攻击盲区,绕到了后面就开始撕咬撮罗子的兽皮。 撮罗子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个原始版的帐篷,几根木头绑在一堆,外面再蒙上一层兽皮或者树皮,中间再搭个火塘子就算完事了。 一旦撮罗子被撕毁,几人面对的将是四面八方的攻击。 君不见楚霸王那么牛逼最后都被群殴的自刎吴江了,更别提李山河几人了。 李山河眼神一冷,麻利的清空了弹夹,又换上了子弹,力求在撮罗子毁坏之前能造成最大的伤害。 现在多打死几个,一会就少几个肉搏的。 终于,在李山河清空弹夹之后,撮罗子最终还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头豺狗子的脑袋钻了进来,对着魏向前的屁股上就是一口。 摇晃着脑袋就想撕下一块肉来,好在卡甘眼疾手快,挥起枪托照着豺狗子脑袋就是一下子,给豺狗子打蒙之后,直接上手掰开了狗嘴,这才将魏向前的腚帮子给解救出来。 魏向前这会儿已经被咬的有点急眼了,一甩刺刀,对着觊觎他腚帮子的豺狗子就是几下狠的,伴随着几声哀嚎,直接失去了生息。 越来越多的豺狗子围了上来,开始对着撮罗子撕咬。 李山河当机立断,扒拉开了挡在门口的彪子和二愣子,装上刺刀就冲了出去,一个横扫击飞了门口的几头豺狗子。 “快出来,一会塌了真就得埋在里面喂了狗了!” 此时几人枪里的子弹都已经打完,没有时间再装填子弹了索性直接装上刺刀冲出了撮罗子和李山河会合。 彪子和卡甘更狠,一个直接拿下了背上的开山刀绑在了手里,另一个则是抽出了一把猎刀,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几人就这么背靠着背,奋力的跟着豺狗子搏斗,直到几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豺狗子也只剩下了大猫小猫四五只,这才嚎叫着冲入了林中。 眼看着危机已经过去,魏向前好似整个人被抽干精力了一样,瘫软着坐到了地上。 彪子几人也没好到哪去,都是血刺糊连的,就连卡甘都被豺狗子爪子蹭了一下。 唯独李山河,皮都没破一下,吹牛逼,别说就这点玩意,就算是再翻一倍,你看我打不打狂犬疫苗就完事了。 彪子眼瞅着几人都挂了彩,现在嘴角已经开始压不住了,他现在已经开始期待上几人打疯狗针时候惨叫的样子了。 我吃过的苦,我的兄弟根本不能少吃一点。 “二叔,咱明天还去找老虎吗?” “去个屁了,一会儿拔了皮,咱连夜回去,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疯狗针谁也跑不了!” “向前,你咋样了,严重不严重?” 魏向前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腚帮子还被咬了一口呢,我说这腚帮子怎么还凉飕飕的,风一吹,有一种蛋蛋的凉爽。 不说还好,一说马上上来疼劲儿了,开始哀嚎起来。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是肾上腺素褪去的后果,“行了行了挺大个老爷们嚎个嘚儿的嚎,屁股撅起来,彪子,你去给他看看。” 本来还在幸灾乐祸的彪子,表情一囧,娘们的腚他倒是喜欢看,老爷们的,实在是不想脏了眼睛啊,“二叔,为啥是俺啊?” “还能是为啥,你有经验呗,地方都差不多。” 李山河一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彪子不情不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屁股上沾的雪。 “来,俺给你瞅瞅,屁股撅高点奥,往这边挪挪,这边有亮,不行,还是那边吧。” 魏向前都有点不耐烦了,毕竟这么撅着腚很羞耻的好吧,“彪子,你到底行不行啊…啊!” 一声惨叫过后,魏向前一蹦三尺高,比那没受过伤的人还能蹦。 “嘿嘿!出来了!”只见彪子手中拿着半颗断掉的獠牙,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了魏向前。 “啧啧,比俺当时蹦的还高!” 第二百八十七章 错过 李山河拍了一下彪子,快别说风凉话了,赶紧止血粘裤子吧,要不这死冷寒天的,一会屁股蛋子都要冻掉了。 彪子心领神会,掏出了一支烟搓碎了将烟丝放在了手心,朝着魏向前招了招手。 魏向前捂着屁股,夹着腿走了过来,将信将疑的撅起了屁股,“彪哥,你可得清点啊,我打小就怕疼,啊!” “废什么话啊,大老爷们咋这么叽叽呢,没有事儿,疼木了就不疼了。” “还有啊,俺俩差着辈分咧,可不敢瞎叫啊。” 魏向前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听彪子说啥了,都已经疼赖了,打小就是搁糖堆里长大的他哪受过这个啊,就算是打仗进医院了也有麻药啊,这烟叶子直接怼伤口上,一般人还真就遭不住。 一旁的三驴子眼瞅着小老弟这么可怜,叹了口气,摘下了皮护腕,糊在了魏向前的屁股上。 “捂住了啊,屁股冻掉了可没人给你捡!” “谢谢嗷!”众人哭笑不得,你小子还怪讲礼貌的咧。 李山河眼瞅着几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招呼众人开始给豺狗子扒皮,二十多只豺狗子光扒皮就得好一会。 好在还有卡甘这么个成手在,忙活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忙活完,现在地上宛如人间炼狱一般,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冬天清理皮子也是方便,找块干净的雪地用雪呼噜两下就算完,但是冬天也有一样不好,就是这皮子硬的太快了,没一会就跟个木板子似的,敲起来咚咚响。 好在还有个二楞子,李山河可没忘了,这小子可是个做爬犁的好手,索性就做了个爬犁,将皮子都绑在了爬犁上,在把魏向前也扔了上去,这小子基本上是没法走道了。 借着月光,李山河等人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事儿整的,他妈的进山光赶路了老虎粑粑都没看见一坨。 看来到底是缘分没到,反正李山河也不缺钱,打猎纯是爱好,或者说是觊觎老虎身上的那根虎鞭罢了。 二十多张皮子,还有一兜子獠牙,这次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反正进山不空手就完事了。 …… 几人走后不久,一头斑斓巨兽从林子中先露出身影,正是李山河等人此次的目标。 山神爷围着地上豺狗子的尸体转了几圈,好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随后低头闻了闻,眼底闪过嫌弃的神色,重新消失在了林子里。 老虎这玩意,身为自然界中的顶级猎食者,是不屑于吃尸体的,除非是食物极度匮乏的时候。 但是可不要忘了,这里可是东北,林海雪原啊,怎么可能缺少食物。 …… 捞着爬犁的二愣子这会儿还在心疼那么多的豺狗子尸体,那可都是肉啊。 卡甘将枪背到了背上,压上了一锅烟,淡淡的说到:“后生,不用心疼,那玩意你吃不了,肉柴得很,还是发酸没啥好吃的。” 二愣子没说话,点了点头,继续卖力的捞爬犁。 几人这么一走,就是一宿加一头午,主要是天亮前那会儿实在是太黑了,根本没法赶路,索性就点了个火堆休息了一下才继续出发。 所以等几人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头子了。 看见人烟,几人才松了口气,虽然把豺狗子族群里的壮劳力都杀了个七七八八,但是那些老弱病残孕也是有一定战斗力了。 如今众人除了李山河个个挂彩,要是真被追上了,李山河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指不定真得扔山里几个。 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你再牛逼畜生多了该跪还得跪。 以李山河现在的身体强化程度,不说纵横林海雪原,但也差不多了,基本上现在山里很难有畜生能对他造成威胁了。 再加上他现在八极拳已经渐入佳境,就算是老虎,都能打给你看,前提是武松打的那种华南虎,东北虎吗,还是别扯犊子了。 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李山河他再牛逼也不会金钟罩铁布衫,一爪子下去照样是个血檩子,更何况,东北虎的爆发力也不一定逊色于李山河。 就算是能打过,李山河也不会冒这个险,人之所以能称霸地球,就是因为会使用工具,现在手里的是五六半,又不是老套筒,傻逼才上去跟他肉搏呢。 要不是当时刚获得力量人飘了,就那个野猪王,李山河能溜它跟遛狗似的几枪就结果了他。 几人直奔卡甘家,李山河是一会儿都不敢耽搁啊,别到时候人没死在山里,反倒是死在疯狗病上,那多卡脸啊,还不如自己挖个坑给自己埋了呢。 本来卡甘都没把伤口当回事儿,还是李山河好说歹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下了山。 这回终于轮到李山河骑摩托车了,这车回来之后李山河还没骑过呢。 彪子也是一脸兴奋的凑了过来,“二叔,俺不想骑马了,你骑摩托带俺呗。” 李山河潇洒的跨上了摩托,朝着彪子招了招手,“上来吧!” 彪子呲个大牙笑嘻嘻的上了摩托,魏向前也是一瘸一拐的钻进了挎斗子,他是没法骑马了,还没上马伤口就得裂了。 二愣子和三驴子骑上了马,卡甘也给驯鹿套好了爬犁,将皮子都给摞了上去,正好到时候一块儿进镇里处理了,再买点酒,美的很美滴很,明年部落里一定能多出几个健壮的小崽子。 李山河刚一发动摩托,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彪子手已经抓在了李山河腰间,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李山河回头恶狠狠的看着彪子,一字一顿的说到:“你药剂把干啥?” 彪子心虚一笑,“二叔,俺这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坐吗,有点怕。” “你他妈怕就怕,你贴我这么近干啥,你要配我啊?” 彪子低头一看,确实贴的太近了,“那咋整啊二叔,要不你给俺骑啊?” 快别扯几把犊子了,给你骑,都不用看方向,往哪走都是回老家的路,还他妈不如死山里呢。 李山河一个翻身下了车,跟三驴子换回了大青马,手中马鞭一扬,大青马迈开了马蹄,朝着镇里出发。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众人直奔五道河子卫生所,排着队的挂号打针。 集体打疯狗针,自从组建卫生所以来都是没发生过的事情,所有的护士都围到了病房前看这个西洋景。 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只有彪子最近半年内接种过狂犬疫苗可以幸免于难,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脱不了打针的悲剧/ 魏向前就更可怜了,不光要打针,屁股上的血窟窿还要清创,毕竟为了止血糊的烟叶子,这会儿都成血嘎巴了,必须得用镊子揭开清除创口。 三个大老爷们才将将按住他,等缝完针,这小子直接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不打猎了,太他妈疼了,主要还是大夫说就这点小伤没必要打麻药。 彪子朝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这才哪到哪啊,俺可是被缝了两次俺都没说不打猎,真矫情。 此时魏向前的愁绪,就好像夏侯惇看路易十六,简直就是一眼望不到头。 “咋样了?没啥事吧?” 魏向前哀嚎一声,“二哥欸~” 李山河连忙摆手,“你这什么死东京,给我好好说话,我怕让你直接给我喊走了。” “哎呦呦~,二哥,我现在是心慌心堵后背发沉,像是有块石头压得我胸闷,骨头还嘎嘎响,现在是干啥啥不顺啊。” 围观众人一头黑线,给你配个曲儿你唱一下子呗,你还押上韵了。 “白扯犊子,有事儿没事儿啊,有事儿接着扎针,没事儿咱走了。” 一听还要扎针,魏向前一个翻滚爬起了身,嬉皮笑脸的说到:“没事了,没事了二哥,我现在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就算今天晚上接着得劲我也没问题!” “切!”X5 这小子现在还能满嘴跑火车,看来肯定是没事儿了,几人直接不搭理魏向前了,转身就出了病房。 “诶!二哥,等我一会儿啊,死腿你快走啊!” 魏向前着急忙慌的出了医院,刚出门就看到几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知道自己被逗了,冲上去笑闹成一团。 卡甘先是带着几人去卖皮子,李山河是带头的占一半,剩下的皮子几人平分。 魏向前想着自己付出这么大代价取得的战果这么卖了怪可惜的,索性就选择留下来,说是带回去给魏爷做个护膝。 该说不说这小子还是挺有孝心的,卖了皮子分了钱,卡甘还邀请几人去家里做客,彪子眼睛都要放光了,直勾勾的盯着李山河,就等他点头了。 但是李山河最终还是辜负了彪子的期望,拒绝了卡甘,卡甘一脸失望的买了酒回家去了。 李山河几人也是踏上了归途,这次魏向前依旧是坐在挎斗子上,但是彪子没有选择坐摩托,搁彪子话说了,就这道,稍微骑快点揽子子儿都要墩成蛋花汤了。 刚到横道河子街里,彪子就遇上了他的手足兄弟——范老五。 可能是许久都没见过二人了,范老五显得是格外的兴奋,蹦着高的就凑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李爷,这两天都忙活啥呢?” 李山河摆摆手,“能忙活啥,刚从我老丈人家回来,你忙啥呢?” “也没忙啥,这不前两天的热闹劲儿刚过吗,寻思再收收风看看那嘎达还能捅咕点钱出来。” “彪爷,晚上上家喝酒去啊?” 彪子小心的看了眼李山河,“行吗,二叔?” 看着彪子没出息的样子,李山河还能说啥,扯犊子这事儿,人家媳妇和丈母娘都不管,自己还能管了? “赶紧滚蛋,完事儿早点回家啊!” “知道咧二叔,走咧!”彪子兴高采烈的翻身下马,一手牵着马,一手搭在了范老五的肩膀上,哥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李爷,一起啊?” 李山河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可别了,我家里还有事儿呢,再说了,在破坏了你们之间稳定的关系。” 彪子搂着范老五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二哥,这谁啊?咋看起来和彪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李山河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是彪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异父异母?亲兄弟?没被智慧污染过的魏向前当场大脑就宕机了。 “你们这回啥前儿走?” 三人对视了一眼,魏向前率先开口,“二哥,我还是明天就走吧,再玩就耽误挣钱了。” 李山河点点头,“那行,你们现在跟我回家,我给你们拿点本钱。” “那啥,二哥,咱能先吃口饭不,饿了有点。” 李山河看了眼手表,可不咋地,都两点多了,一天都没咋吃饭,直接带着几人去国营饭店点了一本菜单,吃饱喝足这才回了家。 一到家,李山河就打开了地窖,先是放了一会通风透气,这才钻进去拿出了五根大黄鱼,用布包好塞到了三驴子手里。 三驴子也没问李山河这玩意哪来的,只是抱紧了大黄鱼,跟李山河保证一定会达成目标的。 “二哥,那我们先走了哈,明天我们就直接赶早车走了,就不过来打招呼了啊。” 李山河点点头,伸手拍在了三驴子的肩膀上,“加点小心啊,搁外面稳当的。” 几人点头应下,告别了李山河出门回家了。 刚一出门,魏向前眼珠子一转,“那啥,孙哥楞哥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忘跟二哥说了。” “用不用俺俩等你一会?” 眼底滑过了一丝心虚,魏向前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二位哥哥,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俩先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二人推出了院门。 眼瞅着二人已经走远,魏向前才松了口气,用手搓了把脸,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重新回到了房间。 正准备换衣服的李山河看见魏向前的身影一愣,,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呢。 “二哥,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啥事?” 魏向前看了眼正在打麻将的几个二嫂,拉着李山河的胳膊,“二哥,走咱俩去个没人的地方说。” 李山河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啥事儿啊,你就说呗,都不是外人。” 本来还不在意的田玉兰等人这回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魏向前都要哭了,“二哥,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第二百八十九章 BUFF叠满魏向前 不是哥们,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最终李山河还是抵不住魏向前的磨叽,跟着进了西屋。 一进屋就咣当一声关严了门,刚才还死皮赖脸的魏向前这会开始变得扭捏了起来。 嘴角挂着暧昧的笑,两只手还在不停的搓着。 这一幕看的李山河腚沟子直冒凉风,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魏向前,“你要嘎哈,我跟你说,我可不好这口奥。” “你离我远点,实在不行你让三驴子带你找吴金莲去,反正旱路都一样。” “你别过来奥,我真能扯腿摔(ZhUai)死你!” 看着双手护胸的李山河,这回轮到魏向前懵逼了,“不是二哥你说啥呢,啥是旱路啊?” “那你别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要换衣服呢。” 魏向前毫不在意的说到:“二哥你就换呗,都是老爷们怕个嘚儿。”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都是老爷们我才怕的,你要是个娘们,咱俩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魏向前??? 这里的人怎么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 魏向前一脸为难,吞吞吐吐的说到:“二哥,这事儿可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的说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魏向前被这一下给噎的,好悬没给噎岔气儿了,虽然不知道李山河在防备自己什么,可是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儿啊。 索性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就撂了。 “二哥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啥,你的鹿鞭酒还有没有了,能给我点不?” 李山河:(→_→) “首先说好奥,不是我,就是我一朋友,不知道为啥,第一回就三分钟,可能是太累了,又喝了酒,然后赶路这么长时间还没缓过来再加上第一次的原因……” (╬▔皿▔)凸 李山河双手抱胸,心底冷笑一声,忽悠,接着忽悠,好家伙一共这么几个BUFF都让你叠满了,我看你还能怎么忽悠。 我这么多媳妇,扯犊子这事儿早就被我研究的透透的了。 这可是冬天,脱个衣服比扒苞米还费劲,就是再加上前后准备,以及内部细节等情况。 我光说细节都得说十几分钟啊,十几分钟啊!你三分钟拿出去还让人以为还没开始呢,我说个数,七次,一夜七次啊! “好吧,那个朋友就是我,二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爹可就我这一根独苗苗啊,他老人家可不能绝后啊。” 李山河强忍住笑,伸手拍了拍魏向前的肩膀,“老弟,你放心吧,哥这有独家秘方。” “哥吧,根本也用不上啊,放那快就是吃灰的玩意,都给你,都给你行了吧!” “共若不弃,进愿拜为……欸?”李山河麻利的掏出了一瓶鹿鞭酒和几个丸子塞到了魏向前手里,一脚就给他蹬出了西屋,赶紧滚蛋吧,我还要找我媳妇儿们玩耍呢,真耽误事儿。 魏向前刚一出门,本来针落可闻的东屋重新热闹了起来。 “我让你除了吗?” “拆房子麦蒂我也干你!” “都白动,给我拿回去!欻欻欻欻欻!啪!” “我是废逼炮了,手里的牌个保个的生瓜蛋子,全是一米以下的。” 魏向前大脑当时就宕机了,不是嫂子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打的是麻将吧? 田玉兰笑呵呵的朝着魏向前喊了一嗓子,“老弟,吃了没呢,没吃晚上搁这吃一口啊,我让你二哥给你做梅花鹿肉,大补奥!” 魏向前掩面而逃,这娘们,真是太欺负人了! 田玉兰用无辜的大眼睛看了李山河一眼,好像在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山河嘴角抽搐,给田玉兰竖了个大拇指,“媳妇儿,还得是你啊,转踹瘸子那条好腿。” …… 出了门的魏向前,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芒,用力攥住了手中的鹿鞭酒和孟爷秘制小药丸。 好似在给自己打气一样,用力的挥了挥拳头。 你们等着吧,我魏向前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现在,立刻马上,我就要找孙哥去双排! 念及此处,魏向前抬头看了眼如血的残阳,喃喃念道:“残阳如血啊!” 随机低头看向了裤裆,“老弟,你也不差!” 随即迈开大步走向了三驴子家。 …… 另一边的李山河终于可以安心的换上衣服,并再吴白莲的细心伺候下用热水擦干净了身体,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亲密互动。 换好衣服,直接蹿到了东屋的炕上,躺在了张宝宝的大腿上,张宝宝也是调皮,一会东拉一下,一会西扯一下,自己玩闹的好不开心。 过了好一会,萨那才从刚才的惨败中回过了神,“李山河,这次去有找到山神爷吗?” “没有啊,还碰上了一群豺狗子,所有人都挂彩了。” 众女一听这话,都坐不住了,根本不给李山河开口的机会,七手八脚的就将李山河扒了个精光,就剩一条裤衩子躺在炕上。 李山河一脸无助的看着吴白莲,因为只有刚才给自己擦身体的吴白莲可以证明自己没受伤了。 没想到一抬头,却刚好看见吴白莲再捂着嘴偷笑,李山河恨得是咬牙切齿啊,好好好,小娘皮,我记住你了,你等晚上的。 就在这时,李山河感觉到一种蛋蛋的凉爽,随即就感觉有人在扒自己屁股,瞬间绷直了双腿。 回头一瞅,此时的张宝宝眼冒精光,李山河咬牙切齿的说到:“张宝宝,你到底要干什么?” 此时的张宝宝一点都看不出来心虚,脸上满是做坏事的兴奋,对于李山河的质问,她是一点都不心虚。 振振有词的说道:“当家的,你咋不识好人心嘞,我这是给你检查身体。” 李山河一个懒驴打滚挣脱了几个娘们的毒手,手脚麻利的穿上了衣服,紧紧的靠住了炕柜。 本来李山河还是比较信任这几个娘们的,但是现在,呵呵,根本就不敢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她们。 开玩笑,他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娘们就是想搂他,他要是放心把后背交出去了,这几个不让人放心的娘们指不定得放点啥进去。 念及此处,李山河眯着眼睛看向了还在装无辜的几个娘们,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干脆,先下手为强。 一个飞扑就将张宝宝按在了身下,张宝宝此时还在咯咯直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刚有点察觉到不妙的苗头,可惜,已经晚了! “二河,吃饭了啊!” “来了!” 李山河一脸幽怨的看着得意的吐着小香舌的张宝宝,确实来不及了,妈的中场休息吃饭了。 现在他都有点怀疑了,是不是张宝宝用啥贿赂李卫东了,咋出现的这么及时呢? 李山河恶狠狠的在张宝宝的脸上亲了一口,“你等晚上的。” “略略略,我可不怕你,当家的快起来,吃饭了,一会儿好吃的都被三弟吃了了。” 这丫头,还是这么贪吃,拍拍屁股,李山河爬了起来穿上鞋带着几个媳妇回了老房。 等李山河到的时候,李卫东和李宝财已经开始喝上了,往桌子上一瞅,好家伙,今天是过年了吗,满满当当一盆的杀猪菜。 猪肉血肠血豆腐,还有烤的干干巴巴的辣椒和蒜酱,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躲喽躲喽,听大个人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 李山河连忙躲开,只见王淑芬端着满满一大盆猪血焖子走了过来,哐当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猪血焖子其实和鸡蛋焖子差不多,就是将材料换成了猪血,如果说吃鸡蛋焖子吃的是他下饭,那吃猪血焖子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首先,原材料一定要新鲜,如果不新鲜整出来之后会有股子臭味。 新鲜的猪血加温水搅拌均匀,再加上葱姜末,还有盐和味精,在表面撒上一层葱花,家里有荤油可以加荤油,没有荤油就直接加大豆油。 搅拌均匀之后直接上锅蒸,蒸好的猪血焖子口感嫩滑,味道鲜美,就算不配饭李山河都能吃进去两二碗。 这口可是好些年都没吃过了,虽然后世大街边上的三轮车里也有卖的,但是就是没有小时候的那个鲜味。 张宝宝此时已经扬起了饭碗,“妈妈,妈妈,我要吃这个!” 王淑芬满脸慈爱的看着张宝宝,“好好好,宝宝把碗递过来,妈给你盛。” “妈妈,妈妈,我也要吃!”李山峰眼瞅着嫂子的这招这么好使,连忙有样学样。 没想到王淑芬却换了一副脸色,“自己盛,挺大个大小伙子了,还天天妈妈,妈妈,不嫌乎磕碜。” 李山峰一下就蔫了,老老实实的自己盛了一碗猪血,又给李山河几人分别盛了一碗,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开炫。 李山河揉了揉李山峰的小脑瓜,对着王淑芬说道:“哎呀妈,你别这么说老三,你这么说他心里该多不舒服啊,小孩子也是有尊严的。” 李山峰听及此处,骤然抬起了头,嘴角还挂着葱花和饭粒,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分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王淑芬被这么一说,也是感觉到自己有点过分了,但是中国式家长,是学不会道歉的,只是默默的往李山峰碗里夹了一块肉。 此时的李山峰对李山河的感激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第二百九十章 完犊子了,小棉袄也漏风了 “二哥,赴汤蹈火啊二哥!” 李山河嫌弃的摆了摆手,“你把饭咽下去在说话,都喷桌子上了。” 好似感受到了王淑芬杀人般的目光,李山峰嘿嘿一笑,费劲巴力的咽下了口中的饭菜。 “老三,前几天那个小胖墩咋样了?” 一说这个,李山峰的顿时来了兴致,武武玄玄就开始比划,“二哥你是不知道啊,老解气了,第二天他爹就带着他来道歉了,还把钱都还了,听说直接转学去镇里了。” 李山河满意的点点头,欺人者人恒欺之。 李山河让小胖墩转学,就是想让他知道知道被欺负的滋味,别以为小孩子就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子的恶毒出乎你的想象。 尤其是镇里的小学,十里八村的小孩子聚集在一起,早早的就住了宿舍,里面的小团体多如牛毛。 尤其是小孩子还不定性,今天和你好,明天就跟他好了,一个村里的小圈子都还内讧呢,就这么个横行霸道还没有圈子的小孩去了,就是挨欺负的命。 善良这个东西,是天生的,有就是有,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是时候让这小子尝尝被霸凌的滋味儿了。 李宝财咂巴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问道:“谁家小孩?咋的了?” “就上砬子老李家那小小儿,欺负同学抢到咱头上来了,让我好顿收拾。” 李宝财冷哼一声,“癞叽巴子不长毛,纯是随他家那个死根儿了,他爷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李山河和李山峰对视一眼,眼底的求知欲熊熊燃烧,“爷,说说。” “有啥好说的,一家子凑不出一个好人,你知道他家怎么起家的不?” “这帮丧闷炫儿是真挖社会主义墙角啊,倒卖国家的木材,要我说,都他妈枪毙喽才好呢。” 李山河恍然大悟,我说这小胖子咋有这体格子呢,一般家庭根本养不出这体格的孩子,就连李山峰都还亏嘴呢,原来是这么来钱的啊。 “那老死头子也不是啥好玩意,本来穷的裤子都提不上了,风起那些年一下子就起来了,咋起来的你寻思去吧。” 李山河撇撇嘴,还能咋起来的,估计是搁地主老财家踅摸到什么好东西了呗。 一说到八卦,王淑芬也来劲了,“爹,是不是那个上砬子的李老蔫?” 李卫东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咂吧咂吧嘴,“还能是哪个,就他家那个大小子,前两年不是刚被大盖帽给恁了吗。” “谁说不是了,那小子打小就他妈固动,鼓鼓丘丘早晚有这么一天。” 李宝财开了个头,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村里的八卦是真瞎饭啊,李山河就这么吃了几大碗。 擦了一把嘴巴子,“老弟啊,你们是不马上期末考试了,啥时候啊?” 李山峰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啊二哥,这玩意,爱啥前儿考啥前儿考呗,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不是,就一个考试,怎么让你说的像是要枪毙了一样呢,还早一天晚一天。 李山峰眼珠子一转,“二哥,等我考完试了你能带我放爬犁去不?村头的坡太小了,元宝山里咱妈还不让我去。” “那就看你考试成绩咋样了,考好了我就带你去!” 李山峰眼前一亮,赶忙追问道:“二哥,考啥样是好啊?” “嗯,双科九十五往上吧!” 李山峰瞬间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坐到了凳子上,随即又拿起了筷子,化悲愤为食欲,继续大快朵颐。 “咋?咋不说话了呢?” 李山峰幽怨的看了眼李山河,“二哥,你也妹想带我去啊我看。” 李山河笑呵呵的往嘴里塞了根儿烟,反正我是答应你了,具体能不能做到就看你自己了。 此时的李卫东和李宝财也喝下了最后一口酒。 李卫东寻思寻思,从炕上的盒子里翻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李山河。 “啥玩意啊爹?” “以前的一个朋友,招唤我去草原,说是草原上闹狼灾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可不扯这闲蛋了,你不是还没去过草原呢吗,你想不想去?” 李山河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爹,你这朋友是正经朋友吗?” 李卫东一下就急了,“咋不是呢,不信你问你妈,俺俩结婚的时候人家还来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抢过了李山河手中的信纸,“你他妈爱去不去,老子还不给你了呢。” 眼瞅着李卫东真是有点不高兴了,李山河连忙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伸手夺过了信纸。 “去去去,那咋不去呢,爹,你有没有要让我带的话?” 李卫东想了想,“没有啥要带的,就是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羊肉回来,我是真馋这口了。” 李山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展开了信纸看了一下地址,好家伙,从远东到内蒙,得横穿整个大兴安岭山脉,这他妈咋去啊? 还好还有李卫东这个有经验的老爹,“爹,你当年咋去的啊?” 李卫东挠着头想了想,“坐车去的呗,还能咋去?” “不是,我是问你坐的哪趟火车,这得搁那哪嘎达转车啊?” “坐鸡毛火车啊,我跟我那帮哥们,坐了整整三天大解放才到的草原,那嘎达是真带劲啊。” “一马平川一眼都望不到头,就是风太硬了,风里夹着雪,吹到脸上跟抽你大嘴巴子似的,还有那个白毛风,好家伙,就刮那么一会就能窝一尺多深的雪啊,那家伙是真吓人啊。” “你要去的话找你三叔去,然他给你找个车你管人家司机路上吃喝就完事儿了。” “对了奥,你得把大黄和老黑给带上,草原那个地方,没有猎犬根本就不灵。” 李山河点点头,表示记住了,“爹,还有啥要交代的没?” 李卫东一头黑线,“我想把你交代了,听大个人了咋这不会说话。” “呸,爹,瞧我这张破嘴,你还有啥要告诫的没了?” 李卫东想了想,心虚的看了一眼儿媳妇天团,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啥,你小心点奥尔格勒的闺女奥。” 李山河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李卫东,“爹,你当年不会喝多了答应人家什么指腹为婚了吧?那也应该是大姐吧?” 李卫东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不是当年他都有个闺女了吗,应该没啥事,他闺女比你大姐还大几岁呢,说不定这会儿都当娘了。” “爹,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 李卫东刚想辩驳,就被李宝财打断了话语,“大孙子,就这么说吧,你爹这辈子干的最靠谱的事儿就是娶了你妈,有了你们,其他的,呵呵。” 李卫东被老爷子气的脖子都梗梗着,“爹,你咋这么说我呢,我年轻的时候也挺能闯的是吧?” 老爷子嗤笑一声,“卡不咋的,能闯祸倒是真的,就你打猎赚那几个逼子儿都不够你赔的,村里人都说你以后穷的裤子都提不上,要不是淑芬,你现在都不知道搁哪收破烂呢。” 李卫东一时之间还真没法反驳,无奈的叹了口气,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憋笑的哥俩。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笑个屁的笑!” 李山峰赶忙爬搂完碗里的饭,啪的一声放下了碗筷,“爹,我先回去写作业去了。” 李山峰抬腿就要蹽,“等会,你给我站那!” 李山峰身体都绷直了,嘴角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爹,还有啥事儿?” 李卫东伸手指向了李山峰的碗,“碗里饭粒爬搂干净了,要不以后娶媳妇脸上长麻子奥。”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经典的东北针对小孩儿十大骗局之一,剩下的分别是:吃耳蚕会哑巴,吃猪尾巴怕后,屋里打伞长不高个儿,钻裤裆也一样,吃泡泡糖咽下去会粘肠子…… 李山峰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个事儿啊,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你早说啊,随即捧起了饭碗直接用舌头舔了一圈。 这回的饭碗可真是舔的比刷的都干净。 “爹,完事儿了,我走了啊!”李卫东直接被李山峰的这一举动搞得CPU都要开始冒烟了。 直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这么抽象的玩意是我能生出来的?我咋这么牛逼呢。 随即又把目光放在了李山河的身上,李山河连忙解释,“爹,那啥,其实收破烂还挺挣钱的,要不你试试?” “滚犊子!” “好嘞爹!” 李卫东伸手扶额,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生俩漏风皮夹克,就在这时,李山霞拉了拉李卫东的裤腿,“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捡破烂的。” 李卫东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还是我老闺女好啊,那你跟爹说说,爹要是没钱了咋整啊?” 李山霞想了想,随即开心的说道:“不会的爹,我看过了,你的私房钱还有二十多块呢!” 李卫东??? 完犊子了,小棉袄也漏风了,媳妇,你听我解释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坑爹三兄妹 “李!卫!东!” “那啥,老伴儿你吃好了没呢?” 李宝财连忙掐灭了烟,打了个哈欠,“吃好了吃老了,你说说,这人一上了岁数,吃饱了就困啊,老婆子,咱俩去西屋睡觉去吧。” “可不咋地,你这一说,我也上来困劲儿了,哈~睡觉睡觉。” 李山河见事不妙,也开始疯狂的使眼色,几个媳妇顿时心领神会,“那啥,当家的,我记得咱家是不还没烧炕呢,赶紧回去烧炕吧。” “莲姐,萨娜,宝宝咱走吧。” 几人都识相的准备离开只有张宝宝,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大姐,再吃两口呗。” 李山河根本没管张宝宝的不情愿,直接扛起来就往家走,开玩笑,城门起火,殃及池鱼不知道啊。 咱这根本就不是怕,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赶快走,一会王淑芬杀疯了在给自己也薅过去一顿毒打,那可冤死了。 李山河刚走出门,李山霞眼珠子一转也跟了上来,拽住了李山河的衣角。 田玉兰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小霞,你咋也跟出来了呢?” 李山霞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的说道:“嫂子,快走,我怕崩我身上血。” 李山河嘴角抽搐,“小妹儿啊,这会儿你知道怕了,那你还把咱爹的私房钱给暴露出来。” 李山霞一脸肉疼,“二哥,你知道啥啊,那钱里面还有我的呢,哼,谁让咱爹骗我零花钱的。” “压岁钱说帮我保管,零花钱也要帮我保管,哼,还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捅到咱妈那,让咱妈保管算求了。” 不知是不是李山河眼花了,总感觉一脸愤懑的李山霞脑袋上长出了恶魔的尖角,身后还冒出了尾巴。 难道老李家的人到了年纪会自动觉醒出腹黑的基因,李山峰如此,李山河如此,就连小妹儿李山霞现在也是如此。 李山河一脸愁容,希望李山霞长大之后能变得温柔点吧,他现在真是为以后的妹夫担忧啊。 对了,话说前世李山霞找了个啥样的人来着,嗷,好像一直都没结婚,身边跟了个盘亮条顺的女秘书是吧。 好似猜到了什么真相的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眼现在的鼻涕妞,细思极恐啊老妹儿。 没想到整个老李家你才是最叛逆的那一个啊! 就在李山河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屋里已经传来了王淑芬的狮子吼。 “李卫东,长本事了是吧,现在还学会藏私房钱了,藏钱嘎哈,咋的现在藏钱,以后藏人是不是?” “媳妇,你听我说,我真没有啊!” “我不听,人家老话都说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我看你就是想偷人,给我老实交代,还有多少钱?” “媳妇,就这些了,真没有了!” “不对!四妮儿都说了,你有二十多块,现在一共就十六,还有剩下的呢?” “媳妇,有没有可能是四妮子不识数呢?” “你看我像不像棒槌?” “媳妇你这话说的,你咋能像棒槌呢,你像仙女儿似的。” “我他妈不像棒槌你还把我当棒槌糊弄,受死吧李卫东!” “啊!” …… 李山河和李山霞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齐齐打了个冷颤。 李山霞小脸紧绷,拽着李山河就去了新房,到了新房,直接脱鞋上炕开始铺被。 李山河看着李山霞欲言又止,李山霞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二嘚你别问了,爹就藏了十六。” 李山河:(○′?д?)? 你可真是搁大孝女来的。 他能怎么办,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这小妮子,成精了都要。 左思右想,平日里李卫东待他也不薄,毕竟也是一个战线上的人,你要是问什么战线,那当然是王淑芬战利品线。 “媳妇,你给我拿五块钱!” 田玉兰从抽屉里翻出了五块钱递给了李山河,好奇的问道:“当家的,你这时候了要钱嘎哈?咋,要去小卖点儿啊?” 李山河摇摇头,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是给咱爹送钱去,我怕咱爹拿不出来这五块钱,今天晚上那个东屋都不够咱妈打的。” 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山霞,李山霞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揣上钱直接就出了门,刚走两步,感觉有点不对,我这一去,可不就自身难保了? 不行,得找个扛雷的。 要说老李家抗雷谁最专业,那必是李山峰啊,区区一顿毒打罢了,打着打着,老三也就习惯了。 李山峰:我谢谢你啊! 转身又回了屋,不为别的,找这小子办事儿不能空手,这小子主打一个等价交换,君不见,当初还让李山河弹小牛照五十块钱的整呢。 回屋又找吴白莲拿了几张毛票,这回才心满意足的去了老房。 李山河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东屋二人还在对账,听动静这会儿王淑芬应该是完全镇压了李卫东。 直奔西屋去,一开门,就发现李山峰这会儿根本就没在写作业,而是耳朵紧紧的贴在门上,关注着西屋的战况。 你他妈还挺好信儿的,直接用胳膊夹住了李山峰的脑袋到了外屋地。 “嘎哈啊二哥?” 李山河掏出五块钱塞进了李山峰的左手,又掏出一块钱塞进了李山峰的右手,给他造一愣。 “二哥,你这是嘎哈啊,直接给钱,老弟还怪不好意思的。”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就你还能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别闹了。 “五块钱,是让你给咱爹送去,小妹儿把咱爹坑了,只有十六,我怕不补上咱爹挺不过今天。” “一块钱是给你的跑腿费,挨揍了就当医药费,吃点小食品补一补。” 李山峰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可是……” 呦呵,这小子现在还会坐地起价了,还好我早就防备着你这一招,索性又掏出了五毛钱塞进了李山峰的手里。 “再给你加五毛,去吧!” 李山峰脸上奸诈的笑容一闪而过,笑得跟罗胖子似的,一看就是个能忽悠的奸商。 “二哥放心,老弟保证完成任务,我去去就来!” 说罢,将属于自己的一块五揣进了裤裆,握着五块钱毅然决然的走进了东屋。 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道无与伦比的含着杀意的眼神,李山峰打了个激灵。 “你不写你的作业,来东屋嘎哈?” 李山峰脸上挂着谄媚的微笑,“那啥,妈,我主动坦白,爹还有五块钱放我这了,刚好二十多块钱。” 此时的李卫东:Σ( ° △ °|||)︴ 眼睛都要嫖飞边子了,疯狂的给李山峰打眼神啊,李山峰回了个爱莫能助眼神。 抱歉,我是个收钱办事的实在人! 王淑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卫东,“不错奥,长本事了李卫东,还学会搁儿子那藏钱了。” 转身笑眯眯的摸了摸李山峰的脑袋,“老三,干的不错,明个妈给你做好吃的,你去写作业去吧。” “好的妈妈!” 李山峰瞬间化作了乖宝宝,出门的时候还贴心的关上了东屋的房门。 随着房门一点一点的关闭,李卫东眼睛光芒逐渐消散,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想到握到手里才发现是个土球子。 没救到命不说,临死之前还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李山峰颠颠的跑到了李山河的面前,“怎么样哥哥?” “干的不错啊弟弟!” “那是,全朝阳沟谁不知道我李山峰是出了名的收钱办事儿,童叟无欺!” 李山河摆摆手,“行了,你还是好好写作业去吧!” “好嘞哥哥。” 随即李山河好似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即将离开的李山峰,“那啥,老三,你等会儿!” 李山峰收回了脚步,“咋了二哥?”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可是,可是啥?” 李山峰心虚的摸了摸后脑勺,“那啥二哥,在你来之前爹已经不知道从哪又摸出来了五块钱给补上了。” 李山河???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怎么不早说?” 李山峰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李山河,“二哥,你也没问啊?” “再说了,还不是二哥你给的太多了,本来一块钱就已经深深的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结果你又加上了五毛,我底线直接被你打破了,我也很痛苦啊,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个很讲原则的人,突破底线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可是个很痛苦的事情好吧。” 李山河嘴角抽搐,不是哥们,你这底线也太容易被打破了吧。 李山河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还是回去好好写作业吧,没事儿别出来了,我怕咱爹明天跟你玩命。” 李山峰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有事儿,爹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二哥花钱雇我干的!” 嗯?危!危!危! 还好李山河已经掌握了忍术的最高奥义——钱遁! 欻,一张五毛钱出现在李山峰的面前。 李山峰双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钱揣进了裤裆,“二哥,这事儿就是我要干的,你放心吧,我去写作业去了。” 李山河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好家伙,还好反应快啊,不然真就被老三给坑了。 摸了摸兜里的信纸,不行,明天就去内蒙古,先躲到过年再说! “媳妇!你相信我啊,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老三那小兔崽子绝对是在坑我啊!” “拉倒吧,老三都快掉钱眼儿里了,能花钱坑你。” “我看你就是嘴硬,吃我一招泰!山!陨!石!坠!” “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气急败坏李卫东 爹啊,儿子对不起你啊,今日之事,来日必偿,如果爹你还有来日的话。 念及此处,李山河逃也似地离开了老房,心有余悸的回到了新房屋里。 “咋样了当家的,咱爹没啥事了吧?” 李山河目光闪烁,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放心吧,你当家的出马,咱爹能有啥事儿,媳妇儿你困不困,天色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田玉兰打了个哈欠,“当家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困了,小霞,走跟嫂子去西屋睡觉。” “好嘞嫂子。” 李山霞趿拉上了拖鞋,啪嗒啪嗒的跟着田玉兰回了西屋。 等田玉兰走后,李山河往嘴里塞了一支烟,伸手抹去了额头的冷汗,不行,老三这小子靠不住,很容易屈打成招,还是得走,要不我恐遭不测。 “莲姐,给我收拾收拾东西,我明早一早就去内蒙古。” 吴白莲一愣,“当家的,你这是咋地了,咋还这么急呢,是出啥事儿了吗?” 李山河面色凝重,“莲姐,你是不知道啊,像我这种新时代的三好青年,一想到安达们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这心啊,就跟针扎似的。” “所以,我一定要尽快启程,去驱除狼灾!” 吴白莲:(╬▔皿▔)凸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相信男人的鬼话,这辈子最少离八次婚。 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转身就去铺被去了。 好家伙,啥意思,咋地这是不信我啊,这我能忍?李山河默默的去外屋地洗漱,回来不动声色的拉上了窗帘。 小娘皮,竟然敢鄙视我,今天有你的好果子吃。 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一把将吴白莲扑倒进了被窝。 吴白莲被吓了一跳,两只小粉拳不停的捶着李山河的胸口,“当家的,你嘎哈啊, 还没关灯的,萨娜和宝宝还看着呢!” 张宝宝双手捂着眼睛,手指间留出了那老大一条缝子,“没事儿二姐,你放心,我看不到的。” 好家伙,掩耳盗铃都不说别人,李山河翻身起来关了灯。 苏醒吧!猎杀时刻到了,今天晚上,一个都跑不了! …… 挑衅者终将承受不可承受之痛,第二天一早,吴白莲强撑着起来给李山河收拾了衣物,又给李山河塞了二百块钱。 嘴里还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穷家富路,这些钱都是李山河之前给的,这都是攒起来的,最终还是花在了李山河的身上。 看着温柔似水的吴白莲,李山河将其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吴白莲小脸通红,“当家的,你这是嘎哈啊?” “莲姐,我真稀罕你。” 吴白莲一把推开了李山河,幽怨的说道:“稀罕我你还不给我个孩子。” 李山河哈哈大笑,伸手盖在了吴白莲的小脑袋瓜上, “莲姐,你等着,回来我好好和你办几天事儿。” 吴白莲打了个冷战,“你可别了,我怕孩子还没怀上,我倒是重新投胎变成小孩儿了。” “困死了,我先回去补一觉,锅里我做上饭了,当家的你烧炕直接就热上了。” 李山河拍了拍屁股,“知道啦知道了,你快去睡吧,我一会就吃了。” 到外面报了两捆苞米杆子,给东屋西屋都烧得暖暖和和的,随便对付了两口,李山河背上装备,拿着五六半,将大黄和老黑放在了挎斗子里面,一脚踹着了摩托车,直奔彪子家。 路过老房的时候,李山河小心的往院里瞅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啊,刚好就和刚出门鼻青脸肿的李卫东对上了眼,“小兔崽子,你给我站那!” 李山河直接油门拧到底,后轮发出了一阵打滑的声音,扬起了一蓬高高的雪花,一溜烟窜了出去。 站这,傻子才站这儿呢,还不抓紧快跑,一会儿被抓住了肯定得挨一顿狠的。 对不起了爹,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我的苦心了。 一溜烟来到了彪子家,这会儿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直接推门进了屋,将彪子从被窝薅起来。 彪子这会儿还是一脸懵逼,明显没有开机成功。 李山河在其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嘿,嘿,醒醒彪子,赶紧穿衣服跟我走一趟。” 彪子终于开机成功,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山河,麻溜的翻箱倒柜找到了打猎的装备套上,等全都完事儿了才迷迷糊糊的问道:“二叔,咱要去哪啊?” “一会儿路上说,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李山河是生怕李卫东一会儿撵过来啊。 彪子二话不说直接背上枪跟着李山河出了门,走的时候还不忘告诉刘晓娟一声要出去两天。 刘晓娟眼瞅着彪子是跟着李山河走的,索性也就懒得管彪子去哪了,彪子直接就坐到了摩托后座,将傻狗也放进了挎斗子。 这回好了,挎斗子直接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傻狗兴奋的吐着舌头,不为别的,终于和大黄挤在一起了,看起来也是条舔狗。 人狗都齐了,直接出发,李山河是一刻都不敢耽误啊,骑着车,刚要出村口的时候,就听见后面隐隐约约有人在喊自己。 李山河趁机回头瞅了一眼,好家伙,面目狰狞的李卫东都开始站起来蹬自行车了,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嘴型应该是骂的挺藏的。 “二叔,大爷是不是在招唤你啊?” 李山河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彪子你肯定是听错了,我爹那一瞅就是在锻炼身体呢,你看他蹬自行车蹬的多卖力啊,肯定是你听错了。”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奥,那行吧,不对啊二叔,你咋骑这快呢,你慢点啊,我有点怕!” 李山河眼神坚定目视前方,开玩笑,根本不敢慢,骑慢了我才是有点怕好吧。 李卫东一直追到了村口,眼瞅着追不上李山河了,气的他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站在村口掐着腰破口大骂。 这动静都能把狼给招来,不过,狼倒是没招来,倒是把田老登给招过来了。 田老登这会儿吃完饭出来遛弯,碰巧就遇到了破口大骂的李卫东,本着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的准则,田老登索性将手拢到了袖子里,蹲在不远处美滋滋的看着李卫东骂街。 你还别说,李卫东骂的还真花花,足足骂了十多分钟都不带重样的,直到骂累了,这才俯身扶起骑自行车准备回家。 谁曾想刚一回头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田老汗。 李卫东艰难的扯出了一个微笑,不为别的,嘴角是真疼啊,这虎逼老娘们下手真狠啊,惹急眼了老子让你再坐一回月子。 田老登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卫东,“李哥,你刚刚这是…” “嗨,早晨吃的太撑了,来村口练练嗓子消消食儿,田老弟没事儿了?” “没啥事,闲着呢,我也是吃饱了出来遛溜弯。” “啊,那你接着溜达吧,我先回家了,走了奥,甭送了。” “李哥,你脸上这伤是?” 李卫东嘴角抽搐,这老毕登,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随即眼珠子一转,直接就开始瞎编。 “老弟你没看见吗,刚才骑车卡到了摔得,哎,你说咱村这破道,啥前儿才能修上道啊,愁死了。” “那……” 眼瞅着田老汗还要继续搭话,李卫东脸都要黑了,这老毕登哪来的那么多话呢。 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直接蹬上自行车就离开了。 …… 另一边的李山河骑着摩托车直奔林场,这一路是一步三回头啊,生怕李卫东追上来。 这个年代骑个摩托车,堪比后世开个超跑,回头率简直拉爆,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李山河一个潇洒的漂移,将摩托车停在了办公楼门口。 “彪子,你搁下面等一会儿奥,我上去找三叔。” “好咧二叔,那你快点哈,俺有点饿了。” 李山河打了个OK的手势,看的彪子一愣,挠了挠后脑勺,二叔这啥意思啊,告诉我一会能吃三根油条一个蛋啊,那也不够啊! 随即彪子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亮,三根不够那肯定是三斤了,俺还真是个天才啊! 开心的彪子低头伸手揉了揉傻狗的狗头,惹得傻狗一阵怪叫。 李山河直李卫涛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翻报纸声音,“进!” 随即好像做贼一样,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一溜烟的就钻了进去。 李卫涛打眼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你小子,重新翻出了报纸,将腿搭在了办公桌上,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咋,你小子又来找我嘎哈?” 李山河搓搓手,腼腆一笑,“那啥,三叔,我有点事儿求你帮忙。” 李卫涛眉头紧皱,“你小子不会惹什么豁子了吧,我可跟你说,我现在还在林场,你要是犯啥事儿了我得等过了年去派出所入职了才能捞你啊。” 李山河连忙摆手,“三叔,不是这事儿,我是想让你帮我找个去内蒙的车顺风车,我爹他朋友说是闹狼灾了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李卫涛松了口气,没惹豁子就行,要不他还真就不知道怎么平。 “那行,走吧,咱这就去伐木场,我去给你看看有没有往哪嘎达跑的车,应该是有。” “不过可能要在齐市倒个车。” 李山河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哪都是小事儿,别说倒车了,让我坐驴车,只要能到就行。” 李卫涛眉头紧皱,这小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逃命去呢? “你真没惹祸?” 李山河赶忙义正言辞的保证道,“三叔,我要是惹祸,就让我JJ人亡!” 惹了李李卫东,应该不算惹祸吧,应该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言语的力量 李卫涛狐疑的看向了李山河,总感觉这小子今天哪里怪怪的,算球了,反正他什么时候都不正常。 “那你跟我来吧,对了,你带家伙什没?” 李山河嘿嘿一笑,“三叔,瞧您说的,吃饭的家伙什咋的不还得带着。” 李卫涛满意的点点头,“那正好,你直接帮忙押车吧。” “那都不是事儿,三叔我押车你就放心吧。” 这年头开车出远门需要押车可不是说说的,是真的路匪横行,就连偏僻点的村子,都设卡收费。 持枪抢劫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路匪路霸还和政府人员有关联,远的不说,就说梅合口那个刘波,当年就是进梅合口得先给他交钱,横行霸道的很,那还是大地方呢。 在偏远点的地方就更不要提了,直接就是洒洋钉子放黑枪,找个山沟把尸体一扔干完一票潇洒一段时间再接着干。 这个年代的刑侦手段,很难破获这种劫道的案子。 所以说这个年代的长途司机是个高危职业,别说长途司机了,就连出租车司机也是高危职业。 开出租车赚的多,就被有心人盯上,敲头抢劫的数不胜数,这也是千禧年之后为什么出租车驾驶位都放上了隔断,属实是被抢怕了啊。 二人直接下了楼,李卫涛去车棚里取车去了,李山河独自走到了摩托前。 此时的彪子还在兴奋的撸狗,看见李山河一人走过来,“二叔,咋地啦,事儿没办成?” “没有,三叔去取车去了,往后窜窜,咱俩去门口等他。” 说罢李山河直接跨上了摩托,潇洒的踹着了火,将车骑出了大院。 骑摩托啥都好,就是这风好似吃了小药丸似的,啪啪的就往脸上拍啊,拍的脸蛋子生疼,这要是有个脖套和墨镜就好了,有机会一定要整一套装备。 出了门,叔侄二人就这么抽着烟等待着李卫涛。 没一会,李卫涛就骑着自行车出来了,刚出门,还没注意到摩托车上的人是李山河,瞅了好几眼,这才认出来。 不是李卫涛眼神不好使,就好像你有个天天买彩票的朋友,有一天你突然看见他开个劳儿,要是你你是不是也不能觉得那是你的操蛋朋友。 跑山这玩意,其实就和买彩票差不多,运气好有实力进山能赚上一笔,也就是李山河仗着体格子好,还有个好运气,不然呵呵。 猎人的大多数情况都是吃不饱饿不死的,能老老实实的赚钱,谁愿意豁出命进山觅吃食,还不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正常的情况是进山几天,可能连个毛也捞不到,也不能这么说,山里的兔子和野鸡还是很多的。 但是那你也得能打到才行啊,要么你枪法好,但是野鸡这玩意,就那么大点,枪的威力稍微大点都给打炸了,留给你的只是一地鸡毛。 在不就养猎犬,让狗去追鸡撵兔子,但是养狗你也得能养起才行啊,这年头,一条好狗一天的吃食多养活一口人绰绰有余。 现在是80年,人才吃饱饭几天儿啊,哪有那么多人能养起狗。 所以这年头全职的猎人很少,要么就是传他家祖上就是和山里有缘分的,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额,要么就是纯纯运气好又不要命的傻大胆。 李山河显然是后者,他自己都承认重生以来运气真是好到爆。 李卫涛上下打量着李山河,最后嘴里蹦出来一句,“大侄儿啊,你上哪嘎达劫道去了,三叔可是待你不薄啊,你给三叔也截一个呗。”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啥,要是被抓了可别把三叔给翻出来奥,三叔还得搁外面给你想招捞你呢。” 李山河白眼都要翻出天际了,这老李家人是不是都有不靠谱的基因啊,满嘴跑火车是张嘴就来啊。 早知道自己有这本事当初还豁出命的创什么业啊,混吃等死等到二几年开个脱口秀都赚的盆满钵满了。 “三叔,这是我生意伙伴送我的。” 李卫涛:(→_→) “大侄儿,你把你三叔当日本鬼子糊弄啊你是。” “你,做生意?生意伙伴?” “昂,那咋了?” “大侄儿,你看我明年去老美当总统的事儿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得,白费嘴皮子了,“三叔,反正这车是好道来的就对了,昨天我爹和我爷不是骑车过来找你了吗,你咋还不信呢?” 谁曾想李卫涛往嘴里默默的塞了支烟,幽幽的说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爹从小骗我多少回?” 李山河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的表情,“那啥,三叔,你就别问了,我走这几天摩托车给你开!” 李卫涛一听这个,眼睛一下就亮了,“说准了奥大侄儿,你放心,就冲着你这话,到时候你进笆篱子了三叔给你送吃的去,给你找人安排最好的号房。” 好家伙,解释是一点没用,好处是一点不放过啊。 “起开起开,我先试试我的摩托。” 李山河?不是,啥前就成你摩托了,你真拿你大侄儿当日本人整啊。 李卫涛一屁股将李山河挤下了摩托,就连平日里自己最心爱的自行车都丢在一旁不管了。 “三爷。”彪子眼瞅着这会儿能插上嘴了,赶紧叫人吧。 没想到李卫涛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呦,彪子,你咋搁这呢,你啥前儿来的,你等三爷带你溜一圈,坐稳了奥。” 彪子:你们有点不太礼貌了,俺这么大坨人你居然都没看见。 还么等彪子再心里吐槽完,李卫涛直接发动了摩托,一拧油门,摩托直接窜了出去,伴随着一声怪叫,短短一百米,换了五个挡位,放到后世也是个标准的飙车中登了。 李山河看着远去的李卫涛,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自行车,我靠,我还没上车啊,我还没上车啊! 无奈,只能扶起了地上的自行车,好似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李山河直接就是站起来蹬,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车也不心疼。 经常骑别人车的人都直到,站起来蹬有助于锻炼自己的车技,更是可以促进血液循环,避免心脑血管疾病发生的几率,就是有一定机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看,这才骑哪么一会儿,李山河就热点头上出了一抹细汗。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到了伐木场,一到地方李山河肺都快气炸了,这不靠谱的三叔正骚包的坐在摩托上,抽着烟和门卫搁哪吹牛逼呢。 而彪子,则是牵着三条狗蹲在地上吃着不知道哪来的油条,吃的正香。 “老张,一点不吹牛逼,你看看这摩托,嘎嘎皮实嘎嘎帅。” “三叔,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就在李卫涛纯牛逼吹的正过瘾的时候,李山河的声音突然再背后响起。 李卫涛面上表情一僵,随即恢复了正常,“那还有啥说道,大侄儿该说不说你这体格子是真好啊骑车是真快啊,不去当邮差都白瞎了。” 果然,抽象是一种天赋,李卫涛简直就是抽象界的佼佼者,还真是张嘴就来啊。 “好了,大侄儿,话不多说,三叔已经给你打听好谁的车往哪嘎达走了,赶紧跟我过来吧。” 说罢,逃也似地冲进了伐木场,临走还不忘了招呼一句,“老张,给我把摩托看好了啊!” “走了彪子!” “来咧二叔!”彪子连忙将嘴里的油条咽了下去,剩下的直接塞到了怀里,还可以留着路上再吃。 加快脚步追上了二人,“对咧二叔,你还没跟俺说呢,咱这是要去哪啊?” 李山河挠了挠后脑勺,“我没说吗?我咋记得我说过了呢?” “没有啊二叔,你啥前儿说的,俺咋不记得了呢。” “算了,咱这回去草原打狼去,听说那头闹狼灾了。” 草原?搜索到关键词的彪子眼珠子就冒绿光了,“二叔,就是羊肉嘎嘎好吃的草原?” “嗯呢,这回是我爹的一个朋友,来信儿说草原闹狼灾了,我爹懒得动弹让我去长长见识,这不我就来了吗。” 言及此处,李山河一把搂住了彪子的肩膀,“彪啊,二叔对你好吧,有这事儿都先想着你!” 彪子憋着嘴,虎目含泪,“二叔,你对俺太好咧。” 迟疑了一下,彪子咬了咬牙,“二叔,等娟子生完孩子俺让她也给你生一个,俺还给你看门。” 一时间李山河觉得言语的力量是如此的寡淡,因为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时,他又感觉到言语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因为他总是能被彪子一句漫不经心的话给整破防。 李山河眼神复杂,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彪啊!” “欸,二叔您说。” “你自己的媳妇自己稀罕就行了,不用老想着给我稀罕,我媳妇多用不着奥。”一边说着,一边还捏了捏彪子的肩膀。 彪子的眼神底闪过震惊的神色,随即一张黑脸憋得通红,一咬牙,“二叔, 你要是想睡俺,也不是不行,你得轻着点奥,俺还是第一回呢。” 话毕,彪子的脸直接就变得黑红黑红的,而李山河直接就被吓得呆立当场,你他妈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上去就给了彪子一个大脖溜子,太他妈气人了,“那个爹跟你说我想睡你的?我喜欢娘们,娘们!胸大屁股大的娘们!” 彪子委屈的直瘪嘴,“二叔,你不想睡俺你捏俺肩膀嘎哈,俺找吴金莲一捏肩膀她就知道啥意思了,一拍屁股,直接就……” 李山河一头黑线,好了不要说了,再说又要卡审核了。 “你给我滚犊子,把嘴闭上,在说话劁了你!” 彪子直接就吓得伸手捂住了嘴。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解放 走在前面李卫涛面色古怪,不自觉地夹紧了屁股,这年头,年轻人玩的都这么变态吗? “三叔,找的车是直接到地方吗?” “啊,什么,离我远点奥,我不好这口!” 李山河一头黑线,“三叔,我也不好这口,我有媳妇,而且还是五个!” 李卫涛怔怔的看着李山河,喃喃的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找点新鲜感了。” “三叔你说啥?” “没事没啥,那啥,这车到齐市,然后到那再给你找个顺风车,让你一路押车到草原,你就放心吧,有车直接路过那嘎达,准丢不了你。” “就是到时候回来的话,你可能得自己想办法了,不行就给我拍个电报,我搁那块也有战友,不行就去找我战友去。” “知道了二叔,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一边说着,李卫涛将二人引到了一个精壮的汉子面前,“老周,这是我大侄儿,这是我大孙子,都是使枪的好手,这会你顺道拉他俩一程,给他俩扔到齐齐哈尔,然后看看谁往呼伦贝尔那边走,给他俩捎带上。” 一边说着,一边还递过去了一支烟,老周摘下了手套,笑呵呵的接过了烟,放在鼻子地下闻了闻,“老弟,好烟啊。” 说完,朝着李山河二人打量了一眼,“这就是你说的打猎贼厉害的大侄儿吧,朝阳沟小太岁吗,今天终于见到了,这体格子,真是个开车的好手。” 老周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这年头的老解放,可是没有电子启动的,都是跟马扎子似的,用摇把子启动的,没把子力气,车给你了你都开不走。 而且用摇把子启动车也是有技巧的,你不会用这个巧劲,分分钟下巴颏子都给你干碎乎了,你上大车队随便打听,哪年没几个小学徒整不明白给下巴颏子打碎的。 而且这车你光启动了还不算完呢,你还得开呢,这车可没有电子助力,全靠着一膀子力气,所以老司机都是膀大腰圆的,你没力气方向盘都打不动。 “那可不是吗,这些小子有的是力气,而且枪法还好的很,这回跑长途就让他跟你车。” 老周满意的点点头,“这还说啥了,有他俩跟着我算是放心了,呦呵,还带猎犬了,看来是上草原打猎去啊,一会我找个箱子给放车上,要不这一路好几天,指不定都得东硬了。” “谢谢嗷,周叔。”李山河连忙感谢。 老周无所谓的摆摆手,“都不是外人,你俩不用跟我客气,吃饭没呢,没吃我带你俩吃口饭去啊?” 李山河连忙表示不用,已经吃过饭了。 “那行,那你俩等我一会儿奥,我给你们找个箱子去。” 李山河刚想说跟着一起去帮忙抬一下,老周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李卫涛搂住了李山河,“大侄儿,习惯就好,老周就是个急性子,人可好了,你慢慢交就知道了。” 李山河表示理解,毕竟连猎犬都能想到的人,心思还能坏到哪里呢。 没一会,老周一脸失落的抱着块苫布走了过来,“大侄儿啊,没箱子啊,我就找到了一个苫布和一条破被,你跟我搁车上遮一下吧,没招了。” 李山河摆摆手,“没事儿周叔,这就够用。” 说罢李山河跟着老周一起在车厢一角的护栏上扯上了苫布,又将被子铺在了车上。 毕竟这车厢可是铁的啊,你不铺垫东西,大黄他们几个根本站不住,要是到时候被拔的拉肚子了,那可完犊子操了。 狗和人可不一样,人拉肚子,你应挺一挺没准就好了。 狗这玩意要是拉肚子了,大多数的都是直接就拉屎了,什么病放在畜生身上都不是小病,毕竟人哪块不舒服还能说一说,畜生那块不舒服只会叫唤。 特别是这个年代,医生都少的可怜,更别说是兽医了,所以一旦生病,基本就是看天意了,能挺过去的少之又少。 狗还行,还知道自己找药,你换成鸡鸭鱼牛马再试试? 所以后世就有了一句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场大病就都没了。 “大侄儿,你带着这位…”看这彪子,老周迟疑了一下,他儿子还没结婚呢,多出来这么大一个孙子,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啊。 “周叔,你叫他彪子就行。” “昂,你带着彪子上车吧,货早起来就装好了,我在看一圈咱就走了。” 李山河狠狠的瞪了一眼彪子,“叫人啊,说话啊,哑巴了?” 彪子可怜巴巴的指了指自己的嘴,李山河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是让彪子闭嘴来着,说他在说话就劁了他。 李山河无奈的扶额,“行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彪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憋死俺了,二叔,要不你下回还是打俺一顿吧,不能说话实在是太难受咧,你说是不是周爷。” 老周直接就被彪子给逗笑了,连忙说道:“是,咋不是呢,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还能管住人不让人说话了?” 彪子给老周竖了个大拇指,“没毛病奥,周爷,俺跟你一块看看,给你搭把手。” 老周哈哈一笑,对着李卫东说道:“这孩子实诚,我稀罕。” 李卫涛心心思,还实诚,你快稀罕去吧,有你哭的时候。 李山河则是将三条狗都给牵上了车,从背包里掏出了点吃食往被子上一扔,三条狗撒着欢的抢了起来。 李山河看了一眼精神十足的三条猎狗,满意的点点头,打开了汽车的副驾驶钻了进去。 此时的车已经是启动状态了,在东北,这种老式的车,一旦熄火了,你再想启动就费了劲了。 老司机每天早上起来想开车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先在发动机地下架起来火堆烤火,你不靠是真打不着火啊,就连单缸机中的霸主,马扎子也是,必须烤火,零下三四十度啊,早晨起来里面的油都凝(ning)了。 所以一般时候打着火了就不会轻易熄灭,不然等时间长发动机再凝了,你还得架火靠。 基本五六个小时之内是没什么关系,要是十几个小时,你必是得烤火了。 而且这个火烤的让人看的胆战心惊的,直接就把木板子和柴火绊子怼到发动机地下,跟要烧车一样,搁谁谁不怕啊。 绕着车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差错,老周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彪子上了车。 “大侄儿啊,坐稳了奥,咱走了!”说罢,挂挡松离合踩油门,发动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轰鸣,排气管子冒出了阵阵黑烟,车也缓缓地向前驶去。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李山河的鼻尖,小时候李山河就愿意追着大队上的拖拉机跑,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口黑烟。 什么致癌不致癌的,哪那么多说道,好闻是真的,嗯~,九九成,稀罕物啊! 等车开出了院子,李山河才看到费劲巴力往摩托上放自行车的李卫涛,看见车上的是李山河,还拢着手朝着李山河喊了一句什么,但是车里面声音太大了,根本听不见。 估计是让自己晚点回来啥的吧,到齐市需要开上四天,这个年代是不存在跑夜路的条件的,所以一般晚上都会找个招待所睡一宿。 要是没有招待所,就只能找个沿途的小旅店,但是小旅店也是有风险的,荒郊野岭,杀人越货很常见。 本来第一次坐老解放的李山河还是很兴奋的,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兴奋也被乏味取代,车窗外倒退的景色总是千篇一律的。 这年头的老解放虽然没有空调,但是暖风还是有的,不然就东北这天气,司机师傅早就被冻死了。 驾驶室内暖烘烘的,李山河打了个哈欠,“彪子,我睡一会儿奥,昨天晚上都没睡好,有啥事儿叫我啊。” “好咧二叔,你睡吧。” 李山河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的抱着五六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昨天晚上他可是没少折腾,再加上还惦记李卫东早晨堵自己被窝,昨天睡得是身心俱疲。 这一上车,晃晃悠悠的,暖烘烘的,还真就困了。 彪子饶有兴致的和老周攀谈着,这年头的司机的见识可以说是最广的,天南海北的给彪子说着以前出车遇到的趣事。 …… 睡梦中的李山河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震动,瞬间睁开了眼睛,端起了枪。 转头看向了老周,只见老周脸色凝重,李山河瞬间了然,估计是遇到劫道的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笨贼二人组 老周眼底划过一丝狠厉,转身掏出了一把老套筒,“他奶奶的,劫道整到我老周头上来了,真他妈是活拧歪了。” “大侄儿,你和彪子搁车上等着奥,千万别下车。” 现在劫道的套路五花八门,先是挖坑让你的车捂在坑里,然后前面一个人吸引注意力,另一个人趁机绕后放黑枪,简直是防不胜防。 李山河看了眼手表,这会儿才下午三点来钟,太阳刚刚有点要下山的意思,真是个野蛮时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直接就敢拦路抢劫了,怪不得几年后要严打。 老周摇下车窗,小心的探出了半个脑袋,“不知是哪路的好汉,划出个道道来。” 听到老周的呼喊,前方的林子里窜出来了两个穿着破布棉袄的身影。 来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胖的像个地轱辘,瘦的像个职业法师刘海柱,狗皮帽子歪歪带,俩人跨着正宗的三七步,站在一起还有些莫名的喜感。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留下…” 那个地出溜跳起来给了高瘦路匪一个大脖溜子,“留下买路财,你他妈的,你他妈的,水许传连环画都白看了。” “我他妈的我他妈的都多于带你出来。” “俺知道错咧,六舅!” 彪子一愣,指着高瘦路匪不满的说道:“二叔,他学俺说话!” 李山河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他敢保证,他是受过 专业训练的,无论多么好笑他都不会笑,除非是忍不住。 瘦高路匪也听到了李山河的大笑,伸手指着李山河,“六舅,那个小逼崽子笑、笑、笑话你咧。” 六舅给了瘦高路匪一个眼神,“弄他!” 瘦高路匪了然的点点头,将枪往地上一扔,直接就解开了系在腰间的麻绳。 六舅一脚将瘦高路匪踹倒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要嘎哈,我让你嫩他,不是让你配他!” 瘦高路匪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习惯咧习惯咧,都怪俺们屯那败家娘们,老是想跟俺嫩一下。” 随即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弯腰低头就开始招枪,六舅实在是忍不住了,按着瘦高路匪在地上就是一顿爆踹, “你他妈的,我就不该带你出来,要不是你老娘临死前儿求着我让让我带上你,我早就把你塞牛皮燕子里憋闷死你了。” “往他妈哪儿找呢,搁你屁股底下呢,让你坐雪壳子里了!” “六舅,六舅,别打咧,别打咧,俺知道咧。” 六舅这么几下就呼哧带喘,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反倒是瘦高路匪好似被打通了关窍,抓着枪气势汹汹的就朝着几人走了过来。 车内三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很多情绪,包括但不限于无语,震惊,蔑视,怜悯,啥都有啊,就是没有恐惧。 要是这俩玩意都怕,李山河赶紧回家伺候月子去吧,也别上山打猎了,刘满仓都比他俩强。 这尼玛现在路匪门槛这么低了吗,真是啥人都能当个路匪了,路匪这一行,素质堪忧啊。 瘦高路匪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用枪口敲了敲窗户,李山河识趣的摇下了窗户。 开不开影响不大,这玻璃脆的跟层纸一样,一枪就能崩了,还是配合点,毕竟这年头残疾人就业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你说他俩哪残疾?先不说长相像是吃了豹胎易筋丸似的,就说他俩这个脑子,啧啧啧,放到后世评个一级智力残疾吃国家补贴完全没问题。 眼瞅着车窗降了下来,瘦高路匪眼前一亮,将脑袋瓜子探了进去,还没等看清里面有什么家伙什,就被彪子黑洞洞的枪口给顶了回来。 那瘦高路匪直接就吓懵了,腿肚子都开始抽筋儿了,眼珠子一转,智慧的光芒就开始闪耀。 “大哥,俺说俺和六舅过来拦车就是为了安排各位大哥你们能信吗?” 彪子嘴角扯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你说俺能信吗?” 瘦高路匪眼前一亮,多么熟悉的口音啊,“大锅,你滴口音和俺滴一样嘿。” 彪子眼睛一竖,用枪口怼了怼瘦高路匪的额头,“少他妈跟俺套近乎,你什么档次跟俺一样的口音,俺这口音胎里带的,你他妈混哪的?” 李山河一愣,口音这玩意还能胎里带呢,不科学啊,但是确实家里人都没有这个口音的,旺盛的求知欲在李山河的眼底熊熊闪烁。 嗯,记住了,回家打听打听去。 “大锅,你问这个俺知道!” “咳咳,听好了哈,家住深山靠陡崖(ai),只管杀人不管埋,有人要从此路过,刷拉拉人头掉下来!” “怎么样,大锅,我背的好不好?” 李山河微微一笑,“好,真不错,你等着啊,我给你找奖励。” 远处的六舅早就不耐烦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就走了过来,“你他娘的搁那嘎哈呢,让你去抢个劫,怎么比他妈的让你念作文都费劲。” “六舅,你别急,这大哥说咧,给我奖励!” 六舅??? 这年头抢劫还有奖励吗,早说我早抢了,到时候拿个奖状回去可是光宗耀祖啊。 脑袋里面想入非非,动作却不含糊,将枪往背后一甩背到了背上,抓住裤腰带左右摇晃两下。 “你给我上一边子去,我看看什么奖励。” 瘦高路匪一脸愤懑,但也是不得不屈从了六舅的淫威,气呼呼的哼了一声,退到了后面。 六舅急不可耐的凑了过来,“小子,啊不,小兄弟,有什么奖励啊,你给我就行,我大外甥脑子不好使。” 六舅急得直搓手,李山河微微一笑,将手放在了怀里,“奖励就是……” “什么?” “奖励你一颗花生米喽!” “砰!”鲜血和脑浆化作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花,开在了冬天寒冷的空气中。 六舅的脸上还残存着对奖励的贪婪,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蹲在地上拢着袖口生闷气的瘦高路匪听见动静,转身看了一眼,“六舅,你咋还直接睡地上咧,地上凉,该窜稀了,赶紧回家睡去。” “对咧,六舅,奖励是啥玩意啊?” “小子,你这么问是问不出来的。”李山河朝着瘦高路匪喊了一嗓子。 “啊,大哥,那得咋问啊?” 抬手,扣动扳机,子弹划破长空,枪响,花开,人倒。 李山河吹了吹勃朗宁的枪口,“下去问吧,你六舅肯定知道。” “走了彪子,下车。” 彪子一愣,“嘎哈去啊二叔,咱不是都解决了吗,你要摸尸啊,那你不用去,俺去就行,俺行!” 李山河一头黑线,你他妈明个改姓吧,你姓邢得了。 “摸个屁的尸,下去把坑填一填,车捂住了没看见啊。” “嗷嗷,二叔你早说啊,那你还摸不摸尸了,你不摸俺可要摸了。” “去吧去吧,出息!” 彪子大喜过望, 推着李山河就下了车,直奔这笨贼二人组的尸体跑了过去。 李山河则是从车厢地下摸出了锹,这大坑,填是没法填了,要么去砍一棵大树整个板子塞轮子底下,要么就挖个斜坡,李山河当然是选择后者了。 开玩笑,那么宽的木头板子上哪找去,等找到了天都黑了个屁的了,赶紧挖坡吧。 就在这时,一脸阴沉的彪子也走了过来,李山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摸到钱。 这俩人都傻成这个逼样了,还能有钱才是怪事儿吧。 老周这时也缓了过来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跑长途这么多年,也不似没杀过人,他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心慈手软的人也活不到现在。 但是像李山河这样杀人这么果断,杀了之后还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人,他是真没见过,属实是被李山河的狠辣下了一跳。 眼看李山河和彪子都开始干了,这才回过神来下了车帮着一起忙活。 三人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车给整出来,这俩趟朗子还真他妈出血力了,陷阱整这么深。 等忙活完天已经黑了,太阳就剩了一个小边边挂在了山尖尖。 这给老周气的,又在二人身上踹了几脚,这才作罢,黑天赶路在东北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现在有防滑链,但是遇上雪深的地方,防滑链也不那么好使啊。 防滑链就是这年头的防滑装备,这时候可没什么雪地胎这胎那胎的的,铁链子往车轱辘上一套,锁紧之后就是防滑设备了。 夜间开车老周肉眼可见的慢了许多,生怕发生意外,好在前面不远就是镇子了,几人可以在里面休息一夜再出发。 到了镇子,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老周停好好了车,带着二人进小旅馆开了房将东西都给放好,这才出门吃饭。 这年头,你把东西给放车上,跟直接装小偷兜里没区别,就算是狗,也不敢直接往车上放。 最后三人一琢磨,干脆李山河守家,二人出去给李山河带吃的。 李山河从兜子里翻出了个小盆,去水房打上了热水,放在外面凉了一下才端给了三条猎犬,又抛出去了几块肉干。 几条狗晃着尾巴就开始抢吃食,看样子饿坏了这是。 不容易啊,终于能发图了,整点攒劲的求催更求发电 第二百九十六章 抵达齐齐哈尔 李山河笑呵呵的搓了搓大黄的狗头,转身就上了车,不行了外面这风实在是太硬了。 这年月,体感上可比后世冷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室效应引起的,反正跟李山河没关系,要找就找龙王去吧,李山河可不没事就倒吸一口冷气。 老周临走的时候将钥匙给了李山河,所以他直接就坐到了驾驶位置上,起车点火,把玩了一下方向盘,确实很难抡,如果想象不到有多难抡,可以尝试一下不打火拧方向盘。 (友情提示,很伤车,希望朋友们不要有这么重的好奇心。) 现在这老解放的玻璃,可是一点都不保暖,这才熄火了哪么一会儿,车里就冰冰凉的了。 好在没一会就看见了彪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火急火燎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饭盒还有给三条猎犬准备的一些吃食。 “二叔,你先上去吧,周爷说咧,给几条猎犬稍微遮一下就成,这嘎达他总来,晚上直接就锁门了,没人偷车的。” 李山河疑惑的看这彪子,“我上去,你嘎哈去啊?” 彪子黑脸红了一下,搓着手扭扭捏捏的说道:“周爷说是带俺去看民族舞蹈去,老攒劲了,二叔你去不去,要不你先去一会儿过来接俺啊?” “你他妈的,算求,你去吧我上去睡觉去了。” 彪子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叔,那俺可去咧。” “滚滚滚,赶紧滚蛋。” 得到了李山河的同意,彪子好似吃了蜜蜂屎一样,连蹦带跳的出了门。 这说是个小旅店,其实也就是个连排的小平房,有个可大打可大的当院子可以停车,估计路过的司机师傅都来这休息。 房间环境还是不错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炕都被烧的热热乎乎的,屋子中间还有个炉子,一根长长的烟囱透过了窗户伸到了外面。 李山河往炉子里面塞了两块绊子,随便扯过了一床被子,直接就躺下了。 他可不敢随便出去玩,这年头,得病了都没个治,他可不敢赌他这体格子能不能扛得住生化母体。 炕上传来的温度好似烤化了李山河身上的疲惫,没一会他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开门的动静。 李山河抬起了眼皮,往外面瞅了一眼,发现是彪子和老周,也就没有在管,接着睡了。 …… 第二天一早,三人早早的起了床,李山河是神采奕奕,老周了彪子是萎靡不振。 李山河真怕老周今天开车给开沟里,把头的一间平房被老板娘改造成了食堂,三人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又买了一盆粥给大黄它们,还不忘往里面撕了点肉干。 猎犬这玩意和家犬不一样,可能品种相同,但是用同样的方法去养,整不好直接就能给养废了。 都是在山里玩命的主儿,说是李山河的第二条命都不严重,自然是一顿都不能少吃了肉,不然哪有力气跑好几个山头。 李山河和彪子喂狗,老周则是买了几毛钱的柴火,撕了块破布在油箱口沾了点89号汽油,点燃直接往柴火上一挂,塞进了发动机地下,这是又开始暖车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黑儿太下力了,还是今天早晨太冷没烤到位,老周累的脑门子都出蒸汽了这车还是不着。 给老周气的狠狠的踹在了车头上,李山河拍了拍老周的肩膀,“周叔,白忙活了,让我试试呢?” 老周斜眼看着李山河,“大侄儿,这可不是力气大就行的,你行不行啊,别把下巴颏子给打碎了。” 吃饱了就困的彪子好像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什么,“啊?什么行不行,俺行!” 李山河直接就视而不见,白日做梦怀里都得抱着小姐的彪子,让李山河拿他没招没招的。 “周叔,你就瞧好吧,马扎子我都开的贼溜,还差这个了?” 这可一点没吹牛逼,又哪个男孩子可以拒绝单缸王者,别的车冒黑烟是已经到了极限了,而拖拉机冒黑烟则是刚开始发力。 后世翻身之后,李山河还真就花了点好钱儿置办了一个手扶拖拉机,开起来别提多带感了,就是已经没人炫耀了,朋友们只觉得他是有钱烧的。 老周迟疑的看着李山河,最后一咬牙,“大侄儿,你试试吧,你可千万加点小心奥。” “得嘞。”李山河笑眯眯的握住了摇把子,稍稍用力,就转动了摇把子,越转越快,最后顺势往外面一拉,取下了摇把子。 摇把子 “咋样,周叔,我说我可以吧!” 老周嘿嘿一乐,这小子真是一身虎劲啊,李山河将摇把子扔进了车座后排,又收拾好行拉着彪子上了车。 老周也是一样,将柴火拽了出来,丢到了一旁的火堆里面,这火堆就是早起来司机师傅们烤发动机用的剩下的绊子。 还在烤火的师傅们羡慕的看着老周,这会儿已经零下四十度了,确实有点难打火。 就别说现在全靠摇把子了,就算是后世,零下四十度,你车电瓶要不是新的都容易给你冻没电了,一样的打不着火。 又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疏漏,老周拍了拍手,直接坐到了驾驶位上。 这会儿刚起车,车里喘气都带哈气,玻璃都上霜,好在还有李山河辅助,用一个木铲子铲下了玻璃内部的霜。 老解放 等一会暖风上来热乎气儿,玻璃上的霜倒是化了,视线也变得好了,但是李山河更提心吊胆了。 不为别的,车一暖和,人就愿意犯困,这老周开的车直画圈,李山河只能一根接一根的给老周递烟。 那也顶不住犯困啊,困得哈欠连天的,李山河犹豫了一下,“叔啊,要不你歇会儿我开呢?” 老周头都没回,“别闹了,先不说你会不会开,主要是你不认识路啊。” “叔,信我,我会开,主要是你这么困,我怕你再开一开,咱几个直接去投胎。” 老周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打了个哈哈,“那啥,我都是被酒色所伤,所以我决定了,戒酒!必须戒酒!”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都不稀的说你,纯纯色懒一个。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别说这年代了,就是后世,长途司机,火车司机,这种两个地儿来回跑的,两边都有家都不奇怪。 这还算好点了,等大批农民工进城的时候你再看看,那小粉灯,那特色一条街,你就来吧,还是那句话,老爷们长期搁外面,就没有不起秧子的。 老周这都是好的了,我花钱,你服务,两不相欠,君不见后世工厂夫妻,工地夫妻,大车上的夫妻比比皆是。 “周叔,你快别扯了,赶紧靠边停吧,我开一段你看看就知道了。” 老周可能是真的太困了,靠边停了下来,换上了李山河。 李山河坐到了驾驶位上,撇了撇嘴,好家伙还真就够简陋的,就是在发动机上加了个车架子。 稍微摆弄了一下,直接踩离合挂挡踩油门出发,稍微适应了一段路就开的极其自然。 其实和后世的卡车操纵性差不多,就是降档的时候不是很顺畅在,有点抖,但是老司机的做派先显露无疑。 老周见李山河开的这么顺溜,也放下了心,伸手朝着前面一指,“大侄儿,你就沿着这条道一直开就行,一直开别拐弯奥,有不认识的路直接停车,召唤我一声。” “好嘞,周叔你睡吧。”话毕,老周直接闭上了眼睛,李山河提速还没提起来呢,人家呼噜已经打起来了。 李山河在心中感慨,幸亏上辈子啥都会一点,不然今天让老周开车,指不定真的又得重生一回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周晚上虽然还是带着彪子去看民族舞蹈,但是再也没像第二天整个人都睡不醒。 那天之后老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吃饭和李山河抢着买单,李山河也没过于纠结,老周这长途司机,工资高着呢,沿途捎点东西都是一笔丰厚的外快。 如此过了三天,三人终于到达了齐齐哈尔,老周将车送到了目的地,找人交代了照顾一下大黄三条猎犬,直接拉着李山河二人去了市区。 找到了一家家庭烤肉,带着二人吃了一顿正宗的齐齐哈尔BBQ,该说不说,这个世界的烤肉只有齐齐哈尔烤肉和其他烤肉。 牛肉的脂肪很足,吃起来软嫩鲜香,肉里面还有股子特殊的香味,再配上每家都不一样的烤肉料,甭提多好吃了。 嘎嘎好吃,是真好吃,网上有卖牛肉的,可以买点尝尝 三人吃的是 满嘴流油,最后再喝一口冷面汤收尾,酸酸甜甜的冷面汤一口下去是真解腻啊。 吃到最后,彪子直接把裤腰带都给解开了,不解开不行啊,撑的肚子都大了。 肚子告诉你你已经饱了不能吃了,但是这死嘴就是管不住啊。 老周最先解决战斗,拿出牙签开始剔牙,“大侄儿,等回去我给你给你找个去呼伦贝尔那嘎达的老炮,去哪直接跟他说就成,不用跟他客气,他和你三叔也是铁磁儿。” “好嘞周叔,这一路受累了啊!” 老周啧了一声,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咋还跟我客气上了呢,我还得谢谢你呢,没你跟我换班,我能这么轻快?” 李山河笑笑没在接话,这顿老周没抢过李山河,最终还是李山河付了钱,出门拦了个出租车直奔放车的地方。 第二百九十七章 晕车的彪子 回到了卸货地点,老周好似回到了自己的主场,每路过一个人都能打个招呼寒暄一下。 基本都是常年跑这一个线路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哪天路上遇到点啥事了还得靠着这些人搭把手呢。 多个朋友多条路吗,到哪都是这个理儿。 但是你要是多了彪子三驴子和二愣子这几个朋友,那可能不光是多条路的事儿了,那是多了水路旱路和下三路,没个好。 最终老周将李山河二人带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老周还年轻的汉子身前,“小张,你明个是不是要跑呼伦贝尔?” 小张点了点头,“咋地了周叔,有啥玩意让我捎的吗?” 老周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李山河和彪子,“那啥,这是我大侄儿,就是李老三他侄子,这几天要去呼伦贝尔哪嘎达办事儿去,你捎上他们一程。” 小张愣了一下,“啊,排长的侄子啊,那都是自己人,没问题,到时候要去哪我直接给送过去。” 老周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行,你们自己合计吧,我先去看看我那一车货咋样了。” “好嘞周叔,慢走哈!” 老周刚以走,小张就亲切的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兄弟,我叫张建军,你叫我军哥就行,我以前搁你三叔手底下混饭吃,咱都不是外人。” 建军这个名字,可是太有时代特色了,什么建军建国建业建忠,这年头都是一抓一大把,要么就是长海长河,反正诸如此类。 李山河呵呵一笑,叫了一声军哥,“军哥我叫李山河,这是我大侄儿彪子,你叫他彪子就行。” “得嘞,你还没说呢,你要去呼伦贝尔哪嘎达啊?” 李山河挠挠头,不是他不想说,属实是那名字太长了实在是记不住啊,索性掏出了信纸递给了张建军。 张建军一看,咧开大嘴就笑了出来,“老弟,你要找奥尔格勒大叔啊,咱俩还真是有缘啊,前几回出车我刚给他捎过去东西,还好好喝了几顿大酒。” 说到喝酒,张建军的眼底满是心有余悸的神色,将信纸拍到了李山河的胸口,“老弟,你还有啥行李要带的没?没有咱可是要走了啊。” “军哥,我还有三条猎犬,你车上有地方安置没?” 张建军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儿老弟,你直接牵过来就行了,我现在给你留出来位置。” 张建军的车的作用和老周的车完全不同,老周就是运送原材料的,而张建军的车是给草原里的各个公社运送物资的,这个年代国家对草原的政策还是很好的。 会定期安排人运送物资,运送完物资之后会在当地用合理的价钱再收上一波牛羊肉,而且风起的那几年,草原上实际没有遭受过大大的波及。 所以这些牧民的日子过的还是比较不错的,家家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场,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只要每个公社能定期交上额定的牛羊肉就完事了。 其他的乱码七糟的事儿可是比中原地区少上老多了,东北这边也差不多,都是一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再加上东北之前还是全国的重工业核心,所以受到的波及也小了不少,最多就是有一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知青下乡罢了。 但是这些下乡的知青,在一定程度上也提升了东北人的教育普及程度,就算再后世,东三省的义务教育普及程度仍然是稳居全国前三的。 李山河带着彪子将大黄和老黑还有傻狗牵上了车,张建军盯着傻狗一个劲儿的猛看,“老弟,你这狗啥品种啊,我咋还没见过嗯,怪好看的还。” “军哥,这玩意叫哈士奇,是西伯利亚那边的雪橇犬,早先是我媳妇搁山里捡到的,后来给我大侄儿了。” “咋,稀罕?” 张建军点了点头,这又没啥好遮掩的,喜欢就是喜欢。 “军哥,这傻狗搁山里配了一条母狼,等下崽子了,我让周叔给你捎过来一只。” 张建军眼前一亮,一把搂住了李山河,“说准了奥兄弟,走走走,我带你喝点去!” 李山河亡魂大冒,“军哥,一会不是还得出车吗?” “昂,那不是下午呢吗?” “那还喝酒啊?” 张建军大手一挥,“没事儿,少喝点不耽误开车。” 李山河一拍脑门,日,忘记了,虽然国家早就明确酒后禁止驾驶了,但是正式处罚得到88年之后了。 别说这时候了,千禧年之后酒驾的都比比皆是,更何况这车是往大草原上开了,大草原你想找个人都费劲,还怕有人抓酒驾? 李山河连忙摆手拒绝,“不得了军哥,我晌午刚和周叔吃的烤肉,刚吃饱,不信你闻,我嘴里还有肉味儿呢。” 张建军失望的摇摇头,“可惜了,老弟,我实话跟你说,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跟你投缘,等到草原上咱俩在好好喝一顿奥。” “那都不是事儿军哥。” “那行,老弟,上车,咱走!” “军哥你先上车,我还有点家伙什搁周叔那嘎达呢,我先去拿一下。” 张建军点点头,拉开了车门就钻进了驾驶位。 李山河领着彪子一溜小跑找到了老周的车,老周这会儿正蹲在车前面和别人聊天打屁呢,看见李山河来了,嘴角扯出了一个笑。 “咋地了大侄儿,不去了?” 李山河摇摇头,“哪能啊周叔,我俩过来拿一下家伙什儿。” “行,路上加点小心奥。” “知道了周叔!”李山河拿上了行李,朝着老周摆了摆手,回到了张建军的车上。 眼瞅着人齐了,张建军也就准备发车了,“坐稳了老弟,我开车有点猛奥。” 李山河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心心思了,就这老破老解放,你在猛还能猛到哪去?完全没当回事儿。 下一秒李山河直接就被光速打脸了,这他妈老解放愣是被张建军开出了推背感你敢信? 一出大门直接就一甩方向盘,李山河都被甩到彪子身上了,彪子脸都被吓白了,“军叔,军叔,你慢点,慢点,俺媳妇还怀着孕咧,我还想看一眼俺的孩子咧。” 张建军被逗得哈哈大笑,“大侄儿,没事儿,我跟你说,这还是慢的呢,你等到了草原,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开车猛。” 一听这个,李山河都有点绷不住了,这他妈要嘎哈啊,也没听说李卫涛当兵的时候是运输班的啊? “军哥,你这车是跟谁学的?” 张建军一愣,开口说道:“跟我师傅学得,我师傅原来是抗美援朝的时候战场运输班的,我师傅开车比我还猛。” 李山河扶额,实锤了,上过战场的运输班,这么开车算是温柔的了。 “老弟,你不用操心,我就这么说吧,我师傅一整还骂我开车跟散步似的呢,幸亏没上战场,要不都容易延误军机被枪毙了。” 李山河悬着的心这下子彻底死了,没招了,低头寻摸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个能抓着的地方,直接就把身体给绷直了。 这一路比当时搁山里碰见山神爷都刺激,李山河和彪子这回可真是直面恐惧了,实在是太他妈吓人了。 好在距离不长,就算直接到呼伦贝尔市也才五百多公里,不到六百多公里,以张建军的车速,全速行驶也就七八个小时。 再算上这年头的烂路,还有沿途需要停车给各个公社送物资,最多也就两天就能到了。 发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今天刚好能出黑龙江的地界,到内蒙。 果然,天擦黑的时候,张建军已经到了第一个目的地——呼伦贝尔市的阿荣旗。 这是紧邻齐齐哈尔的一个县级市,这里无论是民风还是民俗都是和李山河老家很像的,因为这里也背靠着大兴安岭山脉。 直接奔着大兴安岭山脉一直走,横穿之后就是李山河的老家,横道河子了。 进了呼伦贝尔的地界,沿途的风景马上就不一样了,沿途的风景好似被一双神奇的手给拼起来的一样。 一边是崇山峻岭的大兴安岭山脉,一边是一马平川看不见边际的松嫩平原。 从阿荣旗到此次的目的地,还需要穿过大兴安岭山脉,才能直达呼伦贝尔大草原。 张建军此次的行程不需要直达阿荣旗县里,沿途一直都是经过小镇子。 要说为什么需要由齐齐哈尔给呼伦贝尔输送物资,也是有一定历史原因的,因为79年之前,呼伦贝尔还不是市是呼伦贝尔盟归属黑龙江管辖。 这不79年七月份才正式成立呼伦贝尔市,所以这会由黑龙江给输送物资还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眼瞅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建军到了个镇里的公社,将捎带的东西卸下了车,将车一锁,直接带着李山河和彪子就去镇里吃东西去了。 晚上吃的是手把羊肉,张建军和李山河吃的是满嘴流油,只有彪子一脸煞白,食欲不振的样子。 李山河担忧的看着彪子,“咋了彪子,你凉着了?” 彪子摇了摇头,“没事二叔,就是感觉晕晕的,脚跟子发软。” 李山河和张建军对视一眼,嘎嘎直乐,这是晕车了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酒量不好都看不见热菜 晕车是晕车的,但是也不耽误张建军晚上带着彪子去看民族特色舞蹈,一说这个彪子比谁都精神。 李山河有的时候都怀疑彪子上辈子就是个太监,憋了一辈子了这辈子说啥都要搂个痛快,要不咋对扯犊子这事儿这么热衷呢。 不过也还好,再扯也就今天这一宿了,明天翻过了大兴安岭山脉,就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了。 到时候别说娘们了,你想找个母狼都不好找,但是母旱獭就多了,旱獭这玩意说这个名可能认识的人不多,但是要说到土拨鼠,那认识的人可多了。 就是天天再抖音上吱哇乱叫的那玩意,这玩意属跟豺狗子一样,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动物,是一夫一妻制,一生专注于打洞,对超常危害一般,但是对马匹危害性可是相当大了。 土拨鼠 咋说呢,只要有马匹一脚踩进土拨鼠的洞里,那就是一个马失前蹄,直接就能给蹄子撅了。 马腿要是断了,搁这个草原上那就是一个杀了吃肉的结果,因为马这玩意和牛不一样,睡觉都是站着的,腿一断,这个年月的医疗环境,基本好不了。 一夜无话,昨天跟着张建军出去扯了一宿犊子的彪子,这会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就连坐车都不晕车了。 李山河还寻思呢,这彪子简直就是先天模子哥圣体,也就刘晓娟这个行走的万岁山无底洞才能降伏彪子这个孽了。 早晨张建军烤火发动了车,李山河和彪子将大黄几条猎犬喂饱,直接就出发了。 就这么一路风驰电掣的穿过了大兴安岭山脉,眼前的风景直接豁然开朗,越往北开越平坦,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刚开始李山河和彪子还是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到半个小时就看腻歪了。 外面白茫茫一片,连个草根子都看不见,北风呼呼的刮的吓人,能见度远不如黑龙江那一片。 但是看着张建军轻车熟路的驾驶,估计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幕。 好似猜到了李山河二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张建军嘿嘿一笑,“老弟,瞅着这外面吓人吧?” 李山河点点头,同时竖了个大拇指,“军哥,你真是这个啊,就这还能开这么快。” 张建军满不在意的摆摆手,“老弟,这才哪到哪啊,这都算是好天儿饿了,你是没见过刮白毛风的时候啊,恨不得连我的车都要给我刮跑了。” “要不是当时我师傅跟车,估计等油没了,我都能直接冻死在路上。” “那家伙,你就瞅吧,四处白茫茫一片啊,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往前开了三个来小时才好点。” “那一路给我吓的啊,生怕撞到啥玩意。” “军哥,那你后来撞到了吗?”李山河好奇的问道。 “肯定撞到了啊,撞到了匹独狼,买了之后潇洒了好一段时间呢。” 几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晚上就随便找了个休息的地方休息,第二天早晨起来接着赶路。 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但是张建军需要往不同的公社送物资,所以绕了个圈子,直到第二天晌午头子,才接近了此次的目的地。 张建军伸手指着前面的那个小黑点,“老弟,远处那个蒙古包就是阿古拉的蒙古包,阿古拉是奥尔格勒的二儿子,你让他带你去找奥尔格勒就行了。” 李山河点点头,能找到地方就行,先搁草原待上一段时间再说,我倒要看看爹嘴里说的烫烫的什么玩意。 开车又开了好一会。李山河才终于知道什么叫望山跑死马,可能是昨天已经下过雪了,今天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眼瞅着开了十多分钟,小黑点才变成了大点的小黑点,远远的就看见了一队人骑着马跑了过来,张建军也是油门踩死,两队人很快就碰了面。 张建军停下了车,开门下车和为首的汉子一个紧紧的拥抱,李山河和彪子也跟着下了车。 “安达好久不见,走走走去我家喝碗马奶酒暖暖身子。” 阿古拉豪爽的大笑一声,拉着张建军就要往家跑,张建军吓得脸色煞白一片啊,连忙摆手拒绝了阿古拉,拉着阿古拉就来到了李山河的身前。 “阿古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山河,是你阿布邀请他过来的,你们聊,我还着急送货呢,你们先聊奥。” 阿布就是蒙古语中父亲的叫法,母亲叫额吉。 说罢,直接翻上车将大黄老黑和傻狗给放了下来,然后又将李山河的行李塞进了李山河手中,一踩油门直接窜了出去。 李山河直接就蒙了,这是嘎哈啊,又没有狼追你,你怕啥的啊? 阿古拉可不管那事儿,亲切的搂住了李山河,“安达,我阿布可是盼了你好久了,终于盼到你了,走走走,去我家里喝杯马奶酒暖暖身子。” 搂着李山河就往回走,朝着马上的几个汉子说了句听不懂的蒙语,几个汉子就空出来了两匹马。 “安达,来这两匹马给你和你的朋友!”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客气,整的李山河还怪不好意思的,索性李山河也不是搁墨迹的人,道了声谢,直接将老黄他们几个的狗绳给摘了下来,招呼了彪子一声,翻身上马。 阿古拉打了个呼哨,双腿一夹马服,直接窜了出去,还不忘了朝着李山河招招手。 李山河见状也是不甘示弱,也是一甩马鞭,冲了出去,毕竟人家是搁马背上长大的,骑术是真不赖啊,没过一会就被落出去了好远。 最后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远远的吊在前面,李山河最终也是放弃了追赶,心里暗暗想到,没准是马不行呢。 李山河胯下马匹要是知道李山河心思,一定一马蹄瞪在李山河的脸上,他妈的你多沉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行李。 反正离目的地也不远了,李山河干脆也就摆烂了,任凭马匹慢悠悠的往回跑。 刚一倒地儿翻身下马,阿古拉就带着一个妇女迎了上来,一条洁白的哈达就挂在了脖子上,紧跟着一碗马奶酒就被举到了李山河的面前。 懵逼的李山河一脸懵逼,端起来就给周了,彪子也是不甘落后,一口闷。 这马奶酒李山河还真就有点喝不惯,最少得有六十七八度,喝着跟喝火一样,到了胃里好似一团火焰朝着四肢散发着热量,很快就暖烘烘的。 蒙古的汉子出了名的豪爽,可没这么多心眼子,眼瞅着李山河和彪子如此豪爽,顿时开怀大笑,紧紧的抓着李山河的手就往蒙古包里领。 蒙古包里面的环境其实和东北这边的房子类似,也是一张长长的大炕,晚上一家人都睡在炕上,屋子中间有个火炉,里面的燃料就是牛粪。 对,没错,就是那种风干的牛粪,这地界,方圆百里你想找根小树苗都费劲,所以取暖只能靠风干的牛粪。 阿古拉领着李山河落座,刚才递酒的妇女拎了一土篮子牛粪进来往炉子里怼,要不说蒙古人好客呢,平时家里肯定不舍得这么霍霍燃料。 整个蒙古包没一会就暖和过来了,阿古拉兴奋放上了一张桌子,摆上了牛马肉干和奶皮子还有热乎乎的奶茶。 一个劲的招呼李山河和彪子吃,实在是盛情难却,李山河也不客气,开始大嘴马哈的就造。 随即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拉住了阿古拉的手,“兄弟,你这有没有什么吃的能给我点喂我那几条猎犬。” 阿古拉摆了摆手,“安达放心,不会饿到你那几条猎犬的,一会自然就会有吃的了。” “你这几条狗,看品相就是好狗,尤其是里面那条长的像狼的,可真漂亮。” 二人就这么聊着呢,一个汉子拎着一头肥硕的小羊羔就进来了,朝着阿古拉展示了一下,阿古拉上前看了牙口,又拎起来试了试斤两,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汉子眼瞅着阿古拉这边都点头了,直接将小羊放倒,阿古拉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了一块塑料布,李山河还在好奇他们要嘎哈呢,阿古拉翻出一柄刀直接攮在了小羊脖子上。 一旁的妇女也很有眼力见的递过来一个喷子接着羊血,羊血放干了之后,阿古拉宛若庖丁解牛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分好了羊肉。 洗干净了手,指挥着人将羊肉拿出去收拾一下,羊排羊肉直接做手把肉,羊肚羊肠透干净了直接做肚包肉,再拿个羊腿给烤上,这饭就算齐活了。 这一套流程给李山河看的是目瞪口呆,真麻利啊,阿古拉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撤去了桌子上的奶茶,重新换上了马奶酒和一些风干肠啥的。 李山河明白了,这是要喝啊,刚才一碗酒就是半斤下肚,我说这张建军咋跑的这么快呢,这是经历过了啊。 没一会刚才收拾羊的几个汉子也进屋落座,阿古拉介绍了一圈,李山河是一个都没记住,这名起的比李山河的名都长,反正就叫兄弟就完事了。 李山河前世可是听说过的,要是叫错人名可是要被罚酒的,干脆直接叫兄弟就完事了。 羊肉还没上来呢,这会儿已经又好几拨人进来了,进屋就是欢迎远方的安达,端起酒碗就喝啊。 李山河能怎么办,硬陪就完事了,他的身体经过了强化,可不怕这些,这么一会儿三斤酒下肚了,饶是他的身体都有点上来酒劲了,到现在羊肉还没上来呢。 随着又一波人的来袭,彪子最终还是没挺到上热菜,直接倒头就开睡。 果然,在内蒙古,酒量不好都看不见热菜。 张宝兰 第二百九十九章 坑儿子的李卫东 要说喝酒重生之后的李山河还没怕过谁,一点不吹牛逼喝个三斤五斤的跟玩儿一样。 但是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好虎架不住群狼啊。 彪子倒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来了四五波的人了,来一波就是半斤,来一波就是半斤。 好不容易等到手把肉上桌了,李山河掏出手插子嘎了一块羊排沾上韭菜花酱就往嘴里塞。 这样肉,香的李山河直翻跟头,一点膻味儿都没有,还有股子奶香味,咔咔就是炫。 阿古拉等人看到李山河的吃相,对视一眼,默契的开怀大笑。 草原汉子就是这样,你要是扭扭捏捏,人家说不定还觉得你看不上人家呢,老爷们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好。 一时之间酒桌上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喝到兴起,阿古拉带头脱去了蒙古袍,光着膀子就在蒙古包中间开始摔跤。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战斗,李山河看的心痒痒,把衣服一扒,直接就加入了战团。 以李山河的战斗力,跟这些汉子玩还不是手拿把掐,三下五除二就放翻了一轮。 这帮汉子臊的满脸通红,打小就会蒙古跤的手子被外乡人给放了,那哪能行啊,说出去还觉得咱蒙古人不行了呢。 阿古拉满脸通红,大手一挥,对着李山河说道:“兄弟,这蒙古包位置太小了,实在是施展不开,敢不敢跟我上外面去照亮照亮?” 李山河这会儿已经有点上来酒劲儿了,众所周知年轻人最受不了激将法了,喝酒之前,李山河是东北的,喝酒之后,东北是李山河的。 李山河梗梗着脖子,“那有啥不敢的,走着!” “走着!” 就这样,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就在雪地里骨碌了起来,李山河双脚岔开,站稳八极拳里面的桩功。 面对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汉子是惠然不动,反倒是蒙古大汉们不停的被丢飞 出去。 最终几人都无力的躺在了雪地上,他们服了,是真服了,李山河脚底下跟灌了水泥似的,怎么拌他都不动弹啊。 反倒是自己等人被稍微扒拉一下就飞出老远,反倒地上也是厚厚的雪,摔起来也不是很疼,但是那也累挺啊。 一直被甩飞,像个沙包似的,后来干脆就服了,懒得起来了。 只有阿古拉还是不服,咬紧了牙关,发起了最后的冲锋,李山河打了个酒嗝,顺势抓住了阿古拉的胳膊,一个标准的过肩摔起手。 阿古拉也是摔跤的行家的,那达他都参加过好几回了,从来也没输的这么彻底过,李山河一摆出这个姿势他就知道李山河要干啥了。 阿古拉熟练的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抵在了李山河的腰间,嘴角扯出一抹得逞的微笑,我就不信我抵住你了你还能轮的起来。 没想到李山河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凝滞,阿古拉整个人都被甩了一个大圈,在空中的阿古拉直接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重击。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李山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略微感受了一下,才知道李山河用脚背给他卸了力。 “咋样,兄弟,还摔不摔了。” 阿古拉黝黑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兄弟,摔跤我服了,但是这喝酒我可不服,来咱们接着喝!” 李山河闻言,咧嘴大笑,伸手拉起了阿古拉,帮其拍了拍身上粘的雪花,“那咱们就接着喝,走着?” “走着!” “兄弟们,把真本事都拿出来奥,别让远道而来的安达喝不好!” “喝!” 众人在阿古拉的带领下重新落座,这回汉子们算是认可了李山河的实力。 民风淳朴的蒙古汉子,这一生就执着于三件事,骑马、打枪、喝酒,你能在这三件事上任何一件赢了他们,都能得到他们的敬佩。 又是几碗酒下肚,终于有草原安达开始摇摇欲坠,李山河也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实话实说,这会儿李山河真是有点上头了,已经穿不住衣服了,就这么光着膀子,一脚站在地上,一脚踩在炕上,一人独战众多汉子。 就在这时,一个明媚的内蒙古少女走进了蒙古包,少女穿着蒙古袍子,带着一顶帽子,和李山河见过的内蒙女人不同,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 小脸蛋被风刮得通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对李山河的好奇。 少女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是一整只烤羊腿,少女小心的将烤羊腿放在了李山河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切下了最肥美的一块羊肉送到了李山河的嘴边。 烫烫的琪琪格 李山河一愣,这是嘎哈啊,还带喂饭的吗,这多不好意思啊。 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阿古拉,阿古拉好似在遮掩着什么,低头用小刀刮着骨头上的肉。 少女将肉又往李山河嘴边松了松,李山河和少女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少女眼底的倔强之色。 就想伸手接过肉,没想到少女却躲开了,李山河只能用嘴叼住了羊肉,少女还贴心的将肉完全塞进了李山河的嘴中。 少女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李山河的嘴唇,俏脸上浮现了一抹红霞。 一桌汉子羡慕的看着阿古拉,阿古拉则是得意一笑,再一次举起了酒杯朝着众人敬酒。 这次轮到李山河迷糊了,不是,这么俊的娘们喂我吃的,你们羡慕阿古拉干个蛋啊,莫名其妙的。 反正人家端着酒杯你就喝就完事了,喝完了酒,少女还不忘给李山河擦擦嘴巴。 阿古拉朝着少女挑了挑眉,“琪琪格,怎么样?阿布为你选的夫婿你还满意吗?” 琪琪格害羞的低下了头,偷偷看着光着膀子的李山河,少女脸上的羞红已经诉说了少女的心思。 反倒是李山河,宛若晴空霹雳,李卫东,你坑儿子啊! 李山河连忙摆手,“兄弟,我已经有了六个媳妇了。” 阿古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安达,不要着急吗,像你这么强大的男人多几个妻子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桌子上的其他汉子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好似在他们的认知观里,强者本来就应该享受最好的东西。 阿古拉一个健步跳到了地上,伸手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兄弟,我跟你说,我的妹妹琪琪格可是草原上最美丽的格桑花。” “再说了,我妹妹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 少女羞恼的看了一眼阿古拉,跺了跺脚走出了蒙古包,一时间汉子们哈哈大笑,气氛更加热烈了。 又喝了两三碗,李山河总是感觉肚子里面空落落的,光喝酒了,也不顶饿啊,索性抄起桌子上的羊腿就往嘴里塞。 一桌子人连连叫好,好似李山河这种吃法才叫真的豪爽。 一口肉咬下去,鲜嫩多汁,就是有点寡淡,索性翻出了孟爷秘制调料洒在了羊腿上,这回对劲儿了。 阿古拉眼见李山河撒了什么东西,也是好奇的凑了过来,李山河也不是个狗比嗖嗖的人,索性将羊腿递了过去,阿古拉也不嫌弃李山河埋汰,张嘴就咬下了一大块肉。 眼珠子直接就亮了,他哪吃过这狠活啊,味蕾好似头一次活了过来,一桌汉子看到阿古拉的吃相,心里也痒痒,你争我抢,最后一只羊腿恨不得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吃完了还不忘嗦罗嗦喽手指头,随后就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李山河的调料包。 李山河洒然一笑,将调料包拴紧随手丢给了阿古拉,阿古拉则是小心的收到了怀里。 收好之后一抬头,就看见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胸口,“你们瞅啥,这是我妹夫给我的,你们想要,自己找妹夫去。” 那群汉子大失所望,这么能喝,这么能摔跤,体格子这么好的妹夫,上哪找去,真是让走了狗屎运。 其中一个汉子则是定定的看着桌上的肉,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直接穿上鞋冲了出去,薅着一只肥硕的小羊就冲进了屋。 阿古拉大感不妙,“巴特尔,你要干什么?” 巴特尔憨厚一笑,掏出了刀,“招待远方来的安达!,我给你整个狠的,来一手烤全羊!” 一桌汉子眼睛一亮,连忙跳下了地,该拿盆的拿盆,该拿塑料布的拿塑料布,忙的不亦乐乎。 最后将小羊羔串到了架子上,直接就在外面烤上了。 琪琪格看着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尤其是当中鹤立鸡群的李山河,连忙接过了几人的烤肉工作,将汉子们推进了蒙古包。 巴特尔打趣道:“呦呵,我们的格桑花还知道心疼人了啊!” 被追上来的琪琪格狠狠的踹了一脚屁股,“巴特尔大哥,你再说我烤出来的可不给你吃啊!” 巴特尔连忙闭上了嘴,还不忘从阿古拉怀里掏出了调料包塞进了琪琪格的手里,“妹子,猛猛的放调料啊。” 琪琪格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第三百章 会讲故事的蒙古姑娘 这一场酒足足从中午喝到天黑二,最终巴特尔还是没吃上心心念念的烤全羊。 无他,还没等烤好,就被李山河给灌趴下了。 这头烤全羊,李山河自己就啃了半扇,给阿古拉看的是目瞪口呆。 李山河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就准备出去尿泼尿去,这酒喝的真涨挺。 现在桌子上就剩下阿古拉这一个还没醉死了,就这还是李山河看在他是主人的面子上没往死灌他酒。 刚一出出门,李山河才反应过来,我靠,望了问那嘎达是厕所了,放眼望去,方圆十里是一点遮挡都没有啊。 索性绕到了蒙古包后面,拉开腰带解开裤子就准备放水。 “兄弟,一起啊?” 李山河一个哆嗦,差点呲到手上,李山河回头一看,原来是阿古拉,阿古拉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 本来还笑嘻嘻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妈的,这小子开挂啊!谁家好人裤裆塞个萝卜啊。 这回轮到李山河脸上挂上了笑容,“兄弟,一气啊?” 阿古拉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他对长生天发誓,这辈子都不和李山河搁一块堆儿尿尿了,太他妈打击人了。 但是李山河还没高兴多久,就在刚提上裤子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完犊子了,喝了这么多酒一见风彻底废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倒。 倒下的一瞬间,李山河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可千万别倒在刚才尿尿的地方,他可还光着膀子呢。 闭上眼睛的李山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疯狂的旋转,这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喝醉,迷迷糊糊之间还感受到有人在帮自己擦拭身体。 李山河也是顺从的翻了个个身,刚才又是摔跤又是喝酒,最后还不知道倒没倒在尿上,这会身上呢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爽利。 紧接着就感觉有人扒下了自己的衣服,一个火热的躯体钻进了自己的怀里。 起初动作还有些生疏,不过李山河一向都是喜欢提携后辈的人,生疏不怕,老话说的好,孰能生巧吗。 还是老爹够意思啊,烫烫的琪琪格,诚不欺我啊。 诶,不对啊,老爹怎么知道这个的,哦~有此把柄,定保我此生无忧。 随即也不再胡思乱想,积极配合新干部的工作,调查一定要做到知根知底,行动一定要做到,身体力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今夜的李山河,给琪琪格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龇牙咧嘴的睁开了眼睛,不为别的,这脑瓜子跟要裂开了一样,嗡嗡的。 翻身爬起来往嘴里塞了一根烟,吞云吐雾了好一会,这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刚要起身穿衣服,就看见琪琪格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马奶酒走了进来,李山河现在是闻到酒味就想干哕。 琪琪格连忙将酒碗放到了一旁,坐在炕边温柔的给李山河拍着后背。 “哕,你啥前儿醒的。” “早就醒了啊,我看你还在睡,就把炉子又给升起来了,怎么样,现在暖和吧?” 李山河上下打量了一眼琪琪格,这他妈不对劲啊,昨天如果没感觉出错,这娘们应该是第一次帮扶群众啊,怎么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 奶奶的,难道内蒙人体格子这么好,有点被打击到。 李山河现在根本没法集中精神,还是感觉天旋地转,琪琪格见状直接端来了酒碗。 “你喝,喝了就好了,这叫还魂酒,可以透一透。” 李山河怔怔的看着琪琪格清澈如水的眼睛,这娘们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扯犊子的话的。 换回就他听说过,上辈子也是有科学依据的,但是人家他妈都拿啤酒透啊,促进转氨酶生成,还没听说过谁用六十多度闷倒驴透的。 但是李山河实在是太难受了,干脆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吧,端起酒碗就干。 你还别说,喝上就得劲,你说这玩意谁研究的呢。 琪琪格眼见李山河舒服了,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昨天李山河醉酒实在是影响她帮扶群众的政绩了,还没怎么样呢,群众就趴下了。 不过确实是挺得劲,想着想着,琪琪格红了脸颊。 这可把李山河给看蒙蔽了,不是,我喝碗酒,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感受到了李山河的目光,琪琪格更不好意思了,“我去给你烧水洗漱。”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逃也似的跑出了蒙古包。 李山河也是麻溜的穿上了衣服,这蒙古包虽然烧着炉子,但是还是没有东北的平房暖和。 穿好衣服出了门,就看见垂头丧气的彪子正拢着袖口蹲在蒙古包门口。 李山河轻轻的踢了彪子一脚,“嘿,搁这嘎哈呢?” 彪子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眼李山河,李山河愣是被彪子的状态吓的后撤一步。 只见此时的彪子眼窝深陷,脸颊蜡黄,好似被吸干了精气。 “我靠,你昨天去兰若寺了?” 彪子一愣,“啥玩意,啥一打四?” “二叔你瞧不起谁呢?俺昨天,打一宿!”彪子得意的伸出了一个巴掌。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在人家地界还敢打一宿? 李山河压低了声音,“不是,你就不怕人家给你绑马上拖死你?” 彪子无辜的摊了摊手,“二叔,不赖俺啊,俺昨天喝多了也不想整啊,谁寻思后半夜钻进来一个小娘们上来就给俺讲故事啊。” 李山河恨铁不成钢的给了彪子一个脑瓜拍,“给你讲故事你就忍不住了?” “二叔,你要不要听听她给俺讲的什么故事?” 李山河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来,你给我说说,我倒要看看什么故事这么勾引人。” 彪子清了清嗓子,“二叔,她跟俺说她之前有个宠物名字叫小雪……” 说到这彪子停了下来,偷偷瞄了李山河一眼。 李山河眉头一皱,“你瞅我干鸡毛啊,接着说啊。” “后来她的小雪养死了。” 小雪养死了…… 李山河一时之间和彪子相顾无言,头顶好似三只乌鸦飞过。 李山河强装镇定,“那什么,就算给你讲故事,你也不能忙活一宿啊,你不知道咱俩是来嘎哈的啊,你这样还咋打狼了?” 彪子蔫蔫的蹲了下来,“二叔,俺也不想啊,可是她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李山河这回是真好信儿了,很期待彪子春风一度的姑娘还能讲出什么故事。 彪子挠了挠头,“二叔,大概俺给忘记了,好像就记得什么赛马的。” “田忌赛马?”李山河试探着问道。 彪子兴奋的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田忌赛马又咋了?” “她说她是上等马,想要给俺田忌吧。”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不过很快阿古拉走了过来,亲切的拉住了李山河和彪子的胳膊。 一边往蒙古包里走,一边热切的说道:“怎么样?昨天休息的还不错吧?” 一边说着一边朝李山河二人挤眉弄眼,一看阿古拉这个吊样李山河瞬间也就放下心了,别是彪子再睡了不该睡的人就行了。 反正阿古拉知道就行,李山河也不想打探到底是谁。 眼瞅着李山河没有往下问的意思,这给阿古拉急得啊,索性端起酒杯就着奶皮子就开始喝早酒。 李山河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喝你的,你喝我就陪你喝,诶,我就是不问。 一时之间,蒙古包内的气氛微妙起来,外面突然传来了一连串马蹄声,阿古拉哈哈大笑,“兄弟,我阿布来了!” 李山河闻言,连忙站起了身,跟着阿古拉来到了蒙古包外面。 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精瘦老头牵着马站在门口,草原上的刺骨寒风在他的肉体上吹出了阵阵涟漪,明明也就比李卫东大不了多少,这会儿看起来已经像是个小老头了。 但是一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好似时刻在闪烁精芒。 草原上的环境还是太恶劣了,老的比李卫东快多了。 奥尔格勒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阿古拉。 阿古拉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根本就不隐藏。 奥尔格勒大叔端起了琪琪格递过来的酒碗,放在胸前朝着李山河敬了一杯酒,李山河见状也示意琪琪格也给自己端了一杯喝光。 奥尔格勒看着李山河的目光越来越满意了,大手一挥,朝着身后的汉子们招呼了一句,“草原上的雄鹰们,远方的客人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开席喽!”奥尔格勒身后的汉子齐声喊道。 李山河瞳孔一缩,日,不会吧,还来? 还未等李山河张张嘴,人群中的巴特尔演眼疾手快地薅过来了一只羊,掏出刀一刀攮在了羊脖子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三下五除二扒下了皮,又嬉皮笑脸的从阿古拉怀中掏出了剩下的调料包。 “阿古拉大哥,昨天我都没吃到,今天我说啥都得尝尝烤全羊。” “你他娘的,今天我要是能让你吃上热菜我就不叫阿古拉,走,喝!” 腿肚子直抽筋的李山河和脸色蜡黄的彪子被簇拥着进入了蒙古包。 第三百零一章 出发狼窝 接下来的两天,李山河用行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青春献给小酒桌,醉生梦死就是喝。 每天早晨醒酒的时候,就已经又坐在了酒桌上。 彪子还不如李山河呢,管咋李山河还能吃两口热乎菜,彪子这几天净啃风干肠了,要不是李山河交代琪琪格给彪子留点手把肉,彪子都饿死个屁的了。 又是一天早晨,脸色蜡黄的彪子颤巍巍的拉着李山河的手,“二叔,咱啥时候走啊,这几天给俺饿的,都拉不出来屎了。” 李山河也是一脸愁容,好似着奥尔格勒大叔根本就不担心狼灾一样,白天就拉着李山河喝酒,晚上把琪琪格往李山河被窝里一塞就走。 倒也不是奥尔格勒大叔硬塞,琪琪格觉悟还是很高的,自从李山河第二天有感自己没发挥好。 酒桌上嘴就没停下来过,赶紧补充体力,为晚上的精准扶贫做好准备。 什么,你说李山河不穷,喝完酒身上就剩一条裤子了怎么不算穷,非得喝的就剩一根枪杆两颗蛋才算穷吗。 阿古拉笑呵呵的拉开了门走进了蒙古包,彪子好似土匪窝里被糟蹋了好几天的小媳妇一样,看见阿古拉的身影都有点应激了。 李山河见此,直接站起身搂住了阿古拉,“兄弟,咱现在也不算外人了吧?” 阿古拉挠挠后脑勺,不明白李山河为啥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爽朗一笑,“那肯定不算啊,先不说咱俩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好安达,就说你是我妹夫这一块就不是外人啊。” 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才意识道哪里不对,“等会,咱俩啥时候一个头磕在地上了?” “就那天你出去尿尿的时候啊,我扶你没扶住,咱俩直接磕地上了。” 李山河嘴角抽搐,人家都是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你他妈跟我来个长生在上,尿泼子在后是吧。 李山河甩了甩脑袋,这些都不重要,“兄弟,你跟我撂个实底儿,咱啥时候出去打狼去啊?” 阿古拉面色一凝,脸上闪过心虚的表情,低头转动脚尖,根本就不敢看李山河。 李山河心中有了一丝丝不妙的感觉,不会奥尔格勒这老小子就是为了把我钓过来当女婿吧? 随即试探着问道:“兄弟,你们草原不会根本就没有狼灾吧?” 阿古拉一下脸就憋红了,脖子上青筋暴跳,“谁说得,我阿布说了,这几天白毛风就来了,不太适合去打狼!” 李山河狐疑的看着色厉内荏的阿古拉,总感觉这小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呢? 阿古拉被李山河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兄弟,你等着我嗷,我去问问我阿布啥时候能出发。” 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蒙古包。 等阿古拉关上了门,李山河也是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炕上,妈的,有没有狼都不重要,只要是憋再喝酒就行了。 在喝酒我就要回归你们长生天的怀抱了,啊不,是彪子先走一步。 彪子一看阿古拉转身离开了,眼睛都放绿光了,连滚带爬的凑到了李山河的身边,“二叔,是不是不用喝酒了,是不是能吃饭了?” 李山河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彪子急得是抓耳挠腮,“二叔你这是啥意思啊,咋还又点头又摇头的呢。” 李山河摊摊手,“因为我也不知道啊。” 蒙古包的房门被吱呀一下打开,彪子吓得一个箭步躲到了李山河的身后,发现进门的是琪琪格,这才重新现身。 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彪子现在被喝酒吓成这个怂样,李山河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不过也是好事儿,起码以后能戒酒了。 琪琪格端着一盘子羊肉就放到了桌子上,“山河大哥,你让你的朋友吃点东西吧,都好几天没吃东了。” 彪子这会儿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二婶儿,赴汤蹈火啊二婶!” 琪琪格疑惑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呵呵一笑,讲琪琪格揽在了怀里,“这是我大侄儿,我在家排行老二,它就管你叫二婶了。” 琪琪格开心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喝多的彪子,这几天每次见到彪子的时候都是被灌得不省人事。 阿古拉背着枪兴奋的冲了进来,“妹夫,妹夫,阿布说了,咱可以出去打狼了,就是不能再外面过夜。” “诶,彪子兄弟,你也醒了啊,还喝点不了再?” 彪子一听这话,直接就被呛到了,好在阿古拉很有眼力见的递过去了一杯奶茶,要不彪子都容易被煮熟的羊肉给单杀了。 彪子慌忙喝下了一碗奶茶顺了顺气儿,又狠狠的再胸口捶了两下,长出一口气,可算是活过来了。 “嗯?可以出去打狼咧,太好咧,走啊二叔,还等啥呢?” 真是他妈的天大的好消息,李山河二话不说掏出了五六半开始检查,吃饭的玩意好几天都没动过了,赶紧放手里稀罕稀罕。 彪子也是翻出了自己的装备,一把开山刀背在身后,熊皮大衣捂得严严实实的,绵手焖子挂在了脖子上,检查了一下绑腿,没问题,准备出发。 “我俩完事儿了,兄弟你呢?” 阿古拉摆了摆手,“没事儿,我随便就好了!” 李山河眼睁睁的看着阿古拉拿出了一把水连珠,又将蒙古刀塞进了马靴,临出门的时候还再蒙古包旁边拿上了一根套马杆。 你这可随便了,就这么一根套马杆就够你在狼群里杀个七进七出了。 套马杆这玩意,一根五六米长,是用整根儿的白桦木做的,前面的套索是用牛皮做到,结实的很。 白桦木拿回来还不能直接用,还要用干牛粪和干羊粪点燃的火堆去鞣制,鞣制的时候一边要修整出方便使用的弧度,一边还要再上面涂上牛油。 竿稍也是用柔软的木材做的,做好的套马杆连奔驰的烈马都能放翻,就更不用说野狼了,只要套住了就能给拖死。 而且再草原上,还有一个传统习俗,就是放在地上的套马杆不能轻易跨过,不然会来带不好的事情,可见套马杆在牧民心中的地位。 草原上的狼,最怕三样东西,分别是枪,铁器,还有套马杆,由此可见套马杆的威力。 李山河跟着阿古拉出了门,这会儿已经有一群汉子聚集在一起抽着烟聊着天,看着小孩子们在远处的空地上嬉闹。 其中一个和李山峰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瞅准了一匹在闲逛的马匹,一个助跑加冲刺,直接翻身上马。 可能是年纪太小还没有力气的原因,被马匹几个纵跳摔下马来,引来了汉子们的哈哈大笑。 被摔倒地上的小男孩也不哭,拍了拍裤子上粘的雪,再次朝着那匹马发起了挑战。 不愧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这么小的年纪就拥有的如此的骑术,李山河自认做不到他那样。 李山河的骑术,完全是仗着自己超强的身体素质,单纯技术而言,李山河承认不如这些小孩儿哥。 阿古拉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走吧,兄弟,咱们出发了,早去早回,还能赶上晚上这顿庆功酒。” 李山河是看出来了,这他妈哪是好客啊,纯纯就是个酒懵子,来人了欢迎客人喝一场,不来人排解寂寞喝一场,高兴了庆祝喝一场,不高兴了借酒消愁也要喝一场呗。 李山河权当没听见,直接越过了阿古拉,带着彪子就走到了马群前方,等汉子们都选好了自己的马,剩下的就是给李山河二人留的。 李山河双手按在马背上,双腿用力一蹬直接飞身上马,这一手引来了汉子们的侧目,毕竟这会儿除了内蒙很少有人会马术的。 就在李山河抽烟等待阿古拉领路出发的时候,琪琪格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匹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李山河的身边。 李山河眉头一皱,“我们打狼去你跟着嘎哈?” 琪琪格刚要说话,一旁的汉子就起哄开口了,“兄弟,这还要问吗,肯定是惦记她爷们儿了呗,不妨心了要跟着啊!” “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琪琪格黛眉微蹙,一手拿着马鞭掐腰,一手握住缰绳,指着开口的汉子说道:“你再乱说小心等我回来打你儿子!” 汉子讪讪一笑,连忙告饶,“错了,错了,我们错了。” 琪琪格轻哼一声,伸手揉了揉鼻子,朝着李山河挑了挑眉,好似在说,你看我厉害吧。 李山河嘴角扯起一抹微笑,这小妮子,还挺记仇的。 看着琪琪格冻得通红的小手,李山河探过了身子,将手焖子挂在了琪琪格的脖子上。 随后上下打量了琪琪格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怀里的勃朗宁掏出来递给里琪琪格。 “这玩意,会用吧?” 琪琪格好似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李山河的勃朗宁,开心的在手里把玩起来。 李山河无奈摇头一叹,这把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最后竟然留在了草原,哼!这笔账都要记在李卫东的头上。 等我回家的,我非得告你一个黑状,先告我爷,再告我妈,等待着来自儿子的背刺吧! 阿古拉翻身上马,打了个呼哨,随即朝着远方跑去,李山河和琪琪格对视一眼,一夹马腹,紧跟其后。 兄弟们,整点攒劲的,老猪的图库不多了,赶紧将库存分享出来吧 第三百零二章 白毛风 草原上狼和大兴安岭的狼不一样,大兴安岭的狼巢穴一般都是找个山洞,或者直接露宿在野外,留下站岗的狼预防危机。 而草原上的狼的巢穴都是地穴,母狼产崽子也是在地穴里,所以在草原上想真正的消灭一个狼群是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草原上的人们定期去打狼只是为了平衡草原上的生态环境。 草原上的狼多了,黄羊就会不够吃,狼就会吃牧民养的牲畜。 草原上的狼少了,兔子土拨鼠还有黄羊就会泛滥成灾,啃食大片的草皮。 所以人们只是遵循祖辈传下来的经验,不断地平衡草原上的生态环境,只有生态环境平衡了,人们才能一直安稳的生活在这片草原上。 北风呼啸,饶是李山河都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明明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谁能想到风这么大。 足足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此次的目的地。 阿古拉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众人纷纷勒马停了下来,李山河打马来到了阿古拉的身边,阿古拉伸手指着远处的一片洼地,正有一群狼在有条不紊的捕猎黄羊。 “兄弟,看,这就是咱们这次的目标。” 李山河点了点头,“怎么搞?” 阿古拉唤过来了巴特尔和另一个汉子,让两人分别带着人从两面包抄,再由阿古拉带着人从正面进攻。 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务,巴特尔一扬马鞭,双腿一夹马腹,带着几人就冲了出去,另一个汉子也是如此。 阿古拉将手遮挡在额头上,观察着巴特尔等人的动向,确认他们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标地点,阿古拉将拇指和食指紧扣塞进了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正在捕猎的狼群都停下了动作,目光灼灼的朝着李山河和阿古拉的方向看。 阿古拉洒然一笑,“兄弟,要不要比比枪法啊?” 李山河也咧开了嘴,“那就,比比?” 说罢直接抬起了枪,食指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划破了草原的长空,一捧血花在一头狼的肩膀上炸起。 狼群瞬间乱了方寸,好在还有头狼的指挥,才不至于乱窜,只见头狼长啸一声,狼群瞬间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放弃了已经唾手可得的猎物,齐齐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李山河错愕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五六半,不会吧,难道喝了几天酒,就连枪法都退步了? 阿古拉嘿嘿一笑,“兄弟,你还得练啊,瞧我的吧。” 端起水连珠瞄都不瞄,开枪就打,打了就有,阿古拉已经形成本能了,落在队尾的狼哀嚎一声,应声而倒。 李山河不信邪了,离得远我打不着,离得近了我还打不着吗?打马便朝着狼群的方向冲了过去。 双腿紧紧的蹬在了马镫上,双手直接离开了缰绳,端着枪就是清空了子弹,蹬离近了李山河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就是草原上的风大,自己应该把风速也给计算进去。 正在逃跑的狼群正中阿古拉替他们准备的口袋阵,一时之间狼嚎传遍了整个洼地。 几个汉子更是将枪都给背到了背后,双手握紧了套马杆,眼疾手快的套住一匹狼就将其拉出了攻击阵型。 狼这种东西,纪律性强的可怕,无论是休息,还是赶路,甚至是攻击都会由狼王指挥摆出相应的阵型。 随着几匹狼背脱出大部队,攻击振兴不攻自破,狼群瞬间被打的七零八落,看的李山河啧啧称奇。 头狼悲鸣一声,朝着天空嘶吼,群狼也纷纷跟着附和吼叫。 随着狼王的指挥,群狼又重新团聚在了一起,头狼目光敏锐,不断地在这片战场上领着李山河等人兜圈子,伺机寻找一条逃生之路。 但是头狼最终还是要失望了,狼再聪明也聪明不过人啊,三队人马可以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阿古拉好似也看出了头狼的心思,打了个变调的呼哨。 汉子们纷纷回应,打马围着狼群就开始转圈,将狼群团团围住,不时的还用套马杆脱出一匹。 眼见着身边 狼越来越少,头狼也是急了,嘶吼一声,聚集了剩下的所有狼朝着一个方向突围出去。 头狼眼底划过一丝狠厉,耸了耸鼻子,好似要将给自己族群带来灭族之祸两脚兽都死死的记在脑海里。 就像老祖宗说的一样,什么叫天子,兵强马壮者方为天子。 放到弱肉强食的动物界也是一样,什么叫头狼,一定是身体最健壮,最有智慧,能带着族群延续才能作为头狼。 头狼在狼群中闪转腾挪,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朝它伸过来的套马杆,身边的族人也越来越少。 最终付出了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头狼才带着两个最亲近的小弟杀出了重围,朝着远方奔袭而去。 阿古拉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妈的,真是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这都能被它给跑了,让自己的族人给自己趟路,这帮畜生也真是够狠的啊。” “兄弟们,给我追,这群畜生最记仇了,不赶尽杀绝,咱们的羊羔子可就危险了。” “架!”话毕,打马就朝着头狼追了过去,其他汉子也不甘落后,嘴里怪叫着朝剩余的狼群追了过去。 李山河摇头失笑,按理说狼应该是他们的图腾兽,但是人类就是这样,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是我的信仰,但是一旦你损害了我的利益,那你就受死吧。 李山河对前世的一句话印象特别深刻,中国不养闲身,你灵,我拜拜你也无所谓,但你要是不灵,那可不好意思了,别怪老子转头他们了。 所以说,在中国当神明,不亚于搁大厂当牛马,当牛马你好歹还有点工资呢。 当神明你完全就是干赔,烧三块钱的香,许三个亿的愿,然后你不给实现,指不定还在背后区区你。 这KPI,年年除了财神谁都完成不了啊。 众人这会就是吊在头狼身后,根本就没有接近的意思,困兽犹斗,野兽临死前的反扑才是最危险的。 头狼皮虽好,但是谁都不想为了一张皮子将自己给搭进去啊,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更何况众人还等着头狼给自己领进狼窝的,就算不是这个族群的狼窝,别的也行啊,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很快阿古拉就发现了,这头狼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好似在将众人往一个方向引。 一股不好的感觉在李山河心头萦绕,就是这种感觉,帮助他在林子里躲避了不少的危险。 “阿古拉,不要追了,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吁!”阿古拉渐渐放慢的马速,跑到了李山河身边。 “怎么说兄弟?” 李山河眉头紧皱,“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好似要大难临头一样,杀了它们,咱们该回去了。” 阿古拉咂么砸么嘴,“那行吧,我其实也感觉心里突突的,说不出来咋回事。” 随即便和李山河 一同端起了枪,瞄准了还在逃命的几匹狼。 头狼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停下了奔袭的脚步,环顾四周,冷冷的扫视众人,好似要将众人的脸印在脑海里永不忘记。 李山河扣动了扳机,随着几声枪响,这个族群的最后几头成年狼应声倒地。 肯定还是有母狼和小狼在狼穴,但是没了成年狼提供的充足的食物,这些老弱病残孕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都是两说。 李山河眉头紧皱,头狼倒下之前,他好似在头狼眼中看到了人性化的嘲讽,好似在说你们这群人都要下来陪我! 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严重,就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李山河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抬头朝着远方看去,瞳孔骤缩,只见远方一道白茫茫的墙壁飞快地朝着众人逼近。 天空好似被分成了两片,一片晴空万里,一片白雪茫茫。 “白毛风,跑啊!” 李山河嘶吼一声,发出了提示,随即疯狂的催动胯下骏马,跑快点,再快点。 一旦被白毛风给覆盖进去,就算是李山河,整不好也得活活冻死。 阿古拉眼底满是懊悔,就不该跟这群畜生兜圈子,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飞快的催动马匹朝着家跑。 但是人哪能跑过大自然的威力,跑了半个多小时,众人还是被覆盖在了白毛风里。 李山河好似进了封神演义中的九曲黄河阵一样,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马匹被风吹的都有点跑不动了。 好在阿古拉还能大致的确认方向,带着众人朝着家奔袭,李山河担心彪子和琪琪格的安危,更是将两人带在身边。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根据脚程,估摸着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李山河身边突然没了琪琪格的身影,李山河目眦欲裂,张嘴呼喊,却被灌了一嘴的冷风,雪花都飞到嗓子眼了,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但是李山河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一把薅住了缰绳,勒停了马匹,开始寻找琪琪格的身影 第三百零三章 发狂的彪子 一旁的彪子还在闷着头往前冲,根本没注意到李山河和琪琪格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会儿的风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就连骑术精湛的蒙古汉子,都是紧紧的趴附在马背上,任凭着胯下骏马肆意发挥。 着各种鬼天气,三米之内雌雄难辨,五米之外人畜不分,十米之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能认路上,还不如全都交给马匹,毕竟老马识途吗,身下的马匹就是他们最信任的伙伴,一定会将他们带回家的。 众人又在白毛风中跑了一个多小时,这才隐隐约约看见了蒙古包的影子。 不是他们不想在原地等候,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要是时间长了,马匹都冻僵了,那就真的要被冻死在原地了。 别说骑马了,就算你是开车,遇上一天一宿的白毛风,燃油耗尽,没有补给,你都得冻死在车上,所以与其做错,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一群汉子将马匹牵进了马圈,纷纷涌进了蒙古包。 阿古拉一脸懊悔,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说点啥不好,非说要刮白毛风。 本来就是忽悠李山河来草原和妹妹结婚圆房的,谁能想到房倒是圆了,但是妹妹妹夫人没了。 这白毛风也是,真不抗叨咕,说来就来啊。 随即就开始点名报数,随着报数的人越来越少,阿古拉的心也渐渐沉到了 谷底,连同李山河和琪琪格在内,一共有三个人没回来。 彪子已经被风刮傻了,这风吹到脸上跟个大嘴巴子似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刚准备找二叔,环顾了一圈,愣是没看到李山河的身影。 彪子眼珠子一下就红了,冲上前去薅住了阿古拉的衣领,“俺二叔咧,你给俺二叔整哪去了?” “快点给俺二叔交出来!” 阿古拉沉默不语,任凭彪子薅着自己的脖领子,巴特尔走上前拦住了发疯的彪子。 “彪子兄弟,别这样,阿古拉也不想的,你没发现琪琪格也没回来吗?” 彪子狠狠的一推阿古拉,“俺不管,俺不会来都行,俺二叔必须回来!” 话毕,重新带上了狗皮帽子挂上而来绵手焖子,推开蒙古包的门就要出去。 北风呼呼的吹着,现在的风已经大到开门都费劲了,阿古拉见状,连忙大喊,“赶紧拦住他,这个时候出去迷了路就是个死。” 巴特尔闻言,和几个汉子死死的挡在了彪子身前。 彪子一言不发,眼睛通红,好似个受了伤的野兽,死死的盯着拦在身前的众人,牙关紧咬,拳头攥紧,“你们给俺起开,俺要找俺二叔!” 巴特尔好话都说尽了,彪子是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啊,满脑子就是想把李山河找回来。 从小到大,只有李山河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小的时候吃不饱,李山河总是带着彪子上山下河找吃的。 长大之后,自己家里穷,早早就辍学了,李山河也从来没看不起自己,反而是每次回来都给自己带 好吃的。 还带着自己赚钱,还帮自己娶了媳妇。 彪子本来都想好了,这辈子就跟着李山河屁股后面混,等娟子生了,再让自己儿子跟着李山河儿子屁股后面混。 本来都是好好的,谁能想到来个草原,这么大个活人说没就没了啊。 彪子现在脑袋里就是一个想法,说啥都得把李山河找回来,就算是自己死外面了,李山河都不能有事儿! “你们给俺滚边拉去!” “彪子兄弟,真不能出去啊,真不能啊!” 彪子一言不发,双腿用力,直直的冲向了前方的人墙,巴特尔几人眼见来软的是不行了,就开始围攻起了彪子。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句话,叫做哀兵必胜。 此时失去了李山河的彪子,就是那个哀兵,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三五个大汉一时之间竟然压制不住彪子,直到阿古拉也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加入战场,这才将彪子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彪子目眦欲裂,牙根都要咬出血了,“你放开俺啊!!!!” 阿古拉和巴特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底的无奈,巴特尔一咬牙,一个手刀狠狠的劈在了彪子的肩膀上,彪子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阿古拉眼神复杂的看着瘫软在地的彪子,像彪子这么重情重义的人无论是到哪里都会让人敬佩的。 阿古拉摆了摆手,“来几个人将他扔炕上,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巴特尔看着阿古拉欲言又止,阿古拉瞪了巴特尔一眼,“有话说,有屁放,听大哥老爷们磨磨唧唧的,以后蹲着尿尿吧!” 巴特尔长叹一声,“哎!” “你说山河兄弟和琪琪格妹子还有巴图他们能回来吗?” 阿古拉眼神坚定,铿锵有力的说道:“能回来,一定会回来的,山河兄弟是最强大的战士,琪琪格是草原原上最美丽的格桑花,还有巴图,长生天一定会保佑他们的。”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巴特尔还是想吐槽一下,他妈的,你夸你妹妹和妹夫就一长串子,然后到了巴图就一笔带过。 你可真是那个啊。 不过巴特尔也知道,能不能活还真的要看长生天保佑了。 他小时候放马的时候遇到过白毛风,不过那次是自己幸运,身边有一个马群,自己还带了干粮,站在马群中,根本感受不到寒冷。 不然,就会成为别人口中吓唬小孩死在白毛风中的巴特尔了。 …… 话分两头,这边的李山河,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回走。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这么多媳妇,为了一个刚认识两天的娘们值不值的。 但是还没犹豫一秒钟,李山河就坚定了信念,就算自己扔在这,也要回去找到琪琪格。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还要留下遗憾,那还不如趁早在祖坟挖个坑给自己埋了算球了。 更何况,老祖宗早就教过我们了,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今天这个蒙古的小媳妇,李山河是救定了,他说的,谁也拦不住他。 攒劲! 第三百零四章 看,活的! 顶着风雪攀附在马背上,李山河现在都要悔死了,你说上回去省城浪吧的啥都买了咋就不买个墨镜呢,这会风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在这附近转悠了二十多分钟,李山河耳朵微动,好似在呼啸的冷风中听到了一声嘶鸣。 李山河欣喜若狂,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袭而去,刚一到地儿,就看见琪琪格的小红马躺在地上哀鸣着,就这么一会,雪几乎都要将小红马给覆盖了。 小红马前腿扭曲成了一个让人心悸的弧度,看样子是折了。 能看见小红马就好,李山河翻身下马,四处打量,很快就看见了远处躺在地上的身影。 好在这会儿风大,不然真的被雪盖起来了,李山河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是有力无处使啊。 加快了脚步走到了琪琪格的身前蹲下,带着忐忑的心情伸出了食指放在了琪琪格的人中处。 还有呼吸,李山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看着案发现场,李山河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应该是小红马一脚猜到了土拨鼠的洞穴,马失前蹄,将琪琪格甩飞了出去。 而琪琪格直接就被摔晕了,所以才没发出声音,刚才北风呼啸,李山河也没发现异样,所以才将琪琪格给落在了这里。 李山河抓了把雪在琪琪格脸上搓了好一会,还是不见醒,这次李山河是真慌了,不会是摔成植物人了吧。 直接公主抱起了琪琪格,先将琪琪格放到了马背上,然后解下了琪琪格的围巾,解开腰带,用熊皮大衣将琪琪格紧紧的捂在身前。 李山河现在身高一米九,琪琪格最多就一米六五,搂着琪琪格跟搂个小兔子一样。 随后用腰带将其和自己紧紧的绑在了一起,晕倒或者睡着的人,身体散发的热量是醒着的人的好几倍。 李山河这么做就是怕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别再失揾那颗完犊子个屁的了。 李山河骑在马上转悠了好几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地上哀嚎的小红马身上。 叹了口气,将手塞进了琪琪格的怀里,摸出了带着温度的勃朗宁,对准了小红马的脑袋。 小红马费力的抬起头看着马上的一对人儿,眼角留下了眼泪,李山河眼睛一闭,扣动了扳机。 万物皆有灵,与其让其呆在原地等待死亡,还不如给它个痛快,也没那么遭罪。 随即一夹马腹,松开缰绳,俯身搂住了马脖子,任由老马自己发挥。 耳边寒风呼啸掠过,此时的李山河简直就是度秒如年,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让人值得高兴的是,怀中的琪琪格渐渐有了反应,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就看到了黑乎乎的一片,脑瓜子嗡嗡的,眼泪止不住的就淌了下来。 心道难道我刚找到如意郎君就要死了吗?她也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如果不是马上被发现,那基本就是个死。 不过这长生天上怎么黑乎乎的,还有股子熟悉的臭味而。 李山河听到了怀中的啜泣声,咧开大嘴一笑,“你哭个屁的哭,还没死呢!” 琪琪格一愣,费力地扒开了眼前的衣服,转除了一个小脑袋,略微感受了一下,就发现自己和李山河这会儿已经绑在一起,正在马背上奔袭。 发现这情况后,琪琪格哭的更厉害了,李山河直接就麻爪了,这又是哭的哪门子啊,女人的心思,果然是猜不透。 “你回来干嘛啊,你不知道白毛风会死人的吗,本来死我一个就够了,现在要咱们俩一起死了。” “呜呜呜!我还没给你生一个像小马驹儿一样健壮的儿子呢,我好不想死啊” 到底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李山河无耐,伸出手在其头顶揉了揉,“好了,别哭了,外面冷,你钻回去吧,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李山河凝视远方,好似要透过风雪找到蒙古包的位置,“相信我,你爷们会带你回家的。” 此话一出,琪琪格直接就愣住了,顺从的钻回了李山河的熊皮大衣。 就这么跑了两个多小时,李山河的视线之中才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李山河心头一喜,得救了,不管是谁家,只要是遇到蒙古包就得救了。 双腿紧紧一夹马腹,马鞭高高扬起,骏马瞬间加快了速度,朝着远方的蒙包跑了过去。 翻身下马,本来李山河像将琪琪格给先放下的,但是这小妮子不知道发哪门子的风,非说李山河怀里味道好闻,说啥都不出来。 李山河都无语了,上回洗澡还是张建军和彪子去看民族舞蹈的 时候,李山河感觉身上不爽利,才去镇子里的澡堂子搓了个澡。 这都快一周了,再加上这段时间除了喝酒就是吃牛羊马肉,李山河感觉现在自己出的汗都是膻的。 就这么说吧,他现在往烧烤架子上一躺,绝对比鸭肉串有羊肉味儿。 就这么怀抱着琪琪格推开了蒙古包的门,刚一进来看见里面的场景直接就被镇住了。 没想到李山河的运气还挺好,绕了一个圈,还是阿古拉的蒙古包。 这会彪子正躺在炕上呼呼大睡,阿古拉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一边库库喝酒,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巴特尔则是带着一堆汉子围在炉子旁边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 李山河这么大个人进门愣是每一个人搭理。 巴特尔干了一碗酒,头也不回的说道:“谁啊,尿完尿进门不知道关门啊,走城门呢,咋的,身后又尾巴怕被夹了啊?” 李山河一言不发的关上了门,走上前去夺过了巴特尔手里的酒碗,一口干了下去,盘腿坐到了地上,怀中的琪琪格也是顺势盘腿坐到了李山河的腿上。 落座方式示意图 一屋子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地上的李山河,巴特尔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伸出手指在李山河的身上怼了一下。 “阿古拉大哥,你看,你看,活得嘿!” 第三百零五章 不会说话的彪子 阿古拉擤了把鼻涕,连滚带爬地凑到了李山河的身前,伸出手就往李山河身上杵 李山河一脸嫌弃的拍开了阿古拉的手,刚擤完鼻涕,现在手上还是亮晶晶的呢,可千万别碰我啊。 阿古拉愣了一下,嘿,还挺疼,那就不是做梦喽,随即脸上绽放出了笑容,但是很快又变得愁眉苦脸。 这变脸的速度给李山河看到一愣一愣的,“不是,咋我活着回来了你不高兴啊?” “哎,那自然是高兴的,就是可惜了我妹妹还没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李山河还当是啥呢,小李微动,轻轻敲碎醒了沉睡的心灵,琪琪格娇呼一声,从李山河的衣襟处露出了小脑袋。 “哎呀,你干嘛啊?”琪琪格嗔怪地剜了李山河一眼。 这次阿古拉终于露出了会心地笑容,妹妹妹夫都没事儿,真是长生天保佑,就是可惜了巴图了。 “琪琪格,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这给我吓得,我以为山河老弟和你都走失了呢。” 琪琪格黛眉微蹙,娇哼一声,“还不是都怪该死的旱獭,在草原上到处挖洞,可惜了我的小红马了。” 听到这的阿古拉顿时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咧开嘴哈哈大笑,这给琪琪格气的,直接伸手解开了腰带,抓着阿古拉的衣领一个背摔就将其摔倒在了地上。 翻身就骑了上去,挥舞着小拳头就是一顿小杵炮,打的阿古拉哀嚎不已。 一边打还一边嚷嚷着,“笑什么,你笑什么, 我都差点死在白毛风里,你还笑的出来,我要给你告阿布,让阿布狠狠的抽你。” “错了错了,小妹儿我错了,我这不是想到你小的时候……” 好似意识到阿古拉要说些什么,琪琪格小脸涨的通红,一把捂住了阿古拉的嘴,“好了,我不告诉阿布了,你也不许说了。” 低头凶狠的看向了阿古拉,“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我就还接着揍你,完了再让阿布揍你!” 阿古拉疯狂的点头,老爷子下手是真狠啊,可不敢告诉老爷子。 看见阿古拉已经点头,琪琪格二松了口气,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山河,温柔的给李山河系上了熊皮大衣。 “山河哥,我离不厉害!” 李山河狠狠的点了点头,妹儿啊,你能不厉害吗,就这一手正宗的蒙古跤,咱俩一个量级我都不敢说一定能打得过你。 谁敢说你不厉害啊,我是真怕哪天我睡着了你趁机对着小李来个诺克萨斯断头台啊。 屋子里的人对琪琪格刚刚的表现纷纷叫好,又是对阿古拉发起了一阵嘘声。 阿古拉也不在意,拍了拍屁股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嘘什么,我这是让着我妹子知道不,当哥的就得有个当哥的样子,你们知道个屁啊。” “啧啧啧,当哥的就应该有个当哥的样子。”巴特尔阴阳怪气的学着阿古拉说话。 这给阿古拉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脱下了衣服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来啊,单挑啊!” 巴特尔也是麻利的解开了腰带,将衣服丢在了炕上,直接扑了上去和阿古拉站成一团。 “阿古拉,你绊他啊,伸腿拌啊!” “巴特尔,你是不有劲儿都用在娘们身上了,咋还站不稳了呢,摔他啊!” 脸红脖子粗的巴特尔欻空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真是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过来摔一下试试,肾结石都给你摔出来。 本来气氛沉重的帐篷,在两人的角力下开始变得热闹。 还在呼呼大睡的彪子皱了皱眉头,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嘶!杂操的巴特尔这小子不讲武德,下手是真黑啊,脖子感觉都要断了。” 伸手揉了揉眼睛,爬起了身,朝着人声鼎沸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会儿巴特尔已经被阿古拉摔成了滚地葫芦。 彪子瞬间就精神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阿古拉在打巴特尔,但是老弟你切记,无论是谁打巴特尔,俺彪子都要帮帮场子。 不为别的,就拥呼这狗日的下黑手,这会儿感觉脖子都硬了。 心里做好了决定,连鞋都顾不上穿,“巴特尔,你彪爷来啦!” 伴随一声大吼,彪子双腿用力,腾空而起,在空中将膝盖弯曲,形成了一个乌鸦坐飞机的起手式。 正在酣战的二人看见腾空而起的彪子一愣,随即瞳孔骤缩! 巴特尔:吾命休矣! 阿古拉眼疾手快的拖着巴特尔的大腿离开了彪子的落地点。 李山河也是冲出人群接住了彪子,这憨子,妈的乌鸦坐飞机也不是尾巴跟着地啊,就算是扑了地毯,那也够呛啊,整不好一下子就瘫了。 彪子死死的闭上了眼睛,自己跳的这么高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落地呢。 稍稍的睁开了一馁馁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人公主抱在怀里,视线朝着上方移动,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二叔!” “二叔啊,你可终于回来了,俺还以为你噶操了呢,吓死俺了。” 李山河一头黑线,怎么好好的话从彪子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呢。 双手一用力,将彪子丢在了地上,“挺大了老爷们怎么老挤猫尿呢,给我憋回去,我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彪子一想,也是啊,到时候死了在哭也不是不行,随即小跑着穿上了鞋,溜溜的站到了李山河身后,这回他可不敢瞎跑了。 李山河丢一回,他都有想死的心了,要是再丢一会,干脆直接一枪崩了他算球了,太他妈吓人了。 经过彪子这么一闹,二人直接握手言和了,救命之恩啊。 嗯,姑且算是救命之恩吧,毕竟被一个大老爷们大腚盘子直接坐脸上,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阿古拉,这次一起出去的除了我俩没跟你们一起回来,还有人迷失在外面吗?” 一说这个,阿古拉垂下了脑袋,“ 还有巴图没有回来,只希望长生天能保佑他还活着,让白毛风快快过去。” 众人一时之间都低下了头,沉默着不说话,李山河耳朵一动,外面的风,小了! 第三百零六章 草原天葬 李山河率先推开了房门,朝着外面看去,极目远眺,能见度高了很多。 回头朝着无力吼了一嗓子,“走不走?” 众人立马来了精神,阿古拉和巴特尔更是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丝毫不在意刺骨的寒风。 白毛风这玩意,怪得很,有的时候刮个几个小时就完事了,有的时候刮上三天三夜才会停。 这次算是巴图命好,白毛风已经过去了,只能祈祷他不是像琪琪格一样被摔晕在雪地里,这几个小时,足够冻死他了。 眼瞅着李山河要出门,琪琪格和彪子紧随其后。 李山河转过身和琪琪格四目相对,“你搁家待着,我出去就行。” 琪琪格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倔强的晃了晃小脑袋,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李山河。 其实现在出去还是很危险的,因为不知道白毛风还会不会刮回来,所以琪琪格对李山河出门很不放心。 李山河洒然一笑,伸出手掌覆盖在了琪琪格的头顶,“听话,你搁家给我烤个羊腿,羊腿烤好了我就回来了,我最喜欢吃你烤的羊腿了。” 琪琪格略带迟疑,手上的力气渐渐减小,昂起小脑袋,在李山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你一定要回来,我还要给你生一个像小马驹那么健壮的孩子呢。” 看到这一幕,阿古拉嘴里直泛酸,“呦呦呦,妹夫,走不走了!” 巴特尔也是呲个大牙嘎嘎乐,“山河兄弟,要不你别去了,赶紧我们走给你俩倒地方,抓点紧,明年夏天我就能报上大侄儿了。” “哼!”琪琪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转身跑进了蒙古包里面。 “哈哈哈哈哈……”琪琪格娇羞的样子引得汉子们一顿大笑。 李山河毫不在意的翻身上马,“笑个屁,咋你们还没媳妇了咋地?” 巴特尔贱兮兮的凑了过来,“谁没媳妇了,就是没有山河兄弟的媳妇黏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XN “行了行了,别扯犊子了,赶紧出发找巴图,长生天保佑,希望巴图他还活着。” 听见阿古拉的话语,汉子们也不再嬉笑,纷纷严肃了脸色。 随着阿古拉发出了一声怪叫,率先打马冲了出去,汉子们也附和着发出怪叫,紧随其后。 就连彪子也是好了一嗓子,就是这嗓子嚎的,一点都不响亮,好似嗓子里面卡了一块三十年代大浓痰一样,吓得李山河的马匹都有点尥蹶子的意思了。 李山河见状,赶紧双腿一夹马腹,马蹄扬起了一篷雪花,带着李山河跟上了汇总人的队伍。 彪子还在安抚发毛的马匹呢,抬头一瞅,李山河都跑出去五十多米了,顿时急了,赶紧催马狂奔。 “二叔,你等等俺啊,俺要追不上咧。” 声音渐渐远去,直到琪琪格的视线中再也没了李山河等人的身影,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将干牛粪往炉子里又填上了几块,琪琪格就这么坐在火炉旁边,双手杵着下巴,看着从缝隙探出的小火苗发呆。 一旁的婶子们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嘴角勾勒出会心的微笑。 “琪琪格,你不用担心,勇猛的汉子本来就是要和苍鹰一样翱翔于天际的,你也不想你的男人是个被拴在磨盘上的蠢驴吧?” 琪琪格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婶子们是在安慰她,但是她怎么就总是高兴不起来呢。 “我的男人才不是蠢驴呢,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也和驴差不了多少。”说着说着,琪琪格红了小脸。 一旁的婶子们对视了一眼,眼底纷纷透露出羡慕与震惊的神色,俗话说的好,男人一过二十五,直接就是六十五,她们也想得劲得劲啊,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琪琪格,展开讲讲。” 琪琪格略微思索,说了一些关起门的话。 一时之间,蒙古包内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都是些关起门来的话,暂且不提。 另一边的李山河等人,直接兵分三路,朝着刚才进发的方向仔细搜寻,直到跑到了围猎狼群的位置,都没看到消失的巴图。 但是众人还是没有放弃希望,继续扩大了搜寻的范围,但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而且更要命的是,风又开始大了起来,众人一见形势不对,直接朝着蒙古包赶了回去。 最终出去搜寻的众人重新在蒙古包聚集,眼见众人都是默不作声,阿古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带着众人回到了帐篷。 一旦巴图真的被冻死在了草原,那想找到尸体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厚厚的积雪掩埋了所有一切,除非等到明年春天积雪融化,才能找到尸体。 而且在这期间,还要祈祷尸体不要被狼群找到分而食之,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虽然草原人的丧葬方式就是天葬,但是天葬也是有流程的好吧,不是暴尸荒野直接喂狼。 草原上的人和中原人风俗不一样,他们讲究的就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一体,将死亡看作是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他们并不讲究入土为安,要将死者遗体清理干净,然后裹上写有经文的白布,再将遗体面朝天空放在车上,由专人赶车,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行走,直到遗体从车上落下。 那么这个位置就被认为是往生者自己选择重回长生天怀抱的位置,再将遗体面朝天空,任由各种食肉性禽类啄食。 三天之后再由亲属过来擦好看,若是被吃的所剩无几,则是代表死者生前行善,灵魂已经得以安息升上苍天。 这其中的仪式和讲究也是很多的,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完成的。 垂头丧气的众人重新聚集在了蒙古包里面,琪琪格见众人回来,连忙在人群之中寻找李山河的身影。 等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这才眼前一亮,急匆匆的凑到了李山河面前,“山河哥哥,找到把图了吗?” 李山河摇摇头,琪琪格的目光变得黯淡,毕竟巴图可是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没想到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体。 这人命,太脆了。 就在众人沉浸在悲伤气氛中的时候,砰的一声,蒙古包的门被拉开! 第三百零六章 招寡妇的彪子 一个黑脸汉子扛着一只肥硕的小羊闯了进来,被风吹的皲裂的脸颊还透漏着兴奋的笑容。 “阿古拉大哥,阿古拉大哥,你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一屋子都惊愕的看着这个汉子,给汉子看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错,扛着小肥羊的汉子正是失踪了的巴图,没想到这个龟孙儿不光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带着一头肥羊。 阿古拉伸手在脸上搓了一把,整理了一下表情,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语气朝着巴图问道:“巴图啊,跟哥说说,跑哪去了?” 这一刹那,巴图感觉到了一股子纯粹无比的杀气,浑身汗毛根根竖起,下意识的就想脚底抹油。 砰!巴特尔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巴图身后,好似感受到了巴图的意图,飞快地关上了门,并且朝着巴图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大黄牙。 巴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放下了小肥羊,“那啥,大哥,咱不是让马领着回家吗,这事儿闹得,我那匹马是我阿布刚给我的,还没认清回家的路,领着我一路干到我阿布家了。” “这不是刚才我瞅着白毛风要过去了吗,赶紧骑着马就往家赶,顺路还把我阿布羊圈里最肥的那头小羊给扛回来了。” 说到这,巴图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怎么样,大哥,我列害吧?” 阿古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眼睛微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列害,你可太列害了。” “来,赶紧把羊放下,别累坏了。” 巴图憨憨一笑,“阿古拉大哥,你对我真好,其实一点都不累。”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小肥羊。 就在小肥羊落地的那一刻,阿古拉登着四十五码的马靴就踹在了巴图的屁股上,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兄弟们,给我叠他!”汉子们狰狞一笑,开启了圈踢模式。 合着让巴图放下小羊是怕把羊给摔坏了啊,你可真是那个啊。 不过兄弟,你这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蒙古包内,一时之间,马靴和袍子齐飞,惨叫和叫骂一色,鼻青脸肿的巴图几次想脱离战团,最终还是被拉了回去。 直到最后众人消了气,这才作罢,现在的巴图好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消了气的阿古拉大马金刀的坐到了炕上,巴特尔和莫日根好似左右护法一般站在阿古拉两侧。 “巴图,你知道错了没有?” 巴图一愣,瞬间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淌了下来,“大哥,你打我我认,你倒是告诉我我为啥挨揍啊,这给我打的,眼眶子都干却青。” 阿古拉一愣,低声朝着身旁的哼哈二将问道:“我没告诉他吗?” 二人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告诉吧。 阿古拉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你自己就不会反思吗,什么都要我告诉,脖子上顶着的是羊尿(SUi)泡啊。” 巴图一听这个更委屈了,我噶哈了啊,扛着小羊来还挨了一顿毒打,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淌。 苍天啊,我比窦娥还冤啊! 此时的李山河也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不为别的,纯粹是熏出来的。 刚才可能是怕把巴图给踢坏了,汉子们纷纷脱下了马靴。 俗话说得好英雄脚臭,好汉屁多,今天都折腾一天了,一群大老爷们这大汗脚,这味儿,你就像吧。 好像是蒙古包里放了一吨老坛酸菜牛肉面,酸的眼泪直往下淌。 但是众人好似根本没有感受到一样,津津有味的看着阿古拉训巴图。 整个蒙古包,只有琪琪格和李山河是同频的,拉着李山河就到了隔壁的蒙古包,实在是待不了了。 这个蒙古包略小,是特意为琪琪格准备的闺房,可见奥尔格勒和阿古拉对琪琪格的宠爱。 琪琪格轻车熟路的往炉子里填了几块干牛粪,屋子里的温度很快就升了上来。 李山河被琪琪格领着坐到了炕沿上,琪琪格摘下了帽子,一甩头,风情万种的看了李山河一眼。 转身一步一拧嗒的去反锁上了屋门。 (此处省略3124字……) 二人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此时的天已经黑了,估计马上就要开饭了。 晚餐都不用寻思,估计就是巴图从他老爹那顺的小肥羊了。 重新回到了蒙古包,估计是刚才有人通风了,这会儿的味道可是好闻多了,虽说算不上香,但是起码能待人了。 李山河今天到底还是没吃上琪琪格烤的羊腿,不过没有事儿,到时候把琪琪格带回朝阳沟去,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 毕竟自从练了八极拳之后,就算是张宝宝、吴白莲、还有萨娜合力才能勉强和李山河打个平分秋色。 万一哪天这几个人里面谁怀上了,那可就有她们哭的了。 一想到这,李山河还真有点想家了,明天得问问阿古拉怎么才能回黑龙江,这次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 不过,首先要应对的,还是今天晚上的酒局,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吃上热菜就被放倒了。 这回甚至演都不演了,彪子刚一趴下,一个面容精致,身材姣好的娘们扶着彪子就走了,简直就是视他人如无物啊。 李山河伸手指向了离开的二人,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阿古拉攥住了手指。 “兄弟,那是我大姨子,我姐夫夏天的时候没了,也没留个一儿半女的,就过来投奔我媳妇了,所以……” 李山河摆了摆手,摆手不是抱歉,是老弟你无需多言,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李山河不由得感慨,彪子这是天生招寡妇啊,你说宋丽娟? 呵呵,范老五都不赶打个哆嗦,谁说活寡不是寡? 宋丽娟,年少不知少妇好,兄弟们,接! 第三百零七章 回家路线 彪子的离开并没影响晚宴,气氛再次火热了起来。 …… 朝阳沟,此时的田玉兰已经有点显怀了,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温柔的抚摸着小腹。 此时众人已经吃过饭了,这会儿吴白莲张宝宝还有萨娜正围在田玉兰身前说着女人家的悄悄话。 吴白莲希冀的看着田玉兰的小腹,“大姐,你说当家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天,不会出啥事儿了吧。” 田玉兰头都没抬,翻了个白眼,“莲姐,就当家的那体性,估摸着这次回来还会带个姐妹。” “不能吧,咱当家的走的时候跟逃荒似的,还能有这心思?” “那咋不能呢,你没听那天晚上咱爹说啥了,去草原加点小心吗,估计是又欠了什么人情债了呗。” 听田玉兰这么一说,几个娘们纷纷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真是怀念当家的还在的日子,那叫一个井井有条。 …… 正在喝酒的李山河接连打了八九个喷嚏,根本就停不下来了,看的阿古拉嘎嘎直乐。 “兄弟,你是不是各外面欠什么风流债了,都说一想二骂三惦记,你这连着八九个,要么就是一群娘们在骂你,要么就是在想你。” “兄弟,好艳福啊!” 李山河摆摆手,“白扯没有用的,你还差我一口酒呢,给我喝!” 阿古拉脸色一囧,被看穿了,现在的李山河已经不是生瓜蛋子了,原来是仗着自己身体好火力覆盖。 现在是死盯着一个人精准打击,喝趴了一个再换下一个,中间在穿插上远交近攻,围魏救赵,暗度陈仓以及瞒天过海,这一桌子的汉子,最后没有一个能站着出蒙古包的。 李山河咧开大嘴嘎嘎直乐,终于报仇了,伸出手抹了一下嘴巴子,晃晃悠悠的就出了蒙古包,实在是喝太多了,老想尿尿啊。 出去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转身就摸进了琪琪格的蒙古包里。 刚一进门,就被琪琪格扑倒在了床上,经此一事,琪琪格好似很没有安全感一样,恨不得贴在李山河身上才算罢休。 李山河还想和琪琪格商量一下回家的事情呢,还没等开口,就被堵住了嘴。 这李山河能惯着她,开玩笑,直接翻身上马,策马奔腾,展示了一波什么叫赶山的汉子也很威武雄壮。 直到彻底驯服了这匹小马驹,李山河才开了口,“琪琪格,我这几天就准备回家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琪琪格没说话,紧紧的攀附在了李山河的身上,李山河心里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臭屁的甩了甩不存在的刘海儿,没招儿啊,哥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抽了一根烟,李山河随即翻身上马,在琪琪格手把手的教学下,开始孜孜不倦的学习起来。 该说不说李山河的悟性还是很不错的,什么单腿挂环,飞身上马,马上恒人,马颈穿帽使得是手到擒来,最后以一招马上射击完成了整套动作。 难度系数10.0,琪琪格给满意的直点头,给李山河打了二十二分,剩下的七十八分琪琪格留下自有用处。 ……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神清气爽的起了床,这回琪琪格可是起不来了,李山河只能自己往炉子里填牛粪了。 一手拎着土篮子,一手用炉钩子掀开了盖子,看了看干牛粪,又看了看炉子,李山河最终还是没有提起勇气用手去抓。 用炉钩子往里面塞了几块,擦着了火柴丢了进去,观察了一会儿,看见已经起了火苗,这才满意的盖上了盖子。 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阳光洒在雪地上显得是如此的刺眼,李山河直奔奥尔格勒的蒙古包。 说起来李山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来这么多天,就在酒桌上看到过两次,连人家闺女都给睡了都没打声招呼。 推门进入,发现阿古拉也在蒙古包里,看见来人是李山河,兴奋的迎了上去。 李山河径直走到了奥尔格勒的身前,双手合十,弯腰鞠躬行了一礼。 奥尔格勒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牵着李山河的胳膊就坐到了炕上,“这几天待着还算习惯?” 李山河挠了挠后脑勺,这玩意,咋形容呢,好吃好喝的供着,闺女都搭进去了,这要是还能不习惯,那可太他妈该死了。 “习惯,我可太习惯了,就是奥尔格勒大叔,我这次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准备回家了。” 奥尔格勒没说话,点了点头,旁边的阿古拉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坐不住了,“兄弟,是我们哪里招待不周吗?” 李山河连忙摆手,开玩笑,蒙古汉子最好面了,要是让人误会了,人家不得自责死啊。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了香烟散了一圈,给奥尔格勒点上,然后就要给自己点,抬头就看到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阿古拉。 这眼神,让李山河感觉自己跟个负心汉一样,连忙将火柴丢给了阿古拉。 “不是这么回事儿,我走的时候,我媳妇都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我寻思回家陪他们过个元旦呢,到时候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多好。” 阿古拉松了口气,不是招待不周就好,随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兄弟,不是我不放你走啊,是真没有车啊。” 李山河一听,这不完犊子了吗,这草原,要是没有顺风车,光靠骑马,还过个屁的元旦了,小年之前能回去就算不错的了。 “不过……” “不过什么?” 阿古拉摩梭着下巴,“你来的那趟线的车是没有了,不过还有一趟线你坐不坐?” 李山河一听来了精神,“详细说说。” 阿古拉拿起杯子在桌子上比划着,“这是齐齐哈尔,这是我们旗,这是大兴安岭山脉。” “现在往齐齐哈尔去的车没有了,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往远东走的车明天就会来。” “你看啊,这是我们旗,你往远东走,走根河,塔河,绕道儿你家,你看怎么样?” 回家路线,因为中间隔着大兴安岭,所以不能横穿 李山河兴奋的用拳头砸在了手掌心,你别说,还真行,而且步来的时候还近。 “兄弟,就这么走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出发!” 第三百零八章 锤下留牛! 阿古拉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了,还没喝够呢,等山河兄弟离开了就不能再这么喝了。 “对了,兄弟,琪琪格和你一块堆儿走吗?” “当然了,我媳妇我还能把她扔在草原吗,哪成什么样子了。” 阿古拉高兴的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就连奥尔格勒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其实当年和李卫东打赌输了他还是很后悔的,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 这次给李卫东发电报,就是一个考验,要是李山河真不是那个,奥尔格勒认让李卫东骂一辈子也不能把闺女的一生毁在自己手中。 但是李山河还是来了,表现的也还不错,再加上闺女也对人高马大长相英俊的李山河看对眼了,奥尔格勒也乐的促成此事。 其实严格意义上讲,琪琪格就是李山河素未谋面的青梅竹马。 这回已经皆大欢喜了,遇到这么高兴的事情,当然要喝酒庆祝一下了。 阿古拉直接拉开了屋门,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巴图,宰羊,开宴了!” 提着裤腰带刚走出蒙古包的彪子一愣,不动声色的退回了脚步,重新钻回了被窝。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出门脑瓜疼,不出门小脑瓜也够呛,还是让弟弟加个班吧。 没一会,蒙古包里又传来了刀枪棍棒的喊杀声。 李山河也是被奥尔格勒和阿古拉拖出了蒙古包,回到了最大的蒙古包,将李山河死死的按在了炕上。 巴特尔哐当一声将一坛子闷倒驴砸在了桌子上,阿古拉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你小心点,金贵着呢。” 奥尔格勒率先忍不住,打开坛子用碗蒯了一小口,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 黑黝黝的脸上先是变得刷白,又很快布满了红晕,“啧,得劲!” 李山河皱着眉头闻了一下,好家伙,你这是他娘的酒精吧,这玩意能喝吗? “阿古拉,你撂个实底儿,这玩意多少度的?” 阿古拉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自家烧的酒能有多大度数,没度数。” 李山河听到这句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尼玛的没度数?倒了一小碗的酒,擦着一根火柴,试探着丢进了碗里。 蓝色的火苗熊熊燃烧,火光将阿古拉脸上的心虚之色照耀的一览无余。 这尼玛和医用酒精的区别就是医用酒精不能喝,这玩意能喝吧。 人家俄罗斯的生命之水起码还是搭配点什么东西调酒喝,你这玩意不会干拉吧。 李山河试探着喝下了一小口,一股辛辣之感直冲天灵盖,好似一条火线顺着食道直达胃囊,再胃袋中大杀四方。 李山河顾不上别的,连忙往嘴里塞了几片风干肠,这才将这小口酒给压了下去。 可能是酒精的刺激,李山河隐约回忆起来上辈子好像内蒙的朋友说过这玩意,这玩意最大度数好像是能干到七十六度。 尼玛的医用酒精才七十五度啊。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今天的酒宴结束的特别快,别说羊汤了,奶皮子和风干肠都没吃几口,就都倒下了。 这酒,不愧是出了名的快,只要喝的快,倒的就快,睡着之后时间就过的特别快。 彪子由于舍小头顾大头,幸运的吃上了来草原之后的第一顿正餐,嗯,琪琪格给留的不算。 这给彪子感动的,眼泪哗哗往下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彪子这是知道明天要走了舍不得才留下的眼泪呢。 这给阿古拉大姨子感动的,还没等彪子吃完呢,薅着彪子就往蒙古包里面走。 彪子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手把肉,抱着炕沿就不走了,这是嘎哈啊,还没吃上几口呢,又来,你这娘们是不是万岁山无底洞出来的,出了名的喂不饱。 最终阿如拉付出了一根烤羊腿的代价,将彪子钓进了蒙古包,紧接接着就是十八般武艺齐上阵。 什么刀枪棍棒,前顶后杠,以下内容不再赘述……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昨天那闷倒驴,他喝了将近小一斤,放在平时也就是两碗的量,就这两碗酒,愣是将一桌子人都给放倒了。 最后能和李山河鏖战的正是他的新老丈人,奥尔格勒,这老登是真能喝啊,可惜,还是没喝过小爷我。 李山河揉了揉眼角,刚想爬起来抽根烟,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太阳穴传来了一阵剧痛。 嘶!果然是喝酒一时爽,醒酒火葬场,这脑瓜子,跟让雷劈了似的。 要是有可能,他都恨不得直接用刀给剁下来,太他妈疼了。 琪琪格拉开了房门,端着一个水盆,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走了进来,将毛巾透了把水,温柔的为李山河擦拭着脸颊。 “山河哥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吃溜溜梅!李山河脑袋里面不自觉的蹦出这句话,果然酒不能多喝,喝多了脑子容易变的不好使。 用力捶了捶脑袋,头痛欲裂的感觉舒缓了很多。 “琪琪格,你这有没有镇痛片和脑清片?给我整点。”实在是受不了了,东北神药,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生的,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琪琪格连忙放下了水盆,跑了出去,没一会就拎着一连字药跑了回来。 李山河吃过了药,可算感觉活过来了,随即便穿上了衣服,开始收拾行李。 琪琪格就在一旁开心的看着正在忙碌的李山河,眼睛都眯成了一弯月牙。 “琪琪格,你不收拾吗?” 琪琪格摇了摇头,“我都收拾好了,就是这次阿布要给咱们带的东西比较多,可能拿不了太多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等收拾好了东西,就牵着琪琪格的手出了门。 刚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在忙活的蒙古汉子,一群汉子在杀羊,另一群汉子则是将笼套绳紧紧的绑在了桩子上。 看那样子,是要杀牛啊,李山河疑惑的看向了琪琪格,“琪琪格,你们是有什么重大的活动吗,怎么还杀上牛了呢?” 琪琪格摇了摇头,伸手朝着流下眼泪的牛一指,“不是啊,这就是阿布要给咱带的东西。” “活得带不走,带点肉也是好的啊。” 李山河瞳孔骤缩,这也太实在了吧。 眼瞅着小伙拎起来了铁锤,李山河直接做出了尔康的招牌动作,“锤下留牛!” 第三百零九章 抵达横道河子 牛这个东西,无论是什么时代,无论是在哪,都属于一个大件了。 草原汉子是真实诚啊,他只要认可你,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这家里的收入来源,说杀就杀了? 牧民一年到头就指着这点收入呢,李山河也不是个嘴馋的人,这口牛肉也不是非吃不可,不至于为了点口腹之欲让老丈人和大舅哥损失那么大啊。 所以李山河当机立断抢下了锤子,阿古拉和奥尔格勒闻声赶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拿着锤子的李山河。 “兄弟,你这是嘎哈啊,不杀了也带不走啊。” 李山河连忙摇头,“兄弟,这羊肉我带了就带了,这牛,你们还是留着下犊子吧,多了我也带不回去啊!” 阿古拉和奥尔格勒对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欣慰,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你拿真心待我,我才能用心去交你。 道理一直是这么个理,起码现在是这样的,八五年以后,那可真就是人心叵测了。 但也是时代的悲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理想主义的花最终枯萎在了现实主义的泥土上。 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总会有人在缝缝补补。 三人又拉扯了好一会,二人实在是拗不过李山河,这才作罢,但是还是给李山河带上了好几个狼皮桶子,说是让李山河回去给老爷子坐护膝。 这些都是他们二人之前的库存,昨天打的狼由于白毛风的原因还没过去取呢,这会儿估计还在雪里埋着呢。 此时的彪子也是睡眼惺忪的打开了屋门,身边倒是跟了一个百依百顺的小媳妇,看样子昨天彪子是给这娘们说服了。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人生就是不断地别离,在未知的时刻再次相遇,随着众人收拾好了行李,车也来了。 阿古拉亲切的上前和司机师傅攀谈,一边往司机师傅手里塞着烟,一边嘱咐多照顾照顾自己妹子。 至于李山河和彪子二人,根本不在阿古拉考虑的范围之内,一个是在白毛风中都来去自如的男人,一个是发起狂来四五个大汉都按不住的好汉子,能出啥事儿,更何况二人还带着枪呢。 琪琪格依依不舍的抱着个小包袱上了副驾驶,李山河则是牵着大黄和老黑还有傻狗上了车。 这次出门,这三条猎犬完全就是公费出来旅游的了,李山河试探着抱了几条狗一下,好家伙,最少胖了十斤,可见最近伙食有多好了。 汽车轰隆隆发动,阿古拉所在的蒙古包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琪琪格好似失去了救命稻草一般,泪珠从清澈的大眼睛中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李山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紧紧的将琪琪格抱在了怀里。 没一会,怀里就传来了轻鼾,这是累的睡着了。 司机师傅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也十分的健谈,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朝着李山河大吐苦水,说是自己运气特别差,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分到了这个线路。 夏天还好说,冬天根河那个地方,最冷的时候能到零下四十多度,就这么说吧,你上外面尿尿都得拿个小棍子,一边尿一边敲,不然牛子都容易给冻上。 冬天东北生存第一法则,千万不要舔铁栏杆,因为真的会被冻伤。 都不用说根河,就说李山河的老家,横道河子,李山河小前儿贱嗖嗖的愿意含着拉链,冬天一股子生铁味儿,就这都给粘在舌头上过,一粘就是一层皮。 此次行程比来的时候要快很多,因为就这么一辆车在草原的土路上飞驰,前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别说是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直到现在,李山河才知道历朝历代为什么这么多英雄人物都杀到了草原,甚至冠军侯不及弱冠就能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但是草原却一直没有纳入版图。 无他,实在是太大了,以古代的通讯条件,今天打下来,明天反了,消息得半个月之后才能到达京城,黄花菜都凉了个屁的了。 简直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当时的皇帝知道草原有金矿你再试试?曲蛇都给你竖着劈开。 越往远东开,气温就越冷,快要到达的时候,车里的暖风已经不怎么顶用了,早晨小师傅都是烤了好一会,在李山河的帮助下才打着了火。 历经三天两夜,李山河终于再次回到了横道河子,回到横道河子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三叔要回摩托,而是带着彪子和琪琪格去国营饭馆大吃一顿。 彪子说的一点都没毛病,这几天吃肉吃的,都有点拉不出屎来了,这会儿吃到了五花肉白菜炖冻豆腐,二人眼泪都要下来了,从来没觉得白菜这么好吃。 吃过了饭,李山河原本还想去搓个澡,毕竟现在身上一股子膻味,但是看了看几条猎犬还有其其格,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让其其格自己去,李山河实在是不放心啊。 还是有机会让吴白莲带着琪琪格来洗吧,毕竟现在也没有单独的洗浴间,没法鸳鸯戏水了。 省城倒是有,但是也不能为了洗个鸳鸯戏水,专门去趟省城吧。 其实也不是不行,想到这儿的李山河嘴角挂上了坏笑,但是要是真是为了这个,可就不能带媳妇了。 毕竟东三省流传着一个男人之间共同守护的秘密,正所谓文洗看沈阳,武洗看长春,异域风情哈了滨,这都有数儿嘚。 交代彪子带着琪琪格在供销社等着自己,李山河就直奔林场。 进门直奔李卫涛办公室,敲敲门,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李山河才推门进入。 本来还挺高兴的李卫涛看见来人是李山河,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李山河回来了,就代表着以后上班只能骑自行车了,难受啊。 李卫涛一脸肉疼的将钥匙还给了李山河。 李山河伸手接过,拉了一下,嗯?没拉动。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三叔,就个摩托车,你至不至于啊,以后我给你买个四个轮子的小轿车。” 李卫涛直接就无语住了,好小子,还会给你三叔画饼了,你三叔可不吃这一套。 伸手将钥匙丢到了李山河的怀里,“你小子给我滚边拉吹牛逼去,我都怕你给我吹干,感冒了。” “你能给我整个两个轮子的摩托车我都感谢你八辈祖宗了。” 李山河嘿嘿一笑,“三叔,咱俩不是一个祖宗的吗?” 李卫涛脸色一黑,“给我滚蛋!” 直到李山河离开关上了门,李卫涛才意识到,完犊子了,他把车骑走了,我咋回家啊! 第三百一十章 你搁着点的谁呢? 想到这的李卫涛已经啊也没了云淡风轻的表情了。 着急忙慌的从桌子上放下了脚,跟头把式就冲出了门,只是现在的李山河是归心似箭,李卫涛只闻到了排气管冒出的黑烟,李山河的影子是根本没抓到。 气的李卫涛在原地是一阵跳脚啊,没办法了,今天只能十一路回家了,晚回家还不知道怎么跟媳妇解释呢。 李山河可不管这事儿,闷着头就往供销社蹽,到了地方,傻眼了,这咋坐啊。 李山河不自觉的将眼神瞟向了彪子,正蹲在地上画圈的彪子打了个冷战,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彪子昂着脑袋,嘴角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二叔,你这么看着俺,俺怪害怕的,有啥事儿你就说,俺绝对不打锛。” “彪啊!” “诶,二叔您说。” “彪啊,你说这死冷寒天的,二叔实在是怕你冻着啊,要不你抱着大黄老黑和傻狗坐车斗呢?” 彪子:(→_→) “二叔,俺是不是长了一张看起来很好忽悠的脸。” 就连琪琪格都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彪子,李山河摩挲着下巴,和琪琪格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彪子本就弯着的腰这回是彻底被打断了,垂头丧气的说道:“那好吧,可是二叔,俺这么大的体格子,可能坐不下啊。” 李山河打了个响指。“没有事儿, 山人自有妙计,你看我安排就完事了。” 就这样,李山河将大黄放到了油箱上,既然布鲁斯都能开手动档,李山河相信,大黄骑个摩托不还是轻轻松松。 彪子怀抱大黑和行李坐在挎斗子上,傻狗趴在彪子后背,琪琪格也是背着行李坐到后座。 就这样,一个堪比三哥的摩托阵容就成型了,李山河前后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功夫不到家啊,三哥一辆摩托能坐十多个人,自己这才三人三狗就坐不下了,还得练啊。 轻轻拧着油门,好似小山一般的摩托缓缓前进。 不是李山河不想骑快,实在是不敢骑得太快啊,这破道,是真怕骑快了再给傻狗颠下去。 这狗东西,可是老记仇了,就彪子扇它嘴巴子这事儿,一直记到现在,一有机会就和彪子皇城对决。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诶,你打我,我不服,有机会,我还偷袭你。 李山河可不像半夜出去尿尿的时候被傻狗偷袭,这要是直接给小李吓得功能倒退了,他是真的会把傻狗宰了炖狗肉汤的。 就这么慢悠悠的往家走,区区四十里地,李山河愣是骑了将近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进了村,彪子一把将傻狗往地上一丢,自己也一个翻身跳下了车。 彪子的体格子跟李山河毫不逊色,让一个一米九的大汉蹲在挎斗子里还得一前一后抱着俩狗,实在是委屈他了。 彪子刚出镇子就后悔了,还不如上供销社买点东西去看看宋丽娟了,这给自己折腾的,感觉整个人都抽抽了。 好在胜利就在眼前,彪子干脆也就不等了,直接跳下了车,还是腿着回家吧,一就也没多远。 李山河见此,停下了摩托车,将琪琪格带回来的东西给彪子分了一些,朝着彪子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朝家蹽。 摩托直接骑进了新房院子里李卫东搭好的车棚里。 听到声音的家人们纷纷呢走出了门,第一个冲出来了依旧是我们的资产主义战士——李山峰。 人未到,声先至,“二哥,我都想死你了二哥!”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正巧车棚屋檐地下不知何时结上了一层薄冰。 急于从李山河身上咔嚓好处的李山峰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冰面,脚底一滑,跟头把事的扑倒在了李山河的面前。 李山峰急中生智,直接做出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到了李山河的面前。 李山河和琪琪格直接就憋不住了,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懵逼的李山峰是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就跪下了? 抬头看了一眼笑得正嗨的李山河,眼珠子一转,砰砰砰就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站了起来,装着不在意的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这回轮到二人懵逼了,介是干嘛啊,咋还磕上了呢。 琪琪格比李山河更懵逼,“山河哥,你们这说道这么多吗,第一回见面还需要磕头吗,那我一会见爹娘得磕几个啊,见大姐磕几个啊?”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这事儿整的,我得怎么跟你解释啊,不管了,还是先搞清楚李山峰这事要嘎哈吧,这小子就是哥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估计是又想从自己身上豁楞钱儿了。 “老弟,你说你,这是嘎哈啊,像我也不能这样吧,你整的,哥多不好意思啊?” 李山峰一听,直接就乐了,你不好意思好啊,你要是好意思我的小金库上哪整去啊? 刚要开口,听见李山河接下来的话好悬给气吐血了,“老弟,下回磕一个就行了啊,磕多了哥还怪心疼的。” 李山峰直接就懵了,本以为我李山峰不要脸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二哥更是不要脸,这是谁的部将? 随即拍了拍脸颊,不行,使命不能忘,我李山峰天生就是为了搞钱而生的。 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嗨,二哥,瞧你说的,老弟这不是寻思第一回见嫂子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跪地上先磕几个给你二位拜个早年吗?” 李山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山峰,“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包点压岁钱啊?” “二哥,我不是挑事的人嗷,反正咱小妹要是给我磕了几个头,我肯定给,毕竟,咱们当大的可是不能寒了小孩子的心啊。” 李山峰漫不经心的扣着手指甲,李山河都要给气笑了,你还不是挑事儿的人,你要是老实人,川普都是守法好公民。 但是琪琪格可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她是听进去了,挠了挠后脑勺,眼前一亮,从腰间结下了一把华丽的小刀塞进了李山峰的手中。 “这是嫂子给你的礼物,收好了啊,可不许出去伤人。” 李山峰眼前一亮,深鞠一躬,大声喊道:“谢谢嫂子!” 李山河伸出小指挖了挖耳朵,好家伙,恨不得半个屯子的人都能听到。 好你个李山峰,你搁着点的谁呢? 李·收钱办事儿·形式主义·识时务者为俊杰·山峰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贪财的李山霞 李山峰将小刀别在了腰间,昂起脑袋,睁着大眼睛就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被看的实在是无奈了,从兜里摸出了两块钱丢给了李山峰。 这家伙,看到钱比看到亲爹都高兴啊,呲个大牙就把钱给塞裤兜子里了,生怕晚一会被王淑芬看见再给没收了。 李山霞也是从屋里跑了出来,合着都搁新房呢啊,估计是躲作业来了。 李山峰这小子,那叫一个哏啊,能拖一会就拖一会,不拖到王淑芬祭出笤帚嘎嗒都不能老老实实的写作业。 还是相同的地点,还是相同的时间,李山河和琪琪格好似变成了触发任务的NPC,到跟前儿必卡倒。 也不算,这回还多了一个李山峰,李山霞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三人面前。 “二嘚,二嫂,三嘚,妹子给你们拜个早年!” 李山峰表情一囧,妹儿啊,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李山霞可不管那事儿,从地上爬起来伸着小手就过来了。 李山河给了五毛钱打发了,琪琪格给了一个小挂坠,最后李山霞来到了李山峰的面前。 一手掐着腰,一手伸到了李山峰面前,“讷?” 李山峰震惊的看着李山霞,“不是,老妹儿,咱俩才差多啊大,你还管我要钱?” 李山霞闻言,双手抱胸,耷拉着眼皮自顾自地说道:“你不给也行,到时候我就告诉咱爹你还攒小金库…” 话音未落,李山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黑乎乎的小手捂住了李山霞的嘴,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听见,这才放下了心。 “嘘!妹儿啊你小点声,被咱爹听见了又该惦记我的小金库了。” “等过年,过年我收了压岁钱再给你行不?” 李山霞翻了个白眼,“三嘚,你咋还跟爹似的呢,老给我画大饼,谁不知道谁啊,咱俩啥时候有拿到过压岁钱的时候啊。” 李山峰讪讪一笑,心里长叹一声,哎!妹子大了,不像小前儿那么好骗了。 李山霞眼瞅着李山峰还是没有表示,作势就要走,这回李山峰可真是晃了,要是被李卫东和王淑芬给知道自己小金库,那不还得一锅端了啊。 脸上划过肉疼的神色,一把拉住了李山霞的胳膊,“小妹,你别去了,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李山霞红彤彤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你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哏哏次次的,还得跟你唱个大戏,唱戏很累的好吧! 再一次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李山峰一脸肉疼的解开了袄子,咕咕丘丘的从棉裤护心兜里翻出了三毛钱,塞进了李山霞的手里。 东北小孩子的棉裤和大人的棉裤是不同的,小孩子的棉裤上都会有个护心兜,前后用肩带交叉扣在前胸的护心兜上。 就类似于牛仔背带裤一样,之所以这样,完全就是怕小孩肚脐眼受风凉到了,毕竟老话说了,肚脐眼受风会肚子疼还会拉肚子。 东北老式棉裤,嘎嘎暖和 这种棉裤暖和是暖和,就是上厕所的时候费老劲了,尿尿还好说,小男孩还有牛子眼,拉屎就不方便了,得先把背带扣子解开,然后再把腰间的扣子解开,然后才能褪下裤子。 这一套流程下来,要是赶上窜稀,腰间扣子还没解开呢,就直接一泻千里了。 而且这年头的东北可没有室内卫生间,都是旱厕,前文也说了,恨不得尿尿都得带个小棍,厕所也是定期才能清理的,所以就会自然而然的形成草莓塔。 多种原因综合到一起,不知道有多少小孩拉屎的时候肩带滑落碰到草莓塔。 李山霞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带着异味的三毛钱,小手攥紧,又松开。 “好臭啊三嘚,你都多久没洗澡了。” 李山峰翻了个白眼,我给你钱你还嫌乎臭了,你要这样你给我,我不嫌呼,你给我多臭的我都不嫌呼。 “要不要,你不要我可不给了嗷。” 李山霞闻言,小手快若闪电,一把抓住了三毛钱,眼睛亮晶晶的查了三四遍,这才心满意足的揣进裤兜。 见到这一幕的李山河心里直接就是戈登一下,这回完犊子了,家里已经有个小财迷了,这是又多出来一个小小财迷。 一定是李卫东的锅,要怪就怪都随他老李家这死根儿了。 李山霞收了钱,转眼就重新跟在了李山峰的身后,重新成为了一个小跟班。 李山河则是将两条猎犬放了出来,大黄和二黑已经很有灵性了,一般时候都会在狗窝趴着,不会轻易出门,有的时候还会带着虎子和黑子玩。 要说狗这玩意长的是快,现在的虎子和黑子简直就是一天一个样,这会儿已经有小鹿的大小了。 这俩小狗现在天天的任务就是带着小熊崽子和李山霞玩,好吃好喝伺候着,所以长的很快。 放完了猎犬,李山河直接收拾好了行李,吴白莲和萨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要帮李山河拿。 那能行吗,自己这点逼玩意有多沉李山河比谁都清楚,再把闪了,晚上还怎么开展大学习,怎么成为进步的新青年。 但是无论是田玉兰,还是萨娜,亦或者是张宝宝,都没有对李山河带带回一个姑娘有一丝丝的疑问。 主要是李山河硬件够用,资本雄厚,给几个娘儿们治的服服贴贴的,不然的话,这会儿的李山河绿帽子连起来都能绕地球三圈了。 到时候地球外面可算是好看了,三圈优乐美,剩下的全是李山河的绿帽子。 李山河拒绝了几人的帮忙,自己倒腾了两趟行李,又将摩托用苫布给盖住了,这几天风大得很,万一这车棚再稍雪,把摩托车都给埋了,那可不好收拾了。 一切收拾完毕,李山河直接蹲到地上点燃了一根香烟,此时吴白莲和萨娜已经拉着琪琪格进屋了,这会几个老娘们兜嘁嘁喳喳的唠上了。 李山霞也跟着进了屋,只有李山峰,朝两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留在了李山河的身边,挨着李山河蹲到了地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少年愁绪 李山河抬头斜睨了李山峰一眼,“怎么个事儿爷们,不进屋你搁着嘎哈呢?咋,要整一根啊?” 李山峰连忙摇头,这可是原则问题,这要是十八岁之后抽烟,可没人管他。 这要是现在这么小岁数抽烟,那可真是二哥打完老爹打,老爹打完老娘干,打不出来稀屎都算他大便干燥。 “不是二哥,瞧你说的,我哪敢啊。” “那你有啥事儿,就赶紧说呗。” 李山峰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两只黑乎乎的小手不断的搓动,李山河都生怕他搓出泥居居来。 “有话说有屁放,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那啥,二哥,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搞定这么多嫂子的呗?” 李山河:(○′?д?)? 好你个李山峰,你还真是孟姜女跳皮筋,要多嘚儿,有多嘚儿啊,小小年纪你给我搞这种东西。 手一哆嗦,烟都差点没拿住,李山河连忙踩灭了烟头转过身正视着一脸苦恼的李山峰。 掰着手指头算,李山峰今年也十二周岁了,这年头孩子都早熟,十七八岁结婚的有的是。 此时的李山峰,双手拢在了袖子里,一张圆乎乎的小脸都挤出了包子褶。 李山河伸手搂住了李山峰的肩膀,朝着李山峰挤眉弄眼的说道:“老弟,跟哥说说,谁家的小闺女,哥给你参谋参谋。” 这也就是李山峰,是个弟弟,这么小的年纪李山河纯粹绝对就是小孩子瞎胡闹。 这要是李山霞你再看看,李山河都能直接去那小子他家把他锅给砸了,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惦记我老妹,我看你就不是个什么好玩意,纯纯双标了属于是。 李山峰诧异的看着李山河,“二哥,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是这么回事儿。” 李山河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这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你说,哥听着。” 李山峰抓了一把油乎乎的头发,苦恼着说道:“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张雪了?” 张雪?李山河还真就有点子印象,那不是刘寡妇的闺女吗,刘寡妇后来跟了张老五,那张雪在辈份上不就是李山峰的大侄女? “老弟,可不敢乱来啊,这不是差辈儿了吗,让咱爷知道了都得给你挂在祖坟吊起来抽。” 没错,李宝财三兄弟虽然是临时决定落户东北的,但是稳定之后还是回了一趟山东老家,将李山河 太爷太奶请了回来。 这要是不请回来,没人收拾过几年坟头都得塌了,这还是很严重的,所以李山河家还是有祖坟的。 就是后山一个李宝财自己开的小块地头上,正对大河,背靠元宝山,也算得上是前有照,后有靠,活水生财,风水还是很不错的。 听说还是二爷选的地方,这老伙计,还是有点本事的。 “哎呀不是啊二哥,怎么跟你就说不明白呢。” “哎,算了,有些事情,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就会知道了。” 随即李山峰叹了口气,背着手就要做准备往屋里走。 李山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你小子简直是倒反天罡啊。 什么叫我到了你都岁数就知道了,等我再到你都岁数,我坟头草都窜天高了,下辈子的事儿了。 李山河二话不说,伸手薅住了刚迈出一步的李山峰的脖领子。 “你小子,最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喽,不然,哼哼!” 李山河嘴角刮上一抹冷笑,双手掰得咔咔作响。 李山峰打了个激灵,艰难的咽下去了一口唾沫,他是看出来了,今天要是不好好的交代清楚,注定是要感受一下兄长厚重的关爱了。 “就是我上回不是救了张雪吗,然后不知道咋的就赖上我了,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还老是偷摸看我,搞得我都没法做生意了。” “整的现在咱屯子里的小小子都不和我玩了,都说我屁股后面挂个小尾巴。” “这也都不算事儿,主要是影响我做生意了啊,我现在就是想搞钱,可不想整什么狗屁爱情故事。” “二哥,你老弟这个年纪,正是拼的时候。” 看着眼前握拳在胸前,好似雄心壮志皆在我胸怀的李山河,直接就是绷不住了,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就是少年的烦恼吗,果然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烦恼。 李山峰这个年纪,烦恼大多就是没有零花钱了,自己的小伙伴不和自己玩了,亦或者是老师留的作业太多了,昨天弹溜溜输了…… 等年纪大一点,种种烦恼都是因为一个钱字。 小时候,没有钱了就要回家;长大之后,没有钱了,却回不去家。 李山河听着李山峰的描述,瞬间了然,估计张雪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喜欢的,估计就是李山峰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这才喜欢跟着他。 其实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打小就没了爹,一家三口老少三代都是娘们,都快让村里人欺负涅了。 前几年老太太也没了,这回彻底没了主心骨,刘寡妇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上学的钱都没有,直到和张老五搅和到一起,村里人的态度这才有了改观。 不过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儿,小孩子可不这样觉得。 小孩子们往往都会感受到大人们针对某一事物的态度从而继承下去,所以张雪从小就是被村里人孤立的存在。 而李山峰,可能是第一个保护他的同龄人,所以对李山峰有些特殊的依赖感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想通了里面的关窍,李山河洒然一笑,拍了拍李山峰的肩膀,“老弟,这有啥好愁的。” “你看嗷,彪子是不是你大侄儿?” 李山峰点头; “张老五是不是你哥?” 李山峰依旧点头; “那张老五的媳妇就是你嫂子,你嫂子的闺女你叫什么?” 李山峰试探性的说道:“大侄女儿?” 李山河激动的将拳头砸在了手心,终于忽悠瘸了,啊不对,终于捋顺了。 “哎,对溜!” “你天天护着大侄女别人有啥好说的,哥再给你举个例子,你要是天天带着小妹儿出去玩,别人会说啥吗?” 李山峰哽哽着脖子,“谁敢说啥,那可是我小妹,我带着怎么了?” 随后喃喃的说道:“张雪也是我大侄女,我当三叔的护着也是应该的,没毛病啊!” 李山河满意的点了点头,穷养富养孩子从来都是在已经解决温饱的基础上给予心灵上反馈。 眼瞅着李山峰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李山河也是松了口气,他承认,他脑子没有李山峰脑子好使。 这孩子别看天天大大咧咧的,但是打小就心思重,一件事情寻思不明白,能憋在心里一年。 “对了,现在你的事儿解决完了,你是不是该跟我交代交代怎么又做上买卖了,小人书不是没收了吗?” 李山峰:完犊子了,暴露了,大侄女害我啊! 李山峰和他的青梅竹马大侄女 第三百一十三章 “那啥,二哥,我突然想起来咱家还没烧炕呢,我先去烧炕了啊。” 李山河眼睛一竖,大声喊道:“给我站那!有咱爹咱妈呢,显到你了啊,给我老实交代!” “二哥,我真没骗你,你没回来你不知道,咱爹咱妈跟爷奶上山收拾东西搬家去了。” “走的时候好像说啥,说最近山里面太平了,该拾掇拾掇了。” 啊,这么回事儿啊,我说怎么光看见媳妇出来,没看见爹妈和爷奶呢,估计是上次山里出宝藏的事过去了。 “白扯犊子,老实儿说,要不,哼哼!” 李山峰眼见躲不过去了,直接就双手抱头,自觉地蹲到了墙根。 “二哥,我交待,我就是成立了一个青龙学习小组,帮助被众多被作业欺压的同学们完成作业,再收取一些微不足道的会员费。” 一边说着,一边用偷偷注意着李山河的表情。 李山河心底一阵冷笑,什么学习小组,不就是帮别人写作业吗,这小子是真能扯个犊子了。 “你等咱妈回来的!” 李山峰一听这话,先是如丧考妣,随即好似想通了什么,大义凛然的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 “二哥,给我一个机会。” “怎么给你机会?” “二哥,我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三好学生。” “好啊,去跟咱妈说,看她让不让你做三好学生?” “那就是要我去挨揍?” “对不起,世子之争,一向如此。” 啪啪,两个大脖溜子,李山峰乖乖的去烧炕了,李山河嘴角挂着冷笑,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像李山峰这样的孩子,一卡吧眼儿一个道,从小不给他教好,等长大了走了偏路就完犊子了。 刚收拾完跟他演无间道的李山峰,房门就被砰的一下打开了,一脸兴奋的张宝宝双腿微微用力一个原地起跳扑进了李山河的怀里。 “当家的,你咋不进屋呢,我好想你啊。” 李山河双手托住丰腴,往上掂了掂抱稳,狠狠的在张宝宝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宝宝,我也想你了,你在家有没有听媳妇儿的话啊?” 张宝宝用力的点了点头,一脸傲娇的神色,“当然有了,就是现在不能出去玩,我有点想吃大肉包子了?” 张宝宝将下巴搭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小声说道。 李山河微微一笑,“赶明儿我带你去吃大肉包子去,吃完了再给你买二十个打包带走,你看怎么样?” 张宝宝抱着李山河的脑袋狠狠的亲了一脸口水,“当家的,你最好了。” 抱着张宝宝就进了屋,这会儿不知道一群女人为在哪唠啥呢,看样子估计是琪琪格在跟几人分享草原上的趣事儿呢。 李山河刚一进屋,几个娘们就围了上来,看着造的不成人样的李山河,纷纷露出了笑容。 吴白莲更是打趣道:“当家的,你这是出去打狼去了,还是让狼撵了,你现在拿个破碗往街里十字路口一蹲,一天也能挣不少呢。” 李山河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了好一会,才寻思过味儿来,吴白莲这是说自己现在像叫花子呢。 “好你个莲姐,还敢打趣我了,你等晚上的。” 吴白莲闻言,小脸一红,随即挺了挺胸,朝着李山河抛了个媚眼,“等就等,谁怕谁。” “我们这么多姐妹,就怕有些人啊,铁杵磨成针喽,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萨娜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一旁跟着起哄。 李山河是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已经有点显怀的田玉兰身前。 现在他已经能断定了,就是个龙凤胎,要不谁家三四个月就能显怀的。 此时的田玉兰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就这么一脸慈祥的看着李山河。 给李山河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媳妇,你能别这么看我不,我咋感觉你这不是看对象,倒是像是在看儿子呢?” 田玉兰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去你的吧,你就逗我笑吧,这次咋出去这么长时间呢,走的时候还忙忙活活的,是出啥事儿了吗?” “尤其是你刚走的那几天,咱爹天天就搁院门口转悠,一边转悠还一边碎碎念。” “我和咱妈都以为他冲到啥了呢,都准备带咱爹去找老常太太看看去了,咱爹说啥都不去。” 李山河嘿嘿一笑,跟田玉兰解释了一下那天的误会,给田玉兰逗得哈哈大笑,说李山河和李卫东不像父子,倒像是一对冤家。 田玉兰伸手抚摸了一下李山河皲裂的脸颊,还有干的裂开的嘴唇,心疼的说道:“当家的,以后别走那么远了,咱现在也不缺钱了,你看给你造的这样,你去洗吧洗吧,我给你刮刮胡子吧。” 李山河抓住了田玉兰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没事儿媳妇,我这回去整了不少狼皮,到时候给咱爹咱爷和我老丈人做个护膝,嘎嘎暖和。” “媳妇儿你等会我嗷,我去洗吧洗吧。” 要不说李山河还是喜欢在家待着呢,真是大爷般的享受,吴白莲给烧水擦身体,张宝宝给收拾行李,还有萨娜去处理李山河带回来的羊肉晚上要吃锅子。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边吴白莲也用剪子刮了点夷子沫放倒了一个小破茶缸子里,用刷子打发了泡沫放到了田玉兰的手边。 田玉兰在腿上铺上了毛巾,拍了拍大腿,示意李山河躺下。 李山河摸摸后脑勺,“媳妇,我好像又胖了,太沉了点吧?” “没事,你就躺过来吧。” 李山河试探着躺到了田玉兰的腿上,“媳妇,我真躺了嗷,要是太重了你跟我说。” 说是这么说,李山河也不敢完全用力,脖子一直都是紧帮帮的支楞着的。 田玉兰看着紧张兮兮的李山河,微微一笑,用泡沫给李山河涂了一圈,抓着剃刀小心的清理胡茬。 李山河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认真为自己服务的田玉兰,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宇宙,才会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刮完胡子,田玉兰又拿起了抠耳勺给李山河抠耳蚕,这给李山河舒服的,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再次睡醒的时候,锅子已经烧开了,一桌人就等他吃饭了。 张宝宝看到李山河睁开了眼睛,兴奋的喊道:“媳妇儿,媳妇儿,当家的睡醒了,可以开饭了!” 李山河揉揉眼睛,“你们就先吃呗,下回我不用等我,” 就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吃过饭,又围在一起唠了一会嗑,就进入了今天晚上的正题。 第三百一十四章 彻底被拿捏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从西屋炕上爬起来的,属实是东屋的炕本来就就没多大 刚好李山河也好久都没有搂着田玉兰睡过了,也就收拾好战场之后就钻到了西屋。 小心的从田玉兰的脖子下面抽出了手臂,套上衣服赶紧烧炕做饭吧。 昨天晚上李山河还寻思留李山峰和李山霞搁着屋睡,李山峰说啥都不乐意。 李山河骑起初还寻思是这小子长大了,还不好意思了? 后来刨根问底才发现这小子是生意做大了,要写不完了,赶紧连夜赶工啊。 那真是上学前一天,一支笔,一盏灯,一个奇迹。 赶紧先去把老房的炕给烧了,再把李山峰给叫起来,一会都要迟到了,迟到了又该哭叽濑尿的了。 昨天熬了一宿的李山峰这会儿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眼带,哈欠连天的套上了捂在褥子底下的棉裤。 “二哥,你一会跟我去趟学校行不?”李山峰小声说道。 李山河眼皮子一抽,“咋?你又惹豁子了?” “嘿嘿,那倒不是,就是太困了,我寻思二哥你能不能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送完作业好回家睡觉。” 李山河鼻子都要气歪了,这小子,是一点人事儿都不干啊。 “你昨黑儿几点睡的啊,给你困成这样?” 李山峰笑呵呵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点啊,那也还行啊。” 李山峰摇了摇头,“二哥,是一宿都没睡啊,挣了六毛钱,这年头,挣点钱是真费劲啊。” 看着李山峰小人得志的那副模样,李山河真想给他两下子,这小子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分地的时候,一家几口人忙活一年到头能有十块钱存款那都是了不得了,六毛钱还搁这凡尔赛上了。 “二哥,行不行啊,要不我以后生意分你一半呢?” “诶,大可不必,行倒是行,那有啥不行的,老弟你就说你抗不抗揍吧。” “我跟你说奥,咱妈可不一定啥时候就回来了,你要是搁家睡觉,呵呵。” 李山峰打了个激灵,那还是别扯犊子了,李山河从兜里摸出了五毛钱塞给了李山峰。 李山峰大喜过望,抓住就往裤兜子里揣啊,“二哥你这是嘎哈,大早晨的就给我钱,都搁心里了嗷。”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想啥呢,我是让你上村头老张家豆腐坊里去打一壶豆浆去。” 一听这个,李山峰眼底瞬间没了光,原来是跑腿啊,那也行,一暖壶豆浆还用不上五毛,还能剩点。 心里打了个算盘,随即就兴高采烈的出了门,李山河眼瞅着李山峰这摇头尾巴晃的样子,脑瓜子就生疼。 这个孽,我爹我妈是咋研究出来的呢,可千万不能走岔路了啊。 上辈子李山峰能读个博士出来,估计就是被人家戳脊梁骨给戳出来的。 这孩子打小就要个志气,估计前世是李山河进了笆篱子之后,村里人搁背后说李山峰啥了,然后这小子才非得要活出个人样来,这才一路读到了博士。 这辈子,物质条件丰富,这小子前途堪忧啊,就看看他攒的小金库,哪有钱是好道儿来的啊。 要不就研究李山河,要不就学么从同学身上捅咕点,但好在没有直接抢,还知道等价交换。 算求,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把他给供出来,到时候具体走什么路子就不是李山河能管的了。 这年头可没有人管小孩上学年纪,大差不差就完事了,李山峰这小子现在已经是五年级了。 这年头还是小学上五年,中学上四年,然后中学之后选择考中专,亦或者是考高中,再不济就回家烤苞米也是一门活路。 李山峰明年要是再上学的话,就得去街里住宿了,但是以这小子的性格,到时候没个人管着,估计能作出花来。 到时候估计王淑芬得让李山峰去三叔家住几年,到时候再看吧,实在不行就把吴白莲的房子研究研究接着干点啥,让王淑芬陪读去呗,反正有地方落脚。 李山河就这么怔怔的看着灶坑,思绪却不知飘到哪了。 按理说,大姐出嫁,他就是家中的老大,前世的时候自己都没活明白,家里的重担是一点都没扛,所以这辈子李山河其实还是有点焦虑的,生怕老三老四走差了路。 就在这时,睡醒的李山霞走到了李山河的身前,用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李山河的脸颊。 “二嘚,我醒了,你给我扎头发!” 李山河呵呵一笑,“行,你去拿皮筋吧。” 小丫头连跑带颠的跑回屋拿了几根皮筋出来,李山河的脑海中闪过了前世在短视频看到的绑头发教程。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呵,区区梳头扎辫子,还想男主我,随即手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开始倒腾起来。 李山霞也是乖乖的坐在小马扎上,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交叉在一起摆弄什么,任由李山河在她的头发上施为。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忙碌,李山河满意的看了看李山霞的发型,不错,宝刀未老,还是那么的有艺术气息。 “二哥,嫂子溜好饭了,召唤你回屋吃饭呢。” 李山峰推门闯了进来,看见了李山霞时兴的发型,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小妹儿,你搁着扮演那托呢,咋还扎俩甲呢?” 李山霞闻言,面色大变,冲进东屋找到镜子照了一下,那家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跑,一边跑一边嚎,“臭二嘚,坏二嘚,我再也不跟你好了,我去找嫂子告你去!” 李山河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看着一旁还咋憋笑的李山峰,脑门浮现黑线,“笑个屁,你们都不懂得欣赏,在笑我动手了嗷。” 李山峰连忙摆手,“别,二哥,我不笑了,你可别动手嗷,是我身上没有艺术细菌了,咱俩赶紧走吧,嫂子招唤吃饭了。” 话毕,好似被受了惊的兔子,一溜烟就窜回了老房。 李山河摇摇头,我手艺真就有这么差?肯定是这帮小孩不会欣赏。 用炉钩子把灶坑盖给盖上,李山河拍拍屁股也走了出去,不过,这次可是拍的自己的屁股。 今天的早餐可砸了,昨天的锅子没吃完,被吴白莲一锅烩了,又加了一团子酸菜,酸菜炖羊肉,上面撒点葱花干辣椒,嘎嘎鲜亮。 还有昨天晌午剩的大白菜炖冻豆腐,主食更杂了,昨天的剩饭,王淑芬赶集的时候买的麻花,还有腾的干粮。 这麻花,李山河估计吃到小年都吃不完,大集上卖的麻花都是买十根搭一根,而王淑芬同志,直接就干了五十根,这会还搁仓房里放着呢。 这个时候的东北就是这样,很少有专门做早饭的,都是打扫剩饭剩菜。 第二天早晨吃啥,完全就是看头天白天都剩啥了。 而且冬天天短,这年头家里都不是很宽裕,一般只吃早晚两顿饭,没有中午饭。 李山河家这是田玉兰怀着身子,容易饿,这才多了顿中午饭,这个习俗一直到后世,农村里有些人家还是冬天只吃两顿饭。 中午饿了就吃点干粮对付一口就完事了。 吃过了饭,李山河就骑车送俩小孩上学去,不送不行啊,不送不赶趟了。 一拧油门就窜了出去,眼瞅着两小只进了校门,李山河才放心的回到家。 冬天在东北有个说法就是猫冬,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干啥也干不了,不闲着玩干啥。 俗话说的好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李山河躺在炕上,一会一觉,一会一觉,感觉整个人都要待得长毛了。 索性换上了干活穿的衣服,到当院子里把柴火棚里的柴火都给劈一下。 刚干了半个小时,抓着斧头的李山河就听见了门外一阵咋咋呼呼的叫嚷。 就算是李山河用一只耳朵都能听出来,说话的人就是李卫东。 还没等李山河有啥反应,就看见李卫东牵着大青马,拉着个爬犁路过门口。 路过院门的李卫东漫不经心的往新房院子里瞅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李卫东眼珠子直接就充血了。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现在李卫东大腿里面还隐隐作痛的,都是让王淑芬掐里带掐的啊。 勒停了大青马,李卫东抓着马鞭就朝着李山河冲了过来,脸上扯出勒狰狞的笑。 “小兔崽子,你挺能跑的是不是,这回我看你往哪跑,逆子,受死!” 李山河丝毫不慌,默默的放下了斧头,从兜里掏出了烟往嘴里一塞,不紧不慢点燃香烟。 就在李卫东已经冲到了李山河三步之内。 此时的李卫东面目狰狞的举起了鞭子,眼瞅着就要抽下去。 李山河微微一笑,用手夹住了香烟,嘴唇微动。 虽然没有听见声音,可是李卫东确是如遭雷击,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的放下了马鞭。 直接背过身去,双手在脸上搓了搓,尽量摆出一份和蔼可亲的表情。 走上前一把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哎呀大儿咂,你咋才回来呢,都想死爹了。” “哎呀哎呀,今天晌午我让你妈给你做手擀面嗷,还干啥活了,一会我给你整。” 李山河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卫东,“爹,你找我就没别的事儿了?” “没有没有,那能有啥事儿,就是想你了。” “爹,那你不会打我吧?” “咋可能,大儿咂,放眼整个朝阳沟,谁不知道咱俩天下第一好。” “儿砸,那我先帮你爷你奶倒腾东西,一会在过来给你劈柴火嗷。” “好嘞爹,那你慢点嗷。” 李卫东摆摆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完犊子了,这次要被这小子彻底拿捏了。 因为李山河嘴型说的赫然就是——烫烫的琪琪格! 第三百一十五章 懊悔的三驴子 心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李卫东,心里恨不得人直接死了算求了,这下完犊子了,把柄被李山河抓住了,这岂不是要生不如死了? 眼珠子一转,要不我也学学那个小兔崽子,出去躲一段时间去,那我得好好选选地方,去干翻盆还是鸡冠子山,要不去长白山待几天? 正在思考的李卫东突然感受到后脑勺遭受到了重击,一回头,就看见李宝财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 “小兔崽子,你搁那寻思啥呢,赶紧收拾东西,这死冷寒天的,你愿意冻这淑芬和你妈可不抗冻。” 眼瞅着亲爹是真上来火气了,李卫东连忙缩了缩脖子,连个屁都不敢放,麻溜利索的开始收拾东西。 李山河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过来帮着收拾东西。 这次重要的东西李宝财基本上都已经带下山来了,只剩下一些重火力放在山上不好往下带,被举报了也不是个小事。 主要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见不得人比自己过的好的多的是。 收拾好了东西,李山河将琪琪格带了过来给众人介绍,爷爷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奶奶从她的百宝匣里又翻出了一个金手链递了过去。 都给李山河看傻了,这奶奶的首饰盒跟杜十娘的百宝箱似的,好像怎么翻都翻不完。 反倒是王淑芬,一脸的愁容,这么多媳妇,到时候孙子孙女怎么看啊。 “大儿子,妈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正在逗着张宝宝的李山河一愣,“妈,啥事儿你就说呗,啥叫商量啊,您吩咐!” 王淑芬松了口气,面带愁容的看着一众儿媳妇,“儿砸,明年开春要不你在起套房子吧,到时候把你丈母娘给接过来,妈实在是看孩子看不过来了。” 李山河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掰开手指头算了一下,也确实,到时候十个八个孩子,都够专门在幼儿园开个班了,确实有点为难王淑芬了。 李山河胸脯拍的当当响,“妈,我还以为啥事儿呢,你放心吧,到时候肯定有人跟你看孩子。” “你说是不?爹?” 李山河朝着李卫东打了个眼色,这给李卫东气的,直咳嗽,咋,你还想让我给你整几个小妈出来啊,我看你就是觉得我活得长了。 “别问我,我不知道,我能帮忙,也就看俩。” 李卫东直接就是一个否认三连,李山河看着李卫东的表情,就知道这不靠谱的爹肯定是又寻思下道了。 “妈你放心吧,我明年开春就琢磨着盖个二层小楼,到时候咱一家人都住楼里面,省的还得两个院子来回撺掇。” 王淑芬闻言,笑骂一声李山河就知道霍霍钱,但是起码这件事算是有个着落了,王淑芬也就放下了心。 中午王淑芬带着吴白莲和张宝宝和面做了手擀面,上车饺子下车面,这都是有数的。 时间就像放屁带点屎,你一个大意,它就从你手中溜走…… 转眼间就来到了元旦,李山峰和李山霞在二十五号的时候就已经考完试了,等元旦之后登校取完成绩,这学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李山河这段时间也没再进山打猎,只是和彪子一块进山捡了几回柴火。 彪子这几天搁家待得是无叽六瘦的,浑身都要待长毛了,三天两头就往镇里跑,要不就带着李山峰去山里面打爬犁去。 今天是元旦,按照东北的习俗是要包饺子,事实上不光是元旦,只要是过节,在东北,你吃饺子准没毛病。 今天的主角是琪琪格,之前老李家吃的饺子都是酸菜猪肉,猪肉大葱的。 再不就是按照季节的馅料,蓟蓟菜的,大叶芹的,韭菜鸡蛋的,今天的琪琪格,准备包个纯羊肉的。 一家子都是个大肚囊,所以今天想吃饺子,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中,琪琪格和馅料,王淑芬吴白莲和面。 萨娜和李山河剁饺子馅,李卫东和张宝宝还有田玉兰就坐在炕上围着大面板子包饺子。 李卫东揪剂子,张宝宝用擀面杖擀饺子皮,田玉兰、李山峰就在那包,奶奶也是洗了把手过来包饺子。 别看张宝宝这小丫头平时傻里傻气的,但是你要是教她做吃的,她是真不含糊啊,一教就会,一点就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李山河有理由怀疑这小妮子根本就是和彪子是一个物种,只不过彪子是把心思放在了那点逼事儿上,张宝宝则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吃上。 一家老小骑上阵,没一会就包了四盖帘的饺子,现在这个时节,包多了也不怕坏,往外面一放,想吃的时候烧水再煮就完事了。 今天晌午煮了三盖帘子,随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李山河也麻利的拔了一头蒜,整了一碗蒜酱。 王淑芬还用发的豆芽拌了一盆凉菜,豆芽这玩意,可算是冬天里不可多得的一道青菜了。 李山峰抱着一摞子碗筷给围在地桌旁坐的众人开始依次分发,这小子也是个贪嘴的,那双眼睛就没从饺子上拿下来过。 李山河先是往碗里蒯了一勺蒜酱,又往碗里倒了点醋,夹起一个饺子沾上蒜酱醋,往嘴里一塞,好家伙,这饺子一点菜没有,直冒油啊。 就一个字儿,香! 一口饺子一口凉菜,完了在咬上一口积蒜,舒坦,得劲,人活着不是就为了这口吃食吗? 李宝财和李卫东也是倒上了酒,俗话说的好,饺子配酒,越喝越有吗。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围着桌子吃的正开心,可是处在远方的三驴子和二楞子还有魏向前三人,看着眼前的土豆馅饺子,脸上翻出了一抹愁容。 没错,本来他们做导叶把货送到满洲里或者黑河就和可以了,但是还是要过一遍二道贩子的手,收益远不如厂家知晓 所以在魏向前的安排下,三人直接办了护照,进入了老毛子的境内。 本来没来的时候还觉得老大哥可是世界上唯二的超级大国, 这边人民的生活环境一定很好。 哪曾想现在老毛子的群众已经是水深火热了。 更惨的是,三驴子还真就被老毛子娘们给看上了,那娘们他爹还是个不小的军官。 这不,几人本想着能打开销路了,没想到人家老爹的意思就是,你想跟我做生意,可以,但是你是个外人,我很不放心。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才能成为内人呢,当然是要结婚才行了。 人家小姑娘才十八岁,没错,老毛子这边十四岁就允许结婚了,本来三驴子可是有丞相之志,魏武遗风。 在黑河的时候和这小娘儿们一下就看对眼了,他哪知道老毛子娘们成熟的早啊,当天喝了点马尿就骨碌到一块堆儿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傻眼了,这他娘的十八岁? 这十八? 但是这小娘们头汤还让自己喝了,他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当即就要对小娘们负责。 哪成想人家小姑娘翻出一沓钱直接甩给了三驴子,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都给三驴子看懵逼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被嫖了,还是自己把别人嫖了。 从那以后,每次三驴子来边境口岸,都和这小娘儿们打场友谊赛。 直到上次三驴子说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嗒莎才说出了自己父亲的关系,并说出自己可以牵线搭桥,但是她父亲身份特殊,不能出国,需要三驴子去老毛子境内。 至于护照的事儿,嗒莎可以在中间周旋。 三驴子一听,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即就告别了嗒莎找到了魏向前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魏向前一听,还有这好事儿呢,随即也是走了自己的关系,给几人都办了护照。 三人先是回省城休整了一番,带着充足的货物,直奔黑河,到了黑河找到嗒莎直接过了口岸出了国。 这一到老毛子地界,本来兄弟几人还是很兴奋的,之后三驴子有点紧张, 毕竟睡了人家闺女,还要和人家上门谈生意。 他可是听说了,老毛子脾气可大了,整不好都得拿坦克轰了自己。 好在兄弟几人也都是有备而来,听说毛子喜欢喝酒,这回带来的货物都是高度白酒,一定能陶德嗒莎父亲的换新。 没想到这个老灯见面第一件事儿就是问三驴子啥时候娶嗒莎,三驴子直接就蒙了,来的时候没说这事儿啊,不是说好了做生意吗? 嗒莎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儿,一听这个,直接害羞的躲到自己闺房里去了。 面对老丈人满是杀气的眼神,三驴子直接就慌了,还能说啥,当即就表示,随时都可以。 这话一出,算是完犊子了,随时都可以,那你就结完婚在搞生意吧,毕竟成了自己一家人用的才放心吗。 老丈人直接就给三兄弟扣了,人家说好了,等婚礼完成,直接把白酒还的货物装车,一火车皮直接送到省城。 就这样,三人直接被嗒莎的父亲关在了一座郊外的小别墅里。 你还别说,人家还挺有人道主义的,知道元旦中国人的传统要吃饺子,愣是给哥仨整了一盘子土豆馅的饺子,还有奶油酱。 哥儿几个现在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嗒莎用叉子叉起来了一个饺子,沾上了奶油酱,送到了三驴子嘴边,“亲爱的,你怎么不吃啊,你快吃啊!” 三驴子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口咬了下去…… 早说和毛子娘们扯犊子得吃土豆馅饺子,我说啥都得灌注裤裆里那玩意。 此时的三驴子是无比的懊悔…… 第三百一十六章 故人上门 那后悔也没招啊,透都透了,也不能让人家洗干净了装作没发生吗。 那三驴子刚张嘴,下一秒就被他老丈人直接给拖出去扔靶场上当靶子了,到时候只能在大量弹头中找到少量尸体碎屑。 悠悠叹了一声,开始甩开腮帮子就往嘴里塞饺子,这玩意,就当吃烀土豆了,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二楞子,你说我这偷摸的搁这嘎嗒结婚了,不跟二哥说一声,是不不太好啊?” 二楞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三驴子,“你说是不是虎,到时候搁家再办一场不就完事了,咋地你倒插门了?搁家不办了?” “有道理啊!”想到这的三驴子心情马上就多云转晴了,伸手拿起了叉子插了一个饺子塞到了嗒莎的嘴里,“来,亲爱的,我也喂你吃。” …… 李山河这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引得张宝宝一阵嫌弃,“当家的,你打喷嚏要捂住嘴,都喷到我的饺子里了。” 李山河伸手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瓜,“快吃你的吧,你当时偷摸吃我大宝贝的时候也没见你嫌弃!” 一说这个,张宝宝的小脸刷一下就红透了,低头埋在碗里疯狂炫饭。 琪琪格和萨娜则是朝着张宝宝露出了疑问的目光,而田玉兰和吴白莲则是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吃过了饭,李宝财祖孙三代排排坐坐在炕沿上抽着烟,西屋则是又响起了麻将的声音。 冬天在家实在是没啥好干的,这年头又没手机,又没电视,什么娱乐方式都没有,晚上除了造小孩,只能早早睡觉了。 想到这,李山河眼睛一亮,对啊,还有电视啊,明天就骑车去县城整个电视去,省的这帮娘们天天闲的屁滋滋的光打麻将。 主要是她们现在的赌注实在是有点离谱,开始赌上李山河使用先后权了。 再让她们这么玩下去,估计都能把李山河剁吧剁吧放桌子上当赌资了,到时候再来抓赌的,再把李山河的小牛给没收了就完犊子了。 你要是硬算,那也算赌资不是? 一旁的李卫东默默的抽着烟,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李宝财手中握着烟袋锅,眯着眼睛看着二人。 伸手给了李卫东一个脑瓜拍,李卫东痛呼一声,捂住了脑袋,朝着李宝财幽怨的说道:“爹,你这是嘎哈啊,咋领不丁给了我一下子,吓我一跳。” 李宝财冷哼一声,“哼,小兔崽子,我为啥打你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可跟你说,现在山河都这么大了,你现在身手可是不如往前,扯犊子的事儿,你给我少干!” 李卫东直接就无语了,这还咋地没咋地呢,就挨个脑瓜拍,“爹,我可啥都没说奥,你别诬赖我,再说了,二河还搁这呢,你给我留点面子。” “那咋了,我到啥前儿都是你老子,咋?你还敢不认我咋的?” 李卫东连呼不敢,“大宝子我丑话放在前头,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吊在村口抽!” 知子莫若父,再加上李卫东年轻的时候还有前科,他一卡吧眼儿,李宝财就知道这小兔崽子在想啥。 准是看见李山河最近这段时间老是往外跑,心里长草了,屁股也坐不住了,也想出去溜达溜达。 反正也是难为李卫东了,养育了四个孩子,从里李山花出生开始,他就彻底告别了以前潇洒的日子。 直到今年李山河天南地北的往外跑,这才重新唤醒了年轻时在外闯荡的回忆。 李山河好奇的凑了过来,“爹,你要上那嘎嗒啊,不行我跟你去呢?” 实话实说,李山河对李卫东年轻时候的光辉事迹还是很感兴趣的,但是李卫东嘴实在是太严了,从来没漏过口风啊。 李宝财眼珠子一瞪,“孙贼,你别隔着没屁搁楞嗓子,别起高调,眼瞅着马上都要过年了,你还是消停搁家呆着吧。” 今年过年尤其早,还有二十来天过年了,李山河已经不准备再出门了,有啥事等着过完年再说吧。 李卫东叹了口气,“爹,你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了,年前肯定是不出去了,等来年的吧。” “算算时间,明年差不多就要去趟长白山,把那根棒槌给抬回来。” “到时候让二河跟我一块堆去吧,正好带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赶山。” 李卫东看着李山河嫌弃的说道:“这小子现在就是全靠头铁往山里扎,说出去都丢人。” 李山河直接就无语了,不是躺着也中枪啊,抬屁股就准备离开了,他是看出来了,再坐一会还指不定怎么损的自己呢。 赶紧回家看看还有多少钱了,够不够买个电视的,到时候还得看看能不能让郑四海给打个小锅盖,还能多收点频道。 这年头的电视可没有闭路,收到什么台全看你天线往那边摆,放个小锅盖还能多搜索点频道。 没准还能搜索到老毛子的深夜教育频道,到时候一大家子人加强一下学习也是好的吗。 李山河美滋滋的想着,率先回家铺好了被褥,就这么一个人钻到了西屋开始睡觉。 大白天的,你不睡觉还能干啥,最近也没打算进山,难道你还准备和李山峰一块堆儿去大河抽冰猴去吗? 李山河迷迷糊糊之间就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眼睛费力的睁开了一条缝,就看到了古灵精怪的张宝宝。 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说道:“宝宝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要不你上炕我楼你睡一会?” 张宝宝摇摇头,“当家的,别睡了,有人来找你了!” 李山河搓了搓脸颊,往嘴里塞了根烟,强打起了精神,伸手揉了揉张宝宝的小脑瓜,“嗯呢,知道了,我马上就出门。” 张宝宝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趴在炕沿边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咋了?还有啥事?” 张宝宝被李山河这么一问,气的小脸都红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这一下给李山河造愣了,不是,你这又是嘎哈啊,咋又生气了呢,真是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啊。 刚出门,来到东屋,李山河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只见一个穿着蓝布袄子的少年看见李山河到来,连忙站起了身,礼貌的微笑一下。 来人正是之前和李山河打过交道的獾子!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看到来人是獾子,李山河一愣,心里估摸着这小子应该是遇到啥事了,不然应该不会突然上门。 李山河不动声色的掏出烟递了过去,獾子连忙摆手,李山河推了推,獾子这才接了过来。 掏出火柴点燃香烟,吐出一口烟雾,李山河也不是个墨叽的人,率先开口问道:“咋地了兄弟,是不是遇到啥事儿了?” 獾子嘿嘿一笑,“二哥明白人,我跟你说,兄弟之前不是往外卖消息吗,上回的事儿结束之后,也就没有把这个消息给放下,这回来专程给二哥带来一个好消息。” 李山河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上回能找到宝藏,这小子可是功不可没,现在还有一批古董搁那扔着呢,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李山河准备等明年盖房子专门挖个地下室放古董。 “兄弟,这回又给我带来啥好消息了?” 獾子环顾一圈,鬼头鬼脑的凑了过来,就是这一套动作,直接就给李山河整无语了,这是自己家,还怕隔墙有耳咋地。 “二哥,最近上砬子那边发现老虎的踪迹了,我这回下乡就是过来打探下消息,我寻思上砬子这边离你家也不远,就拐过来只会你一声。” 听到这消息的李山河瞳孔骤缩,脑袋里回忆了一下路线,估计是萨娜家那块发现的老虎最近窜到上拉子了。 本质上来讲,老虎这玩意是个领地性很强的生物,但是那也是在附近有老虎的情况下。 一旦附近没有了同类,那不好意思,走到哪,哪就是我的地盘,这就是身为顶级掠食者的自信。 上次的虎牙,李山河也找三爷仔细看了一下,这老虎岁数应该不大,应该也就一岁多将近两岁的时候。 还没达到巅峰状态,东北虎这玩意,野外寿命一般也就能活个十五年就顶天了。 但是你别看人家活得时间短,但是人家巅峰期可是长的可怕,一般老虎四岁到十岁的时候是巅峰期,两岁到四岁就已经长出了恒牙到成年期了。 李山河上回打到的老虎,就是一头三岁左右的小崽子,要是真碰上巅峰期的老虎,估计李山河咋地也能给老虎喂个五分饱。 看着沉默的李山河,獾子也知道李山河估计这会内心在做抉择,毕竟没有哪个猎人能抵过老虎的诱惑。 实话实说,李山河确实有点心里痒痒的,毕竟上回就是冲着老虎去的,结果连个毛都没看见,这次又有消息了,说啥也不能放过了。 獾子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消息带到就完事了,去与不去李山河都会记着自己的人情。 等手中的烟抽完,獾子拍了拍帽子上的灰,“二哥,天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嗷。” 李山河咧嘴一笑,“兄弟,这着急嘎哈,晚上搁这吃呗,我陪你好好喝点,喝完直接就搁这住下了。” 獾子连忙推辞,最终李山河将獾子送到了门口,看着獾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在,这才回了屋。 躺在炕上左思有想,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说啥也不能放过,一咬牙,干了。 套上袄子出门就奔着彪子家走,还得和彪子通个气,明天早晨还是得早点起来。 刚走到一半,李山河挠挠后脑勺,直接拐向了吴金莲家,彪子这会儿在家的概率,不亚于彩票中头奖的概率。 刚到吴金莲家,果然就听见仓房里传来了阵阵炮火轰鸣,就听这呼哧带喘的动静,李山河就知道肯定是彪子。 就这情况,搞你你能咋整,顿外面等着吧,不然还能进去把彪子给薅出来啊? 李山河在院门口的石墩子坐了下来,掏出一支烟塞进了嘴里,点燃深吸一口,昂着脑袋看着如血的残阳。 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连烟屁股什么时候要烧手了都不知道。 “妹夫,妹夫,烧手了嘿!” 李山河连忙将眼底丢在了地上,转过身就朝着提醒的人道谢,“谢谢嗷七哥,你人还怪好的嘞!” 话音未落,李山河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刚刚是谁提醒我来着,好像是王王老七是吧,卧槽,王老七! 完犊子了,彪子这回是栽了,被人堵被窝了。 李山河眉头一皱,瞬间摆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掏出烟递给了王老七。 王老七叫他妹夫一点毛病都没有,从吴白莲那边论不叫妹夫叫啥? “那啥,七哥,来抽烟,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王老七大手一挥,“妹夫,没有事儿,一会儿你要排队不?要不我在出去溜达一圈去?” 李山河被惊的下巴颏子都掉地上了,不是,有人搞你亲媳妇,你还得避他锋芒,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王老七苦涩一笑,狠狠的抽了口烟,“妹夫,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金莲其实是个好女人,” 李山河不敢置信的用小拇手指挖了挖耳朵,不是哥们,我没听错吧,你说金莲是好娘们? 王老七没理会李山河的震惊,反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兄弟,其实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不是金莲不行,是我自己不行。” “刚结婚年我上山的时候裤裆被狍子顶了一下,直接碎全乎了,然后就再也支楞不起来了。” “本来我想让金莲改嫁,嫁给村头的老光棍子也比嫁给我这个没用的废人强啊,起码到时候有了孩子,死了还有人给发(fa二声)送。” “哎,金莲她说啥都不乐意,说找人家要一个孩子也要跟我过。” “兄弟你也知道,后屋那老宋家,早些年不就要了一个孩子吗,然后的事儿你也知道了,等孩子长大了,亲生父母召唤一嗓子,直接颠颠就跟着走了。” “有着模子摆着呢,我也不敢要了啊。” “这部后来,俺们两口子一合计,反正我也废了,金莲也不能跟着我守活寡,就由着她去吧,怀上谁的都无所谓,是她的孩子就行。” “不知道是谁的最好,以后也没有那么多烂眼子事儿。” “然后的事儿,你就知道了,这么多年,村里人都叫我老王八,管金莲叫婊子,我俩不在乎,只要我俩死了能有人发送我俩就行。” 说到这,王老七眼珠子通红,“兄弟,你当时还小,你是没去看啊,那大夏天,老宋头死家里好几天都没人知道,他老伴还瘫吧了,最后活生生给饿死了。”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都长蛆了,脸和手指头都被耗子可的没人样了。” “我不想那样,我想胡楞个的进坟茔地。” 王老七眼珠子通红,夹着烟的手指都在颤抖,而听到真相的李山河内心则是五味杂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火烧鸡肉肠 李山河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估计经了老宋家这么一回事儿,孩子已经成了两口子的心魔了。 眼瞅着这两口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李山河只能伸手拍了拍王老七的肩膀,将剩余的半盒烟都塞进了他的手里。 王老七朝着李山河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这几年,村里人明面背后都笑话他,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闷着呢,在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挺到吴金莲怀孕的那天。 有的时候,真想钻个冰窟窿死了算了。 对于李山河的示好,他还是很感动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彪子就提着裤腰带打开了仓房的门。 看见李山河和王老七并排蹲在院门口,这个汉子嘿嘿一笑,好似没事儿人似的。 “二叔,七叔,你俩咋还凑一起了呢?” 李山河一皱眉,刚要说话,就被王老七拦住了,“彪子,赶巧了正好碰上山河兄弟了,那你们忙吧,我还得给我媳妇做饭呢。” 走出房门的吴金莲看见了李山河的身影,眼前一亮,“老弟,整一下子不?不耽误事儿,整完正好在家吃一口得了。” 李山河还没咋样,彪子当即就不乐意了,“咋你就留俺二叔搁家吃饭,不留俺呢?俺多卖力气啊!” 这回李山河真是绷不住了,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紧接着一炮脚,将彪子踢出了院子,“可见你长了一张嘴了,前面等我,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彪子瘪了瘪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浑不在意的走到了外面贴着墙根蹲下抽烟。 一边抽烟一边还碎碎念,“让俺望风就说让俺望风呗,还踢俺一下子嘎哈,咱俩谁跟谁啊,还抹不开脸,净整没有用的。” 李山河眼底满是无奈,这个孽,真是没个整,刘晓娟到底啥时候能生孩子啊,赶紧收了这个孽吧。 实在不行让彪子遇上王老七进山遇到的拆弹专家也行啊,就这么发展下去,早晚拥呼裤裆里那二两肉把整个人搭进去。 三驴子和二楞子虽然也扯犊子,但是人家起码还有点分寸,不像这个孽,一点深沉都没有。 李山河转过头头,看着吴金莲和王老七两口子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李山河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连忙拒绝,逃也似地带着彪子离开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深深的失落,旋即二人挽着胳膊朝着屋里走去。 “媳妇,这回感觉咋样,有没有机会?” “那谁知道了,但是我感觉机会挺大的,我算过日子了,就是卫生所的大夫告诉我的那个日子。” “希望这一会能直接整上吧,整上以后就能过安生日子了。” 吴金莲抬头看了眼天空,“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王老七搂住了吴金莲的肩膀,“是啊,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二叔,你咋这个点来找俺了呢,是不是要去镇里啊,你等着奥,俺这这就回家取钱去。” 李山河额头青筋暴起,我去你奶奶个大呲花,你脑子里真是除了红色就是黄色,真是他妈的没救了。 伸出手一把薅住了彪子的脖领子,“去个屁,我有正事儿找你!” 这话一出,彪子也不再搞怪,李山河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有正事儿的时候彪子还是很靠谱的。 “二叔你说吧,啥正事儿?” 彪子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是不是让俺给你望风?二叔你放心,就冲你刚才给俺望风,这事儿俺记你一辈子!” 说罢,左手握拳捶了捶胸口,“做兄弟,在心中,等俺娟子出了月子俺第一个就告诉二叔你!” 不是,你什么意思,你媳妇出了月子跟我说个鸡毛啊,我李山河就不是那样的人! “快别扯犊子了,獾子刚才来我家了,说是上砬子那边发现老虎的踪迹了,我过来告呼你一声,明天早点来嗷,别让我去你被窝薅你!” 彪子一听有老虎,眼珠子都亮了,“二叔你放心吧,俺明天一定早早的就过去。” 李山河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火烧鸡肉肠!”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好奇的问道:“二叔,啥叫火烧鸡肉肠啊?” 李山河嘴角挂上了一抹坏笑,朝着彪子勾了勾手指:“来,把胳膊伸出来。” 彪子听话的伸出了胳膊,李山河一把将彪子的袖子撸了起来,双手握住了彪子的小臂,一手顺时针,一手逆时针开始扭转。 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疼的彪子龇牙咧嘴,“疼疼疼二叔,俺知道咧,俺一定准时到达。” 李山河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刚才这招叫做火烧鸡蛋皮,不是火烧鸡肉肠!” “你要是迟到,最好想想身上还有什么脆弱的棒状物体吧。”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将眼睛放在了彪子的裤裆上。 彪子顺着李山河的目光低头看去,打了个哆嗦,裤裆火辣辣的疼。 胳膊都这么疼了,这要是小弟弟,那还得了,这么一整,还能不能用了,要是不能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的彪子连忙伸手发誓保证,“二叔你放心吧,不行今黑儿俺就上你家门口蹲着去。” 李山河笑骂了一声,“滚犊子,别跟着搁这扯犊子嗷,急得早点就行,咱俩还得先去上砬子呢,顺便去孟爷家看看上次的丸子搓好了没有。” 彪子一听这个瞬间来劲了,你早说这个俺不早就答应了。 “二叔,那俺先回家睡觉去了嗷,早睡早起身体好。” 话毕,彪子一路小跑回了家,李山河也哼着小调转身离开…… 第三百一十九章 和萨娜有缘的老虎 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进山,今夜无话,娇喘自然会为我说话。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早早的就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媳妇我是越来越多了,现在一个屋已经住不下了,明年开春盖个二层小洋楼是势在必行了。 轻手轻脚的穿衣服下炕,生怕动静大一点再给田玉兰吵醒了,现在她可是老李家的核心人物。 穿好衣服烧了炕,背包里塞了点肉干和大煎饼,又往水壶里灌上烈酒,水这玩意不用带,渴鸡眼了抓把雪球子吃就完事了,再说山里也是有活水的。 虽说雪团子不太干净,但是俗话说的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吗,这年头的小孩子都要定期吃打虫药的,都是喝生水喝的。 李山河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吃了宝塔糖拉出来那么大一坨蛔虫,这给他恶心的,很久都没喝过生水了。 只有三伏天忍不住了才喝点哇凉的净水。 一切准备就绪,转身就出了门,李山河出门的刹那,田玉兰就睁开了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坐不住的猴子,一有机会就往山里跑,起初的时候田玉兰每次都很担心,因为这年头山里死个人实在是太常见了。 不然你以为为啥这山脚下的村里面这么多小寡妇,还不时经受不住山里好玩意的诱惑,一步踏错终身错,从此下辈子在做人。 田玉兰摸着自己的小腹,“孩儿啊,你可不能学你爹啊,你长大了可千万稳当点啊。” …… 骑上摩托车刚出院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彪子,彪子双手拢在袖口里,用发黄的牙齿咬着烟屁股,看见李山河的身影咧嘴一笑,一个箭步跳上了后座。 傻狗也是机灵的很,直接钻到了挎斗子里面,和大黄老黑挤到了一起。 虽然傻狗现在有的时候还是脑回路清奇,但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这傻狗也是智商重新占领高低了。 眼睛里清澈的愚蠢也都没有了,李山河估计是秋天的时候CPU过热达不到该有的性能,只有温度降下来才能恢复原本的智商,毕竟是西伯利亚雪橇犬吗,抗冻很正常。 大黄和老黑就不行了,李山河特意让萨娜给俩狗缝了个狼皮马甲,这才好受了不少。 毕竟这边冬天温度零下四十度都不稀奇,要是把俩狗给冻坏了,李山河该多心疼啊。 上回去草原的时候,本来还寻思去整个敖犬,但是没有特别相中的,也就没整成。 彪子一路上在后座就是叽叽喳喳的,上回去草原可是给他糟践坏了,天天出了喝就是多,在不就被当成摇摇车。 而且还是不花钱的摇摇车,分逼不投就是摇啊,彪子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也是个奇迹,估计是之前吃的嗷嗷叫顶了不小的作用。 距离孟爷家越来越近,彪子也越来越兴奋,毕竟药丸子马上就要到手了,那个男人能拒绝变强的诱惑呢。 李山河将摩托停在了孟爷家,老虎虽然出现在上砬子,但是上砬子和下砬子拢共也没差上三四里地儿,来下砬子还能顺路看看孟爷。 毕竟李山河手中的秘制调料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补货了。 孟爷听见院里传来的动静,连忙披上衣服出来查看,看见来哦人是李山河顿时喜笑颜开。 “你小子来嘎哈来了?” 李山河扬了扬手中的羊腿,“爷,我这不是刚从草原回来,给你带点羊肉尝尝鲜吗。” 孟爷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山河,“真就只是来看看我?” 李山河斩钉截铁的说道,“必须的,就是来看看您老的。” 孟爷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山河,“真的?那药丸子我可就留着给自己补身体了嗷。” 彪子一楞,摸了摸下巴冒出一句话好悬直接给孟爷腰闪了,“太爷,你这大岁数了还老当益壮,有啥秘诀吗,能不能教教俺?” 孟爷脸刷一下就变得通红,然后就红得发紫,紫的发黑,想张嘴破口大骂,又发现自己是个读书人实在是不知道骂啥? 最后冷哼一声,骂了一句憨子。 本来还没啥,但是看着孟爷一脸便秘的模样,李山河倒是直接被口水呛到了,孟爷的脸色更黑了。 直接进屋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往李山河怀里一塞,伸手抢过了羊肉,“你俩赶紧给我滚犊子,看见你俩就不烦别人,以后不带我大孙女少往我这跑。” 李山河赶紧赔笑,那可不行啊,秘制调料还没到手呢,这要是没有调料,就这么进山吃干吧烤肉,鬼才能吃的进去。 “别啊爷,我俩这回进山是真有事儿,摩托就先放在你这嗷。” 孟爷眼睛一眯,“咋,你小子也收到风了?” 李山河点点头,看着孟爷的表情,这是知道内幕啊,李山河赶紧递过去一根烟,小心帮其点燃。 孟爷呼出一口烟雾,看见李山河这么会来事儿,脸上也是大雨转小雨。 “你俩傻不愣登的站着嘎哈呢,赶紧跟我进屋,外面死冷的,进屋说。” “好嘞爷,来爷我给你拿着羊肉,怪沉的。” 李山河和彪子好似化身了两个狗腿子,一左一右护着孟爷进了屋。 此时孟奶正坐在炕桌旁喝着一碗二米粥,看见李山河的 到来也很是开心,直招呼李山河再吃一口。 李山河连忙拒绝了孟奶的好意,赶紧收到消息赶紧进山,这回进山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呢,希望能速战速决。 毕竟再过几天就小寒了,山里可是不好待啊。 孟爷坐在炕沿上抽着烟,气鼓鼓的看着彪子,也不说话,李山河踢了彪子一脚,给彪子使了个眼色。 彪子也是心有灵犀的将茶缸子端了过去,“太爷,俺就是个粗人,你别和俺一样的嗷。” 孟爷啜了一口茶,吐出了茶叶,这下脸色才变得好了许多,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小孩小小孩呢,人一上了岁数,果然就跟孩子一样耍脾气,但是也好哄。 “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跟你一样的?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说。” 孟爷又喝了一口茶,“山河,你还记不记得咱上次一块去踹仓子那个地方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那咋不记得呢,那块还是李山河第一次教萨娜吹拉弹唱的地方呢。 现在他还记得背靠的那棵大树上还有一个鸟窝呢,教人家吹箫的时候,看看天空找找灵感是很合理的吧。 “我前几天去山里采刺五加和五味子,寻思回来泡点药酒,去的就是那嘎嗒,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头老虎了。” “你和这个憨子可以去那嘎达转悠转悠,但是万事要小心啊。” 李山河带点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幸亏是先来了孟爷家,不然还得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转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头老虎和萨娜真是有缘啊,第一次出现是萨娜找到了虎牙,第二次出现就是在和萨娜第一次探讨人生哲学的地方。 李山河感觉这老虎指定是有点说法。 古装萨娜 (插播一条广告,本书真人朗读已经在番茄畅听上线了,讲书的兄弟讲的真不错,喜欢睡前听书的兄弟可以去听一听) 第三百二十章 李山河的野望 看着发愣的李山河,孟爷轻咳了几声,“小兔崽子,我让你加点小心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孟爷,孟爷你就放心吧,我这身手你还不知道吗?上回你给我的八极拳,我可是练出点门道,现在力搏虎豹,不在话下。” 看着洋洋得意的李山河,老爷子是恨铁不成钢啊,上去就给李山河和彪子一人一个爆栗,直接就给叔侄二人打蒙了。 “不是爷,你打我嘎哈啊?” “打死的都是犟嘴的,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小子这个心态,早晚都得扔山里,你三爷没教你山里人比畜生还可怕吗?” 大兴安岭一年不知道要扔进去多少人,具体有多少是被畜生给掏了的,又有多少是被人给插了的,那可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山河知道孟爷这事担心自己,心头一暖,摆正了脸色,“爷你就放心吧,我惜命着呢,一定会加小心的。” 孟爷看着李山河如此做派,就知道这小子是听进去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也行吧,你这这么大个人了,说深了不是,说浅了你又不一定能听的进去,自己个儿心里有点数就行。” “你俩还有没有啥要问的了?有就赶紧问,一会早点进山早点回来,现在天短。” 李山河摇了摇头,反倒是彪子举起了小手,孟爷斜了彪子一眼,权当没看见。 结果彪子更来劲了,那手举得,好似要把房顶戳个窟窿一样。 孟爷实在是没辙了,没好气的说道:“有话说,有屁放,没话没屁赶紧跟你二叔出门。” “孟爷,你刚才打俺二叔就打了,还打俺嘎哈?” 孟爷眼珠子一瞪,“咋?你不服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知道不的,赶紧滚蛋。” 彪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似真的听懂了一样。 李山河笑嘻嘻的看着孟爷,“那啥,爷,调料还有没了,再给我整点呗,那肉直接烤是真膻啊。” 孟爷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小子上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左右也算是自己的孙女婿,孟爷转身进了西屋,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和一个小瓷瓶。 “包里是塑料袋装的调料,别整坏了嗷,瓶子里是我刚配的金疮药,希望你用不到。” 李山河接过了两样东西,跟二老告别之后,带着彪子就离开了。 当然,摩托车直接就扔在这了,牵着三条猎犬直奔后山。 二人就这么走在进山的小路上,好在小路已经被上山捡柴火的人淌出了一条路,不然还真没个走。 深一脚浅一脚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一脚下去直接到腰了。 李山河回头好奇的看向了彪子,“彪啊!” “二叔您说!” “刚才孟爷说的那句话你懂啥意思?” 彪子一愣,“啥话?” “就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啊!” “没有啊。” “那你点啥头啊?” 彪子朝着李山河挤眉弄眼的说道:“二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上学的时候俺同桌教俺的,这样老师就懒得打俺了。” “俺跟你说,这招老好使了,俺跟俺爹也这样,俺爹抽俺抽的都轻了不少。” 得,这还真是个彪子,李山河感觉他都多余问。 随即二人便不再说话,保存体力全速赶路。 都说东北是白山黑水,从远处看也确实是这样,但是一旦进了林子,可就不是了,准确的说是白地黑树。 进了林子,路就没有那么好走了,幸亏李山河现在的装备齐全,有好多都是三爷给的,绑腿外面包裹了一层皮的护膝。 虽说行动有些受限,但是暖和是真暖和啊,鹿皮靴里面垫的是田玉兰和吴白莲用今年的苞米叶子新做的苞米窝子鞋垫,穿起来舒服极了。 现在都是条件好了,以前的老猎人,一个整个不好冻掉手指头脚趾头或者直接被冻掉耳朵的比比皆是。 这茫茫一片老林子,走的让人绝望,在不懂行的人眼里,可能走上了半天,身边的景色还是大差不差。 上回去踹熊仓子,就整整走了一天半,这回山上这么厚一层积雪李山河感觉走上两天都是快的。 好在二人也不是很着急,反正离过年还远着呢,小年之前能回去就行呗。 这次李山河可是发了狠心,不找到老虎誓不罢休。 留给李山河的时间可是不多了,现在已经是81年了,再过八年,国家就管的严了。 再想这么肆无忌惮的打猎,就只能去远东承包一片土地了。 中午李山河和彪子就直接拿出了煎饼和大饼子对付一口,再给三条猎犬喂了点肉干就继续赶路。 直到走到日落西山,二人才找了个背风的山坳搭了一个撮罗子。 实话实说,晚上睡在撮罗子里,再点上火堆,盖着熊皮大衣搂着大黄和老黑,还真就没多冷。 第二天一早,叔侄二人把昨天打的兔子肉热了热,垫吧一口再喂狗,一切准备就绪,继续出发。 李山河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景色,这他妈的昨天走了一天,才走了一小半,这雪实在是太影响进度了。 等到了地方,估摸着怎么也得第三天晌午了。 真不知道孟爷这岁数了,咋还能钻这么深的老林子。 一路都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直到第二天下午,李山河吃过午饭,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在雪地上发现的新鲜的脚印,还是人类的。 这一发现,让李山河眉头紧皱,他妈的,谁嘴巴这么大啊,怎么这一手的消息还能被泄露了? 雪地上的脚印是很容易分辨是不是新鲜的,如果是刚踩的,除了脚印底部,周围的雪都会很松散。 如果是踩了有一段时间了,雪脚印就会变得坚硬,而且被风吹的有些模糊。 如果是很长时间,那就只能依稀看到一点点轮廓了。 彪子也顺着李山河的目光看向了脚印,伸出舌头舔了舔皲裂的嘴角,“二叔,咋整?” “要不咱俩追上去整他一下子,看着脚印就是个生瓜蛋子,一点队形都没有,早晚扔山里。” 李山河摩挲着下巴思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彪子,不至于,咱找咱的,俩方向,不管了。” 彪子失落的点点头,李山河一把搂住了彪子的肩膀,“彪子,咱是进山搞钱的,不是进山搞人的。” “杀性不要这么大!” “知道咧,二叔。” 李山河也不管彪子听没听进去,反正自己不发话,彪子也不能滥杀无辜,这点自信李山河还是有的。 1980年到1986年是猎人的黄金时代,随着时间流逝,进山的人会越来越多,杀不过来的。 按照玄幻小说的设定,李山河就是重生在了猎人的黄金大世,他可要好好抓住这几年的时间。 将东三省的这几个名山大川都走一个遍,也算不了此生了,这就是李山河的野望!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这老小子一直这么天真吗 叔侄二人就这么闷着头赶路,李山河心里其实有所猜测,老虎既然搁这嘎嗒出现过,那应该是被食物吸引过来了。 估摸着是上回的山洞的熊仓子又被熊给占据了。 老虎这玩意,简直是集大自然的宠爱于一身,既有强健的体魄,又有聪明才智,它们还能学习并计划狩猎策略。 应该是之前遇到过熊仓子有熊冬眠,就记住了这个味道,狗熊不冬眠都干不过老虎呢,更何况还睡着了。 这不就是一动不动的自助餐吗,别说老虎了,就连李山河遇上了都忍不住。 不过反过来想,这年头打猎真是越来越难了,就踹个仓子,不光要和猎人竞争,还要和畜生净整,这还能有个好。 直到走到天黑,李山河估摸了一下路程,离目的地不远了,索性也不急了,二人找了个背风的山坳就地休息。 养足精神了明天才好大杀四方吗,不过这里离目的地也不算远了,今天俩人可不敢都睡踏实了,二人轮番守夜,李山河守上半夜,彪子守下半夜。 黎明的曙光划破了黑夜,红彤彤的太阳趴到了山尖尖二人抓了把雪搓了搓脸,打起精神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 就在二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大黄和老黑还有傻狗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疯狂的吼叫。 李山河和彪子二人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立马将手中忙活的东西一丢,从背上解下了枪朝着三条猎犬吼叫的方向瞄准。 李山河耳朵微动,积雪被踩踏的嘎吱传了过来,听动静最少有五六个人,妈的人还不少。 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香瓜子丢给了彪子,彪子稳稳接住,等看清了手里的家伙什,狠狠的亲了一口,顿时喜笑颜开。 李山河都没见过这样的,都说老爷们稀罕这些枪枪蛋蛋的,但是也没见过像彪子这么亲的,好家伙,看见香瓜子比看见媳妇都亲。 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很明显,在林子里的人也发现李山河二人了,现在敌暗我明,优势不在我啊。 想了想,李山河朝着林子里大喊,“过路的朋友,相逢即是有缘,既然碰面了,就出来现身一见吧!”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彪子疯狂的使眼色,彪子心领神会低下了身子,猫到了李山河的身后。 接着李山河吸引火力,一路朝着那帮人的后面摸了过去。 林子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领头的人带着一众小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李山河走了过来。 李山河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容,领头的人不是他人,正是上次进山找小鬼子宝藏之前,在吴白莲饭店闹事的刘大拿。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小子也是掉钱眼里了,上次被李山河缴了械,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这都没放弃,这才哪么两天啊,又进山来了。 估计之前遇上的生瓜蛋子的脚印就是这群人的。 真是,经过上回那么一档子事儿,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对面的刘大拿看见是李山河,嘴角刮起了一抹冷笑,“我当时呢,原来是李爷啊,几天不见,李爷你怎么拉了,你的马仔呢?” 李山河冷冷的看着刘大拿,今天是没法善了了,“有话说,又屁放,今天要怎么样你画出个道道来。” 刘大拿摊了摊手,伸手朝着李山河指指点点,对着身后的小弟嘲讽到,“兄弟们,你们认识这位爷吗?” “不认识不要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朝阳沟小太岁,李山河李爷啊,上次可给我收拾惨了。” “不过吗,哼哼,这回就不知道谁收拾谁了。” “李爷,你上次牛逼,你不可能永远都牛逼,今天,你给爷们跪地上磕一个,再把枪留下,我刘大拿大人有大量,就放你一马。” 身后的小弟连忙帮腔,“刘哥,那身叶子也留下来,熊皮大衣看着可带劲呢。” “是啊老大,这几条猎犬也不错,我都好久没吃过狗肉了,今天咱们兄弟就开开荤。”一个瘦竹竿小弟眼神贪婪的看着大黄几狗,还伸出了头舔了舔嘴角。 “李爷,不是我不放过你,你也听见我兄弟们的 话了,实在是众望所归啊,请李爷,缴械,卸甲吧。” 李山河冷冷一笑,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眼小人得志的刘大拿。 “刘大拿,我今天这身衣服敢脱下来,你敢放我走吗?” 刘大拿端起了枪,对准了李山河,“那得看我之后的心情了,李爷请吧!”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暴喝一声,“动手!” 刘大拿和他的一众小弟直接就懵了,他还没见过这么生性的人,一个对六个,还能喊着动手,这是真汉子啊。 还未等几人有反应,李山河和彪子直接就暴起开枪,前后夹击瞬间清空了弹夹。 要说刘大拿这小子还真是命大,就这么两梭子都没打死他,借着小弟尸体的掩护,直接就躺了下来,也只有胳膊被子弹咬了一口。 二人缓步上前,淡漠的看着刘大拿。 刘大拿也是感觉到死期降将至,疯狂的磕头求饶。 李山河点燃一支烟,挥了挥手,“回家吧,别出来祸害人了。” 刘大拿连忙磕头感谢,“谢谢李爷不杀之恩。” 随后啥都顾不得了,撒丫子就跑。 彪子不动声色的端起了枪,对准了刘大拿,李山河按下了彪子的枪,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崭新的勃朗宁。 缓缓扣动扳机,枪声为这段恩怨画上句号,刘大拿应声而倒。 “这老小子一直这么天真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堂下虎 “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话,真是屁眼子拔火罐——嘬屎啊。” 还未等李山河发话,彪子就开始打扫战场了,每每翻出点毛票,就高兴的不得了。 彪子是真不嫌乎埋汰啊,伸出手指头沾了下嘴唇就开始数钱,数完了还不忘往地上呸两口,叫骂一声穷鬼。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帮驴马烂子不可能有钱,有钱谁还进山玩命啊,当然李山河例外。 给李山河都看无语了,你就算翻钱也不至于把人家裤衩子都给拔下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山里出了个专门爱好老爷们的奸杀狂魔呢。 但是这小子倒是讲道义,点完之后没有一丝丝的留恋,直接就杵在了李山河的面前。 李山河看着这还带着热乎气的毛票,实在是没有伸出手的欲望,摆了摆手,“你快收着吧!” 彪子顿时大喜过望,嘴里小曲都哼唧上了,估计这回回去,村里的那几个小寡妇又要遭殃了。 彪子收好了钱,二人继续收拾东西,至于地上的尸体,这深山老林的,自然会有畜生帮着处理了。 毕竟这是冰封千里的冬天,任何食物对山里的动物们来说都是很宝贵的。 二人闷头继续赶路,终于在上午十点来钟的时候,到达了此次的目的地。 李山河带着彪子来到了熊仓子前,看着幽深的山洞,明显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大了许多,估计是又经历了好多届主人了。 对着彪子打了个手势,二人轻车熟路的开始了踹仓子的流程。 有枣没枣先打上一杆子,就算是没有老虎,万一还有头黑瞎子,那也不算是空手而归吗不是。 还是老样子,彪子去找松明子,李山河架着枪对着洞口,没一会彪子生好了火,股股黑烟朝着山洞涌去。 二人全神贯注的盯着洞口,直到火都要熄灭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这不扯了吗。 这嘎嗒要是没有,那这这么大的山头,李山河和彪子想找到老虎,那可费老劲了。、 李山河眼里闪过一丝不甘,难道自己和这头老虎命里犯冲,犯冲也不能面都不见一个吧。 彪子点上了一根烟,瓮声瓮气的对着李山河问道:“现在咋整啊二叔?” 李山河抱着枪蹲在了地上,现在他也迷糊啊,是啊,现在咋整啊。 一咬牙一跺脚,反正离过年还那老长时间,不找到这头老虎他过年过的都不安心。 将烟蒂用手掐灭,重新站了起来,“咱俩巡山,要是再找不到踪迹,那就回家,过了年再来,我就不信了,我还整不明白它了。” 彪子点了点头,回回进山都能满载而归,这回别说老虎了,连个狍子都没看见,就这空着手回去,多丢人啊。 这就跟钓鱼老一样,有鱼钓鱼,没鱼抓鸡,没鸡就摘菜,要是连菜都没有,那就喝口水再走,反正就是永远都不空军就对了。 现在二人的心态也是一样,有老虎就干老虎,没有就踹仓子,再不济找野猪,野猪找不到就狍子,没有狍子就打野鸡打兔子,要是这都没有,就他妈整一爬犁柴火回家去。 空军?这辈子都不可能空军,只能捡捡柴火维持一下生计这个样子。 二人休息了一会,就准备再次踏上旅程,就在二人刚要离开的那一刹那,山洞里传来了一声李山河等待已久的虎啸。 三条猎犬还是两股战战,夹住了尾巴。 李山河二人眼底爆发出兴奋的光芒,彪子更是如此,他现在都恨不得找个黄皮子给磕一个。 可千万得保佑是个带把的啊,现在的彪子,比产房外的父亲都紧张,毕竟,被刘晓娟笼罩的恐惧,彪子现在还是刻骨铭心。 打老虎可就不能像踹仓子那样一个人蹲在山洞旁边了,毕竟老虎是猫科动物,可比黑瞎子灵丘多了。 搁家你想偷袭小猫都费劲呢,更何况还是老虎呢,这要是被老虎反应过来,一爪子直接就开膛破肚了。 而且李山河现在还不知道里面的是不是那头幼虎,如果是成年的老虎,那可别扯了,直接有多少武器上多少武器,能活着回来都算他姥姥现在已经捆身保佑他了。 就那成年的老虎直不楞等的奔你跑过来,当时告诉你这玩意会暴风幸运裂你都信。 感兴趣的兄弟可以看看原视频,真的吓死个人! 叔侄二人目眦欲裂,死死的盯着洞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转瞬即逝的战机。 一个硕大的脑袋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中,彪子当即就要扣动扳机,李山河却觉察到了不对,这老虎怎么好像嗑嗨了呢。 李山河压低了声音,对着彪子说道:“别急,好像不太对劲,先看看怎么个事儿。” 彪子凝重的点了点头,二人虽然说着话,但是谁都没敢移开视线。 等老虎完全从洞口里出来,围着刚刚还燃烧的松明子转了两圈,低头闻了闻,旋即就晃晃悠悠的朝着李山河个方向缓步走来。 李山河此时握着枪的手根根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就在李山河已经忍不住要开枪的时候,老虎呼嗵一声,倒在了地上,尝试了几次,根本爬不起来。 李山河眼底闪过一丝精芒,赌对了,这老虎好像真的受伤了,这回可能养只老虎的心愿是真能实现了。 传说和老虎对视可以训练自己的胆魄,古代的将军都会与老虎的眼睛对视,当然,条件不充足的就只能看猛虎下山图了。 昔年大唐军神李靖就有三宝,分别是红拂女,昆仑奴和堂下虎,今天,他李山河也是要有堂下虎的人了,小宝贝儿,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彪子,给我看好了嗷,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没成想一直都对李山河的话唯命是从的彪子此次却摇了摇头,紧紧的抓住了李山河的胳膊。 “二叔,你在这给俺架枪,俺去!” 李山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严肃的彪子,看来草原那档子事儿已经给彪子整害怕了,这回说啥都不敢让李山河犯险了。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紧握自己胳膊的手,“彪子,放心吧,我这身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去还不敢我去安全呢。” 彪子还是摇头,“啧!”这孩子咋就这么认死理儿呢。 说是这么说的,但是李山河还是很感动的,一把扯开彪子的手,直接就窜了过去。 彪子眼珠子都红了,但也不敢发出声音,玩意这老虎是装的,给惊醒了二叔就完犊子了。 只能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枪,瞄准了老虎的脑袋。 李山河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老虎的身前,缓缓蹲下,仔细检查。 第三百二十三章 狼人彪子 此时的老虎好似被吸干了精气神,当务之急,李山河先往胯下瞄了一眼,旋即松了口气。 好在,是个带把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亏。 老虎昂起了脑袋,一双虎眸和李山河对视着,李山河从未想到能从一个畜生的眼睛里看到这么复杂的眼神。 有杀意,有留恋,有解脱,甚至还有一丝丝豁达。 伸出爪子费力的抬起,尝试着触碰李山河的身体,但是最终还是徒劳无功,虎爪摔在了雪地上。 李山河这才放下心来,朝着彪子招了招手,彪子立即大跨步来到了李山河的身边。 和李山河相同的是,这些小子也是先往老虎的裤裆瞄了一眼,“二叔,是个带把的嘿!” 李山河当时脸就黑了,什么叫二叔是个带把的,老子的把掏出来能坤(动词,东北话里抽的同义词)死你你信不信? “快别嚷嚷了,这玩意好像要噶操了,赶紧看看能不能整活了。”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看着眼前的老虎,简直就是黄鼠狼咬王八,无从下手啊。 李山河将枪递给了彪子,把老虎翻过来掉过去,也没现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这回李山河真是纳闷了,难道是内伤?伸手在老虎的胸膛从上摸到下,他本来也会正骨,小猫的骨头不知道摸了多少回了,老虎就是个放大版的小猫,大差不差。 这全身的骨头也没骨折啊,难道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了?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本来就无精打采的老虎好悬彻底歇菜了。 彪子则是端着枪,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老虎,“二叔,你说老虎这玩意也有大脖子病吗?” 李山河现在头发都要抓成鸡窝了,心心念念的就是养一头堂下虎,哪有功夫搭理彪子。 随口敷衍道:“老虎上哪得大脖子病啊,只有人才会得。” 彪子点了点头,“那这老虎长得还怪憨厚得嘞,老话说了,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老虎里面还有颠勺的,头回见嘿。” 嗯?脖子粗?李山河伸手按在了老虎的脖子处,果然感受到了一个硬物,老虎好似遭受到了什么偌大的折磨一样,凄厉的嘶吼一声。 李山河眼前一亮,找到原因了,估计这老虎是吃了啥卡喉咙了,这么虚弱完全就是饿的。 找到了病因,李山河二话不说一个翻身骑到了老虎的背上,带上了绵手焖子直接将老虎的嘴给掰开了。 “彪子,赶紧看看这老虎嗓子眼里有没有啥玩意?” 彪子闻言,连忙跪在了地上,抻着脖子就往老虎嘴里瞅。 “二叔,你再掰大点咧,瞅不清楚啊。” 李山河撇撇嘴,“我他妈已经掰到最大了,在大就要脱臼了。” 二人没注意到的是,一滴泪水从老虎眼睑流下,他要是能说话,高低说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我虽然不是人,但你们两个是真狗啊,哪有人一见面就先看卡不裆的啊,看完卡不裆还要捅嗓子眼。 疫情的时候都没你们两个人这么过分的好吧。 “二叔,二叔,俺看见咧,好像是有个东西给卡住咧,你等会儿嗷,俺给它拽出来。” 彪子也是个狠的,都说虎口拔牙就是狠人了,彪子简直就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直接徒手抠老虎嗓子眼。 说罢直接撸胳膊挽袖子伸手就掏了进去,鼓秋了半天,彪子抽出了手,伴随着一杆子血箭喷涌而出,老虎哕个不停。 彪子朝李山河晃了晃手里的骨头渣子,应该是吃东西的时候卡住的。 这样李山河想到了这老虎的同类,那个肺雾宫百万,反正倒是比人家强一点。 宫百万是吃鸡腿和牛肉噎到了,这老虎起码还是吃大骨肉噎到的,但是也很离谱了好吧。 李山河松开了手,老虎硕大的脑袋砸在了地上,满眼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本虎不干净了,让一个老爷们给掏嗓子眼了。 叔侄二人凑到了一起,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眼神还往老虎身上瞟。 这会儿老虎已经恢复点体力了,但是根本就没有报复的心思,主要是眼前这两个人给自己的阴影太大了,人家还是个不满两岁的宝宝呢。 晃着大屁股就往后面挪,李山河从怀中掏出了孟爷特制金疮药塞进了彪子的手里,一个跨步重新骑到了老虎的身上。 老虎挣扎着就要起身,李山河连桩功都用上了,愣是狠狠的将老虎镇压在胯下,伸出巴掌照着老虎的天灵盖就是一下狠的。 “你他娘的给我老实点,再乱动老子给你鸡儿切了泡酒!” 老虎不知是听懂了李山河的威胁,还是已经没有力气了,直接放弃了抵抗,任由二人施为。 李山河再一次掰开了虎嘴,彪子这是拿着金疮药往嗓子眼里洒。 哥们你就想吧,平时稍微呛到点都恨不得把鼻涕眼泪都整出来,更别说特意往嗓子眼里灌了,基本堪比满清十大酷刑了属于是。 这下子给老虎彻底干没电了,等李山河从它身上爬起来的时候,老虎还像张大饼一样摊在地上呢。 就是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人家还是个不满两岁的小宝宝呢,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过了一会,老虎感受了一下,好像,嗓子舒服多了,万物皆有灵,这回它可算知道原来这两个人是为了救自己。 等恢复了体力,费力的爬起了身,用脑袋蹭了蹭彪子和李山河,转身就想离开。 李山河冷笑一声,被老子盯上了你还想走?拿来吧你,薅着老虎的尾巴就将老虎拽到了身边。 老虎疑惑的看向了李山河,你虽然救了我,但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啊,旋即就对着李山河呲牙。 李山河能惯着它,动物世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大逼窦,直接给老虎打蒙了。 “你能过来蹭我,我很开心,但是你朝着我呲牙,我很不高兴!” 骑着老虎上去就是劈里啪啦一顿揍,虽说是打,但是李山河根本不敢用全力,真要是用全力,老虎早就剩一张老虎皮了。 老虎泪眼巴茬的看着李山河,不知道他要嘎哈,李山河薅着老虎的脖颈,恶狠狠的对着 他说道:“以后,你就叫二憨了听见没,吃吃东西都能噎到,真够憨的了!” 老虎,不,二憨迟疑的看着李山河,你搁这叽里咕噜说什么玩意呢,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老祖宗严选 二憨一边尝试迈开了脚步,一边用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李山河,哪曾想脚刚落地,直接就挨了一个大鼻窦。 你知道一个鼻窦对未满两岁的老虎宝宝心理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 二憨下意识的就朝着李山河呲牙,迎来的却是好似狂风暴雨般的大逼窦。 如此反复几次,就算二憨再傻也知道了,这个两脚兽是盯上自己了。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二憨干脆也就摆烂了,直接趴到了李山河的脚下,任凭历山和怎么磋磨都是一动不动。 本来就饥渴交加,又挨了一顿胖揍,这次二憨是真的没力气了。 “二憨,抬头!”李山河尝试着叫了二憨一声,二憨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但是李山河自有办法,怀中掏出了一块肉干,放到了二憨的鼻子前面,二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哈喇子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任谁好几天没吃饭看见吃的都忍不住啊,下意识的就想呲牙,刚抬头就看见了李山河不善的眼神,眼珠子一转,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 李山河将肉干丢在了地上,二憨瞬间窜了出去,一口将肉干咽了下去,然后就这么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李山河。 伸手揉了揉二憨的虎头,这次二憨没再反抗,李山河知道,堂下虎计划第一步已经顺利的迈出去了。 “还想不想吃?” 二憨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李山河又掏出了一块肉干再二憨的面前晃了晃,二憨眼睛又瞪大了。 如此几次,李山河拍了拍手,这回肉干彻底没了,掏出绳子绑在了二憨的身上,就这么溜着老虎,二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溜老虎威风是威风,但是可苦了大黄老黑两条狗了,根本不敢靠捡李山河。 反倒是傻狗,无论什么时候都充满了好奇心,腿直抽筋还要靠过来看看二憨是个什么玩意,甚至伸出舌头甩了二憨一脸口水。 这给二憨气的,老子纵横十来个山头,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狗,上去就给了傻狗一嘴巴子,好悬直接给傻狗干灭火了。 嗷呜嗷呜的夹着尾巴跑出去好远,也幸亏狗这玩意和狼一样,铜头麻秆腿,铁尾豆腐腰,好在直接打脑袋上了,而且二憨看字啊李山河的面子上还收着力,不然直接可以挖坑埋了。 这一路走的比来的时候还坎坷,二憨这家伙,好像是懒散惯了,走一会儿就不想走了,直接就往地上一趴,李山河和彪子就得坐下来等着大黄老黑去撵野鸡撵兔子。 吃饱喝足才肯继续上路,这一路,足足吃了五顿,夜晚来临,李山河将二憨绑成了一根棒棒随意的往地上一丢。 和彪子二人一人插了一只野兔,撒好了秘制调料放在火堆上慢慢的烤。 孟爷好似对这调料做出了改进,兔肉被烤的滋滋冒油,香味飘出了二里地,就连平时最听话的大黄都吐着舌头趴在了李山河的脚边,就更别提傻狗了,都要和彪子干起来了。 果然,养狗还是得养土狗,土狗几千年来一直遵循和人类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 桌上和手里的东西是人类的,掉在地上的和狗盆里的是狗狗的。 李山河见此,呵呵一笑,将这只兔子一分两半,一半给了大黄,一半给了老黑。 大黄和老黑一口就咬住了地上的兔子,眼底闪过纠结,最后大黄叼着一半兔子送到了李山河面前。 大黑也很识趣的大黄分享另外半只兔子。 李山河揉了揉大黄的狗肉,再一次将半只兔子丢给了大黄,这一次大黄没在拒绝。 和老黑飞快地解决了兔子,随后好似离弦的利箭一样窜了出去,给李山河看的一愣一愣的。 一旁被绑成毛毛虫的二憨,嘴角流着哈喇子,化身蚕蛹一般,故涌故涌的凑到了李山河脚边。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希冀的看着李山河。 这会儿二憨估计都该寻思了,这两脚兽果然不是好揍的,早说有这么香的玩意我还能挨这顿揍? 李山河咧开嘴角哈哈大笑,这虎玩意太憨了点吧,捕猎把虎牙给别断了,吃东西差点噎死。 好不容缓过来了,遇见好吃的还是走不动道。 李山河无奈的拍了拍二憨的脑袋,“等着奥我去给你打猎去!”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自己还没吃上呢,还得先喂畜生,希望这二憨能听点话。 不然的话,给田玉兰送一件虎皮大衣作为新年礼物也是不错的。 李山河背上枪刚准备走,就看见大黄和老黑嘴里分别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跑了过来。 不愧是祖宗严选,实至名归。 这回李山河和二憨一人分了一只,等看到二憨吃东西,李山河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噎到的,一整只野兔,嚼都不嚼就准备咽下去。 狼吞虎咽这个词在这一刻果真是具象化了,李山河连忙掰开了二憨的血盆大口,将野兔掏了出来,用手插子切成小块扔在了地上,这才敢让二憨食用。 晚上李山河搂着二憨睡得,不愧是纯阳肢体,就这零下四十度的天,愣是给李山河热得直冒汗。 半夜给李山河热醒了,才发现大黄和老黑愣是忍着对二憨的恐惧凑到了李山河的身边。 一睡醒,二人就继续赶路,经过了昨天的相处,二憨明显对李山河的态度好了不少,主要是你敢呲牙他是真敢揍啊。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李山河才再一次来到了下砬子。 领着二憨招摇过市是不可能了,李山河眼珠子一转,直接用苫布把二憨做成了一根虎肉卷,扛着二憨就来到了孟爷家。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孟爷正开着门烧火做饭。 不开门不行啊,这炕是真难烧啊,屋里面烟雾缭绕的,一看就是炕很久没掏过灰了,烟囱也堵了。 就这灶坑,做出来的饭都得一股子窜烟味儿,但是你不能不承认,有些人,还就愿意吃点带窜烟味儿的大米饭。 孟爷两口子年纪这么大了,估计是不好上下也就这么凑合着过了。 “爷,这都啥样了你还烧呢,你今天再对付一宿,明天一早我就过来给你掏烟囱!” 孟爷回头看去,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李山河,又将目光放在了李山河肩膀上扛着的筒子上。 嘴角扯出了笑容,“你小子,还真又一套,赶紧给我看看,我都好些年没见过这玩意了。 孟爷三步并作两步凑了上来,踮着脚看着筒子的内部,刚看清,妈呀一声就超后面退去。 要不是彪子眼疾手快,说啥都得摔个屁股墩。 伸出手颤抖的指向了李山河,“你…它……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小鸡儿骑大鹅 语言的艺术,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奇,虽然李山河只听见了三个字。 但是孟爷一段含妈量极高的话语已经出现在了李山河的脑海,孟爷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低头就开始寻趁手的家伙什。 这一幕,李山河可太熟悉了,去年第一回上老丈人家,田老登就是这副做派。 开玩笑,在逃命这一块,李山河自认自己造诣颇深,在孟爷握住炉钩子的那一刻,李山河已经蹿到了院子外面。 跑的时候还不忘了将二憨放在地上,孟爷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挥舞着炉钩子朝着李山河杀去。 该说不说孟爷这身板,看样子活到一百岁跟玩儿似的,足足追了李山河半个来点啊。 彪子这个不讲义气的东西,一边捂嘴偷笑,一边目不斜视的接过了孟爷烧炕的工作。 挺大个老爷们坐在马扎上,像个黑瞎子蹲坑似的。 跑了好大一圈,孟爷可算是跑累了,拄着炉钩子堵在了院门口,“小兔崽子你吓死老子了,你有能耐今天就别回来,你要是敢回来我把你篮子子儿都掐了!” 这下子李山河直接就麻了,不会不行啊,要不让孟爷打两下消消气得了,这么大岁数了,打人应该不疼吧,应该吧! “爷,你先把炉钩子放下,我让你打一顿。” 孟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啊,我这就放下,你过来吧。” 说罢,孟爷随手将炉钩子往边上一瞥,李山河顿时松了口气,缓步走到了孟爷身前。 嬉皮笑脸的对孟爷说道:“爷,说好了啊,打完了就消气了啊,咱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 “你他娘的跟我废什么话,站好喽!” 李山河闻言,双腿叉开,稳稳的站在了原地,孟爷眼见李山河站好,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挨。 双腿岔开,扎稳马步,一个一指定中原的架势就摆了出来,李山河瞳孔骤缩,完犊子了,今天好像要栽了! “爷!我……” “小兔崽子,受死吧!” 孟爷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一个半步崩拳起手,紧接着一个铁山靠,李山河顿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股巨力。 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撞飞出去,孟爷见此,毫不犹豫,欺身而上,一个阎王三点手被李山河匆忙躲过,顺势变招猛虎硬爬山,最后一个霸王硬折缰收尾。 本书的第一战力,开挂的李山河彻底被孟爷斩于马下,这一切说起来很长,但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彪子看的下巴都掉下来了,这老头子,这么猛的吗? 李山河单膝跪地,胳膊被老爷子擒在手中,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明白,这他妈是黄土埋到脖子的老人家。 我大意了啊,没有闪,这老头子搞突然袭击,不讲武德! “爷,你不带这样的,你会八极拳你还隐藏起来了,就是为了给我一顿狠的?” 孟爷忒了一口,“你小子有这么大的脸?医武不分家不知道啊。” “那你也不至于全是杀招啊,你真不怕你孙女变成寡妇啊?” 孟爷冷哼一声,“变成寡妇我给她介绍个更好的,老头子不才,在四九城还有些人脉。” 这回李山河彻底歇逼了,说也说不过,反抗还怕伤到人家,消逼听挨揍吧。 这也就不是田老登,这要是田老登,李山河早就一个滑铲…… 然后跪到丈母娘身前开始痛哭流涕,小样,老子告黑状的本事都是天生的,穿小鞋穿不死你! 遇上孟爷没招了,孟奶身体一直不太好,应该是特殊那几年落下了病根,李山河可不敢整那些没用的。 要是真出点啥事儿,孟老爷子还不把李山河给切片了啊。 孟爷松开了手,顺势将李山河扶起了身,趴在李山河耳边低声说道:“你小子,赶紧给我滚蛋,要是吓到我老伴,哼哼,你想不想知道扎针扎到哪个穴位会不举?” 李山河大脑瓜子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开玩笑,要是真被扎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有枪有弹被收缴,不如切了趁早拉倒。 李山河连忙扛上了二憨,招呼了彪子一声,骑着摩托车就蹿出了院子,临了还不忘朝着孟爷喊了一嘴,“爷,明天我过来给你通烟囱嗷!” 孟老爷子看着李山河狼狈的身影,笑骂了一声,“这小兔崽子。” 转身哼着听不懂的小曲儿回到了屋里。 …… 李山河也不敢吓得瑟了,一路直奔朝阳沟。 到了地方,彪子直接就跳下车回了家,“二叔,明天去掏烟囱召唤俺一声嗷!” “知道了,明天我上你家找你去,走了奥!” “慢点嗷二叔。” “得嘞。” 油门一拧回到家,将摩托车停在了新房车棚,随手将二憨放在了车棚地上。 看着地上的二憨,李山河直挠头,这玩意咋安排呢,李山河要是在家,那还好说,敢炸刺一个嘴巴子让它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要是李山河不在家,那可难办了。 挠了挠后脑勺,脑中灵光一闪,我做个笼子不就完事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后天就去找郑四海焊个笼子去。 必须得是铁的,木头的李山河实在是不放心。 要说这傻老虎也真是个憨货,着这么难受的姿势还能睡得着,估计是到现在都没遇到过什么天敌,李山河除外。 端着个盆准备出来倒水的王淑芬看见李山河蹲在车棚子里抽烟,眉头紧皱,难道是这小子遇到啥事儿了?回家了咋不进屋呢? 王淑芬将盆放到了地上,缓步走到了李山河的身后,以李山河的耳力,早就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而且准确的听出了来人的身份。 王淑芬担忧的看着李山河,“大儿子,咋地了,咋还不进屋呢,是不是遇到啥难事儿了,跟妈说说。” 李山河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得瑟的笑容,站起身来一把搂住了王淑芬的肩膀。 “妈,我今天给你看的攒劲的!” 王淑芬眉头一挑,这小子又要起什么高调,只见李山河抓住苫布一抖落,一头斑斓猛虎映入王淑芬的眼帘。 王淑芬毕竟是见过的,没有太震惊,但是随着二憨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打了一个哈欠,王淑芬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屋里,还没等李山河回过味儿来,手拿鸡毛掸子的王淑芬气势汹汹的朝着李山河杀了过来。 一时之间,李山河好似收到了霸王色霸气的影响,腿肚子直抽筋,一步都迈不动了。 直到王淑芬的鸡毛掸子落在了李山河的身上,一声惨叫响彻山村。 接下来的情景简直就是小鸡儿骑大鹅——夸哧夸哧就是剋啊。 今天的受害者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挨揍的李山河,一个是趴在地上的二憨。 二憨这硕大的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实力如此之强的李山河也会被追杀。 它一辈子都理解不了,在东北,还有一种比它还凶的生物,那就是母老虎! 而王淑芬,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你知道你为啥长不高不? 李山河的惨叫很快就将家里的人都吸引了出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拉拦着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回王淑芬是真动了火气,本来李山河还跃跃欲试,但是被李卫东一个眼神给逼了回去。 这话也不准确,不光是人,就连二憨都看出来了,求生欲爆棚的它悄咪咪的朝着角落故涌,生怕引来了王淑芬的目光。 李山河辗转腾挪,最后才发现并没有什么卵用,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呢,王淑芬好似开了天眼一样,精确的预见了李山河的每一步落脚点。 人还没过去呢,鸡毛掸子已经在那等着了,这还能玩儿? 李山河干脆放弃抵抗了,左右也不过是一顿抽,好在熊皮大衣还算厚,抽起来也不是很疼,直接躺在了地上,任由王淑芬施为。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眼瞅着李山河不反抗了,王淑芬也没有打下去的欲望了。 李山河这个人,打小就犟,一打一梗梗,咋打都不服,小时候没少挨揍。 这几年长大了还算是好点了,你说啥,他都嗯啊答应,到最后还是自己干自己的,主意那叫一个怔。 眼见李山河如此做派,王淑芬登时就知道李山河又上来那股劲儿了,心里是越想越委屈,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李山河半天没感受到疼痛,抬头一看,王淑芬眼泪巴碴气呼呼的看着自己。 李山河一下子就慌了,他不怕挨揍,就怕王淑芬哭,“妈,你咋地了,你咋还哭了呢,你别哭啊,我知道错了,你要不解气,我在让你打一顿!” 李卫东本来还躲在李山峰身后瑟瑟发抖,一听自己媳妇被大儿子给气哭了,直接就忍不住了。 脚下用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速度越来越快,对着李山河就是一个奥特飞踢,李山河直接被踹出了好远。 “媳妇,你咋还哭了呢,别哭,是不是这小子气你,你等着,我把他给吊起来抽,反正我李卫东儿子多, 抽死一个还有一个!” 李山河还没咋样呢,李山峰直接就蒙了,嘴角都压不住了,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世子之争,最终还是落幕了。 二哥,你就安心的去吧,嫂子和大侄儿老弟帮你养了! 就在李山河和李卫东手忙脚乱的哄着王淑芬的时候,没人关注的李山霞却是不知何时来到了车棚。 看见了被捆成蚕蛹一样的二憨,顿时眼前一亮,一个跨步骑到了二憨的身上,伸出小手揪着二憨的毛发。 本来二憨还想发作,就在它准备呲牙的时候,耸了耸鼻子,随后瞳孔一缩,连忙摆出了原来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不为别的,因为二憨在李山霞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和李山河还有暴打李山河的凶悍女人身上的同一种味道。 众所周知,每个家庭由于生活习惯不同,都会有各自的味道,并不是臭味,只是味道不同罢了。 二憨就是通过这个味道,判断出了李山霞一定就是这个族群中的幼崽,他现在求生欲满满,只想找个机会回到自己的山头,重新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虎子,从此面朝雪山,春暖花开。 可惜,这个愿望估计是不会实现了,野生老虎的寿命只有二十年,饲养的也才三十年,再过三十年,李山河五十多岁,以他的体质,正值壮年。 到时候蹲着打它都一个来一个来的,现在也是蹲着打他。 “三嘚,这个大猫好好玩啊,身上好耶呼啊,你也过来骑一下吗?” 院中众人闻言,连忙将目光投向了骑在二憨身上的李山霞,王淑芬亡魂大冒,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李山霞抱在了怀里。 这一下子,李山霞倒是没被吓到,二憨确实被吓了个够呛,一直往后窜啊。 李卫东也将目光投向了二憨,眼前一亮,一把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儿砸,有你爹我当年的风范熬,竟然整个活得回来,再接再厉熬!” 抱着李山霞的王淑芬不动声色的一脚踩在了李卫东的脚尖,李卫东脸色瞬间惨白,这娘们,骂人不揭短,打人不踩甲沟炎啊! 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老子非得让你的手心尝尝我脸皮有多厚,扇肿你的手! “媳妇,错了,错了,抬脚,抬脚啊!” 王淑芬这才意识到,不小心踩到李卫东甲沟炎了,连忙说了声抱歉,换了一只脚踩了上去。 李卫东脸色多云转晴,虽然还是疼,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 就在这时,听到院里尘埃落定的李宝财也是叼着烟袋锅走了出来。 刚才的场面,不适合他出现,管孩子就得好好管,一个打一个护,那还能有个好? 你当小孩不记仇啊,到时候打人的那个捞不着好不说,孩子还直接就废了。 小孩,就得有个怕的人,要不这孩子早晚都完蛋。 李宝财就是这个态度,王淑芬管孩子,他从来都不参与,最多也就说一句该。 “淑芬啊,刚才这是咋地了,是不是二河又惹你生气了,你跟爹说,我和大宝子给他吊起来轮班抽。” 王淑芬摇摇头,吸溜了下鼻涕,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指着被吓坏的二憨,“爹,你看那,二河没惹我,我就是怕啊,你说他上回整个死的回来,也就算了,起码这小子还知道用枪。” “这才哪么两天啊,这给这小子猖的,现在都开始抓活得了,他有几条命啊他啊,挺大个人了,玉兰还带着身子呢,这小子就这么作,这还能有个好?” 李宝财顺着王淑芬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睛也是微不可察的一亮,开玩笑,活得老虎啊,就没有几个老爷们能拒绝。 毕竟老虎这个玩意在中国神话里可是和龙齐名的物种啊。 李卫东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来,轻了轻嗓子,“咳咳,媳妇儿,这玩意还是太危险了。” “既然我是在咱家的顶梁柱,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二河,你把摩托钥匙给我,我把他拉上山,先养几天看看,不行直接杀了吃肉。” 李山河震惊的看着李卫东,好家伙,你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崩到我脸上了。 李宝财更是直接被呛到了,幽幽的说道:“大宝子,你知道你为啥长不高不?” 李卫东身高一米七五,在他那茬人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但是李老爷子一米八,李山河一米九。 这么一比,李卫东就相形见绌了。 李卫东好奇的问道:“爹,为啥啊?” “心眼子太多了,坠的!” 李卫东:(→_→)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听老人言 “挺大个人了还想抢大孙子那点玩意,你还要不要点脸了你啊。” 旋即,李宝财话锋一转,走上前来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低声说道:“大孙子,你听不听话?” 李山河狐疑的看着李宝财,爷这是要嘎哈,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宝财一看李山河点头了,顿时喜不自胜,那嘴角的笑容根本就压不住。 李宝财清了清嗓子,“大孙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玩意,你和你爹都把握不住。” “我就不一样了,我这大岁数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 “这头老虎你就交给爷,爷肯定给你训得服服帖帖的,到时候再还给你,那多好啊,孙子,你说是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李山河抛媚眼。 李山河顿时就无语了,老李家打算盘的本事是祖传的吗,这算盘珠子打的是一个比一个响。 李卫东想直接抢过去就不说了,李宝财更是想抢过去还得让李山河谢谢他。 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李山河他只听过不听老人言,舒服一年是一年。 等他岁数大了,他也张嘴就来。 李山河摊了摊手,“爷,你快省省吧,你孙子把握的住嗷!” 老爷子一听李山河这话,笑容直接就凝固在了脸上,孙子大了啊,不像小前一样那么好骗了。 冷哼一声,背过身去,看那模样是不想再搭理李山河了,但是老小孩儿就是老小孩,都背过身去了,还时不时偷偷偏头过来偷瞄李山河一眼。 李山河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了老爷子的肩膀,“爷,听话嗷,等我训好了我借你玩几天!” 眼前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李山河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爷,放眼整个朝阳沟,谁不知道我李山河一口唾沫一个钉。” 老爷子斜了李山河一眼,不说这话我还能信你三分,你说了这话,我是一个字儿都信不着啊。 还是那句话,就李山河这信用,想在李宝财这刷个棒棒糖出来都得五户联保按手印。 一旁的王淑芬眼瞅着三个大老爷们搁自己跟前儿就开始勾心斗角了,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说一物降一物呢,奶奶恰巧走了出来,王淑芬连忙上前眼泪带眼圈的哭诉。 这下子李卫东和李宝财直接就歇了,奶奶只用了一个眼神,李宝财就灰溜溜的跟着进了屋。 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李宝财的求饶声。 李卫东这会儿腿都软了,开玩笑,亲爹都自身难保了,自己还能有好下场? 扯出了一个难看点笑容,朝着王淑芬叫了一声媳妇,王淑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滚屋里去,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李卫东好似个受了气的小媳妇,骚眉耷眼的就回了屋。 临了临了还给了李山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李山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朝着王淑芬嬉皮笑脸的说道:“妈,你看咱家都养这老些玩意了,再养个二憨没事儿吧?” 王淑芬眼睛一瞪呢个,张嘴就要来,可是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孩子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打骂了。 随即整理了下表情,对着丽莎呢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子,这不一样,你看着咱家,现在虽然有狗有熊有鹿有马。” “但是那都不是要命的玩意儿啊,你整个这玩意回来,你在家还好,你要是不在家咋整,要是伤了人咋整。” “二河,你也老大不小了,媳妇还怀着身子,要是真把玉兰伤到了,你不得毁的上吊啊。” “是,这都是后话,咱不扯别的,就说眼下,这大老虎一顿得吃多些东西,你老往林子里钻,你这家你还要不要了。” “二河,听妈一句劝,勒死了吧,你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就算你想留他一命,放出去伤了人都得算你头上。” “咱屯子那帮螳螂子啥揍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人家戳你脊梁骨都把你戳死了啊。” 李山河纠结的揉了揉太阳穴,二憨这傻缺,他是真想养啊,吃的这玩意,李山河反正是有钱,就算一星期给它买一头大肥猪都能养的起。 就在李山河不知道怎么抉择的时候,王淑芬这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抱着自己的小腿,还一直往上蹭。 这给王淑芬烦的,下意识的就踢了一脚,皱眉说道:“老三,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整这死出,给我滚边旯去。” 站在王淑芬身后的李山峰幽幽的说道:“妈,你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我嗷。” 王淑芬低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二憨抱着个脑袋泪眼巴茬的看着王淑芬。 原来是李山霞这倒霉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把捆着二憨的绳子给解开了。 二憨心想,初来贵宝地,要讨好一下这个族群的王,谁是这个族群的王,这不显而易见吗,肯定是独断万古王淑芬了。 没想到刚凑上去,就被一脚踹开了。 看着委屈的二憨,王淑芬突然觉得这老虎也没有什么可可怕的,甚至被二憨憨态可掬的表情给逗笑了。 李山河见王淑芬笑了,心头一喜,事情有转机了。 连忙抽过去说道:“妈,赶明我就去焊个笼子,给它圈起来还不行吗。” 不光是李山河,就连李山峰和李山霞也是苦苦哀求。 王淑芬叹了口气,“那你一定要管好了嗷。” “我跟你说,枪这玩意,我也不是不会用,你别等我…” “谢谢老妈!”王淑芬还没说完,就被李山河搂着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王淑芬嫌弃的用袖口直擦脸,李山峰和李山霞也是有样学样。 现在二憨已经可以留下来了,以防二憨伤人,李山河特意用铁链子拴了个溜猫绳挂在了二憨的身上。 二憨就这么静静的趴在那任由李山河施为,毕竟,包吃包住这事儿,可不是谁都能遇见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猫薄荷对老虎到底有没有用 解决完毕,李山河在二憨的大脑袋上搓了搓,擦去了手上的浮灰/ 转身将李山峰和李山霞薅了过来,“你俩奥,给我离他远点,要是被咬了或者被抓了,到时候咱妈都得把二憨皮给拔了。” “你俩怎么还溜号呢,我说的听见没有?”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连忙点头。 王淑芬眼瞅着这边的事儿已经解决了,转身就朝着老房走,东屋还有个不省心的等着她收拾呢。 这一家老小,就没有一个能让他省心的,李山峰和李山霞倒是也听话,说不让靠近还真就不靠近,就这么蹲在二憨面前瞪这俩大眼珠子猛劲儿瞅。 琪琪格和萨娜这两个心大的也是好信儿的凑了上来。 吴白莲和张宝宝还有田玉兰也是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的猛看,毕竟这个西洋景,可不是一般人能见识到的。 毕竟谁家好人用老虎看大门啊,有个狗都了不起了,再不济东北还会有养大鹅看门的。 对哦,你没听错,就是铁锅炖大鹅的那个大鹅,这玩意智商也不低,会看家,那嘴拧一下子可老疼了。 留下几人在院子里看二憨,李山河则是转身进屋找了个盆给二憨当饭盆。 去仓房剁了块肉,放到锅里直接煮,随手再加点盐,就这么连汤带水往盆里一倒腾,直接就放在了二憨的身前。 二憨丑过脑袋闻了闻,随即一张虎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大脑袋再李山河的大腿上拱来拱去,还用爪子推了推饭盆。 李山河登时就知道这憨子是啥意思了,这是吃过加了料的兔肉吃出味道了,嫌弃这肉嘎嗒吗,没有味儿呢。 连忙从怀里掏出了孟爷的秘制调料,往肉上一洒,二憨闻了闻,满意的直转圈,张开血盆大口就准备一口吞了。 给李山河看的是一阵牙疼,这憨子,是真不长个记性了,好在李山河已经剁成了小块,也不怕它噎到。 没成想肉刚一进嘴,二憨一声虎啸,直接将肉吐了出来,两只虎爪捂着嘴,眼泪巴茬的看着李山河。 得,这回可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了,给烫到了。 李山河连忙将盆端远,晾了好一会,用手试了一下,温的呼的,这才递给了二憨。 二憨这回也学尖了,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睛一亮,这才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看着狼吞虎咽二憨,李山河脑中灵光一闪,转身就冲进了屋里。 “媳妇儿,媳妇儿,咱家秋天时候晾的把蒿呢,搁哪呢?” 把蒿,又名藿香,换个众所周知的名字,它还叫猫薄荷,就是堪称小猫快乐草的东西。 李山河前世帖吧看到老哥们讨论猫薄荷到底对老虎有没有用,双方各执一词,李山河也没办法验证,这个好奇的种子就在当时种在了心里。 现在不是能验证了吗,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刚好满足一下好奇心。 李山河这东一 笤帚,西一扫帚的,给田玉兰问的一懵,“当家的,你要那玩意嘎哈啊?” “没啥事,就是做个试验。” 实验,啥实验啊,“就搁仓房房梁上挂着呢,你去拿吧,加点小心嗷,全是灰,再整一身。” “要不我给你拿去吧1” 李山河连忙将田玉兰按在了炕上,“媳妇儿,你快歇着吧,要是让咱妈看见我指示你干活,整不好我都得回炉重造。” 田玉兰抿嘴笑,“当家的,你咋这血厉,在哪吗人不是挺好的吗,哪像你说的这么严重。” 李山河长叹一声,“哎,媳妇,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日子还长着呢,你就看我挨不挨揍就完事了。” 田玉兰杏眼一竖,“要我说啊,你挨揍也是自找的,谁让你老干这不着调的事儿呢,也就是我行动不方便,不然我也揍你。” 李山河朝着田玉兰贱兮兮的一笑,“媳妇儿,等你出月子的,我躺在炕上让你随便揍。” 田玉兰小脸通红,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讨厌,还是这么不着调,都要当爹的人了,嘴还没个把门的。” 李山河上前一步一把将田玉兰搂在了怀里,目光灼灼的看着田玉兰,田玉兰感觉好似要融化在李山河炽热的目光中,羞涩的垂下了脑袋。 “那咋了,我就稀罕我媳妇儿还不行吗,媳妇,你好好看着嗷。” 话毕,李山河拍了拍屁股,一路小跑进了仓房,从房梁上取下了一捆把蒿,从里面抽出了一束,想了想二憨那个大体格子,一咬牙,直接干了半捆。 抱着半捆把蒿的李山河径直来到了二憨的面前,此时的二憨早就将盆里的肉都给吃干净了,这会儿正抱着盆用大舌头一顿舔。 看见李山河的到来,二憨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没错,李山河竟然从老虎的脸上看见了谄媚的神色。 凑着大脑袋就使劲的拱李山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头憨虎是吃东西没够,典型的属李山峰的。 将怀中的把蒿往二憨身前一扔,二憨直接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抬起大爪子将把蒿扒楞到一边。 你可以欺负我,但是不可以侮辱我的虎格,我他妈一个老虎你不给我肉反而是让我吃草这是啥意思。 李山河也懵了,难道老虎真的对猫薄荷没反应?我今天还就不信了。 当即弯腰捡起了一根把蒿,直接在手中搓成了粉末,照着二憨的大脸就糊了过去。 二憨被吓得都开始哈气了,被李山河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打回了清澈又愚蠢的二憨。 紧接着二憨深吸一口气,嗯?什么味儿,还怪好闻的嘞,摇晃着虎头,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枯草。 一个恶狗抢…啊不是,一个猛虎扑食扎进了把蒿里面。 深吸一口气,脑瓜子晕乎乎的,这啥玩意啊,这可太好闻了吧。 嗯!九九成,稀罕物啊! 直接就开始了死亡翻滚,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肚皮,任凭李山河怎么揉,二憨都是没反应,完全沉浸在了猫薄荷带来的 快感中。 九九成,稀罕物儿! 李山河咧嘴一笑,这是闻嗨了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年关难过 李山河朝着后面蹲着的几人招了招手,琪琪格带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出小手放在了二憨的肚皮上。 萨娜和两个小家伙也是有样学样,几人脸上均是露出兴奋的笑容。 而二憨,现在根本就不知到什么叫反抗,已经沉迷了属于是,等几人摸了一会,李山河就驱散了众人。 不驱散不行啊,没见李山霞的小手都开始薅毛了吗,再摸一会肚子都得秃一块,到时候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好了好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走走走,进屋吃饭去,你莲嫂子都做好饭了,今天搁二哥家吃吧。” 李山河朝着老房瞅了一眼,喃喃的说道:“咱家,今天估计是没饭吃了。” 为啥这么说呢,因为李山河的超级听力分明听出了李卫东和李宝财爷俩的痛呼。 李山霞和李山峰对视一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东北冬天来来回回就那几样,萝卜白菜土豆子,在不久夏天晒得干菜。 今天吴白莲做的黄瓜干炒肉,还有豆角干炖土豆干。 黄瓜干炒肉,吃起来清脆爽口,李山河甚至觉得黄瓜干比鲜黄瓜还有黄瓜味,配上粘的呼的大碴子粥,一家人吃了个肚圆。 吃过了饭,李山峰这小子就开始篡夺李山霞回家打探情况,毕竟贸然前往,恐有性命之忧啊。 李山霞现在可不是憨憨的小屁孩了,这小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意识觉醒了,就上回坑爹那件事,这小妮子就是绝对的幕后黑手。 李山河决定提前几年为未来的妹夫默哀。 反正这小妮子现在是不好骗了,但是好在这妮子对钱还没有什么概念,在李山峰一毛钱的巨额悬赏之下,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成为斥候的道路。 这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急得李山峰直转摸摸,你问他为啥这么着急,还不是客户的作业还没写完。 写不完,可是要退钱的,要是有可能的话,李山峰还真就想把退钱窗口扔到太平洋无人荒岛去,退钱,不可能退钱,宁可多帮你白写几天也不可能退钱。 李山峰一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李山河看着李山峰的背影,心里不断感慨,三弟,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李山峰走后,李山河换下了衣服,陪着媳妇儿们说说话,也就早早的睡去了,毕竟明天还要给孟爷掏烟囱呢。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起来还是老一套,烧炕洗漱吃饭。 吃过了饭,李山河让吴白莲给自己找一身破烂衣服,掏烟囱可是个埋汰的活计,穿好衣服不是白瞎了吗。 可惜的是,李山河除了打猎的衣服,就根本没有破烂,让他穿打猎的衣服,他也舍不得啊。 没招了,遇事儿困难找亲爹,找到李卫东要了一身破烂,穿上了胶皮乌拉,骑着摩托就出了门。 彪子今天是出席了,竟然没出去扯犊子,估计也是怕错过了去孟爷家,毕竟药丸子还搁孟爷家里呢。 昨天战略撤退的慌慌张张的,直接就忘了拿了。 二人骑上摩托,直奔街里,掏烟囱之前还得买点工具,那个最重要的工具就是——鞭炮。 没错,就是那个放起来噼里啪啦响的鞭炮。 临近年关,街里的人也多了许多,好多村民都会在这个时候赶着车来街里卖点山货,换点钱好过年啊。 年关年关,什么叫年关,过年就是一大关啊。 每到年底,债主都会上门要债,这年头收入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每年挣多少都是有数的。 就好像清朝的三十六两白银的政策,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就只有三十三两白银,而一年的固定支出却是有三十六两白银。 这三两银子,让无数人奔波一生。 这年头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可能它他就差了十块钱,卖了粮就还上,等来年开春买种子化肥农药,还需要再借钱,循环往复。 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并不是说厄运专找苦命人,而是苦命人的抗风险能力太小了,稍微有个波澜,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同样的事情,发生再家境优渥的家庭中,无非就是损失一点存款,但是要是发生在农民身上,那就是天塌了的大事儿。 为什么老一辈人身上要么就是没有病,一有就是不得了的大病,因为他们太能忍了,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或者说没有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条件。 小病去痛片,一粒不行两粒,两粒不行一把,直到他们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去医院一看,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有了父母扛住了生活的重担,小孩子才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 看着蹲在路边卖山货的小贩,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不招呼客人,只是朝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露出淳朴的笑容。 不用看,一定是趁着年关想多赚点钱过个好年的农民兄弟。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直泛酸,人们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是不是应该为我深爱的这片土地,为这片土地上淳朴的人们做点什么。 “二叔,二叔,你瞅啥呢,大腚小娘们不搁那边,搁前头呢。” 被彪子打断思绪的李山河,将刚才的想法深深的扎根在了心里,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能做的就是积蓄实力,等风起,带着脚下的土地,和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一起腾飞! 二人到了供销社,直接买了个两万响的小鞭,李山河也想买十万响的,可惜没有啊。 顺便还给孟爷买了点年货,烟酒糖茶样样不落,还有写对联的红纸,加上一些乱马七糟的东西,都放到了一个尿素袋子里,装上了车,直奔下砬子。 再一次路过小商贩的时候,李山河还是没忍住,最终还是买了好几挂山货。 这下车上可是彻底放不下了,彪子的脖子上都挂了两串榛蘑。 等孟爷听见摩托动静出门查看的时候,就看见了提溜算卦的叔侄二人。 第三百三十章 开整! 孟爷围着摩托车一边转圈一边啧啧有声,“你们叔侄俩,东西带的这么全,这是嘎哈,要逃荒去啊?” 李山河一边倒腾年货,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嘿,你这老爷子,不识好人心呢?” 孟爷脸一下就黑了,“你小子骂谁是狗呢。” 李山河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说的嗷。” 昨天挨了老爷子一套,这会儿他可不想再挨揍了。 “我这不是寻思您这么大岁数了,走老远去办年货不方便吗,这不是提前给你办了吗。” “等过几天我再买个年猪,杀好了,给你送点过来,就齐活了。” 此时的孟爷听了李山河的话,内心是百感交集,一个孙女婿,还是干孙女,能做到这一步,没话说了,就是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想想自己的那帮混蛋玩意,还不如不想呢,一想就生气,逢年过节也就只会汇钱。 说句不好听的,他都是个棺材瓤子了,要这么多钱有啥用啊,一去镇里打电话问啥时候回来,就说工作忙。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家庭了,没法说啊,只能和老伴在这里靠了,啥时候靠没,啥时候拉到。 儿子闺女也不是没说过要给他老两口接到城里去,可是有些关系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得劲,再加上前两年城里住房紧张,原来的老房子也交给大儿子住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就懒得再去折腾了。 现在看到李山河如此做派,孟爷的眼角泛起了泪花,伸出手在不经意之间揉了下眼角。 刚一放下手,就看见了李山河的一张大脸,这会儿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爷,咋样,是不是感动了,感动了赶紧把你的家底儿都翻出来给我搂搂。” “要是有啥虎鞭鹿鞭管他什么鞭,你可千万别吝啬嗷。” 孟爷被李山河这么一逗,刚刚泛起的愁绪也是消失不见。 转而笑骂一声:“去你奶奶个腿的吧,老头子还硬朗呢,你就惦记我这点家底儿,你放心的,等我没那天,我都给我大孙女。” “别说鞭了,鸡巴毛你都别想捞到一根。” 李山河梗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道:“给我媳妇的不还是给我的,我吃了她也享福的好吧。” 孟爷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之间被李山河堵得说不出话来。 孟爷气急败坏,上去就给了李山河一个脑瓜拍,但是也没敢用力。 “爷,打也打了,赶紧开门呢放俺俩进去吧,还得掏烟囱呢,还不知道得忙活多长时间呢。” 孟爷这才想起来俩人还扛着东西呢,连忙将门拉开,让李山河进去,又帮彪子开始倒腾东西。 你问他为啥不帮李山河忙活,呵呵,这小子的体格子,去帮他简直就是在骂他。 “爷,你家梯子搁哪了?” 孟爷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带李山河去拿梯子,就被孟奶拦了下来,“大孙子,着啥急啊,赶紧坐下喝口水,歇一会的,不着急。” 看着孟奶递过来的茶盏,李山河一愣,这茶盏上面精美的花纹,就算李山河不识货,也知道这是个好玩意啊。 转头朝着孟爷看了一眼,孟爷搓着山羊胡得意的笑道:“你奶姓金,剩下的,你自己个品去吧。” 姓金,那妥了,估计是遗老遗少,动乱年代还能完好无损,孟爷有点本事啊。 接过茶盏一口闷了,这给孟爷心疼的啊,“老伴,我就说给这小子整点猴王就完事了,你非得整这么好的,牛嚼牡丹,糟蹋了东西啊。” 孟奶狠狠的瞪了孟爷一眼,“啥叫糟践东西,喝了解渴就不算糟践东西。” “这舍不得那舍不得的,等哪天你进山我都给你煮茶叶蛋,我看你还怎么心疼。” 这给孟爷吓得,胡子都薅掉了一根,李山河前世晚年的时候,该有的爱好都有了,喝茶钓鱼玩鸟。 基本什么败家我玩什么,搁他话说了,老子辛苦了一辈子,还不能好好享受享受了。 李山河也喝出来了,确实是好茶,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味道浓厚,回甘也够劲。 真正牛嚼牡丹的,是彪子,茶叶渣子都给嚼了。 “奶,我俩还是先干吧,正好完事了晚上你做饭试试好不好烧,要是再不好烧,明年开春儿我找人给你重盘个炕。” 孟奶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摆手拒绝,表示她们老两口有钱,不用李山河。 李山河一边嗯啊答应,一边寻思要不要让张二大爷在露一手。 且不说孟爷孟奶是田玉兰的干亲,就说孟爷治好了田玉兰的嗓子,只凭这一点,就是李山河的再生父母,走了那天让李山河给披麻戴孝当孝子扛灵幡他都乐意。 彪子就更不用说了,刘晓娟怀孕都是孟爷给把出来的。 这件事对彪子来说,无异于是扶狂澜之既倒,挽大厦之将倾,救命恩人啊。 就更不用说孟爷手里还有彪子一只觊觎的小药丸了。 所以说,无论怎么对老两口好,叔侄二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或者说,是应当应分的。 人如果没了感恩之心,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在孟爷的带领下,李山河扛起了梯子,从挎斗子里掏出了小鞭。 孟爷一下就懵了,不是,这小鞭不是给我办的年货吗,你个小兔崽子,药剂吧嘎哈? 还没回过神来,就见李山河架好了梯子,宛如灵猴一般爬上了房顶。 “彪子,你去瞅瞅灶坑还有没有火了,有火给扒楞出来。” “好嘞二叔,你等俺一会儿嗷。” 彪子转身进了屋里,这会早晨刚烧过的炕,灶坑里还剩点柴火在缓慢燃烧。 找孟爷要了个大板锹,用炉钩子和小锹把灶坑里的火给扒楞出来,又掏了掏灰,这才完事。 此时的李山河,一手扶在烟囱上,嘴角叼着烟,看着脚下的这片村落,你还别说,真就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二叔,好咧!” 李山河解开了盘起来的小鞭,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彪子,你找个尿素袋子放灶坑前面堵着点,别让灰飞出来,整的可哪都是。” 灶坑盖子是万万不敢盖的,到时候气儿全憋在里面,容易把炕给震塌了。 这要是整塌了炕,那李山河可就别想下来了,下去了也是被孟爷直接打死。 彪子点头应下,转身找到了装锅底灰的尿素袋子,看着眼前的灶坑一时犯了难,这玩意真烤手啊。 李山河等了半天,也没见彪子出声,随即趁着脖子喊了一嗓子,“彪子,你好了没的?” “!@!#!¥@!!” 李山河:??? 什么几把玩意,呜了呜了各拿说啥呢,算求,管他呢,开整! 第三百三十一章 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重新点燃一支烟,用烟头点着了小鞭,一手拎着尾巴,将点燃的小鞭丢进了烟囱。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烟囱内壁附着的烟灰也被震得脱落下来。 要不怎怎么说看热闹是东北人的天性,孟爷和孟奶都站在当院,伸着脖子看李山河是怎么掏烟囱的。 小鞭很快就要燃尽,李山河掐着最后一秒,将剩余的那点尾巴扔进了烟囱里。 别问,问就是要刺激的感觉,哪个东北小孩小时候,没研究过花式放炮仗的方式。 记住一句话,男人直死是少年,后世有多少老爷们,一年到头,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恨不得裤衩子露个窟窿眼子都舍不得换。 嗯,最后一个省略,因为一个老爷们驯服一个野生裤衩子,需要的时间太长了,舍不得换也正常。 总之,无论平时多会过日子,一到正月十五,那炮仗,三千五千那么买,一万两万也比比皆是。 甚至放炮仗的时候还能指着远处的烟花说,那老谁谁谁家的炮仗真不行,根本没咱家的好看。 男人,对于爆炸艺术的喜爱,是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 等炮仗全都放完,一股子黑烟顺着烟囱冲天而起,就在这鞭炮的余韵中,李山河好似听到了彪子的呼唤。 彪子:“俺#@%@%@@%%!” …… 画面回到刚刚李山河点炮仗之前,彪子看着手中的编织袋子和灶坑犯了难。 东北人家搭灶一般都会在上水泥的时候在灶坑三边放上角铁,一来是为了美观,二来也能防止水泥开裂窜烟,起到一个固定的作用。 平时倒是还好,这会刚烧完的炕,手放在角铁不远处都能感受到其中炽热的余温。 这尿素袋子放上去不得直接烧化了啊,手都得直接成烤猪蹄了。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灵光一闪,拿起了一旁搓灰的小锹,又拿起了一旁的炉钩子。 用小锹和炉钩子支撑起了袋口,这样就完事了。 完事儿是完事了,可是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太美观,只见彪子豪豪个大腚凑在灶坑前。 知道的是知道他在撑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脑瓜子插进灶坑烫个时兴的发型呢。 就在这时,李山河的声音传了过来,“彪子,你好了没的?” 彪子此时憋闷的不好说话,随即瓮声瓮气的回复到:“二叔,你等俺一会,俺换个姿势嗷!” 可惜的是,李山河并没听见彪子在说些什么,就在彪子调整姿势的时候,李山河已经点燃了炮仗。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传来,灶坑里涌出一杆子黑烟,彪子此时并没发现,炉钩子支撑的袋子口已经被炽热的角铁烫出了一个大窟窿。 一杆子黑烟透过窟窿直直的朝着彪子的大脸冲了过来。 彪子一抬头,黑黑的炕洞灰扑了满满一脸。 现在的彪子,晚上都不敢出门,出了门都不敢开口说话,一说话,估计人家还以为谁家牙飘出来了呢。 飘牙帮总舵主的名号实至名归。 但是这时候的彪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调整了袋口的方向,黑烟还一直库库的往外冒,反正也是一点没浪费全都挂到彪子身上了。 终于,炮仗的声音停了,彪子可算松了一口,伸手在额头抹了一下不存在的虚汗,这活计,当时看俺爹干的挺利索的啊,咋俺干的这么费劲呢。 这老登肯定是留了一手,你等着,俺今年年前上坟就给你告俺娘去,让俺娘天天给你托梦收拾你。 李山河顺着梯子麻利的爬了下来,走到了孟爷的身边,一把搂住了孟爷的肩膀,“爷,咋样,我这活干的麻利不麻利?”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你小子脑瓜子好使,我以前用那个大长的竹竿子捅,都不知道得捅多长时间。” “那你看看,不是我吹,我脑子好使着呢。” 就在这时,黢黑黢黑的彪子推开门走了出来。 朝着李山河呲个大牙嘎嘎乐,“二叔,咋样,俺整的可利索了,一点都没落到地上。” 是一点都没掉到地上,这不是全搁脸上呢吗,不过,话说回来,锅底灰也算是中药材吧,治啥玩意来着? 李山河看着彪子,久久不语,最后还是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孟爷和孟奶也是,笑得都看见嗓子眼了,只有彪子一脸懵逼,这家伙,大家伙搁这笑啥呢。 俺要是不笑,是不是显得不太合群了,算求,俺也跟着笑一笑吧,念及此处,彪子也傻乎乎的跟着笑。 这一笑不要紧,两排白牙露了出来,李山河几人笑得更放肆了。 孟奶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李山河连忙领着彪子进屋照了照镜子。 彪子看到自己这副尊容,都被吓了一跳,转身幽怨的看着李山河。 “二叔,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山河收起了笑容,看到彪子的表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能是什么好话。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彪啊,那你还是别讲了。” “哦!” 彪子沉默了半晌,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甘心,“二叔,俺……” 李山河伸出了一个巴掌,正反面展示了一圈,“十块钱,买你闭嘴!” 彪子神情振奋,好似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一般通体舒泰,和钱相比,这点小事儿算什么,十块钱,省着点花都够整到正月十五了。 这不还有娟子主动给补贴的吗,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瞬间原地立正,朝着李山河敬了一礼,眼底没有丝毫对金钱的渴望,全是对李山河的忠诚! 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不错,继续保持,很有精神!” 转身就去洗手去了,就这么两下,李山河就变成了真·幕后黑手。 彪子这样也回不了家,还得烧点水让他洗一洗。 报了一捆柴火,在锅里瀚上了水,这次在烧,虽然还是有烟,但是已经没有了烟雾缭绕的感觉了。 看来明年还是要重新盘个炕,这土炕年头实在是太多了,不好烧了,先将就用一冬天吧。 实在不行,明年就盖个大点的二层小楼,把孟爷孟奶还有吴白莲的老娘也接过来,吴有全明年就高考了,考完了留下她娘自己个村里,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李山河可干不出那样的事。 孟爷孟奶岁数也大了,说实话,他实在是不放心将老两口就这么放在这。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东北最顶级的宴席 很快水就烧好了,彪子足足洗了三遍,水才干净。 李山河寻思着,左右完事了,这炕也烧过了,确实比原来好烧,那就直接事了拂身去吧。 刚准备跟孟爷打声招呼,就被进屋的孟爷和孟奶给拦了下来。 “晌午别走了,就搁这吃晌午饭吧,今天知道你要来,昨黑就把肉馅给端屋里了,一大早晨就开始剁酸菜,都给我吵醒了,这给我烦的哦。” 孟奶狠狠的踩了孟爷一脚,给孟爷腾的脸上的肉直抽抽,“就你话多,这大岁数了哪来的那么多觉,我看你就是想懒被窝。” 孟爷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蹲在灶坑前面生闷气。 孟奶笑呵呵的对着李山河说道:“大孙子,别走了,奶马上和面,饺子馅都和好了,老头子,把面案子放上。” 李山河哪敢让孟爷动手,这大岁数了,再把腰闪了可咋整,虽然昨天孟爷那一记腰马合一的半步崩拳挺有劲的,但是哪有小辈看着长辈干活的道理。 “奶,我来,你让我爷歇一会吧。” 还不等孟爷动手,李山河就把面案子放在了炕上,孟奶阴阳怪气的说道:“有些人啊,挺大岁数了,还不赶个小孩儿有眼力见。” 孟爷被说的一张老脸通红,又无处发泄,只能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 李山河无辜的摊了摊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两口又是一对儿欢喜冤家,估摸着都干一辈子仗了。 “你瞅啥瞅,显你眼珠子大了,赶紧去仓房给我蒯点面去,在把皮冻给划一嘎嗒。” 一听见有皮冻,李山河眼前一亮,口水不自觉的从口腔分泌。 皮冻这玩意,他可好久没吃到自己家熬的了。 皮冻,就是用猪皮熬的冻子,首先要把猪皮洗干净放入锅中,再加上葱姜白酒煮上一段时间。 这样是为了去腥,其实正常来做需要加料酒,但是这年头哪来的料酒,放点白酒就算齐活了。 煮好之后还得捞出来,刮干净上面的猪毛和猪皮上面的油脂,然后再切成细细的小条,再过一遍清水洗干净。 然后在放入锅中继续煮,加点盐当底味,还可以加上点味精,然后就大火一直煮,煮到浓稠,然后倒出来放盆里等冷却好了,就成皮冻了。 皮冻还分清冻子和混冻子,清东子就是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加上点小苏打,做出来的冻子就是透明的。 混冻子就是不加小苏打,就没那么透明,不过味道上基本一致。 做好的冻子直接切成厚片蘸蒜酱吃就完事了,吃起来又劲道又爽口,配饺子简直就是绝配。 小时候熬好的冻子就放在外屋地,一会去吃一口,一会一口,一宿吃半盆 以前王淑芬给李山河做过几次,但是后来觉得太费劲,就没再做过了,他馋这一口可是馋好久了。 后世在外面吃到的不知道为啥,总感觉差点意思,没想到孟奶竟然做了,今天是有口福了。 没一会孟爷就端着皮冻和一盆白面走了进来递给了孟奶,孟奶干脆利落的开始和面。 要说别的李山河还能帮得上忙,包饺子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出来还挺丢人的,李山河一个纯纯的东北坐地炮子,竟然不会包饺子,在笆篱子里的时候,也有组织过大家一起包饺子。 但是李山河的饺子,永远都是面片汤,你说这玩意也怪,不会包饺子,但是包包子倒是有一手,估计是在里面馋肉包子了,这才勤学苦练的。 具体咋回事,咱也不知道啊,咱也不敢问啊。 孟爷孟奶一个擀皮,一个包饺子,配合的是无比的默契。 李山河带着彪子也不闲着,一个烧水,一个扒蒜,吃饺子不吃蒜酱那还吃个什么劲儿啊。 没多大一会就拔了一头蒜,没活的李山河是百无聊赖,好在二老手脚够麻利,没一会就包了一盖帘子。 此时彪子的水也烧开了,李山河就开始下饺子,煮饺子讲究的是四沉三浮。 也就是说,饺子刚下去的时候,由于是生得,就会沉到地下,等水再一次烧开,饺子就会浮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的饺子,会有夹生,所以要往锅里加上一小碗凉水,等待开锅,再加凉水,如此三次,才算彻底煮熟。 不过这个东西也是根据饺子馅决定的,要是素馅的饺子,只需要加两次就可以了。 很快第一盖帘饺子就出锅了,出锅的饺子一个个胖乎乎的,好似白色的小元宝,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用笊篱捞出来放在盖帘上晾着,一会就能直接吃了,继续煮第二盖帘的。 此时的二老已经完成了收尾工作,包饺子这玩意,没有刚刚好的时候,要么馅料多了,要么面和多了。 这回面就活多了,只能两个皮包点馅合在一起,边上再捏上花边,好似一朵洁白的向日葵一般。 李山河在这看着火,彪子则是去放桌子端碗筷。 “大孙子,赶紧进屋吃吧,让你爷看着就行。” “不用了奶,马上完事了。” 孟爷笑呵呵的凑了过来,用水瓢蒯了点饺子汤开始烫酒。 俗话说的好,好吃不如饺子…咳咳,不是这句,是饺子配酒,越喝越有,吃饺子不喝二两白酒,总感觉不舒坦。 捞出来饺子放在盖帘上,李山河洗了把手,进屋落座。 孟爷家就老两口俩人,只有一个炕桌,没有地桌,反正今天只有四个人,炕桌也够用了。 李山河落座,往桌子上瞅了一眼,好家伙,东北宴席最高规格集齐了。 在东北,如果两个人关系好,他请你吃饭,最高的规格并不是去什么五星级的大酒店。 而是会对你说:“来家吃一口,我让你嫂子炒俩菜,咱哥俩喝点。” 而家庭宴席最顶端的两道菜,其一就是纯手工包的饺子,因为这玩意费事啊。 如果你去别人家吃饭,人家给你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包了饺子,不用想了,绝对是把你当兄弟处了。 但是,如果不光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包了饺子,最后还上了一道黄桃罐头,不用想了,绝对是过命的交情,托妻献子的那种。 这就代表着家里所有好菜都拿出来招待你了,最后连黄桃罐头都不放过,女主人就差把男主人洗吧洗吧扔锅里给炒了。 今天的这顿宴席,就是如此,不光有李山河爱吃的冻子,还有凉拌猪耳朵,酱牛肉,拌豆芽,连咸鸭蛋都用线勒成两半端上来了。 你要问为啥都是凉菜,开玩笑,谁家好人吃饺子吃热菜啊。 这真是最顶级的宴席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年前忙碌 饺子蘸料都是根据自己的口味调配的,一点蒜酱一点醋,再来点辣椒油一搅和。 夹起一个饺子蘸上满满的调料,整个塞进嘴里,浓香的肉汤在嘴里爆裂开来,配合着酱汁复合的味道,舒坦。 吃口饺子再来口积蒜,夹起肉皮冻子蘸上蒜酱,舒坦。 最后再喝上一口孟爷自己泡的药酒,浑身都是暖和和的。 一口饺子一口凉菜,再配上小酒,几人吃的是不亦乐乎,自从上次李山河带着田老登一家来吃过之后,老两口这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所以老两口也是格外的开心,就连孟奶都乐呵呵的喝了半碗五味子酒。 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这顿饭,最后孟爷端来了几碗饺子汤,东北讲究的就是一个原汤化原食。 一口饺子汤下去,好似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刚刚被白酒刺激过的胃袋,都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李山河吐出一口气,这顿吃的真舒坦。 两盖帘子饺子,是一个都没剩,全都被叔侄二人给包圆了。 眼瞅着自己包的饺子如此受喜爱,孟奶也是乐开了花,一高兴,又多喝了二两。 吃过了饭,李山河又坐了一会,这才准备跟二老告别,毕竟能早点回家谁也不愿意贪黑儿啊。 孟奶眼瞅着李山河爱吃冻子,嘱咐孟爷把剩下的小半盆都给戴上了,甚至连孟爷钟爱的酱牛肉都给直接打包了。 在孟奶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二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小风一吹,李山河竟是感觉有点头晕,也不知道这孟爷搁酒里面都放啥了,后劲儿咋这么大呢。 这车让李山河骑得,一路画八字,但是好在最终还是安全的到了家。 …… 时间就好像坏肚子的时候憋了个屁,你稍微不注意,就会喷涌而出,一转眼,就来到了腊月二十二。 这段时间,李山河不光给二憨定做了大笼子,还带着二憨进山打了几次打猎。 起初李山河还担心这二憨怕不是直接猛虎归山,谁能想到这个孽,打到了猎物也不跑,反而是直接叼到李山河身前。 看这意思是想让李山河给加点调味料给烤一下,这是吃孟爷的秘制调料吃出来滋味了,再也不愿意吃生的了。 如此反复几次,李山河才彻底相信这个孽确实是放不下包吃包住的生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冬天虽然没什么具体的活计,但是也忙的李山河晕头转向,眼瞅着到了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小年了,李山河还没去上坟呢。 而李卫东李卫涛已经结伴而行上完坟了,前几年李山河还没结婚,去不去都行,但是今年是结婚的第一年,已经算是顶门立户了,必须去上坟,李卫东也不好帮着带。 所以今天的李山河起的格外的早,要先去镇上买点报货纸,然后再去坟地。 东北习俗,过年之前必须去上坟,就是趁着过年给去世的亲人送点钱,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个肥年。 而且只能小年之前去上坟,过了小年就不可以去了,上坟的时间还必须选在早晨,反正这里的说到可是挺多。 要是真有啥没注意,那你可别怪长辈们出来稀罕稀罕你了,到时候有点头疼脑热的,你说是犯上还是犯不上。 老李家祖坟只有三个小坟包,三种上了果松,虽说不是很豪华,但看起来也算是规整。 李山河在街里买了三刀报货纸,这年头的报货纸可是没有印花的,需要你拿回家用钱印一下才作数,不如直接买元宝了。 真正居家过日子的人,元宝都是买了纸自己叠的,李山河小的时候,没到小年之前,一家人都会围在炕桌上叠元宝。 姐姐李山花的手艺最好,叠出来的元宝又饱满又漂亮,王淑芬的手艺次之,李卫东再次之,而李山河,呵呵,好似天生就没张做手工的那个脑袋,叠出来的元宝总是吹不起来。 这次李山河用的元宝就是李卫东买的纸,田玉兰带着几个姐妹叠的。 李山河带上了元宝和报货纸,骑着摩托就上了元宝山,摩托车上不去祖坟,李山河只能将车停在了山腰的一块小平地上。 这块小平地还是附近的小砖窑烧砖挖土挖出来的。 停好了车,背着报货纸和元宝,李山河一路上了山。 来到坟地前,看这地上焦黑的痕迹,估摸着就是之前李卫东来上坟留下的。 先是拆开了一刀纸,放在自己亲太爷坟前点燃,然后在另外两个太爷坟前依次点燃一点,在抽出三张纸点燃丢在坟地外面,这是给路过的东西的好处。 烧纸的时候也不能闷着头的一个劲烧,要找根木头棍子给挑起来,增加和氧气的接触面积,能燃烧的更充分。 眼瞅着烧的差不多了,李山河叨咕一声,“太爷,我给你换坟头纸了啊。” 说罢,李山河拿着一张纸爬上了坟头,压在了坟头上。 这坟头纸也是有讲究的,如果坟包内只有一口人,那么就压半张,如果有两口人,那么就压一张,可千万不能压错了,因为只有夫妻才会埋在一个坟包,压错了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又分别给另外两个太爷换上了坟头纸,朝着几个坟包磕了三个响头。“太爷,重孙子给您拜年了,保佑孙子明年顺顺当当,平平安安,孙子给你磕头了。” 李山河可不是烧三块钱的纸,许三个亿的愿望的人,能平平安安的最好了。 磕完头,李山河爬起了身,眼瞅着报货纸已经燃尽,确认了没有什么火星残留,这才大踏步的离开了。 走在空旷的土地上,李山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上坟从来不是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准备的,而是为了活人准备的。 燃烧的报货纸,带给人们心灵的慰藉,把内心深处的话说给最亲的人听,难道还有更好的缓解压力的方式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年前最后一个大集 一身轻松的李山河回到了家,明天就是小年了,小年一过,大家就都要忙活起来了。 有句童谣是这样唱的,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顿块肉; 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除夕是中国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好似整个冬天都是为了除夕做准备的。 这个年代过年的气氛是格外的浓烈,小孩子们期待过年,因为过年有糖吃,有压岁钱,还有新衣服穿。 今天是小年的前一天,也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赶集的日子,从入冬开始,还没领着媳妇们出门逛街。 所以今天李山河准备带着田玉兰等人上街里赶集,一方面是出去溜达溜达,毕竟冬天搁家没啥事干,憋都要憋出毛病了。 另一方面就是大集上东西全,李山河准备去办点年货。 最重要的是要去罗胖子那去大采购一波,新年的新衣服还没买呢。 这年头,过年的时候能给小孩子买新衣服的基本上没有,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补丁都摞补丁了都舍不得扔。 李山峰现在穿的棉袄还是李山河小时候穿的呢。 李山河之前的毛裤也是,好几个颜色的毛线,都是今年年短了我给你织一截,明年不够长了我再给你织上一截,穿起来跟把彩虹套在身上了一样。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物资实在是太匮乏了,如果条件富足,有哪个父母不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儿女。 李山河骑着摩托一路回了家,推门进屋,吴白莲萨娜还有琪琪格都已经睡醒了,只有张宝宝还在呼呼大睡。 这妮子,可算是没人跟她抢了,这睡觉姿势,是真嚣张啊,整个就是一个嫦娥奔月的姿势,要是谁睡她旁边,估计晚上可是遭老罪了。 李山河看着呼呼大睡的张宝宝,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将带着寒气的大手一把塞进了张宝宝的被窝。 给张宝宝冻得是龇牙咧嘴,一脸有缘的爬了起来,“当家的,你好坏啊,可凉可凉了。” 李山河拍了拍屁股,“不凉怎么叫醒你,赶紧起来穿衣服了,我带你赶集去。” 张宝宝眼前一亮,嗖的一下窜了起来,这会也不嫌弃李山河身上凉了,紧紧的搂住了李山河的脖子。 “当家的,你说的是真哒?” “那我的大肉包子?”张宝宝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大手一挥,“我给你买一屉!” 兴奋的张宝宝狠狠的亲了李山河一脸口水,“好了好了,赶紧穿衣服,要是慢了我可就不带你去了奥。” 张宝宝一听这个,那哪行啊,一溜烟的就去套衣服,着急忙慌的袜子都穿岔匹了。 无奈的李山河只能握住了小脚,给张宝宝重新穿袜子。 张宝宝害羞的吐了吐香舌,又将小脚递了过去,在李山河眼前晃了晃。 当家的,你懂的! 这啥意思他还能不知道吗,弯下腰给张宝宝穿上了鞋子。 将穿好鞋子的张宝宝塞给了吴白莲,出门起码得洗把脸梳个头,要不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李山河则是到院里掏上马车,又在马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其他几人倒是不怕,主要是在田玉兰,禁不住颠簸。 尤其是现在月份还小这几个月李山河都不敢带着田玉兰出门,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现在好了,渐渐的开始显怀了,孩子也就算坐稳了,这段时间可给她憋够呛,天天就搁家待着,哪也去不了,还不让干活,感觉关节都生锈了。 所以这次赶集,她也是很期待的。 小心的将田玉兰抱到了马车上,又给她戴上了帽子,围上了围脖,最后又捂上了一层军大衣。 此时的田玉兰好似一个绿色的雪人,只露出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幽怨的看着李山河。 “媳妇儿,我这不是怕你冻到吗,没事儿,到街里很快的。” 张宝宝几人也是很识趣的将田玉兰给围在了中间,这回可好了,田玉兰是想动都动不了了。 一挥马鞭,大青马唏律律的叫了一声,朝着镇里出发。 刚一出院门,就看见李山峰捞着爬犁准备出发,看见李山河的身影,李山峰眼前一亮,“二哥,你嘎哈去啊?” “我上街里,你去不去?” “去去去,二哥你等我一会儿嗷,马上就好。” 说罢,捞着爬犁转身回了院里,给李山河看的是一头雾水,这小子,天天寻思一出是一出。 没一会就看见李山峰胸前挂着个军绿色的书包连跑带颠的冲了过来,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马车上,挨着琪琪格就坐了下来。 李山河一看人齐了,索性直接出发,朝着街里赶去。 …… 没一会,几人就到了街里,由于早晨起的早,这会儿才上午十点来钟,大集正是热闹的时候。 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指着这次大集办年货呢,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还是老样子,李山河将马车停到了吴白莲店铺的后院,带着一众媳妇还有个跟屁虫李山峰,直接朝着大集出发。 距离大集越近,来来往往的行人就越多,李山峰也就越紧张,死死的抱着怀里的书包。 李山河打趣的说道:“老弟,自然点,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怀里抱着钱,要是真碰上小偷不是一下子就没了?” 李山峰恍然大悟,二哥说的对啊,随即解开了外套,将书包塞进棉袄里重新穿好外套,这才松了口气。 一家人先去早餐摊吃了顿饭,李山河没有吃包子,而是要了五个烧饼,喝了一碗羊汤,倒是李山峰和张宝宝吃的是不亦乐乎。 临走的时候,还从老板那买了三十个大肉包子,还有二斤生馄饨。 生馄饨是季节限定,只有在冬天的时候,老板散摊之后才会回家包上一些,留着第二天卖。 现在这鬼天气,用不上一会就能给馄饨冻的邦邦硬,拿回家像是煮饺子那样煮一下就好了。 馄饨这个东西,自己家做的话也是分清汤的和练汤的。 清汤的就是在碗里放上点紫菜海米味精香油和盐,在蒯一勺子煮馄饨的汤,再把馄饨加进去。 练汤就省事儿了,猪油葱花大蒜爆香锅,然后加上水,熬上一锅汤再把馄饨加进去,这就是练汤馄饨。 具体哪个味道好,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口味不同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年前大采购(一) 吃爽了的张宝宝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响嗝,“舒坦。” “当家的,咱接下来去哪啊?” 李山河看着人山人海的大集,挠了挠后脑勺,转头看向了田玉兰,“媳妇,咱接下来去哪啊?” 李山峰翻了个白眼,这和他回家找李卫东的时候问一句爸我妈呢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结了婚的男人的悲哀吗,呸,结婚,狗都不结,我李山峰就算是死,就算从大桥上跳下去,都不结婚。 大家期待的看向了田玉兰,尤其是萨那和琪琪格,她俩一个经常在山里,一个在草原上,基本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 所以二人都想出去逛一逛,大家都在一起,去哪就不是她俩能说的算的了,只能期待田玉兰接下来的目的地是二人想逛的摊位。 谁成想田玉兰从张宝宝胸前的小布兜里翻出了一叠票子,给李山峰了一块钱,剩下的一人十块。 “这样,接下来我和当家的去买点年货,莲姐你带着宝宝还有萨娜琪琪格去逛一逛,遇到什么喜欢的就直接买了,然后咱们到时候再莲姐的店铺集合。” “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吴白莲担忧的看着田玉兰,“大姐,就你和当家的能拿的过来这么多东西吗,要不我跟你俩一块堆儿呢。” “莲姐,不用担心,咱当家的体格子啥样,你还不知道?” 这话直接给吴白莲闹了个大红脸。 “况且,琪琪格还有萨娜对这都不熟悉,这么多人,到时候再走丢了就麻烦了,还有宝宝,算了,不提了。” 张宝宝:??? 我感觉你们在羞辱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田玉兰将目光看向了李山峰,“小弟,你跟我俩还是跟着你莲嫂子?” 李山河一个锛儿都没打,“嫂子,我要跟着莲嫂子,你跟着我二哥吧,不用管我了,这嘎嗒我熟。” 田玉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李山河眼瞅着已经决定好了,随即大手一挥,“今天的任务就一个,消费!” 众人欢呼一声,随即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李山河将田玉兰护在了怀中,沿着街边的摊位缓步前进。 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可就多了,花生瓜子那肯定是必不可少,到时候亲戚上还能坐炕上干瞪眼,那成啥了。 刚好路过一个摊位,老板手中拿着一个长柄的铲刀,再大锅中疯狂搅动。 李山河上手抓了一小撮,尝了几个,老板也不恼怒,反而是笑呵呵的看着李山河,“老弟,咋样,加了料的,五香的,嘎嘎好吃,整点啊?” 李山河嗑着瓜子,开口问道:“老哥,瓜子儿咋卖的?” “兄弟,大过年的我也不跟你扯幌子,一块六毛三一斤,整点不?” 李山河看着田玉兰,“媳妇儿,咋样?对口不?” 田玉兰点点头,李山河大手一挥,“老哥,给我装十斤五香的,一事不凡二主,再给我装十斤花生。” 炒瓜子的老哥愣了一下,“老弟,你家开饭店的啊?” “不是,就是家里人多,都愿意磕。” 老板点了点头,朝着身后招呼了一声,“媳妇儿,给我装十斤瓜子,十斤花生,给这老弟。” “好嘞!”一个看起来很利落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拿出了两个袋子用戳子往袋子里面装。 装好之后挂在秤上,“老弟,瞅一眼嗷,十斤高高的。” “妥嘞姐,你算下多少钱?” 妇女很快爆出了一个价格,“媳妇儿,给钱!” 田玉兰白了李山河一眼,说着不把钱,花钱这么冲,钱放谁手里还不一样。 大姐将两个袋口系在了一起递给了李山河,李山河则是直接搭在了肩膀上,等待田玉兰付钱。 大姐笑呵呵的点过了钱,“老弟,吃好再过来奥!” “妥嘞姐,走了奥。” 说罢,李山河护着田玉兰继续出发,刚才的消费,好似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田玉兰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李山河花钱的场面,但是还是看的直牙疼,花钱太冲了。 瓜子花生都买了,那碰到卖松子儿的了,不也得整点,还有山核桃,还有榛子,田玉兰一个劲的说吃不了,拿不过来。 李山河一句话就给她驳回了,问就是这里面有什么微量元素,吃了对孩子好。 田玉兰都无语了,这么多东西,要是她自己吃,能从初一吃到八月节。 八月节就是 东北对中秋节的称呼,但是看着李山河关切的表情,田玉兰不自觉的搂紧了李山河的手臂,这不就是她期待的生活吗。 坚果一类的东西买完,李山河的身上就有点放不下了,刚到了下一个摊位,李山河就看见了獾子的身影。 这小子现在还在倒腾票据呢,这玩意不剩几年了,到时候还是得提点一下这小子,不然钱全压在这里边,直接就得歇逼了。 “二哥,嫂子,逛集啊?” “獾子兄弟,咋,生意咋样啊?” 獾子微微一笑,“也就够我和这帮小老弟糊口呗,二哥,有啥需要的没,有事儿您说话。” 李山河摆摆手,“没事,就是我这东西有点多,先搁你摊位放一下,我一会回来拿。” “得嘞二哥,随便放,我给你看着,少了一根毛你那我是问。” 这小子,岁数不大,待人接物倒是老练,随即李山河好似想到了什么,“兄弟,有没有出去闯闯的打算?” 獾子闻言,眼前一亮,连忙给李山河递过去了一支烟,“二哥,有门路?” 李山河接过了烟夹在耳边没有点燃,田玉兰还在身边呢,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兄弟,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年后咱俩聚一聚,不过我可说好了,这可是玩命的买卖,就看你能不能喝出来了。” 獾子神情一滞,转瞬间恢复了笑容,刚要说话,就被李山河打断了话茬,“兄弟,不急,慢慢想,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要往老毛子那边跑。” “走了奥老弟,会见。” 老毛子,獾子陷入了恍惚,“小兄弟,你这有布票吗?” “獾子哥,獾子哥,来人了!” “嗷嗷,布票,又,你要多少?” …… “当家的,啥生意啊这么吓人,是三驴子和二楞子还有向前整的哪个吗?” 李山河点点头,田玉兰也没再说话。 李山河长出一口气,从耳朵上摘下了烟放在嘴里,下意识的就要点燃,拿出火柴了 才想起来田玉兰还在旁边,随即就想收起来。 田玉兰接下来的动作却给李山河干一愣,只见她拿过火柴,熟练的点燃凑到了李山河的面前,李山河下意识吸了两口,香烟被点燃。 田玉兰晃了晃手熄灭了火柴丢在地上,“当家的,你们老爷们的大事儿我不懂,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得记住了,家里还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还有这么多姐妹等你回家呢。” 李山河微微一笑,一把搂住了田玉兰的娇躯,“媳妇,你就放心吧,我惜命着呢,就冲这么带劲的媳妇,我都舍不得死。” “快说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李山河深吸一口烟,抬头吐出,哈气和烟雾好似一条狰狞的蛟龙,直冲云霄。 看着烟雾缓缓散去,李山河喃喃的说道:“年后,真得走一遭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年前大采购(二) 田玉兰疑惑的看着李山河,“当家的,你说啥呢?” 李山河摇摇头,“没事儿媳妇,我说前面那个虎头帽真好看嘿,要不要买几顶?” 田玉兰顺着李山河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很快就被一个摊位吸引。 摆摊的是一个老妪,摊位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一些手工艺品,虎头帽,虎头鞋,虎头枕,虽说都是用碎布做的,但是看来十分精美。 这也就怪不得会吸引田玉兰的目光了,毕竟女生不都是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东西吗? 田玉兰抚摸着小腹,脸上绽放着母性的光辉,挑挑选选买了一堆这才心满意足的挽着李山河的手继续逛街。 今天的采购任务,可以说是任重道远,这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李山河又陪着田玉兰买了一些糖果,这年头糖果种类不多,基本全国就那几种,但是随着改革开放,零食的种类也是百花齐放。 这不,卖糖的摊位都让李山河看花了眼,带着玻璃纸的水果味的糖,来一斤,就冲这个玻璃纸,估计宝宝和李山霞都会喜欢。 玉米味的软糖,还有小人酥每种都抓点,辛辛苦苦一年了,到年底吃点喝点不犯毛病。 糖完事了,就得去看看春联和炮仗了,春联这大集有专门摆摊写的。 二人随便选了一幅顺眼的贴大门的,然后有买了好些个福字,还有贴在摩托上的出入平安,贴在马厩的六畜兴旺……反正就连水井上都有专门的春联,直接又是买了一大摞子。 好不容易选好了,二人抬脚刚要走,田玉兰忽然说道:“当家的,咱爹买没买呢?”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好像没有呢吧。” “那咱俩要不要直接给带了啊?” “也不是不行。”随即二人转身又扎进了人群中,这春联是必需品,有钱没钱都得整,要么买了红纸找村里会写毛笔字的人写,要么直接在大集上买人家写完现成的。 所以这个摊位的人格外的多,李山河只能费力的护住田玉兰,可是就没人护自己了啊,这给他挤得,好悬让田玉兰怀上二胎。 再一次挤出人群的小两口已经是满头大汗,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二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用的基本上就完事了,剩下的就是吃的了,鸡鸭鱼肘子,鸡鸭家里有,肘子年猪已经拉回来了,明后天就给杀了,就差一个鱼了。 卖鱼的摊位面前也是人满为患,李山河先是将田玉兰安顿在了人少的地方,随后毅然决然的一头扎进了人群。 废了好大劲啊,这才整了三根大鲤子,berber乱蹦,看的人就心生欢喜,回家先吃一根,剩下的冻起来等过年和十五吃。 继续向前走,人开始慢慢变少,前面就是骡马市了,马上过年了,苞米也卖得差不多了,买牲口的也不少。 骡马市门口就有一个卖现杀牛肉的,李山河带着田玉兰凑上前去,这牛肉还冒着热气,肌肉纤维还在跳,一看就新鲜。 这年头牛可是重要的生产工具,能杀了吃肉的,可真不多,听着老板的吆喝,李山河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运输途中腿断了。 索性直接杀了卖肉,还能勾回点本钱。 李山河舔了舔嘴唇,前段时间在孟爷家吃的酱牛肉真香啊,这遇到了不买点都对不起我这张嘴,直接冲了过去买了十斤牛腱子,又干了五斤筋头巴脑,反正这大冬天的又坏不了,放在那慢慢吃呗。 这就买的差不多了,就剩炮仗还没买了,炮仗这玩意不着急,回家的时候路过供销社就直接买了。 一切准备完毕,李山河带着田玉兰踏上了回家的路,想着要再一次穿过人潮,李山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可真是满身大汉啊。 没办法,谁让大集就这一条路来着,走吧。 护着田玉兰,再一次扎进了人潮,刚开始还好,走了一会,前面就不动了,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开始围观了。 李山河也不是个好信儿的人,大手一挥,挤开了人群就准备带着田玉兰回家。 但是田玉兰不干了啊,好不容易出门一趟,遇到能凑热闹的事儿我不还得好好看看,下一次出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田玉兰也不说话,就用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李山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给李山河看的心都要化了,没办法,媳妇儿是自己的,我不宠谁宠,跟我冲! 护着田玉兰,李山河推开人群,一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过了九九八十一难,马上就要冲到最前面了,这他妈看个热闹比当年猴哥取西经都费劲啊。 就在这时,李山河听见最中心处传来一声公鸭嗓的怒喝,“你他妈再碰我嫂子一下,我攮死你!” 李山河瞳孔一缩,这动静,正是变声期的李山峰的声音! 第三百三十七章 英雄出少年 李山河护着田玉兰冲到了人群的中间,映入眼帘的就是李山峰双目赤红,正手握着一把牛耳尖刀,护在吴白莲几人身前的画面。 眼瞅着李山峰这小子这样,明显就是动了杀心,李山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山峰的身前。 缓缓抬起手握住了李山峰抓着刀颤抖的小手,在其脑袋上揉了揉,“老弟,哥来了,不用怕,把刀给我。” 李山河的到来,在李山峰的眼中无异于是救世主,这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一把松开了刀,扑进李山河的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 “哥,你可算来了,他们都欺负我,还想抢宝宝嫂子。” 李山河眼底寒光闪过,你妈的,见过送死的,没见过大过年赶着送死的。 李山河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李山峰,“老弟,没事儿了,没事儿,哥在呢。” 转身看向了众女的方向,此时的琪琪格已经将手塞进了怀里,眼瞅着就是要动李山河给的勃朗宁了。 萨娜也是脸色涨红,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猎刀,而吴白莲则是紧紧的搂着张宝宝。 “莲姐,怎么回事儿?” 吴白莲刚要说话,就被对面的一对父子打断,“你小子是哪嘎嗒出来的,跟你有鸡巴毛关系……” 还没说完,就被李山河饱含杀意的目光吓得一激灵,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自从李山河上次进山找过宝藏之后,身上的杀气就遮掩不住了,不动怒还好,孟爷给的拳谱教了韬光养晦的法子。 可是一动怒,这一身杀气就再也遮掩不住,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再空气中蔓延。 对面的老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可是颤抖的小腿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莲姐,你接着说。” “当家的,这俩人不知道是哪来的,看见宝宝过来拉着就走,说宝宝是他家儿媳妇,已经花过钱了。” 李山河都无语了,这宝宝是什么特殊体质吗,先天被拐卖圣体?还是先天吸引人贩子圣体? 这拐子眼睛也是毒辣,这么多人一眼就找到脑子不太好使的张宝宝,也是绝了。 安抚了李山峰,李山河从背后掏出了手插子,对着父子二人慢条斯理的说道:“刚才,她说的是真的吗?” 老汉艰难的点了点头,“后生,老汉我真没骗你,俺们花了钱的,几个月前,一个老娘们给俺们看过照片了,我定金都付过了,结果那个老娘们儿没影了。” “这不,今天我和我儿子来赶集,就看见这闺女,老汉我一着急,就带着我家老大直接上手了。” 李山河听明白了,这老头子是原来的买主,老娘们可不是没影了吗,估摸着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哦,不对,那老娘们不配有坟头,应该是一把火烧了,可惜了,应该找个人冒充家属取了骨灰给扬了的,做事还是没经验啊,下次一定注意。 “后生,你得讲理吧,老汉是花了钱的,这小闺女就是俺家的人了。”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他是看出来了,这老头还是旧社会的想法,我花了钱,人就是我的,现在李山河懒得跟他扯皮,还是先让人把自己的女人送回家再说。 不然的话,自己实在是放不开啊。 念及此处,李山河点燃了一支烟,朝着人群中喊了一嗓子,“獾子,在不在?” 站在外围的獾子立马跳了一下,举着手高声呼道,“我在,二哥!” 一边回应,一边带着兄弟们挤进了人群,李山河给獾子递了支烟,伸手拍了拍獾子的肩膀,“兄弟,帮哥个忙。” 獾子面色一正,“二哥你说。” “你也看出来了,这老登就是个滚刀肉,这里人太多,我不好动手。” “关键是你嫂子还带着身子呢,你帮我把你嫂子送回朝阳沟,我留在这,跟这老东西慢慢玩。” 獾子点点头,“二哥,这事儿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让嫂子们安全到家,少一根毛你为我试问。” 李山河捏了一下獾子肩膀,“交给你了兄弟。” 獾子大手一挥,“兄弟们,二哥发话了,送嫂子回家!” “走喽!” 一帮大小伙子将田玉兰几人护在中间,顺便接过了李山河年货。 獾子回头朝着李山河打了个招呼,“走了二哥!” 李山河点点头,田玉兰几女看向李山河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张宝宝更是扑向了李山河的怀抱,李山河知道,张宝宝这是又应激了,好不容易才养好,大过年的,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真他妈的。 伸手揉了揉张宝宝的脑袋,在其耳边轻声说道:“行了,跟你媳妇儿回家,我处理完了马上就跟过来。” 张宝宝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山河,最终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对面老汉还想伸手阻拦却被李山河一把握住了手指,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 “爷们,别急啊,我不还搁着呢吗,咱俩好好掰扯掰扯。” 老汉瞬间就急了,他奶奶的,眼瞅着买来的娘们儿就要走了,我跟你个大老爷们掰扯个蛋啊。 老汉身后的小伙子好似脑瓜子不太灵光,这会儿才看清了形势,叫嚷着就朝着李山河冲了过来。 李山河冷笑一声,一脚踹出,将小伙踢的倒飞出去,小伙还想挣扎着起身,就在这时,人群中探出了一把牛儿尖刀,架在了小伙脖子上。 小伙置若罔闻,还要挣扎着起身,脖子上都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血线。 老汉瞳孔骤缩,朝着小伙大喊,“二憨,你给我躺那,别起来!” 李山河直接就乐了,咋还跟我养的老虎撞名了呢。 小伙听话的躺在了原地,而握着牛耳尖刀的,正是已经离开的李山峰。 李山河眉头一皱,看向了一脸杀气的李山峰,他不愿意让小弟卷进这种事情中。 俗话说的好,三岁看到老,李山河早就知道,李山峰比自己聪明,更比自己狠,如果没个限制,那就好似猛虎出笼,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能不见血尽量不见血,就好比上次在学校那个小胖墩,李山河都留了一线,没去他家找麻烦,没把事儿给作绝了。 主要就怕李山峰有样学样,做事太绝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就算是斗争,都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中国,还是奉行中庸之道。 “老三,你不回家你又回来嘎哈,皮子痒了?” 李山峰眼珠子通红,咧嘴一笑,“二哥,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要是把你自己扔在这了,老弟以后还咋活了。” 李山河神情恍惚,从李山峰的身上,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十三了啊,这小子,立世真早啊,算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李山河没在搭理李山峰,低头目光平静的看着老汉,“老登,你知道为啥那个娘们没信儿了吗?” 老汉迟疑的摇了摇头,“不到啊。” “她死了,吃枪子儿了,我亲自送局子里的。” 老汉瞳孔地震,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后生,她犯什么事儿了。” 李山河轻笑一声,淡淡的吐出了四个字,“拐卖人口!” 这话一出,老汉都有点站不住了,这就是买个媳妇儿的事儿,咋就还得吃枪子儿了呢,往前放三十年也没这样啊。 拐子吃枪子儿了,那自己这个买家还能有个好? 老汉当即就站不住了,“后生,不至于吧,俺们村可多买媳妇的了,就连朝鲜那边的都有,也没看谁家被判了啊。” “后生,俺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岁数也不小,你可别骗我。”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个年代乱,但是也没想到乱成这个地步啊,买个媳妇回家在这些人眼里好似就跟买菜回家做饭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最恐怖的是,看这老汉和他儿子的衣着,眼瞅着就是山里出来的,被拐卖的人进了这样的村子,想活着跑出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下子李山河也犯了难,进村抢人也不是不行,但是估计和打一场小规模的战役没区别了,那帮子村民不会让大盖帽把自己花钱买来的媳妇带走了。 但是遇到这事儿了李山河要是袖手旁观,那他还是个爷们吗。 就在李山河左右为难之际,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吵嚷声,“让一让让一让嘞,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一个带着狗皮帽子的汉子摇头尾巴晃的走到了最前面,待看清了李山河的模样,惊呼一声,“李爷!” 不错,来人正是范老五,可算是有个能搭把手的人了,李山河也是松了口气。 “老五,我拎着这个老登呢个,你拎着那个憨子,咱们换个地界聊,别搁这让人当西洋景看。” 范老五连忙走向了躺在地上的小伙,李山峰紧了紧手中的的刀,抬头朝着范老五露出了一个笑容,范老五一愣,转头看向了李山河。 “李爷,咱老弟这是英雄出少年啊!” “别扯犊子,把他刀收了,你带着他俩咱换地方。” “得嘞李爷!” 话毕,伸手接过了李山峰递过来的刀,薅起了地上的小伙子,带头走出了人群。 李山峰紧跟其后,李山河随即薅着老汉也跟了上去。 这么长时间,围观的人们也知道了怎么回事儿,合着这事买媳妇的遇上了人家小姑娘家里人了。 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深知拐子该死,但是买家也没好到哪去。 刚才这么多人围观,没人想做出头的椽子,但是现在这爷俩路过人群可就不一样了,不打几下都对不起江东父老。 所以,李山河和范老五就被误伤了,范老五的狗皮帽子都不知道被打哪去了,秃脑亮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咱有理 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二人带出了人群,这帮大姑娘小媳妇真是虎的草的。 趁着人多眼杂,李山河感觉自己大跨都被捏了好几把。 范老五更是不堪,裤子都要踢不上了,要不是走得快,估计裤衩子都得让人扒了。 “李爷,现在咋整?” 李山峰两眼放光的看着李山河,他可是听发小说了,上回村里来拐子,就是二哥处理的,估计这次也差不了多少。 李山河这次并没打算自己解决,实在是太多的人看见自己带走这父子俩了,到时候人家失踪了,自己说不清楚,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找帽子叔叔了。 抬头看了眼杀气腾腾的二人,李山河平静的说道,“送派出所去,这老逼登刚说他们村全是买媳妇了,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咱们能处理的了。” 李山峰还在瘪嘴,范老五倒是松了口气,这李爷要是直闯虎穴,自己这是跟着还是不跟着啊。 人家是有真本事,刀山火海都敢闯一闯,但是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范老五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要不是李山河带着自己进了几次山,估计欠的那一屁眼子饥荒还还不完呢。 这老汉一听李山河要带自己去见官,当即就准备屁眼子插筷子,搅便一番。 “后生,你这是嘎哈,我们爷俩花钱了,见官也不好使,你给我松开,给我松开。” 前面的小伙听见老汉如此说,顿时就不乐意了,“爹,你怕他嘎哈啊,咱花钱了咱有理啊!” 老汉气胡子直颤悠,“你小死兽给我闭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当初我就应该给你甩柴火垛上。” 小伙被老汉这么一呵斥,也是愤愤不平,“别说你给我甩柴火垛上,你就是给我甩牛粪上咱也花钱了,咱有理咱怕啥,你给我送一个试试。” 这小子都给范老五逗笑了,这年头,真是林子大的什么鸟都有啊。 李山河实在是放心不下田玉兰等人,也不再跟着这对爷俩墨迹,连踢带踹将二人薅到了派出所。 相比于第一次上门,现在的李山河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直奔牛大力办公室。 年关将近,派出所的民警也是很忙的,但是今天还是挺赶巧,牛大力还真就在。 看见李山河和范老五压着一怼父子进来,牛大力一懵,“大侄儿,你这是整的哪出啊,拐子还是杀人犯啊?” 本来老汉就心虚,现在一听大盖帽叫这小子大侄儿,更是腿都软了。 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啊,我跟这小老弟闹着玩呢。” “谁他妈跟你闹着的,赶紧坦白从宽,争取政府宽大处理,你儿子有生之年可能还能看见外面的太阳,你吗,估计是出不来了。” 被范老五钳制住的二憨眼瞅着李山河如此嚣张,脸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被气的,反正是通红一片啊。 “爹,你就实话实说,咱有理咱怕啥,我就不信他能咱们怎么样。” 老汉面如死灰,转头对着二憨怒喝的说道:“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牛大力用力的拍了拍桌子,“你俩,要吵出去吵去,这是派出所办公室,不是你家大炕,都给我注点意。” “李山河,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山河一听牛大力都开始叫自己大名了,当即也就没再称呼牛叔,工作的时候得称呼职位的吗,痴线都知道的事情。 整理了一下思路,李山河缓缓的说道:“牛所长,是这样的,我带着宝宝出来逛集,然后我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对父子和宝宝拉扯。” “他俩非说宝宝是他家媳妇,后来经过旁敲侧击,才知道这俩人是给上回我送过来那个人贩子交了定金,说是花了钱了,人就是他们的。” 牛大力虎目一瞪,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真是令人发指。” “而且,这老登还说了,他们屯子里老多买媳妇的了……” 牛大力夹着烟的手都在颤抖,一是被气的,没想到都已经法治社会了,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二来嘛,完全就是激动的,没想到今年都要过去了,这小子还能给自己送来这么大一个案子,如果处理的好,明年升职可望啊。 这副所长,爱谁当谁当,过了年李卫涛也会被调过来了,如果自己不做出点业绩,岂不是岌岌可危。 现在的牛大力,都恨不得抱着李山河的脸亲一口,这小子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老实交代,你们屯都有谁买媳妇了?一共买了多少,和谁交易的,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此话一出,老汉还没咋地呢,二憨先不乐意了,气鼓鼓的站了起来。 “你不能因为你是警察就搁这乱说话,都说一万遍了,俺们给钱了,你咋就这么不讲理呢?” 此时的老汉已经是双眼无神了,真不知到是自己家祖坟的风水坏了,还是前半辈子做的事儿太缺德了,怎么就生出来这个孽呢,老天爷啊,赶紧一道雷劈死他吧,留着也是个祸害。 “你他妈快憋说话了,咋搁家不见你这么能叭叭呢,是不是真得咱爷俩都死在笆篱子里你才高兴啊?” 二憨都要急眼了,不是,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听不懂话呢,我都说了在,咱花钱了,花钱了,你咋还这么墨迹呢。 果然,人上岁数了就不中用了,以后俺们家还得靠着俺啊。 牛大力都有已经兴奋的开始搓手了,“大侄儿,受累,给我整审讯室去,我跟他俩好好唠唠。” 牛大力笑呵呵的说道,可是眼底划过的冷光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跟范老五一人押一个,给丢进了审讯室,牛大力进屋之前,伸手拍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大侄儿,你等叔一会儿嗷,指不定还得靠你帮忙呢。” 李山河点点头,转身带着范老五和李山峰转身回了牛大力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到了牛大力的椅子上,开始悠闲地抽烟喝茶。 关于牛大力要帮忙的事情,李山河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谱的,一个乡镇派出所一共才多少人,一个村子又有多少人。 真要是强制去救人,估计都得爆发火拼,这些村民可不管你什么犯法不犯法,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这个媳妇是自己掏空了半个家底儿买来的,谁来要都不好使! 这种情况,发生冲突在所难免,要只是冷兵器还好说,但是别忘了,现在可是一九八零年啊,还没禁枪,民兵队儿还没解散,深山老林的村子里,给你拉出一门山炮都不稀奇。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有多少人命够填的。 话说回来,就算是不发生冲突,村民也会把人藏得严严实实的,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的教出来的。 约摸着过了一个多小时,目光沉重的牛大力夹着个笔记本走了进来,看见李山河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生气。 干反而是笑呵呵的递过去了一支烟,李山河接过,并未点燃,反而是急切询问情况,这要是这对父子无伤大雅,那他就让范老五现在就回去取枪去。 报仇这种东西,可不能隔夜,有隔夜仇李山河睡不着,所以为了自己能安心,只能委屈一下这对父子了。 估计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吧。 “大侄儿,你不用惦记了,这老头把事情全都揽下来了,一颗花生米是稳稳的了。” “这小子的话,也不知道他算不算立功。” 李山河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牛叔,展开说说。” 牛大力挠了挠后脑勺,这玩意,怎么 说你,“这小子打光棍都打的都魔怔了,屯子里面谁家买了媳妇,多大了,叫啥名他是如数家珍啊,给我们接下来的工作省了很大力气。” 说到这,牛大力不吱声了,反而是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李山河一拍脑门,这牛叔,咋还整上这一套了呢。 没等牛大力开口,李山河率先出声,“牛叔,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牛大力顿时喜笑颜开,“大侄儿,就等你这句话呢,走,咱们边走边说。” 李山河就这么跟着牛大力出了门,刚出门就看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正是骑着摩托双眼通红的彪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啥前儿有良心了? “二叔,俺来咧。” 看着眼前双目通红的彪子,李山河说不感动是假的,虽然平时彪了点,但是对自己真是忠心耿耿啊,有事儿他是真上啊。 估计这小子是在屯子里闲逛的时候碰见獾子了,知道李山河遇上事儿了,骑个摩托就来了。 李山河上前两步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咧嘴一笑,“来了就好,走吧,牛叔说让我帮点忙,你也一块吧。” 彪子点点头,从挎斗子里翻出了裹起来的枪背到了背上,又把李山河的枪递了过去。 牛大力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回忆,年轻真好,现在有家有业了,但是和兄弟们总是聚少离多,都忙啊。 李山河回头看向牛大力,“牛叔,现在可以说了吧,咋整,是让我哥俩先杀进去吗?” 牛大力听李山河这么说,脸色一下就黑了,这小子跟他三叔一模一样的,就是个莽夫。 其实李山河也就是随口一说,这玩意一定得从长计议,而且就算借牛大力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李山河和彪子直接动手。 整不好真会发生大规模伤亡的事件,到时候别说他一个副所长了,就算是市局局长来了,也兜不住啊。 其实他想的就是让李山河和彪子进去先打探一下情况,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主要是他当警察的时间太长了,搁那帮驴马烂子话说了,身上有官气,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这不,李山河这不就送上门了吗,这小子能打能扛,脑瓜子还灵,简直就是为了卧底而生的。 牛大力笑嘻嘻的搂住了李山河,“大侄儿,你这话说的,哪敢让你直接以身犯险啊,就是,你看看能不能去王屯那嘎达林子里转一圈,顺便在屯里住一宿,给叔打探一下情报。” 李山河当即就蒙了,不是,你这就是让我当卧底喽,搞咩啊大哥,二五仔被发现了要砍小弟弟的。 牛大力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李山河的表情,眼瞅着李山河没有什么反抗的情绪,顿时大喜过望,这是要成啊。 没想到李山河却是双手抱胸,眼皮子耷拉着,淡淡的说了一句,“牛叔,这么干我有什么好处。” 牛大力直接坐蜡了,是啊,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吧,但是这好处,自己也实在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啊。 随即对着李山河尝试着说道:“大侄儿,要不完事了我安排你吃炖好的?” 李山河脑瓜子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牛大力又道,“那我请你冒冒汗?” 李山河还是摇头,牛大力顿时一阵无名火起,这小子还跟我拿上架了,随即抬起胳膊锁住了李山河的脖子。 “你小子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整急眼了我直接找你三叔去。” 李山河心底咯噔一下,完犊子了,拿架拿太狠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 随即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牛叔,好说好商量嗷,咱不带扬沙子的。” 牛大力也来了牛脾气,“那你说,你要什么好处,我可告诉你,你小子最好不要得寸进尺,老子可不是泥捏的。” 李山河嘿嘿一笑,“牛叔,先撒开,你大侄儿就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你看奥,我和我大侄儿这吃饭的家伙什,到现在还没名没份的,您看……” 牛大力冷哼一声,松开了李山河,这小子,真是没屁搁楞嗓子,枪证是吧,就这点逼事儿,早说啊,真是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对着李山河冷哼一声,“等着嗷。” 说罢,从李山河和彪子手中拿过了枪,转身进屋,没一会就拿着两本枪证回来了。 将枪证和枪一起塞到了李山河的怀里,“这回好了吧,你啥时候去,明天就过小年了,这爷俩估计是回不去了,你说那帮人能不能起疑心?” 李山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也知道明天就过小年了啊,你这话不就是让我今天连夜去吗? 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早点去还能早点把被拐卖的妇女给救出来,权当是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积德了。 “牛叔,你放心吧,我这就回家换衣服去,换好衣服直接出发。” 牛大力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随即表情变得严肃,身体绷的笔直,给李山河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 礼毕,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眼神复杂的说道:“大侄儿,交给你了,你可千万注意安全啊。” 李山河点点头,“放心吧牛叔,走了嗷。” 说罢,就带着彪子李山峰还有范老五离开了。 刚一出派出所的大门,范老五兴奋的神色就再也压制不住了,原来的他好似臭狗屎,人嫌狗憎的,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成为一个英雄。 范老五希冀的看着李山河,“李爷,我能跟着去不?我也想干点啥?” 李山河没说话,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范老五眼瞅着李山河沉默,心里也变得忐忑不安。 而李山河想到则是范老五这老小子会来事儿,人还机灵,带上肯定是有用处的。 想通了的李山河对着范老五点了点头,范老五顿时大喜过望,“李爷,我现在就回家换衣服去,咱在哪集合?” “你就搁家等着就成,我也得回家换衣服去。” “得勒李爷,我在家恭候您大驾。”话音未落,范老五就连跑带颠的窜出去了。 一旁的李山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山河,伸手拉扯了下李山河的衣角。 就这个狗东西,一点不吹牛逼,一抬屁股李山河都知道他到底是要放屁还是拉屎,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小子想都不要想,给我消停回家写作业去。” 李山峰叹了口气,“哎,那好吧,可是二哥……” “可是啥?” “二哥,你就说老弟今天表现的怎么样吧?” 李山河满意的点点头,该说不说今天这小子事儿干的是真带劲,老爷们的血性是一点不差,还知道保护家人,能站在女人前面,比某些人强百倍。 “干的不错,那你说说,你想要啥奖励吧。”这不明摆着邀功呢吗,李山河要是再不表示表示,那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再加上这小子今天表现确实不错,给奖励是应该的,只有在孩子做对事的时候给相应的奖励,在犯错的时候给相应的教育和处罚,才能树立一个正确的人生观。 总不能光罚不奖吧,那搁谁谁都有反骨啊。 李山峰眼底划狡黠,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是被他玩明白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二哥办事不能带他,但是这个时候在提出奖励,那么本就大方的李山河就会变得更加的大方。 “二哥,我想要炮仗,你给我买点呗。”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就炮仗吗,李山河大手一挥,买,炮仗能花上几个逼子儿,今天所有消费,由李老二买单,尖叫声! …… 供销社卖炮仗的柜台前面,李山峰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一旁是面色阴沉的李山河,身后是憋着笑却不敢笑出声的彪子。 李山峰昂着头看向了李山河,“二哥,你要是没带钱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要。” 李山河一听这话,你搁这点的谁呢,买,拆房子卖地我都买,过年不得热闹热闹。 “老弟,你这不是啪啪打你哥脸呢吗,买,必须买,谁拦着我我跟谁急。” “同志,一共多少钱?” “同志你好,一共是三十二块五毛八分。” 李山河一脸肉痛的掏出了三十三块钱,大手大脚的李山河,头一次感受到了财富流逝时的心痛。 不是因为花的钱太多了,而是因为花的他小金库的钱,最近李山河找到了新的爱好,就是藏小金库,可能是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自动解锁这个技能。 虽然只要管媳妇要钱,田玉兰从来都不问干什么,但是他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好不容易攒了一百多块,这一下子干进去李山河三分之一的身价。 报销,回家必须找田玉兰给报销,这三十二不得报个六十四。 一旁的李山峰看见如此多的炮仗,都要喜得抽过去了,三十六计果然好用,下学期开学说啥都得把老王的那本孙子兵法给借过来研究研究。 但是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李山河知道,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不研究学习,开始研究兵法了,还都用在自己个身上,那李山峰估计他是小命不保了。 到时候别说耶稣了,就算是李家大帝王淑芬带着极道帝兵来都救不了他。 李山河在李山峰的脑袋上揉了一下,给他下了一激灵,“心思啥呢,走了,再买个酒桶打上二十斤白酒回家喝,等过年再去上小卖部给你和霞子买上一箱饮料就齐活了。” 李山峰眼神复杂的看向了李山河,内心疯狂呐喊,二哥,你可不要对我太好了,老弟的良心会遭受谴责的啊! 但是没过多久,李山峰就回过味儿来,你说这扯不扯呢,我啥时候有良心了? 第三百四十章 好钢用在刀把上 李山峰的小小心愿也满足了,又买了白酒,然后骑上摩托直接朝着朝阳沟出发。 刚一进村,李山峰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身上好似长了毛毛虫一样,搁那块扭啊扭的。 李山河斜了一眼李山峰,“你搁那嘎哈呢,身上长蛆了啊,还是刺挠啊,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要不过几天我带你去澡堂子搓个澡去啊。” 李山峰扭扭捏捏的朝着李山河抛了个媚眼,“不是二哥,我就是想先出去玩会儿去,要不回家就不好出来了。” 嗨,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李山河缓缓摘档捏住了刹车,“去吧,早点回家奥,要不咱妈满囤子抽你我可拦不住。” 李山峰嘿嘿一笑,抓了一搁小鞭就准备往裤兜子里塞,给李山河和彪子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准备表演什么绝活啊,叮咣炸揽子啊这是? 低头塞小鞭的李山峰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憨笑,“那啥,装东西装习惯了,呵呵。” 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鞭塞进了兜里,一个翻身跳下了车,抬腿就要蹽。 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朝着李山河伸出了手,李山河疑惑的看着李山峰,“还要啥?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嗷。” “不是二哥,想啥呢,我没有火柴,放不了炮仗。”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真是狗肚子里揣不进二两香油,这么一会儿都挺不住,掏出了火柴丢了过去。 “你给我加点小心嗷,要是把谁家柴火垛点着了,我把你吊起来抽!” “知道了二哥。”话音未落,李山峰已经跑出去好远。 “这小子……”李山河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彪子羡慕的眼神。 “咋,你也想放炮仗?” 彪子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二叔,俺挺想的,但是话又说回来,钱这玩意,一定要花到要紧的地方。” “就好比好钢就得放到刀刃上,有钱都得用到人把上!” 李山河嘴角抽搐,好家伙,你彪子现在还会用比喻了,就是你这比喻用的,下次还是别用了,我怕先贤知道你这么用,从地底下爬起来给你带走。 李山河也不回话,默默的将油门拧到了底,先是将彪子送回了家,约定好一会在村口集合。 彪子这次去街里就寻思了可能有场硬仗要打,所以早早的就换好了衣服,但是这次出去不知道还得多长时间,还是跟家里知会一声好一点。 哼着小曲儿拎着炮仗进了屋,一帮老娘们正坐在东屋的炕上说着什么,脸上都是担心的神色。 但是看到了李山河的身影,脸上的担忧好顿时冰雪笑容,转瞬之间挂上了笑容。 一时之间,李山河只感觉到春日到来,这帮小娘们好似鲜花一般,争奇斗艳,给李山河看的泪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当家的,当家的……” “刺溜,啊,嘎哈?”田玉兰嗔怪地白了李山河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副猪八戒看媳妇的死出。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那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当家的,莲姐问你有没有事儿呢。” 李山河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莲姐,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就放心吧,就是还有点收尾工作没做好,我得和彪子出去几天。” 一听这个,满屋子的女人顿时有点急了,这事闹哪样啊,平时也就算了,眼瞅着都要过年了,还要往外跑。 今天李山河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说啥都得去找王淑芬镇压他。 几个娘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双手抱胸,愤愤不平的看着李山河,好似在说,你编,我看你怎么编。 李山河叹了口气,伸手再张宝宝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其实也不是我想去的,是牛叔求到我身上的。” “是这么回事儿,那个老登他儿子一进去就全都撂了,说是他们屯子都是买媳妇的。” “这家伙,买卖人口还敢抱团,这哪行啊,牛叔主要是怕他去这帮村民狗急跳墙,所以就准备让我和彪子以打猎的名义先去探探口风。” “大概就是这样,要说危险,可能还是有一点的,你们要是不让我去,那就算了,我一会就去街里找牛叔说。” 听到李山河这番解释,这帮小娘们顿时脸上浮现出了纠结的神色。 一方面又想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一方面又不想李山河涉险。 李山河心中暗自冷笑,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谁还不会了。 就在这帮娘们还在纠结的时候,田玉兰眼神坚定的站起了身,下地穿好了鞋就要去帮李山河收拾东西。 李山河一脸感动的搂住了田玉兰,“媳妇,你放心吧,我肯定尽快回来,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就去打探消息,没有危险的。” 田玉兰点点头,“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回来。” 李山河伸过头去在田玉兰的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就去换衣服了。 刚出门,就看见了蹲在门口的李卫东,李卫东给李山河递过去了一支烟,伸手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好样的儿子,早去早回,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惦记,还有我呢。” 李山河点点头,将烟夹在了耳朵上,直接钻进西屋开始换衣服。 换好了衣服,又管田玉兰要了点钱。 说句不好听的,王屯那个地方,跟朝阳沟比都算是穷乡僻壤,那鬼地方,没有比钱更好使的东西了。 一切准备完毕,告别了众人,李山河骑着摩托踏上了卧底的路。 先是去村口接上了彪子,然后直奔街里,王屯在街里的另一头,和朝阳沟是两个方向,所以今天到了就可以有借口在村民家休息,可以直接打探消息。 等到了范老五家门口呢,二人还没下车,就听见院里一阵鸡飞狗跳。 “范老五,你是不是又要出去鬼混!” “哎呀媳妇,你听我说,我不是鬼混啊,我是有大事要办啊。” “还敢骗老娘,大事儿?你大号都费劲,还大事儿,给老娘受死!” “哎呀!” …… 第三百十四一章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李山河连忙停好了车,带着彪子就冲进了院里,不抓点紧不行啊,还指着范老五套话呢,再不快点打死个屁的了。 二人分工合作,李山河负责护住范老五,彪子则是负责拦住宋丽娟。 李山河一把将范老五扯到了身后,彪子则是拦腰抱住了宋丽娟。 宋丽娟被这突然袭击整一愣,待看清来人是彪子之后,更生气了,这狗男人,想扯犊子的时候尾巴晃得比狗都欢,不扯犊子十天半拉月都看不找人影。 “你个彪子,赶紧给我撒开,再不撒开我跟你没完。” 宋丽娟在彪子怀中直蹦高高,彪子眉头紧皱,照着宋丽娟的丰腴啪啪就是两下。 “你给俺老实点,俺们真有正事儿要办,回来再跟你说。” 宋丽娟小脸通红,小声嘀咕道,“说话就说话,你这么凶干什么,赶紧给我撒手。” 看到这一幕的李山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憨子,还真就把泼辣的宋丽娟给治服了,真有一手啊。 不动声色的往后面瞟了一眼,好在这会儿范老五再揉大腿,根本顾不得看刚才发生了什么。 宋丽娟在彪子的手上掐了一下,彪子痛呼一声,松开了手,宋丽娟幽怨的白了彪子一眼。 “办事儿就赶紧去,办完记得来家吃饭嗷,别忘了买酒。” 说罢,拧着大腚转身回了屋,彪子嘿嘿一笑,搓着手走了过来,“二叔,咱赶进去,俺回来还有事儿咧。” 李山河直接就无语了,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范老五打断了,“对对对李爷,彪爷没毛病啊,母老虎好不容易松口了,赶紧走,在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二人就往外走啊,生怕晚走一会儿再挨顿揍。 李山河骑上了车,彪子坐在后座,范老五蹲在挎斗子里,新奇的打量着这辆摩托。 嘴里发出啧啧声,“李爷,您这摩托,真气派啊,这是咱们横道河子头一份吧,李爷,您真是这个!”一边说着,一边还给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 李山河头都没回,“别扯没用的,王屯你去过没?什么情况,多少户人,年轻人多不多?” 范老五直接被李山河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寻思了好一会,这才开始一条一条的回答。 通过王老五的描述,李山河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听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东北小村庄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买卖人口的事情发生? 看来一切还是得进去之后才能知道,两侧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王屯也渐渐的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这个屯子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进出村落的小路,要不是老毛子的摩托还算皮实,就这大上坎,几人都够呛能上来。 摩托这玩意,在街里都算是西洋景,就更别说这个小山村了,刚一进村,在村口的孩子就凑了过来,追着李山河的摩托就闻黑烟。 嘻嘻哈哈的跟在李山河的屁股后面笑闹着。 排气管发出的轰鸣,很快就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纷纷从家里走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就在这时,一个叼着烟袋锅的老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后生,你来俺们村是嘎哈来了?” 李山河扯出了一个笑容,掏出香烟散了一圈,自己也点燃一根,缓缓的说道:“大爷,我叫李山河,家是朝阳沟的,我就是听说这嘎嗒有熊仓子,寻思带人来看看。” 老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阳沟,李老黑是你什么人?” 李山河一愣,咱爷号子这么响吗? “你认识我爷?” 老汉愣了一下,咧开嘴哈哈大笑,露出了一嘴大黄牙,“原来是李老黑的孙子啊,今天天这么晚了,你们也进不了山了,来俺家待一宿吧。” 话落,不由分说的拉着李山河就往家走,彪子和范老五对视一眼,连忙骑着摩托跟上。 “秀儿,家里来人了,晚上加俩菜。”还没进院,老汉就操着大嗓门开始嚷嚷起来。 只见一个穿着碎花袄子带着围裙的小媳妇走了出来,袄子虽然已经被洗的发白,而且满是补丁,但是还算干净利落,看的出来这小媳妇是个爱干净的人。 秀儿用围裙擦了擦手,“额知道咧爹,额这就炒菜,马上就好饭咧。” 李山河眼睛微眯,这小娘们,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难道这老汉也买了个媳妇?这岁数,还行不行啊? 察觉到了李山河的异样,老汉微微一笑,“这是我儿媳妇儿,能干的很,走吧,进屋坐。” 第三百四十二章,琴瑟和鸣小两口 李山河不动声色的带着彪子进了屋,老汉直接带着三人进了东屋,一边拉着几人上炕坐下,一边拿来了海碗倒上了热水。 老汉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后生,家里没啥像样的玩意,就先用这个喝水吧,你别嫌弃。” 李山河笑呵呵的接过了海碗,一口热水下肚,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伸手抹了一把下巴,李山河大大咧咧的说道:“嗨,那有啥的,俺们进山的时候,没有水都直接啃雪团子,这有口热乎水就不错了。” “大爷,我叫李山河,您怎么称呼?” 老汉听见李山河如此说,顿时也是喜笑颜开,“我姓刘,你叫我刘爷就成。” “山河啊,结婚没呢?” 李山河热络地递过去了一支烟,给刘爷点燃,范老五很有眼力见的帮李山河点燃香烟,自己也塞进嘴里一根。 呼出了一口烟雾,李山河缓缓地说道:“刘爷,我前几个月刚结的婚,现在我媳妇都显怀了。” 刘爷朝着李山河投向了羡慕的目光,嘴里不住的念叨着,“有孩子好,有孩子就好。” 李山河连忙接过了话把,“刘爷,你这岁数有啥好羡慕的,早就抱孙子了吧。” 刘爷叹了口气,随后脸上挂上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还没呢,我这儿媳妇儿也是去年刚进的门儿,不着急,早晚都会有的。” 眼瞅着刘爷将话题引到了秀儿身上,范老五赶紧追问,“刘爷,你家我叔多大了,咋还去年才结的婚呢。” 此话一出口,刘爷眉头便皱了起来,范老五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问炸了吧。 只见刘爷掐着烟屁股狠狠的吸了一口,眼瞅着都要烫手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将烟头丢在了地上。 范老五见状,很有眼力见的又递过去了一支烟,刘爷也不客气,你给我就抽。 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呼出一口烟雾,“这事儿啊,说来就话长了。” 无语的李山河头一次这么无语,怎么动不动就说来话长了,就算是他身为东北人,有的时候他真的有点讨厌东北人的语言天赋,太能叭叭了。 “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家那小子,是我老来得子,孩子还没长大呢,他娘就去了,走的时候还拉了一屁眼子饥荒。” “本来家里就穷,再加上我儿子天生口条就不利索,说话还有点结巴,咱就说,咱家这情况,谁家小姑娘能看的上啊。” “一晃眼瞅着都要三十五了,还没个对象呢,我是愁的啊,头发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啊。” “这不去年,有个媒婆带着个闺女来俺们屯子里相门户,就收点介绍费。” “俺家那个犟种,一打眼就相中秀儿了,俺们爷俩砸锅卖铁才攒够了介绍费,就这样,我儿子才结上婚。” 闻听此处,李山河三人瞳孔骤缩,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心底不禁发出冷笑,这到底是介绍费,还是买小闺女的钱,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个秀,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五六的岁数,嫁给一个三十五岁,不光口吃,家里还穷的叮当响的汉子,说是没有什么猫腻,就算是打死彪子,李山河都不信。 彪子:??? 你爱信不信,为啥要打死俺啊,过分了奥,下次注点意。 农村人三十五岁,可是和城市的人三十五岁的样貌差的远了,农活最熬人了,三十五岁看着都得像后世四十岁的样子。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枝梨花压海棠。 就在几人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一个中年汉子捞着爬犁走进了院子,爬犁上是满满当当的柴火。 “媳、媳、媳…啊媳妇儿,我我我我…回来了。” 正在外屋地忙活的秀儿听见男人混来,顿时笑颜开,丢下手中的活计就冲了出去,帮着汉子一起将爬犁靠边停放。 秀儿看见汉子满头大汗的模样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用袖口给汉子轻柔的擦着汗珠。 “当家的,你累不累?” 汉子咧开大嘴,憨厚一笑,“不不不…不累。” “对了当家的,赶紧进屋洗吧洗吧,咱爹说来人了,让我晚上加菜呢。” 汉子一愣,随后说道:“是吗?我我我…啊我去看看。” 说罢,便牵着秀儿的小手进了屋,刘爷和李山河几人看着小两口琴瑟和鸣的样子,心中情绪激荡。 刘爷的肯定就是欣慰,儿媳妇儿和儿子这么恩爱,他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李山河几人,现在完全就是一头雾水,这秀儿的口音,一听就是黄土高坡那嘎达的人,估计就是被拐过来了。 一般被拐卖的娘们,先不说会不会寻死觅活,就算是面色平静,也都是心如死灰,眼眸之中的衰败之色是隐藏不了的,这种神情,只有对生活失去兴趣的人才会有。 而这秀儿,你说他和老刘家的小子是自由恋爱,李山河都信,这么恩爱,都快赶上他和田玉兰了。 现在的李山河更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刘猛进屋先是洗了把脸,随后走进了东屋,先是管刘爷叫了一声爹,随后朝着李山河等人点了点头,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大经济开始散烟。 刘爷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山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大儿子,叫刘猛。” “猛子,这是朝阳沟你李大爷家的大孙子,叫李山河。” 刘猛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凑了过来,紧紧的抓住了李山河的手。 “你你你…啊你就是李山河?” “我我我…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小太岁吗,厉害的很。”刘猛一边说话,一边还朝着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那崇拜的神色,溢于言表。 李山河摆摆手,露出了一个谦虚的笑容,“嗨,猛叔,我这就是朋友给面子,随便起了这么一个外号,瞎叫着玩儿的。” “猛叔来坐,赶紧坐下歇会,我和刘爷这会正聊起你呢。” 刘猛一愣,聊我什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时代的悲哀 “猛叔说你,娶了个好媳妇儿。” 刘猛一听,黝黑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不自觉的将头瞥向了外屋地,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 吞吞吐吐的说道:“秀儿是好姑娘,是是是我高攀了。” 外屋的秀听见刘猛的话,干活干的更起劲了,一时间,菜刀切菜的频率都提升上来了。 “刘爷,听婶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谁给介绍的?” 刘爷听到李山河的问询,眼睛微眯,不自觉地飘向了刘猛,刘猛好似很紧张,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双粗糙的大手更是不知放在哪是好。 李山河心底叹息一声,还是有点着急了啊,连忙开口找补,“刘爷,实不相瞒,您别看我现在是结婚了,马上要当爹了。” “但是我有两个过命的兄弟现在还单着呢,您看,要是有啥门路的话,能不能给介绍介绍?” 话毕,李山河没在说话,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引出个话头就算完事儿了。 …… 此时正在老毛子沾着奶油吃土豆馅饺子的二楞子和三驴子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三驴子一脸苦相,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愣子,你说咱今年是不是不能回家过年了?” 二楞子梗着脖子咽下去一块烟熏肉,又咬了一口酸黄瓜,转过头瞟了三驴子一眼,瘪嘴说道:“你搁着想屁吃呢,婚都没结呢,你还想走,揽弦子都给你拽下来泡酒。” 三驴子郁闷的闷了一大口伏特加,喃喃的说道:“是啊,这个老登呢个,小瞧他了,明显就看出来咱们仨不是主事儿的人。” “我估计啊,二哥年后得亲自跑一趟,不然这老逼登不能放心。” 二楞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朝着三驴子担忧的问道:“三驴子,你说他们把向前带走了,不会出啥事儿吧?” 三驴子嗤笑一声,“把心放在肚子里,就凭咱们这回带回来的那老些大黄鱼,向前走到哪都会被奉为上宾的。” “估计是想跟向前秀秀肌肉,然后放回去报信儿。” “现在的老大哥,可不是以前的老大哥了。”以三驴子狗头军师的脑子,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老毛子的问题,眼底燃烧着熊熊斗志,是暴富,还是暴毙,就看这一把了。 “亲爱的,我想洗澡了,你过来帮我洗。”就在这时,一个魅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楞子憋笑,三驴子则是一脸的颓废,这娘们,你他妈见过一天洗五回澡的吗,你也不怕洗秃噜皮了。 在这么下去,她会不会秃噜皮三驴子不知道,反正自己快被磨成针了。 狠狠的朝着二楞子瞪了一眼,“笑个屁的笑,你等回家的,我就给你告你媳妇。” “亲爱的,你在干嘛,快一点吗~”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脸苦涩的三驴子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小宝贝儿,别急,我这就来了。” 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上了楼梯,此时上楼的三驴子,心情比上坟都沉重…… 此时的李山河,看似老神在在的扣着手指甲,但是眼神却不留痕迹的一直注视着纠结的父子二人。 刘爷叹了口气,“算球了,那帮不干人事儿的玩意,到底纸还是包不住火的。” “山河啊!” 闻听此言,李山河心中一喜,果然,正菜要来了吗,赶紧应声道:“诶,刘爷您言语。” “哎,山河,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眼睛花的很,不太好使了,但是也看得出来你不是为了踹仓子来的。” 李山河心底咯噔一下,有道是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老话诚不欺我啊。 正要开口解释,就被刘爷止住了话头。 “老头子我也不傻,活了这么大岁数,我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没想到临了临了,还差点晚节不保。” “事情是这样的……”刘爷开始娓娓道来,李山河和范老五二人也往前凑了凑。 颇有一点可怜夜半虚前席的味道,不过李山河这次可不是问鬼神的虚无缥缈的事儿,他可是听正事儿。 刘爷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之后,便不再说话,闷头抽着烟,一旁的刘猛也是低下了头,紧张的搓着手指头。 而李山河和范老五则是眼神复杂,久久不语。 事情的真相很简单,说到底不过是人心叵测这四个字罢了。 这年头,东北还算是好的,起码还能吃饱饭,其他的地方,吃不饱饭的比比皆是,再加上一些重男轻女的老人,一旦有了人天灾人祸,这些小姑娘就是最先被抛弃的那个。 活不下去了,自然就会想个出路,有些是被家人卖给拐子的,有些是自己卖给拐子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吃口饱饭,能给自己找个活路。 秀儿就是这种情况,家里老人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平时在家总干活就不说了,还不给吃饱饭,直到家里的弟弟大了要结婚了,还没钱,老太太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那天老太太将一个中年妇女拽到了她的面前,其实她心里多少有点数,知道家里需要用钱,自己也到岁数了,估计是会把自己嫁出去收点彩礼缓解一下燃眉之急。 其实秀儿早就看开了,自己在家这样,还不如早点嫁出去的好,还能少遭点罪。 其实秀儿并没有恨这个重男轻女对自己非打即骂的老太太,这年头,这种事情见的太多了,好似成为了一种常态。 她小的时候就见过刚生下来就被丢弃的女婴, 还有直接按在河里浸死的,自己虽然受了很多苦,但是老太太起码还能给自己一口吃的,还能活得下去,比这些女婴好多了,不是吗? 这些在后世看起来令人发指的事,在这个年代并不罕见,这也是后来有了B超之后命令禁止医生告知家属性别的原因,后世都那样,现在这年月,后世的人想都不敢想。 这不是某些人的错误,这是时代的悲哀,这是封建残余带给新社会的阵痛,这些老骨头最终都会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最终被扫进历史的角落,被高高的钉在耻辱柱上。 秀儿满心欢喜的看着老太太和那个娘们讨价还价,心里期待着能赶快出嫁,能嫁的越远越好,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 但是等中年妇女将钱塞进老太太手之后,拽着秀儿的手就往外走。 秀儿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奶,救我啊奶,她要带我走啊。” 那中年妇女眼神狠厉,狠狠的给了秀儿一个大嘴巴子,秀儿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但是老太太头都没抬,一双三角眼中尽是贪婪的神色,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叫什么叫,你已经被我卖了,你以后也不是我们老张家的人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嫌弃的摆手,“赶紧把这个赔钱货带走,休想再吃我家一口饭。” 闻听此言,秀儿脑袋一声轰鸣,直接软软的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好似听到了老太太的争吵和中年妇女的咒骂…… 第三百四十四章 心甘情愿的秀儿 等秀儿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火车上,现在她已经不在乎自己将要被卖到哪里了,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秀儿心已经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跟着这个红姐辗转多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好多批,最后只有秀儿留了下来。 不是因为秀儿听话,而是经过这么一遭,秀儿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整个人瘦的跟皮包骨一样,红姐总是骂着这个赔钱货让老娘赔了这么多钱。 根本没人想买秀,毕竟人家买媳妇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就秀儿这体格子,别说传宗接代了,买回去都怕当天晚上就直接嘎吧了,那多晦气啊,没人敢砰。 红姐心一狠直接将秀儿带到了东北这个小山村,就是这个王屯,这帮拐子,道道儿多着呢,大地方卖不出去,就去旮旯,总有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子不嫌弃。 就这样,在王屯她遇到了刘猛父子,刘猛父子条件并不好,也拿不出太多的钱,也就只能买的起秀儿了,就这,还拉了一屁眼子饥荒。 认识刘猛的人都说让他不要做白日梦了,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活不长的,就算是养活了,到时候身体养好了,也就跑了。 刘猛憨憨一笑,磕磕巴巴的说道:“跑、跑、泡就跑了吧,能、能、啊能救人一命总是好的。” 就是这个憨厚的东北汉子的这句话,让秀儿黑暗的世界中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 就这样,秀儿到了老刘家,到了老刘家,秀儿还在心里嗤笑刘猛的假仁假义。 不说别的,一家两个光棍子,不还得儿子用完老子用? 秀儿已经做了决定,这对父子要是真的心怀不轨,那就一死了之,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让她好留恋的了。 没想到的是,刘猛这爷俩根本没有强迫她干什么,反而是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的养好身体,无论什么时候,身体是自己的。 就连刘猛都搬到了东屋和老刘头一起住,将西屋留给了秀儿自己。 好似从生下来就在漂泊的秀儿,在这一刻,好似才真正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秀儿的身体也好了不少,日子虽然过的贫苦,但是也还算可心。 直到村子里的风言风语终于传到了刘猛的耳朵里,村里的人都说老刘头扒灰,这给刘猛气的,当场就和人家打了一架。 但是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但是挨揍的刘猛并不气馁,反倒是越挫越勇,你厉害,你总有落单的时候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落单打不过就趁着你蹲坑的时候,足足过了一个月,嘴欠的那个小子终于屈服了,主动上门跟秀儿道了歉。 那一天,一生与人为善的刘猛头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也就在这一天,秀儿也拉着刘猛在老刘头身前确定了关系,秀觉得,这辈子能遇上刘猛,前半辈子吃的苦都不白吃,值了。 村里人见老刘家买到的媳妇竟然这么能干,还不跑,也纷纷动了心思。 这年头吃不饱,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卖闺女,拐子也太多了。 村里人纷纷效仿,也从拐子手里开始买媳妇,不过买媳妇的都是一些娶不上媳妇的人家。 要么就是家里太穷了,要么就是身体上有残疾,反正都是诸如此类…… 正经得人家,买过来媳妇都宝贝着,舍不得骂,舍不得打,毕竟还得指着媳妇传宗接代呢,所以两口子过的也算相敬如宾。 而那些名声在外的驴马烂子,买回来媳妇就是非打即骂,老刘头说,尤其是村西头老赵家那个,要不是心疼钱,那个小姑娘早就被打死了。 说到这的老刘头倍感唏嘘,自言都是自己带了个坏头。 刘猛在一旁默默不语,反倒是秀儿,再一次听到了自己的身世,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就在李山河发愣的时候,秀儿扔下了菜刀,快步走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山河的面前,泪眼朦胧的说道:“同志,额不是被拐卖的,当家的也没买我。” “求求你了,你别抓当家的,你要抓就抓额吧,额跟你走!” 李山河被这一举动惊得直接呆立当场,眼瞅着秀儿还要磕头,连忙站起身将秀儿扶了起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刘爷说的是实话,不然这秀能主动给刘猛顶罪? 刘猛深深的吸了口烟,狠狠的踩灭了烟头,将秀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 “抓我吧,我跟你走,跟我爹和秀没关系。”这几句话,一字一顿,竟然没有结巴。 话毕转过了身,抓住了秀儿的双手,温柔的看着秀儿的双眼,“秀儿,照顾好咱爹,等我进去,找个人嫁了吧。” 秀儿泪如雨下,用手背捂着嘴,头晃得像拨浪鼓似的,“额不得,额等着你,守着你,你不管进去多少年,额都守你一辈子。” 看着这大型苦情连续剧就在自己的面前上演,李山河多多少少有点尴尬,怎么整点自己像是个反派似的,这是嘎哈啊。 “咳咳,那啥,额,啊呸,这口音都被带偏了,我说我就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也没说抓人啊。” “再说了,你俩这也算是自由恋爱吧,都是你情我愿的,猛叔最多也就算是花了钱从拐子手里将婶子解救出来了吧。” 刘猛、秀儿、老刘头:??? 还能这么解释的吗?果然还得是文化人啊,是这能扯个肚子了。 秀儿不敢置信的问道:“真不是来抓人的?” 李山河摊了摊手,“我真就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了,我是嘎哈的,你男人应该清楚。” 刘家父子齐齐松了口气,秀儿也瞬间多云转晴,“兄弟,你坐,坐嗷,额这就炒菜去,马上就好饭了嗷,马上。” 眼瞅着屋内气氛重新恢复了正常,老刘头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这块心病,到底还是被解决了,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喽…… 却没想到,李山河画风一转,脸色变得严肃,“刘爷,那再说说村里哪些个人对人家非打即骂,那些个姑娘不是像秀这种情况吧。”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目的达成 刘爷眼底闪过了一丝挣扎,吧嗒了几口烟袋锅,长叹一口气,“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村西头老赵家,后街(gai)老孙家,基本不当人的就这两家。” 刘爷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个老徐家,好像是买了个媳妇,都给了一半钱了,然后那个拐子就没了,这爷俩天天骂,说是找到拐子说啥都给他插了。” 李山河和范老五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估计就是今天白天遇到的那对父子俩。 李山河点了点头,又从刘爷嘴里面问出了还有谁家买了媳妇,用纸笔仔细地记了下来。 至于纸笔怎么来的,别问,问就是李山峰倾情赞助,希望等李山峰开学的时候,能好好跟老王解释一下为啥作业本薄了这么多吧。 估计就算是发现了,李山峰也毫不在意,全都给撕了才好呢,就撕这么几页够谁用,撕一本,一人一本啊铁铁。 李山河收集到了想要的消息,小心的揣进了怀里就准备离开,刘爷和刘猛说啥都不让走,就连秀儿都强拉着李山河几人在这吃饭。 最终李山河还是没拗过热情的刘家众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吃了一顿,还陪着刘爷和刘猛好好的喝了点酒,就连秀儿都是喝了一小盅。 开心的神色溢于言表,李山河的到来,也算是祛除了老刘家人的一块心病。 吃饱喝足,李山河没再留宿,明天就是小年了,说啥也得回家过啊,骑上了摩托车,摸黑就走了。 刘爷站在院门口久久不愿回屋,直到刘猛和秀儿过来强拉着他回了屋。 秀儿眉头紧皱,“爹,您说这李山河说话算数吗,额这事儿真就过去了吗?” 刘猛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刘老汉,刘老汉长叹一口气,“希望如此吧,毕竟,人家也没有骗咱的必要,就这些消息,一把瓜子给村头的老娘们,说的比我都全。” 刘猛点了点头,回屋洗漱去了。 东北冬天的夜晚来的是如此的早,夫妻二人洗漱完并排躺在炕上,两个人睁着大眼珠子谁也睡不着。 “猛子哥,我睡不着,你睡了吗?” 刘猛的眼睛瞪的老大,发生了这事儿,谁能睡得着啊,好不容易日子刚有了起色,“还没。” 秀儿听见刘猛的回应,眼前一亮,翻身压了上去,“你要作甚?” 秀儿没搭理刘猛,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作甚,给你老刘家留个后,你就来吧!” …… 刘猛已经进入了温柔乡,而李山河三人,还再被西北风呼呼的扇嘴巴子,终于到了街里,在范老五的邀请下,彪子跟着回了家。 就算是范老五不邀请,彪子也得找个借口跟着去,李山河哀叹一声,都是孽缘啊,希望今天晚上他们三个能多喝点酒,这样的话,范老五发现不了心里也不难受。 有的时候李山河真的怀疑范老五到底是发现不了,还是不想发现,毕竟这么精明一个人,能混成街里头子,也不是个蠢人。 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过的是有今天没 明天的混账日子,给媳妇儿孩子上一道保险,具体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有的时候啊,难得糊涂,毕竟,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就是人心啊。 李山河没在理会勾肩搭背的彪子和范老五,一拧油门直接朝家出发。 今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就是风大了一点,晚上的月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倒是没有这么黑。 李山河紧闭嘴巴,门头朝着家赶,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此时新房和老房的院门都已经关上了。 现在这情况,还是回老房睡吧,要是把媳妇吵醒了那可不美了。 李山河轻车熟路的在老房的门柱子上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院门,将摩托推了进去。 可不敢骑啊,也不知道王淑芬是怎么了,可能是更年期了,最近睡觉轻的很,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还是不要吵醒王女士了,不然的话,李卫东可是要糟老罪了。 毕竟,起床气这个玩意,基本谁都有,只是脾气大小的区别罢了。 蹑手蹑脚的进了西屋,此时的李宝财和奶奶都还没睡,看见李山河的身影,二老没说话,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李山河也是应了一句,“回来了。” 李宝财将烟袋锅在炕侧面磕了几下,“回来了就好,睡觉吧,被都给你捂好了。” 李山河眼底划过啊诧异的神色,还未等开口询问,奶奶就说话了,“你爷说的,这么晚了你回来应该不能去新房了,估计会来老房,就提前给你铺上被了,都捂热乎了,赶紧睡觉吧。” 李山河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的褪去了身上的衣服,躺在了奶奶和李山峰中间。 李山峰这小子,不知道做梦梦到什么美事了,睡觉睡得哈喇子淌了一枕头。 西屋渐渐变得安静,只剩下了李山峰说梦话的声音,闻着奶奶身上熟悉的味道,李山河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心安,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被炮仗的声音吵醒的,今天可是小年,要吃饺子的,讲究的人家在吃饭的时候还会放个小鞭, 等李山河起来,发现屋子里已经空了,估计都是去新房包饺子了,毕竟老房这点地方可放不下这么多人。 等穿好衣服来到老房,发现所有人基本上都已经爬起来了。 为什么说基本上呢,因为这会儿宝宝还在炕上搂着李山霞呼呼大睡,睡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今天的饺子是猪肉酸菜的,东北这年月,吃饺子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馅,猪肉酸菜,猪头猪肉大葱,牛肉大葱,还有酸菜油滋喽…… 不是不想吃别的,属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等将要开饭的时候,王淑芬温柔的叫醒了炕上睡觉的两个小妮子。 这一幕,看的正在收拾桌子的哥俩牙直发酸,怎么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到了咱家咋就反过来了呢,我嫉妒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圆满解决 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把两个小妮子叫起了床,吴白莲用温水透了把毛巾给两个小妮子擦了把脸,二人这才精神了一点。 这边的饺子也全都飘起来了,李卫东用水瓢又往里浇了点凉水, “马上好饭了嗷,该起来的赶紧起来了。” “二河,你去把小鞭找出来,一会开饭了咱家也放一个。” 李山河刚想应下,一旁的李山峰眼珠子一转,连忙开口说道:“爹,我去,我去。” 李卫东才懒得管这小子的小心思的,大手一挥,你俩爱谁去谁去,反正有个响就行了。 李山峰紧紧的抱着李山河的大腿,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李山河,“二哥,求你了,让我去吧。” 李山河都无语了,这玩意有啥好抢的,平静的说道:“那你就去呗。” 李山峰脸色一肃,左手握拳在胸口捶了两下,“二哥,做兄弟,在心中,老弟记住了。” 李山河咧嘴一笑,伸手在李山峰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道:“滚你娘了个腿的吧,干进去吧,马上吃饭了。” 李山峰双手抱拳作揖,“得令!” 一路小跑去了仓房,炮仗都放在仓房了,这玩意谁敢屋里啊,万一炸了岂不是瓮中捉鳖。 圆鼓鼓热乎乎的饺子被端上了桌子,外面的鞭炮声也响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山河感觉今天的鞭炮放的格外的快。 吃过了饭,李山河给李卫东和李宝财点上了烟,休息一会就准备出门。 打探到的消息还搁自己身上呢,还有彪子这个孽还搁街里呢,不出去不行啊。 李卫东抽着烟,眼神不自觉的往李山河身上瞟,最后还是没忍住,“二河,昨天你去办的事儿咋样了?” 李山河一愣,随即开口说道:“爹,基本差不多了,一会儿我上趟街里找下牛叔就完事了。” 紧接着,李山河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娓娓道来,一家人也围在李山河身前安静的听着李山河的讲述。 话毕,众人相顾无言,老爷子叹了口气,几次张嘴,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孙子,快去快回吧,这几天还有的忙呢。” 李山河点点头,掐灭了烟蒂,穿上衣服出了门,天空湛蓝,万里无云,走出门,抬头看着天空,李山河眼神复杂。 不是为别的,他是有点惦记三驴子和二楞子了,这都眼瞅着小年了,到现在为止人都没回来,连个信儿也没有,不能是出了啥事儿了吧。 这几天李山河总是感觉右眼皮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千万别应在三驴子和二楞子身上。 心里暗暗决定,万一年前真的回不来,过了年初三直接就出发,一天都不能多等了。 翻身上了摩托,带着名单一路到了派出所,先把正事儿给干了,至于彪子,了不起惹恼了宋丽娟多干点活呗,彪子这体格子能干。 今天小年,但是派出所还没放假,到了年根,街里热闹了,趁着快过年小偷小摸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一段时间几乎人人都是忙的脚不沾地。 牛大力昨天更是家都没回,直接在办公室睡得,李山河敲了敲门,“进!” 得到了回复,直接推门而入,只见牛大力双目赤红,一脸疲惫的瘫倒在椅子上,胡须的青根冒出来一大把,好似随时都能猝死的模样。 李山河咧嘴一笑,“牛叔,至不至于,就熬了一个大夜就这样了,要不补补吧。” 牛大力翻了个白眼,从办公桌上拿起了烟往嘴里塞了一根,随后丢给了李山河,李山河伸出手稳稳的接住了牛大力丢过来的香烟。 “你小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多大岁数,我多大谁输,我想你这么大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睡觉照样精神的很,哪像现在。” “一个通宵好悬给我熬没了,来,坐吧,你小子今天大早晨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桌上的烟灰缸往李山河的身前推了推,刚要说话的李山河看着堆积如山的烟灰缸一愣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哥们,你这还是烟灰缸吗,你这是玲珑塔吧,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宝塔一百层,你这也是快了。 牛大力看着发愣的李山河,顿时有点无语了,这小子是年轻哈,看这样肯定是手艺活整多了,注意力都不集中了。 再想想自己,嗨,男人过了二十五,直接就是六十五,说多了都是眼泪啊,默默的把泡着嗷嗷叫的茶缸子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下。 “嘿,想啥呢?” 李山河一个激灵,回过了神,连忙把名单从怀中掏了出来,就准备跟牛大力讲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结果看到名单的牛大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小子,有一手啊,就一个晚上就出来了,伸手就要夺过来。 李山河却灵活的往后一退,躲开了牛大力的手。 牛大力一懵,“不是大侄儿,你这是嘎哈啊?还有啥要求啊?” 李山河摇摇头,“那哪能啊牛叔,我就是不是坐地起价的人,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不说不行啊,搁秀儿和刘猛面前牛逼吹的铛铛响,这要是不说明白了,直接一网打尽,这两口子不是要恨死我了。 然后就开始对着牛大力讲解详细的情况。 听着如此的情况,牛大力摩挲着下巴,喃喃的说道:“确实是有点难办了啊,不过你说的那个秀儿这情况应该是没啥事儿,你等我一会儿嗷,我去打个电话出去汇报一下。” 说罢转身就出了门,李山河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仔细欣赏着那个玲珑塔,真是艺术啊。 没一会儿,牛大力就兴冲冲的跑了回来,“大侄儿,完事了,完事了。” 挺大个人了,咋还一点深沉都没有呢,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完事了您倒是说结果啊,光说完事儿了,到底啥样我也不知道啊。” 牛大力瘪瘪嘴,“你小子,算了,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样的。” “领导说了,派两个女同志过来了解一下情况,要是类似于秀儿这种情况的,双方都是你情我愿的,就不予追究了。” “但是,要是像你说的老赵家,还有昨天抓进来这对爷俩这样当街抢人的,呵呵,从严从重。” 这年头一旦什么事儿从严从重,那不吃花生米也得是个终身监禁。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李山河也松了口气,没耽误人家小两口就好。 “行,牛叔,那您忙,我先走了嗷,家里还有不少活等着我呢。” 牛大力摆了摆手,“走吧,慢点嗷。” 李山河点点头,站起身就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牛大力叫住了,“大侄儿!” “咋地了牛叔?” “有没有当公安的打算?” 李山河愣了一下,随即哂然一笑,摆了摆手,转身出了门。 看到李山河的如此做派,牛大力直呼可惜了,这小子能冲能打,脑子还灵光,不当公安,可惜了啊。 第三百四十七章 杀年猪 当公安,开什么玩笑,当了公务员我这么多媳妇怎么办,我那么多钱怎么办,我的悠闲生活怎么办? 嗯,虽然现在每天都忙的晕头转向都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是上班,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班的。 出了门直奔范老五家,得抓点紧,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会彪子应该已经被宋丽娟抓去干活了。 到了范老五家,李山河很惊奇的发现,今天院里竟然没有彪子和范老五的身影,难道是宋丽娟转性了,还是彪子把这娘们给降服了? 推门进屋,四人围坐在炕桌旁热火朝天的吃着饺子,看到李山河的到来,宋丽娟还热情的邀请。 “大兄弟,来对付一口啊,猪肉大葱馅的,嘎嘎香。” 一旁的彪子也是在极力邀请,好似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一样,反观范老五,好似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而是直接跳下了地,拽着李山河就上炕。 李山河连忙摆手拒绝,“宋姐,我早上搁家都吃完了,这不刚去趟派出所,事情都已经圆满解决了。” 宋丽娟点点头,应该是昨天彪子已经和她说过了,你要问为啥不是范老五说的? 你就看他那俩通红的眼珠子吧,估摸着昨天又被喝成死狗了,照这么喝下去,这老小子能活到三十五都算高寿了。 欻空得劝劝彪子了,不行你直接打晕呢,连吃带拿反手还砸锅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办啊。 眼见李山河确实没有吃的意思,三口子也就不再劝了,彪子稀里呼噜吃过了饭,跟二人告别之后,就跟着李山河离开了。 坐上摩托,本来李山河寻思直接回朝阳沟呢,彪子提了一嘴年货还没买呢,李山河就在供销社踩了一脚,陪着彪子买了年货这才回家。 年前这几天忙的很,今天虽然是小年,但是老李家一家人决定提前大扫除,不为别的,因为明后天还有事儿要干呢。 这会儿年猪已经赶回了家,王淑芬喂了满满的一盆苞米面,已经给了村里信儿了,明天早晨杀年猪。 今年过年,可能会比往年热闹的多,李山河是准备将田老登和赵桂芝给接过来一块过年的,往年都是一家三口过,今年就剩老两口了,难免会觉得冷清。 ;李山河就这么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啊,至于吴白莲的老娘和弟弟,则是已经被王老七两口子给接回去了。 先不说人家生活作风怎么样,就说孝心这一块,就算李山河也忍不住竖个大拇指。 今天全家老少齐上阵,搬搬抬抬洗洗擦擦,就连被套都拆下来给透了,过年吗,哪里都要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可能是今天忙活的太累了,一家子人早早的吃过了饭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在李卫东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李山河起了床,今天要杀年猪请吃饭。 本来王淑芬寻思买个膀蹄再买点腰窝后丘就算了,但是李卫东说了,今年简直就是多喜临门。 李山河也结婚了,不光结婚,还找了这么多的媳妇,老李家的第三代明年也要落地了,不如趁着过年买头年猪招唤大家伙过来热闹热闹呗。 王淑芬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事儿,也就应了李卫东。 村里的大家伙早早的就到了老李家,在老房当院架起了一个临时的灶台,灶坑中火烧的旺旺的,锅中热气翻滚,眼瞅着就要开锅了。 常四儿歪嘴叼着一根烟坐在当院的条凳上,不紧不慢的磨着一把黝黑的杀猪刀。 李山河瞟了一眼,就这色,不说二百,也得有一百八的二师兄折在这把刀上了,都沁入颜色了。 杀猪刀,并不需要很锋利,只要你够尖就可以了,一刀直接捅进大动脉,顺着刀势用力一拉,等着二师兄放血就完事了。 彪子也是的得到了消息,和张老五脚前脚后的到了老李家,李山河一点都不跟彪子客气,直接就甩了一双手套过去。 彪子也不恼怒,嘿嘿一笑站到了李山河的身后。 常四儿瘪着嘴,伸出食指抹了一下刀尖,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少爷们,抓猪了嗷!”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就等着这句话呢,人群中瞬间窜出来几个大小伙子走到了李山河的面前,“二哥,你说咋整。” 李山河把烟往地上一丢,能咋整,这么多人直接硬干就完事了,在李山河的带领下,众人冲进了牲口棚,对二师兄进行了围追堵截。 二师兄辗转腾挪,爆发出的对生命的渴望,但是天命已定,它的生命必须终结在今天,还没到一个回合,就被几人堵在了一个角落。 彪子眼疾手快,直接飞扑过去,将二师兄按倒在地。 几个小伙见状,也是不甘落后,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二师兄给绑在了一根木头上。 李山河打头,“一二起!”抬着二师兄就放在了一旁临时搭起来的案板上。 随着常四儿手起刀落,一把尖刀狠狠的插进了二师兄的脖颈,“那个大盆过来!” 一旁的老娘们早就端着盆等候多时了,直接将盆放在了伤口下面,随着尖刀抽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二师兄也开始疯狂的尖叫,李山河这下总知道为啥形容人家惨叫都说叫声跟杀猪一样,真的是生动形象啊。 到这初步工作就已经完成了,李山河几人紧紧的按住了二师兄,可千万不能跑了,跑了这猪血可不白瞎了。 常四儿也没擦刀,直接就给用一块破布给包了起来,转身抱起了盐罐子,往猪血里面放了几勺子,这是为了防止猪血凝固。 办完这件事,施施然点了一根烟,等二师兄死透,他的工作才算是刚开始!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杀猪进行时 常四儿叼着烟屁股,眯缝眼瞧着案板上渐渐没了动静的二师兄。那盆子猪血,深红粘稠,上面浮着一层细密的白沫儿,盐粒子下去,正慢慢起着变化。 他这才把烟头往地上一碾,啐了口唾沫:“妥了,该咱上场了!” 热闹劲儿这才算真正起来。 刚才按猪的小伙子们歇了口气,围观的老少爷们可就都凑上来了,尤其是半大小子和丫头们,踮着脚尖往前挤,眼睛瞪得溜圆。 “四爷,赶紧的,吹气儿啊!”彪子搓着大手,一脸兴奋地催促。 “急啥?不得等它彻底消停喽?”常四儿不慌不忙,掐着烟头丢在了地上,狠狠的撵了一脚。 双手握在裤腰带上,用力提了提裤子,走到猪后腿旁边,用刀在蹄子上方小心地划开一个小口子,露出点皮下的白膘。 接着,他抄起一根小手指粗、顶端磨得溜滑的铁钎子,顺着那小口子就捅了进去,贴着猪皮往里、往身上各处捅。 这活儿叫“通条”,是为了让等下吹进去的气能顺畅走遍全身。 通完条,常四儿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大核桃。 他弯腰,嘴对着猪蹄子上那个小口子,运足了丹田气,“呼——呼——”地往里吹!那动静,跟个破风箱似的。 吹两口,他就直起身,用根小木棍把口子堵住,再用手掌“啪啪啪”地拍打猪身子,尤其是褶皱多的地方,把气儿拍匀实了。然后再吹,再拍。 几轮下来,常四儿的脸憋得通红,额角青筋都蹦起来了。 再看那死猪,像被施了法,眼瞅着就鼓胀起来,四条腿绷直,肚子溜圆,原本塌陷的皮肉变得紧绷绷、光溜溜,整个儿胖了一大圈! “嘿!真神了!鼓起来了!”人群里爆出一阵喝彩,小孩们拍着手叫好。 “二河,拿家伙什儿!”常四儿喘匀了气,招呼道。 李山河立马应声,和彪子抬过来一个硕大的椭圆形木盆,里面早就兑好了滚烫的开水,热气腾腾直往上冒。 几个壮小伙合力,把吹得圆滚滚的肥猪抬起来,“噗通”一声放进热水盆里。 “秃噜毛喽!”有人吆喝一声。 常四儿抄起一把特制的、带着弯曲弧度的刮毛刀(也叫刨子),试了试水温:“嗯,正好!” 他揪住猪耳朵,利索地刮了几下,那黑硬的鬃毛和粗毛应声而落,露出底下粉白的皮。 旁边早有手脚麻利的媳妇儿、汉子们,也纷纷拿起备好的瓦片、碎碗碴或者小刮刀,围在木盆边帮忙刮起来。 一时间,“唰唰唰”的刮毛声不绝于耳,热水混着猪毛的腥气弥漫开来。 “这水温可得掌握好,烫轻了毛刮不下来,烫重了皮就烫熟了,那燎猪头可就不好看喽!”常四儿站在一旁,抽着烟卷儿指点着。 “放心吧四叔,也不是第一回了,您就擎好吧!”小伙子们一边帮着刮猪肚子上的细毛,一边搭腔。 人多力量大,没多大功夫,一头大肥猪就被刮得白白净净,泛着水光,像褪了壳的大鸡蛋。 常四儿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是耳朵眼、蹄缝这些旮旯胡同,确认没漏下一根硬毛,这才点点头:“起!” 众人又把光溜溜的白条猪抬回案板上。 真正的技术活开始了。常四儿换了把更趁手、刀背更厚实的砍刀。 他先走到猪头跟前,一手按住猪下巴,一手挥刀,沿着脖颈的关节缝隙,找准位置,“咔嚓咔嚓”几下,硕大的猪头就利落地卸了下来,滚到一边的筐里。 “猪头肉、口条、猪耳朵,好东西啊!回头卤上,下酒美得很!”王淑芬早就等着了,赶紧把猪头拎走。 紧接着是绕着脖子来了一圈,扯下了二斤血脖肉,这是给杀猪匠的。 东北习俗,无论是红白喜事,都讲究个没有白用人家的,人家杀猪匠这么卖力气,说啥也不能让人家空手啊。 一般到人家都是把这二斤血脖肉给了杀猪匠,稍微豪横点的还能送俩猪蹄子。 接下来就是正戏开场——开膛破肚。 常四儿用刀尖在猪肚子正中,从脖颈一直划到尾巴根儿,刀锋精准地只划开皮和薄薄一层脂肪,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肌肉。 再用刀背轻轻一磕,两手一扒拉,“哗啦”一下,热气腾腾、油光锃亮的内脏就全暴露出来! “嚯!瞧这挂油!膘够厚的!”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羡慕的赞叹。 “彪子,盆!接住了!”常四儿招呼。 彪子端着个大瓦盆凑到跟前。 常四儿小心翼翼地把颤巍巍、滑腻腻的一整挂猪板油先摘下来,放进盆里。这可是好东西,熬大油、油滋啦,荤油酱油拌饭,油滋喽撒点椒盐,香掉一跟头! “心、肝、肺、腰子……挨排儿来!”常四儿的手又快又稳,像在自家厨房取东西一样熟练。 心是红的,肝是紫的,腰子带着层白膜,还有那粉嘟嘟的肺叶,都分门别类地放进不同的盆里。 最后,他揪住肠子的一头,慢慢地、一点点地把肠子、肚子整个儿捋了出来,盘成一团放进另一个专门的大木盆。 “这肠子可得好好拾掇,翻洗个三五遍,用碱面、盐搓,一点味儿不能留,不然血肠可就没法吃了。”常四对着一旁的老娘们们叮嘱。 “知道啦,费不了事,人多,一会儿就整利索。”刘寡妇应着,招呼几个老娘们儿把装下水的盆都端到一边,准备处理。 开膛完毕,常四儿走到猪屁股后面,用刀在尾巴骨上找准位置,用力一劈,“咔嚓”一声,整条猪尾巴就剁了下来。 李山峰眼疾手快捡起来,嬉皮笑脸:“哈哈,猪尾巴归我啦!烤着吃!” “老弟,小孩不能吃猪尾巴,吃了可怕后嗷!”李山河朝着李山峰揶揄的说道。 李山峰翻了个白眼,“二哥,没有事儿,不吃我也怕,我这是以毒攻毒你知道不的?” 转头又将目光投向了常四儿,“四叔,咋没看见联贴呢,联贴也给我呗。” 常四手起刀落,一条长长的联贴被切了下来,“你小子还怪贪心的嘞,就搁院里灶坑烤嗷,别走了火,走了火小心你爹给你吊起来抽!” “知道了四叔!”李山峰也不嫌乎埋汰,拎着联贴拽着一旁的张雪就窜出去了。 常四儿摇头失笑,“这小兔崽子,跑的还怪快的咧。”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开造! 最后一步是劈半扇。常四儿示意彪子和张老五扶稳了。 他双手握紧那把厚背砍刀,高高举起,对准猪脊梁骨正中的缝隙,“嘿!”地一声大喝,刀光落下!“咔嚓!”一声脆响,整头猪被干净利落地从中间劈成了两扇白条肉! 粉红的瘦肉,雪白的肥膘,清晰分明,冒着丝丝热气,颤巍巍地摊在案板上。 “好!”众人又是一阵喝彩。这手劈猪的功夫,没几年火候真不行。 “老少爷们儿辛苦!搭把手,把肉挂起来晾晾!”李卫东大手一挥。 早有小伙子们把院子里早就架好的结实木杠子清理出来。 彪子和张老五一人扛起半扇肉,挂在了杠子上。 沉甸甸的两大片猪肉,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诱人的油光。 “爹,这肋巴扇咋整?现在就卸下来?”李山河指着那肥瘦相间、骨头整齐的部位问。 “卸!前槽、后鞧、五花三层、里脊,都分出来!”李卫东指挥若定,“老四,你掌刀,彪子、二河,你们打下手,听四哥吩咐!” “得嘞!”彪子和李山河应声。 常四儿又叼上一根烟,眯着眼打量着挂着的两扇肉,像欣赏艺术品。他拿起一把细长的尖刀和一把小斧头。 “先整后鞧,肉厚!”常四儿说着,在猪后臀上比划了几下,尖刀精准地顺着肌肉纹理和骨头缝隙切入,“唰唰”几刀,一大块肥瘦相间、带着厚厚脂肪的后臀尖就被剔了下来。 “这块好,炒菜、炖肉都香!”围观的老爷子点评道。 “这块五花三层,肥瘦七层,绝了!留着过年包酸菜馅饺子!”常四儿熟练地剖开腹部,卸下了一大条层次分明的五花肉。 “里脊!最嫩乎的!”他小心翼翼地从脊骨内侧剔下两条长长的、几乎纯瘦的里脊肉,“整个熘肉段,美得很!” “肋巴扇来喽!”彪子帮着固定住半扇,常四儿用尖刀配合小斧头,沿着肋骨缝隙,“咔嚓咔嚓”,一整扇排骨就被完整地卸了下来,骨头断口整齐。 案板旁边,分门别类的肉堆越来越多:肥膘雪白的板油、油光水滑的后鞧、层次分明的五花、鲜红细嫩的里脊、整齐的肋排、连着棒骨的前肘后蹄……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猪肉特有的、带着一丝铁腥气的浓烈肉香。 那边厢,几个老娘们儿正围着大木盆热火朝天地翻洗猪肠子。 一人揪住肠子一头,另一人用筷子顶着往里捅,把肠子整个翻过来,露出里面滑腻的粘膜和内容物。 “哎呀妈呀,这味儿!快,多倒点碱面!” “使劲搓!用盐粒子搓!把粘液都搓掉!” “清水!再换一盆清水!洗它个七八遍!” 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时不时凑到挂着的猪肉前,好奇地戳一戳那凉下来的猪皮。 王淑芬已经开始指挥人把分好的肉往仓房搬。 “老四啊,猪血差不多凝上了!”看管血盆的婶子喊了一声。 那盆猪血已经凝固成了深红色的、颤巍巍的血豆腐。 “好!准备灌血肠!肠子拾掇好了没?”常四儿高声问。 “快了快了!再冲一遍水就成!”洗肠子的媳妇儿们回应。 常四儿终于把最后一块骨头——猪大腿棒骨也剁了下来,扔进装骨头的筐里。 他长长舒了口气,用胳膊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挂着的精光溜净的骨头架子(猪腔骨)和案板上分门别类、堆得像小山似的各色猪肉,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拍了拍油亮的围裙,对着李山河说:“山河,肉都给你整利索了!骨头架子熬汤,下水拾掇干净,血肠一灌,大锅一架,酸菜一下……这杀猪菜,齐活儿!就等着晚上老少爷们儿敞开造吧!” 院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年的味道,肉的味道,人情的味道,在这热气腾腾、忙碌喧闹的农家小院里,浓郁得化不开。 院子当间儿,早支棱起一口尺八的大铁锅,底下松木绊子烧得噼啪响,通红的火苗舔着锅底。 锅里,奶白色的骨头汤正“咕嘟咕嘟”翻着大花儿,浓郁的肉香混着酸菜特有的发酵酸香,霸道地直往人鼻孔里钻,勾得满院子人肚子里馋虫直闹腾。 “嫂子,酸菜够酸不?再添点?” 刘寡妇围着锅台转,手里拎着半棵刚捞出来的酸菜帮子,扯着嗓子问外屋地的王淑芬。 李山河见此一幕,摇头失笑,这辈分,也是够乱的。 “够够够!酸溜溜的正对味儿!赶紧的,血肠该下锅了!”王淑芬在灶房门口探出头,手里端着一个大笸箩,里面盘着刚灌好的、紫红油亮的血肠,一根根粗壮饱满,还带着温乎气儿。 “来喽!”李卫东眼疾手快,接过笸箩,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小心翼翼地把那颤巍巍的血肠贴着锅边溜进翻滚的汤里。 那血肠一入热汤,颜色瞬间变得更加深沉诱人,在乳白的汤和翠绿的酸菜间沉沉浮浮。 “白肉片!大片儿的!”张老五端着一大盆切得厚薄均匀、肥瘦相间的五花白肉片凑过来。 李山河接过盆,用笊篱托着,把那一片片油光水滑、纹理分明的白肉,“刺啦”一声全给推进了锅里。 白肉在滚汤里迅速变色,肥肉部分变得透明晶莹,瘦肉则染上了汤汁的醇厚。 “蒜酱!捣好的蒜酱端上来没?”李山河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吴白莲带着张宝宝琪琪格还有萨娜端着好几个粗瓷碗跑出来,碗里是捣得稀烂、还汪着酱油和香油的蒜泥,辛辣冲鼻的蒜香瞬间加入这香气大合唱。 大锅里,酸菜吸饱了肉汤的精华,变得油润金黄; 白肉片舒展着,肥而不腻; 血肠在汤里稳稳地浮着,用筷子一戳,能感觉到里面嫩滑的质感; 拆骨肉和大块的棒骨在锅底沉浮,释放着最后的鲜味。整个锅,就是一个热气腾腾、五彩斑斓、香气四溢的“年”! “老少爷们儿,抄家伙,开造!”李卫东大手一挥,声如洪钟。 第三百五十章 年近了 早就等不及的乡亲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手里拿着碗筷,脸上洋溢着过年才有的兴奋红光。 长条板凳、马扎子、甚至几块砖头,围着大锅摆了一圈又一圈。彪子、张老五拿着大勺子和长筷子,负责给大伙儿捞菜分肉。 “给我多来点血肠!好这口!”张二大爷把碗递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 “得嘞二哥!给你这块最厚的,颤乎的!”李卫东一筷子下去,稳稳夹起一大段紫红油亮的血肠,放进张二大爷碗里。 那血肠在碗里还微微颤动,切开的横截面,能看到里面细腻的孔洞和凝固的猪血,边缘浸着油亮的汤汁。 “嫂子,酸菜多给我舀点,就得意这酸溜劲儿!”赵家媳妇儿把碗伸过去。 “管够!酸菜有的是!”王淑芬笑着,一大勺金黄油润的酸菜扣进碗里,上面还带着两片颤巍巍的白肉。 “山河,拆骨肉!给我整块带脆骨的!”常四儿也端上了碗,他忙活一天,就等这口呢。 “四叔辛苦了,这块带筋头巴脑的,啃着最香!”李山河亲自给常四儿捞了一大块连着筋膜的拆骨肉,又添了一大块棒骨。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唏哩呼噜”的吃喝声、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和满足的赞叹声。 “嚯!这血肠,绝了!又嫩又香,一点不腥!” “嗯!这酸菜,吸溜儿……酸得正,油水足,就着大饼子,没治了!” “白肉蘸蒜酱,香的直晃荡!肥的一点不腻,瘦的贼香!” “啃这骨头,筋道!骨髓都吸溜干净了!” 孩子们端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坐在小板凳上,吃得小脸油乎乎。 有那调皮的,把拆骨肉上的脆骨咬得“嘎嘣”响,引来大人笑骂:“慢点吃,别硌着牙!” 男人们几口热乎肉菜下肚,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几杯自家酿的烧刀子传着圈儿喝起来,嗓门一个比一个高。 “四叔,今儿这猪杀得利索!一刀毙命,放血也干净,肉色多正!”张老五抿了口酒,对着常四儿竖起大拇指。 “嗐,老本行了。”常四儿啃着骨头,含糊地应着,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你家那猪啥时候杀?到时候吱声。” “快了快了,腊月二十六!到时候还得劳烦四哥掌刀!” “没说的!” 李卫东端着酒碗站起来,脸膛被酒气和锅灶的热气熏得通红:“老少爷们儿!今儿个都辛苦啦!咱这杀猪菜,管够造!吃好喝好,吃饱了不想家!来,走一个!” “走一个!”众人轰然响应,粗瓷碗、搪瓷缸子碰在一起,酒液四溅,笑声震得屋檐下的冰溜子都跟着颤悠。 大锅里的汤水不断添加,酸菜、白肉、血肠捞了一茬又一茬,总有新的添进去。 灶房里,王淑芬带着几个老娘们儿还在忙活,新蒸的大饼子、黄澄澄的粘豆包一锅锅端出来。油滋啦(猪油渣)拌上咸盐,成了孩子们争抢的零嘴儿。 锅灶的热气蒸腾弥漫,与人们呼出的白气、酒气、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暖融融、香喷喷、闹哄哄的雾霭。 吃得肚皮滚圆的人们,有的还在慢悠悠地挑着锅里的“精华”,有的则摸着肚子,打着饱嗝,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唠着闲嗑。 孩子们在大人腿边追逐嬉闹,偶尔还能捡到掉在地上的油滋啦,宝贝似的塞进嘴里。 就在这热闹的院子外面,一对拎着大包小裹的姐弟愣愣的站在院门口,怔怔地看着忙碌在人群中的李山河还有蹲在一旁吃的有罪马哈的张宝宝。 少年兴奋的喊了一嗓子,“姐夫!” 李山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露出了个会心地微笑,这下子,算是团圆了,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张宝兰姐弟。 看见张宝兰的身影,本来正在大嘴马哈炫饭的张宝宝一时之间都愣住了,随后连忙放下了饭碗,飞扑进了张宝兰的怀抱,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大姐,我好想你啊。”张宝兰温柔的摸着张宝宝的小脑瓜,又伸手捏了捏张宝宝的小脸蛋,“宝宝,大姐也想你。” 一旁的张跃进满脸笑嘻嘻,“二姐,我也想你了。” 迎来的却是张宝宝的一波白眼,张跃进直接呆立当场,怎么大姐想你就行,我当弟弟的想你就不行了,举报啊,举报她双标! 一旁时刻关注李山河的王淑芬,本来还寻思是李山河的大姨子带着小舅子上门了,但是看到张宝兰柔情似水的表情,瞬间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自家这小兔崽子给人家姐俩连锅端了啊这是,赶紧招呼着张宝兰和张跃进吃饭。 张宝兰还有点害羞,张跃进可不在乎这事儿,端着个小盆就走向了大锅,常四儿给打了慢慢的一碗,朝张宝兰手里塞了一碗,自己则是蹲在了李山峰身边西里呼噜的开吃。 至于为什么选这个位置,可能是在李山峰身上感受到同类人的味道吧。 日头高升,这场盛宴也进入尾声。 常四儿叼着烟卷,靠着墙根,眯着眼看着这喧腾热闹的景象。 一天的劳累仿佛都化在了这锅暖到心窝子的杀猪菜里。 他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脸上是庄稼人一年到头难得的、带着油光和满足的惬意笑容。 这老李家院里炖着的,何止是一锅杀猪菜? 那是熬了一年的辛劳,是四邻八舍的情分,是东北黑土地上最浓烈、最滚烫、最让人惦记的年味儿。 这肉香、酒香、人情香,混着烟火气儿,飘出了小院,飘进了腊月的天空,告诉每一个闻到的人:年,真的近了。 张宝兰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过年进行时(一) 吃饱喝足,老爷们们渐渐散散场,但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活计才刚刚开。 毕竟人家老李家请客,咱搁这又吃又喝,不给收拾一下说啥都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两个婶子合力抬出了一个大澡盆,所有碗筷一股脑地都丢进了大盆里,屋里的灶台早早的就烧好热水。 李卫东吆喝一声,“热水来喽,看好小孩哦。”大人连喊带吓唬的将小孩子们赶出了院门。 一个扁担挑着两水筲的热水倒进了澡盆里,一帮子小媳妇赶忙凑了上来开始洗洗涮涮。 老爷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几个人合伙就开始拆灶台,剩下的则是拿起了大竹扫帚打扫卫生。 小孩子们被赶出去也不觉得被扫了雅兴,在门外呜了嚎疯的乱跑,他们才是过大年的主角。 一切收拾完毕,乡亲们三三两两的散场,人虽走,但是今天的杀猪菜好似打响了新年的预警,过年的气氛愈发的浓重起来。 张跃进和李山峰好似前世的兄弟一般,直接跨越了年纪的代沟,飞快地打成了一片,俩人勾肩搭背,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全家都沉浸在高兴的气氛中,唯有奶奶对着李山河碎碎念,无他,新媳妇上门,她的百宝箱又要轻了不少。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的笑意是丝毫没有减少,老人就这样,什么钱不钱的,一家子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最重要。 前几天李山河还叨咕远在省城的张宝兰,本来还寻思年后去老毛子那的时候一定去省城看看她,没想到今天就到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最开心的莫过于是张宝宝了,媳妇当家的大姐,弟弟都在身边,这才是真正的团圆。 来自省城的张宝兰今夜反客为主,其他姐妹也识趣的给她腾出了位位置,奈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最终还还是败下阵来,紧急求援。 躲在西屋的一众姐妹就等着这个信号呢,今夜姐妹齐心,定要杀李山河一个片甲不留! …… 张宝兰姐弟这一来,老李家过年的团圆味儿就更足了。 眼瞅着进了腊月二十五六,年味儿一天比一天浓,王淑芬坐镇指挥,家里六个儿媳妇,加上李山河李卫东李宝财这三个老爷们,那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至于李山峰和张跃进,这几天根本就没看到人影,这几天张跃进可算是玩疯了,上山打爬犁,下河抽冰猴玩的不亦乐乎。 张宝兰说了张跃进好几次了,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看书,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但是都被李山河拦了下来,大过年的,再着急学习也不差这几天,正好玩玩,缓解一下压力,没准考的更好了呢。 李山河的解释打动了焦虑的张宝兰,也就随着张跃进去了。 今天到了年前蒸干粮的时候,灶房里热气腾腾,几口大锅同时上阵。发好的老面在巨大的瓦盆里鼓胀得老高,散发着诱人的酸香。 王淑芬老太太坐在灶坑前的小板凳上添柴,指挥若定:“宝兰!你和宝宝主包豆包!红豆馅儿攥瓷实点!” “琪琪格和白莲,你俩整油糖干粮,油滋喽多放,糖和乎!萨娜,你力气大,多揉点馒头面!玉兰啊,你就坐那炕沿上,帮着剪剪红枣把儿,看着点锅就行,别靠太近,蒸汽虚着!” “知道了妈!”媳妇们齐声应着。 张宝兰和张宝宝姐妹俩配合默契。张宝宝揪剂子擀皮儿又快又圆,张宝兰包豆包手指翻飞,一个个圆滚滚的豆包码在盖帘上,奶奶往模子里撒上把白面,将包好的豆沙包往模子里一按,在往面板上一磕,顿时出了形状。 豆沙包模具,找不到老的图片了,以前家里有个被盘的锃光瓦亮的,吃豆沙包的时候找到个字印的特别清楚的都好 萨娜揉着大面团,胳膊上都是劲儿。琪琪格擀面,吴白莲撒红糖卷花卷。田玉兰坐在稍远的炕沿边,小心地剪着红枣蒂,准备嵌馒头。 李山峰和张跃进这俩差着五六岁的“哥俩”,在屋里屋外晃悠。张跃进毕竟是十七了,不像小孩那么馋嘴,但也忍不住往灶房探头。 “姐,啥时候出锅?闻着真香!”李山峰则凑近刚从模子抠出来的油糖干粮,蠢蠢欲动,被眼尖的王淑芬叫住:“山峰!别动!生的!跃进,看着你山峰点,别让他偷嘴!” “好嘞,大娘!”张跃进笑着应了一声,顺手揽住李山峰的肩膀把他往旁边带,“走,山峰,咱俩出去看看冻上的豆包去,别在这儿碍事。 李山峰抬头和张跃进对视一眼,眼珠子乱转,准是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走!跃进哥!我告诉你哪个盖帘上的豆包最大!” 一锅锅热气腾腾的干粮被端出来晾着。张跃进帮着搬沉甸甸的盖帘,力气十足。李山峰就在旁边打下手,递个空盖帘啥的。 腊月二十八,重头戏——烀过年的大肘子! 李山河从仓房里拎出几个收拾得溜光水滑的大猪膀(pang)蹄。院子里的大灶台火烧得旺旺的,大铁锅里清水翻滚,加了葱姜大料。 “媳妇儿!莲姐!搭把手,焯水!”李山河招呼。 张跃进也撸起袖子:“姐夫,我来!”小伙子力气大,帮着把沉甸甸的大肘子“噗通噗通”放进冷水锅里。 “大火顶开,撇沫子!”王淑芬挥舞着铲子监工。田玉兰在屋里隔着窗户喊:“跃进,小心点,别烫着!” 锅里的血沫被撇得干干净净,肘子捞出来冲洗。 锅里重新换上温水,放入肘子,这回加入足量的酱油、黄酱、冰糖、自家黄豆酱,葱姜大料加倍。锅盖一盖,文火慢炖。 “咕嘟咕嘟……”绵密的气泡翻滚着,浓郁的酱肉香霸道地弥漫开来。 李山峰又搬着小板凳坐过来了,眼巴巴的。张跃进虽然不像他那么猴急,但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小味儿,真霸道啊!比城里卖的卤肉香多了!” “那必须的!咱家这大锅,柴火慢烀,料足!味儿能一样吗?”李山河得意地说,“跃进,等会烀透了,那皮儿,一戳就透,油亮亮的,颤巍巍的,沾上蒜酱,啧!” 张跃进咽了口唾沫,笑着点头:“嗯,听着就馋人!我同学在城里总念叨村里里这口肘子味儿呢!这回我回去也能跟他们掰扯掰扯了。” 李山峰也跟着猛点头,扯着张跃进的袖子:“跃进哥,快了吧?我肚子都叫唤了!” 张跃进拍拍他:“快了,再忍忍,好东西不怕晚!” 王淑芬乐了:“就是!俩大小伙子,还怕等这一会儿?等烀得稀烂,管够造!”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过年进行时(二) 最不抗混的就是时间,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老李家人的新衣服早就买好了,唯独张宝兰姐弟没有,张宝兰和张跃进虽然是百般推辞,但还是拗不过李山河。 直接被李山河生拉硬拽的到了罗胖子那了好几身衣服。 大年三十扒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和身边的人说过年好。 不管别的地方风俗是怎么样的,反正李山河家这边都是这样的。 爬起来穿好了衣服,跟着一众媳妇拜了年,这才起来烧炕,今天的早饭直接去老房吃,吃过饭之后还有的忙呢。 李山河挎着田玉兰打头进了屋,刚打开门就看见李山峰急匆匆的冲了出来,看见李山河咧嘴一笑,“二哥嫂子们过年好。” 李山河手在李山峰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过年好啊,这大早晨的,你嘎哈去?” 李山峰扬了扬手中的小鞭,“出去和跃进哥放炮仗去。” “行,注意点别把人家柴火垛点了嗷,滚蛋吧。” 李山峰点头应下,逃也似地离开了,张跃进也是紧随其后,这俩小子,还真能玩到一块堆儿去,也够神奇的。 进屋先是拜了年,李宝财老两口乐的都合不拢嘴了,老太太更是将田玉兰和张宝兰拉到了身边,碎碎念着什么。 只见张宝兰脸色通红,时不时的抬头偷瞄李山河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李山河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太太又开始催生了。 草草对付了一口饭,今天要忙的事儿还挺多呢。 张宝兰和吴白莲捡桌子,王淑芬开始熬浆糊。 李山峰也带着张跃进回来了,玩是玩,干活的时候也不能含糊。 李宝财带着李卫东和李山河贴春联,李山河个子高,主动帮忙刷浆糊、递对子。 “二河,左边高点!再高点!哎,好!正了!”李卫东在下头扶着梯子指挥。 田玉兰和张宝宝剪窗花,琪琪格和吴白莲刷浆糊。 萨娜和张宝兰负责贴。田玉兰剪了一会儿,有点腰酸,就坐在炕上指挥:“宝兰姐,那个胖娃娃贴东屋窗户!喜庆!” 王淑芬老太太把倒写的“福”字递给李山峰:“山峰!倒着贴仓房门!福到了!” “得令!”李山峰接过就跑,嘴里还喊着:“跃进哥!快来帮我看看正不正!” 张跃进笑着跟过去:“来了!你刷浆糊,我帮你按着!” 俩人一个刷一个按,配合得还挺好。王淑芬看着直点头:“嗯,这哥俩儿,干活还像那么回事儿!” 院门口,“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大红春联贴得端端正正,五彩挂钱儿在寒风里“哗啦啦”飘舞,小院一片红火喜庆。 日头当午,灶房里热火朝天!蒸汽弥漫。 王淑芬和赵桂芝坐镇指挥: “宝兰!你掌勺,红烧鲤鱼糖色重点!” “宝宝、琪琪格!酸菜锅端堂屋去,炭火烧旺!” “白莲!炸丸子油温看好!” “萨娜!凉菜拌了!猪头肉豆芽大白菜、皮冻!” “玉兰!你就坐东屋歇着,指挥摆碗筷就行,别来回折腾!” “山河!山峰!跃进!搬桌子摆凳子!大圆桌面支上!” 老太太特意把张跃进和李山峰一起点名,让他俩搭伴干活。 媳妇们在灶台间穿梭忙碌,各种诱人的香气交织弥漫。堂屋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齐活儿!上桌!开造!”李山河一声吆喝。 李山峰听到信号,朝着李卫东要了一根点着的香烟,带着张跃进抓着鞭炮就跑出了门,随着鞭炮声响起,宴席正式开场。 十几口人热热闹闹围坐。老太太坐主位,田玉兰被特意安排在老太太身边方便的位置。 “爹,您动筷!”李卫东给李宝财夹了块肘子皮。 “好!都吃!都自己家人,都长点筷儿熬!”说罢就准备开席。 李山河吵嚷着,“爷,今天难得聚的这么齐,讲两句。” 李卫东和田老登也跟着起哄,老爷子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这孙子,你让我骂人我能一半天不重样,你让我讲两句,你这不是把你爷当孙子整呢吗? 老爷子沉思片刻,轻咳两声,“过年了,希望大家伙明年顺顺利利,玉兰生的孩子能健健康康,二河和其他的孙媳妇明年也能添丁进口。” 说到这,老爷子顿了一下,不为别的,这会李卫东正目光期待的看着自己,老爷眼珠子一转,故意吊着李卫东的胃口说道:“至于大宝子吗……” 李卫东急不可耐的问道:“爹,你倒是说啊,我咋样。” “你活着就行!”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唯有李卫东面色一囧,这是亲爹吗,什么叫我活着就行。 “总之,顺顺当当团团圆圆比啥都强,咱走一个!” 一边说着,老爷子举起了酒杯,李卫东和田老登对视一眼,也纷纷举起酒杯,李山河也是紧随其后。 一众老娘们今天也是破了酒戒,也倒上了一小碗酒。 就连李山霞,也是拿着瓶汽水装作大人模样朝着李宝财遥遥伸出了瓶子。 这一幕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老爷子面带微笑,搓了搓胡须,“走着!” 酒杯刚放下,李山峰就发起了冲锋的号角,筷子齐飞。 李山峰目标明确,直奔大肘子,夹起一大块塞嘴里,烫得直哈气:“嗯!烂糊!香!忒香了!” 张跃进则稳重些,先给姐姐张宝兰夹了块鱼肉:“姐,你爱吃的鱼。” 又给田玉兰夹了块不腻的五花肉:“姐,你也多吃点。”然后自己才大快朵颐。 田玉兰面带微笑,“跃进,你多吃,补充补充营养,希望明年你能金榜题名。” “谢谢玉兰姐。” “这手把羊肉,地道!”李卫东啃着羊肉赞道。 “那是!琪琪格家传的手艺!”李山河得意地抿了口酒。 男人们喝着烧刀子,气氛热烈。李山河举杯:“妈!兄弟们!媳妇儿们!还有咱家这些顶梁柱和小嘎子!这一年,托大家的福,咱家顺顺当当!” “玉兰怀上了,嗓子也好了,都是喜事!这杯酒,敬爷奶爸妈福寿安康!敬全家平安顺遂!敬来年日子更红火!干了!” “干!”众人响应。 李山霞紧紧的握着汽水瓶子,小脸憋得通红,拳头攥的死死的。 田老登看见这一幕,面带笑容,对着李山霞调笑道:“小霞,咋,你也想提一杯啊?” 李山霞点点头,李山峰也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手子,直接站起来拍拍手,“爷奶,爸妈,大爷大娘,哥哥嫂子,等会奥,我小妹儿要讲两句,大家呱唧呱唧。” 大家都被这个活宝给逗笑了,纷纷配合的鼓起了掌。 ……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过年进行时(三) 李山霞装作大人模样,清了清嗓子,将汽水瓶子往桌子上一放,“咳咳,听我讲两句儿熬。” 李山霞先是将目光投向了爷爷奶奶,“祝爷爷奶奶永远不死。” 端着酒杯正在往嘴里送酒的李宝财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的初心是好的,但是人要是不死的话,那不成妖怪了,到时候叫什么? 难道叫人妖啊? 桌子上的众人陷入了沉寂,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李山霞没在意众人的笑声,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李卫东和王淑芬,“祝爸爸妈妈永远不死。” 李卫东,王淑芬直接黑了脸,这小丫头,到头了。 李山霞又将目光投向了李山河和一众嫂子,吓得李山河连忙给李山霞夹了一个大鸡腿。 “老妹儿啊,哥不用永远不死,你快吃口鸡腿吧熬。” 李山霞固执的摇了摇头,歪着脑袋冥思苦想,最终眼前一亮,李山河暗叫一声糟糕,想夹着鸡腿堵李山霞嘴的时候这小丫头直接脱口而出。 “祝二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李山河:??? 这破孩子,那都挺好,有鼻子有眼的,就是怎么多长了一张嘴呢,来自家人的被刺永远是这么的突然,小妮子,你是没想你二哥活着过这个年啊。 李山河露出了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对着身旁的田玉兰可怜兮兮的说道:“媳妇儿,小孩子的玩笑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熬。” 田玉兰不动声色的将红烧大鲤鱼里面的姜片和干辣椒还有把蒿都给李山河夹到了碗里。 “当家的,你放心吧,我怎么会多心呢,你看这么多姐妹我不是也没说啥吗,来吃菜吃菜。” 李山河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一堆配料,仰天长叹,爹啊,你研究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李山峰也就算了,纯粹的吃货加上个守财奴,你这小棉袄咋还带漏风的呢。 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李卫东,李卫东这会全当看不见,低头和碗里的鸡屁股较劲呢这会儿。 最后李山霞将目光投向了逛逛炫饭的李山峰,李山峰被李山河扒楞了一下,这才停下了炫饭,转而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了李山霞。 对于这个妹妹,虽然平时是相爱相杀,但是他还是很疼爱的,毕竟是家里的老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太正常了。 李山峰就这么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等待着李山霞的下文。 李山霞咬着手指头,憋了半天,“至于三个吗……” “咋样?”李山峰好奇的问道。 “活着就行。” 霎时间,李山峰的脸上好似开了颜料铺子,白里透着红啊,红里透着黑,黑了巴茬,紫不隆冬,绿了吧唧,吃货李山峰,最终被李山霞单杀,连吃肉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桌子最终的受益者就是田老登夫妇,还有张张跃进,毕竟还不熟悉吗。 李卫东看着呲个大牙嘎嘎直乐的田老汉,顿时心中一阵火气,俗话说的好,不怕兄弟苦,就怕兄弟开路虎。 你可以过的好,但是你不可以过的比我好。 随即李卫东眼珠子一转,朝着李山霞笑眯眯的说道:“老闺女,这还有你大爷和大娘呢,赶紧来两句!” 正在看热闹的田老登脸色一变,好你个李卫东,是不是玩不起,怎么玩着玩着就起高调呢。 田老登大手一挥,“大可不必,心意收到了就行,小霞啊,吃菜吃菜。”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大筷头子的凉菜送到了李山霞的碗里。 李山霞小小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斜眼看着笑呵呵的田老登,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呢。 筷子一放,张嘴就来,“住大爷大娘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噗! 正在喝酒的田老登一口就喷了出来,好在反应迅速,没喷到桌子上,要不可白瞎了这一桌子好菜了。 这小破孩子,可真会说个话了,都一把年纪了还早生贵子,那成啥了。 但是转过来一想,自己也就四十郎当岁,赵桂芝也还年轻,再要一个也不是不行哈。 不自觉的就将目光投向了满脸通红的赵桂芝,我看我媳妇也是风韵犹存了属于是。 这一幕看的李卫东憋不住的笑,田老汉则是朝着李卫东投去了幽怨的目光,终于知道李山河这小兔崽子为啥这么气人了,纯纯是随了他老李家那个死根儿了。 “来来来老田,都是孩子的玩笑话,别当真熬,来喝酒喝酒!” 李卫东朝着田老汉举杯,田老汉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起了酒杯,好似在生闷气一样,一口闷了。 这一杯酒,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解下来的时间,田老汉火力全开,抓着李卫东就不放手了,最后还是赵桂芝看不下去了,这才制止了这场拼酒。 而老爷子这边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干大肘子。 反倒是张跃进,这顿饭吃的是提心吊胆,就差他没有被李山霞给祝愿过了,好在最后李山霞只是说了句金榜题名,可以算是今天最美好的祝福了。 这场宴席足足吃到下午两点多才算结束,王淑芬带着媳妇们开始收拾东西,晚上吃的都放屋里,不吃的都往仓房放。 这可不是今天的伙食,未来半个月,天天都是这菜,从初一吃到十五可不是闹着玩的。 接下来的几天,估计桌上下去最快的也就是凉菜了,其他的肉,谁吃多了都腻挺啊。 捡桌子的时候,人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这帮儿媳妇一个个的是真能干啊,捡桌子的捡桌子,刷碗的刷碗,王淑芬根本插不上手,乐的她嘴都合不拢了。 一切收拾妥当,只有大桌面没收了,下面就开始了正菜,麻将走起,零嘴汽水不要钱的往桌子上拿,冻柿子冻梨也放在了水中缓上。 一家子人愣是干了两桌麻将,一档子扑克,就这还有上不去桌的,李山峰则是带着张跃进和李山霞早就跑没影了,估计晚上不吃饭都回不来。 一时之间,过年的气氛愈加热烈……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过年进行时(四) 过年吗,本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麻将扑克一直热闹到六七点钟。 天刚擦黑的时候,李卫东就安排李山河将屋里的所有灯都给打开了,就连仓房里的灯都给拉着了。 就这么说吧,只要是能亮的,恨不得手电筒都得给你开着,范老五的秃脑亮都得给打上蜡。 按照传说中的是因为年兽怕火光,怕鞭炮的响声,才会在过年的时候点起火堆,燃烧爆竹。 但是从有电灯以后,都被灯光代替了。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王淑芬便招唤众人收起了一桌麻将,开始和面包饺子。 李山河这边也早早的下桌了,别看今天是过年,有他忙的呢。 说多了都是眼泪啊,都是自己造的孽,你说往家里整这么多小动物干啥。 虎子和黑子这会儿已经长成大狗了,过了年就能在老黄和大黑的带领下进山捕猎了。 小狼崽子现在也是健壮的很,也和虎子他们打成了一片。 倒是马鹿,状态不是很好,好像是吃不习惯苞米杆子。 小黑瞎子现在是一点熊样都没有啊,活脱脱的就是个小黑狗,反正也无愧于他狗熊的名号了。 至于二憨吗,嗯~ 有点难评,这货好像是真像是找到了包吃包住的工作,天天除了睡,就是吃,太阳好的时候就召唤李山河将它放出来晒晒太阳舔舔毛。 实在是憋得不行了,就拽着李山河进山,进山还不算,抓到的猎物还得让李山河烤了之后才吃。 这货现在挑嘴的很,而且已经完全不怕人了,这畜生好似通了灵性一样,虽然李山河和王淑芬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让靠近,但是小孩子嘛,你越不让他干啥,他就越要干啥。 尤其是李山霞,现在简直就是小时候李山河的翻版,不给你惹出祸来誓不罢休。 好几回都自己偷摸打开了笼子钻进去骑着二憨玩。 咱也不知道她怎么开的锁,那老粗的铁链子,李山河锁的都费劲,就这么被这小妮子水灵灵的捅咕开了。 就连李卫东都不由得赞叹一句,颇有乃父之姿。 结果被李宝财听见了,拎着扫把把李卫东追的满院子跑,无他,老爷子又想起来小时候李卫东撬锁偷他好酒的事儿了。 按理说,大过年的,不能骂人,不能打孩子,老话说了,大过年的挨揍,一年到头都挨揍。 但是老爷子哪管这事儿啊,李卫东她算个屁的孩子,就它年轻的时候干的混账事儿,那家伙,老爷子都不惜的说他。 最后这场闹剧在老太太的说和中结束。 围观的田老汉看了个乐呵,但是眼中的萧瑟确实遮掩不住,一家子人年轻的时候从别的地方搬过来,都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亲人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好些年没见过老爹老妈了,能不想吗,田老汉在心底暗暗发誓,明年好好干,等闺女生完小崽子,说啥都得回家看看去。 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走着,时针慢慢悠悠爬向了八点。 李山河今天特意将电视和小锅盖都给抱过来了,就为了看一场春节联欢晚会,哦,不,这年头还叫八十年代第一春春节文艺晚会。 一家子人就这么整整齐齐的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包着饺子。 就连李山峰和张跃进都回来了,带着李山霞,老老实实的抱了个小马扎蹲在了电视机前。 过年的饺子,和平时的饺子有所不同,里面要包一些硬币,谁吃到了钢镚,就代表明年会有个好运气。 这些钢镚都是早早的就洗干净的,就为了包饺子。 东屋西屋两个灶台,现在都已经烧上火,一个热菜,一个煮饺子,两不耽误。 屋外已经陆陆续续的响起了鞭炮的声音,这是别家已经吃上年夜饭了。 老爷子看着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多。 “山峰!”老爷子李宝财忽然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屋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去,抱捆柴火柈子进来!要那最干溜、最顺直的松木柈子!” 李山峰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呢,一听召唤,抬起头:“爷,抱柴火干啥?灶台不是烧得挺旺的吗?”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李宝财用烟袋锅子虚点了他一下,但眼里带着笑意,“大年三十儿晚上抱柴火,这叫‘抱财(柴)’!抱进门,搁门后头,咱家来年财源广进!快去!” “哎!知道了爷!”李山峰一听是“抱财”,立马来了精神,从马扎上蹦起来,“跃进哥,走,帮我抱去!挑好的抱!” 张跃进笑着起身:“行!抱财去!”哥俩一前一后掀开棉门帘跑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柴火垛“哗啦”响,俩人吭哧吭哧地抱回来一大捆金黄干燥、带着松脂清香的松木柈子,整整齐齐码在堂屋门后墙角。 “好!抱财进门,大吉大利!”李宝财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捻着胡子笑了。 奶奶也笑着附和:“好兆头!好兆头!” 王淑芬开始布置任务,“白莲手脚麻利,把饺子煮上!时辰差不多了!宝兰,你也去搭把手,看着点火候,玉兰身子重别靠太近。” “哎,妈!”田玉兰应着。吴白莲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脆生生应道:“好嘞,妈!大姐,你慢点,我扶你。” 张宝兰也站起来:“大姐,莲姐,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灶台边,盖帘上早就摆满了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大锅里的水早就烧得滚开,“咕嘟咕嘟”冒着大泡。 吴白莲站在锅边,熟练地拿起盖帘:“大姐,你坐那儿歇着指挥就行,宝兰姐,递我笊篱。” “哎,莲姐。”张宝兰把笊篱递过去。 吴白莲利索地把一盖帘饺子顺着锅边“刺溜”滑进翻滚的开水里,用笊篱轻轻推了几下防止粘连。 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常干活儿的。田玉兰扶着腰坐在稍远的凳子上看着火候。 饺子在沸水里翻滚,渐渐浮起,变得白白胖胖,鼓鼓囊囊。诱人的面香和馅料的香气弥漫开来。 “莲姐,快好了吧?”张宝兰问。 “嗯,再点两遍凉水,鼓起来就熟了。”吴白莲经验老道。 饺子煮好了,个个精神饱满。吴白莲正要拿大笊篱往盆里捞,田玉兰赶紧说:“白莲,等等!先往灶台角角那旮旯,放两个!” 这是东北的习俗,出锅的饺子要先捞出来两个放到小碟子里,这是要孝敬灶王爷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吴白莲会意,用筷子小心地夹起两个最饱满的饺子,恭恭敬敬地把两个饺子摆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放在了灶台角落。 “敬灶王爷,辛苦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吴白莲轻声说着,双手合十,对着灶台方向微微躬身。 田玉兰和张宝兰也学着样子,虔诚地拜了拜。 敬完了灶王爷,吴白莲这才把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笊篱一笊篱捞进大瓦盆里。田玉兰端着一小碗蒜泥酱油醋调好的蘸料,张宝兰端着大盘子。 “饺子来喽——!”三人笑盈盈地回到堂屋。 “吃饺子喽!”孩子们欢呼起来。大伙儿纷纷起身,拿碗的拿碗,拿筷子的拿筷子。热气腾腾的饺子被分到每个人碗里。 “都慢点吃,小心烫着!管够!”老爷子李宝财发话了。 一家人围着大圆桌面坐或站,蘸着酸辣的蒜酱,咬一口皮薄馅大的饺子,鲜香的汁水在嘴里迸开,烫得人直吸溜气儿,却舍不得停下。 猪肉酸菜馅的酸香开胃,猪肉大葱鲜美无比,吃得人额头冒汗,浑身舒坦。 李山峰和李山霞更是叫上了劲,吃不到一个带钢蹦的饺子誓不罢休。 可惜天不随人愿,直到李山峰吃的肚皮溜圆,也没吃到一个带钢镚的,李山霞也是如此。 吃完了饺子,肚子里暖烘烘的,年味儿也到了最浓的时候。 老爷子李宝财放下旱烟袋,整了整衣襟,神情变得格外庄重。屋里瞬间鸦雀无声,连李山霞都规规矩矩站好了。 “大宝子!”老爷子看向儿子,“去,给祖宗上香。” “哎,爹!”李卫东赶紧起身,走到族谱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香烟袅袅升起。 李山河家的族谱,是老爷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整过来的,就是一张宴会图,上面从上到下写了祖宗的名字。 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被老爷子给请出来挂在墙上,还要摆上相应贡品,等到十五的时候再收回去。 老爷子李宝财站起身,走到族谱前站定,老太太也跟着站起来。 李卫东、李山河、李山峰、李山霞……所有的儿女孙辈,连同媳妇儿们,都自觉地按辈分排好,站在老爷子老太太身后。 老爷子对着牌位,朗声说道:“爹!娘!过年好!不孝子宝财,带着您儿媳,还有孙子卫东、重孙子山河、山峰、孙女山霞,重媳妇儿们,玄孙子辈(指田玉兰肚里的),给您二老磕头拜年了!” “希望您二老在天之灵,保佑咱老李家,来年都能好好的,顺顺当当的!”说完,老爷子率先深深地跪下,磕了一个响头,老太太紧跟着跪下磕头。 “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李卫东带头,领着身后所有的儿孙,齐声说着,跟着老爷子老太太一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老爷子李宝财和老太太站起身,四平八稳的坐到了炕沿上。 给祖宗拜好年了,接下来就是要给老爷子和老太太拜年了。 首先是李卫东和王淑芬的儿子辈。 李卫东走到父母面前,恭恭敬敬跪下:“爹!妈!儿子(儿媳)给您二老拜年了!祝二老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好!好!起来吧!”李宝财捻着胡子点头,老太太拿出压岁钱递给儿子儿媳:“拿着!卫东辛苦,淑芬也辛苦!” 老爷子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卫东,这个不着调的大儿子,马上也是当爷爷的人了。 虽然平时对李卫东不留手,但是老爷子打心眼是稀罕李卫东的,无他,只是从李卫东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老爷子伸出手搭在了李卫东的肩膀上,“卫东啊!” 李卫东一愣,老爹可是好久都没叫过自己大名了,“爹,我在呢。” “马上当爷爷了,稳稳当当的熬。” 老人就是这样,一生不求儿女为国家做多大贡献,只求个团团圆圆。 “我知道了爹。” 老爷子摆了摆手,李卫东就带着王淑芬站到一旁了。 然后是孙辈,李山河拉着田玉兰走到祖父母面前,两人并排跪下:“爷!奶!孙子(孙媳妇)山河(玉兰)给您二老拜年了!祝爷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孩子!快起来!”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拿出压岁钱径直塞到田玉兰手里,“拿着!山河是顶梁柱,辛苦!玉兰,你身子重,这是爷奶的心意,双份!” 李山河愣了,“不是爷,那不是我的压岁钱吗,咋给我媳妇了呢?” 老爷子眼珠子一瞪,李山河缩了缩脖子,这老爷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李山河内心长叹一口气,小时候压岁钱老妈帮着保管,长大了压岁钱媳妇帮着保管。 等老了就得往外发钱,男人这一辈子啊,让这几个老娘们收拾的明明白白的。 “谢谢爷!谢谢奶!”两人接过红包。 接着是李山峰,他走到祖父母面前,跪下磕头,动作比刚才拜祖宗时认真了些:“爷!奶!孙子山峰给您二老拜年了!祝爷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这小兔崽子!你这嘴啊,哄死人不偿命”李宝财老爷子笑骂一句,还是塞给他压岁钱,“拿着!跟你二哥、跃进哥学学,长点心眼儿,好好念书!” “谢谢爷!谢谢奶!”李山峰拿到钱,一把就塞进了裤兜子里,看的众人额头一阵黑线,这死孩子,跟谁学的呢。 一家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了李卫东的身上。 李卫东左瞅瞅,右看看,“不是,你们瞅我嘎哈啊,不是我熬,我可没有。” 只是王淑芬鄙夷的眼神出卖了李卫东,让他的解释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然后是李山霞,奶声奶气地磕头拜年,得了压岁钱和糖果。 接下来是孙媳妇们。吴白莲作为媳妇之一,率先走上前,给李宝财和王淑芬跪下磕头:“爷!奶!孙媳妇白莲给您二老拜年了!祝爷奶新年快乐,身体硬朗,笑口常开!” 她动作利落,声音清脆。 “好孩子,起来吧!拿着!”王淑芬老太太笑着递上红包。李宝财也点点头:“嗯,白莲勤快,好!” 接着是张宝兰、张宝宝、琪琪格、萨娜依次上前,给李宝财和王淑芬跪下磕头拜年:“爷!奶!孙媳妇给您二老拜年了!祝爷奶新年快乐,身体硬朗!” 每人都得了老太太的红包和老爷子的一句“好孩子,起来吧”。 轮到张跃进了。小伙子走到二老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姑爷爷!姑奶奶!跃进给您二老拜年了!祝您二老福寿双全,笑口常开!” “哎呦!好孩子!快起来!”老太太看着眼前这精神利索、礼数周全的大小伙子,打心眼里喜欢,拿出一个明显厚实不少的红包塞进张跃进手里,“跃进啊,拿着!以后就当这是自个儿家,放假了常来嗷。” 从父母离世那天起,这种长辈的关怀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张宝兰和张跃进对视一眼,眼角纷纷闪烁起了泪花。 都不是小孩了,谁是场面话,谁是真心实意他还是分得清的。 “谢谢爷爷!谢谢奶奶!我一定好好学!”张跃进郑重地接过红包。 压岁钱发完,屋里气氛更加喜庆热闹。 孩子们拿着压岁钱,兴奋地比着谁的厚。李山峰迫不及待地拆开一角瞄着里面的票子,被张跃进笑着拍了一下:“财不露白!收好了!” 李山峰眼珠子一转,赶紧把钱分成了好几份,分别藏在了身上的各个角落。 李山河看的真亮的,就连屁股沟都被李山峰塞进去了一张,这孩子,没救了。 估计是王淑芬收压岁钱给他收怕了,这是悟出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真理。 抬头瞅了一眼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的王淑芬,李山河暗道一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老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年后安排 接下来就是给李卫东和王淑芬拜年,给这二位就没有这么隆重了。 李卫东还没到讲究这些玩意的岁数,真要是板板正正他还受不了呢。 热闹过后,一家子人重新围在了电视机前,只有李山峰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脑瓜子不知道想些什么,直接钻到了西屋。 李山霞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的跟着李山峰,估计是之前被坑怕了,现在压岁钱刚到手,不盯着点李山峰心里直突突。 屋外,零星的鞭炮声已经连成了片,如同爆豆一般,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张老五和彪子带着一身的年味儿进了屋,说是年味,也就是东北冷空气中特有的味道,再加上鞭炮硝烟的味道以及饭菜香味混杂成的年味儿。 这是李山河家这特有的习俗,吃过饭,要去长辈家中拜年。 年年都是如此,不需要带东西,人去就行,坐一会,唠一会嗑,表达对长辈的敬意,每年李卫东都是带着李山河和李山峰去二爷三爷家拜年。 今年吃的早,还没到时候,寻思挺一挺,没想到张老五带着彪子倒是先登了门。 彪子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朝着李山河拱了拱手,“二叔,过年好啊。” 李山河咧嘴一笑,“过年好过年好,赶紧做媳妇儿,给彪子拿点零嘴儿。” 彪子连忙摆手拒绝,“不用咧二叔,俺又不好这口,俺细汗啥你还不知道吗。”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李山河挑了挑眉。 李山河一头黑线,你不就好这点逼事儿吗,咋,我还能骑车去趟街里把宋丽娟给你洗吧洗吧端上来? 彪子亲切的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二叔,咱还啥时候进山啊,这段时间搁家给俺待的,浑身都刺挠。” 李山河眉头紧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彪啊,年后可能先不进山了,我准备先去省城找一趟向前,然后可能的话会去趟老毛子那。” “刺溜~” 李山河挑眉,斜眼看了一眼刺溜口水的彪子,“我说去趟老毛子那,你搁着淌哈喇子嘎哈?” 彪子义正言辞的说道:“不是俺,俺没有,别乱说嗷。”但是脸上淫荡的微笑已经出卖了彪子真实的想法。 “二叔,到时候你吱声就行了,你去哪俺去哪。” 李山河点点头,目光复杂,三驴子和二楞子过年都没回来,魏向前到现在也没个信儿,年前李山河还给二人家中送了点年货。 杀猪也给送了些猪肉,钱不钱的倒是其次,主要是份心意,李山河已经在心中默默的做出决定了,过了年初三,直接就踏上征程,先去省城找魏向前看看怎么个事儿,然后再一路北上。 坐了一会,张老五就带着彪子离开了,目送二人离开。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卫东招呼俩儿子:“二河河,山峰,收拾走!给去你二爷三爷家坐一会去!” “哎!”李山河应得干脆,棉袄都套利索了。可喊李山峰,没动静。 “老三,老三,小瘪犊子又猫哪儿去了?!”李卫东皱眉。 张跃进正嗑瓜子呢,随口道:“刚看他猫腰往西屋钻,神叨叨的,说找点‘好玩意儿’。” “西屋?”李卫东心里“咯噔”一下,西屋一直这段时间是老爷子和老太太住 的地方,老爷子那点好酒,还有从李山河手里面敲来的十全大补酒可都搁那呢! 他鞋都顾不上提好,趿拉着就往西屋冲。李山河一看他爹脸色不对,赶紧跟上。 推开西屋的木门,一股子陈年粮食味混着浓得化不开的药酒香直冲鼻子! 只见墙根儿那个盖着红布、贴着“福”字的大酒坛子旁边,一个小一号的玻璃罐子被搬了出来,盖子开着,里面那琥珀色、粘稠得能拉丝的“十全大补酒”,眼瞅着只剩小半罐了! “我的个亲娘祖奶奶!”李卫东一拍大腿,心肝肺都疼抽抽了,“我的‘镇宅之宝’啊!” 再往旁边一看,好嘛! 李山峰四仰八叉歪在上面,小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红线衣,脸蛋子红得跟抹了鸡血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睡得那叫一个死沉! 嘴角亮晶晶一道口水线,手里还死死攥着个沾了酒渍的小酒盅,脚边还滚着几个生花生米。 “李——山——峰!你个小王八犊子!”李卫东这一嗓子,房檐边上的冰溜子都真下来几根! 李山峰被这“惊雷”炸得一哆嗦,迷迷瞪瞪睁开眼,眼神涣散,焦距都对不上。 看见他爹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居然咧嘴嘿嘿傻乐起来,舌头像被门夹了:“爹…嗝…你…你来…来啦?这…这酒…劲儿…真…真冲!” “跟…跟吞了火炭子似的…烧…烧得慌…还…还浑身是劲儿!” 说着,还胡乱挥了挥他那小细胳膊,结果身子一歪,“咕咚”一声从炕沿边滚了下来,摔在地上,愣是没觉着疼,还嘟囔:“嗯…这…这炕…凉快…”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老猫房上睡 李卫东气得七窍生烟,上去就想把这“醉猫”提溜起来:“小兔崽子!谁让你动这个的?啊?看我不把你腿打折!” 可李山峰这会儿被那大补酒烧得浑身燥热,加上醉得厉害,死沉死沉还乱扑腾,像条离水的鱼。 “别…别拽我…我…我还能喝…我…我要上房…给…给星星拜年…” 挣扎间,一脚丫子差点蹬他爹脸上。 跟进来的李山河、张跃进,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吭哧吭哧的,李山河使劲掐自己大腿里子。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老太太闻声小跑过来,一看这情景,拍着大腿直叫唤。 “这…这补酒是能瞎喝的吗?我的小祖宗诶!可别再烧坏了!” 老太太心疼坏了,赶紧上前想把孙子扶起来。 李宝财也跟过来,一看李卫东那泡了老山参鹿茸虎骨的宝贝酒罐子空了小半坛,再一看小孙子滚在地上、满脸通红、胡言乱语的熊样。 气得胡子一撅一撅:“该!该!活该!小馋痨鬼!那玩意儿是给你这小嘎豆子预备的吗?那是给…给…你瞅瞅你那样!跟煮熟了的虾米似的!” 骂归骂,眼神里也透着焦急,“还瞅啥?赶紧的!弄点凉井水!给他擦擦心口窝!灌点老陈醋!快去!” 李卫东气得在原地直转磨磨,指着地上的李山峰:“爹,您甭管!今儿个我非得让他长长记性!反了天了!” 说着就四下踅摸,想找笤帚疙瘩。 “长啥记性长记性!先顾孩子!” 老太太急了,“山河!跃进!快搭把手,把这小醉鬼弄炕上去!轻点!大宝子,搭把手抬下腿!” 李山峰这会儿跟团烂泥似的,时不时还扑腾两下,要搁李山河说,这小子现在比年猪都难抓。 实在是不敢用劲儿,这小胳膊小腿的,忙活了好一会,才把李山峰衣服给扒了扔到炕沿边。 老太太拧了冰凉井水的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擦胸口。田玉兰赶紧去灶房兑温水冲老陈醋。 李卫东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心疼地看看酒坛子,一会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看炕上那个不省心的玩意儿,骂一句:“该!让你嘴欠!” 最后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炕上那个打着震天响呼噜、偶尔还吧唧嘴嘟囔“好酒…再来一盅…”的混账儿子,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最后只能恨恨地一跺脚:“个小瘪犊子!等酒醒了,看我不把你屁股揍成八瓣儿!” 李山河憋着笑劝:“爹,消消气儿!老三这点小岁数,不懂这补酒的厉害!” “再说了,您都这岁数了,还整这么大劲儿的酒,咋,还要整个老五出来啊?” 没说完自己先乐喷了。 李卫东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田玉兰则是疯狂的给李山河打眼色,李山河一回头,才看到面色冷峻的王淑芬。 给李山河吓得,干笑两声,“妈,说好了大过年的不能打孩子的嗷。” “你给我滚边旯去,我看你哥俩就是皮子紧了,你等破五的。” 李山河嘿嘿一笑,“那啥,妈,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王淑芬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没再说话。 几个人围着李山峰忙活,擦凉水,灌兑水的醋。 李山峰被折腾得稍微睁了下眼,眼神发直,嘿嘿傻乐:“爷…奶…爹…妈…好…好酒…劲儿…真大…跟…跟揣了火炉子…我…我能把咱家…房盖儿…掀了…” 嘟囔完,头一歪,呼噜声震天响。 “哎?山霞呢?” 王淑芬环顾西屋,“刚才不是还在这屋跟她哥玩呢吗?山霞?山霞?” 她连喊几声,没回应。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光顾着收拾李山峰这醉猫了,把李山霞那小丫头给忘了! “山霞?山霞?” 李卫东也喊起来,心里咯噔一下,可别是跑出去了?大冷天的! 王淑芬更急,声音都带了哭腔:“山霞!快出来!别吓唬妈!” 就在大家心急火燎要往外找时,西屋炕梢带门的大炕柜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夹杂着几声小小的、满足的吧唧嘴声… 离炕柜最近的李山河心里一动,赶紧拉开炕柜门! 好嘛!只见小小的李山霞,怀里抱着那个空了的野果子酒瓶子,蜷缩在叠好的被褥垛后面。 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小苹果,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水汽,小嘴微微张着,正美滋滋地吧唧嘴呢! 嘴角还沾着点亮晶晶的甜酒渍。她身边散落着几颗花生米和两块糖,显然是一边“偷喝”一边“享用”来着。那样子,活像只偷吃了蜂蜜、心满意足藏起来睡大觉的小熊崽! 微醺山霞 “哎呀我的小祖宗诶!你咋跑这儿来了!” 王淑芬又气又笑又心疼,赶紧把闺女从炕柜里抱出来。 小家伙被挪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妈妈,咧嘴嘿嘿傻乐。 小舌头舔舔嘴唇,奶声奶气地嘟囔:“妈…甜…甜水儿…好喝…哥…给的…跟…跟汽水似的…” 说完小脑袋往妈妈怀里一拱,又睡过去了,小呼噜打得还挺匀乎。手里还死死抱着那个空酒瓶子,像抱着宝贝。 满屋子的人,看着王淑芬怀里这个抱着空酒瓶、睡得香甜的小醉猫,再看看炕上那个打着震天呼噜、满身酒气的大醉猫…… 李卫东指着炕上的李山峰,气得手指头直哆嗦:“好哇!李山峰!你个当哥的!自己偷喝酒不算,还把你妹也拐带上!你…你真是能耐大发了啊!” 张桂枝老太太看着小孙女这可爱的醉态,又看看孙子那熊样,哭笑不得。 用手指点了点炕上的李山峰:“该!让你带坏妹妹!这炕柜里又闷又黑!山霞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不拿笤帚疙瘩抽你腚!” 李宝财老爷子看看补酒罐子,看看果子酒空瓶,再看看炕上炕下这俩“醉猫兄妹”,长长叹了口气。 对着同样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老伴儿张桂枝说:“老婆子,瞅瞅,这就叫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脸有点发红的李卫东。 “大宝子,你十二那年,偷喝你爹泡的野葡萄酒,抱着下蛋老母鸡喊‘媳妇儿’,睡鸡窝忘了?这馋猫根儿,随你!” 李卫东被亲娘当众揭“光辉”老底,老脸通红似猴腚。再看“醉猫”两只,火气泄光,只剩无力。重重跺脚,对满屋憋出内伤的观众吼: “笑!笑屁!年还拜个六!都搁家…都搁家给我醒——酒——!” 得,老李家大过年轰轰烈烈的拜年计划,在“坑妹能手”李山峰的“英明”领导下,以兄妹双双醉倒(一个炕上挺尸,一个柜中酣眠)的“辉煌战果”,彻底宣告终结! 酒香和甜腻果子酒香的气味中,以及老爷子那句“老猫房上睡”的经典定论下,热热闹闹(鸡飞狗跳)地拉开了序幕。 第三百五十八章 倒霉的李山峰 大年三十这场“兄妹醉酒藏鬼记”的荒唐劲儿,随着新年的第一缕天光,算是暂时翻篇儿了。 李卫东虽然心疼他那半罐子宝贝补酒,但看着炕上睡得死沉的李山峰和被王淑芬搂着、小脸红扑扑还在咂嘴回味“甜水儿”的李山霞,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嘟囔一句“小兔崽子”,便背着手去院里溜达了。 李卫东嘴上说着“这年拜不成了”,心里却门儿清:年,哪能不拜?那成啥了?真让人笑话!三十去不成,只能大年初一去了。 他整理了下心情,换上那件最体面的军大衣,叫上早就收拾利索的李山河:“山河,走!咱爷俩先去你二爷、三爷家转转!山峰这混球…让他搁家挺尸吧!” 爷俩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出了门。屯子里已经热闹起来,拜年的队伍络绎不绝,见面都是喜气洋洋的“过年好!” 虽然少了李山峰这个活宝,但爷俩该磕的头、该道的吉祥话一点没落。 李山河心里惦记着家里的“醉猫”妹妹和弟弟,拜年也拜得有点心不在焉。 家里头,大年初一,讲究“不动刀”。 这是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说是初一动了刀剪,一年口舌是非多。 所以这一天的饭食,都是年三十提前预备好的。 王淑芬和张桂枝老太太在外屋地忙活。 大锅里烧着滚开的水,盖帘上摆着年三十晚上包好的元宝饺子。 田玉兰身子重,被老太太按在东歇着。张宝兰、张宝宝、琪琪格、萨娜、吴白莲几个媳妇儿帮着剥蒜、捣蒜泥、准备碗筷。 “二河,放桌子吃饭!”王淑芬在外屋地的一声吆喝。 李卫东爷俩正好拜完最近的几家回来。 李山河从仓房拿出一挂五百响的小鞭儿,走到院子当间儿,用烟头点着引信! “噼里啪啦——!”清脆欢快的鞭炮声瞬间炸响! 红色的碎纸屑在洁白的雪地上欢快地跳跃,硝烟味儿混着清晨清冽的空气,这就是最地道的大年初一开门红!象征着崩走晦气,迎接红火新一年! 饺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桌。 虽然经历了昨晚的“酒劫”,但李山峰在李山河的“物理唤醒”(直接掀被子加毛巾糊脸)下,总算迷迷瞪瞪坐到了桌边,小脸还有点发白,蔫头耷脑的。 显然那大补酒的后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再也不敢提“扛老牛”“掀房盖儿”的豪言壮语了。 李山霞倒是精神头十足,小口吃着饺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完全忘了自己昨晚抱着空酒瓶子在炕柜里“探险”的事儿。 一家人围坐,蘸着酸辣的蒜酱,吃着香喷喷的饺子,说着吉祥话。气氛正温馨呢,忽然—— “哎呦!”李山峰龇牙咧嘴地叫唤了一声,捂着腮帮子,表情扭曲地从嘴里吐出来一个油汪汪、亮闪闪的贰分钱钢镚儿! “呀!钢镚儿!三嘚吃着带钱的饺子啦!”李山霞第一个拍着小手叫起来,小脸上满是羡慕。 满桌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李山峰手里那枚还沾着馅料的硬币上。 “哎呦!是老三吃着啦!”王淑芬脸上笑开了花,“好兆头!好兆头!大年初一吃着钱饺子,今年咱家老三肯定财运旺!干啥啥成!” 老太太也乐得合不拢嘴:“这臭小子,昨儿闯祸,今儿倒是有福气!” 蔫了一早上的李山峰,看着手里这枚象征好运的钢镚,又听着奶奶和妈的夸赞,那点萎靡劲儿“噌”一下就飞了! 小胸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下巴也抬高了,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把钢镚举得高高的:“哈哈!看见没!钢镚儿!我吃着的!今年我要发大财!买…买一屋子炮仗!” 他兴奋得小脸都泛起了红光,早把昨晚的狼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得意地环视一周,仿佛在接收众人的“膜拜”,然后豪气干云地又夹起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准备乘胜追击,再创辉煌,证明自己就是今天当之无愧的“财神爷”! 饺子刚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还没嚼两下呢,那股得意劲儿还在顶峰盘旋,忽然觉得鼻子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就顺着鼻孔“唰”地流了下来! “呀!哥!你鼻子流血啦!”坐在旁边的李山霞指着他的脸,惊叫出声。 李山峰下意识地用手背一抹——好家伙!一手鲜红!那鼻血来势汹汹,滴滴答答,直接落到了他面前装了半碗饺子的碗里,白胖的饺子上瞬间染上了刺目的红,还有几滴溅到了桌子上! “哎呦我的老天爷!咋还蹿鼻血了!”王淑芬吓得筷子都掉了,赶紧起身。 “快!快仰头!手指捏住鼻子根儿!别低头!”张桂枝老太太经验老道,立刻指挥。 李卫东反应也快,一把抓过旁边粗糙的草纸,迅速揉成两个小团:“快!塞住鼻孔!仰着头别动!” 李山峰被这突如其来的“见红”彻底搞懵了!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财神爷”,瞬间变成了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伤兵”。他慌慌张张地仰起头,任由他爹把两个草纸团粗暴地塞进鼻孔,样子滑稽极了。 鼻孔里塞着两团染血的草纸,脸因为后仰憋得通红,眼角还因为惊吓和不适挤出了点生理性的泪水,手里还捏着那枚象征好运的钢镚儿,这真是,啥时候都不忘了钱啊! 老爷子李宝财皱着眉,瞥了一眼柜子上那明显空了许多的宝贝补酒罐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用筷子头毫不客气地点了点李山峰的方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恨铁不成钢。 对老太太说道:“瞅见没?老婆子!这就是昨儿个那半罐子‘火’没泄干净,窝在五脏庙里了!今儿个可下吃着个钢镚儿,一高兴,火上浇油,全从鼻窟窿眼儿里拱出来了!”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看看李山峰那仰着头、鼻孔塞草纸、一脸憋屈又不敢反驳的倒霉样,再想想他刚才举着钢镚儿得意忘形、仿佛天下我有的样子,这巨大的反差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噗…哈哈哈!”李山河第一个没绷住,看着弟弟那滑稽样,直接笑喷了。 接着是张宝宝、吴白莲几个媳妇儿,都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忍笑忍得很辛苦。 连刚才还在羡慕哥哥的李山霞,都看着哥哥那奇怪的造型咯咯地笑起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姑爷节 大年初一那顿“福祸双至”的饺子宴余波刚散,李山峰灌下去老大一碗王淑芬熬的败火绿豆汤,蔫蔫地窝在炕头养他那“补出来”的鼻子和“火气”。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二,东北俗称“姑爷节”,这可是出嫁闺女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的“大日子”!老李家一大早就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期盼和喜气。 日头爬上树梢,快晌午的时候,屯子口终于传来了期盼已久的“突突”声,还夹杂着小孩子清脆的喊叫和笑声。 大姐李山花回来了!她男人马龙开着借来的带篷拖拉机,车斗里坐着打扮得喜气洋洋的李山花,还有他们那一双儿女。 半大小子马帅穿着新棉袄,精神抖擞;小闺女马春妮扎着红头绳的羊角辫,裹在厚厚的小花袄里,像个小福娃。 车斗里堆满了年礼:成箱的点心、冻梨冻柿子、给老人扯的深色呢子布料,还有给弟弟妹妹们买的大包糖果、摔炮和几本崭新的连环画。 拖拉机刚在院门口停稳,李山峰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第一个从屋里蹿了出来,昨晚的蔫巴和鼻血的阴影一扫而空,兴奋地喊着:“大姐!姐夫!帅子!春妮!” 李山霞也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跑。 李卫东、王淑芬、李山河、还有屋里的老爷子老太太、几个媳妇儿,全都笑容满面地迎到了院门口。 “爷!奶!爸!妈!过年好!我们回来啦!”李山花人还没下车,那带着回家喜悦的亮堂嗓门就先传了过来。 马龙跳下车,是个敦实憨厚的汉子,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先给长辈们作揖拜年:“爷,奶,爸,妈,过年好!给您二老拜年了!”声音洪亮。 李山花抱着小春妮下车,马帅自己麻溜地蹦了下来。 “哎呦!我的大闺女!可想死妈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冻着没?” 王淑芬一把拉住李山花的手,上下打量,眼圈都有点红了。 张桂枝老太太则笑呵呵地接过了有点认生、直往妈妈怀里缩的小春妮:“哎呦呦,春妮小乖乖,又长高了!让太姥儿抱抱!” 李宝财老爷子看着结实精神的马帅,拍拍他肩膀:“好小子!个头快撵上你舅了!结实!” 马帅跟李山峰年纪相仿,又都是皮小子,没两句话就混熟了,哥俩挤眉弄眼,嘀嘀咕咕,估计已经在谋划着去哪儿放炮仗了。 李山霞好奇地看着外甥女马春妮,想靠近又有点害羞。 这一大家子人,加上李山花一家四口,呼啦啦涌进屋里,原本还算宽敞的老屋顿时显得满满当当,欢声笑语几乎要把房顶掀开。 说话声、小孩的嬉闹声、互相拜年的问候声,交织在一起,热气腾腾,年味十足! 正月初二,不就是姑爷回家告状的日子吗,俗话说的好,姑爷回门,小鸡儿断魂儿,不做点好吃的怎么堵住姑爷告状的嘴。 反正核心思想就一个,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吃饭的时候,坐着就显得拥挤了,不吹不黑,李山河一家子就能占一张桌子,所以只能炕上炕下摆两桌,老爷们在地桌喝酒,老娘们在炕上也不差。 王淑芬看着这满满一屋子亲人,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哎呀,这晚上可咋住啊?咱家这炕再大也挤不下这老些人啊!” 李山河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立刻站出来安排:“妈,别愁!好办!大姐和大姐夫带着春妮住新房东屋,宽敞!帅子跟山峰还有跃进挤西屋炕梢,正好小哥仨有话说!山霞跟爷奶睡西屋炕头,暖和!”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跟玉兰,带着宝宝、宝兰她们几个,晚上去老丈人家睡!玉兰身子重,住娘家也舒坦。正好明儿个大年初三,我得先去给老丈人拜年!” 这安排合情合理,大家都没意见。李山花有点过意不去:“山河,这…这多麻烦你们,还带着弟妹们折腾…” “姐,外道了嗷!”李山河大手一挥,爽快地说,“大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得住得舒服!玉兰回娘家也高兴!就这么定了!” 李山河的初二拜年路:老丈人田家与连桥王家 下午,阳光正好。李山河就开始张罗下午的行程了。作为当家的姑爷,他的拜年任务可不轻。 第一站:老丈人田老汉家,左右也没多远,昨天才刚分开,溜溜达达去就完事了。 张宝兰、张宝宝、琪琪格、萨娜、吴白莲几个媳妇儿也带着给田家准备的年礼,一起跟着。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屯子另一头的田老汉家去了。 田老汉和老伴儿早就翘首以盼了。 看到闺女田玉兰气色红润,肚子圆滚滚的,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 赵桂芝拉着李山河的手:“二河啊,快进屋!冻坏了吧?玉兰在你家,我们是一百个放心!” 李山河规规矩矩地给老丈人、丈母娘磕头拜年:“爹!妈!过年好!给您二老拜年了!祝二老身体康泰,新年大吉大利!” 赵桂芝赶紧把姑爷扶起来:“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田家也是一番热闹,李山河带来的几个媳妇儿嘴也甜,哄得田家老两口眉开眼笑。 田玉兰回到娘家,心情格外舒畅,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 在田家坐了约莫个把小时,李山河起身告辞。他把田玉兰和几个媳妇儿暂时留在田家,自己则带着吴白莲和一份专门准备的年礼,直奔另一个重要去处——连桥王老七家。 不管咋说,王老七和吴金莲两口子能把老娘给接回来过年,这事儿办的就没毛病。 李山河不管咋地都得拎点东西去看看。 第三百六十章 走油送年 王老七家则是另一番红火景象,今年过年家里虽有四口人,但是怎么都热闹不起来。 听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鞭炮声,王老七叹了口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吴金莲的小腹,整个人好似被抽出了脊梁骨一样,无精打采的。 一旁的吴母见此,也只能幽幽的叹口气,她这个当丈母娘的,有些话实在是没法说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李山河的声音,“七哥,搁家呢吗?” 王老七闻言,快步走出屋子,脸上挂上了牵强的笑容,“二河兄弟白莲妹子,过年好啊,你这是?” 看见李山河和吴白莲手中提溜算卦的,王老七一时间有点发懵,这是嘎哈啊,咋还给自己送上礼了呢。 李山河咧嘴一笑,“这不是跟着白莲过来给妈拜个年吗。” 王老七闻言,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拉着李山河的胳膊就往屋里走,“你瞅你,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啊,家里啥都有,走走,进屋上炕暖和暖和。” 一进门,吴金莲就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李山河,眼神复杂。 本以为自己这名声,李山河应该会避的远远的,本来寻思这小子就算是拜年也得等自家老妈回了家才行,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就这个时候上门了。 李山河要是知道吴金莲的心思,估计也就嗤笑一声,我李山河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就他现在在十里八乡的赫赫凶名,谁敢当面说,锅都给你砸了。 吴白莲的母亲赶紧招呼:“山河来啦!快上炕暖和!冻着没?” 吴白莲的弟弟吴有全也腼腆地叫了声:“姐夫。” 李山河先给丈母娘作揖拜年:“妈!过年好!给您拜年了!祝您老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又给连桥王老七抱拳:“七哥!过年好!给您拜年了!祝七哥今年发大财,日子越过越红火!” “谢谢兄弟,谢谢兄弟了!”王老七腼腆一笑,眼瞅着眼眶都红了,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只有他自己清楚,很久都没有人把自己当个人看了,李山河这事这些年头一个。 一把将李山河按在热炕头上,“啥也别说了!兄弟你坐着,我这就做饭去!咱哥俩今天必须喝透!” 热炕头的小炕桌摆得满满当当:喷香的小鸡炖蘑菇、油亮的红烧大鲤鱼、颤巍巍的蒜泥白肉、酸爽的酸菜粉条汆白肉…… 看着这汆白肉,李山河嘴角直抽抽,不为别的,去年没结婚的时候,吴金莲没少邀请李山河进屋吃汆白肉。 也就是他意志坚定,要不现在多尴尬啊,要不这王老七可就是真连桥了。 吴金莲看着李山河脸上古怪的神色,心里也是有了计较,豪爽的端起了酒碗,“兄弟,之前是姐差劲了,你别放在心上,以后和白莲好好过日子,姐给你赔个罪,姐干了。” 说罢,吨吨吨干了小半碗酒,李山河惊得目瞪口呆,要不咋说还得是东北老娘们呢,这烧刀子,五十二度,小半碗得有个三两了,一口就给整了? 李山河也不是个差事儿的人,端起酒碗一口气也干了,吴金莲眼前一亮,叫了一声好。 王老七见状,也是有样学样,就是看着这黑里透红的脸蛋,估计是平时没怎么喝酒,一时之间,气氛推到了高潮。 李山河在王老七家喝得满面红光,浑身暖意融融。 他记着赵桂芝的叮嘱,没敢真喝“透”,在恰到好处的微醺时结束,又陪着吴白莲和母亲聊了好一会,这才告辞离开。 王老七把他送到院门口,还一个劲儿说“没喝好,下回补上!” 晃晃悠悠回到田家时,天已擦黑。 田家小院的窗户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 推门进屋,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田老汉坐在炕头抽着旱烟,赵桂芝在外屋地忙活最后一道汤。 炕桌已经摆好,几样家常却喷香的菜冒着热气:酸菜白肉锅子咕嘟着,一盘金黄的炒鸡蛋,还有特意给李山河留的饺子。 “回来啦?快上炕暖和!”田老汉招呼。 李山河洗了手,脱鞋上炕,坐在玉兰身边,草草的垫吧了口饭,李山河便搂着媳妇们睡着了,今天早点睡,明天还有大事儿要办呢。 大年初三的清早,老李家外屋地就飘出了不同寻常的、勾人馋虫的油香味儿。 这可不是炒菜的油香,而是更醇厚、更霸道、带着面食焦香的“走油”味道! “走油”,是东北过年一项重要的“收尾”活计,也是孩子们最期盼的环节之一。 就是把麻花、套环、肉丸子、萝卜丸子、油炸糕等,放到滚烫的大油锅里炸一遍。 这一炸,不仅能让干粮表皮金黄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延长保存时间,更重要的是,炸出来的东西油汪汪、金灿灿,象征着新年的日子“富得流油”、“红红火火”! 王淑芬是“走油”的总指挥。 大铁锅里,金黄的豆油已经烧得滚热,微微冒起青烟。 老太太坐在灶坑前,稳稳地控制着火候。 张宝兰、张宝宝负责把冻得硬邦邦的豆包、粘豆包先拿回屋里化着。 琪琪格和萨娜手脚麻利地揉着准备现炸的麻花面和套环面。吴白莲则把蒸好的大馒头切成厚片,准备炸馒头片。 田玉兰被大家严令禁止靠近油锅,怕油烟热气冲撞了,只能坐在堂屋门口,闻着香味儿指挥:“宝兰姐,那豆包化软点再下锅,不然崩油!” “莲姐,馒头片切厚点,炸出来才外酥里软!” 李山峰经过初一“钢镚见红”的教训和初二绿豆汤的“洗礼”,终于彻底活泛过来了。 闻着油香,他像只撒欢的小狗,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金黄色泡泡。 这小子纯纯的是记吃不记打,啥时候都忘不了他这张嘴。 “妈!妈!啥时候能炸好啊?我先尝一个呗?”李山峰搓着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去去去!滚犊子!油点子崩着你!”王淑芬挥着长筷子赶人,“等炸好放凉了才能吃!现在烫嘴!” 李山峰不死心,又凑到揉面的琪琪格身边:“琪琪格嫂子,你这麻花拧得真好看!像大辫子!给我个小面团玩玩呗?” 琪琪格笑着塞给他一小块面:“给,拿一边玩去,别捣乱。” 李山峰如获至宝,拿着面团跑到一边,学着样子拧麻花,结果拧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四不像”,还沾了一脸面粉,惹得众人直笑。 第一锅下的是粘豆包。冻豆包一下热油锅,“刺啦——”一声巨响! 金黄的油花欢快地翻腾起来,白色的豆包瞬间被热油包裹,表皮迅速鼓起,变得金黄酥脆,里面的豆沙馅隔着面皮都能闻到香甜味儿。 “火小点!火小点!别炸糊了!”王淑芬紧张地指挥着张宝兰。 李山峰终于等到了第一根稍微放凉点的麻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咔嚓!”一声脆响,酥得掉渣,里面又软又香,烫得他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嗯!香!真香!” 马帅也加入了“等食”大军,爷俩蹲在灶房门口,眼巴巴看着一笸箩一笸箩金灿灿的炸货端出来,吃得满嘴流油,直竖大拇指。 连一向斯文的李山霞和马春妮,也小口小口地啃着香甜的炸豆包,小脸上都是满足。 热热闹闹的“走油”一直持续到下午。 炸好的各种年货堆满了几个大笸箩,金灿灿一片,屋子里弥漫着浓郁诱人的油香,这就是新年富足的味道。 日头渐渐西斜,光影拉长。按照老规矩,到了“送年”的时候了。 “送年”,也叫“送神”。 就是把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请回家过年的灶王爷、财神爷、祖宗神灵等,在这一天恭恭敬敬地送走,让他们回到天庭或者本位,继续保佑一家人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李宝财老爷子神情庄重起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棉袄棉裤,王淑芬和老太太则把堂屋族谱前、灶王爷神位前的供品重新整理摆放好,换上新鲜的饺子、炸货、水果,点上新的蜡烛和香。 老爷子亲自在院子里清扫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 王淑芬端来一个火盆,里面放上准备好的“纸马”、“元宝”、“路引”,还有一大叠报货纸。 “都过来,送年了。”老爷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仪式感。 全家人都安静下来,聚拢到院子里,连还在啃麻花的李山峰和马帅也赶紧把吃的揣兜里,抹抹嘴站好。 李宝财老爷子点燃三炷香,对着堂屋方向和灶房方向,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口中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灶君老爷在上,年节已过,恭送诸位神灵归位。保佑我李家,新的一年,人丁兴旺,家宅平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念完,把香插在雪地里。 接着,老爷子点燃了火盆里的纸马、元宝、路引和烧纸。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纸灰随着热气打着旋儿升腾。 老爷子又拿起一挂一千响的大地红,挂在院门口的树枝上。 “送——年——喽——!”老爷子一声高喝,点燃了鞭炮的引信!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鞭炮声瞬间炸响! 比初一早晨的“开门红”更加响亮、更加绵长! 红色的纸屑在夕阳的余晖下漫天飞舞,硝烟弥漫开来,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告别意味。 这鞭炮,既是欢送神灵归位,也是宣告热闹的年节即将结束,新的一年真正的劳作要开始了。 鞭炮声渐渐停歇,最后一缕纸灰也飘散在暮色中。 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味儿,混合着尚未散尽的炸货油香,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属于年尾的复杂气息。 而我们的主角李山河,现在还在骑摩托车赶来的路上。 带着狗皮帽子脖套捂得严严实实的李山河,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卧槽,不能大过年的我还感冒了吧,赶紧回家喝点暖和暖和。” (一个地方一个习俗,老猪家这边是这样的,要是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读者大大们担待一下,马上改)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专一的彪子 没错,李山河年初三早早的就骑车去县城买火车票了,忙忙活活,忙活一天可算才买到五张硬座。 本来寻思是去找牛大力再托人买卧铺的,顺便给牛大力拜个年,谁曾想牛大力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了,这才没办法骑车去县城买的硬座。 这也就是李山河当机立断,不然都话,硬座都买不到。 大年初四,天还黑黢黢的,屯子里残留的炮仗味儿混着清冽的冷风直往人鼻孔里钻。 别人家炕头还热乎着,李山河已经踩着嘎吱作响的冻雪出了门。 裹紧了大衣领子,嘴里呼出的白气转眼凝成霜花挂在眉毛上。 要带的东西昨天就已经连夜收拾好了,这下子可显到李山河体格子好了,老爷子恨不得把家底都让李山河给魏爷带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没惊动老爷子李宝财,只是带上了彪子还有张宝兰和张跃进骑上小摩托出发去镇里。 四人顶着刀子风赶到街里,坐上了最早的一班去县里的客车。 上午九点,那绿皮火车喘着粗气,像个疲惫不堪的老牛,慢吞吞地滑进站台。 车门一开,人群“呼啦”一下涌上去,挤得行李架都在呻吟。李山河四人好容易才在硬座车厢中间寻摸到位置坐下。 汗味儿、烟味儿、还有不知谁带的咸鱼味儿混杂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就连彪子都是眉毛紧皱,只有张宝兰和张跃进姐弟二人面色如常,好似早就习惯了的模样。 李山河轻轻的抱了抱张宝兰,在其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媳妇!” 张宝兰好奇的抬头看着李山河:“咋地啦,当家的?” “下回再来去找向前这小子买卧铺吧,别坐硬座了,太遭罪了。” 张宝兰温柔一笑,轻轻的将脑袋靠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缓缓地说道:“没事儿当家的,能省不少钱呢。” “啪!”李山河不轻不重的再张宝兰的丰腴之处拍了一下,惹的怀中佳人俏脸羞红。 “什么钱不钱的,你遭罪我多心疼啊,听我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宝兰朝着李山河甩了个挑衅的眼神,伸出香舌在嘴角舔了舔,“你来啊~” 看的李山河一阵火起,这小妖精,过年这几天是还没睡服你是吧,你等咱到省城的。 李山河嘴上没说什么,只是搂着张宝兰 胳膊,不自觉的紧了紧。 对面坐着的彪子看的直咬牙,要不说二叔能有这么多媳妇呢,俺就不行,整个娟子都强整,且学着呢。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咣当——咣当——” 单调而沉闷,窗外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缓慢地向后挪动。 车厢里像个嘈杂的大蒸笼。 彪子坐不住,新鲜劲儿没过,扭着脖子到处瞅,那口浓重的乡音时不时冒出来:“俺的娘诶,二叔,咱上回坐车有这老些人吗?” 李山河靠着硬邦邦的椅背,闭着眼养神没搭理彪子,手却下意识地隔着大衣按了按胸口硬物所在的位置。 张宝兰剥了个橘子,清香的橘子皮味儿暂时驱散了些浑浊的空气。张跃进则掏出一本卷了边的武侠小说,看得入神。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车厢顶灯发出昏黄的光。 火车停靠一个大站,呼啦啦又涌上来一群人,过道顿时挤得水泄不通。 就在这时,彪子“嗷唠”一嗓子蹦了起来,动静大得全车厢都吓了一跳! “俺的娘!啥玩意儿?!冰溜子钻俺裤裆里啦?!”彪子脸涨得通红,又惊又臊,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往自己棉裤裆里猛地一掏一抓! 一个干瘦得像麻杆儿、尖嘴猴腮的男人被他像拎小鸡仔似的从人堆里给生生揪了出来! 那男人手腕子还被彪子铁钳似的大手死死攥着,疼得他龇牙咧嘴,另一只手里,赫然捏着个刚从彪子棉裤内层暗兜里扯出来的小红布包! 布包口子开了,一叠崭新的钞票在昏暗的灯光下闪了一下,又迅速被彪子另一只大手死死捂住。 彪子被气的脸色涨红,重新将钱塞回裤裆,恼羞成怒之下,反手摸出了手插子,大喊一声,“你他娘的摸俺裤裆,老子废了你!” 说罢,握着手插子就朝着男人身上攮,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彪子的手腕,彪子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没说话,反而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彪子顿时会意,这是火车上,不是山里,人太多了不方便动手。 彪子眼神失落的收回了手插子,开始对着汉子拳打脚踢,偷东西被抓到了,打两下总不犯毛病吧。 彪子的怒吼,像平地一声雷,炸翻了整个车厢!原本昏昏欲睡的乘客瞬间精神了,呼啦一下围过来看热闹。 “好家伙!裤裆藏钱?这兄弟路子野啊!” “大哥不不说二哥,我就不信你裤兜子没点玩意?” “那你别管!” “啧啧,这贼也忒不讲究了,往那儿摸?” 人群七嘴八舌,指指点点,那瘦贼脸都绿了,想挣脱,彪子那手劲儿哪是他能撼动的? 挣扎中,彪子一个用力,瘦贼的衣服就被撕成了碎片,一堆人造革的钱包和一个蓝色碎花布的小包袱瞬间掉落在地上。 车厢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转而好像烧开的沸水一样,疯狂的朝着前面挤,都想摸一个钱包回去。 李山河见状,匆忙的让彪子收起了地上的钱包,抓着瘦贼就往前面顶,拖了好一会,才等到乘警过来,直到这时,人们才消停下来。 说来也巧,这回的乘警还是那对师徒,那位小乘警看到李山河的身影呵呵一笑,“兄弟,挺有缘分啊,怎么老是你?” 老乘警狠狠的瞪了小乘警一眼,小乘警一脸懵逼,“师傅,你瞪我嘎哈?” 老乘警一头黑线,“工作期间,称职务!” “昂,知道了。” 老乘警低头一看,怎么回事心里顿时就有数了,明显这是遇到三只手了,被抓到没被打死都是幸运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看到地上的碎花布包,好似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搂到了怀里,眼泪扑簌簌的就往下掉。 对着彪子就是几个深鞠躬,“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这要是丢了,我真就没法活了。” 这一下子给彪子都干不好意思了,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都几把哥们,跟我客气个嘚儿啊,没事儿嗷妹子。” 老乘警、小乘警:??? 这他娘的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李山河、张宝兰齐齐扶额,这个场面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对了,刘晓娟那回是不是就是这样抱得美人归的。 再看那个小妮子,完全没感觉到彪子的粗俗,反而是小脸通红,时不时的偷偷抬头看一眼彪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妮子对彪子有意思啊。 彪子倒是一脸正气,眼底没有丝毫对娘们的渴望,反而是紧急的呢盯着地上的三只手,乘警一个不注意彪子又上去补了一脚。 老乘警连忙给小乘警甩了一个眼神, 小乘警麻利的扣住了三只手,对着李山河说道:“同志,麻烦配合我们一下。” 李山河点点头,对着张宝兰和张跃进交代了几句,带着彪子就去做笔录了。 小妮子也跟了上来,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彪子的身影,一路几次搭话,奈何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根本撼动不了彪子这个老家贼。 李山河都有点纳闷了,彪子这是咋地了,不能是冲到啥了吧,之前不是脑瓜子里就这点逼事儿吗,怎么现在不近女色了? 做完笔录,李山河带着彪子在火车接头抽烟,憋了半天的李山河实在是忍不住了,还是开口询问彪子。 “彪啊!” “诶,你说二叔。” “那个小闺女相中你了,你看出来没?” 彪子点点头,深吸了一口烟,“看出来了啊,咋地了二叔?” “那你这是不好娘们了,还是良心发现不豁豁小姑娘了?” 彪子憨憨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拿到是不是二叔。” “俺说,你听,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嗷。” 李山河点点头,期待的看着彪子,想听听他有什么逆天言论。 “二叔,你看奥,这小娘们有一对儿尖,但是俺只有一个老二,管不上啊?” 一对尖?一个二?说小姑娘呢你跟我扯什么打扑克。 随即,李山河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疯狂抽搐,尼玛的,合着你是嫌呼这小姑娘胸小只有A啊。 看着一脸无辜的彪子,李山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下回在信彪子的鬼话,我就是狗! 但是话说回来,彪子可以说是不忘初心了,无论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长的好看的,还是身材好的,他只喜欢胸大腚大的。 不愧是彪子,这种专一的品质还是值的我们学习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被老板上一课! 火车在茫茫夜色里不知疲倦地奔跑,终于在第三天清晨,伴随着一声悠长嘶哑的汽笛,缓缓驶入了省城巨大的、弥漫着煤烟味儿的站台。 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各地方言嗡嗡作响。 四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沉重的行李,随着汹涌的人流挤出车站。 火车站独特的味道掺杂在东北的冷空气猛地灌入肺里,让李山河精神一振。 “黏苞米喽,热乎黏苞米喽!” “茶蛋,惹乎茶蛋…” “老弟,住店不住,有攒劲的节目啊老弟!” “道外道外,上车就走了啊,老弟去哪啊,大冷天的拖家带口的上哪去啊,哥送你,要你便宜点还不中吗?” 李山河带着几人顺着人流走出了火车站广场,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冷,这种冷是一点风都没有的干冷,手放在外面没一会就干的出现了白色的纹路。 走路,是不可能走路的,但是打车,也不能搁火车站门口打,开玩笑,运气不好遇上个黑心的司机,直接带着你省城一日游,到时候你把裤衩子都给他了还倒欠他二百。 这年头,出租车司机这个职业是一个十分豪横的职业,说多钱就多钱,还出了名的团结,什么哄抬起步价,上车之后再涨价,那都常有的事儿,市里还好,一到街边子,那你就来吧! 带着几人走出了好远,李山河才伸手拦了一辆车,招呼了司机师傅一声目的地,就不再说话了。 这硬座给李山河坐的,人到了屁股还在火车上呢,鼻子也是半废状态,不是受伤了,纯纯熏得。 就连话痨的彪子,此时都无精打采的,眼瞅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李山河也是强打起了精神。 出租车从魏爷家门口路过,李山河没打算直接去魏爷家,现在时间还早的很,先回家把炕烧了,再出门洗个澡。 不管咋说也算是去拜年,得收拾立立正正的,要不实在是不像话。 东北东房子就有一样不好,无论是冬夏,一旦没了人气,再想恢复就费劲的很。 张宝兰姐弟才离开了十了天,这房子里面现在像仓房似的,阴冷阴冷的,好在走的时候水缸里的水都淘出来了,不然缸都容易冻炸了。 将行李随手放在地上,李山河和彪子就去院里抬了一土篮子煤块,二人准备东屋西屋的炕一起烧,屋里的热乎气还能上来的快点。 一切准备完毕,张宝兰这边也带着张跃进将王淑芬给带的一些吃食给放进了仓房,又将老爷子给魏爷带的年货单独放了出来。 一切准备完毕,李山河大手一挥,下馆子去! 这一道可给几人柯勒坏了,除了煎饼就是盒饭,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好在今天已经是破五了,不少的小吃铺都开门了,李山河伸手照着墙一指,“老板,给我炒一面墙!” 正在柜台抽烟看报纸的老板放下了报纸,朝着李山河饶有兴致的说道:“老弟,这墙炒的不好吃,太干吧,要不我给你扒下来你蘸酱吃得了,嘎嘎鲜灵。” 李山河面色一囧,“大哥,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老弟来捧场,你还跟我逗闷子。” 老板玩味一笑,“小老弟,不是你先跟我逗闷子的吗,谁家好人刚过年下馆子点一面墙的啊,我做的出来你吃得了吗?” “那你别管,不差钱!”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票子拍在了柜台上,大哥眼珠子都看直了,活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李山河这样的客人。 大哥看李山河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试探的问道:“老弟,真炒一墙啊,咱家菜码大,你真吃不了。” 李山河心底冷笑一声,菜码大能有多大,今天我就给这位年轻的老板上一课! “大哥你尽管招呼,吃不了我打包,你看着上就成!” 老板松了口气,这么说才对劲儿吗,刚一见几人他还以为李山河是来砸场子的呢。 既然真是来吃饭的,那就是上帝。 转瞬间老板挂上了亲切的笑容,一溜烟的蹿出了柜台,朝着李山河等人招呼道:“老弟,这边坐,稍等嗷,马上走菜!” “老蒯!老蒯!给老弟上壶茶水暖暖身子!” “来了!” 没一会,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围裙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玻璃杯就走了出来。 老板则是戴上了围裙和帽子,转身进了厨房。 喝着热乎乎的茶水,李山河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没一会,老板就端着第一道菜走了出来。 第一道菜是尖儿椒干豆腐,菜是好菜,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就是这菜码,看的李山河嘴角直抽。 看到李山河的表情,老板好像是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一样舒爽。 挑了挑眉,得意的说道:“我就说俺家菜码大,你就非不信,这回好了,十五之前不用动菜刀了。” 这盘子,怎么形容呢,如果使用奶白的雪子比较,那么,最少是K起步。 相信这么生动形象的比喻,能让广大读者直观的认识到这个盘子有多大。 接下来,巴掌大的茄盒,勇攀高峰的锅包肉,堆成小山的大丰收,最后一道,用搪瓷盘子上的家常凉菜。 没错,就是那种放完暖壶,还能放一堆茶具的搪瓷盘子。 前面的还好说,这家常凉菜李山河是彻底绷不住了,仰着头看着靠在柜台上抽烟的老板。 “大哥,你这买卖挣钱吗?” 老板被问得一愣,伸手挠了挠头,“何出此言啊老弟?” 李山河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饭菜,“你这么干不赔啊?” 这句话一出,逗得老板哈哈大笑,“老弟,这就是咱家特色,不管好不好吃,咱得让你吃饱。” “做的不好,是咱手艺不行,咱回家练去!” “这要是吃不饱,那就是心眼不行了,咱可不干那烂屁眼的事儿,老弟你先吃着,你嫂子煮碴条呢。” “上车饺子下车面,碴条对付吃吧,尖椒肉卤子,嘎嘎好吃。” 李山河叹了口气,今天又是被老板上课的一天,索性化悲愤为食欲论开腮帮子就开造! 第三百六十三章 兄弟会面 吃堵脖的几人最终在老板调笑的眼神中灰溜溜的打包走了。 临走老板还朝着李山河挥挥手,“老弟,吃好再来啊。” 这回好了,最少五六天张宝兰都不用做饭了。 吃完饭,当然要去冒冒汗儿了,带着干净的衣服直接钻进了澡堂子,先冲再泡然后蒸,搓澡拔罐那还得是找老登呢个。 一套操作下来,李山河只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坐车带来的疲惫感觉也随之消散。 让跑堂的送来一壶茶水儿,三人就坐在休息区抽着烟喝着茶,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穿上衣服走到前台准备结账。 到前台才发现张宝兰竟然还没出来,张跃进摊摊手,表示理解,每次和姐姐出来洗澡,都是这么长时间。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本来都洗好了出来等张宝兰,等着等着又是一身汗,白洗了。 又是等了好一会,被水蒸气熏的小脸通红的张宝兰这才迈着大长腿走了出来。 李山河伸手接过张宝兰手中的浴兜,牵起小手,走出了浴池。 几人回家带上了山货礼品,直奔胡同口魏爷家。 魏爷家的门此时正大敞四开,李山河也不外道,拎着东西带着张宝兰和彪子直接进了屋。 你问为啥不带张跃进,那还用说,好吃好喝都供上了,年也过的差不多了,马上开学了不搁家复习寻思啥呢。 院子中还残留着炮仗的碎屑和硝烟味,但屋子里却没了前几日的热闹,只剩下了老两口对着躺在炕上。 看见李山河等人的到来,魏爷费力地爬起身。 李山河脸上挂着笑容,“魏爷,过年好啊,我来看您来了。” 魏爷见此,也是露出了微笑,但是眉间的愁绪,却是怎么也化不开。 “大孙子来了,赶紧上炕坐。” 李山河将东西放在地上,一样一样的往外掏,“魏爷,这都是我爷让我专程给您带过来的,都是山里的一些玩意,也不是什么稀罕货,您就吃个新鲜。” 话到最后,李山河掏出一瓶琥珀色的药酒放在桌子上,朝着魏爷挑了挑眉,“魏爷,这玩意可是好玩意,虎骨酒,您就喝吧。” 魏爷看着摆的满满登登的礼品,缓缓摇了摇头,笑骂一声,“这老东西,还怪会惦记个人的嘞。” “大孙子,吃饭了吗,上炕歇一会,我现在就给你做嗷!” 李山河连忙按住了魏爷,“魏爷,不用忙活了,俺们早晨到的的,下车就吃饭了,吃完饭才过来的,您就歇着吧。” 李山河陪着魏爷坐到了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瞅着差不多了,这才将话题不经意的聊向了魏向前。 “魏爷,向前老弟呢,咋没看见他呢?” 魏爷张张嘴,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不会是向前和三驴子几人都折在西伯利亚了吧。 刚想继续追问下去,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仿佛被寒风吹开了一条缝。 一个裹着件破旧不堪、露出灰白棉絮的军绿色棉大衣、帽子压得极低的身影,踉跄着闪了出来。 棉大衣下摆脏污不堪,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风尘仆仆,像是刚从西伯利亚的寒风里滚过几圈。 那人一抬头,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脸——正是魏向前! 短短时日不见,他竟像被生生抽走了十年精气神,憔悴得不成人样! 浑浊的目光在触及胡同口站着的李山河时,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光彩! “二哥!” 一声嘶哑的、带着哭腔和巨大委屈的呼喊撕裂了屋内的寂静。 魏向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一把死死抓住李山河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指关节都泛了白,仿佛要把全身的重量和恐惧都压上去。 “哥!你可算来了!出…出大事了!三驴子…三驴子让毛子扣了…二楞子也陷在那边了…不是绑票!是…是那毛子司令瓦西里的闺女嗒莎…” 李山河连忙抓住了魏向前的肩膀,“兄弟,不急,坐下喝口水,慢慢说嗷。” “年前咱们碰面不是说去勾搭一下帽子娘们吗,怎么自己还陷进去了呢,坐下歇一会,慢慢说。” 他猛地顿住,脸上那焦急懊恼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古怪,混杂着气愤、无奈,甚至还有一丝…哭笑不得? “那犊子倒好!” 魏向前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跟那毛子司令的闺女嗒莎…对上眼儿了!俩人在货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都半个月了!” “那嗒莎她爹,瓦西里!毛子那边管着远东好几个大军需库的大佬!肥得流油!扣下咱那三车皮手套袜子,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瞅准了咱这条线能搞来他们缺的日用品,可又信不过外人。咋办?招女婿!成了自家人,生意才做得稳当!” 魏向前重重叹了口气,不知是气是笑:“三驴子那王八蛋…开始还梗着脖子要跑,跟人家姑娘顶着西北风唠了整整两宿!回来就蔫了!” “那毛丫头嗒莎,红头发,蓝眼睛,是真稀罕他啊!把他那件破得露棉花的破棉袄都拆了,西装呢子大衣都给配上了,天天好吃好喝就供着!” “瓦西里发话了,扣着三驴子当‘人质’,好吃好喝供着,就等着你这正主儿过去‘相亲’!成了,皆大欢喜,以后都是一家人,一起发财!以后的生意,翻十倍!不成…”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却没那么紧张,反而透着点过来人的了然,“…那倒不至于,瓦西里是军人,不是土匪。但货和人,短期内都悬了!” “放我回来,就是给你递这‘英雄帖’,让你赶紧去‘相看相看’这毛子亲家!二楞子留在那边,也是瓦西里的意思,说是…‘学习交流’。” “二哥,我觉着吧,这老毛子估计也是个老油子,看出来俺们几个不是正主了,想跟你这位正主碰一碰。” 李山河现在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这事儿整的,合着老子千里迢迢干过来是给你三驴子会亲家去啊。 但是从刚才魏向前的字里行间,能听出来老毛子对他们的这条线还是比较重视的。 旋即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魏向前,“老毛子能盯上咱这点小玩意?还是,想把咱这条线都给吞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抬头 李山河的眼神明灭不定,漫不经心的点燃了一支香烟,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他重重吐出一个烟圈。 目光扫过魏向前疲惫的面庞,扫过张宝兰姐弟惊疑的脸,最后落在彪子那张还带着旅途疲惫却已跃跃欲试的年轻面孔上 要是想合作共赢还好,怕就怕这老毛子是拿三驴子和二楞子钓鱼啊,在给李山河来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不对,准确的说是携两个色揽令好汉。 人,不救不行,先不说前世人家用用命换命,就说这辈子这俩人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一句话直接就干老毛子那去了。 说句现实点的,这回李山河怂了,以后谁还敢给他卖命了,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发小都能说卖就卖,这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收拾收拾,”李山河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铁。 “向前,你歇口气,把你知道的,瓦西里那边所有道道,一五一十,全给我倒出来!彪子,去弄点热乎吃的,吃饱了,咱爷们儿好闯那龙潭虎穴!” 魏爷欣慰的看着李山河,老一辈人讲的就是一个不抛弃不放弃,要是李山河蔫了,他都能直接拿锹给他撵出去。 他顿了顿,烟头的红光明灭,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口地道的东北腔调斩钉截铁,砸在冰冷的砖地上: “我倒要看看,这毛子的‘结亲酒’,到底是个啥成色!扣了我兄弟找我谈?哼,瓦西里这老小子,怕不是喝假酒喝蒙了心!” “这结亲酒,老子喝定了!” 李山河那句“喝定了结亲酒”撂下,屋里几个人全定住了。 “河…河哥,你真要去?”魏向前嗓子眼发紧,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炕沿上的裂缝。 “那瓦西里…他地盘上,真跟狼窝差不多!三驴子虽说被扣了,但是也是好吃好喝照顾着,可…可那嗒莎…” “嗒莎咋了?”李山河眼皮都没抬,咔嚓一声划着火柴,点燃叼在嘴边的“牡丹”,蓝幽幽的烟头在昏暗里明灭,“还能吃了三驴子?” “不是吃!”魏向前急得差点蹦起来,脸上肌肉直抽抽。 “那毛子丫头,看三驴子的眼神,直勾勾的,跟…跟咱屯子二傻子看刚出锅的杀猪菜一个样!就差生吞活剥了!” “瓦西里放话,就等你去‘定亲’,人到了立马摆酒成亲!二楞子扣着当‘押寨夫人’的陪嫁丫鬟使唤呢!” “噗——”旁边灌凉水压惊的彪子一口水全喷张跃进裤腿上了。 “俺…俺滴娘!还…还押寨夫人?三驴子这是去当压寨姑爷?”他抹着嘴,一脸世界观被碾碎的懵圈。 …… 老毛子地界就着伏特加啃着鹿肉的三驴子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一旁的二楞子嫌弃的看着三驴子。 “你滚远点嗷,我还没吃呢,你要是喷我碗里了,我全炫你腚眼子里。” 三驴子现在已经没力气和二楞子玩闹了,这几天下来,嗒莎都快把他生吞活剥了,阿威十八式是一样不落啊,现在这娘们还看着电视学习呢。 这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已经食之味髓了。 三驴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愣子,你说向前这小子能交代明白话不啊,再寻思咱是被硬扣下的,到时候二哥不得炸毛啊。” 二楞子愣了一下,用看二逼的眼神看着三驴子,“我叫啥?” 三驴子下意识的回复到:“二楞子啊,咋地啦?” “你知道我叫二楞子你还问我,我脑子要是好使不就叫小诸葛了。” 三驴子一拍脑门,干,忘了,这几个发小里面,只有自己和二哥有点脑子。 自己鬼点子虽然多,但是主要拍板的还是李山河,颇有点房谋杜断的意思。 三驴子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到了二楞子身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愣子,咱俩是兄弟不?” 二楞子警惕的看着三驴子,“你要嘎哈?” 不是他谨慎,实在是打小就被这个逼给坑怕了啊,这也就是新时代了,要不这小子妥妥的是个公务员编制,像个宫里的公公一样,阴到没边了简直! 三驴子晃了晃二楞子的肩膀,“你就说咱俩是不是兄弟就行了。” 二楞子犹豫片刻,迟疑着说道:“是肯定是,就是,有的时候,不是也行!” 三驴子:??? 好你个二楞子,平时看你浓眉大眼的,现在还跟我玩上两面派那一套了。 “愣子,你今天能不能帮我顶一宿,你放心,关了灯啥也看不见!” 二楞子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你想都不要想,我有翠花了。” “再说了,万一被你老丈人发现了,我二弟跟我二十来年了,我怕他突然离开我。” 三驴子面色一囧,完犊子了,这二楞子开窍了不好骗了啊! “亲爱的,你在干嘛啊,我买了一套新睡衣,很性感哦,你上来帮我穿!” 三驴子: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二哥,兄弟我顶不住了,救命啊! 现在他都想带着嗒莎去趟大铁柱子医院找捅主任看看,争取一针就见效。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抬头啊,随即在二楞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剪梅BGM缓缓响起,三驴子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 李山河重重吸了口烟,浓烈的烟雾遮住他半边脸:“甭管是姑爷还是他娘的山大王,我的人,我得带回来。 “向前,瓦西里那老巢,在毛子地界哪疙瘩?” “靠北边,过了国境线还得坐两天火车,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叫‘冰胡子镇’!” 魏向前赶紧翻出张皱巴巴的、沾着油渍的地图,手指头戳着一个用红铅笔画的小圈。 “就这儿!离大铁路线还有老鼻子远,得靠毛子那种烧劈柴的小火车往里拱!” “行。”李山河掐灭烟头,火星子掉在地上滋啦一下灭了。 “第一步,得先蹽过去。护照,这玩意儿咋弄?总不能游过黑龙江吧?” “护照?”魏向前挠了挠他那鸡窝头,一脸苦相。 “二哥,这玩意儿可金贵!得托人,还得塞…”他搓了搓手指头,做了个点钱的动作。 “这回俺们把钱都给压到货上了就准备干个大的,谁曾想遇到这事儿了啊。” 李山河二话不说,手伸进怀里摸索。再掏出来时,一块用红布裹着、黄澄澄、沉甸甸的小东西就拍在了冰凉刺骨的炕沿上。 灯光下,那金条闪着一层温润又冰冷的光。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一) “嘶——”张宝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都直了。 张跃进更是脖子伸得老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我滴乖乖…真…真家伙啊…” 李山河咧嘴一笑,“我这回来,可不止就带了这点玩意。” 一边说着,一边还拍了拍放在炕上的公文包,眼底划过一丝狠厉,“这回,咱们还是全仓去,谈好了,皆大欢喜,谈不好,那就打听明白瓦西里竞争对手是谁。” “我就不信,这老小子还能一手遮天,左右不过是个老逼登,实在不行…” 李山河没再接着说下去,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 彪子笑嘻嘻的伸手在喉咙下面横拉了一下,嘴里配合着发出“剋儿”的声音。 这一幕看的魏向前浑身发冷,还是小看了二哥,司令啊那可是,说嘎就给嘎了? 魏向前喉结上下滚动:“有…有这硬通货,事儿好办!我认识个在省外事办边上开照相馆的老刘头,门路野!” “他小舅子的连襟的妹夫…反正能搭上话!就是…得抓紧!毛子那头等不起!” 李山河点点头,现在没到那地界,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方向定下来就成。 和魏爷魏奶又唠了两句这才告别离开,回到家,彪子这个心大的回到西屋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就开睡。 东屋,云消雨歇,张宝兰趴在李山河的怀里,一双柳叶眉簇在了一起,脸上挂满的愁绪。 “当家的,你这次…” 李山河将手指印在了张宝兰的香唇上,“宝兰姐,不用劝我了,这次非去不可。” 张宝兰眼神空洞,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直接翻身上马。 随即俯下身,紧紧的搂住了李山河的脖颈,附在李山河耳边轻声说道:“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李山河虎躯一震,今夜看来是要舍命配君子了,来吧你就,在张宝兰的一声惊呼中,翻身将其压在了身下。 让她生让她生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省城还笼罩在年节懒散的寒气里,几个人就顶着刀子风出门了。 魏向前熟门熟路,领着李山河和彪子钻进一条背阴、结满冰溜子的小胡同。 照相馆门脸小的可怜,“为民照相”四个红漆字都剥落得差不多了。 老刘头是个干巴瘦小老头,戴个老花镜,镜片厚得像瓶底。 魏向前凑过去低语几句,又飞快地往老头油腻腻的围裙兜里塞了几张大团结开路。 老刘头推推眼镜,浑浊的眼珠子在李山河和彪子身上扫了扫,尤其在腰间的硬物上停留了一瞬,这才慢悠悠点点头:“跟我来后院。” 后院巴掌大,积雪都没扫,背景墙就是一面斑驳脱皮的白墙。 老刘头搬出个蒙着黑布的老古董座机相机,指挥着:“站直喽!头别歪!眼睛看镜头!不许笑!跟奔丧似的就行!” 李山河板着脸站定,轮到彪子,这傻小子紧张得同手同脚,老刘头刚喊“准备——” 一股穿堂风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过来,冻得彪子猛地一吸溜鼻子——“咔嚓!” 白光一闪,照片定格:李山河一脸冷硬,目光如刀;彪子则冻得呲牙咧嘴,最绝的是鼻孔下清清楚楚挂着两条亮晶晶、摇摇欲坠的…冰溜子!鼻涕! “哎哟俺滴娘!”彪子臊得脸通红,赶紧用手背去擦,“冻…冻死俺咧!” 老刘头却摆摆手:“得,就这样吧!真实!毛子海关那帮孙子,就认这‘生动’的!比板着脸的强!” 魏向前赶紧又塞过去几张票子加两包好烟。 老刘头把底片和几张盖着模糊钢印、墨迹未干的申请表塞给魏向前:“拿着,赶紧找人递进去!加急!钱…到位,快得很!” 接下来的几天,李山河跟彪子就窝在张宝兰家里。 魏向前的马仔负责跑腿打探消息,魏向前则像耗子打洞一样四处钻营,用一张张崭新的大团结,硬是在层层叠叠的衙门缝隙里,撬开了一条生路。 三天后,两本墨绿色、贴着那张挂着鼻涕的“生动”照片、盖着鲜红印章的护照,终于递到了李山河手上。 摸着那硬邦邦的封皮,李山河的眼神更深了。 出发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二。 省城巨大的火车站,那趟喷着白气、车头挂着双头鹰徽标的国际列车,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趴在站台。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机油和一种陌生的、混杂着异国体味的气息。 站台上挤满了各色人等:穿着臃肿皮袄、扛着巨大编织袋的倒爷,拎着公文包、神色矜持的“公家人”,还有几个穿着花哨、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女。 李山河、彪子、魏向前三人挤在硬卧车厢狭窄的过道里。 行李塞满了头顶的架子,连座位底下都塞满了张宝兰硬给塞进来的干粮、大列巴和几根硬邦邦的哈尔滨红肠。 彪子新奇地扒着车窗往外看,嘴里不住念叨:“俺滴娘,二叔你瞅见没?这火车…比县里那绿皮长一截咧!还有毛子字!” 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包厢号——一个四人间的硬卧。 魏向前推开门,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混合着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呛得彪子直咳嗽。 包厢里下铺靠窗的位置,已经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烫着一头蓬松的大波浪卷发,描着细细的眉毛,涂着猩红的口红。 身上裹着一件油光水滑、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紫貂绒短大衣,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羊绒衫,脖子上挂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 她翘着二郎腿,尖细的高跟皮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手里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指甲油在烟雾里格外扎眼。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板寸头、眼神凶狠的壮汉,像个门神。 李山河目光一扫,眉头就皱了起来。 魏向前刚放好行李,一看这人,眉头就皱紧了。 压低声音对李山河说:“河哥,是丽姐!这娘们儿路子野,专门往毛子那边倒腾紧俏货,手黑心狠,跟咱算半个同行,也是半个对头!她怎么也走这趟车?” 同行是冤家,可以说是冤家路窄了,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二) 丽姐也看到了魏向前,猩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夹着烟的手指优雅地弹了弹烟灰,正好弹在李山河他们的铺位边缘。 她没说话,但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过魏向前的脸,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轻蔑。 魏向前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李山河抬手按住了他肩膀,眼神冰冷地回视过去,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毫不退让。 空气瞬间凝滞,包厢里只剩下火车轮子碾过铁轨单调的“哐当”声和丽姐那支烟燃烧的细微嘶嘶声。 彪子没察觉这无声的刀光剑影,他吸溜着鼻子,被那香水味熏得难受。 瓮声瓮气地小声问李山河:“二叔,这…这啥味儿啊?熏死俺咧!比俺家猪圈开春那味儿还冲!”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包厢里所有人听见。 那板寸头壮汉眼神一厉,凶狠地瞪向彪子。 丽姐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残忍趣味。 她慢悠悠地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目光却落在李山河脚边那个不起眼的帆布大包上,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 李山河没理她,自顾自地把行李塞好,拉着彪子坐到靠走廊的下铺。 车轮滚滚,载着一车心思,驶向冰封的国境线。 车窗外,广袤的黑土地渐渐被覆盖着厚厚积雪所取代。 气温急剧下降,车窗玻璃上凝结出厚厚的、奇形怪状的冰花。车厢连接处都冻得嘎吱作响。 黑河,边检站小破屋…… 窗户上糊的报纸都冻硬了,风一吹哗啦响。 魏向前把一沓盖满红戳的材料拍在油渍麻花的木头桌上,对着玻璃窗后面那张睡眼惺忪的胖脸赔笑:“刘哥!帮帮忙!加急!火烧眉毛了!” 胖脸刘眼皮都没抬,手指头捻着材料,慢悠悠地翻:“急啥?老毛子那地界儿,开春前都冻得跟冰坨子似的,早一天晚一天能咋地?规矩,得排队。” 彪子蹲在墙根,冻得直跺脚,靰鞡鞋底子敲在水泥地上“咚咚”响,嘴里嘟囔:“俺滴娘咧,这官老爷架子比俺们大队长还大…” 李山河没言语,从贴身的羊皮袄内袋摸出个扁扁的油纸包,悄无声息地顺着桌子缝推了进去。 纸包里,是两枚冻得梆硬、黑黢黢的冻秋梨,底下垫着张崭新的大团结。 胖脸刘的手指头顿住了,捻了捻那油纸包,眼皮终于撩开一条缝,扫了李山河一眼,又看看冻梨,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他慢吞吞地把油纸包揣进自己臃肿的棉袄兜里,咳嗽一声:“咳…那个谁,小魏啊,你也是老熟人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他抓起桌上的公章,“哐!哐!”两下,鲜红的印泥戳在了两张崭新的护照上。“拿着!下不为例啊!” 站台上,绿皮火车像条冻僵的铁蛇,冒着白汽。 去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国际列车,人比国内车还挤,气味更冲。毛子的狐臭味、劣质香水和伏特加味,混着东北老乡的旱烟、大葱和汗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彪子扛着沉重的褡裢,像艘破冰船在人堆里艰难挪动,嘴里不停:“借光!借光!别挤嗷!谁摸俺牛子?咋还摸呢,再摸俺急眼了奥!”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隔间,刚把东西塞进去,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就飘了进来。 李山河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他妈的,这娘们怎么还阴魂不散了呢,咋哪都有她呢。 丽姐斜倚着门框,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劲儿,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李山河和彪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两位兄弟,好巧啊,唠唠?” 李山河还没搭腔,彪子不干了。 他本来就挤得一身火,又闻不惯那呛人的香水味,梗着脖子,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口音嚷嚷:“你他娘的怎么还阴魂不散了呢,是不是刺挠,用不用彪爷给你挠挠?” 丽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像挂了层霜。她身后一个刀疤脸汉子往前一步,眼神凶狠地瞪着彪子:“小子,跟谁俩呢?你他妈活拧歪了?” 气氛陡然绷紧!车厢过道里的人都缩着脖子看热闹。 李山河站起身,把彪子往身后拉了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这是车上,不方便动手,要不一会儿到地儿,咱练练?” 丽姐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像毒蛇盯住了猎物。 上下打量着李山河,又看看他身后警惕的魏向前和一脸不服气的彪子,忽然“噗嗤”一声又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带着浓浓的嘲讽:“行啊,有点硬骨头。” “李山河是吧?听过你名号,这小兔崽子的大哥?怎么着,这次是去老毛子那儿…救你那‘上门女婿’兄弟?” 她故意把“上门女婿”几个字咬得很重,满是揶揄。“巧了,姐也是去见瓦西里司令谈点‘生意’。” “咱们…到地儿见真章?” 她意味深长地吐了个烟圈,扭着腰肢,带着两个手下,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留下一股令人作呕的香风。 魏向前脸色凝重:“二哥,这娘们儿盯上咱们了!她路子邪,保不齐路上使绊子!” 李山河点点头,抬头看向了彪子,“彪子,这波你怎么看?” 彪子摩挲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试探着说道:“俺觉得吧,珠圆玉润,是个好波,可以反复观看!” 李山河、魏向前:??? 李山河抬手就要动手,被彪子慌忙拦了下来,“闹着玩的二叔,要不咱先下手为强,晚上熄灯我摸过去…” 彪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圆咕隆咚的玩意。 魏向前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是哥们,这香瓜子你是咋带上来的? 你们这帮人都这么野的吗?动不动就要整死人家! 李山河没说话,坐回铺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家伙什。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冰雪覆盖的、苍茫无垠的西伯利亚荒原,眼神沉静得像结了冰的黑龙江。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三) 第二天中午,彪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叫得像打鼓:“二叔,去整点吃的?” 李山河点点头,让魏向前留下看行李,自己带着彪子往餐车挤。 餐车人不多,弥漫着一股油腻腻的卷心菜汤和黑面包的味道。 两人刚坐下,点了一盆红菜汤和几片黑面包。 还没动勺子,一股浓烈的香风袭来。丽姐扭着腰肢,带着她那板寸头保镖,还有另外两个同样一脸横肉的毛子大汉,径直坐到了他们斜对面的桌子。 丽姐笑吟吟地点着菜,声音又甜又腻,眼神却像毒蛇一样,时不时扫过李山河这边。 很快,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围裙、满脸不耐烦的毛子服务员端着两盆红菜汤过来,重重地放在李山河和彪子面前。 汤冒着热气,颜色浑浊。 彪子饿急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就往嘴里送。 “噗——!” 汤刚入口,彪子整张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猛地全吐回了盆里,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齐流。 “咳!咳咳咳!俺滴娘咧!这…这啥玩意儿?咸…咸死俺咧!齁…齁嗓子!比俺丈母娘腌的咸菜缸底子还齁!” 他这一嗓子嚎得整个餐车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那毛子服务员脸色一黑,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听不懂的俄语。 就在彪子咳嗽弯腰的瞬间,李山河眼疾手快! 他根本没碰那盆汤,目光如电般扫过斜对面。 丽姐身边一个毛子大汉,正飞快地将一个小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借着桌布的掩护,往他们桌上那盆没动过的红菜汤里抖! 动作隐蔽,却逃不过李山河这种刀头舔血练出来的眼睛。 “操!”李山河心底怒骂一声,这骚娘们想下药! 千钧一发!李山河反应快如鬼魅!他左手猛地一掀桌布!哗啦!汤盆、面包、刀叉全被掀飞! 那盆被下了料的红菜汤,翻滚着,劈头盖脸就朝丽姐那桌泼了过去!滚烫油腻的汤汁溅了丽姐昂贵的貂绒大衣一身。 “啊——!我的貂儿!”丽姐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与此同时,李山河右手闪电般从后腰掏出了手插子! 他看也不看,抡圆了胳膊,照着那个刚下完药、正一脸错愕的毛子大汉面门,用尽全力砸了过去。 毕竟是老毛子的地界,人生地不熟,丽姐这边明显是在下套,李山河也不敢直接弄死了事。 “呜——啪!” 刀柄砸在那毛子大汉的鼻梁上! 那汉子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两眼翻白,鼻血狂喷,面条似的软倒下去,整个鼻梁骨估计都碎了。 “苏卡不列!”另外两个毛子打手和那板寸头保镖这才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上来。 餐车顿时大乱,盘子碟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彪子虽然懵,但看到有人要打他二叔,眼神随即变得凶狠。 “敢动俺二叔?我他妈整死你!”他嗷唠一嗓子,抄起旁边一把沉重的实木椅子,跟抡风车似的就朝最近的一个毛子砸了过去! 那毛子躲闪不及,被椅子腿结结实实扫在腰眼上,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李山河动作更快! 他像头下山的猛虎,侧身躲过板寸头保镖砸来的拳头,一个凶狠的肘击狠狠顶在对方软肋上。 保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另一个毛子打手刚拔出匕首,李山河的脚已经到了,一记狠辣的鞭腿抽在他手腕上,匕首脱手飞出,钉在车厢壁上嗡嗡作响!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丽姐花容失色,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汤汁糊得乱七八糟。 看着自己三个手下瞬间被放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山河尖叫:“李山河!你…你给我等着!到了冰胡子镇,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山河看都没看她一眼,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沾着血污和汤汁的餐刀,在丽姐惊恐的目光中在其脸上拍了拍,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老帮菜,管好你的人。再伸爪子,下次就不是砸脸了。” 说完,拉着还举着椅子、呼哧带喘的彪子,在一片狼藉和惊愕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混乱的餐车。 身后,是丽姐怨毒到极点的尖叫和毛子乘警赶来的呼喝声… 越往北,火车仿佛驶进了冰窟窿。 车窗外的世界只剩下刺眼的白和无尽的灰。树木变成了挂满冰棱的黑色鬼影,大地被厚得能埋人的积雪覆盖。 车厢里的暖气似乎也冻僵了,呼出的气瞬间在眉毛胡子上结霜。 彪子裹着两层棉袄,还是冻得直跺脚:“二…二叔,这…这比咱屯子三九天还冷!这比钻老林子踹仓子还遭罪!要不整点啊?” 魏向前闻言,俩眼珠子像灯泡似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河。 自从出了省城,李山河就下了禁酒令,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反应不及时,但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车里的暖气根本不顶用。 那真是取暖基本靠抖,这给他抖得,结石都要出来了。 李山河看着瑟瑟发抖的二人,无奈的从兜子里掏出了一瓶鹿血酒。 “少喝点奥,到地儿还得办事儿呢!” 彪子兴奋的点点头,管他呢,先喝了再说,不就是办那个老帮菜和一帮小卡拉吗,收纳把掐! 终于,在一个狂风卷着雪沫子、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清晨,这趟饱经风霜的国际列车喘着粗气,停在了一个荒凉得如同世界尽头的小站——贝加尔站。 这里不是终点,而是必须换乘通往“冰胡子镇”那烧劈柴的窄轨小火车的枢纽。 车门一开,一股比黑河更凛冽、带着浓重煤烟和铁锈味的寒气猛地灌了进来,呛得人直咳嗽。 站台上混乱不堪,穿着臃肿军大衣、背着巨大行囊的毛子旅客像迁徙的企鹅,推搡着涌向出站口。 穿着深绿色制服、挎着老式步枪、眼神冷漠的毛子兵在维持秩序,大声呵斥着。 刚挤出站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穿着油腻皮夹克、一脸横肉、鼻子冻得通红的毛子壮汉就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同伙堵了上来。 那壮汉嘴里喷着酒气,伸出熊掌般的大手,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俄语吼道:“钱!护照!检查!” 眼神却贪婪地盯着彪子护着的褡裢。 是地头蛇!专门敲诈刚下火车的外国人!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四) 彪子虎劲儿一下就上来了,把褡裢往身后一藏,瞪起牛眼:“检查啥?有证件!” 他那浓重的口音让毛子壮汉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又带着冷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看戏的腔调:“哟,李老板,刚到就遇着‘欢迎仪式’了?要不要姐帮你说和说和?这片的‘规矩’,姐熟。” 丽姐抱着胳膊,倚在不远处一根结满冰溜子的水泥柱子上,大红羊绒大衣在一片灰暗中格外扎眼,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身边那两个打手抱着膀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毛子壮汉看看丽姐,又看看李山河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狞笑一声,蒲扇大的手直接抓向彪子胸前的衣襟! 李山河眼神一寒,手已经悄悄伸进了内兜,握住了勃朗宁。 他盯着那毛子壮汉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冷硬,用刚学的、磕磕巴巴的俄语单词,一字一顿地往外蹦: “Друг(朋友)…瓦西里…司令…嗒莎…” 同时,他另一只手,飞快地亮了一下怀里那张印着瓦西里家族徽记的硬纸片。 其实李山河能有个批的家徽,都是出发前魏向前描述,他找人临时仿画的粗糙图案。 那毛子壮汉伸到半空的手,像被无形的冰锥刺中,猛地僵住了! 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疑和一丝畏惧。 他死死盯着李山河的脸,又看看那张粗糙的纸片,再看看不远处笑容有些僵住的丽姐。 站台上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呼啸着掠过。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毛子壮汉脸上的凶悍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极其勉强的、甚至带着点谄媚的僵硬笑容,他缩回手。 对着李山河生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咕哝了一句含糊不清的俄语,带着两个手下,像见了瘟神一样,飞快地挤进了混乱的人流,消失不见。 丽姐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冰冷的阴霾。 她深深地剜了李山河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啊,李山河,有点道行。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甩大波浪,踩着高跟鞋,带着打手也迅速消失在站台的阴影里。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 丽姐那辆刷着俗气金边的嘎斯吉普,蛮横地斜插在狭窄的巷口,像条拦路的癞皮狗。 她斜倚在结满冰霜的车门上,嘴里叼着细长的烟卷,烟雾在零下三十几度的空气里凝成白霜。 两个穿着臃肿皮袄、眼神凶狠的马仔抱着膀子杵在车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揣着家伙。 第三个马仔,那个刀疤脸,正一脸谄媚地跟一个穿着深蓝制服、挎着波波沙冲锋枪的毛子警察头目嘀嘀咕咕,手指头不时指向李山河他们。 “小逼崽子,脚程挺快嘛。”丽姐吐了个烟圈,声音又脆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可惜啊,瓦西里司令今天没空见你了。米哈伊尔警官接到举报,怀疑你们非法携带武器,偷运违禁品!得跟我回局里‘协助调查’。”。 她故意把“协助调查”几个字咬得阴阳怪气。 魏向前脸色变了:“二哥!那刀疤脸肯定使钱了!这毛子警察跟丽姐穿一条裤子!” 彪子把背上沉重的褡裢往上颠了颠,里面装着金条、子弹,还有他压箱底的“镜面匣子”和两颗沉甸甸的“香瓜子”。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冻得发白的牙花子,浓重的口音在寒风里格外响亮:“吓死俺咧!毛子警察也管拉偏架?俺们有正经手续!” 魏向前脸色发白,我滴祖宗欸,咱这手续正不正经你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米哈伊尔警官挺着啤酒肚,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生硬的汉语带着浓重口音:“证件!行李!检查!快!”他身后的两个毛子警察也端着枪围了上来,眼神不善。 李山河没动,手依旧揣在厚实的袄子里,隔着衣料,能摸到勃朗宁手枪冰冷的枪柄和手插子粗糙的骨柄。 他看着米哈伊尔,又看看丽姐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忽然用磕磕巴巴但足够清晰的俄语问:“米哈伊尔…同志?瓦西里司令…知道…你拦他的…达瓦里希吗?” 米哈伊尔肥厚的眼皮猛地一跳!瓦西里的名字在这里就是禁忌也是护身符。他狐疑地盯着李山河,又看看丽姐。 丽姐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尖声道:“少听他唬人!米哈伊尔,抓人!东西扣下!瓦西里司令那边我去解释!” 就在米哈伊尔犹豫的刹那,李山河动了!不是掏枪,而是猛地侧身,闪电般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堆满积雪、冻得硬邦邦的破木桶上! “哐当!”木桶带着几十斤积雪呼啸着砸向米哈伊尔身边的两个警察! “动手!”李山河的吼声如同炸雷! 几乎同时,彪子动了! 他像头蓄势已久的黑熊,猛地将肩上的褡裢甩向扑过来的刀疤脸马仔!沉重的褡裢带着风声,砸得刀疤脸一个趔趄! 彪子顺势矮身,藏在熊皮大氅下的“镜面匣子”已经滑到手中,看也不看,枪口朝下,“砰!砰!”两枪,精准地打在冲在最前面两个马仔的脚前雪地里!溅起的雪沫子糊了他们一脸! “妈呀!”枪声在寂静的雪巷里格外刺耳,两个马仔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抱头蹲下! “别动!动一下脑袋开花!”彪子操着浓重的口音怒吼,镜面匣子那独特的枪口威慑力十足地指向剩下的人。 他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一颗圆滚滚、沉甸甸的“香瓜子”,拇指扣在拉环上,眼神凶得像要吃人:“吓死俺咧!尝尝俺们东北大香瓜?!”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五) 丽姐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她没想到对方敢在毛子警察眼皮底下直接掏枪动炮! 更没想到那个土里土气的傻大个枪法这么准,下手这么狠! 米哈伊尔也被那两枪和彪子手里那颗铁疙瘩吓懵了,肥胖的身体僵在原地,举着波波沙的手都在抖。 那两个刚被雪桶砸懵的警察更是趴在地上不敢动。 李山河根本没看他们。 他如同鬼魅般欺近被褡裢砸懵的刀疤脸,反手一抹后腰,寒光一闪! “噗嗤!”一声轻响,那把刃口磨得雪亮的“手插子”,如同热刀切黄油,精准地从刀疤脸皮袄的缝隙里捅了进去,直没至柄! 刀疤脸眼珠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软软地瘫倒在雪地里,身下的白雪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快!准!狠!如同山林里开膛取胆,一击毙命! “啊——!”丽姐终于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就往吉普车里钻! “想跑?!”李山河眼神冰冷如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看都没看地上吓傻的毛子警察和剩下那个瑟瑟发抖的马仔,抬手,袖口滑落,露出那把保养得极好的勃朗宁手枪。 “砰!” 子弹不是打向丽姐,而是精准地打爆了嘎斯吉普车的前轮! “砰!”又是一枪!后轮也瘪了下去! 丽姐刚拉开车门,车子猛地一歪,她尖叫着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昂贵的红貂沾满了污泥和雪沫,狼狈不堪。 “彪子!”李山河低喝。 “得咧二叔!”彪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像头盯上猎物的猛兽。 他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仔一样,把那个吓瘫在地的最后一个马仔揪起来,另一只手握着那颗“香瓜子”,硬生生塞进了那马仔的裤裆里! 冰冷的铁疙瘩贴着皮肉,吓得那马仔魂飞天外,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听着!毛子!”彪子用枪口戳着米哈伊尔肥腻的脖子,另一只手晃了晃连着裤裆里“香瓜子”拉环的细绳。 “彪子!”李山河朝着彪子喊了一嗓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地界,死个人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这一次本就是奔着闯龙潭虎穴来的,没必要多树敌,毕竟无论哪个国家,死了个警察,都不是小事儿,嗯,墨西哥除外。 彪子点头表示明白,转头看向了米哈伊尔,浓重的口音带着死亡的威胁:“带这娘们儿和她这怂包手下,给俺滚!滚得远远的!再让俺看见你们在我跟前儿晃悠…” 米哈伊尔看着彪子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又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枪口,再想想裤裆里塞着手雷、屎尿齐流的马仔,还有雪地里刀疤脸那迅速冰冷的尸体,最后看了一眼李山河手中那支冒着淡淡青烟的勃朗宁… 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 他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俄语,连滚爬爬地招呼起两个吓傻的手下,架起瘫软如泥的丽姐和那个裤裆里塞着“香瓜”、面无人色的马仔,像拖死狗一样,朝着远离城区的茫茫雪原深处踉跄奔去。 寒风很快吞噬了他们狼狈的背影和绝望的呜咽。 西伯利亚的冻土,会是最好的坟墓。 魏向前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那帮人消失在风雪里,才猛吸一口凉气:“二哥…彪子…你们…” 李山河已经收起勃朗宁,弯腰在雪地里蹭干净“手插子”上的血迹,插回刀鞘。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宰了只不开眼的野狗。 “习惯就好。”他淡淡地说,目光投向巷子深处那座有着高大木围栏的院子,“走吧,见正主儿去。” 厚重的橡木大门打开,扑面而来是壁炉燃烧松木的暖香和浓郁的炖肉气息。 三驴子穿着崭新的毛料衬衫,正围着一条花围裙,笨手笨脚地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陶罐。 嗒莎,那头红发像燃烧的火焰,蓝眼睛亮晶晶的,正踮着脚帮他擦额头的汗。 壁炉边,一个如同西伯利亚棕熊般壮硕的毛子军官正用匕首割着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腿肉。 二楞子正抓着一瓶伏特加往嘴里灌,时不时的还往嘴里塞口鹿肉,好不快活。 看见李山河三人带着寒气进来,三驴子手一抖,陶罐差点掉地上!“二河!你终于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说罢,直接丢下了手中的活计,飞扑过来给了李山河一个熊抱。 嗒莎好奇地打量着李山河,用生硬的汉语脆生生喊:“二哥!好!” 瓦西里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李山河平静的脸,彪子身上未散的硝烟味,以及魏向前惊魂未定的神情。 他放下匕首,用油乎乎的大手抹了把络腮胡子,没问丽姐,也没问路上的事,只是指了指壁炉边空着的椅子,声如洪钟: “李!坐!吃肉!外面风大,冻坏了吧?” 他拿起桌上的伏特加酒瓶,倒了满满三杯烈酒,推过来,目光落在彪子背上那个鼓囊的褡裢上,嘴角咧开一个粗犷的笑容。 三驴子小声的给李山河介绍,李山河撇了撇嘴,这小子是不是把脑子那点玩意都射出去了,这屋一共就俩人,还用你介绍了? 李山河敞开了熊皮大衣,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沙发上,彪子和二楞子很有眼色的站在了李山河身后。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瓦西里,随即展颜一笑,他端起伏特加,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叹息。 这一幕看的瓦西里哈哈大笑,给李山河竖了个大拇指,又给其倒满了酒。 这一次,李山河没在接受,反而是将手掌盖在了杯口,“酒也喝了,人也见了,说正事儿吧!” “彪子!” 彪子背着褡裢走上前,一把将褡裢甩在了地上,利落的打开了拉链,霎时间,耀眼的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接着是罐头,手套,袜子,日用品…… 瓦西里拧开了水果罐头,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李山河的肩膀。 “好!李!是这个味儿!金子,是死的!这个活的!” “好!一家人!” 第三百七十章 我妈不让我跟傻子一样的 看着一脸兴奋的瓦西里,李山河有种不妙的感觉,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魏向前。 魏向前打了个激灵,不明白为什么李山河这么看他。 李山河重新看向了瓦西里,从兜里缓缓的掏出烟,往嘴里塞了一支。 “叮!”三驴子打着了打火机送到了李山河的嘴边,朝着李山河挑了挑眉,李山河愣了一下,这小子,怎么看都像是混的不错啊。 点燃香烟,三驴子将打火机收到了怀里,双手抱胸站在了李山河身后。 “呼!”呼出一口烟气,二楞子很有眼色的递过来了烟灰缸,配合着李山河健壮的身形,和狂放的熊皮大衣,颇有一点教父的意思。 “咱都是大老爷们,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你说,到底要怎么才能放我兄弟一马?” 此话一出,不光是瓦西里,就连三驴子和二楞子都懵了,二哥这是唱的哪出啊,该说不说吃的虽然不合口,但是顿顿有肉啊,要啥给啥,二人都胖了十了斤了。 瓦西里拿起雪茄剪,小心的剪了一个口子,耐心的点燃雪茄,塞进嘴里,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放过,我可不能放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放过这小子你让我女儿怎么办?” 一边说着,一边叉起一块油亮的黄桃罐头,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浓密的络腮胡子都跟着抖动:“甜!好!像西伯利亚短暂的夏天!” 李山河眼睛微眯,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就连彪子都是不动声色的将手塞进了怀中,准备随时发出致命一击。 三驴子小心的凑到了李山河的耳边,“二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山河心中冷笑,误会,这老小子是准备把我吃干抹净啊,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李山河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但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草,了不起杀穿西伯利亚,我就不信杀不出一条回家的路,李山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个嗜血的笑容,活着干,死了算,他妈的想吃老子,也得看看牙口够不够硬! 瓦西里用力拍着李山河的肩膀,力道依旧沉得像熊掌,“这小子,” 他指着李山河身后的三驴子,“骨头硬,像我们这里的白桦!我闺女嗒莎,” 他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火红的头发,“眼光好!挑了个敢在黑熊嘴里抢食的汉子!” “这么好的女婿,我怎么能放过呢?” 李山河:??? 卧槽,我说城门楼子,你跟我说胯骨轴子,合着你他娘的真的就是来找我会亲家的啊。 还得是你啊三驴子,你这老丈人对你是真够意思啊,还得看看你跟的大哥行不行。 通了,这回一切都通了,李山河咬牙切齿的看了畏畏缩缩的魏向前一眼,你他娘的,真前奏啊。 魏向前只感觉到一杆凉气顺着尾巴根而一路冲到天灵盖。 这回算是完犊子了,岔劈了吗这不是,要遭啊。 “瓦……”一时之间,就连李山河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瓦西里了,原来觉得是敌人,现在知道了,是兄弟老丈人啊这是,直接叫大名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瓦西里看出了李山河身上气势的变化,还有脸上的一丝丝囧迫。 哈哈一笑,“李,叫我瓦西里就行,咱们是一家人!” 李山河点点头,“可不可以给我准备一个房间,我们兄弟之间有点事儿要谈。” 说到有点事儿的时候,李山河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森白的牙齿在灯光下闪烁着点点寒光。 魏向前暗道一声要遭,抬腿就想先蹽。 刚迈开腿,就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股巨力,彪子眼瞅着情况不对,一把抓住了要逃跑的魏向前。 “向前,你这是要去嘎哈啊?” 瓦西里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经验告诉他,还是不要有好奇心的好。 随即瓦西里拍了拍手,“当然可以了,嗒莎,带着你丈夫和你丈夫的兄弟们去我平时谈工作的那间屋子。” 嗒莎点点头,踩着纤细的小高跟拧着翘臀领着众人来到了会议室,贴心的打开了大门,众人鱼贯而入。 李山河朝着嗒莎点头示意,嗒莎展颜一笑,关上了厚重的实木大门。 刚一进门,魏向前就感觉腿肚子直打转,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二哥,你看这事儿整的,岔匹了不是。” 李山河笑吟吟地走上前,“忽悠,接着忽悠,我给你三句话跟我解释的机会!” 魏向前看着摩拳擦掌的几人,小声说道:“二哥,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啊!” “一句。” “二哥你看咱来都来了也算是皆大欢喜不是?” “两句。” 魏向前长叹一声,知道今天这顿毒打是跑不了了,那我之前吃的苦算什么,算我能吃苦吗? 索性认命的双手抱头蹲到了地上,“二哥,别打脸!” “兄弟们,给我叠这个瓜怂!”这给李山河气的,大秦雅音都出来了。 二楞子只是意思一下,他也没觉得咋地,搁哪待不是待啊,好吃好喝伺候着,他还是很舒服的,所以对魏向前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三驴子是真下死手啊,这个不靠谱的,早知道这小子这么不靠谱,当初就该让二楞子去报信去。 一个月啊,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什么叫阿威十八式吗,你知道老毛子这电视有成年人专用频道吗。 你挑的吗兄弟,你认识的三驴子已经死了,现在我的心,比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杀鱼佬还要硬。 我的锥锥,比千斤顶还难顶啊! 直接就是一记塞进裤裆的猴子偷桃,伴随着一声惨叫,三驴子吹了吹指尖的毛发,离开了战团。 李山河和彪子见此一幕,齐齐打了个冷战,夹紧了双腿,这三驴子,太他妈阴了。 找了个沙发坐下,舒舒服服的从三驴子怀里顺走了打火机,“说说吧,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三驴子踢了踢地上的魏向前,“起来吧,别装了,我都没用力,咱俩先对对,到底问题出在哪了?” 魏向前脸上挂着憨笑,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开始对三驴子娓娓道来。 三驴子的表情,先是由惊讶,变成震惊,随后变得嫌弃,最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魏向前。 长叹一口气,拍了拍魏向前的肩膀,“兄弟,这个误会就翻篇了,哥以后都不提了。” 魏向前眼前一亮,开心的说道:“说准了嗷哥,不带反小肠的嗷。” 三驴子点点头,“放心吧兄弟,我妈不让我跟傻子一样的。” 魏向前:(○′?д?)? 第三百七十一章 图穷匕见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乐了,见众人都笑了,魏向前也露出了笑容。 笑了好一会,才被李山河挥手制止,摆正了脸色,对着三驴子说道:“你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三驴子就开始一五一十的将真相说了出来,从认识嗒莎开始,再到走货到冰胡子镇,再到上门见老丈人,而后被扣下结婚。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李山河闭上了眼睛,伸手揉着鼻梁。 这老小子,估计是收到什么风了,准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才对他们示好,而且,魏向前的身份估计也是暴露了。 不然的话,就嗒莎,这老东西宁可联姻换一些政治资源,也不会交给三驴子这么一个泥腿子。 能混到这一步,谁也不是傻逼,因为傻逼在站错队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就是不知道这老东西,想做到哪一步,到底是想只是简简单单当个吃饭的食客,还是想把餐厅据为己有。 不过,这老东西的身份,倒是可以做一些文章,这次能不能干波大的,就看一会儿怎么谈了。 想同此间道道,李山河不再纠结,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走!” 兄弟几人对视一眼,一头雾水,彪子好奇的问道:“嘎哈去啊,二叔?” “会会三驴子的老丈人。” 说罢起身带头离开了房间,众人面面相觑,跟上了李山河的身影。 重新坐到了瓦西里旁边的沙发上,接过了瓦西里递过来的雪茄,深吸一口,吐出烟雾,品尝着口腔中残留的香气。 嗯?这老东西,品味不错啊,高希霸的。 瓦西里瞥见了李山河的表情变化,得意一笑,“咋样,好东西吧,喜欢的话,走的时候给你带上一箱子。” 李山河没再说话,端起面前的伏特加抿了一口,辛辣入喉,他看向瓦西里。 酒过三巡,司令古铜色的脸膛泛着红光,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跳动的火光下却沉淀着与豪爽外表不符的沉郁。 “李,”瓦西里放下华丽的匕首,粗粝的手指敲打着厚实的橡木桌面,声音沉了下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莫斯科的红场,现在像个巨大的、冰冷的停尸房。红旗还在飘,克里姆林宫的钟还在响,可里面…” 他摇摇头,发出一声沉重如闷雷的叹息,“人心烂了,机器锈了,商店的货架空得能跑老鼠!卢布?擦我波波沙的枪管都嫌它掉渣!”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刺向李山河:“我是个扛枪的司令,但我不是蠢货。” “这艘挂着红旗的破冰船…龙骨已经锈穿了。沉没是早晚的事。我得给我的嗒莎,给我那些在阿富汗啃过沙子的老兄弟,找条活路,找个…靠得住的岸边停靠。” 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个印着红星和俄文编号的大木箱:“那里面,不是水果罐头!是T-72坦克的履带!能碾碎一切障碍!” 他又指了指自己心口,“我的仓库里,还有更多。枪?炮?只要不是能把地球炸上天的玩意儿,我都能给你弄出来!但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军人的直白,“我需要的是能填饱肚子、能让人活下去的东西!” “是金子!是美元!是像这些罐头一样实在的货!是衣服,袜子,乃至一切能让我生活下去的东西!而不是那该死的,永远也吃不完的土豆!” 李山河的心脏像被重锤敲了一下,之前罐头换飞机大炮的野望,此刻被瓦西里用如此赤裸、如此磅礴的方式砸在了面前。 巨大的风险如同屋外咆哮的西伯利亚暴风雪,冰冷刺骨; 但瓦西里抛出的诱饵——那代表着惊人财富和力量的军火,以及他背后那条隐秘的通道——又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用钢铁和黄金铺就,却又布满地雷与深渊的险路。 “司令,”李山河的声音有些发紧,但眼神如同冻原上最坚硬的岩石,沉静而稳定,“这‘码头’,水深浪急。” “我李山河,说到底是个跑单帮的,倒腾点罐头手套袜子,就怕…撑不起您这艘大船。” “哈哈哈!”瓦西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跑单帮的?李!你带着兄弟在老林子里放倒过千斤重的野猪王!你刚才在巷子里,对付那些臭虫的手段干净利落得像宰鸡!” 他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精光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看人,从骨头缝里看!你李山河,是头长了钢牙的东北虎!不是那些只会围着骨头转的鬣狗!我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需要你身后那片…能种出粮食、能造出东西的黑土地!” 他庞大的身躯前倾,带着浓烈的伏特加气息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路子,我瓦西里用脑袋担保!货,我敞开仓库出!你们那边,销路、关系网,你李山河给我铺平!” 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利润,三七开!你七,我三!” 他伸出三根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语气斩钉截铁,“我只要硬通货!黄金!美元!或者…你们那边真正的好东西!成箱的午餐肉!水果罐头!厚实的棉手套!还有…能救命的盘尼西林!” 李山河瞳孔骤缩,恐怕最后的盘尼西林才是这个老东西真正的目的。 说起盘尼西林这个名称,大家可能感觉离我们很远,但是说出它另一个名字,那就是救命神药——青霉素。 苏联的药品生产受到计划经济的限制,许多基本药物和医疗器械出现短缺,影响了医疗服务的质量和可及性。 而且医疗资源主要集中在城市和工业地区,农村和偏远地区的医疗资源相对匮乏,使得药品短缺问题在某些地区更加严重。 再加上医疗体系存在效率低下的问题,医疗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受到限制,医疗服务的效率和质量受到影响,加剧了药品短缺的问题。 李山河在心底冷笑,这老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什么他妈的结婚,会亲家,都是他妈虚的,这青霉素,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合作愉快 人一旦紧张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的做一些小动作,李山河就是这样。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终于上当了,欲擒故纵是玩明白了,光宗耀祖指日可待,稳住,千万要稳住,只要能把这些玩意给带回去,无论是魏爷还是三叔,都能把剩下的东西帮李山河办好。 魏向前听得呼吸粗重,眼睛死死盯着墙角那些装履带的木箱,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 彪子虽然不太明白那些“销路”、“关系网”,但“三七开”、“黄金美元”和“盘尼西林”这几个词像火炭一样烫着他的神经,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镜面匣子上。 李山河沉默着。壁炉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投下深邃的阴影,时间仿佛凝固,只有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呼啸的风声在回响。 “司令,”良久,李山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冻土下奔涌的暗流,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这买卖,我李山河…接了!” “向前,给司令验验货!”离开之前,李山河特意让魏向前从黑市买了一批青霉素。 虽然不多,但是钓住瓦西里是够用了,想合作下去,光画饼可是不够的,还是要给些甜头的。 瓦西里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如同打中了猎物的棕熊,猛地站起身,张开熊臂就要给李山河一个窒息的拥抱。 “等等!”李山河抬手,如同出鞘的利刃,阻止了对方的热情,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规矩,得先立死在头里!” …… 几天后,布拉戈维申斯克远郊,一座被厚厚积雪覆盖、早已废弃的巨大木材加工厂。 空旷的厂房如同巨兽的腹腔,阴冷、死寂,弥漫着腐朽木屑和凝固机油混合的怪异气味。 几盏用汽车电瓶供电的强光探照灯,在横梁上投下惨白刺眼的光柱,将中央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冰胡子镇,是瓦西里的大后方,最安全最不起眼的位置,适合安排家人的位置。 而布拉戈维申斯克才是瓦西里真正的地盘! 厂房中央,停着两辆罩着厚重帆布、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军用卡车。 瓦西里穿着厚实的将校呢军大衣,帽檐压得很低,身边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心腹士兵,波波沙冲锋枪的枪口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李山河、彪子、魏向前站在对面,像三块沉默的礁石。 三驴子也跟来了,穿着嗒莎给他置办的厚实皮夹克,脸上既有兴奋也有紧张,但眼神异常坚定。 “验货!”瓦西里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金属的铿锵。 两个士兵动作利落地上前,“哗啦”一声,猛地扯掉其中一辆卡车的帆布! 刺眼的白光下,码放得整整齐齐、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和厚重防锈油脂的条状物赫然呈现——正是全新的T-72坦克履带! 那粗犷的棱角、精密的连接件,以及上面清晰可见的出厂编号和红星标记,无不彰显着其纯粹的暴力美学和惊人的价值。 彪子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忍不住“嘿!”了一声,拳头攥紧,仿佛看到了能买下半个县城的金疙瘩。 魏向前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和一个小本子。 他先是仔细核对履带上的编号,又用手电筒照着,检查每一寸表面是否有损伤或修补痕迹,最后甚至拿出一个小巧的游标卡尺,测量关键部位的尺寸,神情专注得像在鉴定稀世珍宝。 事实上,他懂个勾巴啊他,连卡尺都是瓦西里提供的,纯纯是装样子,希望这回能唬住瓦西里,回去就招人,说啥都得整个专业的。 实在是信不过这老小子啊,这老小子,说十句话有十一句假的! 另一边,李山河微微颔首。 彪子立刻和魏向前一起,将他们带来的几个厚实沉重的军用木箱抬到灯光下。撬棍插入箱盖缝隙,“嘎吱”几声闷响,箱盖被撬开。 第一个箱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在探照灯下反射出诱人光芒的小黄鱼!这些玩意,可以说是李山河的半数身家了。 等这回回去,还得往山里钻,万一再碰到一个宝藏,那下回可就不是换履带了,我他妈直接就换坦克飞机! 第二个箱子,里面是码放紧密、印着中文标签的水果罐头和成箱的午餐肉罐头! 第三个箱子,则是几大包厚实的军用棉手套、袜子和几捆崭新的毛毯。最后一个箱子最小,却包裹得最严实。 打开后,里面是码放整齐、用纸壳子仔细包裹的针剂盒——正是瓦西里心心念念的盘尼西林。 瓦西里的目光首先略过了金条,直接落在了那些水果罐头和午餐肉上。 他拿起一罐黄桃罐头,冰凉的铁皮罐身在他粗大的手掌中显得小巧。 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中文标签,又晃了晃,听着里面果肉晃动的诱人声响,脸上露出了近乎孩童般的满足笑容。 当他拿起一盒盘尼西林,看清上面的中文标签时,眼中更是闪过一道激动和如释重负的光芒。 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好!东西对路!够实在!” 他大步走到李山河面前,伸出那只如同熊掌般宽厚有力、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 李山河也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两只手,一只代表着西伯利亚冻原的蛮横力量与军人的铁血,一只凝聚着东北黑土地的坚韧沉稳与猎人的精准; 在惨白的探照灯光下,在弥漫着钢铁、机油、水果甜香与药品微苦气息的冰冷空气中,如同钢铁齿轮般,紧紧地、死死地扣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达瓦里希,李!”瓦西里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合作愉快!司令!”李山河沉声回应,每一个字都像钉进冻土的木桩。 第三百七十三章 骑驴看唱本 就在这象征着联盟缔结的握手中,瓦西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侧头,凑近李山河耳边。 他呼出的气息带着伏特加的味道,还有一丝西伯利亚冻土般的冰冷戏谑。 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清:“哦,差点忘了。” “那个叫丽姐的蠢女人和她那几个不开眼的废物…已经永远留在北边冻土层的冰窟窿里了,和驯鹿的骨头做了伴。算是…我给新伙伴的一点见面礼,也是给这条新航道…清一清路。” 李山河握着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寒芒。 这是示好,还是警告或者说,二者皆有? 李山河心中激荡,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只是回握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仿佛在无声地确认这条染血航道的规则。 他目光投向厂房那巨大的、被风雪拍打的破败窗户。 外面,风雪正厉,呼啸着卷过空旷死寂的原野,将地上杂乱的脚印和车辙迅速掩埋、抹平,不留一丝痕迹,仿佛那场发生在雪巷和冻原深处的血腥清理从未发生。 瓦西里搓了搓他那熊掌般的大手,脸上带着粗犷的笑意,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木箱旁。 他弯腰,用匕首撬开生锈的搭扣,掀开箱盖。里面不是履带,而是码放整齐、泛着幽幽蓝光的钢铁杀器——几把簇新的AK-47突击步枪,还有几支油光锃亮的马卡洛夫手枪! “达瓦里希!”瓦西里声如洪钟,拿起一支AK-47,动作熟练地拉了一下枪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西伯利亚的风雪里,没点硬家伙傍身,睡觉都不踏实!”他拿起一把马卡洛夫手枪,掂了掂。 “这个,揣怀里,防身!比你们那个‘镜面匣子’轻巧!” 他指的是彪子的驳壳枪。 他不由分说,把一支AK-47塞进李山河怀里,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和枪油特有的微涩气味 。又把一支马卡洛夫拍在彪子厚实的胸脯上,给魏向前也塞了一支马卡洛夫。连二楞子也得了一支AK-47。 “拿着!算我瓦西里给亲家兄弟的见面礼!”瓦西里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以后在这片地界儿,扛着我的名号,亮出这枪,不开眼的臭虫都得绕着走!” 李山河抚摸着AK-47那冰冷流畅的枪身,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他没有推辞,只是沉稳地点点头:“谢司令厚礼!” 这枪,是护身符,也是投名状,收下了枪,就证明站好了队,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这老小子玩的倒是挺溜的。 彪子爱不释手地摸着马卡洛夫光滑的枪柄,又看看自己那支老旧的镜面匣子,咧嘴一笑:“嘿!这玩意儿带劲!司令够意思!” 李山河转向魏向前,眼神锐利:“向前,履带和金条,你亲自押送回黑河!找刘胖子,大团结开道!货,给我捂严实了,在黑河老地方等信儿!路上,机灵点!” 魏向前紧紧抱着怀里的马卡洛夫,又看了看墙角那几个装着履带和剩余金条、药品的箱子,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责任:“二哥放心!人在货在!我连夜就走!” 金条是这次瓦西里给的货款,李山河带来的他是分文未动,估计是觉得几人现在的体量太小,还不够塞牙缝的,想让几人尽快扩大规模。 瓦西里对手下吩咐了几句俄语,两个心腹士兵立刻帮着魏向前将那几个沉重的箱子重新盖上帆布,搬上另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嘎斯卡车。 风雪中,卡车尾灯闪烁着红光,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深处。 远处,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方向,隐约传来东正教堂悠扬而肃穆的钟声,穿透风雪,在旷野中回荡。 三驴子和嗒莎的婚礼,近了。 而一条由黄金、钢铁、罐头、药品、手套和无数隐秘交易编织而成的航道; 一条连接着东北腹地与西伯利亚军需仓库、交织着巨大利益与致命风险的暗流,也在这风雪与钟声的交响中,悄然凿穿了冰层,向着未知的远方,汹涌启航。 几天后,布拉戈维申斯克最大的东正教堂——圣尼古拉大教堂。 金色的洋葱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依旧闪耀着神圣的光辉,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庭院里的长椅和松树。 清晨,穿着崭新藏蓝色毛料西装的三驴子,在李山河、彪子和二楞子的陪同下,忐忑又兴奋地来到瓦西里家那栋守卫森严的木屋前迎亲。 意料之中,被一群穿着民族服饰、嘻嘻哈哈的嗒莎的闺蜜和瓦西里手下的年轻军官堵在了门口。 他们用俄语唱着欢快又带点刁难的歌谣,索要“买路钱”——不是红包,而是成条的巧克力、成瓶的香槟和伏特加! 彪子早有准备,变戏法似的从大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硬通货”,豪爽地分发,才得以“破门”。 做了一些游戏,直奔教堂, 教堂内部烛光摇曳,空气里弥漫着蜂蜡、熏香和寒冷的气息。 穿着华丽金色祭袍的神父,手持巨大的十字架和圣经,表情庄严。 嗒莎出现了,她没有穿常见的白色婚纱,而是身着一套极其华丽的、绣满金色花纹和珍珠的深红色传统萨拉凡长裙。 头戴一顶镶嵌着宝石和珍珠的科科什尼克头冠,火红的头发衬得她如同冰雪中的火焰精灵。 三驴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仪式冗长而神圣,神父用浑厚的俄语念诵着经文和祷词,询问新人是否自愿结合。 每一次询问,三驴子都用尽力气吼出“Да! (是!)”,声音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引得观礼的毛子军官们善意哄笑。嗒莎则红着脸,声音清脆而坚定。 交换戒指后,神父将两顶小巧的金冠分别戴在新人头上,并引领他们环绕读经台三圈,接受圣像的祝福。 最后,神父高喊:“上帝所结合的,人不可分开!”并递给新人一支点燃的蜡烛,象征着合一的生命之光。 仪式结束,新人走出教堂。按照习俗,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宾客们立刻端上了小杯的伏特加。 但这酒,是苦的!象征着生活的艰辛。 三驴子和嗒莎必须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三驴子被那突如其来的辛辣苦味呛得差点喷出来,脸憋得通红,强忍着咽下,引来一片叫好声。 随即,立刻有人送上蜂蜜和面包,新人互相喂食。 婚礼的重头戏在瓦西里家那巨大的、被布置得灯火通明的木屋大厅里。 长条桌上堆满了烤乳猪、熏鱼、腌肉、鱼子酱、各种沙拉、成堆的面包、以及最重要的——堆积如山的伏特加和各种水果罐头! 手风琴和巴扬琴欢快地响起,节奏奔放的俄罗斯民歌和哥萨克舞曲点燃了气氛。 瓦西里率先拉着嗒莎跳起了热烈的舞蹈,他那熊一样的身躯竟然异常灵活。 狂欢持续到深夜。伏特加空瓶堆成了小山。 彪子已经喝得舌头打结,被嗒莎的几个闺蜜拉进了小隔间。 注意到这一幕的李山河心中暗呼不好,这彪子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这下子我的虎骨酒在劫难逃啊! 不过,今天的李山河是全场最开心的几人之一,起飞前的最后一项准备工作,已经顺利达成。 只待回去联系组织了,就算这些玩意对组织没啥用,但是还有下一次呢,李山河还年轻,他等的起,苏联也还有几年,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三百七十四章 金麟岂是池中物 正所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伏特加,朗姆酒,白兰地,酒到杯干,身前站立的人也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了瓦西里和李山河一对一真男人对决,可惜最后还是败于李山河之手。 随着瓦西里瘫倒在沙发上,李山河原本朦胧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随意打开了一间客房,反锁房门将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面带笑容,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彪子脸色蜡黄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走了出来,此时的李山河等人已经坐在餐桌吃上早餐了。 众人看到如此状态的彪子,脸上都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彪啊,年少不知JZ贵,老来忘B空流泪啊。” 彪子大手一挥,“诶,二叔,此言差矣,放心,俺有俺自己的节奏!” 此话一出,桌上众人再也绷不住了,均是哈哈大笑。 …… 圣尼古拉大教堂的金顶渐渐隐没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铅灰色的风雪里,伏特加的余热和手风琴的喧嚣仿佛还黏在耳膜上。 李山河裹紧厚实的熊皮大衣,坐在一辆瓦西里派出的嘎斯卡车驾驶室里,车厢里装着此行的一部分收获——金条还有瓦西里“赠送”的AK和马卡洛夫,都用破毡布盖得严严实实。 彪子坐在旁边,抱着他那支新得的AK,宝贝似的用油布擦着,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喀秋莎》。 二楞子三驴子还有嗒莎坐到了后座。 黑龙江的冰面在正午惨白的日头下泛着刺眼的光,像一块巨大无垠的黑玻璃。 一辆刷着斑驳军绿漆的嘎斯卡车,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碾过厚厚的积雪和冰碴,在空旷的江面上拉出两道清晰的车辙。 卡车在靠近黑河岸边的哨卡前减速。 一个穿着臃肿军大衣、帽子上结满白霜的毛子军官晃悠过来,嘴里呵着白气,用枪管不耐烦地敲了敲驾驶室车窗。 三驴子摇下车窗,寒风裹着雪粒子猛地灌进来,他打了个寒噤,脸上却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递出去几张盖着瓦西里司令部鲜红大印的通行文件。 同时,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将两盒午餐肉罐头和一条“大前门”香烟塞到对方怀里。 毛子军官瞥了一眼文件,又掂了掂怀里的东西,布满冻疮的脸上挤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挥挥手,示意放行。 卡车重新启动,碾过中俄国境线那模糊的印记,驶向黑河口岸边检站那栋熟悉的小破屋。 车窗里,三驴子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风雪中的彼岸。瓦西里拍着他肩膀说的话犹在耳边:“等婚礼热闹完了,你…跟着李一起回去!” “嗒莎…没我的亲笔信,不许她再踏过黑龙江!这是我…给女儿选的路,也是我瓦西里…给这条新航道,押上的第一份投名状!” 卡车碾过黑龙江冰封的江面,熟悉的黑河口岸边检站那栋小破屋出现在视野里。还是那个糊着冻硬报纸的窗口,还是那张睡眼惺忪的胖脸——刘胖子。 “哟,李老板,回来挺快啊?”刘胖子眼皮都没抬,手指头习惯性地捻着递过去的护照和文件,拖长了调子,“东西…带全了?” 李山河没废话,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顺着桌子缝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刘胖子的手指头在油纸包上顿了一下,捻了捻厚度,眼皮终于撩开一条缝,扫了李山河一眼,又看看窗外那辆罩得严实的嘎斯卡车,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把油纸包揣进自己鼓鼓囊囊的棉袄内兜,咳嗽一声,抓起桌上的公章。 “咳咳…情况特殊,特事特办!放行!” “哐!哐!” 两个鲜红的戳子盖在了通行证上。 魏向前这几天在窜货厂租了一个巨大的仓库,就是用来放此次的物资的。 这几天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公司安排在黑河这边的员工,寸步不敢离开啊,恨不得拉屎都搁这。 李山河要是再不回来,他感觉自己都要神经衰弱了,这几天听见点风吹草动就像疯了一样冲出门。 这不,听到货车声音的魏向前裹着大衣就冲出了门。 待看见李山河几人,尤其是那辆跟着的、罩着帆布的嘎斯卡车,眼睛“唰”地亮了,像饿狼看见了肉。 “儿哥!彪子!楞哥!驴哥!可算回来了!事儿…成了?” 魏向前搓着手,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兴奋。 “成了。”李山河言简意赅,拍了拍魏向前的肩膀,“货怎么样了?可千万捂严实了!苍蝇都不能飞进去一只!” “放心!刘胖子那边用‘冻梨’堵严实了,这边我亲自盯着,万无一失!” 魏向前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凑近些,声音更低,“二哥,老爷子那边…递过话了。有回音儿了。让咱…安顿好了,去家里‘吃饺子’。” 李山河眼神一凝,点了点头。他知道,这顿“饺子”,才是真正的硬仗开始。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驶入哈尔滨站,熟悉的煤烟味、炖酸菜味和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踩在坚实的水泥站台上,连凛冽的北风都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家”味。 两天后,傍晚。魏老爷子那间烧着火墙、弥漫着浓郁旱烟和旧书报味道的堂屋里,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炕桌上摆着几盘热气腾腾的酸菜馅饺子,一碟油炸花生米,一壶烫好的高度烧刀子。 魏老爷子盘腿坐在炕头,吧嗒着铜烟锅,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李山河、彪子、魏向前坐在炕沿下的小板凳上。 彪子坐得笔直,像随时准备冲锋的战士;魏向前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门帘一挑,进来两个人。打头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半旧的藏蓝色中山装,外面罩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 身材不高,但很敦实,方脸盘,眉毛很浓,眼神像鹰一样锐利,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劲儿。 他身后跟着个戴眼镜、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像个秘书。 “老魏叔,叨扰了。”中山装男人声音不高,带着点东北口音,但字正腔圆,很稳。 他目光扫过屋里众人,最后落在李山河身上,像两把小刷子,似乎要把他里外刷个通透。“这位就是…李山河同志?” 第三百七十五章 周主任的要求 “小周,坐!自己家,甭客气!”魏老爷子磕了磕烟锅,指了指炕桌对面的位置,“山河,向前,这是省里工业口的周主任。小张秘书。” “周主任。”李山河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微微点头。 魏向前也跟着站起来,像根铁柱子。 周主任摆摆手,示意都坐下。 他也不绕弯子,夹起一个饺子蘸了蘸蒜酱,塞进嘴里,边嚼边开门见山:“饺子不错,老魏叔手艺见长。李山河同志,你们这趟,动静不小啊。听说…还带回来点‘土特产’?”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似的。瓦西里这条线,还有那批履带,组织上不可能不知道。 他端起面前的烧刀子,没喝,看着周主任那锐利的眼睛,声音平静。 “周主任,明人不说暗话。‘土特产’是有,T-72坦克的履带,高锰钢的,全新的,带出厂编号。现在,就捂在城西废仓库里。” “噗——”魏向前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三驴子也瞪大了眼,没想到二哥这么直接!连炕上的魏老爷子,吧嗒烟锅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只有彪子还是个实在人,说是吃饭啥也不管闷头就是干啊。 老周夹花生的筷子停在半空,浓眉下的鹰眼骤然眯起,锐利的光芒几乎要刺穿李山河! 他身后的眼镜秘书更是手一抖,钢笔差点掉地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灶坑里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和魏向前压抑的咳嗽声。 “李山河同志,”老周放下筷子,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知道这东西的份量吗?知道…这么干的风险吗?” 李山河迎着老周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把手里的烧刀子一饮而尽。 高度白酒像一道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也烧起了他骨子里那股混不吝的劲儿。 他“啪”地一声把空酒杯墩在炕桌上,咧嘴一笑,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坎上:“份量?周主任,说不好听的我李山河就是个泥腿子,跑山的,不懂啥大道理!” “但我知道,那毛子司令瓦西里,管着远东军需库!他仓库里,堆着的不光是履带!是枪!是炮!是咱这边见都见不着的好玩意儿!” “他缺啥?缺罐头!缺手套袜子!缺盘尼西林!更缺…一条能把他那些压箱底的好东西换成硬通货、换成活命物资的后路!” 他顿了顿,目光坦荡地看着老周:“风险?脑袋别裤腰带上钻老林子打熊瞎子,风险小?蹚老毛子地界儿,跟瓦西里那头西伯利亚棕熊打交道,风险小?俺们兄弟几个,图啥?” 他指了指炕桌上的饺子,“就图能让爹妈吃上饱饭,让媳妇孩子穿上暖和的棉袄!顺便…”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顺便,给国家…捎带手弄点有用的‘破烂’回来,换点辛苦钱!这买卖,不亏吧?” “破烂?”老周身后的眼镜秘书忍不住失声,脸都涨红了,“那是T-72的履带!是…” 老周抬手制止了秘书,脸上的冰霜却像是被李山河这通直白得近乎粗鲁的话给凿开了一道缝。 他重新打量李山河,眼神复杂。眼前这个汉子,没有想象中的油滑商人气,反而带着一股山野猎人的彪悍和底层百姓最朴实的生存智慧。他的目的赤裸裸——赚钱,养家。 但偏偏就是这份赤裸裸的坦率,让老周看到了某种…可以掌控的真实。 比起那些满嘴主义、背后生意的伪君子,李山河这种明码标价、为国为己都摆在桌面上的“浑人”,反而让他心里踏实了几分。 “捎带手?”老周重复了一句,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 “李山河同志,你这‘捎带手’,手笔可不小啊。瓦西里…就给了你几根履带?没点别的‘图纸’、‘手册’啥的‘添头’?” 李山河心里门清,这是组织的试探,也是瓦西里的试探。 他摇摇头,实话实说:“周主任,瓦西里是头成了精的老棕熊。履带,是石头。” “他是用这石头,试试咱这潭水的深浅,也试试…咱这边的胃口和成色。图纸?那玩意儿是他保命的根子,能轻易给?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蹚。” 周主任沉默了,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烧刀子,又给李山河的杯子续满。 他端起酒杯,看着杯里晃动的透明液体,目光深沉。 屋子里只剩下酒液晃动的声音和火墙的噼啪。 良久,老周抬起头,眼中那锐利的审视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决断。 他举起酒杯,对着李山河,也对着炕上的魏老爷子:“老魏叔,这饺子地道!李山河同志…” “你这人,对脾气!路子野,胆子大,心里头…有杆秤!为国家‘捎带手’弄东西,组织上…欢迎!赚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天经地义!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如刀:“规矩!铁打的规矩!” “第一,所有交易,必须通过组织!私底下递小话、搞小动作,不行!” “第二,安全第一!人,货,都要捂得严严实实!出了纰漏,掉脑袋的不止你一个!” “第三,瓦西里那边的动向,尤其是他仓库里的‘硬货’,要像钉子一样给我盯死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明白吗?” 烧刀子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底。周主任那番“铁打的规矩”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屋里的暖意。 炕桌上的饺子热气似乎都凝滞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遇风云便化龙 李山河放下酒杯,没坐回去。 他腰杆挺得笔直,像风雪里那棵最硬的青松,目光沉静地迎上周主任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周主任,”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冻土下奔流的暗河,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您说的为国家‘捎带手’弄东西,我李山河认!赚点辛苦钱养家糊口,我也认!” “您提的三条规矩,第一条,交易通过组织,没问题!第三条,盯死瓦西里的仓库,有风吹草动立刻报告,也没问题!” 屋子里空气骤然一紧!魏老爷子吧嗒烟锅的动作停了,浑浊的老眼透过烟雾看向李山河。 彪子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手悄悄按在了腰间。 魏向前脸都白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眼镜秘书更是屏住了呼吸。 周主任浓眉下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像两把刮骨的刀:“李山河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无组织无纪律?这是掉脑袋的大事!不是你在山里打狍子!” “打狍子也得看火候,慢了连根毛都捞不着!”李山河毫不退让,声音斩钉截铁。 “周主任,瓦西里是什么人?远东军需地头蛇!跟他打交道,玩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前脚刚给你看个笑脸,后脚枪管子就能顶你脑门上!” “交易的时间、地点、方式,甚至他仓库里到底出什么货,都是他瓦西里一拍脑袋的事!瞬息万变!等我把消息传回来,等您这边开会研究完,黄花菜都凉透了!” “瓦西里那头老熊,疑心病比西伯利亚的冻土层还厚!稍有不对,他立刻就能翻脸不认人!到时候,陷在毛子地界的兄弟怎么办?等着被塞进冻土窟窿里当冰雕?” 他往前一步,气势如同出林的猛虎:“我李山河带着兄弟蹚这条道儿,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不是挂在您办公室的墙上等批示的! “主动权,必须攥在我手里!该拼的时候得能豁出去,该撤的时候得能立刻抽身!” “事事汇报?层层审批?那不是合作,那是给兄弟们脖子上套上吊绳啊!” “您要是不同意,那得,那些破烂我就当废铁卖,三驴子,咱的可再生资源再利用公司是不是办完了?” 三驴子很有眼色的应了一声,“二哥,全办好了,合法合规!” 合法合规这四个字说的格外的重! 李山河心里冷笑,我爱国,那是在不影响我生命财产的情况下,让我把自己和兄弟们的命交到别人手里,不可能。 国家组织,他是信得过的,信不过的,是人心。 只有李山河自己才知道未来十年究竟能从老毛子那搞出多少好处,那可是连国家都会眼红的财富,更何况个人了。 财帛动人心啊,李山河从不介意以最坏的结果去看事情,他要没了,家里的那几口子可咋整啊,要真那样,还不如干脆军火不碰,就滚雪球,到时候借着瓦西里的关系,直接做空卢布。 一举就能成为金融大鳄,要不是为了国家,他图啥? 周主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炕桌,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那你想要什么?无法无天?当山大王?”周主任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语气稍缓,但依旧强硬:“组织的指导,大局的把控,我李山河一百个服气!” “该汇报的关键节点、重大事项,我绝不隐瞒!但具体怎么跟瓦西里周旋,怎么在毛子地界儿保命、交货、拿货…这些刀口上的细节,必须由我现场决断!这是底线!没得商量!” 这也是李山河内心真实的想法,前世他也看过不少重生小说,什么重生回来当倒爷,做空苏联买下西伯利亚。 姥姥!咋地,你窝囊一辈子,重生回来就真能成为风口上的猪直接起飞? 野蛮生长的年代,你就算站在风口,没有相应的实力,也只会粉身碎骨。 体量够大,能力够强,不是猪,是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 体量大,能力不足,那是猪,借着风势,也能翱翔九天; 你要是体量小,还能力不足,那他妈充其量就是个扑了蛾子,一杆风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山河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前世他出狱发家,也是靠着一股狠劲再加上兄弟的帮助,从土方干起,慢慢的拉起了一支工程队,再然后开建筑公司。 他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极限了,在后来房地产行业日薄西山的时候,他根本就有相应的能力和眼光。 他的公司,你把工地那安全帽都算上,总值都不超过十个亿,就这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更何况是现在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较量。 他有渠道,但是没有相应的后勤补给和智囊团,但是这些国家有啊! 这才是李山河要找组织的真实目的,钱多到一定地步,就没用了,真正决定社会地位的,还是影响力。 李山河只要把这件事干好,就相当于获得了一张免死金牌,到时候别说林海雪原了,东三省我都平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紧张的嗒莎,声音低沉下去,却更显分量:“瓦西里把他唯一的亲闺女嗒莎,都送到咱这边了!没他的亲笔命令,不许她再回去!这是他押上的投名状!” “他信我李山河能给他闺女一条活路!我要是连这点临机处置的担当都没有,连自己兄弟的命都护不住,还谈什么给他闺女活路?还谈什么给国家弄回那些压箱底的好东西?!”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堂屋里回荡。 周主任脸上的冰霜没有融化,但那双锐利的鹰眼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顶撞的愠怒,有对李山河胆大包天的不满,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对后辈的欣赏。 他死死盯着李山河,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来自大兴安岭深处走出来的“猎户”。 炕上的魏老爷子,吧嗒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木头发出“噼啪”一声爆响。 终于,周主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没有看李山河,而是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冷的烧刀子,又给李山河的空杯续满。 他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凝:“李山河…你小子胆儿够肥,嘴也够硬。”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但…是条汉子!是头敢在狼群里抢食的东北虎!” 他举起酒杯,对着李山河,也对着炕上的魏老爷子:“行!临机决断权,给你!但记住你刚才的话!关键节点,重大事项,必须汇报!” “出了纰漏,我第一个崩了你!瓦西里仓库里的‘硬货’,特别是技术资料,给我盯死了!这是死命令!” 李山河端起那杯满上的烧刀子,站起身,腰杆挺得如同兴安岭上的红松,声音铿锵有力:“周主任放心!我李山河吐口唾沫是个钉!该报的绝不瞒着! “该抢的,豁出命也给您抢回来!瓦西里仓库里的好东西,迟早连锅端回来!” “向前听见周主任怎么说了吧,以后好好干嗷,赶紧给周主任敬杯酒!” 周主任一愣,哑然失笑,伸手指点着李山河,心中泛起一抹苦笑,这小子,沾上毛比猴都精。 “李山河,你啊…你啊…” 两只酒杯,一只代表着国家机器的铁律与意志,一只凝聚着草莽豪强的野性与担当,在魏家温暖的堂屋里,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带着决绝的力度,重重碰撞在一起! “当——!” 清脆的撞击声,如同冰河开裂的号角,在这北国的寒夜里,悍然奏响。 一条由钢铁、黄金、枪火、智慧与巨大风险共同浇筑的隐秘航道,终于冲破了最初的冰封与试探,在组织的默许与李山河强悍的自主权下,向着深不可测、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轰然洞开。 雪球,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与黑土地的厚重,开始隆隆滚动。 李山河发出了会心地微笑,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今日,他也要借着这西伯利亚的冷风,还有改革开放的春风,直达九天之上,看看那天上人眼中的风景! 第三百七十七章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一) 送走了周主任那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伏尔加轿车,魏家小院那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合拢,仿佛将外面那个代表着铁律与秩序的世界暂时隔绝。 堂屋里,那股无形的、属于体制的沉重压力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贴近地气的、带着硝烟与汗味的凝重。 李山河没回炕上,就站在堂屋中央,背对着烧得通红的火墙,身影被拉得又高又长,像一堵沉默的山壁。 彪子抱着AK靠在门框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魏向前搓着手,脸上还带着刚才谈判的余悸和兴奋。 三驴子拉着嗒莎的手,坐在角落的条凳上,嗒莎蓝眼睛里满是茫然。 炕桌上的饺子彻底凉透了,凝结的油花像冻住的泪。 魏老爷子叹口气,把烟锅在炕沿上磕了磕,火星四溅:“大孙子啊…这小周…是头真老虎。你跟他顶牛,胆子忒肥了!” 话是责备,浑浊的老眼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李山河没接话,他走到墙角,提起暖水瓶,给屋里每个人的搪瓷缸子都续上滚烫的开水。 热气蒸腾起来,模糊了众人的脸。 “都坐。”李山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 他率先坐回板凳,彪子、魏向前、二楞子、三驴子都围拢过来,连角落里的嗒莎也默默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手里还攥着三驴子的衣角。 “二哥,成了?”魏向前搓着手,眼神热切又带着点后怕。周主任最后那杯酒,喝得他心里七上八下。 “成了,也没全成。”李山河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热气,没喝,眼神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像老猎人清点他的猎枪和弹药。 “周主任点了头,给了咱们临机决断的权,这是好事。他代表的是国家机器,有他背书,咱们的根就扎得更深,更稳。瓦西里那条线,算是过了明路。”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凝,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但是,兄弟们,人心隔肚皮!” “周主任是代表组织,可组织也是人组成的!今天他能给咱们权,明天风向一变,或者咱出了半点纰漏,这权就能变成勒死咱们的上吊绳儿!” “瓦西里那头老毛熊,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连亲闺女都能当投名状押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的?” 嗒莎听到父亲的名字,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三驴子赶紧握紧了她的手。 “所以,”李山河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如刀。 “咱们不能把命完全拴在别人裤腰带上!周主任的规矩,大框框咱遵守,该报的节点绝不瞒着。” “可具体怎么跟瓦西里周旋,刀口舔血的买卖怎么做,还得是咱们自己说了算!这是底线,也是活命的根本!”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搪瓷缸壁,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次回来,我琢磨透了。” 环顾几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就像刚在冰河上凿开个窟窿眼儿,捞上来几条大鱼。可要想一直有鱼吃,光靠运气和胆子不行。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高筑墙?”彪子瓮声瓮气地问,浓重的口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二叔,咱还要修碉堡啊?” “修!但不是砖头水泥的碉堡!”李山河眼中精光一闪,“是修咱们自己的‘营盘’!修咱们的规矩,修咱们的人马,修咱们谁都掐不断的财路!” 他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眼神却异常沉稳的二楞子:“二楞子!” “二哥!”二楞子立刻挺直腰板。 “人!给我挑人,训人!专找那些在部队摸爬滚打过、身上有本事、家里有拖累、复员回来找不着好营生的棒小伙!要根正苗红、手脚干净、嘴巴严实、更要…敢玩命!”李山河声音沉甸甸的。 “告诉他们,跟着我李山河干,钱,亏待不了!命,只要按规矩来,我李山河豁出命也给他们保下来!但有一条,进来,就得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纪律,就是铁!敢犯,老子第一个崩了他!” “以后押货、护场、关键时候顶上去,就靠这帮兄弟了!这是咱们的‘墙’!懂吗?” 二楞子眼神瞬间变得像淬了火的钢钉,重重点头:“懂!二哥放心!” “好!”李山河又看向魏向前,“向前!” “二哥!”魏向前精神一振。 “粮,就是钱,是货,更是路子!” 李山河语速加快,“瓦西里这条线,是金矿!但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周主任这边要履带,要军火,这是大头,咱们全力保障。” “但那些摩托、皮衣、废旧钢铁、甚至以后能弄到的民用紧俏货…这些‘小粮’,也不能丢!黑河、省城、甚至关内,该铺的暗线继续铺!” “用赚来的钱,钱生钱,货滚货,把根须扎深,扎广!这才是咱们的‘粮’!” 魏向前眼中精光四射,用力点头:“明白!二哥!铺路子我在行!保证让咱们的‘粮仓’满满当当!” “至于‘缓称王’…”李山河的目光变得深邃,他端起搪瓷缸子,终于喝了一口水,温热的水流似乎也带走了他一丝疲惫。 “咱们现在,就是一群倒腾山货、运气好发了点财的‘土财主’。” “瓦西里那边,是‘亲戚’。周主任那边,是‘爱国商人’。” “把尾巴夹紧了!别嘚瑟!闷声发财,积蓄力量!该低头时低头,该装傻时装傻!什么时候咱们的‘墙’够高,‘粮’够多,手里捏着别人掐不断的财路和硬货,什么时候…再说别的!” 他最后看向三驴子和嗒莎,语气缓和了些:“三驴子,嗒莎就交给你了。瓦西里把她送过来,是条退路,也是条活路。在咱们自己地界儿,把她护好。以后,她就是咱们的‘国际顾问’。” 他又对嗒莎用简单的俄语单词加手势说:“嗒莎,安全、家。”嗒莎似乎听懂了,用力点点头,往三驴子身边靠了靠。 第三百七十八章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二) “还有,”李山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 “钱!咱们现在赚的是刀口钱,见不得光。周主任那边能解决一部分,但大头,还有以后源源不断的进项,得有个‘干净池子’装,还得能流回来生钱!” 魏向前眼睛一亮:“二哥,你是说…” “香港!”李山河吐出两个字,斩钉截铁。 魏向前眼睛猛地亮了:“香港?那…那可是自由港!金流、物流…” 李山河继续说道:“从老毛子那边,想办法!瓦西里不是缺硬通货吗?美元、黄金,咱们给他!但货,直接发香港!” “货到了香港,就地变现!美金!港纸!然后…”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在那边找靠得住的人合作,注册公司,洗一道!把咱们的钱,变成‘香港爱国商人’的投资,光明正大地投回内地!” “建厂也好,搞贸易公司也罢,套上这层‘港商’的皮!这样,钱干净了,路子宽了,掐脖子?哼,到时候,咱们是给国家引进外资的功臣!” 他看向听得目瞪口呆的三驴子和魏向前,声音斩钉截铁:“这条腿,必须尽快搭起来!” “向前,你路子野,想想办法,在香港那边,找一个靠得住、嘴严、只认钱不认人的‘白手套’!” “钱,不是问题!瓦西里那边,三驴子亲自去谈!以后,明面上走黑河这条线,暗地里,香港这条路,才是咱们真正的命根子!”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火墙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被李山河这大胆又缜密的谋划震住了。 从黑土地到西伯利亚,从军火交易到香港洗白…这盘棋,越下越大! 其实李山河会下个屁的棋啊,都是以前进笆篱子听那群倒爷吹牛逼的。 让那帮人干活是一个比一个拉,让他们吹牛逼是一个来一个来的,进去了整天想,夜夜想,怎么才能洗白,最终都是一致认为到香港转一圈批一层皮最好。 “具体操作,”李山河看向魏向前,眼神带着信任和托付。 “向前,你脑子活,路子野,跟黑河刘胖子那帮地头蛇也熟。这事,你牵头琢磨!找可靠的人去趟香港摸摸路!钱,先从这次履带的利润里拨!记住,安全第一,宁可慢,不能错!” 魏向前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他重重点头:“二哥!交给我!保证把这‘池子’和‘水管子’给你铺平溜了!” “行了!”李山河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疲惫的轻松,“眼瞅着要过十五了。彪子!” “二叔!”彪子噌地站起来。 “收拾收拾,明儿个跟二叔回家!苏联这大列巴,吃得我胃里泛酸水,还是你婶儿包的酸菜馅饺子得劲!”想着家中的娇妻,心头一阵火热。 夜深了,张家小院的灯熄了。 西屋里,嗒莎已经沉沉睡去,三驴子还睁着眼,想着心事。 东屋,李山河推开门,张宝兰正就着昏黄的灯光纳鞋底,火炕烧得暖烘烘的。 李山河洗漱完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和水汽。 他没说话,从后面轻轻抱住张宝兰有些单薄的肩膀,把脸埋在她带着皂角清香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看到李山河脸上难掩的疲惫和风霜,眼里满是心疼,没多问一句,只是轻声说:“灶上温着小米粥,喝点暖暖胃?” 一碗热腾腾、稠乎乎的小米粥下肚,暖流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李山河躺在烧得滚烫的火炕上,张宝兰依偎在他身边,厚实温暖的手掌轻轻抚着他紧绷的背脊。 屋外是凛冽的寒风呼啸,屋里是灶火余烬的微光和妻子身上熟悉的、混合着皂角与烟火气的味道。 紧绷的神经在这份安稳中渐渐松弛下来。 他低声跟张宝兰说着些家常,朝阳沟的雪是不是更厚了,爹娘的身体,李山峰的功课,家里的媳妇们…只字不提履带、枪炮、瓦西里和周主任。 仿佛他只是一个离家多日、寻常归来的丈夫。 张宝兰也默契地不问,只是用温热的身体和轻柔的抚摸,无声地熨帖着他灵魂深处的惊涛骇浪。 这一夜,没有激情如火,只有相濡以沫的暖意和劫后余生般的宁静,在黑土地最深的寒夜里,构筑起一个短暂却坚实的港湾。 天蒙蒙亮,哈尔滨火车站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晨霭和蒸腾的白汽中。 绿皮火车像条巨大的钢铁爬虫,静静地卧在轨道上。 大包小裹,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空气里弥漫着哈气、煤烟、汗味和冻梨、红肠、大列巴混合的复杂气味。 还有小贩叫卖“耶乎的烤地瓜”“刚出锅的粘苞米了嗷”的吆喝声混在一起。 李山河只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轻装简行。 彪子背着个鼓鼓囊囊、快把他压垮的巨大帆布包,里面塞满了哈尔滨的特产。 秋林公司油亮粗壮的红肠、大列巴面包、成袋的“酒糖”、还有好几盒包装精美的“正阳河”酱油和“老鼎丰”糕点。 他满头大汗地往前拱,嘴里不停嚷嚷:“借光!借光!吓死俺咧!挤怀孕了都!” “二叔,东西都在这儿了!保准家里稀罕!”彪子把麻袋小心地放在行李架上,擦了把额头的汗。 李山河点点头,目光扫过站台,魏向前站在不远处,对他微微颔首,眼神里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三驴子和嗒莎也来送行,嗒莎好奇地看着这喧闹的场景,三驴子则有些担忧地低声对李山河说:“二哥,路上当心点。” “嗯,看好嗒莎,安心待着。”李山河拍了拍三驴子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嗒莎,女孩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绿皮火车“呜——”地一声长鸣,喷出大股白色的蒸汽,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铁轨,发出熟悉的“哐当、哐当”声。 李山河靠窗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北国平原,哈尔滨那些尖顶的俄式建筑渐渐模糊。 快了。车轮滚滚,载着满身的疲惫、惊险、算计,也载着对那片黑土地和亲人的深沉眷恋,朝着家的方向,义无反顾地驶去。 年味儿,混着松枝和鞭炮的硝烟气息,仿佛已经穿透了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十五的灯,等着他回去点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我…干… 刚上火车,李山河就躺在卧铺上睡着了,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好似在刀尖上起舞一样。 马上能回家了,想着家里的媳妇,李山河睡觉都是都是笑得,彪子就更别提了,累的嘚儿喝的,哈喇子都淌出来了。 也就这回二人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不然谁敢这么睡啊,等睡醒了裤衩子都得让人扒干净了。 突然,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香烛和许久没洗澡的酸馊味儿,猛地钻进李山河的鼻孔! 他眉头一皱,刚睁开眼,就见一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子杵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阿弥陀了个佛!施主,贫僧观你印堂发亮,天灵盖一缕灵光直冲天际啊,此乃大富大贵、遇难呈祥之相啊!” 一个穿着脏兮兮土黄色僧袍、脖子上挂着串油亮念珠的大和尚,不知何时挤到了李山河座位旁。 这和尚长得颇有“佛相”——圆脸盘,双下巴,一双小眼睛眯缝着,闪烁着一种“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的精光,嘴角还沾着点疑似刚才啃大饼留下的芝麻粒儿。 “施主,相逢即是缘!贫僧法号八戒。” 李山河眼皮都没抬,心里冷笑:这套磕儿,早八百年在庙会上就听烂了,八戒,我还如来呢我。 “贫僧这里有些佛牌,都是经过一百零八位大师开过光的,见施主与我佛有缘,小僧可以赠与施主。” 彪子这会儿也被大和尚身上的味儿给熏醒了,好信儿的凑过来了大脑袋。 “秃驴,阿不大师,你看俺有没有缘,给俺两个呗。” 大和尚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了彪子,“我看施主也是有缘的很啊,施主请自便,也可以摸摸我,会为施主带来好运。” 彪子眼前一亮,还有这好事儿呢,上去一把就夺过了一串子佛牌,顺手在大和尚的秃脑亮上抹了两把。 别地方实在是下不去手啊,感觉都要擀毡了。 大和尚眼瞅着彪子收下了佛牌,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手放在了彪子身前。 彪子一愣,“嘎哈啊,还不让多拿的啊?” 八戒摇摇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这些佛牌是由一百零八位大师加持开光过的,既然与施主有缘,就赠与施主,还望施主赠与小僧一些香火钱,修缮寺庙。” “多谢啊?” 大和尚笑眯眯的伸出了一个巴掌,“不多,一个五块!” 彪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五块钱还不多,都够俺找多谢小寡妇了? “那俺不要了,都还你。”彪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佛牌还给了八戒。 八戒摆手拒绝,“施主,送出去了,再换回来不吉利。” “我见施主与我佛有缘,只收五元,实在不行,欧元,美元,再不济日元也是可以的。” “实在不成、实在不成施舍贫僧一点吃的也好啊。” 彪子这会儿就算是再傻也看出来这大和尚是个骗子了,本来这年头动荡的几年就刚过去,按道理来讲就不应该有云游的和尚。 那几年可以说是破山伐庙,不少和尚都还俗了,姑子都嫁人了,现在能遇上的,多半就是跑江湖的骗子。 李山河纯纯是把这和尚当个笑话看,反正这火车还这么长时间,逗闷子呗。 反倒是彪子有点无语住了,刚才看你蛤蟆打哈欠,不晓得口气,没想到就是个掏劳子,要饭的啊。 彪子随手掰了半根红肠递了过去,“俺这没素的,就这玩意,吃不吃?” 八戒头点的跟磕头机似的,两眼放光一把夺过了红肠,一口塞进了嘴里,看的彪子是瞠目结舌,就算是宋丽娟也没这么能吞啊! 属于是小母牛不下崽儿,牛逼坏了啊。 彪子也来了兴趣,“嘿,大和尚,俺听说你们出家人不是不让吃肉吗,你咋还吃呢?” 大和尚摆正脸色,“施主,此言差矣,贫僧不过是吃了一些素肠,要是施主还有一些素鸡,素猪头肉,素猪膀蹄小僧也是可以的。” “施主有所不知啊,小僧确实是个素食主义者,但是小僧却是得了严重的异食癖,小僧也是逼不得已啊。” 李山河倒吸一口冷气,为全球变暖做出了一份贡献,好家伙,这他妈是哪个版本的人啊,这版本也太超前了吧! 彪子冷笑一声,“忽悠,接着忽悠,你大板牙上的酸菜还没剃干净呢。” 没想到八戒并未惊慌,反倒是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双手合十,称了一声佛号。 “小僧还有厌食症,遇到讨厌的食物必须吃掉!” “神他妈厌食症,你不要觉得俺没上过学就好忽悠,你他娘的胖得跟猪站起来了似的,比俺家年前杀的年猪都有膘,你还厌食?” 八戒:“小僧还在减肥,小僧用的是5+2减肥法,五十分钟吃两顿,五个肉菜两盆汤,五斤肥肉两斤瘦。” 彪子:??? “你家茅楼遭点好罪!” 八戒:“诶施主,此言又差矣了!” 彪子:“嘿,怎么说呢?” 八戒:“有句老话说的好啊!” 彪子:“说的啥玩意啊?” 八戒:“说要想健康又长寿,抽烟喝酒吃肥肉。” 彪子:“是吗?” 八戒:“您还别不信,还有下半段呢。” 彪子:“怎么说?” 八戒:“说晚睡晚起多看片,光和异性交朋友!” 彪子:“我可去你的吧!” 李山河和一众围观的观众都要笑喷了,这两个孽还说上相声了。 “大家伙把车票都拿出来奥,检票了检票了!” 乘务员过来检票,八戒闻言,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之色,三口两口将红肠往嘴里一塞,将布兜刮在脖子上就跑了。 临走还不忘了和彪子抱拳告别,“兄弟,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八戒走后,彪子意兴阑珊的靠在了床头,哀声又叹气。 李山河好奇的问道:“彪啊,你没看出来这是个骗子吗?” 彪子挠挠后脑勺,憨厚一笑,“看出来了啊二叔,你没看出来俺搁这逗傻子玩呢吗?” 李山河:你…我…干… 都是沈河救了你! 第三百八十章 彪子的秘密 没了八戒这个逗闷子的人,接下来的旅途确实乏味了不少,天天就是醒了就喝,喝多就睡,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晨,抵达县城。 二人早就归心似箭,别说李山河了,就连彪子都有点惦记刘晓娟了。 出了火车站,直接往前走,不远就是客运站,李山河和彪子也懒得买票,直接在出站口拦住了客车,上车再起票就完事了。 一路颠簸,到横道河子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彪子的肚子传来了隆隆巨响。 “二叔,饿咧!”彪子眼巴巴的看着李山河,可怜兮兮的说道。 其实到了横道河子,李山河就不着急了,今天就算是半夜,骑个摩托都回家了,索性带着彪子吃饱喝足收拾干净再说。 要不造的破衣喽嗖的,还一身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山河带着彪子去要饭了呢。 先是带着彪子将带回来的特产往吴白莲家一扔,锁好门将钥匙往门垛子上一放,大手一挥,直奔小吃部。 改革开放的春风最终也是吹到了这个山咔咔,转过年的功夫,小吃部,裁缝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本来就饿的够呛,李山河直接采用就近原则,找了一家名为鑫鑫小吃部的馆子就扎了进去。 本来就是过年,再加上是大早晨,小吃部里面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少妇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指甲。 听见门开的身影,少妇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大弟里面请,吃点啥?”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块抹布,麻利的擦着桌面。 待看清来人是李山河和彪子,那少妇脸上的笑容一僵,随手将抹布往桌子上一扔。 “白忙活了,我还寻思是谁呢,你俩啊,这大过年的造成这个熊色,嘎哈去了啊这是?” 彪子脸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过年好啊宋姐,俺和俺二叔去省城办点事儿,这才哪么长时间,咋还成老板娘了呢?” 没错,这个少妇正是范老五的媳妇,宋丽娟。 宋丽娟叹了口气,“不干点啥咋整,俺家那口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天天的没个正事儿,我在不寻思挣点钱,那不做山空了吗,你爷俩等着嗷,我给你俩整口吃的去。” “正好早晨刚上的豆腐,还热乎着呢。” 这家伙,真是上哪都能混口饭吃啊,李山河生怕宋丽娟再整费劲的,那不扯了吗,本来就不能收钱,所以连忙叮嘱道:“宋姐,随便对付一口就行,别太破费!” 宋丽娟摆摆手,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厨房就传来了切墩的声音。 彪子和李山河对视一眼,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李山河用脚趾头寻思都知道彪子要嘎哈了。 “想都别想,我一会吃完饭洗个澡就回家,你要愿意搁这待着你就搁这待着。” 彪子眸光一暗,叹了口气,“那还是算咧二叔,你都回家了,俺再不回去,俺怕娟子给俺劁了。” 嗯?李山河诧异的看着彪子,这小子还长脑子了,不错不错,大有长进。 谁成想彪子接下来的话给李山河气的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彪子朝着李山河嘿嘿一笑,“二叔,那啥,等俺回家点个卯,你把摩托借俺骑骑呗,明天就还你。” 李山河还能说啥,自己兄弟自己宠呗,也只能从了他了。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嘿嘿,得嘞二叔。” 没一会,宋丽娟就端着几盘子菜上来了,一个简单的酱油豆腐。 就是刚做好的豆腐,上面拎上酱油香油辣椒油,再撒上葱花,一口下去,豆香味,酱油的香味儿,辣椒油的香味,配上豆腐绵软的口感,就一个字儿,香! 紧接着又端出了两盆面条,没错,就是盆,面条简简单单,就是清水过了一遍的手擀面,配上一碗鸡蛋酱,你就来吧。 还有一碟子萝卜干咸菜,黑乎乎的萝卜干咸菜,是用萝卜干,泡水发好之后,倒上酱油拌好葱花和豆油上锅蒸。 蒸好的咸菜油乎乎的,带着酱油特有的豆豉香味,和萝卜的嚼劲,最下饭的就是他。 最后上来的是一盘胖乎乎的清炒豆芽,东北这边的清炒豆芽一般都是做的酸辣口,切点辣椒丝,出锅再淋上一圈醋,都是下饭的玩意啊。 宋丽娟用围裙擦擦手,“人家说了,上车饺子下车面,这是早上擀出来的,范老五那憋犊子也不知道嘎哈去了,一睁开眼睛就蹽了,早晨饭都不吃了,正好便宜你们爷俩了。” “现在缓肉也来不及了,你俩对付吃一口吧。” “秃噜,宋姐你这是啥话,这都多好了还对付,这就行。” “就是就是,宋姐,俺觉着你这手艺不开个大饭店都屈才了。” 宋丽娟面若桃花,风情万种的白了彪子一眼,“你们男人这张嘴啊,谁信了这辈子最少离八次婚,消停吃你的吧!” 彪子嘿嘿一笑,闷头就开吃,该说不说这宋丽娟手艺还真好,吃的二人食指大动。 吃过了饭,李山河也没准备和宋丽娟拉扯,没必要,明知道人家不能收钱还拉扯嘎哈,等下会有机会带范老五进回山分点钱给她比啥都强。 叼着牙签,晃了晃裤腰带,告别宋丽娟就准备出门,临出门,宋丽娟看着彪子欲言又止,咬了几次嘴唇也没张开嘴。 反倒是一直彪呼呼的彪子,这会儿好似开了窍一样,朝着宋丽娟说了句什么,逃也似地离开了,留下了一脸娇羞的宋丽娟。 李山河看着春风得意的彪子,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彪子,你说啥了,咋给宋姐哄得这开心呢?” 彪子朝着李山河勾了勾手指头,“二叔,你过来俺小声告诉你嗷。” 李山河附耳倾听,“二叔,俺跟你说,这是男人的秘密!” “嗯,我知道是秘密,你说吧!” 彪子诧异的看着李山河,“说完了啊,就是秘密啊!” 说罢,彪子抬腿就窜了出去,留下李山河在风中凌乱,我是不是被这小子给耍了? 逆贼休走,拿命来! 爷俩就这么一路打闹进了浴池…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八零年代的“足疗” “整全套!”李山河把行李往门口寄存处一扔,大手一挥。彪子也赶紧跟上,嘴里嘟囔:“俺滴娘咧,可算能把这身皮扒了好好涮涮了!” 脱得赤条条,钻进雾气蒸腾的淋浴区。 烫烫的自来水砸在滚烫的皮肤上,激得人一哆嗦,随即就是由内而外的爽快。 彪子像头熊似的,哗啦啦把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个遍,搓下来的泥卷子能种二亩地。 李山河则沉稳得多,热水开大,水流冲刷着疲惫的筋骨,也冲散了西伯利亚的寒气和省城的算计。 主战场是那个巨大的、能容纳二三十号人的瓷砖大池子。 水是浑浊的奶白色,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儿,咕嘟咕嘟冒着泡。 李山河找了个角落,慢慢沉进去,热水瞬间包裹全身,烫得他舒服地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要把骨头缝里的寒气都泡出来。 彪子则像颗炮弹,“噗通”一声砸进池子中央,溅起老高的水花,惹得旁边几个老头直瞪眼。 他也不在意,嘿嘿傻乐,把自己泡得像个煮熟的虾米。 泡透了,浑身发软,再钻隔壁的“汽屋子”。 松木烧的炉子烤得石头滋滋响,一瓢水浇上去,“嗤啦”一声,滚烫的蒸汽瞬间弥漫,带着浓郁的松油香,熏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毛孔却像开了闸门,汗珠子瀑布似的往下淌。 二人在里面待了十来分钟,蒸得浑身通红,像刚从太上老君炉子里蹦出来。 重头戏来了,躺上那油亮光滑的搓澡台子,老张头拎着白巾就上来了。 往手上紧紧缠了几圈,那力道,那角度,简直像给拖拉机除锈! 彪子被搓得吱哇乱叫,感觉不是掉了一层皮,是连皮带肉被刮下去二两,搓下来的皴都够上二亩地的。 搓完,二人消消汗,老张头又拿出几个圆圆的玻璃罐子,用闪着火苗的竹签在里头一晃。 “啪!啪!啪!”几下,热罐子就牢牢吸在了李山河和彪子的后背上。 彪子感觉像被八爪鱼抓住了,吸得他龇牙咧嘴,背上瞬间留下几个紫红发暗的圆印子。 一切准备完毕,二人像被褪了层壳、蒸熟了又晾了半干的虾,浑身松软,骨头缝都透着舒坦。 换上澡堂子提供的、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蓝白条“浴服”,趿拉着木头趿拉板,啪嗒啪嗒走进了休息大厅。 东北装修最华丽的建筑,不是浴池就是KTV,哦不,现在应该是叫歌舞厅,那都是有数的。 就算是八十年代,里面的设施都是齐全的很,这年头东北就有修脚师傅了,你敢想? 二人换上了衣服,躺在休息区的条凳上,等待师傅上门。 好家伙!虽说还没出正月十五,年味还没散尽,但这休息区已是人满为患。 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打呼噜的,下象棋的,嗑瓜子唠嗑的,还有几个裹着毛巾被在条凳上睡得四仰八叉的。 条凳是那种刷着绿漆的、硬邦邦的长条木凳,一排排摆着。 李山河和彪子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两个空位,刚躺下,就听旁边有人扯着嗓子喊:“修脚——拔罐——按摩——有需要的师傅言语一声啊——!” 彪子捅了捅李山河,挤眉弄眼:“二叔,整一个?松松筋骨?脚底板儿走道都发飘了。” 李山河也正有此意,点点头:“行,叫一个吧。” 彪子立刻扯开他那破锣嗓子:“修脚的师傅!这边!来俩人!” 喊声刚落,没一会儿,就见一个拎着个旧木工具箱的身影走了过来。两人抬眼一看,眼底都划过一丝惊艳。 嚯!不是想象中叼着烟卷、手指粗壮的老头儿,也不是膀大腰圆的大妈,竟是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 个头不高,身材匀称,扎着个利落的马尾辫,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净,穿着澡堂子统一的蓝布工作服,也掩不住那股子青春水灵劲儿。 就是那木箱子看着比她人还沉。 “你俩谁要修脚?”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像刚剥开的嫩葱芯儿。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之喜。 彪子心里直拍大腿:哎呀妈呀!亏了亏了!早知道修脚师傅长这样,前几回说啥也得把脚丫子贡献出来啊!这事儿整的! 彪子难得“谦让”起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那个…妹儿,先给我二叔整!俺不急,俺再等会儿!” 他想等等看有没有更“好看”的师傅。 谁曾想那姑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动作麻利地把工具箱往条凳脚下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俩谁都一样,一会儿我徒弟就完事了,脚前脚后的事儿。” 彪子嘿嘿直乐,师傅都这样了,那徒弟不还的飞起来啊! 小姑娘蹲下身,打开工具箱。 里面家伙事儿挺全:大小不一的锋利刮刀、弯头剪子、小锉刀、酒精灯、棉花球、还有一小瓶不知道是啥的油。 她对李山河说:“大哥,脚伸过来。先给你看看。” 李山河咧嘴一笑,就是这味儿,回家了,这回是真回家了。 李山河把脚伸过去。 小姑娘一点不嫌弃,先用块热乎乎的湿毛巾把他脚包上捂着。 “捂会儿,软乎了好下刀。”她解释道。 然后点燃酒精灯,把几把刮刀和小剪刀在火苗上燎了燎消毒。 “大哥,吃不吃劲儿啊你?”小姑娘一边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擦刀,一边抬头问,大眼睛忽闪忽闪。 李山河咧嘴一笑,一股子回家的踏实感和东北爷们儿的爽快劲儿涌上来:“没事儿妹儿!你就狠狠干!哥老吃劲了!在毛子那边冻得脚丫子都快没知觉了,猛攻就完事了!” 小姑娘抿嘴一笑,也不废话。捂了几分钟,毛巾拿开,脚趾缝里的老皮、脚后跟的硬茧都泡软了。 她动作极其麻利,左手捏稳李山河的脚趾,右手锋利的刮刀就上去了。 手腕稳,下刀准,只听见细微的“沙沙”声,那些死皮、老茧就跟刨花似的往下掉,又快又干净,一点不伤好肉。 遇到嵌得深的鸡眼,她换个小号的弯头刀,像绣花似的,一点点给旋出来,动作轻巧精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我大侄儿好像有点死了 李山河只觉得脚上又痒又麻,还有点微微的刺痛感,但更多的是舒坦。 他闭着眼,享受着这地道的足疗,感觉比在瓦西里司令部喝伏特加还熨帖。 修完脚型,小姑娘又拿出小锉刀,把指甲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 最后,涂上一层带着淡淡药草香的油脂,用手掌给他整个脚掌都揉搓按摩了一遍,促进吸收。 李山河舒服得直哼哼,感觉脚底板儿轻了二两,走路都能飘起来。 “好了大哥,试试得劲儿不?”小姑娘拍拍手,收拾工具。 “妹儿,手艺不错,再给哥加个钟!”有道是爱意随钟止,钟止意难平,李山河还没感觉咋地呢,就完事了,这哪成啊,加钟,必须加钟儿!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加钟加得快,我是又有温柔又有爱啊! 小姑娘疑惑的看着李山河,似乎是不明白加钟是什么意思。 李山河一拍脑门,这年头还没这词呢,随即解释道:“妹儿,就是给哥再来个足底按摩。” 小姑娘恍然大悟,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开干,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迟疑的说道:“哥,我劲儿可大嗷,受不住说一声。” 李山河大手一挥,“没事儿,干就完了。” 小姑娘将一块白毛巾放到了膝盖上,捧起李山河的大脚放在毛巾上,小手握拳,中指关节突出,狠狠的顶在了李山河的脚底板。 李山河整个人瞬间绷直,正经的看着小姑娘,“妹儿,你是嘎哈的,咋这么大的手劲儿?” 小姑娘腼腆一笑,“哥,按是种田嘞。” “我还没使劲呢,哥这嘎嗒是肾的反射区,你是不是……” 少女眼神古怪的看着李山河,李山河表情一肃,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妹儿你误会了,哥是觉得没感觉,你给我猛攻肾反射区就完事了!” 妹子开心一笑,按摩的更加卖力了。 李山河仰面躺在条凳上,一滴无声的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男人这一辈子,活得就是个面子,今天,我李山河就算是死,也还是,朝阳沟肾王! 这边忙活的火热,就听一个洪亮得有点震耳朵的女声响起:“师傅!俺忙活完了!哪嘎达还有活儿?” 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沉重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感觉瓷砖都在颤悠。 李山河和彪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好家伙!一个身高体壮、目测绝对超过二百斤的姑娘,像座移动的小山似的走了过来! 她穿着同样蓝布工作服,但明显是特制的加大号,还是绷得紧紧的。 脸蛋圆乎乎的,红扑扑的,梳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眼神憨厚,笑容朴实,就是这体格… 彪子瞬间觉得刚才的幻想“啪叽”一声摔稀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早知道剁了扔家里就好了。 秀芬走到跟前,瓮声瓮气地问:“师傅,给谁整?” 小姑娘一指彪子:“喏,给这位大哥修脚,再按按。” 秀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声音洪亮:“好嘞!大哥,脚伸过来!” 她往彪子脚边的小马扎上一坐,那小马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打开自己那个更大一号的工具箱,动作倒是跟师傅一样麻利,先热毛巾捂脚。 彪子看着秀芬那胡萝卜般粗细的手指,还有那蒲扇般的大手,心里直打鼓。 脚伸过去,被秀芬一把抓住脚踝。那手劲!彪子感觉自己的脚脖子像是被老虎钳子夹住了! 修脚过程倒是中规中矩,秀芬力气大,下刀也稳,就是那“沙沙”刮皮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她师傅的动静大了好几倍,听得彪子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手抖把自己脚趾头给旋下来。 好不容易捱到修完脚,彪子刚想松口气,就听秀芬憨厚地问:“大哥,再给你按按脚底板儿?舒筋活血,老得劲儿了!” 彪子看着李山河那舒坦样,也想试试:“行…行吧,按按。” 噩梦开始了! 秀芬那两根又粗又短、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大拇指,精准地按在了彪子脚心正中央!然后,猛地发力!往下一摁!再狠狠一揉!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狼,瞬间刺破了休息大厅嘈杂的声浪!所有人都被吓得一激灵,纷纷扭头看过来。 只见彪子整个人像过电一样,猛地从条凳上弹了起来!要不是秀芬还死死抓着他的脚踝,他能直接窜房顶上去! 他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跳,五官扭曲得像个被揉皱的包子,豆大的汗珠子瞬间就冒出来了! “轻…轻点!妹儿!轻点!哎呦俺滴亲娘祖奶奶啊!”彪子疼得语无伦次,浓重的口音都带上了哭腔。 “这…这不是脚!这是…这是腰子啊!腰子要被你抠出来啦!!!” 秀芬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松了点力道,一脸无辜和委屈:“大哥…这…这是肾反射区啊…师傅说这地方就得使劲按才有效果…说明你肾…有点虚?俺给你好好按按,补补!” 说着,那两根“金刚指”又要发力! 彪子一听,肾反射区?随即大手一挥,“妹儿,你给哥猛攻,哥吃劲儿!” 秀芬迟疑的问道:“真的?” 彪子凝重的点了点头,将毛巾卷成了一卷,好似视死如归的战士,“来吧!”说完狠狠咬住了毛巾卷,躺了下去。 接下来,从脚趾到脚跟,从涌泉到太冲…秀芬那二百斤的体重仿佛都压在了她的大拇指上,每一次按压都让彪子感觉像是在受刑。 特别是按到所谓的“肝区”、“胃区”,彪子更是闷哼不止,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大哥,你肝火有点旺啊…” “大哥,你这胃…是不是老喝凉的?” 秀芬一边按,一边还根据彪子的反应“诊断”,说得煞有介事。 彪子欲哭无泪,只能哼哼唧唧地应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哪是足底按摩啊? 这分明是“满清十大酷刑”之横道河子改良版!这妹儿…太猛了!肾反射区都快被她按成盆地了! 好不容易熬到秀芬说“好了”,彪子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秀芬用手背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朝着李山河笑呵呵的说道:“大哥,你兄弟真吃劲儿,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镇定的客人,别的都是吱哇乱叫,要不老妹儿在送你们一个踩背吧!” 李山河面色一变,“大可不必嗷老妹儿,行了让我爷俩搁这歇一会吧。” 秀芬眼神中带着失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李山河推推彪子,“彪子,彪子完事了!” 彪子半天没声音,李山河爬起来一看,好家伙,这哪是吃劲儿啊,我大侄儿好像有点死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遇八戒 李山河是又掐人中又拍脸,就差扇嘴巴子了,彪子才幽幽转醒。 彪子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含糊不清地嘟囔:“…妹儿…轻点…腰子…腰子要掉了…” 突然,他像是被噩梦魇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眼睛“唰”地一下瞪得溜圆! 瞳孔里充满了惊骇欲绝的光芒,仿佛看到了秀芬那两根“金刚指”正朝他肾反射区猛戳过来! “嗷——!!” 一声凄厉的、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彪子喉咙里迸发出来,比在澡堂子里那声还惨烈十倍! 他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噌”地一下从条凳上弹射起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二叔!快跑!那二百斤的妹儿追来了!!!” 彪子根本不等李山河反应,一把死死攥住李山河的手腕,那力道,比秀芬抓他脚踝还狠! 不由分说,拉着李山河就往浴池外冲!那架势,活像背后真有二百斤的秀芬举着修脚刀追杀他似的! 澡堂子休息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打呼噜的停了,下棋的棋子掉了,嗑瓜子的瓜子皮卡嗓子眼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俩穿着蓝白条浴服、趿拉着木头趿拉板、像被狗撵一样狂奔而出的神经病。 “啪嗒啪嗒啪嗒…” 木头趿拉板敲击着冰冷的水泥地面,发出急促而滑稽的声响。 彪子拉着李山河,一路火花带闪电,穿上衣服冲出浴池大门,刺骨的寒风瞬间灌了个透心凉,激得两人同时一哆嗦,但彪子脚下丝毫不敢停,直奔镇上的吴白莲店铺——他们的摩托车寄存在那儿。 彪子呼哧带喘,一把掀开了摩托车上盖的苫布,“二叔,快,钥匙,此地有大恐怖,不宜久留啊二叔。” 李山河被彪子这一通操作整得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这小子是真被秀芬按出心理阴影了。 进屋摸出钥匙直接丢给了彪子。 彪子拿到钥匙,三两下踹着火,震得窗户纸都嗡嗡响。 “二叔!上车!” 彪子跨上驾驶座,拍着后座,眼睛亮得吓人,哪还有半点刚才的怂样? 那表情,活像要开着坦克去冲锋陷阵。 李山河摇摇头,认命地跨上后座。还没等他坐稳,彪子右手猛地一拧油门! “呜——嗡——!!!”摩托车排气管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像头被激怒的钢铁野兽! 彪子不知道是归心似箭,还是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肾疼”的伤心地,那油门…绝对是拧到了死! 摩托猛地向前一蹿,强大的推背感差点把李山河甩出去!他赶紧死死抱住彪子的腰。 “彪子!你慢点!作死啊!” 李山河的吼声被狂风瞬间撕碎。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你他娘的慢点,门还没锁呢!” 此时彪子才后知后觉停下了车,李山河匆忙去锁上了门,重新坐会摩托后座,彪子再一次窜了出去。 摩托像道绿色的闪电,咆哮着冲出小镇,一头扎进通往朝阳沟屯的乡间土路。 路面积雪被压得瓷实溜滑,两旁是光秃秃的杨树林和覆盖着厚厚白雪的田野。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摩托在雪路上狂飙,边斗都时不时离地飘起来,颠簸得李山河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慢点!沟!前面有沟!” 李山河看着前面一个被积雪半掩的排水沟,急得大喊。 彪子也看见了,下意识想捏离合刹车减速。可就在这时! 路边一个半人高的雪堆后面,毫无征兆地,猛地钻出一个锃亮的大光头! 在冬日惨白的阳光下,那光头反射的光差点晃瞎人眼! 光头下面,是那件熟悉的、打着补丁的灰色破僧衣! 脖子上那串油亮乌黑的“佛珠”晃荡着!不是火车上那个八戒是谁? “阿弥陀了个佛!施主留步!贫僧与你有缘……” “卧槽,你不要过来啊!” 八戒眼瞅着彪子骑着摩托好似发情的野猪一样朝着自己冲来,脸色吓得煞白一片,在求生欲的驱使下,直接就开始跑起了S弯。 要不说这俩人能一起将相声呢,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都不为过。 八戒往左躲,彪子往左冲,八戒往右蹽,彪子往右奔! “我滴亲娘祖奶奶啊——!!!” 彪子魂都吓飞了!比看见秀芬还惊悚!这大和尚是他妈从哪蹦出来的啊?!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接管了一切!右手油门下意识又拧了一下左手猛地一捏前刹!脚下同时想去踩后刹,结果慌乱中踩了个空! 更要命的是,他下意识地想扭车把避开这“人形障碍物”! 于是,在零下四十多度的寒风里,在覆盖着冰雪的乡间土路上,在一声更加凄厉的“嗷——”声伴奏下,这辆马力强劲的乌拉尔摩托,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冰上芭蕾。 车头猛地向左一甩!后轮在冰面上疯狂空转打滑!边斗高高扬起! 整个车身以一种完全失控的姿态,带着巨大的惯性,斜刺里朝着路旁那个了然和尚刚刚钻出来的大雪堆…旁边的深沟,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哐当!咔嚓!稀里哗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积雪塌陷声过后… 世界安静了。 摩托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前轮栽进沟底,后轮和边斗还挂在沟沿上,彻底趴窝,发动机不甘地哼唧了两声,彻底熄火,排气管冒着缕缕青烟。 沟沿上,李山河在最后关头凭借猎人超强的平衡感,在空中直接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外接一个托马斯回旋! 然后平A接W接外圈挂,然后一个E往回拉,再接上一个诺克萨斯断头台,然后两个后空翻平稳落地! 彪子就比较惨了,半个身子栽在边斗里,一条腿还挂在车把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嘴里啃了一嘴雪,呸呸地往外吐。 而那个罪魁祸首八戒,早在摩托失控甩尾的瞬间,就展现出了与他“高僧”身份不符的、极其敏捷的身手! 一个懒驴打滚,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路边的杨树后面,此刻正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嘴里还念念有词:“阿弥了个陀佛!差点就要见佛祖了,不是,小僧就吃了你一根半红肠,至不至于啊?” “你不想给你早说啊,你早说我不就不要了吗,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八戒的身世 他探头探脑地从树后出来,看着沟底狼狈不堪的两人和趴窝的摩托。 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眼睛一亮,颠颠儿地跑到沟边,对着还在呸呸吐雪的彪子,双手合十,一脸“悲天悯人”。 “阿弥陀佛!施主!你看,贫僧就说你有煞气缠身吧?不听贫僧言,吃亏在眼前!这无妄之灾…” “啧啧…看来那怨念红肠…不,那金戈煞气…威力不小啊!快!快交给贫僧带回佛前净化!还来得及!” 彪子挣扎着从边斗里爬出来,看着自己心爱的摩托栽在沟里,再听着这大和尚还在惦记他那哈红肠,气得鼻子都歪了,浓重的口音带着哭腔和滔天怒火: “俺净化你个腿儿!大和尚!俺跟你拼了——!!!” 他张牙舞爪就要往沟上爬,看架势是真想跟八戒来个真男人1V1。 李山河一把按住这个暴走的侄子,看着沟里趴窝的摩托,又看看树下一脸无辜的“八戒”和尚,再看看远处朝阳沟屯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噌往脑门顶。 这回家的路…也太特么坎坷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把这一大一小俩活宝都踹沟里的冲动,咬着牙对彪子说:“先…把车弄出来!回家!” “哎呀呀!罪过罪过!”八戒一拍他那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动作麻利得像个老练的拾荒匠,三步并作两步就滑下沟坡。 嘴里还念念有词,“施主莫急!贫僧这就帮你把这‘怨念源头’…啊不,把这失落的‘福缘’给拾掇回来!” 他目标明确,第一个扑向的就是那盒红肠,捡起来,还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雪沫子,顺手就想往自己那宽大的破僧衣袖子里揣。 “秃驴!你敢动俺红肠!俺跟你拼了!”彪子眼睛都红了。 “哎!施主误会!误会!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八戒赶紧把红肠双手奉上,一脸“我是好人”的委屈,“贫僧是怕这‘福缘’被雪水污了,替施主保管片刻!”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不停,极其利索地把散落在雪地里、沾了泥水的行李、摔出来的几件摩托皮衣、甚至彪子甩掉的一只鞋都给捡了回来,归拢到李山河脚边。 动作之快,态度之殷勤,活像个干了二十年的店小二。 李山河冷眼旁观着这和尚,心里那点邪火反倒被这活宝给冲淡了几分。 他接过八戒“殷勤”递过来的、沾着雪沫子的红肠,掂了掂,又看了看这和尚虽然油滑却异常麻利的动作,还有那双滴溜溜乱转却并不浑浊的眼睛,心里倒是起了点兴趣。 这秃驴…好像不全是招摇撞骗的草包? “和尚,”李山河开口,声音带着雪后的清冷。 “火车上萍水相逢,这冰天雪地又差点让我们栽沟里,也算‘缘分’不浅了。” “还没请教,大师这是…云游四方,普度众生,普渡到我们这穷山沟的排水沟里来了?” 八戒一听,立刻双手合十,脸上那副市侩的精明瞬间收敛,竟真带上了几分出家人的肃穆。 “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贫僧法号八戒,并非无根浮萍,实乃…身不由己,归家路远啊!” 他叹了口气,盘腿就在雪地里坐下,开始倒苦水:“贫僧本是横道河子人。那年头,也就七八岁吧,村里闹饥荒,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个云游的老和尚路过我家门口化缘,瞧了我一眼,就跟我爹娘说,说我命里有个‘刀兵血光劫’,十有八九活不过十三岁,除非跟他走,入佛门,沾点佛光避劫。” 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爹娘没辙,为了给家里省口粮,也为了我能活命,就…就把我舍给老和尚了。” “这一去,就是小二十年!”八戒眼神里透出点真实的沧桑,“跟着师傅,风餐露宿,念经打坐,化缘…呃,普度众生。” “日子清苦,但也算平安。师傅佛法高深,是真有点道行的。可惜啊,今年冬天太冷,师傅他老人家…没挺过去。” 他声音低沉了些,“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交代后事,让我把他送回当年收我的老槐树屯附近一座破庙里火化了。” “又跟我说,我的劫…算是过了。但我的机缘,不在佛前,在这老家的深山里!”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一眼,眉头紧皱,试探问道:“那这么说,你才二十七八?那咋看着有四十多了呢?” 本来还是一副悲天悯人之色的八戒表情一僵,太阳穴青筋暴起,“施主,请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深呼吸了几口冷空气,平复了下心情。 八戒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盯着李山河。 “师傅说,这山里,有我命中的贵人!只要找到他,抱紧这条大腿,我这辈子飞黄腾达,就在转瞬之间!他还特意给我留了几句话,说是找到贵人的箴言!”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着老和尚那种缥缈的腔调,手指还煞有介事地掐算着: “紫气东来隐朝阳,虎啸山林非寻常。” “北斗悬天指迷路,龙蛇起陆…贵人藏!” 念完,八戒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施主!你看!‘紫气东来隐朝阳’!咱现在就在朝阳沟!” “‘虎啸山林非寻常’!您这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山野猎户!” “‘北斗悬天’…您怀里那怀表,是不是带北斗七星?” “‘龙蛇起陆贵人藏’!这贵人,藏哪儿?不就藏您身上吗?!您就是贫僧命中注定的贵人啊!” 李山河和彪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李山河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块魏瓦西里给的、表壳后盖刻着简易北斗七星图案的旧怀表。 这和尚…还真有点邪门?蒙的?还是老和尚真算准了? “所以,”李山河眯起眼睛,“大师这是…赖上我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到家了! “哎!怎么能叫赖呢!”八戒一脸正色,随即又搓着手,露出那副标志性的市侩笑容。 “这叫…缘!妙不可言的缘!师傅他老人家还说了,给我取这法号‘八戒’,就是要我恪守清规,莫被俗世欲望迷了眼!尤其是…”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山下的女人,那是老虎!会吃人的!千万不能沾!” 说到这,八戒突然话锋一转,腰杆一挺,脸上露出一种混不吝的、充满挑战精神的贼笑。 “但是!贫僧偏不信这个邪!师傅他老人家在庙里待了一辈子,懂啥女人?贫僧就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什么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红尘滚滚,花花世界…嘿嘿…” 他笑得极其猥琐,还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子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大师…您这…是要破戒啊?” “呸呸呸!”八戒赶紧摆手,“什么破戒!贫僧这是…红尘炼心!对!炼心!佛祖都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老虎…贫僧得亲自去会会!” 他眼神飘忽,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声音也扭捏起来。 “就…就比如镇里澡堂子里…那位…那位给做足底…呃…‘舒筋活血’的…那位女施主…身宽体胖…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力气还大…能干活…”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啥玩意儿?!”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陡然拔高,破了音,“你…你看上秀芬了?!那个二百斤?!按得俺腰子快掉出来的秀芬?!” 李山河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看八戒的眼神跟看外星人似的。 这和尚…口味也太重了吧?! 上下打量了八戒一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几个形容词——牙签搅大缸、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这要是亲个嘴,不是直接断开链接了啊! 爷俩对视一眼,此刻更是觉得世界观受到了颠覆性的冲击! 八戒被两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他那锃亮的光头,嘿嘿傻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贫僧就觉得…那女施主…挺…挺实在的…”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沟底的雪沫子。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个满嘴歪理邪说、花和尚做派、还口味清奇的八戒,又看了看沟里趴窝的摩托,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贵人的大腿…好像抱上了一个了不得的麻烦精啊!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沟里的摩托:“大师…” “叫俺八戒就行!贵人!”八戒立刻谄媚地凑过来。 “…八戒,”李山河从牙缝里挤出名字,“会推车不?” “会!太会了!贫僧力气大着呢!”八戒拍着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豪迈,“推车化缘…呃,推车助人,乃我佛门本分!” 于是,在八十年代关外冬日苍茫的雪野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一辆军绿色乌拉尔摩托栽在沟里,一个彪形大汉呲牙咧嘴揉着腰子在沟上骂骂咧咧,一个穿着熊皮大衣、脸色铁青的汉子指挥着。 而一个锃亮光头、穿着破僧衣的和尚,正撅着屁股、喊着号子,吭哧吭哧地努力把摩托往上推… 费劲巴列的将摩托车给推了上来,李山河大量一圈,松了口气,这老毛子产的是结实,就擦掉点漆,回去整点油漆补一补就完事了。 几人将地上的东西拾掇拾掇,骑上了摩托就朝着家里奔。 至于八戒,肯定是死皮赖脸的跟着了,毕竟李山河是他的贵人吗! 刚到村口,八戒喊着李山河停车,李山河捏住离合踩刹车,摩托缓缓地停到了路边。 “你又要嘎哈?” 八戒跳下车,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施主,小僧家就在靠山屯,就此别过,有时间再聚。” 李山河诧异的看着八戒,左右家里也没有地方安排他,离开了更好。 告别二人,八戒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 正月十四的后晌,日头像个冻透的蛋黄,蔫蔫地卡在西山梁子上。 乌拉尔摩托的排气筒喷着白汽,“突突”声碾碎了朝阳沟年尾巴梢的宁静。 房门“吱呀”刚欠条缝,李山霞辫梢的红头绳就像团火苗似的先蹿了出来,辫子上的彩珠串儿叮呤当啷响得脆生。“二嘚——回来啦!” 这脆亮亮一嗓子,把房檐下几根冰溜子都惊得扑簌簌往下掉。 张宝宝踮着脚,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白面,脸蛋冻得像红苹果。 萨娜裹着厚实的鄂温克袍子,安静地站在门边。 她身旁,琪琪格,正跺着镶了毛边的靴子驱寒,被风吹红的脸颊衬得那双蒙古族特有的明亮眼睛格外有神采,看见摩托,嘴角立刻扬起明快的笑。 李卫东的旱烟杆从厚棉门帘缝里探出头,烟锅火星子“滋啦”掉在雪地上。 “瘪犊子...” 话没落地,后腰就被王淑芬拧了一把:“小点声!玉兰刚眯着!” 外屋地糊着冰凌花的玻璃窗上,暖融融的人影立刻贴满了。 田玉兰抚着微隆的小腹,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吴白莲手里的锅铲还滴着油星子;张宝宝指缝里粘着半片饺子皮,也顾不上擦。 车轱辘卷起的雪沫子刚停,鼓鼓囊囊的军绿挎包和褡裢就“咚”一声砸在烧得滚烫的炕头。 李山河像个变戏法的,咧着嘴往外掏腾: 爷爷李宝财: 一大块油纸包了三层的关东烟叶。 奶奶张桂枝: 一副厚实的貂皮护膝。 爹李卫东: 一个骚包的飞行员大墨镜。 娘王淑芬: 一瓶俄文标签的雪花膏。 弟弟李山峰: 一个苏制军用指南针,半大小子乐得蹿上炕柜顶,举着它瞎比划。 妹妹李山霞: 一顶印着米老鼠的绒线帽。山霞尖叫着抢过去扣头上,对着模糊的窗玻璃美滋滋地照。 田玉兰: 一个画着金发胖娃娃的奶粉罐。李山河塞她手里:“托瓦西里弄的,给咱老李家金孙垫底!”田玉兰摸着冰凉的铁罐,心窝子热乎。 吴白莲: 一块素雅碎花棉布。吴白莲抿嘴笑,手指捻了捻。 张宝宝: 一盒花花绿绿的玻璃丝头绳。张宝宝眼睛亮闪闪。 萨娜: 一个桦树皮嵌鹿骨花纹的首饰盒。萨娜深潭似的眼眸漾开笑意,抬手摘下盘银蛇的耳环放了进去。 琪琪格: 一套彩绘鲜艳的俄罗斯套娃。琪琪格眼睛弯成月牙,也不顾这么多人,抻着脖子在李山河脸蛋上亲了一口,搂过最大的娃娃,又去拧开找更小的,动作麻利。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李山河脸上的疲惫彻底消失不见…… 第三百八十六章 正月十五闹元宵 灶房里,年味混着饭香早就炸开了锅。王淑芬手里的菜刀在酸菜墩子上舞得飞快,“噔噔噔”的节奏带着年尾的欢快。 张宝宝麻利地把调好的、还带着温乎气的猪血灌进肠衣,手指翻飞间,麻绳扎出一嘟噜一嘟噜饱满圆润的血肠。 琪琪格则麻利地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接过吴白莲递来的笼屉盖子,金灿灿的粘豆包堆成了小山,红豆沙的甜香混着蒸汽直往人鼻子里钻,她笑着把笼屉端到灶上。 吴白莲揭开另一个锅盖,里面是翻滚的汤圆。李山峰凑在灶坑前添柴火,松木柈子“噼啪”一声爆出几点火星。 炕桌摆开,就是一场踏踏实实的归家宴。 粗陶大盆里,酸菜白肉血肠咕嘟着,肥厚的白肉片在油亮的酸菜汤上颤巍巍跳舞,切得薄亮的血肠透出诱人的玛瑙红。 萨娜煮的奶茶在擦得锃亮的铜壶嘴里,悠长地吐着白汽,独特的咸香弥漫开来。 旁边是老爷子端来的鲫鱼豆腐汤,奶白色的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和点点油星。 李山峰到底没忍住,偷摸捏了个刚出锅的炸元宵,滚烫的糯米球在粗瓷碗盛的白糖里打了个滚,一口咬下去,黑芝麻馅儿烫得他“嘶哈嘶哈”直抽气,又舍不得吐,囫囵咽下去,烫得直蹦高儿。 “活该!馋猫托生的!”李宝财的烟袋锅带着风声虚虚敲在他后脑勺上,“粘掉牙,看你小子正月十五啃啥!” 琪琪格笑着递给他一碗晾着的奶茶:“慢点,又没人抢你的。” 满屋又是一阵快活的笑声。 散装的高粱酒倒在粗瓷碗里,清冽辛辣。 李卫东抿了一口,咂咂嘴,看着儿子:“事儿...都落听了?” 李山河夹了块颤巍巍的肥肉片沾满了蒜酱塞嘴里,腮帮子鼓鼓地点头,“爹,你儿子办事而你还不放心,那不必须~~~地吗?” 李卫东咂吧一口酒,笑骂一声,小兔崽子。 李山河咽下肉,又夹了一筷子蒜泥血肠放到田玉兰碗里,“多吃,补身子。” 田玉兰笑着应了。炕桌底下,李山峰偷偷把沾满白糖的手指在棉裤上蹭,被张桂枝笑着拍了一巴掌。 萨娜给大家碗里添着热腾腾的奶茶。 老爷子慢悠悠品着鱼汤,昏黄的灯光光映着他花白的胡子。 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噗噗地打着窗户纸,屋里却暖得人骨头缝都酥了。 饭菜的香气、奶茶的醇厚、烧酒的热辣、还有家人七嘴八舌的闲唠嗑,拧成一股粗壮温暖的绳,把一路风尘和那点子“小插曲”,都熨得平平整整。 正月十五的天,是被大柴锅里滚油的“刺啦”声和大姑娘小媳妇的欢笑声叫亮的。 李家院子热气腾腾,像个忙碌的蜂巢。 吴白莲 是炸元宵的主帅,守着那口油汪汪的大柴锅。 雪白的元宵滚进热油,立刻欢腾地翻滚、膨胀,渐渐染上诱人的金黄,像一个个浮起的小太阳。 她眼疾手快,笊篱一捞,控油,利落地滚进旁边一大盆细白糖里,沾满晶莹的甜霜。 张宝宝 和王淑芬 是包饺子的主力军。 王淑芬揪剂子又快又匀,张宝宝小擀面杖使得风生水起,“啪啪”几下,一张张中间厚边缘薄、圆溜溜的饺子皮就飞了出来,在盖帘上排兵布阵,酸菜野猪肉馅儿油润咸香。 萨娜 守着另一口锅,煮着圆溜溜的汤圆,白白胖胖的汤圆在滚水里沉沉浮浮,像一群嬉戏的胖娃娃。 田玉兰 坐在炕沿边稍高的板凳上当“艺术总监”,一把小剪刀在红纸上灵巧游走。 申时刚过,日头懒洋洋地往西山滑。 李宝财清清嗓子,中气十足地吆喝一声:“端灯喽——走百病,迎元宵!” 从院子到门口,隔几步用雪壳子围出一个挡风的围挡,苞米骨子蘸上煤油,李卫东拿出火镰,“嚓”地一声脆响,火星点燃了苞米骨子。 事实上也就是现在的条件有限,如果条件再好一点,就可以做萝卜灯,冰灯… 但是这年头,吃饱饭才哪么两天,谁舍得用萝卜做灯啊? 唯有李山霞和张宝宝这两个小妮子,手中提了一盏晶莹剔透的小冰灯。 一堆堆苞米骨子点燃,十几朵温暖的小火苗在渐浓的暮色和雪光映衬下亮了起来,连成一条摇曳生姿的光龙。 一家人也不闲着,在老爷子的带领下,人手一个小碗,里面放了点煤油,用破niaO花(棉花)捻的灯芯。 全家大人孩子,人人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那盏小小的、温暖的“福灯”,绕着院子里巨大的苞米楼子慢慢地走三圈。 脚下是“嘎吱嘎吱”的雪声。走到猪圈旁,田玉兰特意蹲下身,把萝卜灯凑近栅栏,暖黄的光映着里面哼哼唧唧的猪崽,她低声念叨:“照照圈,猪崽壮,秋后膘肥粮满仓!” 王淑芬端着灯,念念有词地走过马厩:“驴马健,好耕田,一年四季保平安!” 萨娜 和琪琪格 端着灯,走到驯鹿圈旁,萨娜 用鄂温克语低低哼唱起一支古老的祈福调子,琪琪格 也跟着用蒙语轻声应和,悠远空灵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像林间不冻的清泉,在暮色中流淌。 屋檐下挤在一起的家雀被惊起,扑棱棱飞向暗蓝的天空。 打谷场早被松明火把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塞得满满当当,成了欢乐沸腾的海洋。 秦大队拎着个豁了口的破铜锣,憋足了劲儿,“咣!咣!咣!” 三声震天动地,像是给这场蓄势待发的狂欢正式吹响了号角!紧接着,鼓乐齐鸣,轰然炸响,直冲云霄! 领头的是两支喷呐,憋足了气,一曲高亢嘹亮、带着浓浓东北大碴子味儿的《句句双》直冲云霄,那声音尖利透亮,欢腾泼辣,仿佛要把冻了一冬的寒气彻底吹散! 几把二胡紧随其后,《月牙五更》的调子婉转悠扬,像月光下潺潺流淌的小河,琴弓推拉间又带着一股子挠人心窝的缠绵劲儿。 大镲小钹泼洒出密集如爆豆般的铿锵节奏,“锵锵锵!嚓嚓嚓!”,敲得人头皮发麻,心尖儿跟着蹦! 一面磨盘大的牛皮鼓立在中央,碗口粗的鼓槌裹着红布,由村里力气最大的两个汉子抡圆了膀子擂下去——“咚!咚!咚!” 沉闷厚重的声音带着原始的力量,震得脚下的雪地都在微微发颤,也把所有人的热血都擂得滚烫沸腾!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东北大秧歌 “咚咚锵!咚咚锵!嚓嚓嚓——!”震天响的锣鼓就是命令。 老鼓手张二,棉袄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青筋虬结的小臂,两根裹着红布的粗鼓槌抡圆了砸在那面蒙着老牛皮的大鼓上。 那声音,沉得能砸进冻了三尺深的黑土地里,震得人脚底板发麻。 旁边,常四儿嗓门憋红了脸,两片磨盘大的铜镲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猛地一合——“锵!!” 那声儿又亮又尖,直冲墨蓝的夜空,能传出二里地去。几副小镲跟着“嚓嚓嚓”地填补着空隙。 打头的是“伞头”老黄,举着个绑满彩纸条的木头“花伞”,踩着稳健有力的“圆场步”,脚下生风似的滑进场子。 后面跟着长长的两列队伍,在震耳欲聋的锣鼓点和唢呐的引领下,踩着鲜明的节奏,进来了! 刹那间,整个场子“活”了。 腰胯扭的!男女老少,动作出奇地一致——膝盖微屈,脚下贴着地皮快速移动。 最显眼的是那屁股蛋子,随着“咚锵!咚锵!”的鼓镲重音,大幅度地左右摆动,带着整个身体有节奏地“浪”起来。这是东北秧歌的根儿,叫“稳中浪,浪中俏”。 男人们穿着宝蓝、墨绿的对襟褂子,扎着彩绸灯笼裤,步子迈得开,腰胯甩得带劲儿,脸上洋溢着憨厚的笑。 女人们更是焦点。翠花婶子穿着大红“的确良”的斜襟袄,上面用黄线绣着简单的牡丹,翠绿的肥裤子,腰间一条长长的粉色彩绸随着她的动作飘飞。 她踩着“十字步”,腰肢扭得那叫一个柔韧,三道弯的曲线被勾勒出来。手里的彩扇子花样百出:“抖扇”时扇面哗哗响,“翻扇”时红光一闪,“绕扇花”时扇子在指尖滴溜溜转。 左手那块缀着亮片的手绢,更是像粘在她手上,转得飞快,抛起来又稳稳接住。 她飞着媚眼,嘴角含笑,那股“浪丢丢”的劲儿,引得人群阵阵叫好。脸上的妆也浓:煞白的粉底,两团大红胭脂圆得像贴了红纸,黑眉细长,嘴唇鲜红,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头上的装饰更是花团锦簇,皱纹纸做的红花、彩色绒球、几片不知哪找来的小亮片,颤巍巍地插满了发髻,鬓角还别着朵大红绒花。 “哈哈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只见“老擓”(丑婆,男人扮的,很有看点)出场了!是李山河亲爱的老丈人,田老登拌的扮的。 头上裹着条旧毛巾,两边夸张地插着两朵快蔫了的红花,耳朵上挂着俩干红辣椒。 身上套着赵桂芝的旧黑棉袄,又肥又大,还故意蹭了几块灰,裤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用草绳扎着裤脚。 他佝偻着背,拄根长烟袋锅子,一步三晃,挤眉弄眼,故意摔了个屁股墩儿,爬起来还对着旁边一个俊俏的“上装”做出“扑蝴蝶”的滑稽动作,烟袋锅子差点敲到人家头上。 李山河见此一幕差点一口口水呛到,简直没眼看,田玉兰更是耳根子通红,头都不敢抬,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来。 另一个“傻柱子”半大小子铁蛋扮的。 歪戴着狗皮帽,穿着颜色混乱、打补丁的破棉袄,腰间草绳系得乱七八糟,画着白眼圈、红鼻头,流着哈喇子似的,在队伍里横冲直撞,笨拙地模仿别人的动作,惹得孩子们追着他笑。 队伍在老黄花伞的指引下,开始变阵了。 急促的小锣“台台台”一响,两列纵队像两条长龙,流畅地“摆尾”、“吐须”,又迅速向内卷成一个“白菜心”,再猛地散开成“四面斗”。 阵势的变换全凭鼓点和老支书的眼神手势,队员们默契十足。动作也丰富起来:前踢步、后踢步、蹲步……配合着腰胯持续的扭动。 鼓点时而密集如雨,动作就快如旋风;唢呐吹出一段悠扬婉转的调子,动作就变得舒缓柔美。 栓柱叔的唢呐声带着泥土的芬芳,钻进每个人的骨头缝里。 “乡亲们哪——!”趁着节奏稍缓,秦大队长亮开嗓子,即兴吼了一句,“瑞雪兆丰年咧——!咱朝阳沟的日子——红火火地往上蹿哪——!” “好——!”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回应,唢呐和锣鼓适时地跟上烘托,气氛更热烈了。 突然,鼓点变得前所未有地急促沉重!“咚咚咚咚锵!咚咚咚咚锵!”人群骚动起来,纷纷踮脚张望。 “高跷队来啦——!” 只见七八条汉子,踩着足有一米多高的木跷,像踩着一片小树林,稳健地“走”进了场子。 他们的服装更加鲜艳夺目,大红大绿在灯光下刺眼。木跷踩在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领头的是壮实的孙大爷,他踩着高跷,居然还能大幅度地扭腰摆胯,甚至做了个漂亮的单腿跳! 后面跟着的也不含糊,队形变换丝毫不乱。 扮成“傻柱子”的高跷队员,故意装作要摔倒,引得一片惊呼,又晃晃悠悠站稳,做出个鬼脸,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爆发出更响亮的喝彩和掌声。 孩子们尖叫着,在大人腿边兴奋地钻来钻去。 “肃静——!回避——!”一声拖着长腔、拿腔拿调的吆喝传来。 只见“灯官老爷”出场了!是村里爱说笑话的会计扮的。 他头戴纸糊的乌纱帽,身穿一件褪了色的蓝布“官袍”,翘着二郎腿坐在两条扁担搭成的简易“轿子”上,由两个小伙子抬着。 他一手拿着个特大号的烟袋锅子,一手捻着不存在的胡须,眯缝着眼,摇头晃脑。 “本官巡查,尔等秧歌,扭得甚好!赏——赏大冻梨一筐!哈哈!”他即兴编着词儿,滑稽的官派和不着调的话,逗得全场前仰后合。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下一站——目标长白山! 锣鼓点越来越急!唢呐吹到了最高音,尖锐得仿佛要撕裂夜幕! 整个秧歌队,无论是地上的还是高跷上的,动作幅度都达到了极限。彩绸狂舞,扇花翻飞,手绢旋转成一片片彩云。 腰胯扭动得像狂风中的麦浪。 翠花婶子旋转着,红袄子像一团燃烧的火;老擓婆的烟袋锅子快甩上了天;傻柱子在地上打滚; 高跷队员的步伐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所有人的脸都红扑扑的,汗水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眼睛里都燃着一团火。 “咚——!!!锵——!!!” 张二大爷用尽全身力气砸下最后一记重槌,赵大嗓门的大镲猛地合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唢呐和小锣也同时收住最后一个音符。 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了。 所有动作戛然而止。演员们保持着最后的姿态:有的金鸡独立,有的弓步亮相,有的扇子高举,有的手绢飞旋……像一幅浓墨重彩、充满动感的年画,凝固在寒冬腊月的夜空下。 寂静只持续了一秒。 “好——!!!” “扭得太带劲儿啦——!”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孩子们的尖叫声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生产队大院。 冻得通红的小脸,咧开嘴笑掉牙的老太太,拍着巴掌跺着脚的老汉……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喜悦和满足。 几个胆大的孩子已经冲进场子,笨拙地模仿着大人的动作扭了起来。 打谷场的火堆矮成了满地红炭,空气里还飘着松脂香和炸元宵的甜味儿。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说笑声在雪夜里打着旋儿飘远。 李山河左边胳膊挎着琪琪格结实的小臂,右边胳膊被田玉兰轻轻挽着,萨娜和吴白莲、张宝宝跟在后面,小声说笑着白天秧歌队的趣事。 李山霞蹦蹦跳跳,手里还攥着没点完的半截松明子,火光映着她红扑扑的脸蛋。 唯独李山峰,拖着步子走在最后,脚底下踢着冻硬的雪疙瘩,脑袋耷拉着,活像霜打的茄秧子。 “咋了老弟?秧歌没扭够啊?”李山河回头逗他。 李山峰闷闷地“嗯”了一声,抬脚把一块雪疙瘩踢出老远,砸在路边的柴火垛上:“明儿个...就开学了。” 声音蔫蔫的,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那宝贝似的军用指南针在棉袄兜里硌着,也提不起半点精神。 王淑芬拍了他后背一巴掌:“大小伙子,念书还委屈你了?赶紧家去,锅里给你留着热元宵呢!” 这话总算让半大小子的脚步加快了点,可背影还是透着股垂头丧气。 到了家,院里还残留着煤油味儿。 李卫东已经收拾妥当,手里拎着个盖着蓝布的柳条篮子,里面装着几个新雕好的萝卜灯碗,还有一小罐豆油和一包新棉捻。 东北的习俗,正月十五要去送灯,送灯就是去坟地点上一盏小灯,一是为了拜祭祖先,二是告诉祖先年已经过了。 李山河麻利地套上他那件厚实的熊皮大衣,从墙角拿起一把铁锹。“走吧爹。” “嗯。”李卫东应了声,爷俩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把女眷们的叮嘱“当心路滑”、“早点回来”关在了门后。 夜更深了。正月十五的月亮大得惊人,像个冰雕玉琢的银盘,清冷冷的辉光泼洒下来,把雪地照得一片通明,连雪壳子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风不大,却像小刀子似的,专往人领口袖口里钻。 祖坟地在村子后山腰的一片老松林深处,埋的是李山河的太爷太奶。 雪地上只有几行狍子新鲜的蹄印。 李卫东熟门熟路地拨开挂着厚厚雪凇的松枝,找到那两座并排的、覆着厚雪的旧坟茔。 坟头的老青石墓碑被雪埋了半截。李山河用铁锹“嚓嚓”几下,利落地把坟前的积雪清出一块空地,露出下面冻得硬邦邦的黑土。 李卫东则从篮子里拿出萝卜灯碗,小心翼翼地倒上金黄的豆油,插上雪白的新棉捻。 火镰“嚓”地一声脆响,火星引燃艾绒。 李卫东佝偻着腰,小心地把火苗凑到棉捻上。 一朵黄豆大小的、暖黄的火苗便颤巍巍地在冰冷的坟前亮了起来,在清冷的月光和雪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又脆弱。 爷俩挨个把带来的萝卜灯都点上。 几朵小火苗在坟前、碑旁跳动着,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把覆盖着厚雪的坟茔和旁边黑黢黢的老松树影子映在雪地上,拉得老长。 李卫东蹲在爷奶的合葬坟前,粗糙的手指拂去墓碑顶上的浮雪,露出下面模糊的刻字。 他低声念叨,声音混在松涛和风声里:“爷奶,年过完啦,灯给您二老送来,照亮道儿...家里都好,我爹身子骨硬朗,我娘也没啥大毛病,您玄孙子也快落草了...” 李山河也跟着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抓起几把冰冷的雪,把坟边几处被山风卷开的浮土和枯草压得严严实实。 往回走的路上,雪地反射着月光,亮得晃眼。脚下的“嘎吱”声成了唯一的伴奏。沉默了一会儿,李卫东裹紧了棉袄领子,呼出的白气凝成霜挂在他花白的胡茬上。 “山河。” “嗯,爹?” “前儿个,长白山老林子那头,我哥们捎信儿来了。”李卫东的声音不高,混在踩雪声里,“雪地上,瞅见大爪印了。新鲜。” 李山河脚步顿了一下。 大爪子,跑山人对老虎的忌讳叫法。“哦?在哪儿片?” “老秃顶子下头的桦树沟。看那趟子,估摸是找食儿,溜达下来了。”李卫东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点别的东西。 “还有,他信里提了一嘴,说前些年咱爷俩在老虎洞上头背阴坡,钉了红布条那苗‘五品叶’...他前阵子巡山路过,特意猫腰瞅了瞅那芦头,碗口大了,蔓子也老成,估摸着...到时候了。” 野山参按叶子分品级,五品叶已属难得,年份足了更是山里人眼里的金疙瘩。钉红布条是标记,也是防止“参娃”跑掉的讲究。 李山河没立刻接话,只听见脚下雪壳子被踩碎的声响。月光把他爷俩的影子拖得老长。过了一会儿,他咧开嘴,白牙在月光下挺显眼:“爹,你想去抬棒槌?” “嗯,你爷你奶岁数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这玩意放在手里,说不定啥时候就用上了,上回你姥……”李卫东的话没说完,但是李山河已经明白了李卫东话中的含义。 有剑不用和没有剑是两码事,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啥时候都不过时。 “不管咋地开春前得去一趟。那参再不去抬,怕是要跑浆。也顺便...看看那大爪子留下的道。” 李卫东眼里闪过了一丝兴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家里已经有个李山河整回来的二憨了,自己当爹的要是不争点气,家里地位何在? 第三百八十九章 无事献殷勤的李卫东 李山河肩膀一耸,把扛着的铁锹换了个边:“成啊!啥时候动身?我跟你去!” 语气轻松得像答应明儿个去赶集。 李卫东侧头看了儿子一眼,月光下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嘴角似乎往上牵了牵。 “急啥。”他声音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暖意,“刚过完年,家里一堆事。玉兰身子沉,山上开春营生也得安排。” “歇几天,把枪擦擦,绳套补补,干粮备足。等月亮再亏下去点,山静了,咱爷俩再进山。” 这是老猎人的经验,月黑风高时,有些野物反而活动少些,也少了闲人惊扰。 “行,爹你说啥是啥,你想去儿子还能拦着你咋地,就是我妈那嘎达,嘿嘿……” 李山河一双大眼睛提溜转,话语中的揶揄之色不言而喻。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李卫东也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给他愁的直拍脑门,突然间,好似打通了关窍,脑海中灵光一闪,热络地搂住了李山河的肩膀。 “大儿咂!” 李山河被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凉气从尾巴跟直冲天灵盖,这老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嘴角扯起一个牵强的微笑,“爹,啥事,你说!” 李卫东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活脱脱的像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用力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大儿咂,咱俩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李山河小心的抬头瞅了李卫东一眼,“那啥,爹,有啥事你就说呗,咱俩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跟我说这个,外道了不是?” 李卫东脸上的表情一僵,这小兔崽子,谁和你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反正转过来一寻思。 嘿,这小子说的还真他娘的没毛病! “别扯犊子,你就说咱爷俩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那啥,爹,其实有的时候不是也行……” 李卫东眼睛一眯,眼神中透露出一缕杀气,虽然不多,但是无比的纯粹,嘴唇紧闭,用鼻音发出了个:“嗯?” 李山河一个激灵,赶紧改口,“咱爷俩二十多年的交情,我不和你天下第一好,和谁天下第一好,今天就是小泽玛利亚来了,我和爹也是天下第一好!” 李卫东一愣,“大儿咂,小泽玛丽亚是谁,咋听名头还是个日本娘们?” 李山河大手一挥,“诶,爹,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李卫东一寻思,反倒也是,一把搂住了李山河的脖颈,“儿砸,你那虎骨酒给爹整点,你妈那,你爹我自有办法!” 李山河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李卫东,好家伙,还以为你能说出啥惊世巨著呢,合着就是要壮阳酒,啥也不是啊。 “你小子什么眼神?”好似感受到了李山河目光中的情绪,李卫东伸手作势就要给李山河一个脑瓜拍。 谁曾想李山河大手一挥,“我说个数,五斤,五斤虎骨酒再加一斤鹿鞭酒!” 霎时间,李卫东的脸上好似开了染坊,红的白的黑的紫色绿的,最后挤出了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你瞅瞅,你瞅瞅,说啥呢,我就说你这孩子打小就银翼,爹看你第一眼就知道跟你天下第一好。” “来儿砸,慢点嗷,前面有坑,用爹背你不?” 李卫东这个架势,李山河根本没眼看。 李山河刚出生的时候,那是黢黑黢黑啊。 当时李卫东岁数也小,也是个混不吝的,看见李山河第一眼就皱眉嫌弃的说道:“这小子咋黑的跟个土豆子似的呢,掉地下都够呛能找到。” 从那以后,李山河小的时候就多了个外号,就因为这个外号,没少跟般论般的小孩打仗。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名声在外,有好有坏,坏名声全是因为有这么个爹在。 你要问李山河为啥知道是从李卫东嘴里传出来的? 那当然是因为大姐告诉的了。 爷俩就这么勾肩搭背的往家走,一人嘴里塞根烟,从后面看,根本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哥俩。 一路回了家,今天是元宵节,过年的最后一天,所有灯也是要开一宿,一直到天亮。 要说李卫东也是个口急的直奔李山河家拿了酒就朝家蹽,好似生怕李山河反悔似的。 李山河看着李卫东逃也似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感慨,这个爹看起来怎么跟个表的似的…… 今夜,注定是个忙碌的夜晚,毕竟很久都没有和媳妇温存了。 这个年过的,一家子人平均体重最少往上拔了五斤。 尤其是吴白莲,李山河刚遇到她的时候,眉间总是有一抹化不开的愁绪,脸色也有点发黄。 在看现在,肌肤吹弹可破,像是扒了壳的鸡蛋一般,白里透红,整个人都是明媚的,这人啊,一旦有了奔头,就算是天天干活都有使不完的劲。 所里,李山河经过慎重的决定,鉴于吴白莲同志之前有开饭店的前科。 那肯定避税很多,今天晚上一定要针对吴白莲同志来个大调查。 毕竟,避税多就要大调查吗! 接下来的几天,李山河就过上了平淡的日子,每天不是陪着几个老娘们打牌,就是搂着田玉兰抚摸日益隆起的小腹。 咱们话分两头,李卫东这边可就惨了。 王淑芬这几天脸色是一天比一天好,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一样,说话都是中气十足。 李卫东吗,勉强也算还活着,眼眶黢青,嘴唇煞白,每天除了吃饭就睡觉。 毕竟岁数搁这呢,有道是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枸杞难挡岁月催,杯里还得放当归;当归难挡碎月刀,人参鹿茸配小烧。 现在的李卫东,对人参和鹿茸的期待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终于在正月二十这天,李卫东终于取得了外出许可证。 从柜底翻出了珍藏许久的装备,李卫东眼神复杂,这下子,也算是重出江湖了。 李山河这边也没闲着,先是去了趟彪子家,跟彪子说了这个事儿,彪子这人也干脆,一口就答应下来。 李山河直接骑车带着彪子进城买的火车票,是正月二十一的,万事俱备,只等明天直接出发! 第三百九十章 冤家路窄 买的火车票只是从县城到省城的火车票,根本也没有直达的火车票。 爷俩已经商量好了路线,从县城出发,一路南下,先到省城转车去长春,然后从长春转火车到通化,最后从通化坐大客去桦树沟。 要说通化这个地界,可真是不熟朝阳沟,坐落于长白山脚下,松花江畔,和朝鲜隔江相望,整座城市被山包围。 可谓是山清水秀,冬暖夏凉,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一点风都吹不进来,不像长春,一马大平原,那风,恨不得给骨头架子都给吹散了。 这一路南下几千公里,也是够折腾的了,尤其是需要几经周转,长枪根本带不了,只能带一点随身的家伙什。 腊月二十一的凌晨,天还黑得像锅底。 李家院里灯火通明,灶房热气蒸腾。 王淑芬把最后几张滚烫的油饼塞进背包侧兜,张宝宝把灌满热水的军用水壶挂李山河脖子上,琪琪格把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奶疙瘩塞进他棉袄内兜:“当家的,路上吃!” 李宝财披着棉袄站在房门口,烟袋锅在门槛上磕了磕:“大宝子,大孙子,眼珠子放亮点!彪子,遇事莫冲动!” 彪子把胸脯拍得山响:“太爷放心!有俺在,二叔说啥俺嘎哈!” 李卫东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地质包,李山河扛着大背包,彪子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三人骑着摩托车一路到了镇里,将摩托扔到吴白莲店铺,坐上客车就到了县城。 县城的小站台,昏暗的灯光下人影幢幢,哈出的白气连成一片。 空气里混合着煤烟、冻白菜和人体特有的浑浊气味。 绿皮火车像条冻僵的长蛇,喘着粗气缓缓进站,车门一开,人群“呼啦”一下涌了上去,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彪子发挥了他“人形开路机”的优势,嘴里喊着“借光借光!俺们有座儿!” 硬是用肩膀和屁股拱出一条通道,把李卫东和李山河“塞”进了车厢。 一个隔间,六张铺。李山河和里为哦东那个在下铺,彪子在李山河上面的中铺。 把沉重的背包塞到铺位底下,火车“咣当”一声,开动了。 窗外是阳光洒在雪地上略显刺眼,挂着霜雪的枯树影子飞快倒退。 “哎呀妈呀,可算能伸开腿了!”彪子一屁股砸在铺位上,弹簧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迫不及待地从网兜里掏出个煮鸡蛋,在膝盖上“咔咔”两下磕开,剥了皮,整个塞进嘴里,噎得直抻脖子。 李卫东则掏出水壶,拧开盖子,小口抿着热水,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 李山河也饿了,刚摸出张油饼,还没下嘴,就听见过道传来一阵阴阳怪气、带着点公鸭嗓的笑。 “哟嗬!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当年老林子里的‘穿林豹’李卫东吗?啧啧,还没出正月呢不在家搂着媳妇热炕头,也学会坐这铁皮罐子出远门了?还混上卧铺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李山河一抬头,只见一个穿着崭新笔挺蓝色涤卡中山装、头戴崭新火车头棉帽、鼻梁上架着副断了一条腿用白胶布缠了好几圈的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正斜倚在他们隔间的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人脸上那道寸许长、暗红色的蜈蚣疤,从左边眉骨斜拉到嘴角,随着他说话一扭一扭,格外扎眼。 李卫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言语,继续看窗外。 彪子可不干了! 鸡蛋黄还糊在嗓子眼,他“腾”地站起来,小山似的身躯几乎把阳光遮住,铜铃眼一瞪:“你他妈谁啊?咋跟俺大爷说话呢?找削啊?” 疤瘌脸被彪子的气势唬得下意识退了小半步,随即又挺起他那并不宽阔的胸脯,推了推那摇摇欲坠的眼镜,嗤笑道:“我是谁?孙大疤瘌!孙德贵!” “当年在老秃顶子,跟你大爷抢那头三百斤的炮卵子,差点让他那杆老土炮掀了天灵盖的孙德贵!” 他特意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疤,“这记号,拜你二爷所赐!永世不忘!” 李山河完全没把这个什么孙德贵,当回事,反倒是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卫东。 没错啊,这是我爹啊,我爹年轻前儿还有这么猛的时候? 李卫东淡定的往嘴里塞了一根烟,脸上笑眯眯的将烟盒往孙德贵眼前递了递。 “啥,穿林豹,哪都啥年月的事儿了,老孙来,抽烟抽烟,孩子还在呢,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说是不?” 孙德贵冷笑一声,一把拍开了李卫东递过来的手,“你他妈少跟老子来这套,你这是也收到长白山那边的风了吧,这回咱俩在照亮照亮,让我看看你这把老骨头还有几斤几两!” 李卫东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热脸贴了冷屁股的他也不恼,“算了吧,老孙,都一把年纪了,拖家带口的,至不至于啊。” 孙德贵张嘴就想骂,李卫东倒是还没啥,可是李山河这下子彻底坐不住了,开玩笑,谁当你面骂你爹你能忍住? 直接手往后腰一摸,手插子在手中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孙德贵的脖颈上。 孙德贵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还想放两句狠话,他心里明镜的,这火车上就不是他能动手的地方,这几人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李卫东缓缓点燃了香烟,在李山河手背上拍了拍,李山河愤愤不平的收起了手插子,狠狠的剜了孙德贵一眼。 眼瞅着李山河收起了家伙什,李卫东这才缓缓转过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镜泊湖。 “孙德贵。那年,是你坏了老辈儿的规矩,先下的绝户套抢食儿。炮口抬高三寸,是念你爹跟俺爹有过交情,给你留条命。” 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砸在地上邦邦响。 “规矩?”孙大疤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公鸭嗓陡然拔高,引得隔壁几个铺位都有人探头探脑,“规矩值几个大子儿?现在讲的是这个!” 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涤卡中山装的上口袋,那里鼓鼓囊囊,显然揣着个硬皮小本子,边角都磨亮了。 “瞅见没?咱现在可是县林业局下属红旗林场的正式职工!吃商品粮的!有证儿!你们这些钻山沟子、靠山神爷赏饭的老炮手,懂个屁!落伍啦!” 彪子气得脸膛发紫,撸胳膊挽袖子,钵大的拳头捏得嘎嘣响:“你他妈放…” 后面的脏字儿还没出口,李山河出手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出发长春 不是拦彪子,而是闪电般一探手,精准地薅住了孙大疤瘌那崭新涤卡中山装的前襟,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拽! 孙大疤瘌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就朝李山河怀里扑来,眼镜差点甩飞。 彪子那含怒而发、带着风声的一拳,擦着孙大疤瘌的后脑勺呼啸而过,“咚!”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了对面硬邦邦的中铺床板上! 整个隔间都跟着晃了晃!上铺掉下来半块啃剩的苹果核。 孙大疤瘌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绿了,被李山河薅着衣领勒得直翻白眼:“你…你们想干啥?光天化日打…打国家干部?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我要叫乘警!” 李山河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灿烂了,凑近孙大疤瘌那张惊惶扭曲的疤瘌脸,压低声音,慢悠悠地说:“孙叔!”这称呼叫得孙大疤瘌一哆嗦。 “王法咱懂,火车上闹事,那得蹲笆篱子,可您这张嘴啊,”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虚点了点孙大疤瘌的嘴。 “比林场那油锯还快,还毒,容易把自个儿舌头锯掉,也容易…惹祸上身。您现在是‘干部’了,金贵,更得惜福不是?” “这大过年的,火车晃荡,万一您一个没站稳,磕着碰着这‘金贵’身子,或者…不小心从车门缝掉下去,多可惜?” 他手上力道又紧了紧,崭新的涤卡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就算是孙叔你体格子抗造,你是不是也得想想家里人啊,要不,你好好打听打听我呢,对了,忘了介绍了,我叫李!山!河!” 孙大疤瘌看着李山河那双带笑却冰冷刺骨的眼睛。 又瞥了一眼旁边揉着拳头、像要吃人的彪子,还有对面那个沉默如山、眼神却像老鹰盯兔子一样的李卫东,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裤裆都有点发潮。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笑面虎真敢把他从飞驰的火车上“请”下去! “是…是…是理儿!山河大侄子说得对!对极了!”孙大疤瘌秒怂,声音带了哭腔,双手作揖。 “我…我嘴欠!我放屁熏了各位!卫东大哥…不,李爷!李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我这就滚!立马滚!” 他手忙脚乱地扒拉开李山河铁钳般的手,也顾不上整理被扯歪、甚至崩开一粒扣子的崭新中山装和快掉的眼镜。 像条被开水烫了的癞皮狗,连滚带爬地窜出隔间,头也不回地往车厢另一头逃去,那狼狈样,引得看热闹的乘客一阵哄堂大笑。 “呸!啥狗屁干部!怂包软蛋!”彪子朝着孙大疤瘌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甩了甩砸床板砸得生疼的拳头,一屁股坐回铺位,震得弹簧又呻吟起来。 李卫东依旧沉默,拿起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热水,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目光投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覆盖着厚雪的东北平原,最后又转过头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李山河。 嘴角噙着笑意,这小兔崽子,平时还没咋觉得,有事儿是真管用啊,这儿子,没白养! 在东北这个地界,当一个父亲说出这儿子,没白养这句话,已经是父亲对儿子最高的评价了。 李山河慢条斯理地把那个没送出去的冻梨从包里掏出来,在袖子上蹭了蹭灰,自己“咔嚓”咬了一大口,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他对着彪子一乐:“彪子,拳头硬是好事,下回看准点,别跟床板过不去。来,吃饼压压惊!” 他把一张油饼撕成两半,油汪汪的一半塞给彪子,另一半递给老爹李卫东。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车厢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省城哈尔滨到了,巨大的站台人潮汹涌。 到了哈尔滨,李山河还不能直接进站买票,这年头你直接进站买,开玩笑,你想买硬座都费劲,站票还得看运气。 主要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东北,这年代的东北,一点不吹,基本就是国家政策的先行者,下海经商的比比皆是,所以南下的火车票格外的难买。 所以李山河索性带着李卫东和彪子出了站,这几天搁车上吃的嘴里都要淡出鸟了,赶紧找了家小馆子吃了个痛快。 吃过了饭,回到了火车站广场,李山河环顾四周,准备直接找个黄牛买三张票就完事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黑龙江和吉林的省会其实是挨着的,就算是老火车也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到地方了。 还没等李山河找到黄牛,倒是有个小伙子主动凑了上来,小伙扶了扶帽子,试探的朝着李山河问道:“是二哥吗?” 李山河看着眼前有点眼熟的小伙,总感觉好像搁哪见过,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无奈点了点头,“兄弟,不知你是?” 那小伙一听李山河应了下来,脸上笑的见牙不见眼,“二哥,我是跟着向前哥混饭吃的,你忘了,上回向前哥还是从我这拿的票呢。” 李山河顿时恍然大悟,“昂,我说看你咋这么眼熟呢,兄弟未请教……” 小伙大手一挥,“二哥,你叫我小郭就成,二哥,你这回是去哪啊,跟兄弟说说,包在我身上!” “小郭兄弟,这回我是准备去长春办点事。” 小郭一听,眼睛一亮,这不是巧了吗,他就是管往南走的车,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了三张票塞进了李山河的手里。 完了还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哥,去长春的车票弟弟手里也没有卧铺了,就得委屈委屈你了。” 李山河一听,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左右也没多久,还不赶长春到通化远呢,随即对着小郭双手抱拳一礼。 “小郭兄弟这叫啥话,有票就不错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说钱还好,一说钱,小郭脸色刷一下就变了,撒丫子就钻进了人群不见了。 看的李山河一愣一愣的,摇头失笑,这小子,但是这个人情他是记下了,有机会和魏向前提一提。 李卫东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上下打量李山河,这小子怎么不吱声不蔫语的就混成这样了,这还是我儿子吗。 但是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了,李卫东到底还是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三人就这样,登上了去往长春的火车。 第三百九十二章 长春一日游 哈尔滨到从长春,要是后世,一趟高铁,一个来小时就到了,现在不行,没有高铁,只有老火车,那也用不上多大功夫。 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终于把仨人从冻得梆硬的关东平原,吐到了长春站。 天已经擦黑,站前广场上昏黄的路灯亮起,照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驮着大包小裹的倒骑驴。 空气里除了煤烟味儿,还混着一股子大城市特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喧嚣和油烟气。 “哎呀妈,可算到了!这铁皮罐子坐得俺腚都麻了!”彪子扛着快散架的网兜,一边跺脚一边抱怨。 李卫东没言语,紧了紧肩上的地质包带子,目光扫过车站高耸的苏式尖顶和墙上斑驳的标语,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绷紧的下颌线松了些。 李山河则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冰凌和工业气息的空气,咧嘴笑了:“走,先找个地儿把家伙什撂下,再祭祭五脏庙!” 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多得是,挑了个门脸干净、挂着“国营旅社”牌子的。 前台大姐裹着军大衣,头也不抬地甩过来三把系着红绳的钥匙:“二楼左拐,通铺!热水炉子在一楼尽头!” 房间不大,三张硬板床挤在一起,墙上糊着发黄的报纸。彪子把背包网兜一股脑儿卸在靠门的床上,长出一口气:“可算能松快松快了!” 棒槌那玩意又不会长腿,啥时候去不是去啊,要不是为了躲王淑芬爷几个也不用这么着急。 “松快啥?走,吃饭去!”李山河一把拽起他,“带你见识见识长春的‘市里火车’!” “啥玩意儿?市里…火车?”彪子铜铃眼瞪得溜圆,一脸懵。 实话实说,这次来,就算是李卫东真没想来个大杀四方,就是想把那个五匹页的棒槌给抬回家,至于老虎,遇不遇上都无所谓了。 所以说,此次的行程就跟旅游似的,走到哪吃到哪,走到哪玩到哪就算是了。 李卫东甚至是自己都有种想法,这次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出远门了今年自己的大孙子就要落地了,以后就窝在朝阳沟带孙子就完事了,折腾的事儿,还是让这帮年轻人去吧。 如果说哈尔滨重工业基地,那么长春就是全国第一汽车城,建国后第一辆国产红旗汽车就是长春出来的,包括后续的解放卡车,到后来的大众引进,一直到后世,对于长春建设的口号都是打造世界第一汽车城。 一旦厂子多了,工人也就多了,工人一多,老百姓手里就有钱了,老百姓一有钱,消费一下子就上来了。 说句吹牛逼的话,你让八十年代的长春人去趟京城,除了那些历史遗迹外,他也只会觉得京城也就那样。 由此可见当时东北的繁华,1978年长春GDP全国第五跟你开玩笑呢。 但是从改革开放开始,东北就真的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三人出了旅社,顺着人潮走到大马路。寒风凛冽,可街上的热闹劲儿一点没减。 叮铃铃的自行车流,拖着长辫子的公交车喷着黑烟,最扎眼的,是轨道上缓缓驶过、车头顶着个大圆灯、车身刷着绿漆的“长家伙”。 “就它!”李山河指着刚靠站停下的有轨电车,“上去!” 电车“咣当”一声开了门。彪子半信半疑地跟着上了车,投了三分钱硬币。 车厢里人不少,木头长椅磨得油亮,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电线,司机穿着蓝色工装,摇着一个大铁把手。 “呜——”一声汽笛似的鸣响,电车晃晃悠悠开动了。 彪子死死抓住头顶的吊环,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灯火通明的百货大楼,橱窗里摆着亮闪闪的自行车和缝纫机; 挂着“第一汽车制造厂”大红牌子的气派大门,门口刚下班的工人骑着锃亮的“永久”自行车,说笑着汇入车流;还有那满街跑的、方头方脑的绿色解放牌大卡车… “二叔,这…这大城市是牛逼啊!”彪子激动得脸膛通红,嗓门震得旁边打盹的老头一哆嗦,“搁市里出门还坐火车?!这玩意儿叫啥?比咱那乌拉尔带劲多了!这得烧多少油啊?” 李山河被他逗乐了:“这叫有轨电车!烧电的!看见顶上那‘辫子’没?接着电线呢!” “烧电?”彪子更惊奇了,仰着脖子使劲瞅车顶那集电弓,“跟手电筒似的?那得用多少节电池啊?” 春发和,此时还挂着“三道口饭店”的招牌,但老长春人都认“春发和”这个名儿。 门脸不大,两层小楼,青砖墙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黑,木头门框上的红漆也斑驳了。 可一推开门,嚯!那叫一个人声鼎沸!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十几张油渍麻花的方桌挤得满满当当,跑堂的伙计端着大托盘在人群中穿梭,吆喝声、划拳声、碗碟碰撞声汇成一片热浪,夹杂着直冲脑门的浓郁菜香! “三位!里边儿请!有座儿!”一个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伙计眼尖,麻溜地把他们引到靠墙角一张刚擦出来的空桌。 李山河做主,照着墙上挂的水牌点了菜:“锅包肉一大份!雪衣豆沙!大拉皮!香酥鸡!再来个压轴的大肘子!三碗大米饭,快点啊师傅,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等菜的功夫,李山河给彪子普及:“瞅见没?这春发和,正经老字号!小鬼子那会儿就有了,公私合营改叫三道口,可老味儿没丢!长春城里头一份儿的关东菜!” 没多大会儿,跑堂的托着大木盘,吆喝着“菜来喽——”,旋风似的过来了。 东北大拉皮, 粗瓷大海碗,晶莹剔透、足有半指宽、颤巍巍的绿豆拉皮盘踞中央,像块巨大的水晶冻。 上面堆着五彩丝儿:嫩黄的蛋皮、翠绿的黄瓜、橘红的胡萝卜、深褐的熏肉,还有一把炸得酥脆金黄的土豆丝! 顶上浇着厚厚一层浓稠的芝麻酱,混着喷香的辣椒油和米醋。伙计当着面,“刺啦”一声,把一小碗蒜泥、香菜末、炸辣椒段全倒进去,筷子一拌! 那香气,酸、辣、咸、鲜、香,混合着芝麻酱的醇厚和蔬菜的清爽,像颗炸弹在桌面上爆开!彪子喉结上下滚动,咽口水的声音隔壁桌都能听见。 接着是锅包肉、香酥鸡、大肘子,雪衣豆沙是最后上的。 李山河心里暗戳戳的寻思,估计后厨的厨师都该骂娘了,越他妈忙越给老子添乱。 这年头可没有打蛋器,全靠一双筷子搅合,估计师傅是一边骂一边做的。 彪子可不管厨师骂不骂,吃得满嘴糖霜,直呼:“这啥玩意儿?跟吃棉花糖似的,还带馅儿!神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仨人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 彪子吃得满嘴油光,米饭添了三碗。 李卫东也难得地多夹了几筷子锅包肉,细细嚼着。 李山河啃着香酥鸡的翅膀,看着窗外电车道上来来往往的绿色电车和解放卡车,听着饭馆里鼎沸的人声,感受着舌尖上这纯粹、热烈、带着浓浓关东烟火气的味道,心里那点因为孙大疤瘌带来的膈应,彻底被这顿硬实饭给冲没了。 这才是长春!车轮滚滚,肉香四溢,充满力量和人气的长春!他端起粗瓷碗,跟老爹和彪子的碗碰了一下:“来!走一个!!” 碗里是热乎乎的高粱米茶,也喝出了烈酒的豪气。 …… 第二天一早,仨人被窗外叮叮当当的电车声吵醒。彪子揉着肚子直哼哼:“二叔,昨儿那大肘子…还在嗓子眼堵着呢!” 李山河一骨碌爬起来:“堵着正好!今儿带你们去个更热闹的地界,溜溜缝儿!” 第一站:黑水路! 这时候的黑水路,虽然后世那摩肩接踵、招牌摞招牌的“远东小香港”气派还没成型,可那股子野生的、蓬勃的市井气儿已经压不住了! 街道两边,国营商店的大玻璃窗擦得锃亮,里面摆着“永久”“凤凰”自行车和“蝴蝶”缝纫机,透着股计划经济时代最后的体面。 可更吸睛的是人行道上!一水儿的地摊儿!花花绿绿的塑料布往地上一铺,就是个营生。卖啥的都有: “叶子”摊最火爆! 挂起来的、堆成山的,全是时兴的“的确良”衬衫、涤卡裤子、踩脚裤(健美裤)、还有印着“长春”“一汽”甚至“少林寺”字样的文化衫。 颜色那叫一个大胆!大红、翠绿、明黄、宝蓝…晃得人眼花。摊主扯着嗓子吆喝:“上海货!刚到的上海货!走过路过别错过!” 小商品海洋: 塑料发卡堆成彩虹山,电子表在玻璃盒里闪着廉价的红光,印着港台明星的不干胶贴纸花花绿绿,还有成捆的彩色玻璃丝头绳、蛤蟆镜、弹簧刀… 吃食儿穿插其间: 冒着热气的烤地瓜炉子,油锅里翻滚的炸麻花、油炸糕,玻璃罩子里的熏鸡架、粉肠… 彪子进了这地界,眼珠子都不够用了,看啥都新鲜,一会儿摸摸摊上的“魔方”,一会儿又被卖糖葫芦的老头吸引。 “二叔!这…这比咱镇上大集热闹一百倍啊!” “别光看!”李山河大手一挥,“买!一人整两身‘叶子’!回沟里也精神精神!” 彪子乐得合不拢嘴,给自己挑了件大红的“一汽”文化衫和一条绷得死紧的喇叭裤。 李山河则选了件藏青的涤卡中山装和一条直筒裤,显得利落。 轮到李卫东,皱着眉在一堆花哨衣服里扒拉半天,最后相中了一件深灰色、料子厚实的呢子短大衣。 他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又凑近鼻子闻了闻,朝着李山河咧嘴一笑,对李山河说:“瞅啥瞅,没见过给媳妇买衣服的啊,滚蛋,你小子自己溜达去。” 李山河给李卫东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这老爷们谁得谁不得夸一声心疼媳妇。 说着,在女装摊前认真挑拣起来,最后选了一件枣红色、款式大方、带点收腰的呢子大衣,付钱时还特意嘱咐摊主:“给包严实点。” 第二站:真不同酱肉铺! 从黑水路的喧嚣里挤出来,仨人又奔着那股子霸道酱香去了。 百年老字号“真不同”,门脸不大,深褐色木匾,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都是本地老饕。 那味儿,隔老远就勾人魂儿!浓郁的酱香混合着肉香、卤料香,沉甸甸地飘在空气里,跟黑水路的廉价香水味儿一比,高下立判。 “嚯!这味儿!钻鼻子眼儿里去了!”彪子使劲吸溜着鼻子。 进了店,玻璃柜台里简直就是肉食者的天堂!油亮酱红、颤巍巍的酱肘子; 深褐色、纹理分明、带着透明肉冻的酱牛肉; 酱色浓郁、皮肉酥烂的酱猪蹄;还有整只油光发亮、皮脆肉嫩的熏鸡! 最绝的是那酱肉拼盘,红(肘子)、褐(牛肉)、黄(口条)、白(肚丝)…五彩斑斓的肉山! “同志,一样来点!给切实在点!”李山河底气十足。柜台里老师傅戴着白帽,手起刀落,快如闪电。 酱牛肉切得薄如纸,透光!酱肘子肥瘦相间,带着厚厚的皮冻。猪蹄斩成段,露出里面胶质饱满的蹄筋。 熏鸡撕开,皮脆肉嫩,还带着果木香。最后还带了几根粉嘟嘟的蒜肠。 油纸包了好几层,细麻绳捆扎得结实,提在手里沉甸甸,香味儿怎么也捂不住。 彪子抱着这一大包“硬通货”,像抱着金元宝,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这回去长白山的干粮,可太硬了!馋死那帮老林子里的熊瞎子!” 眼瞅着日头偏西,该办正事了。回到火车站那永远喧嚣混乱的广场。 李卫东守着行李和刚买的“叶子”,李山河带着彪子,像两条灵活的鱼,钻进人群里。 “通化白山,白山临江!上车就走了奥,老弟去哪的老弟?” 一个穿着旧军大衣、缩着脖子、眼神滴溜乱转的瘦高个儿凑上来,高声喊道。 “有卧铺没?”李山河问。从长春到通化得一宿,这要是硬座,还哪有精神进山了,得找个卧铺。 “卧铺?”黄牛像看外星人,“大哥,我这大客啊,上哪给你挣卧铺去!” 李山河一听大客,转身就走,大客我跟你扯这犊子?那不是晚上到了通化还得找地儿住,还不赶搁火车上睡一宿呢。 那瘦高个一看李山河转身就走,一下就急了,“欸兄弟,我也没说我这没有火车票啊。” 闻言,李山河脚步一顿,转身瞄了他一眼,“你有你不早说。” 瘦高个嘿嘿一笑,二人很快交易好火车票,还是一个车厢的,这次可没买到下铺,左右不过是一宿,对付对付得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李卫东的老相好 拿着票找二人会和,仨人再次汇入火车站汹涌的人潮。 夜幕降临,寒风更紧。绿皮车像条疲惫的铁龙,喘着粗气停靠在站台。又是一番沙丁鱼罐头般的拥挤、嘶喊、推搡。 仗着彪子这身蛮力,仨人终于把自己和大包小裹塞进了硬座车厢。 车厢里依旧人满为患,气味混杂。 但这次,仨人心里踏实多了。座位在车厢中部,虽然挤,好歹能坐下。 李卫东小心翼翼地把装着枣红呢子大衣的包裹放在腿上,像护着什么宝贝。 彪子则把装着酱肉的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李山河把装着新“叶子”的帆布包塞在脚下,长长舒了口气。 火车“咣当”一声,猛地一颤,缓缓启动。 长春城璀璨的灯火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那些巨大的工厂轮廓、明亮的百货大楼、叮当作响的电车… 渐渐被甩在身后。车厢顶昏暗的灯光摇晃着,照着一张张疲惫而充满归家或远行渴望的脸。 彪子迫不及待地解开油纸包一角,那霸道的酱香味瞬间在小范围内弥漫开来,引得周围乘客纷纷侧目。 他撕下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大嚼,含糊不清地说:“二叔,咱这趟…像不像老话说的?闯关东?” 李卫东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神深邃,不知在想那片藏着老参和虎踪的长白山林海。 李山河则剥了颗田玉兰给的山楂丸丢嘴里,酸得眯起眼,拍拍彪子的肩膀:“闯关东是往北,咱这是往南!再说了,咱是去‘请’棒槌,顺便…拜会拜会山神爷!” 绿皮火车吭哧了一宿,像条冻僵的老狗,终于在通化站把他们仨吐了出来。 这年头的通化火车站,还是整个通化最繁华的地方,现在江南还是一片不毛之地,老站所在的区域还不叫东昌区,还叫头道江。 天刚蒙蒙亮,站前广场冷得像冰窖,呵气成霜。 仨人拖着被车厢挤得皱巴巴的身子和大包小裹,在站前小摊上草草对付了一口:大碴粥熬得稀溜,咸菜疙瘩齁咸,油炸糕凉了有点腻嗓子。彪子灌了一大碗热豆浆,才觉着魂儿回来点。 紧接着就钻进了那辆开往桦树沟、浑身叮当乱响的老旧大客车。 车里弥漫着烟味、汗味和不知名牲口的混合气息。 破路坑洼不平,大客车像个醉汉,一路疯狂摇摆、颠簸、蹦高儿。 彪子被晃得七荤八素,脸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积雪越来越厚的山岭,直犯恶心:“二叔…这破道…比咱那乌拉尔后斗还颠…肠子快…呕…” 李山河和李卫东也好不到哪去,紧紧抓着前面座椅的靠背,脸色发青。 就这么一路“摇”到日头当空,大客车终于在一个被厚厚积雪埋了半截、只有十几户低矮泥草房的小屯子口,喘着粗气停下了。 “桦树沟!桦树沟到了啊!下车的麻溜!”司机扯着破锣嗓子喊。 仨人几乎是滚下车,踩在厚实、松软的雪地上,才觉得脚底板有了根。 彪子扶着路边一棵挂满雪凇的老榆树,干呕了半天,啥也没吐出来。 李卫东活动着僵硬的腰,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松针清冽和柴火烟味的冷空气,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屯子。 刚顺着被踩实的雪道往屯里走了没几步,旁边一个篱笆院里,“吱呀”一声,推开扇厚重的木门。一个穿着碎花棉袄、围着红头巾的女人挎着个柳条筐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抱柴火。 她一抬眼,正对上李卫东! “哎——呀!!”女人手里的筐“啪嗒”掉雪地里了。她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像点着了的两盏小灯泡,脸上瞬间飞起两团红晕,踩着厚厚的积雪就冲了过来,那速度,跟林子里受惊的狍子似的! “卫东哥!我的老天爷!真是你啊卫东哥!” 声音又脆又亮,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 她冲到近前,二话不说,一把就挎住了李卫东的胳膊,半个身子都贴了上来,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卫东。 嘴里噼里啪啦跟炒豆子似的:“啥风把你给吹来了?这大腊月里的!可想死我了!你瞅瞅你,还是那么精神!一点没变!快!快跟我家去!外头冷得邪乎!” 那股子亲热劲儿,看得旁边的李山河和彪子目瞪口呆。 李卫东老脸一红,胳膊被挎得死死的,挣了两下没挣开,有点尴尬地咳嗽一声:“桂…桂琴,别…别这样。孩子都看着呢…” 他赶紧给李山河递眼色。 李山河眸光闪烁,嘴角噙着笑意,双手抱胸,笑眯眯的看着李卫东。 那眼神不言而喻: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等回家,呵呵! 李卫东冷汗都下来了,这下子完犊子了,把柄落在这小兔崽子手里了,这以后还有个好。 眼神一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儿咂,你听爹解释啊!” 张桂琴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俩人,目光在李山河和彪子身上一扫,笑容更灿烂了,“哎呀!这是山河大侄子吧?都长这么高这么壮实了!跟你爹年轻时一个模子刻的!这位是…?” 她看着彪子。 “俺…俺是彪子!”彪子赶紧回答,被这热情似火的婶子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彪子?好名字!一听就壮实!”张桂琴夸了一句,注意力立刻又回到李卫东身上,挎着他胳膊的手更紧了。 “走走走!啥也别说了!先上我家暖和暖和!喝口热水!这冰天雪地的,可遭老罪了!” 李卫东无奈,只能半推半就地被张桂琴“挟持”着往屯里走。李山河和彪子扛着行李跟在后面,听着前面张桂琴那机关枪似的热乎话: “卫东哥,你咋才来啊?上回你帮俺爹抬那苗‘灯台子’(一种人参),俺爹念叨你好几年!” “你瞅瞅你,这大衣都旧了!回头俺给你量量,给你做件新的!俺手快!” “哎呦,你这手凉的!快揣俺袖筒里暖和暖和!” “桂芬啊,说话就说话,你扒我裤子嘎哈。”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入山第一关 李卫东轻咳几声,“桂芬,注点意嗷,孩子还在呢。” 张桂琴眼珠子一转,“东哥,是不是孩子不在就……” 危!危!危! 李卫东快速回头瞅了一眼李山河,你哪是张桂琴啊,你是我活爹啊,我快求你了,再说下去,我得提前好几十年躺祖坟里去。 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桂芬啊,你家那口子咋样了?” 张桂琴叹了口气,“我家那口子啊,头些年就走了,我就说岁数大了就别老往山里跑了,一个没捋护,被枯枝给砸了,躺俩月就走了。” “从咋我家那口子走了之后,我这日子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俗话说得好啊,寡妇门前是非多,总有光棍来打窝。” “诶东哥,你吃汆白肉不吃,你吃的话,晚上来我家啊。” 李卫东一脑门黑线,可不敢胡说啊,你这汆白肉,是正经汆白肉吗? 这一道啊,就光听张桂琴叭叭了,李卫东既是插不上嘴,也是不敢插嘴,真要说不明白了,那老婆孩还要不要了。 李山河这下也明白为啥李卫东选了王淑芬没选这个婶子,这嘴是真碎啊,二斤肉塞进去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变成馅子出来。 彪子听得直乐,一脸懵懂加敬佩,小声嘀咕:“大爷…魅力不减当年啊…” 张桂琴没把李卫东往自己家拽,而是直接把他仨带到了屯子最东头、背靠着黑压压老林子的一户大院子前。 院子用粗大的原木桩子围着,院门是厚重的松木板,上面钉着个褪了色的熊头皮帽子当装饰。 “大老邢!大老邢!快开门!你看谁来了!”张桂琴扯着嗓子喊,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 门“吱嘎”一声开了。 一个身材极其魁梧、像半截黑铁塔似的老头出现在门口。 老头少说七十开外,头发花白却根根直竖像钢针,一张脸被山风和岁月刻满了深沟,红彤彤的像煮熟的蟹壳,尤其那酒糟鼻子,又大又红,格外显眼。 他披着一件油光发亮的熊皮大氅,敞着怀,露出里面鼓鼓囊囊的腱子肉。 一双鹰眼锐利如刀,先扫过张桂琴挎着李卫东胳膊的手,眉头一皱,随即目光落在李卫东脸上,那鹰眼瞬间亮了! “大宝子?!哎呀我操!真是你小子!” 老头的嗓门像洪钟,震得屋檐上的雪都簌簌往下掉。 他一步跨出门槛,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就拍在李卫东肩膀上,拍得李卫东一个趔趄,张桂琴赶紧扶住。 “邢…邢把头!邢叔!”李卫东脸上露出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晚辈的恭敬。 “啥把头!叫叔!”邢把头哈哈大笑,声震屋瓦,又看向李山河。 “这是…你家那个小崽子?好家伙!大小伙子了!跟你爹一个模子!” 最后目光落在彪子身上,带着审视,“这黑铁蛋子是谁家的?” “邢太爷!俺是彪子!张良!”彪子赶紧挺直腰板,大声回答。 “彪子?好!这身板,跑山是好手!”邢把头满意地点点头。 大手一挥,“都别在外头杵着了!冻成冰溜子了!进屋!上炕!桂琴,你也别回家了,搁这对付一口吧!赶紧的,把那坛子‘烧刀子’搬出来!再把那挂肉炖上!今儿高兴!不醉不休!” 不由分说,仨人就被这热情似火、力气更大的老把头给“架”进了屋。 屋里是典型的关东大炕,烧得滚烫。 炕上摆着一张油光锃亮的矮脚炕桌。 张桂琴手脚麻利地端上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炖粉条,里面翻滚着大块的冻豆腐和几片肥厚的肉片。 又搬来一个粗陶大酒坛子,上面封着红布。 “来!大宝子!山河!彪子!” 邢把头盘腿坐在炕头主位,亲自拍开酒坛泥封,一股极其浓烈、辛辣刺鼻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拿起三个粗瓷大碗,咚咚咚倒满那清澈如水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烧刀子。 “进了我邢德彪的门,就是进了山神爷的庙!山神爷认啥?认酒!认胆气!来!先干一个!给山神爷报个到!也给我老头子暖暖肠子!” 说着,自己先端起碗,“咕咚咕咚”像喝水一样,一大碗烈酒瞬间见底! 喝完,把碗底一亮,面不改色,只有那酒糟鼻子更红了,鹰眼灼灼放光,盯着李卫东。 李卫东苦笑一下,知道这老规矩躲不过去。他深吸一口气,端起碗:“叔,我敬您!” 也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那酒像一道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辣得他眉头紧锁,脸腾地就红了。 轮到李山河和彪子了。彪子看着那碗“水”,闻着那味儿就有点打怵,但瞅瞅邢把头那慑人的目光和大爷都喝了,心一横,端起碗:“太爷!俺敬您!” 学着一仰脖,结果灌得太猛,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咳嗽得惊天动地。 李山河也豁出去了,硬着头皮灌下去。那感觉,像吞了块烧红的炭!从嗓子眼一直烫到脚底板!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冒。 “好!痛快!这才像咱关东的爷们儿!”邢把头一拍炕桌,震得碗碟乱跳,“满上!满上!夹肉!吃!吃饱了接着喝!今儿谁不躺下,都算我大老邢没安排好你们!” 大老邢的媳妇笑着给仨人碗里夹着大块的肉片和颤巍巍的冻豆腐。 彪子刚缓过点劲儿,看着碗里油汪汪的肉,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李卫东看着眼前这碗新满上的、晃动着致命波纹的烧刀子,再看看旁边同样面如重枣、眼神发直的儿子和快趴下的彪子。 心里哀叹一声:棒槌影儿还没见呢,老虎毛也没摸着,这长白山第一关——邢把头的烧刀子,可真是结结实实先给他们爷仨来了个下马威! 这活儿还没开始干,肚子先让热情好客的“酒神爷”给灌满了!他认命地端起碗,跟邢把头那粗粝的大碗重重一碰:“叔…我…我干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青春献给小酒桌 “咋…咋样?大宝子!叔这…酒…够劲儿吧?”邢把头舌头也有点大,但眼神依旧灼灼放光,蒲扇似的大手又拍开了酒坛子的泥封,“来…再来!山神爷…看着呢!” 眼看第二碗要满上,李卫东胃里那点火线“噌”地又烧起来,脸都绿了。 就在这时,张桂琴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菜白肉进来了,一看这阵势,柳眉倒竖:“大老邢!你个老酒蒙子!想把卫东哥他们灌趴下啊?人家大老远来是办事的!不是来陪你喝死的!” 说着,她眼疾手快地夺过邢把头手里的酒坛子,往炕梢一墩,变戏法似的又从炕柜底下摸出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粗陶坛子。 这坛子一出来,画风突变。 坛子口用蜡封着,张桂琴拿小刀仔细地撬开。 一股子截然不同的、带着点酸甜果香的气息,幽幽地飘散出来,瞬间冲淡了烧刀子的那股子蛮横辛辣。 那味儿,清冽、醇厚,带着点熟透的葡萄发酵后的独特芬芳,还有一丝橡木桶的陈香,在这满是烟味、酒味、肉味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这是…?”李卫东捂着翻腾的胃,诧异地看向那坛子里倒出来的液体。 琥珀色?不,比琥珀色浅,是那种晶莹剔透的金黄色,在粗瓷碗里晃动着,像融化的蜜蜡。 “通化地界儿的宝贝!”张桂琴得意地一笑,麻利地给每人倒了小半碗,“白葡萄酒!用咱长白山脚底下老葡萄园的山葡萄酿的!正经窖藏了好几年!度数不高,四十来度,顺口,养人!你们尝尝!” 彪子迷迷糊糊闻到这香甜味儿,挣扎着抬起头,眼睛发直地看着碗里金黄的液体:“这…这玩意儿…甜水儿?” 李山河也好奇地端起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入口先是清甜,带着浓郁的葡萄果香,滑过被烧刀子蹂躏过的喉咙,竟然有种温柔的抚慰感。 接着是醇厚的酒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度,平衡了甜味,后味悠长,还有股子橡木桶带来的、类似坚果的复杂香气。 虽然也有四十多度,但那感觉跟烧刀子完全是两个世界!像从刀山火海直接掉进了铺满天鹅绒的温柔乡! “哎呦!婶子!这酒好!真他娘的好!”彪子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感觉被烧刀子摧残的味蕾又活了过来。 咕咚咕咚几口就把小半碗干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比那烧刀子…强一万倍!跟喝果汁儿似的!” 他这形容虽然糙,但意思到位了。 李卫东也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捡回半条命。这白葡萄酒下肚,胃里暖洋洋的舒服,头也不那么炸裂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张桂琴:“桂琴…有心了。” 张桂琴俏生生的白了李卫东一眼,“有没有心你自己知道就行。” 这风情万种的一眼给李卫东吓得,脸都要埋在酒碗里了。 邢把头虽然觉得这“甜水儿”不够劲儿,但看张桂琴瞪着眼,也只能悻悻地端起自己那碗烧刀子,嘀咕着: “娘们儿家家的,不懂…爷们儿就得喝这个…” 但还是就着张桂琴递过来的白葡萄酒碗,意思了一下。 接下来的两天,李山河、李卫东和彪子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啥叫“热情好客”。 邢把头那酒窖仿佛是个无底洞! 今天搬出陈年的山参泡酒,说是大补元气;明天又翻出野蜂巢酿的蜜酒,甜得齁嗓子; 后天是鹿茸血酒,颜色诡异,味道腥冲…但万变不离其宗,核心指导思想就一条:青春献给小酒桌,醉生梦死就是喝! 每天睁眼就是酒,闭眼还在酒桌上。 炕桌就没撤下去过,酸菜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大锅炖鱼轮番上阵,但主角永远是那五花八门的酒。 彪子从一开始的“果汁儿好喝”,到后来看见酒碗就条件反射地捂嘴干呕。 李山河觉得自己快成泡在酒缸里的醉枣了,走路都发飘。李卫东更是苦不堪言,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车轮战,关键还得时刻提防着——提防张桂琴! 这位热情似火的寡妇婶子,看李卫东的眼神,简直比邢把头的烧刀子还烈! 白天借着端茶倒水、添菜布酒的功夫,那小手时不时就在李卫东胳膊上、肩膀上“无意”地蹭一下。 晚上更悬乎!李卫东睡在烧得滚烫的炕头,迷迷糊糊间,总感觉有人轻手轻脚地摸进来,带着一股雪花膏的香气,站在炕沿边盯着他看! 那目光,灼热得能把人烫醒! 吓得李卫东赶紧裹紧被子,大气不敢出,装睡装得浑身僵硬。 有一晚,他甚至感觉一只冰凉的小手要往他被窝里伸! 吓得他“嗷”一嗓子坐了起来,把旁边睡得死猪一样的彪子都惊醒了。 “大爷?咋啦?有耗子?”彪子迷迷瞪瞪地问。 “没…没事…做了个噩梦…”李卫东惊魂未定,借着窗外雪光,只看到张桂琴穿着碎花棉袄的背影,飞快地溜出了门。 那一夜,李卫东是抱着枕头、裹着棉被、缩在炕角,瞪着眼熬到天亮的。 心里哀嚎:淑芬啊!这活儿太难了!既要防着酒神爷灌肠,还得防着女妖精偷家!这要是晚节不保,我还有啥脸回朝阳沟见乡亲父老? 到了第三天晌午,当邢把头又兴致勃勃地搬出一坛子据说是用熊胆泡的“十全大补酒”,拍开泥封,那味儿冲得李卫东差点当场去世时,他终于扛不住了! “叔!邢叔!亲叔!”李卫东一把按住邢把头倒酒的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诚恳。 “咱…咱缓缓!真缓缓!您这酒,都是仙酿!可我们爷仨这凡胎肉体,它…它扛不住这么造啊!” 他指着自己发青的眼圈和明显憔悴的脸,“您看,棒槌还在地里埋着呢,老虎还在林子里溜达呢,我们仨要是先躺这儿了,那不是白跑一趟,还辜负了您老一片盛情吗?” 邢把头端着酒碗,看看李卫东那副快“壮烈牺牲”的样儿,又看看旁边蔫头耷脑、眼冒金星的李山河和彪子。 终于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把那碗“十全大补酒”重重顿在炕桌上,震得碗里的酒液都溅出来几滴。 “行吧行吧!”老把头有点扫兴,但看着李卫东确实撑不住了,大手一挥,“看你们这熊样儿!一点不像咱老林子里滚出来的爷们儿!得了!今儿饶了你们!不喝了!” 李卫东、李山河、彪子三人,不约而同地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刑满释放! 第三百九十七章 抵达目的地 “不过!”邢把头话锋一转,红彤彤的酒糟鼻子耸动着,鹰眼扫过仨人。 “酒可以不喝,事儿不能耽误!今儿后晌,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收拾家伙什!该磨刀的磨刀,该补绳套的补绳套!干粮、水壶、火种、防冻的獾子油,都备齐喽!明儿个!天不亮就进山!” 他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拍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震得屋顶的灰都簌簌往下掉,“我大老邢亲自带你们去!管它五品叶还是大爪子,都给它请回来!” 一听“明儿个进山”,李卫东差点没哭出来! 不是感动的,是激动的!终于!终于要脱离这酒池肉林… 还有那午夜惊魂的温柔陷阱了! 他连忙点头,声音都带着点哽咽:“成!全听叔安排!我们这就收拾!保证不耽误!” 李山河和彪子也像打了鸡血,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头也不那么晕了,麻溜地跳下炕,翻腾自己的背包,检查绳索、斧头、猎刀,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 张桂琴倚在门框上,看着李卫东那副如蒙大赦、逃出生天的样子,撇了撇嘴,眼神里有点幽怨,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去灶房准备进山的干粮了。 自从李卫东几人到了桦树沟,这老娘们就死盯住李卫东了,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大老邢和张桂琴的爹还有点交情,硬撵也不是这么回事儿,最主要的,是张桂琴还没个孩子,真要是扯上犊子留个后,那不也挺好? 李卫东一边整理着背包带,一边偷偷瞄了眼窗外。阳光透过糊着塑料布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片亮堂堂的光斑。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长白山老林子里,那混合着松香、雪沫和腐殖土味道的、无比自由的空气! 棒槌,老虎,俺们爷仨…可算是要来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嗯,系得牢牢的。 今晚睡觉…得把门闩插死!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得泼墨似的,邢把头的破锣嗓子就在院里炸开了:“起来!都起来!磨蹭啥?等日头晒腚啊?!” 仨人被这声吼惊得一骨碌爬起来,感觉骨头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酒气和疲惫。 但一想到终于要进山了,那点困倦瞬间被兴奋冲散。 灶房里,大老邢的媳妇默默地把烙得金黄的油饼、煮鸡蛋、咸菜疙瘩塞进他们的帆布背囊。 张桂琴也起早带着东西赶了过来,李卫东接过背囊时,张桂琴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个硬邦邦、带着体温的小布包,低声道:“卫东哥…山里头凉…这个…你揣着…” 李卫东捏了捏,像是个扁平的铁盒子,烫手似的赶紧揣进内兜,脸臊得通红,含糊应了声:“嗯…谢了…” 邢把头可没注意这些儿女情长。他站在院里,像个即将出征的老将军,挨个发家伙: 李卫东:一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 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沉甸甸的木托,烤蓝幽深的枪管,散发着冰冷的金属气息和淡淡的枪油味。子弹袋沉甸甸地挂在他腰侧。 56半 李山河:一杆老旧的 水连珠步枪,长得出奇,枪托磨损严重,但枪机操作起来依旧顺畅有力。 水连珠 这枪打远距离有准头,是寻参、防大牲口的好帮手。 彪子:一杆更老的 老套筒,枪管粗短,木托都快包浆了,但分量十足。彪子拿到手,脸色一囧,这玩意他用的是够够的。 老套筒(汉阳造) “太爷!还有点别的玩意没了,这玩意,你说是俺爹满月抓周用得俺都信。” “你还挑上了!有你用得不错了!给我停好了,没我发话,枪栓都不准动!” 邢把头瞪了他一眼,又给每人发了一把锋利的快当刀子,几捆结实的老麻绳,还有一小罐气味浓烈、防冻防蛇虫的獾子油。 “家伙都拿稳了!进了山,枪口永远朝下!走路看脚下,耳朵支棱起来!林子里的活物,可比酒桌上的老邢头难对付!” 大老邢自己也背了个巨大的褡裢,里面装着干粮、水壶、盐巴、火镰、一小包珍贵的红布条,还有他那杆从不离身、枪托磨得发亮的老洋炮。 一行人趁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一头扎进了长白山支脉莽莽苍苍的老林子。 雪,比朝阳沟厚得多,一脚下去能没到大腿根。林子密得遮天蔽日,参天的红松、冷杉、柞树披着厚厚的雪凇,枝桠交错,像无数沉默的巨人。 空气冰冷刺骨,吸进肺里带着松针和腐殖土的清冽味道,偶尔能听到积雪压断枯枝的“咔嚓”声,或是远处不知名鸟兽的啼鸣,更衬得山林幽深寂静。 邢把头走在最前面,像头识途的老熊,步伐沉稳有力。 他不用看路,仿佛脚下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 李卫东紧随其后,端着五六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李山河居中,水连珠斜挎在肩。 彪子殿后,扛着老套筒,深一脚浅一脚,累得呼哧带喘,但精神头十足。 这一走,就是整整三天! 白天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跋涉,翻山越岭,过冰河。 饿了啃口冻得梆硬的油饼,就着雪水咽下去。渴了抓把雪塞嘴里。 晚上找个背风的山坳,扒开积雪,点燃松枝,围着篝火啃咸菜疙瘩,裹着皮袄蜷在火堆旁打盹。 林子里危机四伏,有次彪子差点踩进被雪掩盖的深沟,幸亏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还有次傍晚,李卫东猛地停下,示意噤声,众人屏息,只见不远处雪地上,一串巨大的、梅花状的爪印新鲜无比,消失在密林深处——是老虎! 彪子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攥紧了老套筒。邢把头却只是眯着眼看了看爪印的方向,低声道:“是只过路的公虎,吃饱了,没恶意。绕开走。” 第四天傍晚,日头已经西沉,给雪山尖儿染上一抹瑰丽的金红。一行人爬上一道陡峭的、背阴的山坡。这里积雪稍薄,露出下面黑色的冻土和嶙峋的怪石。 风也小了许多——目的地到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螳螂捕蝉 邢把头在一块巨大的、覆盖着厚厚苔藓和藤蔓的卧牛石旁停下脚步。 他卸下褡裢,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对着周围几棵老树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山神爷开恩,老把头取宝,不伤根脉,留籽留苗”之类的。 然后,他示意大家噤声,自己则像只灵敏的老狸猫,蹑手蹑脚地拨开石缝旁几丛枯死的灌木和厚厚的积雪。 “瞅见没?”邢把头压低声音,激动得酒糟鼻子更红了,指着石缝下、紧贴着冰冷岩石的一小片地方。 李卫东三人凑近,屏住呼吸看去。 只见在枯叶、苔藓和残雪的掩映下,一株奇特的植物顽强地生长着! 顶端,几片深绿色、带着锯齿的掌状复叶早已枯萎发黑,却依旧倔强地指向天空。 最显眼的,是那枯萎的叶柄中心,托着一个鸽子蛋大小、鲜红欲滴的浆果! 像一颗凝固的血珠,在暮色中散发着妖异的光泽。浆果下方,一根暗红色的、粗壮的芦头深深扎进石缝下的黑土里。 “五品叶!没错!就是它!老李(指李德顺)没看走眼!” 邢把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瞅那芦头!碗口大!蔓子老成得发紫!这参,年头足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小心地、像对待初生婴儿般,开始清理棒槌周围的枯枝败叶和积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都看好了!抬棒槌,讲究的是个‘稳’字!心稳,手更要稳!一丁点根须都不能伤!伤了,跑了浆,这宝贝就废了一半!” 他从背篓里取出几样专门的工具:两根一尺来长、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鹿骨签子,一把小巧锋利的竹刀,还有一卷鲜艳的红绳。 邢把头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脸都快贴到那株棒槌了。 他先用竹刀,极其小心地剔掉棒槌主茎周围最表层的苔藓和腐殖土。 然后,屏住呼吸,用一根鹿骨签子,沿着那粗壮芦头的边缘,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往下探,感觉着底下根须的走向。 另一只手拿着另一根签子,随时准备拨开可能缠绕的细小根须。 “看见没?这芦头上的‘碗’,一圈套一圈,密得很!这就是年轮!数不清了吧?起码得这个数!” 邢把头比了个手势。 “冬参和夏参,差别大了去了!”他一边凝神操作,一边用气声给仨人讲解, “夏参,叶子绿,浆果青,在地面上招摇,容易招灾,参浆也浮躁。” “冬参,就像这位爷,叶子枯了,浆果红了,精华全沉到根子里了!参浆浓得像蜜,药性最足!这时候抬,是上上选!” “就是…太他娘的冷了!冻手!” 随着鹿骨签子一点点深入,黑褐色的、长满珍珠疙瘩(根瘤)和细密根须的参体,渐渐显露出来。 那主根粗壮得惊人,形状像个小人儿,分叉出两条粗壮的腿,还有许多细长的须根,像老人的胡须,深深扎在冰冷的冻土里。 邢把头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却稳得像焊在地上。 他用签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冻得硬邦邦的土块,遇到盘根错节的须根,就用竹刀极其精细地切断阻碍的细小根须。 主根和重要支根的须子一点不敢动,动作比绣花还细致。 “彪子!憋住!别打喷嚏!”邢把头突然低喝一声。 原来彪子看入神,鼻子发痒,刚想抽气,被老把头一声喝住,吓得赶紧捂住口鼻,脸憋得通红。 时间一点点流逝,暮色越来越浓。 终于,在邢把头近乎虔诚的操作下,那株完整的、带着长长须根、沾满黑土和苔藓碎屑的“五品叶”棒槌,被完好无损地从冰冷的冻土里“请”了出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邢把头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顾不得冻僵的手,颤抖着拿起那卷鲜艳的红绳,极其庄重、小心翼翼地系在棒槌的主茎上。 一边系,一边念叨:“棒槌娃,莫惊莫怕,红绳系身,福运到家…” 系好红绳,他又从怀里掏出几枚磨得锃亮的康熙通宝大铜钱,用红绳穿过,绑在参体上。“压福钱,镇住宝气,不跑不丢!” 做完这一切,邢把头才小心翼翼地将这株沾满泥土的“山宝”,用早就准备好的、湿润的青苔和新鲜树皮包裹好。 再裹上一层柔软的桦树皮,最后才放进他那个巨大的背包最底层,用衣物仔细垫好、盖严实。 他站起身,活动着冻得发麻的膝盖和腰,脸上是疲惫至极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像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 他拍了拍背篓,对着黑黢黢的老林子,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嗓子:“山神爷!宝请走啦!多谢开恩——!” 暮色四合,雪野沉寂。邢把头那声“山神爷开恩”的余音还在山谷里飘荡,李山河耳朵里那点因抬参高度集中而残留的嗡鸣尚未散尽,一股极其细微、却让他浑身汗毛瞬间炸起的金属摩擦声,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鼓! “趴下——!” 李山河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惊恐,身体比脑子更快! 他像头扑食的豹子,整个人横着撞了出去,左手一把将刚直起腰、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李卫东狠狠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右手同时薅住了邢把头的熊皮大氅后襟,猛力下拉! “砰——!!” 就在李卫东的脑袋被按进雪窝的刹那!一颗灼热的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几乎是擦着他花白的头发梢飞了过去! “噗”地一声,狠狠钻进了后面那棵老红松的树干,炸开一大片带着焦糊味的木屑!松针和积雪簌簌落下.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这个黄雀不太行 “我操!”彪子反应稍慢半拍,但也瞬间卧倒,老套筒的枪托重重砸在雪地上。 他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像头被激怒的野牛,怒吼着:“哪个狗娘养的放黑枪?!俺日你祖宗!!” 李卫东被按在雪里,额头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但更多的是后怕! 那子弹擦过头皮的灼热感,让他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要不是儿子…要不是天下第一好的大儿子那野兽般的直觉…他李卫东今天就交代在这了!一股冲天的怒火瞬间烧掉了所有的理智! “干他娘的!!”李卫东猛地从雪地里抬起头,脸上沾着泥雪,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他根本不去分辨方向,抄起手边的五六半,凭着刚才子弹飞来的大致印象,“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对着那片被暮色和树影笼罩的坡下林子,“砰砰砰!”就是一个急促的短点射! 灼热的弹壳带着青烟跳出来,砸在雪地上滋滋作响。 李山河和彪子也同时翻滚,各自找到最近的掩体——一块半人高的卧牛石和一棵粗壮的老柞树。“哗啦!咔哒!”拉枪栓的声音清脆又致命! “彪子!压住他们!”李山河低吼,水连珠那修长的枪管从石头后稳稳探出,冰冷的准星迅速捕捉着下方林子里任何可疑的晃动。 “明白!二叔!”彪子咬牙切齿,老套筒那粗短的枪管喷出大股硝烟! “砰!砰!”沉闷的枪声在山谷里炸响,打在下方的树干和岩石上,碎石木屑乱飞。 他根本不在乎打没打中,就是要用火力把对方压得抬不起头! 对面林子也瞬间炸开了锅!至少三四条枪同时开火! 子弹“啾啾”地尖叫着,打在李山河藏身的石头和彪子依靠的树干上,火星四溅! 有穿透力强的步枪弹,也有射速快但准头差的冲锋枪! 火力很猛,压得他们仨一时抬不起头。积雪被子弹犁开一道道深沟。 邢把头趴在雪地里,又惊又怒,老脸涨得紫红,酒糟鼻子气得直抖:“操他姥姥!是哪个不开眼的崽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坏了山神爷的规矩!!” 他经验丰富,听枪声就知道对方不是善茬,而且人数不少! 他刚想探出他那杆老洋炮还击,就被一串密集的子弹压得缩了回去。 “李卫东!!” 一个带着浓浓恨意和得意、公鸭嗓拉长的声音,从下方林子里传了出来,穿透了枪声的间隙。 “没打死你算你命大!识相的!把刚才那苗‘五品叶’给老子恭恭敬敬送出来!再跪在地上,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叫声‘孙爷爷饶命’!老子心情好,兴许放你们爷仨一条生路!不然…嘿嘿,这长白山老林子,就是你们的坟头!” 是孙大疤瘌!孙德贵! 李卫东眼睛瞬间充血!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火车上的羞辱,刚才那差点要命的一枪! “孙德贵!我日你八辈祖宗!!”他怒吼着,不顾危险,猛地探出半个身子,五六半“砰砰砰!”又是一个精准的长点射! 打得孙德贵藏身的那片灌木丛枝叶乱飞! “给脸不要脸!”孙德贵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抢了棒槌!回去林场请功!一人一百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方的火力更猛了!子弹泼水般扫过来! 李山河被压制在石头后,听着子弹“噗噗”打在石头上,碎石崩在脸上生疼。 他眼神冰冷得像长白山顶的寒冰。 水连珠的射速慢,对射吃亏。他眼角余光瞥见彪子也被冲锋枪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老套筒打一枪拉一下栓,憋屈得很。 不能再耗下去了!对方人多枪好,地形不利,拖下去必死无疑! 李山河猛地一咬牙,右手依旧端着水连珠,左手却闪电般探进自己棉袄内兜!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是那把李宝财给的、一直贴身藏着的勃朗宁M1900!小巧,隐蔽,关键时刻的杀招!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石头左侧探出小半个身子,水连珠“砰”地一枪打向一个冒头开火的枪手,虽然没打中,但吓得对方缩了回去。 同时,左手握着勃朗宁,看也不看,凭着感觉和对方枪口焰的位置,“啪啪啪!”就是三枪极快的速射! 勃朗宁的枪声清脆短促,在步枪的轰鸣中毫不起眼。 “啊——!”下方林子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一个端着冲锋枪扫射的身影猛地一僵,捂着脖子栽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冷枪让对方火力猛地一滞! “彪子!香瓜儿!扔!”李山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嘶声大吼! 彪子早就憋疯了!听到“香瓜儿”,他小眼睛猛地爆出凶光!这“香瓜儿”可不是吃的——两枚日式91式手榴弹!圆滚滚,像个铁香瓜,他一直当宝贝似的贴身藏着! “狗日的!尝尝你彪爷的香瓜!”彪子怒吼着,从树后猛地探出半边身子,胳膊抡圆了,用尽全力将一枚手榴弹朝着枪火最密集的下方林子甩了过去! 动作标准得像训练过无数次! 那黑乎乎的铁疙瘩在空中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落进了孙德贵一伙藏身的灌木丛后! “手榴弹——!”对方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里炸开! 火光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 破碎的弹片和冻土、树枝、积雪像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惨叫声、哭嚎声瞬间取代了枪声! 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李山河藏身的石头都在颤抖! 硝烟弥漫,刺鼻的火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冲!”李卫东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第一个从掩体后跃出,端着五六半,像头下山的猛虎,怒吼着冲下坡去!“一个都别放跑!” 李山河和彪子紧随其后!水连珠和老套筒喷吐着火舌! 邢把头也端着老洋炮冲了上来,对着硝烟弥漫处“轰”地就是一枪,大片铁砂泼洒过去!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火力点彻底哑了。爆炸中心一片狼藉,两个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残肢断臂散落。 另外三四个带伤的,有的抱着腿惨叫,有的被震懵了,瘫在雪地里。 第四百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孙德贵最惨。 他没在爆炸中心,但被飞溅的弹片削中了左肩和右腿,满脸黑灰,崭新的涤卡中山装被撕烂,露出翻卷的血肉。 他手里的盒子炮也飞出去老远。 看到李卫东、李山河和彪子如同杀神般冲下来,他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地想往更深的林子里钻。 “想跑?!”彪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像老鹰抓小鸡,蒲扇大的手一把揪住孙德贵的后脖领子,狠狠往后一拽! “噗通!”孙德贵像个破麻袋似的被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疼得他杀猪般嚎叫起来。 “爷爷!李爷爷!卫东爷爷!饶命啊!饶命啊!!” 孙德贵彻底吓破了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也顾不上脸上的疤瘌扭曲了,双手作揖,磕头如捣蒜。 “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棒槌…棒槌我不要了!都给您!求您饶我一条狗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呜呜呜…” 他哭得那叫一个凄惨,裤裆都湿了一片,臊臭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李山河端着勃朗宁,一步步走过去,冰冷的枪口直接顶在孙大疤瘌油光锃亮、沾满血水泥污的脑门上! 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的头压进雪地里! “想他妈当黄雀,你他妈够数吗?嗯?” 李山河的眼神冷得像万载寒冰,声音更是没有丝毫温度:“孙德贵,下辈子…招子放亮点。” 就在李山河食指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勃朗宁的枪身!是李卫东! 李卫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决绝。 他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枪,动作快如闪电,甚至没给李山河反应的时间! 枪口依旧死死顶在孙大疤瘌的脑门上! 孙大疤瘌惊恐地瞪大眼睛,刚想再哀嚎求饶——“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勃朗宁的枪口爆出一团火光! 孙大疤瘌的脑袋像个被重锤砸烂的西瓜,猛地向后一仰,红的白的瞬间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 他脸上的惊愕和那抹蜈蚣疤,永远凝固了。 李卫东眼神都没动一下,手腕一转,枪口指向旁边那个吓傻了的、同样跪着的家伙。 “爷!爷!不关我事啊!是孙德贵逼我…” 那人吓得屎尿齐流。 “砰!”又是一枪!干脆利落! 李卫东提着还在冒烟的勃朗宁,走到每一具还在抽搐或装死的尸体旁,面无表情,对准心口或者脑袋。 “砰!” “砰!” …… 直到确认这片染血的雪坡上,除了他们四人,再没有一个活口。 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惊起远处一片寒鸦。 做完这一切,李卫东才把打空弹匣的勃朗宁扔还给李山河,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山里的规矩,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留活口,后患无穷。” 李山河默默接过枪,看着老爹那沾着血点和脑浆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骨子里的那股子山野狠戾。 两枪胸口一枪头,神仙见了也摇头,不愧是被称作穿山豹的男人,这股狠劲,就够李山河学的了。 彪子看着满地狼藉,朝着李卫东甩了个崇拜的眼神,很有眼力见地的递过去了一支烟。 而大老邢,这位纵横长白山几十年的老把头,此刻却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佝偻着背,呆呆地看着那片被鲜血和硝烟玷污的雪地,还有那几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他那张红彤彤的老脸变得惨白,酒糟鼻子也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最终,“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雪地里,双手深深插进冰冷的雪中,发出野兽般压抑、痛苦的呜咽: “我…我邢德彪…瞎了眼!聋了耳朵!几十年山神爷赏饭吃的老狗…竟…竟让人摸到了眼皮子底下!还差点害了大宝子…害了你们…我…我愧对山神爷!愧对老把头传下的规矩啊!” 滚烫的泪水混着鼻涕,滴落在染血的雪地上。 抬棒槌时全神贯注的几个小时,竟然成了索命的破绽! 这份疏忽带来的耻辱和恐惧,比枪子儿更让他痛彻心扉。 邢老头儿眼泪刚在褶子脸上冻成冰溜子,“呜嗷——!!!” 炸雷似的虎啸撞得松针扑簌簌往下砸! 彪子手一抖,烟头燎了手指头都忘了甩,眼瞅着三十步外雪窝子里“噌”地竖起两盏渗人的黄灯笼! “操!带崽儿的母大虫!”李山河后槽牙咬得咯嘣响,水连珠枪托死死抵进肩窝,枪口纹丝不动地锁住那斑斓巨影。 腥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刀割似的。 那母虎肩胛骨耸得比磨盘还高,碗口大的爪子刨得冻土飞溅,尾巴梢儿烦躁地抽打空气,啪啪作响,像条要人命的钢鞭子! 沉甸甸的肚子坠着,奶包鼓胀——这畜生护崽子的凶性,比饿虎还烈三分! 李卫东眼皮都没眨,老狐狸的脑子转得比枪栓还快!“都加点小心!” 吼声未落,他手已闪电般插进怀里油渍麻花的褡裢,再掏出来时,赫然是一大坨冻得硬邦邦、油纸包着的卤猪头肉! 前几天在长春站台买的,本想当压箱底的干粮。“山神爷开饭喽——!” 他胳膊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油纸包朝着侧后方的乱石沟狠狠甩去! 油纸包在空中打着旋儿,浓郁的肉香味儿瞬间在寒风里弥散开。 母虎金瞳猛地一缩! 那晃动的油纸包和喷香的肉味,对饥肠辘辘的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庞大的头颅下意识地跟着那抛物线一偏! “邢爷!压住它腰眼子!” 李山河等的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空档! 他低吼如同炸雷,水连珠的准星早已死死咬住母虎粗壮的脖颈! 食指沉稳地向后扣动扳机! “瞧好吧!” 大老邢眼珠子瞪得溜圆,憋着一股狠劲儿,那杆老掉牙的撅把子喷子猛地端平,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母虎相对柔软的侧腹! 他腮帮子绷得像石头,枯树皮似的手指狠狠一搂——咔嚓! 竟是那要命的、清脆的哑火声!像根冰锥子扎进众人心窝! 大老邢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精光,眼里的狠劲儿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茫然取代,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晃了一下,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祖宗…这节骨眼…掉链子…” 李山河脸色一变,他妈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人倒霉起来,他妈的喝凉水都塞牙! 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第四百零一章 立地通天炮! 吼——!!! 母虎彻底被激怒了! 油纸包算什么?眼前这群两脚兽的“戏耍”才是它最不能容忍的挑衅! 它金瞳里的贪婪瞬间被狂暴的杀意淹没! 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伏,后腿蹬地的力量炸起大片雪雾,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腥风,像一座倾塌的金色山峦,直扑刚才开枪吸引它注意力的李山河!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李山河瞳孔骤缩! 水连珠太长,此刻调转枪口根本来不及! 他反应快到极致,腰腹猛地发力,一个标准的八极拳后滑步,硬生生向后蹿出半步! 同时双臂交叉护在胸前,摆出“十字手”硬架的姿态!他想卸力! 嗤啦——! 刺耳的布帛撕裂声响起! 母虎那蒲扇般大小的巨爪,裹挟着千钧之力,擦着李山河交叉格挡的双臂狠狠掠过! 锋利的爪尖如同淬了寒冰的弯钩,瞬间将他左臂外侧的厚棉袄连同里面的皮肉,撕开了四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棉絮混着滚烫的鲜血猛地飚射出来! “卧槽——!” 剧痛让李山河闷哼一声,强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噔噔噔连退三大步,后背狠狠撞在一棵老松树上才稳住身形! 水连珠“哐当”一声掉在雪地里。 左臂火辣辣的疼,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袖子,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山河!!!” 李卫东和李老邢的惊呼同时炸响! “我日你姥姥!” 彪子眼珠子瞬间红了! 看到二叔受伤,一股血勇直冲天灵盖! 他怪叫一声,手像闪电般插进自己那油渍麻花、散发着汗味和硝烟味的破棉裤裆深处——掏出了那颗沉甸甸、冰凉梆硬的“香瓜子”! 拇指猛地一弹,保险销“叮”的一声脆响飞得无影无踪!他根本来不及瞄准,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母虎扑倒李山河后、正准备调头扑向最近的大老邢和李卫东的路径前方,狠狠砸了过去! 不是砸老虎,是砸在它下一步可能落脚的雪窝子里! “趴下——!!” 李卫东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破音! 轰隆——!!! 地动山摇!雪浪、冻土、碎石、断枝混合着刺鼻的硝烟,猛地冲天而起! 狂暴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胸口! “呜嗷——!!!” 母虎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 它庞大的身躯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翻,像个破麻袋似的在空中翻滚了小半圈,又重重砸在几米外的雪地上! 腹部靠近后腿的位置被撕开一个恐怖的血窟窿,焦黑的皮肉翻卷着,鲜血如同泉涌! 一条后腿怪异地扭曲着,白森森的断骨刺破皮毛露了出来! 它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只能徒劳地用三条腿刨着雪地,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咆哮,金瞳死死锁定扔雷的彪子,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怨毒! “狗日的!没死透!” 李山河忍着左臂钻心的剧痛,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拔出勃朗宁! 冰冷的枪身带来一丝镇定! 他根本顾不上站稳,身体借着背靠松树的反作用力,猛地向前一窜! 人几乎是贴着被炸得坑坑洼洼的雪地滑铲过去! 在母虎因为剧痛和暴怒、头颅高昂、再次发出咆哮的刹那——砰!砰!砰!砰!砰! 李山河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手腕稳如磐石! 勃朗宁大威力手枪在他手中爆发出连续的怒吼! 五发子弹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决绝,泼水般倾泻而出! 枪口焰在昏暗的雪林中疯狂闪烁! 子弹精准地钻进母虎的脖颈侧面、耳后根、甚至有一发刁钻地射进了它因咆哮而大张的口腔! 噗!噗!噗!噗!噗! 沉闷的子弹入肉声如同死神的鼓点! 母虎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抖动! 它那充满怨毒的咆哮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连串“嗬…嗬…”的、带着血沫子的怪响。 扑向彪子的势头彻底停滞,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 然而!这百兽之王临死的反扑,凶悍得超乎想象。 它那双熔金带血的眼瞳死死盯住近在咫尺、正挣扎着想起身的李山河。 仅存的三条腿爆发出最后、也是最恐怖的力量!庞大的身躯竟像炮弹般再次离地扑起。 不是扑向彪子,而是直扑刚刚打空弹匣、滑铲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李山河! 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森森,直取他的咽喉!那气势,就是要拉他垫背! 距离太近了!李山河甚至能闻到它口中喷出的浓烈血腥和腐肉气息!勃朗宁空仓挂机,来不及换弹!左臂重伤,难以发力格挡!眼看那森白的獠牙就要刺穿他的喉咙。 千钧一发! 李山河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射出两团骇人的精光!骨子里的凶性被彻底点燃! 他右脚猛地向斜后方一跺!咚! 半尺厚的积雪被硬生生跺开,露出下面的冻土。 整个人借着这一跺之力,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不退反进!腰马合一,力从地起!拧腰!送胯!沉肩!右臂如钢鞭般闪电般自下而上、由内向外猛力崩出! 全身的力量,连同那生死关头爆发的潜能,都凝聚在这雷霆一击之上! 八极拳杀招——立地通天炮! 嘭——!!! 一声沉重到令人牙酸的闷响! 李山河那饱经磨砺、坚硬如铁的拳头,裹挟着全身爆炸性的力量,如同出膛的重炮,结结实实地、毫无花哨地狠狠轰在了母虎扑咬时露出的、相对柔软的下颌咽喉结合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母虎那扑咬的庞大身躯,竟被这一拳蕴含的恐怖爆发力,打得整个头颅猛地向上一扬。 扑咬的动作硬生生被打断!颈椎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巴”脆响!它那最后一声不甘的呜咽被彻底砸回了喉咙!巨大的冲势被这拦腰一拳生生遏制。 李山河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右臂发麻,气血翻涌,蹬蹬蹬又连退两步才稳住,左臂的伤口更是崩裂般剧痛,鲜血染红了半截袖子。 但他站住了!像一尊浴血的战神! 第四百零二章 福祸相依 再看那母虎,被这记“立地通天炮”轰碎了最后一点生机。 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一瞬,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轰然倒塌,重重砸在李山河脚前的雪地上,溅起大片血红的雪沫。 巨大的头颅无力地歪在一边,金瞳彻底失去了光泽,只剩下死寂。 鲜血如同几条蜿蜒的小溪,从它脖颈、腹部、口腔的伤口里汩汩涌出,在冰冷的雪地上迅速蔓延、凝固,蒸腾起带着浓烈腥气的白雾。 山林,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几人如同破风箱般拉动的粗重喘息,在血腥弥漫的空气中回荡。 李山河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兀自颤抖的左臂,又抬眼看了看脚下这头刚刚还凶焰滔天、此刻却已彻底冰冷的庞然巨兽,一股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身体晃了晃,右手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树干,指关节因为刚才那记重拳而微微发白。 李卫东那双平日里精得跟狐狸似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一个箭步就蹿到李山河跟前,粗糙得像老树皮的大手哆嗦着去扒拉儿子左臂上那血糊刺啦的棉袄袖子。 他扒拉得又急又小心,手指头冻得发紫,碰着翻卷的皮肉时,李山河明显感觉他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嘶…爹,轻点…” 李山河抽了口凉气。 “闭嘴!小王八羔子!” 李卫东猛地吼了一嗓子,声音劈叉得厉害,可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放得更轻了。 他瞪着眼珠子,借着雪地的反光,把那几道深口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手指头在骨头边上按了又按,确认没伤着筋骨,这才像泄了气的皮囊,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猛地抬手,照着李山河的后脖颈子就狠狠扇了个大脖溜子! 啪! 声音脆响! “逞能!你他妈跟它逞啥能?!啊?!” 李卫东吼着,唾沫星子混着热气喷在李山河脸上,可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水光却止不住地往外冒,顺着冻裂的脸颊沟壑往下淌。 “这他妈是山神爷座下的将军!你当是屯子口抢苞米的野狗?!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吓死你老子了!” 他一边骂,一边胡乱地用脏兮兮的袖口去抹自己脸上的泪和汗,结果越抹越花,像个老花猫。 李山河挨了一下,脖子火辣辣的,心里头却像揣了个暖炉子。 看着老爹那副又急又怕、嘴硬心软的狼狈样,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扯动了伤口,疼得又是一咧嘴。 “彪子!看好你二叔!敢动一步老子回来抽死他!” 李卫东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就吼彪子,又一把拽住旁边还傻愣着、脸色惨白的大老邢,“邢叔!走!跟我找大蓟、地榆去!这雪窝子里肯定有!” 李卫东拽着大老邢,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旁边的灌木丛,身影很快被暮色吞没。 彪子赶紧凑到李山河身边,小心翼翼扶着他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柞树坐下,自己则端着那杆只剩半截的老套筒,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弥漫着血腥味的雪林。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来了。李卫东手里攥着一把带冰碴子的绿叶子,还有几根枯黄的草根。 大老邢冻得直哆嗦,手背上好几道被荆棘划破的血口子,也顾不上疼,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是半盒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自制刀伤药膏。 “忍着点!” 李卫东蹲下身,用雪水把那几片大蓟叶子搓烂了,绿糊糊的汁液混着冰碴子,直接糊在李山河翻卷的伤口上! 一股冰凉刺骨带着草腥味的剧痛瞬间钻心! 李山河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出硬棱子,愣是没吭一声。 大老邢抖着手,把黑乎乎的药膏厚厚地抹在干净的里衣布条上,再小心翼翼地缠上去,勒紧。 包扎完,几个人累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背靠着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喘粗气。 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头已经僵硬的母虎尸首上。 斑斓的皮毛在暮色里依旧刺眼,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山,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这…这咋整?” 彪子咽了口唾沫,挠了挠后脑勺,“整个爬犁捞下去?” 李卫东苦笑一声,往嘴里塞了根烟,手抖得半天没点上火:“抬?抬下去就是催命符!公社、林场、武装部…哪个庙的菩萨不惦记这身虎骨虎皮?毛都剩不下一根!” 他烦躁地把烟袋杆子往雪地里一戳,“扔这儿?便宜了山猫野兽?他娘的…白瞎了…” 大老邢抱着怀里的参兜子,愁得眉毛拧成了疙瘩:“山神爷赏的棒槌是宝,这大虫…是祸啊…” 就在几人愁云惨雾,对着这烫手山芋一筹莫展的时候—— 咕噜噜…咕噜… 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像是肠鸣又像是水泡翻滚的声音,竟从那母虎微微鼓胀的腹部传了出来! 几人都是一愣,汗毛唰地立了起来! “啥…啥动静?” 彪子端着半截枪,紧张地指向虎腹。 那咕噜声更响了,还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蠕动。 李卫东和李山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大老邢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不…不能吧…刚打完…就…” 彪子这傻大胆,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半截老套筒往雪地上一扔,反手就从后腰皮鞘里拔出了他那把贴身藏着的、刃口磨得锃亮的“手插子”。 “我…我瞅瞅!” 他猫着腰,像头警惕的狸猫,一步步蹭到母虎尸体旁。 母虎的腹部温热尚未散尽。彪子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那浓烈的血腥味,用“手插子”锋利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母虎腹侧相对柔软、靠近后腿的皮毛和肌肉层。 动作不敢大,一点一点地探进去摸索。很快,他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摸到了什么滑溜溜、热乎乎的东西。 “卧槽!” 彪子怪叫一声,猛地缩回手,只见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裹满了粘稠血污和胎膜、只有巴掌大小、还在微微蠕动的肉团子! 那肉团子湿漉漉的,紧闭着眼,粉嫩的鼻头一耸一耸,发出细弱得像小猫叫的“嘤嘤”声。 是一只刚出生、脐带都还没断利索的小虎崽!显然,刚才那场生死搏斗的剧烈震荡和母虎临死前的剧烈挣扎,刺激得它提前降生了! 第四百零三章 归村、缝针 彪子托着这热乎乎、软绵绵、还带着血污的小生命,整个人都僵住了,胳膊伸得直直的,一动不敢动,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哭丧着脸看向李卫东和李山河:“大…大爷爷…二叔…邢太爷…这…这咋整啊?” 这下,几个人彻底麻爪了。 母虎是祸害,好歹还能想办法处理。 可这刚落地、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嘎豆…它算个啥? 李卫东看着那在彪子手里微弱蠕动的粉红肉团,再看看地上母虎庞大的、已经冰冷的尸首,又看看儿子缠着厚厚布条、渗着血的手臂,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沾满虎血和草药汁的粗糙大手上。 他长长地、极其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死寂的雪林里飘出去老远。 “造孽啊…”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和茫然,“大的打死了,小的…咋办?扔这儿喂狼?还是…揣怀里养着?” 大老邢看着那小虎崽,老眼里的恐惧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怜悯取代,他喃喃道:“随根儿…这也是条命啊…山神爷眼皮子底下…” 李山河忍着胳膊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彪子跟前,低头看着那脆弱的小生命。 小虎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细弱的小爪子无意识地虚空抓挠了一下,发出更响亮的“嘤嘤”声。 “先…先裹上吧,” 李山河的声音有些干涩,脱下自己还算干净、里面一层没沾多少血污的破棉袄里子,“别冻死了再说。” 彪子赶紧把那小肉团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柔软的棉布里裹好,只露出个湿漉漉的小脑袋。 “彪子!”李卫东猛地起身,一脚踹断根枯树杈,“跟我整爬犁!小兔崽子你老实待着,再动弹老子给你另条胳膊也打折!” 彪子赶紧把裹着小虎崽的棉袄塞给大老邢,抄起别在后腰的斧头就跟了上去。 林子里很快响起吭哧吭哧的砍树声和粗重的喘息。 邢老头抱着那团温热的小东西,蹲在李山河旁边直叹气:“山神爷的账…难还呐…” 李山河靠着冰凉的树干,左臂火辣辣地疼,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可嘴角却扯出点笑:“邢爷,咱这趟…值了。” 天擦黑时,一架用碗口粗松木绑成的简陋爬犁拖到了虎尸旁。彪子累得呼哧带喘,棉袄后背上结了一层白霜。 三人合力,连撬带滚,总算把那座“肉山”挪上了爬犁。 彪子解下自己的绑腿绳,又扯了李卫东的裤腰带,把老虎四条腿跟爬犁捆得死紧。 李卫东把绳头在手腕上绕了三圈,肩膀套进绳套,闷吼一声:“走!” 嘎吱——嘎吱—— 沉重的爬犁碾过冻硬的雪壳,留下两道深深的沟。 李卫东和彪子在前头拉纤似的弓着腰,棉袄后背很快被汗洇透,热气在冷风里凝成白雾。 李山河咬着牙,右手攥着根粗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旁边。 邢老头抱着虎崽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张望。 寂静的林海雪原里,只有粗重的喘息、绳索的呻吟和爬犁碾雪的声响。 三天!整整三天!渴了啃口雪,饿了嚼把炒面,夜里就找个背风石砬子挤成一团,怀里那小虎崽饿得直嘤嘤,邢老头没法子,把最后一点炒面调成糊糊,用指头蘸着喂它。 第四天日头偏西,终于瞅见了屯子边上那棵歪脖子老榆树的影子。 没敢进村。李卫东指挥着把爬犁拖进村西头一个背阴的山坳坳里,枯枝败叶盖了厚厚一层。 “彪子,守着!”李卫东喘着粗气,嘴唇干裂,“山河,把家伙事儿备好。邢叔,麻溜回家拿苫布!要最厚实那张!”大老邢抱着虎崽,小跑着消失在暮色里。 等邢老头扛着卷沉甸甸的油毡苫布气喘吁吁回来,天已黑透。四人借着雪光,手忙脚乱把苫布抖开,严严实实盖在虎尸上,又压了厚厚一层枯枝和积雪。 藏好了“祸根”,这才拖着快散架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回了邢家小院。 热炕头还没坐稳当,李卫东就跳下了地:“彪子!烧水!磨刀!” 他自个儿从灶房梁上摘下个油布包,抖落出一套刃口雪亮的剥皮家伙什。 彪子把灶火烧得噼啪响,大铁锅里的水咕嘟冒泡。 李卫东把一盏马灯挂在房梁上,昏黄的光照亮了院子中央那巨大的斑斓躯体。 他蹲下身,冰凉的刀刃从母虎胸腹中线稳稳划开,动作快得只见寒光闪动。 彪子打下手,两人配合默契,像在解一头巨大的牲口。 邢老头蹲在门槛上吧嗒烟袋锅,火光一明一灭,照着他忧心忡忡的脸。 李山河靠着门框,看着老爹佝偻着背、棉袄袖子挽到胳膊肘,在刺鼻的血腥味里专注地下刀、剥离,那张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算计的老脸,此刻被油汗和凝重覆盖。 虎皮被完整地剥下来,像一面巨大的、还带着温热和弹性的金色旗帜,被小心翼翼地摊在扫净雪的地上。 李卫东又抄起斧头,对着粗壮的腿骨关节处猛力劈砍,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骨头…咋整?”彪子看着堆在油毡布上还带着血丝肉茬的粗大棒骨,有点犯愁。 “藏!”李卫东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混着血点子,“跟那身肉埋一个坑!苫布盖严实!等风头过!” 他抬眼看向揉着胳膊的李山河,语气不容置疑,“明儿一早,跟我上市里!你这胳膊不缝上,等着烂掉?!” 天刚蒙蒙亮,屯子里的公鸡还没打鸣,李卫东和李山河已经踩着厚厚的霜花出了门。 小虎崽被邢老头用破棉袄裹着塞进了炕头最暖和的角落。 爷俩搭上最早那趟吱呀作响的破班车,一路颠簸到了通化市医院。 消毒水味儿冲鼻子。李山河被按在处置室的硬板床上,大夫戴着大口罩,镊子夹着弯针在他翻开的皮肉里穿行。 以李山河的体质,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但是这次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要是等自然愈合,估计得一个来月,还不如直接缝上。 李卫东在走廊里转磨磨,烟卷抽了半盒。 等儿子胳膊上缠好雪白的绷带被推出来,他一把掐灭烟头:“等着!” 撂下话就奔了医院门口那间挂着绿色邮筒的小邮电所。 柜台里坐着个打毛衣的胖大姐,李卫东摸出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是李卫涛的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那头传来李卫涛熟悉的大嗓门:“哥?咋了?” “涛子!急事!”李卫东压着嗓子,语速飞快,“在通化…有靠得住的战友没?要嘴严的!手里…有硬货!急需出手!” 第四百零四章 逛吃通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卫涛的声音压低了:“有!玉皇山下老仓库,有个姓王的保管员,我老排长!你带山河就在市医院等着,哪儿也别去!我给他挂电话!” …… 吉普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市医院门口刹住时,卷起的雪粒子扑了李卫东一脸。 王排长跳下车,旧军棉袄的领子竖得板正,眼神扫过李山河吊着绷带的胳膊,只撂下一句:“上车,路上说。” 车门一关,嘎斯69便扎进了白茫茫的国道,车轱辘碾过冻硬的雪壳,颠得人骨头缝发酸。 王排长把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他紧抿的嘴角:“卫涛电话里支吾半宿——你们整的这‘山货’,够烫手啊。” 李卫东嘿嘿一笑:“老哥这事啥话,对别人来说是烫手,对您来说……” 话未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吉普车卷着雪沫子冲进桦树沟的时候,彪子正蹲在院门眉飞色舞的跟不知谁家的小媳妇哇哇吹牛逼呢。 瞅这小子这损色,估计是又要得吃了。 眼瞅着有车到达,彪子赶紧迎上去,小心的扶着李山河下了车,“二叔,没啥事儿吧?” 李山河摇摇头,压低声音开口问道:“村里没出啥幺蛾子吧?” 彪子晃了晃大脑袋,“二叔,能出啥幺蛾子啊,你放心,今儿头午俺门都没出,这屯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安全着呢。” 李山河一头黑线,谁跟你说这个了! 王排长跟着李卫东随后下了车,径直走到院子角落那堆盖着厚厚积雪的油毡布前。 彪子机灵,赶紧把压着的枯枝烂叶扒拉开。油毡布掀开一角,露出底下被分解得七零八落的老虎部件。 摊开的斑斓虎皮冻得硬邦邦,旁边是剁成几大块、同样冻得发白的虎肉,最显眼的是那堆用破麻袋勉强兜着、还带着暗红血冰碴子的粗大虎骨。 王排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腮帮子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 他蹲下身,手指头捻了捻虎皮边缘冻硬的毛茬,又掂起一根足有小臂粗、带着关节的腿骨。 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断口,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重重地、带着肉疼似的“唉!”了一声,把骨头扔回麻袋。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冰碴,目光沉沉地看向李卫东,那眼神复杂得很,有惋惜,有无奈,还有点“暴殄天物”的责备。 李卫东脸上那点笑纹更深了,带着点山里人特有的憨厚和心照不宣,微微点了点头,啥也没说。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唱聊斋。王排长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一挥手:“装车!” 两个小年轻立刻麻利地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虎皮卷好,虎肉、虎骨搬上吉普车后斗。 临上车前,王排长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靠着门框、胳膊吊着绷带的李山河,又看看李卫东,声音压低了些:“卫涛那边,有数。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吉普车引擎轰鸣,卷起一片雪尘,很快消失在屯子口。 彪子眼巴巴瞅着那吉普车屁股,咂咂嘴:“大爷,这铁疙瘩…真带劲儿!” 李卫东踹了他屁股一脚:“带劲儿个屁!钱没到手呢!去!收拾东西!带你二叔进城养几天膘!” 接下来的日子,桦树沟的苦寒被通化城里的烟火气冲得干干净净。李卫东揣着颗定心丸,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 爷仨就在通化开启了“逛吃”模式。 第一站直奔快大! 彪子捧着个滚烫的铝饭盒,眼珠子瞪得溜圆。 老师傅手里铁铲翻飞,油亮的冷面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磕个鸡蛋上去,金黄的蛋液瞬间包裹住面条,再豪气地撒上大把葱花、香菜、洋葱、辣椒面,最后淋上一勺秘制酱汁。 彪子一口下去,烫得直哈气,嘴里含糊不清:“香!真香!比咱屯子猪油米饭香多了!” 市里头更是热闹。 街角支着个小炭炉,上面架着口平底锅,摊主手法娴熟地舀一勺稀面糊,手腕一转,摊成个薄薄的圆饼,磕上鸡蛋抹匀,撒芝麻翻面,刷上甜面酱辣酱,卷上脆生生的土豆丝、生菜叶。 李山河左手吊着绷带,右手捏着热乎的鸡蛋饼,吃得顾不上说话,只觉得这软乎喷香的滋味,比山里的野味还熨帖。 最让爷仨惦记的,是二道江那片飘着香气的夜市。 一口大铁锅里,奶白色的鸡汤咕嘟咕嘟翻滚着,里面沉浮着串串方方正正的干豆腐。 老板把豆腐串捞出来,浸在热鸡汤里,撒上翠绿的香菜末、鲜红的辣椒油,再淋点蒜汁。 鸡汤的鲜醇,豆腐串吸饱了汤汁的软韧,在寒夜里吃上一碗,浑身都暖透了。彪子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咂么砸么嘴,把碗往前一递,“老板,再来一碗!” 当然,少不了通化最拿得出手的——葡萄酒! 晚上回到招待所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被褥味儿的小房间,爷仨就着从食堂顺回来的花生米和猪头肉,对着瓶口你一口我一口。 琥珀色的酒液滑入喉咙,初时微酸涩口,继而泛起山葡萄特有的馥郁果香,最后是绵长的回甘。 暖气烘着,酒劲慢慢上来,彪子脸蛋红得像猴屁股,大着舌头:“大…大爷!这…这比咱小烧有劲儿!还…还甜!” 李山河也难得放松,靠着暖气片,受伤的胳膊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胃里散到四肢百骸。 李卫东小口抿着,眯着眼咂摸滋味,末了,小心翼翼把剩下的小半瓶塞进自己破提包里,嘟囔着:“给你邢爷…还有那虎崽子…留点…” 窗外是通化城阑珊的灯火,窗内是酒香弥漫、暖意融融。 连日的惊心动魄、雪原跋涉的艰辛、虎口余生的后怕,仿佛都被这葡萄酒的醇香和市井的烟火暂时冲淡、熨平了。 爷仨吃饱喝足,瘫在硬板床上,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李卫东在睡梦中还咂了咂嘴,似乎回味着那葡萄酒的甘甜。 第四百零五章 来时的路 李山河是被胳膊里针扎似的幻痛给折腾醒的。 屋里暖气烧得挺足,可那伤口里面像是埋了根烧红的铁丝,一抽一抽地往骨头缝里钻,还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痒,李山河知道,这是长肉了。 他龇牙咧嘴地摸黑坐起来,右手哆嗦着去够枕头底下的牡丹,烟卷刚叼嘴里,打火机还没摸出来呢,眼角的余光就扫见墙角黑黢黢的旮旯里,蹲着个一动不动的黑影! 汗毛“唰”一下全立起来了! 李山河后脊梁骨窜起一股冰线,叼着的烟卷无声地掉在棉被上。他右手像条滑溜的蛇,闪电般插进枕头底下,再抽出来时,那把冰冷的勃朗宁已经稳稳握在手里! 拇指无声地拨开保险,食指搭上扳机,枪口在黑暗中死死锁定那个黑影!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刚从生死线上滚过来的警觉和杀气。 “谁?!” 他喉咙里压出低沉的、带着血腥味的低吼,像头被惊扰的受伤豹子。 “嘘!二叔,是俺!” 那黑影猛地一哆嗦,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弹起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慌乱,“彪子!你大侄儿彪子!” 昏暗中,彪子那张大脸盘子凑了过来,脸上堆着一种混合了谄媚、心虚和某种难以抑制的兴奋的复杂表情,搓着手,脚尖在地上碾来碾去,活像个扭捏的大姑娘。 李山河紧绷的神经这才猛地一松,后背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心脏还在腔子里咚咚擂鼓。 他狠狠喘了口气,把勃朗宁保险扣上,没好气地低声骂道:“你他娘的大半夜不挺尸,蹲墙角股股丘丘嘎哈呢?” 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仔细瞅了瞅彪子那副欲言又止、抓耳挠腮的损色,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这个孽,准没憋好屁! 彪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往前凑了半步,一股子混合了劣质烟草和年轻男人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扭捏着,声音蚊子哼哼似的:“二叔…那啥…你看…咱们回来路过二道江桥头那片儿…你瞅见没?” 李山河脑子里“嗡”一声,眼前立刻闪过进城时路边那几间挂着暧昧粉灯的小门脸。他眼皮子都没抬,从鼻孔里哼出一股冷气:“咋?那破灯晃着你狗眼了?心长草了?” “不是草!是燎原大火啊二叔!” 彪子一跺脚,带着股子悲愤交加的劲儿,声音都劈叉了,“二叔!亲二叔!你给评评理!咱这趟钻老林子、干仗、玩命…前前后后小半个月!俺彪子!二十郎当岁,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 “二叔,你知道俺这半个月是咋过来的吗?” 是的。 你们知道。 就是我们想的这样,彪子只是走了我们来时的路…… 彪子长叹一口气,晃晃悠悠走到窗边,抬头四十五度看着天空上的月亮,小手往身后一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黯然。 李山河一头黑线,你搁着跟我COS杨过呢,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要COS也应该是我COS啊。 “二叔啊,男人真是太不容易了,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咸鲜麻涩腥膻酥脆嫩滑软糯绵爽韧弹只有自己知道。” 真他妈的,真是人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出了数学题,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你瞅瞅,都要给彪子逼成大文豪了。 李山河这回听明白了,合着是憋的。 他瞅着彪子那个损色,心里那点火气“噗嗤”一下,差点给气乐了。 他没掏枪,也没攥拳,就慢悠悠地把那根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烟卷重新叼嘴上,右手“啪嗒”按着打火机,火苗子窜起来,照亮了他半边冷硬的脸。 “憋屈?” 李山河吸了口烟,烟雾从鼻孔里缓缓喷出来,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憋屈就对了!憋屈死你个小王八羔子!” 他猛地抬手,不是打,是伸出一根铁棍似的手指头,又快又狠地连戳了彪子脑门好几下!“梆!梆!梆!” 跟敲木鱼似的! “瞅你那点出息!裤裆里那二两肉就管不住你脑子了?!”李山河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火气,“还他妈惦记粉灯?你长没长心?!啊?!” 彪子被戳得脑门生疼,缩着脖子不敢躲。 李山河往前探了探身子,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一把搂住了彪子的肩膀,李山河太知道彪子是个什么体性了,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还得好好骗,啊不是好好劝! “彪子,你好好寻思寻思!外头那些娘们,是啥路数?干净吗?嗯?” “你心寻思,这要是染上点埋汰病,你要是完犊子了,十里八村的老娘们,哪个能好?!嗯?!” “这老娘们要是都完犊子了,那全村老少还能好了,那咱朝阳沟乃至整个横道河子,还能有个好人?!” 闻听此言,彪子打了个哆嗦,这话像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浇在彪子那团燥火上! 刚才那股子火烧火燎的劲儿瞬间被浇熄了大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二…二叔…” 彪子臊眉耷眼地垂下大脑袋,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俺知道错咧,不行就等回横道河子的吧,毕竟宋姐还知根知底儿的。” “知道错了就滚犊子!” 李山河看他那蔫头耷脑的样儿,知道话点到了,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彪子如蒙大赦,赶紧转身,臊眉耷眼地往门口挪。那背影,活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又要嘎哈去?” 李山河看他走得磨磨唧唧,没好气地又问了句。 彪子脚步一顿,头也没回,瓮声瓮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劲儿甩过来一句: “去茅房!甩籽儿去!” 李山河:“……” 他叼着烟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呛死! 看着彪子拉开门、臊眉耷眼钻出去的背影,李山河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一脑门子黑线。这瘪犊子玩意儿! 他狠狠吸了口烟,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把那股子又气又笑的邪火压下去。 左臂的幻痛,好像也被彪子这虎了吧唧的劲儿给冲淡了不少。 第四百零六章 我拿你当亲妹处,你把我当表哥整啊! 彪子臊眉耷眼地从茅房回来,把自己像条死狗似的往硬板床上一砸,没出三分钟,震天响的呼噜就盖过了李卫东的鼾声。 那动静,跟屯子口拉磨的驴有一拼。 天刚麻麻亮,通化城还没完全醒透。爷仨蹲在招待所水房的水龙头前,就着刺骨的凉水抹了把脸,激得彪子一蹦三尺高,彻底醒了盹儿。 街边早点摊子热气腾腾,一人捧了碗酸汤子(玉米面发酵做的酸味面条汤),吸溜得满头汗。李卫东滋溜一口热汤,咂摸着嘴:“还是这口儿对味儿!比那啥葡萄酒得劲儿!” 大客车摇摇晃晃,卷着一路烟尘和雪沫子,把三人重新颠回了桦树沟。 刚进邢家小院,炕头上那团裹在破棉袄里的小东西就“嘤嘤”地叫唤起来。 李卫东脸上的褶子立刻笑开了花,几步蹿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毛茸茸、粉嫩嫩的小虎崽子捧出来。 小家伙眼睛还没睁开,湿漉漉的小鼻头在李卫东粗糙的大拇指上蹭啊蹭,痒得他直乐呵:“嘿!这小玩意精着呢!知道谁是你衣食父母了!” “邢叔,” 李卫东逗弄着小虎崽,话头转向正在拾掇背篓的大老邢,“棒槌也抬了,祸害也除了,城里也逛了,这趟…叨扰您老够久了。家里头,也惦记。” 邢老头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着李卫东,又看看抱着小虎崽爱不释手的他,再瞅瞅旁边吊着胳膊但精气神十足的李山河,还有蔫头耷脑、眼神却老往院外飘的彪子。 老跑山人的眼毒,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叹了口气,把背篓往墙角一靠,没多挽留:“行啊,山高水长,总有再见的时候。等着,整几个菜,送送你们!” 饭菜端上炕桌,没啥稀罕物:一盆冒着热气的酸菜白肉血肠,一碟子金黄喷香的炒鸡蛋,一筐刚出锅的苞米面大饼子。 可当大老邢最后端上来那盘子酱焖鱼时,屋里仨人的眼珠子“唰”地一下全直了! 好家伙!那鱼!小臂长短!脊背厚实,鱼头圆钝,身上带着一道道清晰的深色横纹!少说也有三十多公分! 焖得酱色浓郁,油亮亮的汤汁裹着鱼肉,香气霸道地直往鼻子里钻! “马口?!” 李山河第一个失声叫出来,他前世今生钻过的河沟子也不少,可哪见过这尺寸的马口鱼?这玩意儿顶一扎长! “邢爷!” 李山河盯着那鱼,眼睛跟探照灯似的,“这宝贝疙瘩,您搁哪条河沟子淘换来的?这尺寸…长白山龙王养的吧?” 大老邢端起他那小酒盅,滋溜抿了一口老烧锅,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慢悠悠地开口:“河沟子?小了!格局小了!” 他筷子尖朝东南方向虚虚一点,“鸭绿江!集安那头,紧贴着中朝界河的水湾子里!那儿的水,凉!急!深!石头缝里藏着这好东西!就这尺寸?” 他哼了一声,“不算个啥!老早年,我还见过更大的!” “鸭绿江?集安?” 李卫东重复了一遍,筷子停在了半空。 李山河和彪子的目光,跟通了电似的,“唰”地一下,齐齐钉在了李卫东脸上。 那眼神,亮得吓人,里面翻腾着同一种东西——饿狼看见了肥肉! 炕桌上瞬间安静了。只有小虎崽在炕头破棉袄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李卫东看看那盘子里油亮诱人、堪称巨物的酱焖马口鱼,又看看儿子和大孙子那两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鱼头,放进嘴里,细细地嘬着那鲜美的胶质,连鱼骨头都嚼得嘎嘣响。 半晌,他把鱼骨头渣子“呸”地一声吐在桌上,端起酒盅,一仰脖干了。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他“啪”地一声把空酒盅拍在桌上,震得盘碗一跳。 他目光扫过李山河缠着绷带的胳膊,扫过彪子那张写满“我要去!我要去!”的大脸盘子,最后落在那盘油光锃亮的巨物马口鱼上,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马口!老子要是整不着一条比这还大的!” 他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李山河和彪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下一站——” “集安!” 彪子和李山河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眼珠子绿油油的,比那小虎崽还亮! …… 横道河子,朝阳沟,老李家老房炕头; 王淑芬手握着鸡毛掸子,恶狠狠的看着趴在炕沿上写作业的李山峰。 李山峰时不时的抬起头偷瞄几眼,“瞅啥瞅,写你的作业去!” 李山峰嘿嘿一笑,“妈,从咋爹和二哥出门之后,你这脾气咋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想爹了?” 王淑芬高高扬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打,“啧!你个小兔崽子,话怎么这么密呢,写你的作业的得了,在扬了二正的我给你开皮!” 李山峰缩了缩脖子,刚准备低头写作业。 就在这时,嘴里含着块奶糖的李山霞眼珠子一转,站到了李山峰的身前,双手掐腰,对着王淑芬说道:“你打一下试试?” 李山峰瞳孔骤缩,连忙伸手要捂住李山霞的嘴,李山霞一把扒开了李山峰的手。 “没事儿,三嘚,咱有理咱怕啥?” “老妹儿你憋吱声了行不?” “咱有理咱怕啥?” 转头对着王淑芬继续说道:“妈你咋这不会心疼人呢,我三嘚玩一天了这么累,你还看着他写作业。” 王淑芬眼神一凝,鸡毛掸子在手心不停的拍打,“李山峰!你不说你写了一头午作业吗?” 李山峰鬓角一滴冷汗缓缓流下,疯狂的给李山霞使眼色,李山霞糖块在嘴里来回倒腾,斜眼说道:“妈你看你又整这出,你打一下试试?” 李山峰:??? “没事儿三嘚,她不敢打你!天天拿个鸡毛掸子吓唬谁呢?”话毕直接噔噔噔跑去了外屋地。 李山峰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咋不敢呢?” 王淑芬都要被气笑了,这兄妹俩咋地,倒反天罡啊? 正好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干脆二一添作五,直接来个雨露均沾。 没想到李山霞拿个小儿手臂粗的擀面杖跑回来塞进了王淑芬的手里。 “妈用这个!” 李山峰看看擀面杖,又看了看鸡毛掸子,直接亚麻呆住了。 不是,我拿你当亲妹处,你把我当表哥整啊! 第四百零七章 高丽火盆 转过头来还拍了拍李山峰的胳膊,“没事儿三嘚,她不敢打你!” 说罢直接捂住了眼睛,留出了那么大一条缝。 李山峰绷不住了,不是就骗了你一毛钱压岁钱你知不至于啊,爹,二哥,赶紧带我走吧,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李山峰眼色一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炕上,直接扑进了王淑芬的怀里,眼泪好似不要钱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流。 一边抹眼泪,嘴里还不闲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地孩子像块宝…” 王淑芬直接被李山峰给逗笑了,这小子,真是随他爹那个死根儿了,一天天没个正形! “行了,赶紧起来吧,挺大个小伙子了,还抹眼泪嚎子,也不嫌呼丢人。” 李山峰不愧是朝阳沟影帝,那眼泪来的快去的更快,说没就没,也不尴尬,吸溜了一口大鼻涕,嘿嘿一笑,“妈我这不是想我爹和我二哥了吗。” “你说他俩啥时候能回来啊?” 王淑芬看着窗外下起的小轻雪,幽幽一叹,“你爹那个性子,开犁之前能回来都算早的!” 李山峰闻言,瞳孔都扩散了,开犁,那不得五一之后了,低头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李山霞,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邢老头听着那声震房梁的“集安”,捏着小酒盅的手顿了顿。他看看李卫东父子爷仨那三双绿得发光的眼,再看看自己怀里那嘤嘤叫唤的小虎崽子,心里头那点没护好人的愧疚劲儿又拱了上来。 他一仰脖把盅底那点老烧锅干了,辣得直咧嘴,把酒盅往炕桌上一顿,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得!算我老邢一个!鸭绿江那水湾子,没我领路,你们仨摸不着门!” 说走就走!第二天天刚擦亮,寒气还跟刀子似的。 邢老头没带啥像样行李,就一个磨得油亮的旧褡裢,里头塞了几块硬邦邦的苞米面饼子,一把小刀,还有包用油纸裹了好几层的咸盐疙瘩。 他最后瞅了眼趴在热炕头破棉袄里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虎崽,转身就跟李卫东爷仨挤上了去通化老站那辆四面漏风、嘎吱作响的破班车。 大客车在覆着残雪的国道上吭哧了一个钟头。 通化老站客运站里人头攒动,烟味汗味脚丫子味混成一团。四人没耽搁,买了票就钻进另一辆开往集安的中巴。 越往东南走,山势越见平缓,路边的招牌也悄然变了味道,方块字旁边多了些曲里拐弯的符号(朝鲜文),空气里似乎也飘着点不一样的咸腥气。 下午日头西斜,车终于晃进了集安小城。 街道不算宽,房子也多是旧样式,但收拾得挺干净。穿着深色棉袄、戴着同色系小帽的老太太挎着篮子慢悠悠走着,偶尔能看见穿着白色短上衣、深色长裙的朝鲜族妇女身影闪过。 一种安静又带着点异域边陲的气息弥漫开来。 “先填肚子!”邢老头熟门熟路,领着三人钻进一条背街。 一家门脸不大的馆子,木头招牌上写着“正宗高丽火盆”,下面还缀着几行曲里拐弯的朝鲜字。 掀开厚厚的棉门帘,一股混合着炭火焦香、油脂炙烤和浓郁酱料辛香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店堂不大,摆着几张矮桌。中间挖了个方洞,嵌着黑黢黢的铁盆,盆底下炭火烧得正旺。 跑堂的是个穿着白短衣、系着蓝围裙的朝鲜族大嫂,手脚麻利地往他们桌中间的火盆架子上放了个铮亮的大盆。 “滋啦——!” 大嫂动作飞快,先往烧热的铜盆底淋了一勺清亮的豆油,油花刚冒烟,一大把切成厚片的五花肉就甩了进去! 肥瘦相间的肉片一接触滚烫的铜盆,立刻剧烈地收缩、卷曲,油脂疯狂地迸溅出来,发出令人愉悦的爆响,浓郁的肉香轰然炸开! 紧接着,切成段的米肠(猪肠衣灌入糯米和猪血蒸熟)、深褐色的牛肚丝、白生生的牛百叶、黄澄澄的豆腐块、翠绿的白菜帮子、泡得红亮亮的辣白菜…红的、白的、绿的、褐的,各色食材像天女散花一样,噼里啪啦地堆进了沸腾的铜盆里! 大嫂手里长柄的铜筷子翻飞,搅动着这盆色彩斑斓、香气四溢的大杂烩。 五花肉的油脂浸润了所有食材,米肠被煎得焦黄起壳,牛肚丝卷曲打卷,豆腐吸饱了汤汁鼓胀起来,辣白菜的酸辣辛香混着油脂的焦香、内脏的独特气息,形成一股霸道无比、直冲天灵盖的复合香气! 彪子看得眼都直了,口水差点滴到桌子上。 最后,大嫂舀起一大勺暗红色的、粘稠的、散发着大蒜和辣椒发酵香气的秘制辣酱,“啪”地一声盖在盆中央的食材山上! 又撒上一大把翠绿的葱段。 红绿相间,热气腾腾! 高丽火盆,确实好吃,确实霸道!有点像扒拉锅,越吃越香! “动筷!”邢老头招呼一声,自己先夹起一块煎得焦边、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在盆边沿蹭掉点多余的油,然后裹上厚厚一层那浓稠的辣酱,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满足地眯起了眼。 李卫东有样学样,焦香的五花肉裹着浓烈的辣酱入口,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油脂的丰腴和酱料的咸鲜辣爽在口中交织爆炸,他忍不住“唔”了一声。 李山河用没受伤的右手夹起一块煎得金黄酥脆的米肠,外皮焦脆,内里软糯,带着独特的米香和淡淡的脏器风味,蘸上辣酱,味道层次丰富得让他眉毛都扬了起来。 彪子更是甩开腮帮子,专挑那煎得焦香的牛肚丝和吸饱了肉汁的豆腐,吃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香!真他娘的香!” 吃饱喝足,日头已经西沉,给集安小城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 邢老头死活不让李卫东掏钱,好顿撕吧最后还是李山河结了账。 三人出了城,又搭上一辆摇摇晃晃的、开往更偏远乡镇的破旧小巴。 车子在暮色渐浓的山路上颠簸了快一个钟头,最后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紧挨着江边的小村落口停了下来。 第四百零八章 冰钓 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坡上,烟囱里冒着稀薄的炊烟。 鸭绿江在不远处,对岸就是黑黢黢的山影,那是异国的土地。 邢老头走到最靠江边那户人家院门口,拍了拍那扇糊着厚厚报纸挡风的破木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沙哑警惕的声音。 “老金头!是我!大老邢!桦树沟的大老邢!”邢老头扯着嗓子喊。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沟壑纵横、带着风霜的老脸,眼神锐利得像鹰。 他上下打量着邢老头和后面三个生面孔,尤其是李山河吊着的胳膊和彪子那副彪乎乎的样儿,眉头拧成了疙瘩。 “邢把头?稀客啊!这几位是?”老金头的目光在李卫东脸上停留最久,带着审视。 “我大侄儿,带俩后生,进山抬参的,顺道过来溜达溜达。”邢老头含糊地解释,递过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老金头又扫了他们几眼,尤其是看到李卫东那双同样精明的眼睛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的警惕慢慢化开,侧身让开:“进来吧,外头冷。” 屋里,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暖色。 晚饭是金大娘端上来的热乎江鱼杂烩汤,混着苞米茬子的香气。 老金头没怎么动筷子,蹲在灶坑边,借着火光,慢条斯理地从炕席底下摸出个油纸包,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暗红色、散发着浓郁酒曲发酵甜香的块状物。 又从一个旧瓦罐里舀出小半碗金黄的苞米粒,那苞米粒颗颗饱满,浸在一种辛辣刺鼻的液体里——是高度白酒。 “酒曲,苞米。”老金头言简意赅,把东西推到邢老头面前,“数九寒天,曲蛇蛆虫都钻地府了,就这玩意儿,鱼还认点。” 邢老头默契地点点头,接过酒曲块,用粗糙的手指捻碎成细小的颗粒,混进那碗被白酒泡得胀鼓鼓、散发着浓烈酒气的苞米粒里。 辛辣的酒味混着谷物发酵的甜香,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开。 彪子抽了抽鼻子,小声嘀咕:“鱼喝了这玩意儿,不得醉得翻白啊?” 第二天,日头爬得老高,惨白的光线照在冰封千里的鸭绿江上,反射出刺眼的白芒。 江面不再是奔流的墨玉,而是一块巨大、死寂、泛着青灰色的寒冰,一直延伸到对岸黑黢黢的山影下。 没有涛声,只有寒风刮过冰面发出的尖利呼啸,刀子似的割人脸。 “走!”老金头估摸着时辰,套上他那件油光锃亮、看不出本色的老羊皮袄,招呼一声。 他背上一个沉甸甸的破麻袋,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 李卫东爷仨和邢老头也赶紧裹紧棉袄棉帽,只露俩眼睛在外头,跟着老金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这冰封的江面。 脚下的冰厚实坚硬,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彪子好奇地跺了跺脚,声音沉闷地传出去老远。老金头头也不回地呵斥:“稳当点!冰厚实,摔个大马趴也够呛嗷!”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眼前江面出现一个微微凹陷的大冰洼子。令人惊奇的是,冰洼子中央,竟支棱着一个小巧的“房子”! 几根手腕粗的竹竿深深插进冰里,撑起一张厚实的、有些发黄的旧塑料布,四角用大石头压得死死的,在茫茫冰原上搭出个勉强能挡风的三角窝棚。 “嚯!金爷!您老这是冰上行宫啊!”彪子乐了,紧跑两步想钻进去。 “消停点!”老金头又喝了一声,放下麻袋。麻袋口敞开,里面露出几件家伙什: 一柄头尖身重、闪着寒光的尖镐;一根一头扁平如铲、一头尖锐如锥的冰镩;一把细长柄、带密网的大号笊篱; 还有几根…竹扫帚上拆下来的细竹竿?几截染成暗红色的高粱秆? 甚至还有几枚用粗棉线绑着的、明显是缝衣针烧红了弯成的、没有倒刺的小鱼钩! 李卫东拿起一根细竹竿,掂量着,有点哭笑不得:“金叔,咱…就用这个对付那尺长的马口?” 老金头从怀里掏出个磨得油亮的牛角小盒,打开,里面是几团揉好的、酒香四溢的饵料团。 他眼皮都没抬:“江里的鱼,精着呢。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不如老祖宗传下来的实在。” “竿子软,不惊鱼;漂子灵,看得清;钩子小,没倒刺,鱼吃了不疼,吐钩快,不耽误下一条。” 他拿起一枚弯钩,“线要绷直,手要稳,眼要毒。靠的是功夫,不是家什。” 这话听着像训徒弟。李卫东和李山河对视一眼,都没再吱声。 邢老头已经开始利索地把那细竹竿、高粱秆漂、缝衣针鱼钩用棉线绑在一起,手法娴熟得像摆弄了半辈子。 几人钻进塑料棚子,寒风顿时被挡在外面大半,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比站在空旷的冰面上强了百倍。 老金头在棚子中央清出块地方,架起个小小的铁皮火盆,点燃几块带来的木炭。微弱的橘红色火光跳跃起来,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映亮了棚壁上凝结的厚厚白霜。 “开冰眼!”老金头抄起那柄尖镐。 李卫东和邢老头也拿起冰镩。 彪子负责拿笊篱。 尖镐沉重的镐尖狠狠凿在冰面上,冰屑飞溅!“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冰层下回荡。 凿开个浅坑后,冰镩上场了。 扁平的镩头负责铲掉大块的碎冰,尖锐的锥头则向深处猛力旋钻! 冰碴子像碎玻璃一样乱飞,打在塑料棚子上噼啪作响。 彪子拿着大笊篱,眼疾手快地捞起凿下来的冰块碎屑,甩到棚子外面。 冰层比想象中更厚实。 三人轮番上阵,镐凿镩钻,呼出的白气在眉毛胡子上结了一层冰霜。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伴随着“哗啦”一声脆响,冰镩终于凿穿了最后一点冰壳! 一股带着森森寒气的江水猛地涌了上来,瞬间在冰窟窿边缘凝结成新的薄冰! 冰窟窿不大,也就脸盆口粗细。 幽暗的江水在下面静静流淌,深不见底,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像通往幽冥的入口。 老金头用笊篱仔细清理掉窟窿边缘的碎冰和刚刚凝结的薄冰碴子,确保水流畅通。 他这才慢悠悠地拿起那根绑好的“钓竿”,从牛角盒里揪下一小块散发着浓郁酒香的饵料,仔细地捏在缝衣针弯成的小钩上。 染红的高粱秆漂被轻轻放入冰窟窿的水面,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第四百零八章 左零右火,雷公助我! “守着吧。”老金头把竿子递给李卫东,自己则蹲在火盆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烤火,眼神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那一动不动的红色高粱秆漂上。 棚子里只剩下木炭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棚外寒风刮过塑料布的呜咽。 冰窟窿里那汪幽暗的江水,像块墨玉,纹丝不动。 红色高粱秆漂子杵在水面中央,跟焊死了一样。 塑料棚子里,火盆的炭火半死不活地烧着,散点可怜巴巴的热乎气儿,刚够把棚壁上的白霜烤化一点,顺着塑料布往下淌冰水。 李卫东攥着那根细竹竿,指关节冻得发白,套着厚棉手闷子也挡不住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漂子,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好像要用意念把那漂子拽下去。 半晌,他骂了句“操”,把竹竿往旁边雪地上一插,搓着手凑到火盆边,手指头伸到炭火上方,冻木了的手被热气一激,又疼又痒。 “爹,我来!”李山河把吊胳膊的布带紧了紧,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竿子。 他蹲在冰窟窿边上,姿势比李卫东更沉得住气。可那漂子依旧稳如泰山。 时间在寒风的呜咽和冰层偶尔发出的“嘎嘣”闷响里一点点爬过去。 李山河感觉右手的知觉都快没了,才被彪子替换下来。 彪子年轻火力旺,可也架不住这冰窟窿里冒出的刺骨寒气。 他蹲那儿没十分钟,鼻子尖就冻得通红,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层细霜。 他耐性最差,嘴里嘀嘀咕咕:“这他娘的鱼都冻挺尸了吧?漂儿都不带晃一下…” 突然! 那纹丝不动的红高粱秆漂子,毫无征兆地猛地往下一沉! 不是点动,是直接闷漂! “有了!”彪子嗷一嗓子,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冻僵的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向上一扬竿! 细竹竿瞬间弯成了一张惊心动魄的弓! 竿梢子疯狂地颤抖,线绷得笔直,在水里左冲右突! “大鱼!绝对是大的!”彪子兴奋得脸都扭曲了,屁股死死钉在冰面上,使出吃奶的劲儿跟水下的力量拔河。 李卫东和李山河也顾不上烤火了,蹭地围过来,眼睛死死盯着那剧烈搅动的冰窟窿口。 彪子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回带竿,动作不敢大,全靠腰劲和手臂的寸劲儿。 冰水翻腾,一个金灿灿、带着墨绿斑纹的巨大鱼头猛地被提出了水面! 这鱼是真漂亮!体型侧扁高大,背鳍高高扬起,根根棘刺硬得像钢针。 一身金黄色的鳞片在惨淡的日头下闪着光,身上布满不规则的、墨绿色的云状斑块,像披着一件华丽的锦袍。 宽大的嘴巴被鱼钩牢牢钩住,正徒劳地一张一合,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 鱼身肥厚,足有小臂长短,在冰面上噼里啪啦地剧烈挣扎,尾巴拍得冰碴子乱飞。 编花,吉林松花江里的最好吃 吉林这一块,最出名最好吃的就要属三花一岛了,三花一岛,说的就是东北江河里最顶级的四种名鱼: 鳌花(鳜鱼)、鳊花(长春鳊)、鲫花(吉花鱼),还有岛子(翘嘴鲌)。 这鳌花,就是鳜鱼,位列三花之首! 它性子凶猛,专吃小鱼小虾,肉却细嫩洁白如蒜瓣,味道极其鲜美,是冰钓人梦寐以求的大家伙! 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尾金光闪闪、至少二三斤重的巨物鳌花彻底拖上冰面。 听着是不大,但是你得看看家伙什是啥啊,一个小竹竿,也是难为彪子了。 一边使劲往上薅,一边还怕杆撅了。 那鱼离了水,在冰上蹦跶得更凶了,力气大得吓人。 彪子累得呼哧带喘,一屁股坐雪地上,看着这漂亮的战利品,脸上笑开了花:“值了!这趟值了!够吹半年!” 有了这条大鳌花打底,棚子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可几人轮流又守了快两个钟头,冰窟窿里再也没了动静。 日头开始西斜,冰面上的寒气更重了。 火盆里的炭火也快熄了,只剩点暗红的光。 “唉…看来那尺长的马口,跟咱爷们儿没缘分…”李卫东看着纹丝不动的漂子,叹了口气,准备收竿。 彪子也泄了气,骂骂咧咧地开始收拾散落的工具。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轻微的水响! 冰窟窿里探出了个小脑袋,一条鱼!一条体型修长、侧线清晰、浑身闪烁着银亮光泽的大鱼,竟然从那道冰缝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它那标志性的宽大嘴巴,几乎占了头部的三分之一,正对着冰面上忙碌的彪子! 正是他们魂牵梦绕的巨型马口! 马口 那马口鱼动作慢悠悠的,不像是在逃窜,倒像是在…透气? 它银亮的身体在幽暗的冰水交界处浮浮沉沉,宽大的嘴巴开开合合,一双呆滞无神的死鱼眼,直不楞登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弯腰收拾笊篱的彪子! 进进出出,浮浮沉沉…那姿态,那眼神,活像个在自家门口看热闹还评头论足的闲汉! 彪子动作僵住了。他慢慢直起腰,黑脸膛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然后迅速被一股憋屈的、难以言喻的怒火取代! 他感觉全身的血“嗡”地一下全冲到了脑门子上! 整张脸瞬间憋成了酱紫色,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我操你姥姥!!!”彪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股子被羞辱到极点的狂怒。 他猛地转身,眼睛赤红地四处乱扫,最后定格在装工具的那个破麻袋上,抬脚就要冲过去。 “彪子!你嘎哈?!”李山河一把拽住他胳膊。 “二叔你撒手!”彪子像头发疯的牤牛,梗着脖子吼,“俺回去取摇电!俺电不死这装逼犯!俺让它跟俺俩搁这儿玩浮潜!俺让它拿死鱼眼瞪我!!” (摇电:东北土话,指一种手摇式发电机带动的电鱼设备,瞬间释放高压电,杀伤范围大,极其霸道也极其破坏生态,属于严禁使用的工具。) 李山河嘴角一抽,好家伙,钓不到鱼恼羞成怒是吧,咋还扯上左零右火雷公助我这出了呢。 瞅彪子这样子,确实挺生气,能能跟鱼干起来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不至于嗷彪子,不至于嗷。” 第四百零九章 归家 好不容易把彪子按住了,他胸膛起伏着,死死盯着那冰缝,牙齿咬得咯咯响。 那马口鱼似乎觉得无趣了,慢悠悠地摆了下尾巴,身体开始往下沉,眼看就要消失在幽暗的冰水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孽要溜之大吉的时候——“我操你大爷的!”彪子一声炸雷似的咆哮! 谁也没看清他哪来的那么快动作! 只见他猛地甩开李卫东和李山河的手,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冰缝边上! 那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连棉手闷子都顾不上摘,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右臂高高抡起,五指箕张,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狠劲儿,照着那即将完全没入水中的银亮鱼身,狠狠地、直直地插了下去! 噗嗤! 冰水四溅! 彪子半条胳膊都捅进了刺骨的冰窟窿里!冰水瞬间浸透厚棉袄!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冰冷和愤怒而扭曲,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胳膊在冰水里猛地一搅,再狠狠往外一薅! 哗啦——! 一条足有成人小臂长、浑身银鳞闪耀、兀自扭动挣扎的巨型马口鱼,被彪子硬生生从冰窟窿里给薅了出来! 鱼尾巴疯狂地拍打着他的胳膊和胸膛,冰冷的鳞片和粘液糊了他一身。 彪子死死攥着鱼鳃后面那滑腻的身子,任由那鱼在他手里扑腾,他喘着粗气,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瞪着那对依旧没什么神采的死鱼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跟俺彪子拼,你有这个实力吗你啊,拿来把你!” 冰窟窿里彪子那惊天一薅,算是给这趟鸭绿江之行钉上了最虎了吧唧也最解气的棺材钉。 那条银光闪闪、小臂长的巨型马口在冰面上蹦跶得再欢实,也架不住彪子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掐着鳃后,一双死鱼眼终于没了刚才那股子“你瞅啥”的欠揍劲儿,只剩下徒劳的张合。 不过老话说得好,冲动一时爽,后续处理起来就麻烦喽,彪子这回袖子都透了,不烤干出门用不上三分钟就得硬了。 李卫东无奈只能又点起了火盆,让彪子小心的烤干棉袄。 这彪子,估计确实是憋够呛,这几天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几人裹着一身寒气回到金爷家的小土坯房时,天都擦黑了。 那条小臂长的银亮马口鱼被扔到外屋地,这会已经冻得邦邦硬了。 金爷叼着烟袋锅子,瞅了眼马口,又瞅了眼冻得跟冰溜子似的彪子,没说话,只从鼻子里哼出一股白烟,算是认可了。 围着灶坑喝了碗滚烫的苞米面糊糊,身上才算回了点暖和气儿。 这一趟,从深山老林抬回五品叶的棒槌,到打死母大虫掏出个小虎崽子,最后在这冰封的鸭绿江界河边,竟以彪子这虎超超的一把“手薅”巨型马口收场,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却也意外地画了个贼拉圆满的句号。 第二天天没亮透,寒气还跟铁刷子似的刮脸。 爷仨辞别了话少却实在的老金头夫妇,揣着那条用厚油纸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冰镇马口,跟着邢老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 班车依旧破旧颠簸,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霜花。 “爹!”李山河捅了捅旁边打盹的李卫东,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咱得赶紧回!立刻!马上!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李卫东迷迷瞪瞪睁开眼:“咋?你着啥急?” 他顺着儿子示意的眼神瞟了彪子一眼,眼瞅着彪子看窗外来来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妇眼睛都要拔不出来了,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李卫东老脸一黑,这完蛋玩意,还能咋整,走吧! 又折腾了一天,坐小巴倒大客,傍晚时分才回到桦树沟邢家那熟悉的小院。 院里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邢奶正给趴在窗台上的小虎崽喂米汤糊糊。 小家伙听见动静,支棱起耳朵,“嘤嘤”地叫唤起来,笨拙地想往炕沿下爬。 “哎哟我的小祖宗!”邢老头赶紧过去把小家伙抱起来,脸上笑开了花,用粗糙的手指头挠着它软乎乎的下巴颏。 晚饭吃得简单,气氛却有些沉默。李卫东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子,清了清嗓子:“邢叔,叨扰您老这些日子了。明儿个,真得回了。家里头…一堆事等着。” 邢老头夹菜的手顿了顿,没抬头,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慢吞吞地吃完饭,放下筷子,起身进了里屋。 第二天一早爷仨就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那点简单的家当。 虎骨酒、给媳妇儿带的集安干货、还有那条冻得硬邦邦的宝贝马口鱼,都归置得妥妥当当。 邢老头抱着那只已经能晃晃悠悠在炕上溜达、时不时抱着他手指头磨牙的小虎崽子,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眼神复杂。 等李卫东背好行囊准备告辞时,邢老头终于站起身,慢吞吞地走进里屋。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用柔软鹿皮仔细包裹、四四方方的小包。 他把这小包不由分说地塞进李卫东怀里,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山野的凉气。 “棒槌,包好了,防潮。”邢老头声音闷闷的。 接着,他低下头,看着脚边正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裤腿的小老虎。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什么,仰起头,湿漉漉的鼻头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呼噜”声。 邢老头布满老茧、沾着泥土草药味的大手,在小老虎光滑温暖的皮毛上来回摩挲了好几下,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最终,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弯腰,双手有些颤抖地捧起那个温热的小身体,递向李卫东。 李卫东愣住了,胳膊都僵了:“邢叔?这…这您留着解闷多好?我看您稀罕得紧…” 邢老头摆摆手,背过身去,佝偻着腰走到灶坑边,拿起火钩子拨弄着里面将熄的炭火,火星噼啪跳跃,映着他半边苍老的脸。 “稀罕…是真稀罕。”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自嘲,“可老邢我,就是个土里刨食、山里寻草的跑山人。抬点棒槌,挖点天麻,混个肚儿圆。这小畜生…” 他回头看了眼在李卫东怀里拱来拱去、发出细小呼噜声的小老虎,“眼下是口吃食就能养活。等它大了呢?长成山神爷座下的将军呢?我这点家当,够它塞牙缝?到时候,是它吃了我,还是我把它卖了换钱?造孽啊…” 他叹了口气,火光在他浑浊的眼里跳动:“你们不一样。山河是正经猎户,有枪有胆,能压住这畜生的野性。” “你李卫东…”他顿了顿,没往下说,但意思都在眼神里了,“带走吧。给它条活路,也给我这老骨头…留个念想。” 第四百一十章 抵达哈尔滨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小虎崽舔爪子的声音。 李卫东低头看着怀里这团温热的小生命,又看看邢老头在灶火前佝偻孤寂的背影,心里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小老虎往怀里紧了紧,用力地点了点头。 带着活物,火车是甭想了。 三人一合计,还是坐大客。 邢老头帮着把行李——主要是装着那条大马口鱼的麻袋和裹着小老虎的厚棉袄包裹——搬上了去通化的早班车。 车门关上那一刻,邢老头站在路边厚厚的积雪里,冲他们挥了挥手,身影在清晨的寒气里显得格外单薄。 小老虎似乎感应到什么,从棉袄包裹里探出小脑袋,“嘤”地叫了一声。 大客车摇摇晃晃开动,卷起一片雪尘。 通化那辆四面漏风、一路蹦跶得像抽筋骡子似的破铁皮大客,终于把爷仨连人带“货”咣当进了长春汽车站。 脚刚沾地,还没等那股子汽油味、汗酸味、咸带鱼味混成的“长途车香”散干净,李卫东就拽着李山河和彪子,像三颗出膛的炮弹,直射售票窗口。 “哈尔滨!三张!最快那趟!”李卫东把几张带着体温、皱巴巴的票子拍进窗口,嗓门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他眼角余光死死锁着旁边魂不守舍的彪子——这小子自从下了车,眼神就跟探照灯似的,在车站里那些穿着厚棉袄、裹着头巾、拎着大包小裹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扫来扫去,黑脸膛上那股子压不住的燥火,隔着棉袄都能感觉到热浪。 哐当! 装马口鱼和编花还有其他鱼的破麻袋被彪子随手撂在脚边,冻得邦硬的鱼尾巴戳出麻袋口,活像根银色的冰棍。 彪子搓着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旁边一个正弯腰整理包袱、露出半截红棉袄腰身的年轻媳妇儿。 李山河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往李卫东身边挪了半步,正好挡住彪子的视线,同时右手下意识地往腰后别着的家伙什位置摸了摸——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总觉得这憋疯了的牲口下一秒就能干出点啥惊世骇俗的事来。 “瞅啥瞅!拎上鱼!上车!”李卫东劈手夺过售票员递出来的三张硬纸板车票,像捏着三张催命符,反手一巴掌拍在彪子后脑勺上,力道十足,“麻溜的!再磨蹭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去哈尔滨的这辆“大客”,比通化来长春那辆更像一个移动的铁皮罐头。 车门一开,一股更加浓烈、陈年积累的混合型“人味”混合着劣质烟草的辛辣,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脸上。 过道里塞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柳条筐,甚至还有两只捆着脚的芦花鸡在筐里咯咯直叫。 座位?能找到个屁股能沾点边的地方就是祖宗保佑! 这年头坐客车可不管你有没有坐,按坐卖票,哪是客运站的事儿,乘务员只管你车能不能放下,这也就是东北冬天太冷了,要不窗户外面还能挂俩。 爷仨仗着体格和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硬是在靠近车门、发动机罩子上方那个最颠簸也最“通风”的“雅座”区域,抢到了点立足之地。 李卫东把装着人参鹿皮包和小虎崽的褡裢紧紧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一个鼓胀的、散发着土腥味的麻袋上。 李山河吊着胳膊,艰难地用后背和没受伤的右臂在人群中撑开一小片空间,把那条宝贝马口鱼塞在腿边,用脚死死护住。 彪子最惨。他块头最大,被挤在车门和发动机罩子的夹角,半个身子悬空,全靠一只脚和一只手抓着头顶的行李架铁杆保持平衡,像只挂在风车上的熊瞎子。 他那张黑脸紧贴着冰凉的、油腻腻的车门玻璃,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瞬间凝成白霜。 “呜…嘤嘤…” 褡裢里的小虎崽显然对这极度拥挤、噪音巨大、气味感人的环境极度不满,开始发出细弱又委屈的叫声,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褡裢口拱来拱去。 李卫东赶紧拉开点褡裢口,露出小虎崽湿漉漉的鼻头和一双惊恐的金色眼睛。 他粗糙的大拇指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的脑门,低声安抚:“小祖宗,消停点…到家给你整肉吃…” 车子在省道坑坑洼洼、覆着冰雪的街道上艰难地起步、换挡,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引得车厢里一阵惊呼和咒骂。 彪子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身体不可避免地随着晃动,一次次撞在旁边一个裹着蓝头巾、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身上。 那妇女起初还瞪他两眼,后来发现彪子眼神发直、表情痛苦,也就懒得计较了。 彪子现在的感觉,比在冰窟窿边上守着不动漂还煎熬百倍! 狭窄的空间,身体的挤压摩擦,怀里抱着的硬邦邦、冰凉凉的麻袋,还有鼻子里充斥的各种复杂气味…都在疯狂撩拨着他那根绷了半个月、已经快要断裂的神经。 他眼神发直地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蒙蒙的雪野和光秃秃的树林,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通化招待所那晚的“甩籽儿”,闪过粉灯门脸的暧昧颜色,闪过刚才车站里那截红棉袄的腰身… 大客车吭哧吭哧开进哈尔滨老道外客运站时,天都黑透了。 冰碴子混着煤灰味儿的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拉似的。 李卫东抱着裹成球的小老虎,彪子扛着那条快冻成冰棍的大马口鱼,李山河吊着胳膊,仨人跟逃荒似的挤下车,在昏黄的路灯下缩着脖子等了好半天,才拦到辆破三轮。 “二婶儿!开门!”彪子把冻鱼往院门口雪堆里一杵,扯着嗓子就喊。 张宝兰系着围裙跑出来,门灯昏黄的光照见李山河吊着的胳膊,她“哎哟”一声,脸“唰”就白了,手里的锅铲“当啷”掉雪地上。 “当家的!你这胳膊…咋整的啊?!”张宝兰声音都带了哭腔,也顾不上捡锅铲,扑过来就捧住李山河那条被厚棉袄袖子裹得严严实实、还隐隐透着药味的胳膊,手指头都在抖。 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李山河的棉袄袖子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第四百一十一章 这小舅子能处 “没事儿,宝兰姐,”李山河想抽回胳膊,没抽动,张宝兰攥得死紧,他只好咧咧嘴,“就让树枝子刮了一下,皮外伤,都快好了。” “皮外伤能包成这样?!你糊弄鬼呢!”张宝兰哭得更凶了,手指小心翼翼地隔着棉布摸索着绷带的轮廓,好像能摸出伤口的深浅,“疼不疼啊?还肿不肿?缝了几针啊?…” 李山河被她摸得浑身不自在,那伤处其实早就不咋疼了,就是这厚厚一层裹着,又闷又痒,难受得紧。 “真不疼了!就是这包扎裹得忒难受,跟箍了层铁皮似的,我想着明儿就去卫生所给它拆了,利索!” “不行!”张宝兰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拆线是闹着玩的?你自己去能行?万一没弄好感染了咋整?等着!明儿我请假,陪你去!” 她语气斩钉截铁,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李山河嘿嘿一笑,一把搂住了张宝兰的娇躯,张宝兰娇呼一声,嗔怪的白了李山河一眼,嗫嚅着说道:“当家的,还有人在呢。” 就在这时,门口露出了一个小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风尘仆仆的李山河身上。 “姐夫!”没错,来人正是张跃进。 眼瞅着是李山河,张跃进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姐夫你咋来了呢,我二姐和你一堆儿来了吗?” “姐夫你咋造这狼呢,灰头土脸的,正好我晚上要去洗澡,要不我跟你一块堆儿去呢,还能给你搓搓后背。” 这小子,估计是学习压力太大憋蒙了,这小嘴儿跟机关枪似的,的啵嘚啵说个不停。 张宝兰杏眼一竖,“你话咋这么密呢,作业写完了吗,没看见你姐夫受伤了吗,没法洗澡,赶紧滚屋里写作业去,我反手!” 张跃进一听李山河受伤了,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姐夫,谁给你整的,你等会,我进屋拿点家伙什,咱找他去!” 看着少年义愤填膺的模样,李山河心里一暖,这小舅子能处,有事儿是真上啊! 旋即摆摆手,“我没事儿跃进,我就是被树枝刮了一下,马上就好了。” 张跃进听李山河这么说,狐疑的看了李山河一眼,“真的?” 李山河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真真的,比珍珍还真!” 张跃进松了口气,“那行吧,姐夫,大爷,彪哥赶紧进屋吧,外面怪冷的,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直到张跃进开口,张宝兰才注意到李山河身后的李卫东和彪子。 张宝兰小脸通红,怯生生的开口说道:“爹,进屋暖和暖和吧。” 这事儿属实也不怪她,主要是一看见李山河受伤就真顾不上别的了,那还有空看还有没有别人了。 李卫东也不是个挑理的人,儿媳妇关心儿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笑呵呵的应了一声,跟着李山河进了屋。 当天晚上,李山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飘着清雪。 张宝兰真请了假,裹得严严实实,像护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路紧紧挨着李山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街道卫生所走。 到了地方,戴着老花镜的大夫慢悠悠地解开那层层叠叠的布条,露出已经结痂、但还泛着嫩红的伤口,周围皮肤被药膏和汗水闷得有点发白起皱。 镊子夹着酒精棉球擦过伤口边缘,冰凉刺骨。 剪线头的时候,线结拉扯着新长出来的嫩肉,那滋味儿又酸又麻又带着点细微的刺痛。 李山河眉头皱得死紧,牙关紧咬,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他只是体质好了一点,恢复能力强了一点,但是痛觉还是在的,当时受伤没觉得咋地完全是有肾上腺素顶着。 这会儿可没有啊,尤其是体质增强还加强了他的五感,这会儿别提多酸爽了。 张宝兰在旁边看得心都揪起来了,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指甲都快掐进掌心肉里,好像那剪子剪的是她的肉。 “行了!小伙子体格不错,恢复得挺好!” 老大夫最后用纱布轻轻盖住拆完线的伤口,“这两天别沾水,别使大劲儿抻着,过些日子疤掉了就没事了。” 胳膊一松绑,李山河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顺畅了。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还有点僵硬,但那种被束缚的憋闷感一扫而空。 从卫生所出来,李山河没直接回张宝兰家。 他带着张宝兰拐到火车站,排了老长的队,买了两张第二天下午回朝阳沟的硬卧票。 回到小院,他把车票拍在李卫东手里:“爹,票买好了,明儿下午的。你先带彪子回。” 李卫东接过车票,瞅了眼旁边正跟小老虎玩“你拍一我拍一”的彪子和张跃进,又看看儿子拆了线后明显轻松不少的胳膊,点点头:“行。那你呢?” “我留省城,还有点尾巴得处理。” 李山河语气平静,眼神却沉了沉,“算算日子,跟瓦西里那毛子,该有两趟‘货’过手了。我得去找趟魏向前,摸摸底。” 彪子一听要把他先打发走,立刻不乐意了,梗着脖子:“二叔!俺也留下!俺能帮…” “帮个屁!”李山河翻了个白眼,“咋你帮我试探试探省城的小粉灯啊?你那点心思,我都不稀的戳破你。” 彪子被戳中心事,黑脸膛一红,臊眉耷眼地嘟囔:“那…那行吧…” 眼神却瞟向张宝兰,嘿嘿一笑,“二婶儿,俺二叔这胳膊…你可得替俺多照看点啊!” 张宝兰脸一热,啐了他一口:“滚蛋!用你说!” 第二天下午,李卫东抱着装小老虎的柳条筐,彪子扛着麻袋,爷俩一步三回头地挤上了回朝阳沟的绿皮火车。 汽笛长鸣,车轮滚动,喷出的白烟混着煤灰,渐渐消失在哈尔滨灰蒙蒙的天际线。 送走两人,李山河站在月台上,紧了紧棉袄领子。 拆了线的胳膊被冷风一吹,伤口处有点紧绷的凉意,但更多的是卸去束缚的自由。 他摸出根烟点上,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道长长的白龙。 “媳妇,我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等我。” 他对旁边的张宝兰交代一句,没等她细问,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嘈杂的火车站。 第四百一十二章 山河外贸 李山河掐灭烟头,最后看了眼火车消失的方向。不是他心狠非得把张宝兰撇下,实在是眼下这摊子浑水,沾上一点都能要人命。 瓦西里那条线,倒腾的是啥他心里门儿清,真要哪天风向不对,他李山河拍屁股钻老林子当野人都行,可张宝兰一个妇道人家…他不敢想。 他裹紧熊皮大衣,逆着出站的人流,熟门熟路地拐向站前广场一个背风的犄角旮旯。 果然,一个裹着臃肿绿色军棉大衣、戴着顶耳朵都快耷拉下来的破狗皮帽子的身影,正缩在那儿跺脚取暖,帽檐压得低低的,就露出个冻得通红的鼻尖儿。 “小郭!”李山河喊了一声。 那人影猛地一哆嗦,抬起头,狗皮帽子下一双年轻的眼睛瞬间亮了,跟通了电的小灯泡似的! “二哥?!”小郭的声音带着点激动过头的颤音,三步并作两步蹿过来,搓着冻僵的手,“您…您啥时候回来的?这胳膊咋了?” 那眼神里透着的崇拜和热乎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李山河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准是魏向前那小王八蛋又在这些小兄弟跟前吹牛逼了! 不定把他李山河编排成啥孤胆英雄、三头六臂的狠角色呢! “刚回,没事,蹭破点皮。”李山河含糊带过,直接切入正题,“向前呢?在哈市不?” “向前哥?”小郭挠了挠后脑勺,狗皮帽子跟着晃了晃,“前两天还瞅见他来着,在道里那片儿转悠…具体在不在…”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猛地想起什么,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赶紧从军大衣内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笨拙地弹出一根,双手捧着递到李山河面前:“哥!您抽根烟,稍等会儿!我去给您问问!准信儿!” 不等李山河答应,小郭把烟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小跑冲进了站前广场乱哄哄的人堆里,那臃肿的绿棉袄在人缝里左突右闪,很快没了影。 李山河捏着那根大前门,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就着站前凛冽的寒风点上。 延误呛得他眯了眯眼。 刚抽了没两口,就见小郭又跟阵风似的卷了回来,跑得呼哧带喘,脸上却兴奋得放光:“哥!找着了!魏哥在‘公司’呢!走!我拉您过去!” 说着,不由分说就拽着李山河的棉袄袖子,把他拉到广场边上一辆带篷子的“倒骑驴”旁边。 小郭跨上驾驶座,脚下一蹬,这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三轮就“嘎吱嘎吱”地冲上了覆着薄雪和冰碴子的马路。 李山河看的呵呵一笑,“老弟你还有这玩意呢?平时闲着没事也拉点私活呗。” 小郭一边哼哧哼哧骑着车,一边回复道:“二哥咱也不瞒你,咱家里条件确实不好,要不是向前哥有路子能拉我一把,现在还不知道搁哪刨食儿呢” “这不,平时就当当票贩子,淡季的时候还能拉点客,多少赚点总比闲着强吧,你说是不?” 李山河点点头,对这个机灵的大男孩重新审视,这小子,会来事儿,还有上进心,有机会拉他一把也不是不行。 倒骑驴在哈尔滨结了冰溜子的街面上歪歪扭扭地蹿了十来分钟,最后“嘎吱”一声,停在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前头。 小楼看着不起眼,可后头用砖墙围起来那院子,大得能跑马! 院门敞着条缝,李山河往里一瞥,好家伙! 左边堆着小山似的废旧钢筋、锈铁管,右边却整整齐齐码着一排崭新的、漆面锃亮能照人的摩托车! 红蓝绿三色,在冬日惨淡的日头底下扎眼得很。 但吸引李山河目光的,是楼前挂着的那两块簇新的、白底红字的大牌子! 左边一块:【山河外贸公司】。 右边一块:【山河可再生资源回收公司】。 李山河:“……” 他叼着烟卷的嘴角狠狠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好几下。 一股子又好气又好笑的邪火直冲天灵盖! 山河?还外贸?还回收? 魏向前这小兔崽子! 趁他钻山沟子打老虎的工夫,名号都给他挂墙头上了! 这他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李山河在这哈市地界儿有“产业”是吧?! “哥!就这儿!”小郭停好倒骑驴,指着小楼旁边一个挺宽敞、用红砖墙围起来的大院门。 没等李山河把胸中那口槽吐出来,大院那扇刷着绿漆的铁皮门“哐当”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三个人影,带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热乎气和…机油味儿?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打头的正是魏向前! 这小子穿了件时兴的棕色人造革夹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小脸儿白净,鼻梁上还架了副茶色蛤蟆镜,一副人模狗样的“经理”派头。 他旁边的三驴子也不差,一身西装板板正正,配上一个长款呢子大衣,一个金丝眼镜,颇有一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最边上站着嗒莎,这毛子姑娘裹着件火红的呢子大衣,金发编成两条粗辫子,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碧蓝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手腕上还戴着个明晃晃的银镯子。 “哎哟!二哥!你来咋不言语一声呢,我好去接你啊!”魏向前摘下蛤蟆镜,夸张地张开双臂,几步就蹿到三轮车跟前,那热情劲儿能把人融化。 “可想死兄弟了!快!快进屋暖和暖和!郭字!愣着干啥?帮哥拎东西啊!” 小郭嘿嘿笑着上前。 三驴子牵着嗒莎也凑上前来,嗒莎也笑着用带着点口音的汉语招呼:“李!欢迎回来!”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仨人,再看看那两块扎眼的“山河”招牌,最后目光落在魏向前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得意小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把嘴里那半截劣质烟头“呸”地吐在雪地上,踩灭。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魏向前。 “行啊,向前。” “你小子公司这名取得,挺会整景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万事俱备 魏向前脸上那副“快夸我”的得意笑容,在对上李山河似笑非笑、眼神却像冰锥子似的目光时,瞬间就有点挂不住了。 他嘴角咧开的弧度僵在那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后背莫名有点发凉。 他试探着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都矮了三分:“二哥…您…您这眼神儿…是觉着哪儿…不太得劲儿?” 李山河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点了点那两块在灰扑扑小楼前白得晃眼、红得扎心的招牌——【山河外贸公司】、【山河可再生资源回收公司】。那意思,不言而喻。 魏向前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彻底垮了,换上一种混合了委屈和不解的表情:“二哥!就…就为这牌子?您觉着…太招摇了?” “招摇?”李山河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白气,没有埋怨,多了些苦口婆心的劝导,“向前,现在啥年月?啥风向?你心里没点数?” “咱干的这活儿,是能挂招牌敲锣打鼓满世界嚷嚷的吗?树大招风!懂不懂?真等到哪天风头不对,老子拍拍屁股钻老林子当野人去了,到时候你咋整?” “你这招牌挂这儿,是等着给人送靶子!” 这话说得重,带着一股子刚从生死线上滚过来的煞气。 魏向前被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又不敢,那委屈劲儿快从眼睛里淌出来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三驴子和嗒莎。 三驴子眼见李山河是真有点不高兴了,连忙开口解释。 “二哥!这事儿…真不赖向前!” 他指着那两块牌子,又指了指旁边大院门里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废旧金属框架和一排排崭新的、覆着薄雪的乌拉尔摩托,急赤白脸地解释: “您是不知道!现在省城地面上,想正儿八经干点‘回收’,倒腾点‘外贸’,没个响当当的名号镇着,根本玩不转!” “那些地痞流氓、穿制服的、还有那些眼红心黑想插一脚的‘倒爷’,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似的!” “没个唬人的招牌,没个硬气的名头,人家上来就敢扒你三层皮!收保护费都算轻的!” “就说上个月,要不是我们抬出‘山河公司’的旗号,那帮专门讹诈外地货车的路霸,能把咱刚从绥芬河运回来的两车皮废钢连车带货都给你扣下!向前弄这牌子,不是图好看,是真顶用啊!” 李山河听着三驴子这通大嗓门的辩解,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眼神里的冰寒倒是散了几分。 他看向魏向前,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我的名号?搁哈尔滨…好使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一个刚从深山老林钻出来的猎户,名头还能在省城道上响亮了?这听着比老虎会飞还不靠谱! 魏向前一看李山河语气松动,赶紧顺杆爬,脸上堆起苦笑,带着点尴尬又不得不说的表情:“二哥…您…您是真不知道您自个儿现在在外头啥名声啊?” 他搓着手,压低了点声音,“现在但凡是沾点边,干跨国‘贸易’这条道上的,甭管是倒腾啥的,没人不知道‘李山河’这三个字!” 他凑得更近些,声音里带着点夸张的敬畏:“都说您是从大兴安岭钻出来的活阎王!是踩着熊瞎子肩膀、顶着老虎脑门走出来的真猛虎!” “头一遭出国门,就把‘丽姐’那个盘踞口岸多少年的老妖精给…给彻底埋西伯利亚冻土里了!连点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魏向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飘忽,显然对“埋”的具体方式讳莫如深,“现在道上都传疯了!说省城这块地界儿,只要是‘山河公司’罩着的买卖,连根毛都没人敢动!咱们现在…真就是一家独大!” “一家独大?” 李山河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像嗅到危险的猛兽,刚才那点寒意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锐利取代。 他咀嚼着这四个字,非但没有丝毫得意,眉头反而锁得更紧。 枪打出头鸟,这道理他太懂了。 尤其是在这暗流涌动的省城,一家独大,往往意味着成了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子! 他压下心头的隐忧,话锋猛地一转,目光如电般射向魏向前:“香港那边,那个‘池子’,怎么样了?” 这才是他此刻最关心的退路! 提到这个,魏向前刚才的委屈和忐忑瞬间一扫而空,小脸儿重新焕发出光彩,连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妥了!二哥!全妥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公司注册,用的是嗒莎的毛子身份,干干净净!最妙的是股权!” 他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挂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下面!一层套一层!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到咱俩头上。” “所有法律文件都在香港汇丰银行的保险箱里锁着呢!现在就等…就等资金注入。” “只要钱一过去,通过香港这个巨大的、干净的池子转一圈,再流回来,那就是清清白白的‘外资’!谁也挑不出毛病!二哥,这池子,咱算是彻底挖通了!就等您这源头活水了!” 魏向前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海滚滚而来。 嗒莎在旁边也配合地点着头,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补充:“李,法律,非常安全。钱,洗干净,没问题。” 李山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冰寒,终于彻底化开,被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满意和轻松取代。 不管外面风刀霜剑如何酷烈,不管瓦西里和组织这条钢丝绳最终会不会崩断,至少,他给自己,也给这帮跟着他搏命的兄弟,留好了这条绝对安全的退路。这步棋,落稳了。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随之而来的轻松感席卷全身,连左臂的隐痛都似乎减轻了许多。李山河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长长的白烟。 “好。” 他就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肚子里的空城计就唱得格外响亮。李山河揉了揉干瘪的胃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虽然很淡:“走!今儿高兴,我请客!找个馆子,涮羊肉!管够!” 第四百一十四章 开拓南方市场 “二哥!”魏向前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刚才那点小紧张早抛到九霄云外了,“下啥馆子啊!早给您备好了!” 他侧身让开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屋里头,铜锅子炭火都旺着呢!上好的内蒙羔羊肉片,冻豆腐酸菜粉丝糖蒜芝麻酱,这不正巧赶上了吗!” 一直缩在倒骑驴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郭,看着眼前这气氛陡转、热络起来的场面,听着“涮羊肉”、“北大仓”这些字眼,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他脸上露出既羡慕又懂事的表情,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对着李山河和魏向前的背影,小声说了句:“那…那啥,二哥,向前哥,你们吃着,我…我先回站上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推他那辆破倒骑驴。 “回个屁!”李山河脚步一顿,转身一把就薅住了小郭那件油渍麻花的绿军棉袄袖子,力道大得差点把小郭拽个趔趄,“忙活半天,连口热乎气儿都不让你喘?看不起你哥是吧?走!进屋!一块儿!” 他不由分说,连拉带拽,硬是把臊得满脸通红、想推辞又不敢使劲的小郭也拖进了热气腾腾、飘着浓郁肉香的小楼里。 铜锅里红亮的炭火噼啪作响,奶白色的汤底翻滚着,薄如蝉翼的羊肉片下去打个滚就变了色。 芝麻酱的浓香、糖蒜的辛甜、酸菜的清爽混合在一起,充满了小小的房间。 嗒莎笨拙地学着用筷子,魏向前吃得满头大汗,三驴子殷勤地给嗒莎捞肉。 小郭拘谨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捧着一碗堆得冒尖的羊肉和粉丝,吃得头都不敢抬,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李山河坐在主位,拆了线的左臂活动自如地夹着肉,看着眼前这热气腾腾、喧闹融洽的一幕。 窗外是哈尔滨深冬凛冽的寒风,屋里却是暖意融融,肉香四溢。 香港那个巨大的、干净的“池子”让他心安,而眼前这些热气腾腾的人和事,又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暖意。 他端起酒杯,里面是魏向前特意备下的通化红葡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荡漾。 “来!走一个!”李山河的声音洪亮,带着劫后余生、前路初定的畅快。 放下酒杯,李山河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头子羊肉,烫的嘶嘶哈哈的,又咬了一口积蒜,这才算压下去酒气。 慢悠悠的往嘴里塞了一根烟,“三驴子。” “哈?刺溜,二哥你说。”三驴子这会儿正跟粉条较劲呢,听见李山河喊话,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李山河深深吸了口烟,组织了一下语言,严肃的说道:“我寻思来,寻思去,这独门的买卖,还是干不长,你和向前来回跑的时候,加点小心,只要人没事儿,货啥样咱不管。” 三驴子认真的点了点头,“二哥,放心吧,我们几个都是轮班跟车的,就是为了避免像上回一样让人一锅烩了,这回是二楞子跟车,所以不在。” 李山河点点头,“行,你心里有数就成。” “对了,你啥时候跟嗒莎结婚啊,你妈到现在还没见过她这洋儿媳妇呢。” 一说这个,饶是三驴子,都有点脸红,“二哥,我也没想好呢,这不现在还忙呢吗,嗒莎现在也不到岁数,在等几年呗。” 李山河这才意识到,嗒莎这个小妮子才十九岁,三驴子这个孽可真该死啊! “二哥,你这回来多待几天呗,正好搁省城好好玩玩。”魏向前真诚的邀请道。 李山河摆摆手,“算了吧,都好些天不着家了,再不回家不像样了,你等有机会的。” 魏向前闻言,眸光暗淡了一下,经过上回那件事,李山河不在身边他是真没主心骨啊。 李山河好似看出了魏向前的心思,伸手拍了拍魏向前的肩膀,“没事儿向前,你就放心大胆的干就完事了,人似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大老爷们哏哏次次的像啥样。” 魏向前勉强扯出个笑容,举起了酒杯,“来,二哥,不说这个了,走一个!” “赶紧吃,吃完我带你看看我们哥仨给你准备的礼物!” 李山河瞟了魏向前一眼,还有礼物呢?那是真不错啊。 转头又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小郭,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脑子机灵,还会来事,好不容易碰到个看着顺眼的人,放过了可惜了。 “小郭啊!” 小郭听见李山河叫他,连忙放下了碗筷,哗啦一下站了起来,“二哥你说。” 李山河连忙摆手,“坐下说,坐下说,都各个家兄弟,不用客气。” “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过来跟我一块干?” 小郭一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二哥,我真能跟你混?” 李山河表情一囧,“你这小孩,啥叫跟我混啊,俺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 小郭刚想答应,旋即脸色变得纠结,迟疑的说道:“想到是想,可是二哥,我啥也不会啊。” “你咋不会呢,我看你带人接物办的比谁都利索。”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现在生意还刚起步,省城的这些资源勉强还够前期的交易。” “但是后面的大宗交易,明显就有点捉襟见肘了,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了,南方这会已经有不少私人的小厂子,所以我想找个人去开拓一下南方的市场。” 小郭一听,这不就是和原来的活差不多吗,都是打听玩意低买高卖的倒腾,一说这个,他可就不怕了。 一把端起了酒杯,胸脯拍的当当响,“二哥,这活你交给我就放心吧,打听东西我还没怕过谁,一会吃完饭我就出发!” 说罢,一口干了酒杯中的白酒,脸色刷一下就红了,摇摇晃晃的就往后倒。 好在魏向前眼疾手快扶住了小郭,看的李山河哭笑不得,这小郭,是实诚啊。 这杯酒下去,别说上火车了,上炕都费劲啊,连忙招呼几人将小郭放在了沙发上,刚一到沙发,就响起了呼噜声。 三人对视一眼,眼底尽是笑意。 第四百一十五章 МТЗ-80 “哈哈哈!这小崽子,酒量还得练!”魏向前也喝得有点上头,小白脸透着红晕,他拍着桌子站起来,眼神亮得吓人。 一把拽起旁边正跟冻豆腐较劲的三驴子,“二狗哥!别吃了!带二哥…看…看咱的大宝贝去!” 这句二狗给李山河喊得一愣,二狗谁啊,搁桌上呢吗,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三驴子叫孙二狗,平时叫顺嘴了,都没想起来。 三驴子一脸无奈的看着魏向前,“向前啊,说多少回了,你要不就直接叫我三驴子,要不直接叫孙哥,你叫二狗哥,整的不伦不类的。” 魏向前嘿嘿一笑,抹了把嘴巴子上的油,“记得了记得了孙哥,走走走二哥。” 一把拽住了李山河的一只胳膊,牵着就往外走,三驴子也是架住了李山河的另一条胳膊。 李山河刚拆了线的胳膊还有点不得劲儿,被这俩醉醺醺的家伙一左一右架着就往外走。 院子里寒气扑面,跟屋里的燥热一激,李山河打了个哆嗦,酒醒了大半。 靠墙一溜用石棉瓦搭的简易棚子,棚子里影影绰绰停着几辆摩托车,车把上挂着霜。 魏向前脚步踉跄,却目标明确,直奔最里面那个被厚厚军用苫布盖着的庞然大物。 “二哥!”魏向前舌头有点大,手指头却戳得贼有劲儿,几乎要捅破那层帆布。 “瞅见没!弟…弟弟们给你备的!压箱底儿的!硬货!” 他脸上泛着油光和酒精催生的亢奋红晕,蛤蟆镜早歪到了一边。 三驴子更直接,蒲扇似的大手“啪”地拍在李山河后背上,差点给他拍一趔趄,瓮声瓮气地吼:“二哥!掀!快掀开瞅瞅!保准稀罕死你!” 李山河看着这俩活宝,又看看那被苫布盖得严严实实、轮廓方正的大家伙,心里头也起了好奇。 他笑了笑,带着点无奈和纵容,伸手抓住苫布冰冷粗糙的一角。魏向前和三驴子立刻扑上来帮忙,仨人合力,憋着劲儿猛地一掀! 哗啦—— 厚重的苫布滑落在地,卷起一片细碎的雪尘。 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罩在那钢铁巨兽身上。 红! 一种极其正、极其饱满、带着工业时代粗犷力量的红! 瞬间撞进李山河的眼帘! МТЗ-80 不是后世那种浮夸的漆面,而是带着厚实底漆质感的、仿佛能抵御西伯利亚寒风的苏式工业红! 车身线条极其硬朗,棱角分明,带着一种不加修饰的实用主义美感。 车头方正得像个铁盒子,巨大的长方形进气格栅横贯前脸,像猛兽张开的腮。 格栅上方,镶嵌着一个同样方正的金属标牌,上面是清晰的西里尔字母 МТЗ-80,字母下方,是一个醒目的、齿轮环绕麦穗的厂徽。 标牌上方,顶着两个圆溜溜、玻璃罩子厚实无比的大灯,像巨兽沉睡的眼睛。车头两侧是宽阔的、带有深刻防滑纹的钢制踏板。 视线后移,是连接车头和后面部分的巨大铰接转盘。 车头后面,赫然是一个同样漆成鲜红、巨大而低矮的平板车斗! 车斗底板是厚实的防滑钢板,四周围着半米多高、由粗壮角铁焊接成的可拆卸栏杆。此刻车斗空着,更显其容量惊人。 最抓人眼球的是那四个巨大的轮子! 前轮稍小,后轮则大得惊人,几乎有半人高!轮胎是特制的宽大农业胎,深深的“人”字型花纹如同巨兽脚掌的利爪,牢牢地抓着地面冻硬的雪壳。 轮胎钢圈同样是厚重的工业风格。 而在车斗旁边,还整齐地摆放着配套的家伙什儿:两副闪着寒光的犁杖,一副是用于旱田的、带着尖锐犁铧和宽大犁壁的铧式犁;另一副则是用于水田的、带着旋转刀盘的圆盘犁。 甚至,还有一副专门打苞米札子的刀片轮!锋利的刀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МТЗ-80!正经毛子货!八零年刚下线的新家伙!”魏向前拍着冰冷坚硬的车头盖板,砰砰作响,唾沫星子横飞。 “二哥!瞅瞅!这身板!这马力!这轮胎!上山下河,犁田耙地,拉粮运草,它就是咱地里头的巡洋舰!” 他得意地晃着脑袋。 “车头车斗能分家!配上犁杖,配上刀轮,配上拖斗!万能!” 三驴子一把搂住李山河的脖子,那胳膊跟铁箍似的,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兴奋:“二哥!咋样?合不合心意?兄弟几个可费老鼻子劲儿了!” “从黑河口岸那边倒腾过来的!瓦西里那老毛子,一听说是给你弄的,运费都给免了。” 李山河的呼吸有点急促。 他围着这台鲜红的钢铁巨兽缓缓踱步,粗糙的手指抚过冰冷厚重的钢板,划过巨大轮胎上深刻的沟壑,最后停留在那闪亮的МТЗ-80标牌上。指尖传来的坚硬冰冷的触感,无比真实。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亮得惊人,那是一种庄稼汉看到最趁手农具时发自肺腑的炽热光芒! 他用力拍打着三驴子结实的后背,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畅快: “合!太他妈合了!正合我心意啊,兄弟。” 他指着拖拉机,像是宣布一件天大的喜事。 “开春,就指着它了,我还愁呢,这么多老丈人丈母娘,开犁的时候不得累死我啊,这回好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二哥稀罕!”三驴子乐得见牙不见眼。 魏向前也嘿嘿直乐,献宝似的指向墙根另一个方向:“二哥,看那边!还给你备了个大拖斗!拉粮装草,一次管够!” 崭新的钢铁,粗犷的线条,鲜亮的红色,还有那配套齐全的农具…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点燃了李山河骨子里那份属于土地、属于力量的渴望! 刚拆线的胳膊似乎也充满了力气,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了上来。 “有摇把子没?”李山河的声音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沙哑。 “有!必须有!”三驴子反应贼快,立刻从车斗里摸出一根沉甸甸、L形的粗铁摇把,手柄处还缠着防滑的布条。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初试拖拉机 李山河一把接过那冰冷的铁家伙,入手沉甸甸的。 他几步绕到车头侧面,那里有个专门的插孔。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将那L形的尖端精准地插进启动孔里,卡死! “二哥!小心点!别打到下巴颏子!”魏向前看他动作,酒醒了一半,赶紧提醒。 李山河没吭声,他双脚稳稳地分开,踩在冻硬的雪地上,微微弓腰,全身的力气瞬间凝聚在右臂! 那拆线不久、还有些僵硬的左臂也下意识地抵住车身借力。 嘿——! 一声低沉的闷吼从喉咙里迸发! 粗壮的摇把子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顺时针猛摇了一圈!巨大的飞轮带动沉重的曲轴,发出艰涩沉闷的“嘎啦”声,拖拉机纹丝不动。 “操!”李山河骂了一句,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更上来了!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再次沉腰坐马,手臂上肌肉贲张,棉袄袖子都绷紧了! 嘿哟——! 这一次,摇把带着更大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旋转。 嘎啦啦——噗!噗!噗…轰!!! 一声艰难的、如同老牛喘息的闷响之后,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带着油气的爆鸣!最后,一声低沉、浑厚、充满力量的咆哮猛地从车头下方炸开!整个钢铁巨兽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突!突!突!突!突!… 低沉而节奏强劲的柴油机轰鸣声,瞬间撕裂了冬日的寂静!粗大的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烈的、带着热气的淡蓝色烟雾,在冰冷的阳光下翻滚升腾。 那声音,不像摩托车的尖啸,而像一头沉睡的荒原巨兽被唤醒后,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宣告力量回归的原始咆哮!震得人脚底板发麻,心肝肺都跟着那节奏一起共振。 巨大的红色车身在强光下仿佛燃烧起来,散发着灼热的工业力量感! 成了! 李山河一把抽出摇把,随手扔给旁边看傻了的三驴子。 他脸上洋溢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孩子气的兴奋和征服的快感。 他拉开车头侧面的简易驾驶舱门(只有一个帆布顶棚和简陋的金属框架),一步就跨了上去。 驾驶座是硬邦邦的铁架子蒙着层薄海绵,硌屁股。 面前是简单到极点的仪表盘,几个大圆表显示着油压水温转速。一个粗大的、磨得锃亮的金属档杆杵在中间。 李山河没开过这玩意儿,但男人的本能和对机械的直觉让他毫无畏惧。他左脚狠狠踩下巨大的离合器踏板,感觉像踩在一块铁疙瘩上,右手抓住那冰凉的档杆,凭着感觉猛地往后一拉! 嘎嘣! 一声清晰的金属咬合声! “二哥!慢点!院子小!”魏向前看着那轰鸣的巨兽和兴奋的李山河,酒彻底醒了,声音都变了调,想扑上来又不敢。 晚了! 李山河右脚试探性地、带着点兴奋的颤抖,轻轻点了一下那宽大的油门踏板。 柴油机的咆哮声陡然拔高!排气管喷出的蓝烟更浓了!巨大的后轮猛地原地空转了一下,宽大的“人”字型轮胎花纹疯狂地刨抓着地面的冻雪和冰碴,发出刺耳的“嗤嗤”声,甩起大片的雪泥! 一股强大的、狂暴的推力从屁股底下传来!李山河只觉得身体被猛地往后一拽,又随着车轮获得抓地力而向前一冲! 这头红色的钢铁巨兽,如同挣脱了锁链的蛮荒凶兽,带着低沉的怒吼和排山倒海的气势,猛地向前蹿了出去! “我操!”李山河自己都吓了一跳,肾上腺素狂飙!他死死抓住方向盘,脚下赶紧松了点油门。拖拉机咆哮着,在并不算宽敞的院子里开始笨拙地转圈。 “哈哈哈!带劲!太他妈带劲了!”三驴子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得嗷嗷直叫,追着拖拉机的屁股跑,“二哥!再快点!转大圈!” 魏向前吓得脸都白了,眼镜彻底歪掉:“慢点!二哥!马路牙子!啊!摩托车棚!小心!” 李山河哪管这些!他此刻完全沉浸在驾驭这头钢铁巨兽的原始快感中!柴油机的轰鸣是战鼓,排气管的蓝烟是旌旗! 他开着拖拉机,在院子里画着越来越大的、歪歪扭扭的圈子。 巨大的轮胎碾过松软的雪堆,留下深深的、带着清晰花纹的辙印;撞开挡路的小雪堆,雪块四溅;甚至有一次后轮堪堪擦着魏向前那宝贝摩托车的边斗掠过,吓得魏向前一屁股坐雪地里。 “二哥!我的亲哥!停车!快停车!”魏向前带着哭腔喊。 李山河哈哈大笑,那笑声混在柴油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里,充满了肆无忌惮的畅快和豪迈! 他猛地一打方向,拖拉机带着巨大的惯性,车尾甩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卷起漫天雪尘,稳稳地停在了院子中央,排气管还在不甘地“突突”喷着热气。 驾驶舱里,李山河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浓雾。他脸上因为兴奋和寒冷而泛着红光,眼睛里跳动着如同车灯般雪亮的光芒。 “好!好牲口!”李山河重重一拍方向盘,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他跳下车,脚踩在坚实的冻土上,感受着大地传来的力量。 寒风卷着雪沫扑在滚烫的脸上,带着凛冽的清醒。 “这份礼物,我收了,等回头我也给你送份礼物。” 李山河早就想好了,上回收了魏向前他们的摩托车就没表示,这回收了这么大个物件咋也得表示表示啊。 不说别的,就说鹰勾山地下的那些古董,随便拿出一件手把件给兄弟们一人分一个拿着玩呗。 李山河一个纵跃跳下了车,一手搂一个,“走,咱们接着喝!” 三驴子兴奋的点点头,“二哥,你啥时候回家提前跟俺们说一声,到时候俺们提前给你安排火车皮,保证完完整整的给你送家去。” 魏向前也是附和着说道:“孙哥没毛病,二哥,啥时候你要走的时候直接来这就成,这常年有人,我们仨轮班看着。” 李山河用力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成,我走的时候肯定知会你俩一声。” 三人喝了个尽兴,直到日头西沉,李山河才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走之前,咋地不得和媳妇告个别不是……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李山河好好的陪了张宝兰两天,第三天,李山河带着满眼不舍的张宝兰再次来到了山河贸易公司的小楼。 这一次,魏向前不在,二楞子倒是带着翠花在看家。 看见李山河的到来,二楞子喜不自胜,兴奋的叫了一声,“二哥!” 李山河拍了拍二楞子的肩膀,“辛苦了兄弟!” 二楞子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这话说的,这不比搁地里刨食轻巧多了。” 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二哥,你是不是要回家了,之前向前早就交代好了,你要是走,直接坐林业局拉木头的火车就完事了,能直接到横道河子。” 李山河闻言,眼前一亮,有这好事儿不早说,这没回过县城给他折腾的,折腾的骨头架子都酥了。 “行,今天有车吗?” 三驴子贱兮兮的凑了上来,“有车有车二哥,正好下午两点的,就是拉货的车可能得慢点,路上得装货卸货。” 李山河大手一挥,“慢点就慢点,能到就行,左右不过是换个车睡觉。” “对了,你俩跟家里有没有啥交代的?” 三驴子摇了摇头,倒是二楞子,脸憋得通红,翠花搁旁边一个劲的捅咕二楞子腰眼。 “有啥事你就说呗,你个大老爷们咋还磨磨唧唧的。” “咳,那啥二哥,我刚上完翠花家门,事儿基本上也就算定下来了,就是结婚之前得相门户,我这短时间也脱不开身,二哥你看……” 就这么两个过命的兄弟,一撅屁股,李山河都知道这人要拉什么屎,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让婶子好好收拾收拾,拾掇好了给你打电话!” 二楞子这才露出了笑容,俗话说的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有些话,他这个当儿子的实在是不方便说。 其实二楞子担心这个纯属多余,新媳妇上门,甚至家里的旺财都得安排个搓澡拔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李山河管了,本来李山河还寻思将张宝兰先送回家,但是张宝兰说啥都要送李山河上车。 看着张宝兰倔强的小眼神,李山河洒然一笑,伸出手在张宝兰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像这样的媳妇我还有五个,五个! 李山河找了个军大衣裹在了张宝兰的身上,在张宝兰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其抱起,放在了摩托车挎斗子里,找了个瓶子灌上了油,直接准备出发。 拖拉机用得配件早就放在了车斗子里,二楞子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把拖拉机给整着。 李山河这一瞅,得,教练,这题我会。 转头将张宝兰抱下了车,“媳妇,你进屋暖和暖和,这车估计得烤一下了。” 张宝兰顺从的点点头,跟着翠花进了屋,李山河则是和三驴子找了几块木箱子上拆下来的板子,拢了个柴火堆塞到了发动机下面。 李山河往上浇了一点柴油,找了块树皮点燃,随手扔到了柴火堆里,火焰轰的一下窜了起来。 三驴子担忧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皱着眉朝李山河问道:“二哥,这能行吗?” 李山河大手一挥,“没事儿,你就瞧好吧,这事儿我有经验,上回我和彪子去内蒙的时候,大车司机就是这么干的。” 三驴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是眉间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 烤了好一会,李山河拿过摇把子,随着右手不断用力,摇把子越转越快,突突突! 拖拉机的烟筒里冒出了一杆黑烟,李山河得意的朝着三驴子说道,“看吧,我说啥来着,这不着了吗?” “媳妇,媳妇!好了,出门了!” 张宝兰听见声音,应了一声,裹着个军大衣出了门。 李山河带着张宝兰一马当先,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等出了门才想起来,坐火车他知道去哪,但是坐货运火车他是真不知道啊。 一个潇洒的飘逸有气了回去,“愣子,你走前面,我不知道路。” 看到李山河一脸囧破,三驴子和二楞子直接就憋不住笑了出来,头回见到二哥还有犯懵的时候。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笑个屁的笑,在笑我可要跟婶子说你搁外面不学好了啊。” 二楞子脸色大变,“别介,二哥,俺这就带路!” 这给二楞子吓得,乡音都出来了。 就这样,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了,拖拉机走在前头,摩托车跟在后头,开了半个来小时,来到了货运火车站。 三驴子下车和门卫说了些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顺着袖口放在了桌子上,门卫大爷顿时眉开眼笑,摆摆手,示意几人进去。 到了货场,李山河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一条条火车好似钢铁长龙一般匍匐在铁轨之上,来来往往的工人肆意的挥洒着汗水和热情。 跟着二楞子的拖拉机,一路来到了一列车厢之前。 “二哥,你等会儿嗷,我去找人去。” 说罢一溜烟窜了出去,又是过了十来分钟,二楞子带着一票人火急火燎的将拖拉机开进了车厢。 “二哥,情况有变,要提前发车了,赶紧上车吧,就搁锅炉房给你安排好位置了。” “还有这个,你拿着路上吃。”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了一提溜油纸包裹。 看包装李山河就知道这菜老硬了,开玩笑,没看油纸包上都有油印出来了吗。 李山河接过油纸包,拍了拍二楞子肩膀,“兄弟,走了!” 然后转身看向了张宝兰,张宝兰眼睛里噙着泪水,一言不发的给李山河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家的,路上小心!” 李山河摘下绵手焖子轻轻的抹去了张宝兰眼角的泪水,“知道了媳妇,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话毕,转身离开上了车,不是他潇洒,属实是他也不敢转身看张宝兰,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等张跃进高考结束,说啥都把张宝兰给接回家!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人没了?没人了 等上了车,李山河才对二楞子说的这个慢,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这他妈哪是慢啊,这是忒慢了点啊。 本来一天两宿的路程,这车故涌故涌足足开了五天啊。 恨不得把整个省都给兜个圈子,二楞子上车前给李山河带的那点玩意,第三天就吃没了,要不是工人师傅接济,他都恨不得啃煤块了。 在第五天的上午,火车终于驶进了横道河子伐木场。 到了这个地界,就全是熟人了。 下车先散一圈烟,都不用李山河动手,一帮爷们就给拖拉机推下来了。 不推不成啊,也不能搁车厢里面烤啊。 要说老爷们,就没有不喜欢这大家伙的。 不说现在,就说后世,你就算不给老爷们手机,你就给他们拉到工地,在甩给他们一包烟,一杯茶,让他们瞅着挖掘机干活他们都能看一天。 一帮老少爷们围着 拖拉机前面啧啧称奇,时不时的还有人上前用脚踹踹车胎,完了还点点头赞叹一声真结实! 而我们的主人公李山河,这会儿也不着急回家了,享受着人们羡慕的目光,双手抱胸,嘴丫子都咧到太阳穴了。 要不说男人心理学和儿童心理学属于一个分类呢,你夸他他是真找不着北啊。 好好的享受了一番众人的夸赞,这才用一个老哥拽来的木板子开始烤车。 等烤的差不多了,点火发车先去镇里,先去洗个澡,为今天晚上的大战做准备! 毕竟李山河可是个讲卫生的人,病从口入的道理,打小学校就教了。 至于是哪张嘴,那你别管! 从浴池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等开上了车,那就更轻飘飘的了。 这西北风恨不得吹进骨头缝里,本来李山河还寻思享受一把策马奔腾的感觉,西北风两个大嘴巴子给他扇回了现实。 这回他可学尖了,熊皮帽子整上了,脖套也带上了,就连墨镜都给安排齐全了,那也顶不住这小风,没一会眉毛就全都刮霜了。 无奈只能放慢了车速。 你还别说,这拖拉机还真就没有那挎斗子摩托快。 但是架不住它拉风啊,伴随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动静,李山河简直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还没进村,就看见村口的大柳树地下爬了一群小嘎豆子,为首的正是李山峰。 这小子趴在树后面,豪豪个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的空地。 前面的空地上,倒扣着一个簸箕,簸箕口用一根小棍支着,地下撒了几粒苞米。 机智家雀儿正一步一步的往陷阱里面跑。 原来这帮小嘎豆子正在抓家雀。 “刺溜,三叔,这回多,能不能多分我一个腿儿。” “二蛋你别吵,你要是把家雀给吓跑了,我把你小鸡儿揪下来烤了吃了!” 二蛋吓得一激灵,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了小鸡儿,剩下的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就连鼻涕淌到了手上也没感觉。 就在家雀马上要进到簸箕底下的时候, “突突突突!” 听到声音的家雀瞬间做鸟兽散,这给李山峰气的呦,直拍大腿。 眼睛都没抬一下,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嘴就来。 “谁啊,没看见我正搁这扣家雀呢吗?有没有点……” 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李山河似笑非笑的声音,“有没有点什么?” 李山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股电流从脚后跟直达天灵感。 脸上瞬间挂上了谄媚的笑容,“二哥,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点累到了,老弟足底按摩老有一手了,要不老弟给你按按?” “你小子少打马虎眼,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我没有公德心?” 李山峰表情一下就严肃了,伸出四根手指头赌咒发誓,“天地良心啊,二哥你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我怎么能说你呢?除非…”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除非得加钱是吧?” 李山峰嘿嘿一笑,大义凛然的说道:“诶!二哥,怎可如此世俗,钱财于我如浮云!” 话毕,伸出了一个巴掌,“五个,五个家雀就够了。” 李山河简直无了个大语,你还不如要点钱呢。 李山河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上车,我带你回家。” 李山峰这才注意到李山河坐下的大家伙,眼睛直接就放绿光了,“二哥,这是你整的?” 李山河得意的点点头,那嘴角的弧度,比中东的AK 都难压。 李山峰不敢置信的伸出手,就准备往发动机上按,这给李山河吓得,一个纵跃奥特飞踢将李山峰踹的贴到了大树上。 “你小子,手不要了,直接就能给你烫熟了!” 李山峰缓缓滑落,一脸幽怨的看着李山河,“二哥,你喊一嗓子也成啊,至不至于直接动手啊!” “我可没动手啊,我动的是脚,别搁哪装了,我都没使劲,不踹你一下你能长记性?” 李山河其实心里有点发虚,难道要说刚才太着急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好在李山峰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是狐疑的问道:“二哥,你这玩意是好道来的吗?” 嘿!这熊孩子,李山河恨不得在给他一个大脖溜子,就这么唠嗑,能长到这么大都是家里人对他比较关爱了。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是好道来的还能是哪来的,你给我歪道整个试试?” 李山峰嘿嘿一笑,“别激动二哥,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你要是出点啥事儿,我的勃朗宁可咋整?” 瞬间,李山河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不过是之前随口说了一句等他没了的时候把他的勃朗宁继承给李山峰。 好家伙,这小子这就惦记上了? 你是不是有点惦记的太早了点啊,你哥还不到二十五啊! “滚犊子,赶紧上车,回家了!在墨迹等回家我让咱妈给你开皮!” 李山峰脖子一缩,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挺起了胸膛,“二哥你不用吓我,咱家人没了!” 李山河瞳孔地震,卧槽,我就晚回来两天,家里人怎么都没了! 当即就要上前质问李山峰,哪成想这小兔崽子挠了挠头,好像也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嘿嘿一笑,“二哥,不是人没了,是没人了。” 李山河这才松了口气,无语的问道:“咱爹咱妈去哪了?” “上咱姥家了,说是去看看咱姥身体咋样了,咱家现在就我和小妹还有爷奶了。” “你小子说话啥时候能过过脑子,走吧,回家吧!” 第四百一十九章 男人都是肉做的 李山河一寻思,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这是李卫东惦记姥姥身体没好利索,刚整到一根棒槌就赶紧去看看。 毕竟这冬参这玩意,效果还是很顶的。 李山峰听见李山河的招呼,胸脯都挺起来了,朝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环视一周,吸溜了一口大鼻涕,像个猴子一样窜上了拖拉机。 李山河也是紧随其后,离合挂挡踩油门,拖拉机的烟囱里冒出了股股黑烟。 一群小嘎豆子们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追着黑烟闻。 这群小嘎豆子哪知道啥玩意有没有毒啊,就知道这黑烟倒是挺好闻的。 李山峰的脸上也划过了纠结的神色,伸手拉了一把李山河的胳膊,“二哥。” “嘎哈?” “你慢点我要下车!” “有车你不坐你下车嘎哈?” “你车开的太快了我都闻不到烟味儿了。” 李山河:??? 你当这是啥好玩意呢? 无语的李山河一脸的无语,但是谁让他就是宠弟弟呢,想继承老子的勃朗宁,这黑烟你给我大口闻吧! 二话不说把李山峰扔下了车,李山峰也不恼,嘿嘿一笑,朝着一帮小嘎豆子招了招手。 小嘎豆子们瞬间聚拢在李山峰的身边,李山峰清了清嗓子,“大家放心,跟着我混,有我一口吸的,就有你们一口闻的!” 这给二蛋感动的,眼泪带眼圈的,恨不得给李山峰磕一个了,“三叔,你对我真好!” 李山峰大手一挥,“诶!都是自家兄弟,外道了嗷!” 二蛋行了个抱拳礼,“愿为三叔效死!” 随即好似感觉自己的诚意还不够,眼珠子一转,一脸兴奋的凑到了李山峰的面前,“三叔,要不我把我姐姐送给你当媳妇吧,以后我就是你小舅子了,你能不能让我天天追着拖拉机闻?” “峰哥,我有姐姐!” “峰哥我有妹妹!” “三哥我我没有姐姐和妹妹,但是我有弟弟!” 最后一个小嘎豆子蒙了,坏了,冲我来了,我是独生子啊,随即一咬牙一跺脚,“三哥,我娘还是单身,你要不介意的话……” 李山峰??? 你小子怎么恩将仇报呢,恋爱,狗都不谈,你也不看看我爹都让我妈给摧残成啥样了。 回家这几天,人参是先给自己用的,要不是生吃了几根参须子,现在走到都打颤呢。 “二蛋,心意到了就行,以后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 二蛋一脸失落的垂下了头,李山峰也是感觉自己说话说重了,伸手摸了摸二蛋油渍马哈的脑袋,“听话,三叔给你抓家雀吃!” 这一刻,李山河在二蛋的眼睛中只看到了两个字——冲诚!!! 好家伙,自己这弟弟真是不是池中物啊,你搁着养死士呢? 李山河看着闹闹哄哄的一群小嘎豆子,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时光。 像李山峰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天天上山下河,地里翻出来的地蝲蛄都恨不得用狗尾巴草串起来烤了尝尝咸蛋。 等长大了,一切都变了,三驴子彪子二楞子不知道啥时候背着自己学会扯犊子了,这三个叼草的,就应该吊死在路灯上! 再大一大,就是现在了,儿时的乐趣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 每天只能搂着六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新盖起来的三间大瓦房里面以泪洗面,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嗷,明年就是头了,三间大瓦房要变成二层小楼房了,想起来就是美滋滋! 这要是让李卫东知道了李山河凡尔赛的想法,该吊死在路灯上的就是李山河了。 整不好都得把小李拴起来拖死! 有了这么一群小嘎豆子,李山河也不敢开快了,只能慢悠悠的往前走,这也方便了这群小孩子闻烟味儿了。 一路直接跟到了新房院门口,李山河招呼他们进屋给糖吃,这帮小嘎豆子闻言好似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瞬间做鸟兽散。 临走二蛋还不忘了招呼一声,“三叔,吃完饭我在过来找你玩儿!” 李山河看到这帮小嘎豆子们的表现,不禁洒然一笑,家教是刻在骨子里的。 从小父母就教导我们,人家不给的不能主动要,就算人家给了,还得问问父母能不能收呢。 你要是主动要了,被家里人知道了,那回家就是一顿鸡毛掸子炒后丘。 这是中国人千百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李山河一个翻身跳下了车,张开双手,稳稳的接住了冲过来的玉人。 全家能这么活泼的,除了张宝宝这个憨憨还能有谁。 双手托在丰腴之处掂了掂,好家伙,离开这几天,这小妮子又长了几斤。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世界,无论长多少肉,都是往该长的地方长,不该长的,一丝赘肉都没有。 原来还是老李家倒数第二的张宝宝,现在已经一跃成为第二奶盖了。 你要问第一是谁? 那还用问,肯定是吴白莲啊,人家毕竟占着年纪的优势,估计等田玉兰做完了月子,能后来居上。 “当家的,我好想你啊!” 还没等李山河开口,张宝宝就从胸口的小布兜里掏出了一块被体温捂的有点发软的大白兔塞进了李山河的嘴里。 这个操作,李山河是看出来了,这小妮子是真想自己了,不然的话,除了田玉兰和吴白莲,其他人想从她手里整出点吃的,哪就是四个大字儿!——白日做梦! 一家子人都出了门,就连田玉兰都出来了,围着李山河问东问西。 但是没人问李山河的伤势,这让李山河松了口气,自家的老爹还是挺靠谱的吗,还好没告诉家里人,不然又得让媳妇们担心了。 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在外面报喜不报忧,遇到点啥事都生怕被家里人知道了跟着惦记。 幸亏男人都是肉做的,这要是钢筋做的,早就断了…… 第四百二十章 双棒!!! 就这样,一手托着张宝宝,一手牵着田玉兰进了屋。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按照日子算田玉兰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肚子显怀的很明显。 不过令人庆幸的是,田玉兰并没有经历孕早期的孕吐,今年九月份的时候,老李家的第四代就会呱呱坠地。 一进屋,李山河先是放下了张宝宝,牵着田玉兰上了炕。 一屋子娘们将李山河围了个圈,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李山河的拖拉机是哪来的。 之前的事情倒是没有问,估计是李卫东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 李山河三言两语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听的一众媳妇啧啧称奇,没想到三驴子和二楞子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还娶了个外国娘们。 田玉兰朝着吴白莲耳语了几句,吴白莲连忙从炕柜里翻出了一个纸包塞进了李山河的手中。 给李山河造一愣,“这是?” 田玉兰温柔的捋了一下发丝,抚摸着小腹,不急不徐的说道:“这是你和爹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三叔送过来的。” 李山河一听,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了,估计是老虎的报酬。 打开纸包,赫然是整整齐齐的十捆大团结,看到这一幕的娘们们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李山河能赚钱她们知道,但是没想到这么能赚钱啊! 吴白莲眼疾手快的穿鞋下地将屋门插上,顺手拉上了窗帘又爬上了炕。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的李山河是一愣一愣的,看样晚上的训练还是有点用的,你看看这熟能生巧的手法。 吴白莲看着李山河脸上的坏笑,用脚趾头寻思都知道自家的爷们肯定是没想好事儿。 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不轻不重的在李山河的腰眼上拧了一下。 “莲姐,你掐我嘎哈?” “谁让你不想好事儿来着,这么多钱呢,你咋专心点!” 李山河回了回神儿,朝着田玉兰问道:“媳妇,咱爹知道这事儿了吗?” 田玉兰点点头,“咱爹回来的第一天我就跟咱爹说了,咱爹说等你回来让你处置。” 李山河点点头,这意思这回进山的山把头是李山河啊。 想想也是,要不是最后那一个立地通天炮,整不好真得折在山里一个。 李山河摩挲着下巴,将面前的十沓大团结分成了四份,李山河是山把头出的力最多,独占四成,彪子这次那颗香瓜子可是立了大功,不然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所以彪子占两成半。 李卫东这边,都不用说别的,就光说李卫东是李山河他老子,还联系的李卫涛才找到的出路,这次也能占两成半。 邢把头虽然又出人又出枪,但是一个失误差点让几人都折进去,只能占一成。 你别说这人是不是奔着李卫东来的,要是真就是为了棒槌来的呢,邢把头是不是还是发现不了。 带路的山把头发现不了有人跟踪,天大的笑话。 这年头进山的人,死伤不计其数,有多少是被畜生打伤的,有多少是被人整死的,只有山神爷知道。 分配完毕,李山河将四沓大团结递给了吴白莲,示意她收起来。 吴白莲手里握着这么多钱,小心脏是扑通扑通的,小脸是激动的红彤彤的,胸膛的起起伏伏,看的李山河也是扑通扑通的。 找了一堆塑料袋,将大团结里三层外三层的缠了个结实,最后又给塞进了柜底,这才放下了心。 看着眼前的这三份钱,李山河总感觉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突然灵光一闪,“媳妇,咱爹空手回来的吗,有没有给你点别的啥玩意?” 田玉兰眼底满是茫然,“没有啊,啊对,咱爹还带回来个小虎崽子,起了名叫大憨,在就没了。” 李山河嘴角直抽,这就是男人该死的胜负欲吗,我整个老虎叫二憨,你那个小虎崽子还没老黄大就叫大憨? 还有,我的虎骨呢?我辣么大一根大腿骨呢,都不用想,准是被李卫东给觅去了。 对了,二憨! 李山河突然想起来,进门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二憨这个孽啊,笼子都是空地。 心头警铃大作,一个骨碌爬起了身,“媳妇,二憨哪去了,咋没看着呢?” 田玉兰看着火急火燎的李山河,抿嘴一笑,“真是服了你们爷几个了,不愧是亲爷们,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和咱爹刚走,二憨就被老爷子给拽走了,吃完饭就拽着二憨出去遛溜弯,说再不动弹动弹就成猪了。” “我看呐,老爷子就是想显摆显摆。” “咱屯子人起初还有点怕二憨伤人啥的,后来接触多了,发现这个老虎比大猫还温顺,只要是喂点吃的,肚皮都能翻出来给你摸。” “后来有人发现二憨特别喜欢把蒿,就总有人拿点把蒿过来看二憨,现在的二憨都快被养废了。” 闻听此言,李山河终于是放下了心,不是自己偷摸跑了伤人就成。 看着李山河一惊一乍的模样,逗得一群媳妇笑得花枝乱颤,吴白莲更是笑得波涛汹涌。 “对了当家的,咱爷二月二的时候来咱家给我把了一下脉。”田玉兰面带笑容,开心的说道。 李山河一愣,咱爷,哪个爷? 把脉,李山河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那肯定就是孟爷了呗。 “咱爷怎么说?” 田玉兰眼珠子一转,伸出葱白玉指点了点李山河的额头,“你猜?” 好家伙,你就仗着你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不敢动你了呗,你等你恢复好的。 看着李山河吃瘪的模样,田玉兰被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咱爷说了,是对双棒龙凤胎。” “真哒!”李山河兴奋的一下子就窜起来了,双棒,还是龙凤胎,旋即张开双臂就想抱着田玉兰转圈圈。 但是看着田玉兰隆起的小腹,李山河又悻悻的收回了手。 小心的将脑袋贴到了田玉兰的小腹上,田玉兰也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李山河的大脑袋。 这给了李山河一种奇怪的错觉,这娘们是不是把自己当儿子哄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当家的!” “嗯?” 李山河侧目,昂起头看着田玉兰微微发福精致的小脸,不愧是我媳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这么好看。 “你有没有想过给咱孩子起什么名?” 一说这个,几个老娘们都兴奋的不得了,一会说叫什么长海的了,又叫什么学民的了,女孩就叫什么丹啊,英啊,红啊…… 李山河挠挠头,你要说整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准备倾听李山河到底有什么长篇大论。 “那啥,俺们老李家男孩取名都是按照族谱要犯字儿的。” “我爷那辈儿是宝字辈,咱爹是卫字辈,到了我这辈就是山。” “下面的就是河字辈儿了,但是你们当家的我不就叫李山河吗,下一辈儿的小辈不能取河,就和我犯冲了,所以,要是生了个儿子的话,就叫做……” “叫啥啊,你快说啊当家的。”最着急的就是田玉兰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取名这件事情还是很重视的。 眼瞅着李山河吞吞吐吐的,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吸引出来了。 “要是儿子的话就叫李二狗咋样?” “去你的吧!”田玉兰一生气,直接推开了李山河的脑袋,当爹的咋能这么没有正形啊。 一家子人瞬间对李山河口诛笔伐起来,毕竟她们以后也要生孩子,没人想自己的孩子叫二狗狗蛋啥的吧。 李山河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了众怒。 可他能是个挨打不还手的人吗? 直接就是一套连招, 得亏吴白莲把窗帘给拉上了,要不然这招还使不出来呢。 朝着几女挑衅一笑,“还来不来了?” 几人羞恼的看着李山河,尤其是琪琪格,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李山河手中的奶搂子正是她的! 田玉兰轻轻推了李山河一把,“当家的,快别闹了,跟你说正经的呢。” 轻轻嗅了嗅,嗯,九九成,稀罕物啊! 这个挑衅的动作,惹来了琪琪格的怒目而视。 “媳妇,咱儿子叫啥你就不用惦记了,咱俩说的不算,咱爹说的也不算,得看咱爷选到啥字儿了,就直接上族谱了。” “据我所知,我十五的时候咱爷就开始给咱儿子想名字了,这都多少年了,就是写篇文章都写出来了,还用咱俩操心?” 田玉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到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李山河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咱闺女吗……” “依我看就叫李轻雪怎么样?” “洛神赋里有言,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李轻雪。”田玉兰喃喃道。 碎碎念了几遍,瞬间喜笑颜开,“当家的,这个好,就叫李轻雪了,还是当家的有文化,不愧是初中毕业生,要不说还得上学呢。” 一旁的几人也是赞同的点点头,别瞧不起初中学历,一点不吹牛逼,就这初中学历,李山河已经站在了老李家学历巅峰,甚至说一句盖压朝阳沟都不为过。 李山河享受着几人的夸赞,嘴角比AK都难压,都快被哄成翘嘴了。 田玉兰则是一脸喜悦的抚摸着小腹,看起来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山河瞬间动若脱兔,将手中的奶搂子递还给了琪琪格,琪琪格也是不甘示弱,一溜烟冲进了西屋穿衣服去了。 其她的几个娘们也是纷纷开始整理衣物,刚才的心嗷,没有赢家,现在的屋内,说是春色满园关不住都不为过。 眼瞅着几个娘们都整理完衣服,李山河这才穿上鞋去开门。 一开门,嗯?咋没人呢? “二哥,我搁着呢!” 一低头,才看见大鼻涕拉瞎的李山峰。 “你搁这嘎哈呢?” 李山峰:??? 不儿是? 这人有病吧! 不是你召唤我回家的吗,一到家直接带着媳妇进屋了,把你这个亲弟弟关在外面,要不是有个拖拉机让我拧方向盘玩儿,我早就剋你了! 看着一脸幽怨的李山峰,李山河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自己给人家整回家的啊。 但是,当哥哥的能轻易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那当然是不能了! 李山河瞬间目光微沉,双手抱胸:“交代吧!” 李山峰直接就蒙逼了,我啥也没干我交代啥啊? 难道我偷偷举报老爹藏私房钱的事儿被二哥发现了,不能啊,当时二哥也不在家啊! 难道是帮同学写作业? 那也不对啊,二哥早就知道了啊。 那还有啥啊?和小伙伴比谁牛子大?往学校厕所里面扔炮仗?还是…… 一时之间,李山峰心思电转,寻思来寻思去,也没想出来李山河到底让他交代啥。 瞬间,李山峰目光变得决绝,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我李山峰今天就偏偏不信邪了,我就犟! “二哥,我啥都没干你让我交代啥啊?” “是吗?”李山河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山峰。 李山峰昂起脑袋和李山河对视着,浑身肌肉紧绷,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流淌。 过了好一会,李山河露出了一个笑容,“嘿嘿,诈你的!” 李山峰:你XX,我XX,真是XX…… 李山峰: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累了,毁灭吧,不想活了。 看着眼前犹如霜打茄子似的李山峰,李山河内心不由得生出意思愧疚,这么干,是不是不太讲道义了? 随即伸手在李山峰脑袋上揉了一把,嗯,这头油能上二亩地。 “大老爷们整这出嘎哈,这样吧,明天不是周日吗,你起早点,我带你下粘网抓家雀去,抓到了都给你!” 霎时间,李山峰的双眼好似三万瓦探照灯,亮的吓人。 具体有多亮,就这么说吧,迪迦要是被这么看一眼,加坦杰厄都顶不住迪迦一口浓痰,直接超功率了。 “二哥此言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二哥,三弟去也!” 第四百二十二章 黄天在上! 三言两语打发了李山峰,转身收起了炕上的钱,得先把钱给送过去。 毕竟别人的钱放在自己手里,总归是感觉不太舒服。 和几个娘们交代了一声,李山河穿上了熊皮大衣,将几沓大团结往胸口一裹就这样出了门。 第一站都不用想,直接就奔着老房去了,王淑芬和李卫东不在家,那只能先给爷爷放着了。 刚进院门,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二憨,二憨这个孽,好似好久没见过李山河忘记了一样。 起初喉咙还发出阵阵响声,被李山河上去两个大鼻窦打的瞬间眼神就清澈了。 直接就把雪白的肚皮露了出来,李山河上去揉了两把,给二憨舒服的直打呼噜。 二憨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李山河,李山河知道,它这是想进山玩儿了。 估计李山河不在家这一段时间给它憋够呛。 伸出手在其硕大的脑袋上撸了两把,“别急,明天带你上山玩去!” 二憨好似听懂了李山河的话一样,硕大的脑袋在李山河的裤腿上一个劲儿的蹭,沾了李山河一腿毛。 起身开门直接进了西屋,好家伙,西屋的炕上简直是开了动物园一样,挤得都要放不下了。 李宝财抱着大憨在梳毛,李山霞则是带着小黑熊和狼崽子一起玩耍。 就这一炕的动物,放在后世都枪毙李山河仨来回儿了。 看见进屋的是李山河,奶奶顿时喜笑颜开。 “大孙子,你啥前儿回来的?吃饭没呢,没吃饭奶给你腾点干粮吃啊。” “你等着嗷,奶这就给你做饭去。” 这老太太,是生怕李山河饿肚子啊,还没等李山河开口,说啥就要去做饭去。 李山河好说歹说才将老太太给按在了炕上。 从怀中掏出几沓钱往炕沿上一放,“奶,这是我爹那份,等我爹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嗷。” 李宝财斜了李山河一眼,笑骂道:“你搁小兔崽子,自己个留着呗,你爹都这把年纪了还能花着啥钱,眼瞅着我重孙子就要落地了,还有那么多孙媳妇呢,你小子以后花钱的地方还搁后面呢。” “拿回去吧,你爹要是用钱我就给了。” 一旁的老太太也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大孙子,你用钱的时候还搁后面呢,你爹这还有我俩呢。” 李山河严肃的摇了摇头,“爷,奶,话不是这么说的,一码是一码。” 转瞬间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再者说了,我要是真不够用,不是还有您二老呢吗,我就不信您二老还能让你重孙子饿着?” “我到时候就抱着你重孙子啃老,吃你俩的,花你俩的,还让你俩看孩子。” 李山河这一通搞怪的话,逗得老两口哈哈大笑。 李山霞爷过来凑热闹,“二嘚,到时候我的压岁钱也给大侄儿和大侄女花!” 此话一出,笑声更大了。 李山河笑着点点头,“行!等哥下回去街里给你买好吃的。” 一阵嬉闹过后,李山河又陪着二老唠了会嗑,这才离开。 最后一份的就是彪子的了。 彪子这个孽,一提他李山河就脑瓜子疼,也不知道彪子能不能搁家。 嘴里叼着烟,一路朝着彪子家走,路过吴金莲家的时候,李山河还特意竖起耳朵听了一下。 别误会嗷,李山河可没什么特殊的癖好,就是想确认下彪子在不在里面。 今天的结果李山河很满意,吴金莲家仓房现在正处于歇业状态。 这一发现,让李山河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一路到了彪子家,李山河谨慎的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了彪子的声音,这才小心的推门入内。 刚一进屋,就看见彪子趿拉着鞋,下半身就穿了个线裤,上半身光着膀子,刘晓娟则是缩在被窝里。 李山河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抬头看了眼彪子,又低头看了眼手表。 不是哥们,大晌午头子你就整这事儿?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娟子还怀着呢吧? 彪子看着李山河错愕的表情,脸上挂上了憨厚的笑容,“二叔,孟太爷说了,现在娟子已经稳住了,小心点没问题的。” “再说了,今天也不是俺主动……” 话还没说完,就被娟子抄起枕头砸在了身上,然后飞快地缩回了被窝。 李山河嘴角抽搐,不愧是能降伏彪子的女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口子,到头了! 李山河还能说啥,将怀中的钱往彪子怀里一甩,“这次进山的分成!” 话毕,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再不快点走,李山河是真怕这两口子邀请他来个三人斗地主。 逃也似的离开了彪子家,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彪子两口子大眼瞪小眼。 要不说东北的冬天其实还是很没意思的,回到家的李山河也是无所事事,只能是躺在吴白莲的大腿上,搂着张宝宝看着电视。 一边享受着琪琪格的投喂,一边享受着萨娜的按摩,这小日子,真是太腐败了。 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黑夜的到来,晚上李山河将二老接了过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顿锅子。 夜晚,重头戏来了(省略3214字……被封了)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从玉体横陈 被窝中醒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就开始烧炕洗漱。 在脸盆里随意抹擦了一把脸,看着镜中布满血丝的眼白。 李山河心神大震,没想到,我李山河英明一世,竟然被酒色所伤至此,从今日起,戒酒! 黄天在上,我李山河立志与赌毒不共戴天! 随意扯过一条手巾擦了脸,李山河就开始坐在灶坑前面烧炕。 刚点着火,李山峰跟蹦马猴子似的直接窜了进来。 “走啊二哥,抓家雀儿去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下网 灶坑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着李山河刚毅的侧脸。 他正往灶膛里添最后一把豆秸,炕席已经开始温乎了。 李山河叼着烟,斜睨了他一眼:“急啥?抓家雀儿也得等日头出来,鸟醒了才行!再说了,你二哥我肚子还唱空城计呢!不管咋地,也得等吃完饭!” 李山峰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讪讪地蹭到李山河旁边的板凳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洗漱,小嘴无声地一张一合,估计在念叨“快点快点”。 等田玉兰等人都起来了,灶房里飘出苞米茬子粥和干粮的香气,李山河才招呼李山峰回老房叫爷奶吃饭。 小家伙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心不在焉,眼睛老往窗外瞟。 刚撂下碗筷,李山峰就猴急地催。 李山河没理他,转身进了仓房。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两根足有两米多长、拇指粗细、通体青黄、弹性极佳的竹竿。 竹竿顶端,用细铁丝牢牢绑着一个打磨光滑的Y形树杈。 第二样,则是一卷叠得整整齐齐、颜色近乎透明的——粘网! 这网展开来,足有六七米长,一人多高! 网线极其纤细,近乎透明,是用极细的尼龙丝编织而成,网格是细密的菱形小孔,每个孔眼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 整张网摸上去滑腻腻的,带着一股特殊的、淡淡的桐油和树脂混合的气味——这是为了增加粘性,专门用桐油和松脂熬煮浸泡处理过的。 网的上下两边,都穿着结实的尼龙绳作为纲绳。 “走!”李山河招呼一声。 李山峰欢呼一声,抢着去抱那卷粘网,结果网太轻,他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带个跟头。 刚推开院门,就撞上匆匆赶来的彪子。这壮汉裹着厚棉袄,戴着狗皮帽子。 “二叔!”彪子看见李山河手里的家伙什,愣了一下,“进山啊?咋不招唤俺一声呢?” 李山河扬了扬手里的竹竿:“进啥山?带山峰抓家雀儿去!咋?在家憋不住了?” 彪子一听“抓家雀儿”,眼睛也亮了,搓着手嘿嘿笑:“抓家雀儿好啊!活动活动筋骨!二叔,带俺一个呗?俺眼神好,力气大,还能帮着扛东西!” 他瞅了眼那卷粘网和竹竿,又拍拍自己鼓囊囊的棉裤兜,“我带了炒黄豆,给鸟当诱饵!” 李山河看着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儿,点点头:“行,正好缺个壮劳力。回家换双利索点的胶皮靰鞡,再拿个麻袋装鸟。” “得嘞!”彪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家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等彪子回来,装备也换好了。 李山河把一根竹竿和粘网卷塞给彪子扛着,自己拿着另一根竹竿。 李山峰则自告奋勇地抱起了半袋子炒黄豆。 走到老房院里将二憨的锁链从桩子上解开,“二憨!走!”李山河招呼一声。 原本趴在地上有些懒洋洋的二憨,听到进山的指令,耳朵“唰”地竖了起来,低吼一声,金黑相间的斑斓皮毛在晨光下微微抖动,透出一股子蓄势待发的野性。 三人一虎,迎着初升的、并不算温暖的冬日朝阳,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了炊烟袅袅的屯子,走进了屯子后面那片熟悉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林。 一进林子,二憨就像换了只虎。 它不再满足于被铁链牵着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兴奋的呼噜声,强有力的脖颈左右甩动,试图挣脱束缚。 一双琥珀色的虎眼警惕而好奇地扫视着寂静的雪林,鼻翼翕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各种细微气息——松针的清冷、腐叶的土腥、还有远处小动物留下的骚味。 它开始变得有些焦躁,用粗壮的爪子扒拉着地上的积雪,露出下面黑色的冻土。 “这畜生,进了山就野性难驯!”李山河用力拽着铁链,手臂肌肉贲张。 李山河看着二憨的状态,知道它压抑的天性被唤醒了。 他示意彪子:“松开吧,让它撒撒欢,别跑太远就行。这林子它熟。” 彪子犹豫了一下,解开了铁链末端的搭扣。 嗷呜——! 一声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虎啸,瞬间打破了山林的寂静!二憨如同离弦之箭,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蹿了出去! 它矫健地跃过倒伏的枯木,粗壮的爪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只留下浅浅的梅花状印痕,金色的身影在林间空地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挂满雾凇的松林深处。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兴奋的虎啸和树木被蹭动的哗啦声,证明着它的存在。 “这家伙…撒欢了!”彪子看得咋舌。 李山河笑了笑,没在意。他带着彪子和李山峰,没有深入,而是沿着山脚走了约莫一个小时,来到一处背风向阳的小山坡。 山坡坡度平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坡上长满了各种树木:高大的柞树、笔直的白桦、还有成片的榛子棵和低矮的刺槐丛。 这些树木的枝桠间,能看到不少用枯草、羽毛、苔藓搭建的鸟巢,像一个个挂在树上的小篮子。 此刻,虽然天寒地冻,但已经有不少鸟儿在枝头跳跃、鸣叫,主要是灰突突的家雀儿,也有一些体型稍大、头顶有羽冠的“苏雀”,以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蓝大胆”。 “就这儿了!”李山河观察了一下地形和风向,“背风,鸟多,树也合适。” 他指挥彪子:“把粘网展开,小心点,别弄乱了网线!” 彪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卷近乎透明的粘网在地上铺开。 尼龙丝在雪地上闪着微光,网格细密。 李山河则拿着两根长竹竿,走到山坡顶端,选择了两棵相距约五米、碗口粗细的笔直白桦树。 “来!把网纲绳绑在树杈上!”李山河把一根竹竿递给彪子,自己拿着另一根。 两人爬上树下的雪堆,踮着脚,将竹竿顶端的Y形树杈,牢牢地卡在选定的、离地约两米高的结实树杈上。 卡好后,用力往下压了压,确保稳固。 然后,两人分别抓住粘网上沿和下沿的尼龙绳头。 李山河将上纲的绳子,在靠近他那根竹竿顶部的Y形树杈处,缠绕几圈,打了个结实的水手结固定。 彪子学着他的样子,在另一根竹竿的树杈上固定好自己这边的上纲绳头。 接着是下纲。 两人扯着下纲的绳子,将整张网尽量绷直,然后分别将绳子在各自竹竿靠近根部的位置缠绕固定。 这需要配合,一个人绷紧,另一个人打结。 彪子力气大,负责绷紧,李山河手巧,负责打结固定。 固定好上下纲绳后,一张巨大的、近乎透明的粘网,就在两棵白桦树之间,像一道隐形的屏障,竖立了起来! 网的下沿离地约半米,上沿则接近两米。 晨光穿过稀疏的树枝照在尼龙丝上,几乎难以察觉。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那细密的网格和滑腻的表面。 但这还不够。粘网本身很轻,风一吹就会飘动,鸟儿撞上也可能挣脱。李山河从带来的工具包里掏出几枚特制的小铁钩——这是用粗铁丝弯成的倒刺钩,一端磨尖。 “来,把这钩子,隔一段距离,钩在网的下纲上,然后钉进地里!”李山河示范着,将一枚倒刺钩的弯钩部分,钩住粘网下沿的尼龙纲绳,然后将磨尖的直柄部分,狠狠扎进冻得硬邦邦的雪地里,再用力踩实! 这样,整张网的下沿就被牢牢地固定在地面,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墙基”。 彪子和李山峰也学着做。 彪子力气大,踩得咚咚响。李山峰人小,就用石头砸。 很快,沿着网的下沿,每隔一米左右,就钉下了一个倒刺钩,将整张网的下部死死地锚定在雪地上。 最后一步,是诱饵。李山峰迫不及待地解开麻袋口,抓出大把大把金黄的炒黄豆,在粘网前面约两三米远的雪地上,均匀地撒开一大片! 炒黄豆特有的焦香,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妥了!”李山河拍拍手上的雪末,退后几步,看着自己的杰作——一道完美的、隐形的死亡陷阱。他招呼彪子和李山峰:“走,躲远点,去下风口那块大石头后面猫着!别出声!等鸟入网!” 第四百二十四章 任务圆满完成 三人刚在坡下一块背风的巨大卧牛石后面藏好,就听见树林里传来一阵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和叽叽喳喳的鸟鸣。 炒黄豆的香味,对饥肠辘辘的越冬鸟儿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先是几只胆大的家雀儿试探性地落在撒豆子的雪地上,小脑袋警惕地转动,见没什么危险,立刻低头飞快地啄食起来。 很快,更多的家雀儿、苏雀被同伴的动静吸引,从四面八方飞来,如同下饺子般落在雪地上,争抢着美味的炒黄豆。 鸟群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足有上百只! “来了来了!”李山峰激动得小脸通红,攥紧了小拳头,压低声音,气息都喷在李山河胳膊上。 李山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死死盯着鸟群和那张几乎看不见的粘网。 终于,有几只吃得忘乎所以的家雀儿,为了争夺一颗位置靠后的豆子,猛地扑腾着翅膀朝网的方向跳去!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那几只冲在前面的家雀儿,一头撞进了粘网的网格里!纤细的尼龙丝瞬间粘住了它们扑腾的翅膀、爪子和胸腹的绒毛! 鸟儿受惊,拼命挣扎!可它们越挣扎,那滑腻而富有弹性的尼龙丝就缠绕得越紧,粘附的面积越大! 网线深深勒进羽毛里,将它们牢牢地束缚在网格之中,像一只只落入蛛网的小虫!只能徒劳地发出惊恐而绝望的“啾啾”声! “粘住了!粘住了!”李山峰再也忍不住,欢呼着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像只撒欢的小狗,飞快地冲向粘网! 彪子也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李山河笑了笑,也站起身。这收获,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李山峰冲到网前,看着那些在网眼里徒劳挣扎、啾啾乱叫的家雀儿,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粘腻的网线,瞅准一只挣扎得最厉害的肥硕家雀儿,一把就捏住了它的脖子! “哈哈!逮着你啦!”他得意地把还在扑腾翅膀的麻雀从网眼里拽了出来。 那鸟的翅膀和爪子还沾着几缕被扯断的绒毛和粘稠的网丝。李山峰看也不看,直接把还在蹬腿的麻雀,头朝下,一股脑儿就要往自己裤兜子里塞! “哎!老三!别…” 李山峰这才反应过来,这玩意是家雀啊,不是钱啊,大意了,差点就被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了。 李山峰挠了挠后脑勺,朝着李山河嘿嘿一笑,直接揣进了兜里。 拍拍裤兜,那里面像揣了个小马达,还在不停鼓动。 他又伸手去抓下一只。 彪子也帮着解鸟,他动作粗犷些,大手一抓,有时会带下几根羽毛。 解下来的鸟,他直接扔进带来的麻袋里。 李山河看着弟弟那鼓囊囊、不停蠕动的裤兜,又看看彪子手里那个扑腾作响的麻袋,再看看粘网上还在不断增加的新“俘虏”,摇了摇头,也加入了收获的行列。 他动作最娴熟,手指灵巧地避开粘丝,轻轻捏住鸟儿的身体,稍微一旋一拉,就能把鸟儿完整地从网格中解脱出来,羽毛损伤也最小。解下来的鸟,他随手递给李山峰。 李山峰来者不拒,不管大小,一律照单全收!左边裤兜塞满了,就塞右边! 两个裤兜都鼓得像塞了两个大馒头,还在不停地蠕动、发出挣扎声。他还不满足,又撩起棉袄下摆,把两只刚解下来的苏雀直接塞进了贴身的秋衣里! 冰凉的鸟儿贴到肚皮,冻得他“嘶”地吸了口凉气,却还是咧着嘴笑,紧紧捂着棉袄。 “三叔!你也不嫌硌得慌!”彪子看得直乐。 “暖和!”李山峰梗着脖子,脸上是纯粹的喜悦。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虎啸。一道金黑相间的身影,如同旋风般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嘴里似乎还叼着个灰扑扑的东西。 是二憨!它撒欢够了,循着主人的气味找了回来。它跑到粘网附近,好奇地看着那些挂在网上扑腾的小东西,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捕食者的兴趣。 “二憨!老实点!这不是给你吃的!”李山河赶紧呵斥一声。 二憨低吼一声,似乎听懂了,把嘴里叼着的东西吐在李山河脚边的雪地上——那是一只被咬断了脖子的肥硕野兔。 它甩了甩硕大的头颅,走到一边,懒洋洋地趴了下来,舔着自己沾了雪沫的爪子,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三人又抓了几波,收拾了个干净,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阳光把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彪子肩上扛着那个鼓鼓囊囊、不停扑腾的麻袋,像背着座会动的小山。 李山峰走在前头,两个棉裤兜塞得满满当当,活像揣了两个不安分的小刺猬,随着他蹦蹦跳跳的步伐一鼓一鼓,偶尔还传出几声沉闷的“啾啾”抗议。 他时不时就得伸手进去按一按,小脸上满是得意,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二人转。 进了院门,李山河把两根长竹竿靠在仓房墙上,粘网卷小心地收好。 他招呼彪子:“把麻袋放灶房门口。晚上别走了,叫上晓娟,咱整点硬菜——油炸老家贼!好好吃一顿。” 彪子正小心翼翼地把麻袋口扎紧,生怕跑出一只鸟。 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二叔,不得了,丈母娘还搁俺家呢。” 李山河眉头一挑:“那不正好!一块儿叫过来!人多热闹!咱多弄点,再整俩菜!” “拉倒吧二叔,俺丈母娘不能来,再说了,娟子身子重,也够呛愿意折腾。” 李山河无奈地摆摆手:“行行行!反正也不是啥好玩意,等真弄到好玩意再说吧!” 他转身进灶房,掀开麻袋口,里面黑压压一片,家雀儿、苏雀、长尾巴帘挤在一起,扑棱着翅膀,啾啾乱叫,羽毛和粪便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伸手进去,动作麻利地抓了两大把,足有二三十只,也不管什么种类,用根细麻绳把鸟腿草草一捆,递到彪子面前:“喏!拿着!回去偷偷给晓娟炖了补身子!” 第四百二十五章 讲义气的李山峰 彪子看着那串还在蹬腿挣扎的“美味”,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嘿嘿傻笑着塞进自己宽大的棉袄怀里,鼓起好大一块。 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胸口,“走了奥二叔!” 这边彪子刚走,李山峰就彻底解放了天性。 他早按捺不住了,一屁股坐在灶坑前的小板凳上,把鼓得像小山的两个裤兜拍得啪啪响,冲里屋喊:“老妹儿,老妹儿!快出来!有好吃的!” 妹妹李山霞扎着两个羊角辫,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闻声从里屋跑出来,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哥哥那鼓动的裤兜:“三嘚,啥好吃的?” “看!”李山峰得意地一笑,左右开弓,像变戏法似的,从两个棉裤兜里各掏出一只还在扑棱翅膀、沾着棉絮和鸟毛的灰麻雀! 那鸟被他攥在手里,惊恐地“啾啾”叫着,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呀!小家贼!”李山霞拍着小手,又惊又喜。 “烤着吃!贼香!”李山峰说着,也不嫌脏,直接把两只鸟往灶坑前一丢。灶坑里虽然明火已熄,但底下还埋着厚厚的、暗红色的炭火,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这小子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他抄起灶坑边上放着的、一头磨尖了的粗铁丝,也不用大人帮忙,自己就把那铁丝尖利的一头,麻利地从一只麻雀的屁股后面捅进去,一直从嘴巴里穿出来! 麻雀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瞬间不动了。 另一只也如法炮制。 两根穿着麻雀的铁丝,被他直接架在了灶坑口那滚烫的、带着火星的灰烬上方!离那暗红的炭火只有半拃距离! “三嘚…它…它死了吗?”李山霞蹲在旁边,小手指着那被穿在铁丝上、羽毛凌乱的麻雀,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 “死透透的了!等会儿就香了!”李山峰满不在乎,小眼睛紧紧盯着铁丝上的鸟。 灼热的气浪炙烤着,麻雀细小的羽毛最先卷曲、发焦,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和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混合着羽毛燎糊的独特气味。 李山河刚把麻袋里的鸟倒进一个大竹筐里盖好,准备待会儿收拾,就闻到这股味儿。 他走到灶房门口,正好看见这一幕:俩小崽子撅着屁股,脑袋都快探进灶坑里了,四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根铁丝上逐渐变得焦黑的小东西。 灶坑口的热浪把他们的脸蛋烤得通红,鼻尖上还沾着点黑灰。 “嘿!你俩还怪会吃的嘞?毛都不拔!”李山河出声说道。 李山峰头都没回,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杰作”,嘴里振振有词:“二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带毛烤才香!毛烧焦了,皮就脆了!里面的肉才嫩!这是老法子!咱爷教我的!” 说话间,铁丝上的麻雀已经变得黢黑,羽毛烧尽的地方露出里面粉嫩的皮肉,油脂被高温逼出来,滴在下面的炭火上,“滋啦”一声,冒起一小股带着奇异香味的青烟。 “好了!”李山峰眼睛一亮,也顾不上烫,伸出小手就去抓那铁丝滚烫的尾端!被烫得“嘶哈”一声,赶紧用衣襟垫着。 他把两根铁丝抽出来,放在地上晾了晾。麻雀已经被烤得缩成了一小团黑炭球,只有嘴巴和爪子还支棱着。 他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捏住一只,稍微用力一撕! 焦黑酥脆的外皮连着烧焦的羽毛被撕开,露出里面冒着热气、暗红色的胸脯肉!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香、肉香和一丝丝燎毛味的霸道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小妹儿!张嘴!”李山峰撕下一小条最嫩的胸脯肉,吹了吹,直接塞进李山霞张得大大的小嘴里。 “唔…烫…香!”李山霞被烫得直哈气,小嘴飞快地咀嚼着,眼睛幸福地眯成了缝,嘴角立刻沾上了油渍和黑灰。 李山峰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撕扯着另一只麻雀,连皮带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 油脂顺着他嘴角往下淌,混合着撕扯时沾上的黑灰,很快就把那张兴奋的小脸抹得跟小花猫似的,特别是嘴巴一圈,黢黑! 李山霞也没好到哪里去,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黑。 李山河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俩小崽子蹲在灶坑前大快朵颐,吃得吧唧作响,满嘴流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像两只偷吃了灶王爷贡品的小花猫。 两只小麻雀很快被兄妹俩分食殆尽,连骨头都嚼碎吮吸了味道。 李山峰意犹未尽地舔舔黢黑的手指头,眼睛又瞄向了灶房角落那个盖着的竹筐。 “三嘚…还吃吗?”李山霞也眼巴巴地看着。 李山峰没说话,他利索地站起身,跑过去掀开竹筐盖,里面挤挤挨挨的鸟儿受到惊吓,又是一阵扑腾。 他小手飞快地伸进去,也不管是啥鸟,一把就抓了五六只出来! 有灰突突的家雀儿,也有头顶带点棕羽的苏雀。 他撩起自己的棉袄前襟,把这五六只还在挣扎的鸟一股脑儿全兜了进去! 用前襟兜着,鼓鼓囊囊的,活像揣了个鸟窝在怀里。 “三嘚!你嘎哈去啊?”李山霞惊讶地看着他。 李山峰兜着鸟,抬脚就往屋外走,脚步急匆匆的。 “老三!又作啥妖?”李山河皱眉喊住他。 李山峰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小胸脯一挺,脸上虽然还沾着油黑,神情却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江湖儿女”的郑重其事: “二哥!你忘了?昨儿个在村口,我亲口答应那帮小伙伴的!抓了家雀儿,给他们分!” 他小眉头一拧,语气斩钉截铁,“大老爷们儿,吐口唾沫就是钉!说了就得算数!要是说话不算话,以后还咋在朝阳沟这一亩三分地混?谁还服我李山峰?队伍还咋带?” 这番话,从一个十岁小屁孩嘴里说出来,配上他那油渍麻花的小脸和一本正经的表情,反差感十足,却又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反驳的“歪理”。 李山河被他这番“豪言壮语”逗乐了,强忍着笑,故意板着脸:“嗬!还队伍?还混?能耐的你!行行行,李老大!赶紧去吧!再磨蹭你那‘队伍’该散伙了!” “得令!”李山峰像得了圣旨,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在黢黑的脸上格外显眼。 他兜着怀里那团扑腾的“宝贝”,转身就要冲出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川渝血统田老汉 “等等!”李山河又喊了一声。 李山峰一只脚都跨出门槛了,不耐烦地扭回头:“又咋啦二哥?” 李山河指了指他怀里还在鼓动的棉袄前襟,又指了指灶坑里尚未完全熄灭的暗红炭火,正色叮嘱道: “记住喽!玩啥都行!就是不许玩火!听见没?要是敢带着你那帮小崽子去点草垛子烤鸟,老子把你屁股揍开花!” “知道啦——!”李山峰拖着长音应了一声,头也没回,像只撒欢的兔子,兜着他那“承诺的份量”,一溜烟地冲出了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屯子覆雪的土路上。 只留下灶房里弥漫的淡淡燎毛味、肉香味,以及李山河站在门口,望着李山峰消失方向那抹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这小子,混是混了点,但这份“说到做到”的轴劲儿和“江湖义气”,倒还真随了老李家的根儿。 李山峰走的倒是痛快,留下了李山霞坐在小马扎上跟李山河大眼瞪小眼。 “二嘚,没吃够。”李山霞含着手指头,小脸上满是黑灰,瞅着李山河眼巴巴的说道。 李山河莞尔一笑,伸手在李山霞的脑袋上揉了揉,“没吃够,等着,我这就就叫你嫂子揍饭。” 李山霞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说道:“嗯嗯!让白莲嫂子做,白莲嫂子做饭好吃。” 这小妮子,小脑袋瓜里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还养叼了。 “行,就让你白莲嫂子做。” “等着奥,我这就叫人去。” 几个老娘们并没在家,估计是串门去了,去哪都不用想,要么就是去田老登家了,要么就是去彪子家了。 这屯里除了这两个地方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 也不是,还有个小卖店,一入冬,小卖店的牌桌就给支起来了,王淑芬和李卫东没事儿的时候就去摸两把,闲着也是闲着,冬天不玩儿嘎哈? 李山河刚准备出门,突然意识到好像很久都没去田老登家了,空着手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在李山霞诧异的目光中,李山河找了个尿素袋子,往里面抓了好几把家雀,用麻袋线往袋口一系,在把尿素袋子往后背一甩,齐活儿! 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山霞说道:“老妹儿,我出去找你嫂子去,你先回家找咱爷奶去,我一会就回来。” 李山霞乖巧的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就跑出了门。 看着李山霞小小的背影,李山河哑然失笑,这么可爱的小棉袄,怎么到了李卫东身上就成了铁处女(刑具)了呢? 希望以后自己的小棉袄不漏风吧。 背上袋子,又从西屋炕柜拿了两瓶台子,两条烟,一步三晃悠的就往老丈人家走。 刚到田老登家门口,张宝宝就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冲了过来。 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李山河,准确的说,是看着李山河身后的袋子。 “当家的,你背的啥好吃的啊?” 李山河嘿嘿一笑,“你猜啊!” 张宝宝黛眉微蹙,气鼓鼓的说道:“当家的,你咋跟个小孩儿似的呢,你猜我猜不猜?” 李山河伸出食指在其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好家伙,反了你了,赶紧进屋,棉袄都不穿一件,也不怕着凉了。” 张宝宝嘿嘿一笑,拽着李山河的手就往屋里走。 还没到门口呢,田老登就叼着个烟袋走了出来,上下打量李山河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这谁啊,我咋看着这眼熟呢,宝宝你认识吗?” 李山河一头黑线,这老小子,是怪自己老长时间不来了。 关键是人家说的也没毛病,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恨不得刚踩上脚蹬子就到的距离,李山河这长时间不来属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山河自知自己没礼,拍拍张宝宝的屁股,示意她先进屋。 随即脸上挂上了玩味的笑容,晃了晃手中拎着的台子和烟,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啊,我就知道我天本来寻思孝敬孝敬我老丈人的,可能是我走错了吧。” 看着李山河手中的台子和烟,又看了看李山河后背背着的大尿素袋子。 田老登脸色好似天气预报似的,一会晴转多云,一会多云转晴。 最后还是挂上了和蔼的笑容,亲切的接过了李山河手中的台子,热络地搂住了李山河的脖子。 “姑爷儿,瞧你这话说的,我岁数大了眼睛花了,这不是没看清吗,我可是你最最最最亲的老丈人啊!” 李山河斜睨了田老登一眼,笑盈盈的说道:“爹,这回没看错?” 田老登用力的拍了拍胸脯,“没看错,那能看错吗,姑爷,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再给你冻坏了我多心疼啊。” 看着老登脸上的笑容,李山河一阵恶寒,他是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属狗脸的了。 “老头子,你拉着二河搁门口嘎哈呢,看你半天了,赶紧领着进屋上炕暖和暖和,在给冻坏了。” 田老登撇撇嘴,就这小子身上的熊皮大衣,我冻硬了这小子还得鼻尖冒汗呢。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根本不敢说出来啊,开玩笑,真要说出来了,今天晚上虽然不至于搁柴火垛睡,但是想回东屋睡是费劲了。 纵使心里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假笑的回复道,“知道了老伴儿。” 看着李山河嘴角的坏笑,田老汉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我都这大岁数了,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松开了搭在李山河脖子上的手,头也不回转身就朝屋里走。 刚迈开腿,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从李山河手中抢过了剩余的两条烟。 而后吹着口哨大步朝着屋里走,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李山河。 自家这老丈人,多多少少有点川渝血统,换别地方,没有这么好的变脸手艺! 第四百二十七章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一进屋,李山河马上就换上了憨厚的笑容,几个跨步就凑到了赵桂芝的面前。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热络地喊了一声“妈”。 这给赵桂芝高兴的,抓住李山河的手就不松开了,嘴里还碎碎念着,“二河,你瞅瞅你这出去了才那么两天,都瘦了。” “晚上别走了奥,搁家吃,妈给你烀个肘子补一补,妈知道你上劲,但是身体还是要重视起来啊。” 又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李山河身后的尿素袋子,顿时嗔怪的说道:“你说你,挣点钱也不容易,来就来呗,咋还带东西呢,家里啥都不缺,赶紧拿回去嗷。” 李山河心头一暖,该说不说,虽然田老汉不当人,但是这丈母娘对自己是真的好,没二话! “妈,不是啥值钱的玩意,这不俺家老三说是想吃家雀儿了吗,我和彪子今天早晨进山用粘网挣了不少,寻思给您二老送点,这玩意最下酒了。” 蹲在外屋地抽烟的田老登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下意识的咂了咂嘴,这也没吃醋啊,咋感觉嘴里这么酸呢。 随后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一股电流从尾巴跟直达天灵盖,这小子刚才说啥来着?家雀? 田老登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油炸老家贼啊,这玩意真下酒啊。 赵桂芝埋怨的看着李山河,“二河,听妈的,带回家吃,你爹他又把瓜子就够了。” 田老汉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开玩笑,能有肉,谁愿意吃瓜子儿啊,吃多了还塞牙缝。 瞬间一个跨步出现在了李山河和赵桂芝中间。 一脸的大义凛然啊,“老婆子,你这叫什么话,这是咱姑爷的一片心意,这要是不收,姑爷该寒心了。” 对着李山河大手一挥,“姑爷,你就不用管了,晚上个家吃,让你妈给咱俩整个油炸老家贼,咱爷俩喝点。” 李山河心底冷笑,呵呵,你这么针对我,我要是能让你得逞,我跟你姓! 随即脸上挂上了憨厚的笑容,“不用了爹,家里还有老爷子和山霞呢,晚上就不搁这吃了。” 田老登笑容一滞,疯狂的给李山河打眼色,李山河好似根本看不着田老登的暗示一样。 赵桂芝一脸失望的神色,咂咂嘴,“那行吧,二河,那你啥时候得闲了来家,妈再给你整好吃的嗷!” “得嘞,妈。” 田老汉眼瞅着李山河这个小兔崽子靠不住,只能是自己出马了。 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凑了上来,“他娘,二河不吃,你给我整点油炸老家贼呗。” 哪曾想赵桂芝眉头一皱,张嘴就来,唾沫星子都要蹦到田老汉脸上了。 “吃吃吃,吃个屁的吃,张嘴就油炸,得豁豁多些油,啥大家大业的顶得住这么豁豁。” “你扯两个扔灶坑里烧一下得了。挺大个人了,一点都不持家呢,这个家要没我啊,都得散!” 几句话给田老汉说的脸色通红,讷讷不言。 倒是李山河和炕上的田玉兰,纷纷憋笑。 其她几女更是把头都埋进了胸口,毕竟要是笑出了声,多多少少有点不太礼貌了不是。 田老登搁赵桂芝身上本来就受气了,看到李山河这副憋笑的损色更来气了,脸都快憋成大枣了。 恶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转身去外屋地坐着生闷气去了。 李山河一看这情况,知道不能再火上浇油,万一再真给田老汉气出个好歹来,田玉兰不得找自己玩命啊。 索幸他老李今天也当一回好人,上前一步坐到了炕沿上,对着赵桂芝苦口婆心就开劝。 “妈,我爹想吃你就给整点呗,吃点喝点不犯毛病。” 赵桂芝诧异的看着李山河,没想到李山河还能帮田老汉说话,这对翁婿一直不对付她是知道的。 抻着脖子丑了一眼再生闷气的田老汉,赵桂芝也是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索性就借坡下驴。 双手抱胸,清了清嗓子,“咳咳,那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他整一顿,正好过年炸年货的油还没用了。” “可惜了啊,炸完这玩意油腥豪豪的就用不了了。” 田老汉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朝着赵桂芝挑了挑眉,竖起了大拇指,“老婆子,像样嗷。” 赵桂芝被田老汉夸得脸热,这老东西,孩子还搁这呢,这么不着调呢。 本来田老汉能解个嘴馋还挺高兴的,但是好巧不巧的看见了坐在旁边一脸邀功表情的李山河,心情登时就不美丽了,嘴里的烟瞬间也没什么味儿了。 其实这老家贼不吃也不是不行,让我给这小子开一顿皮比啥都强。 李山河感受到田老登的目光直撇嘴,这老登咋还不识好人心呢。 得,那咱快别自讨没趣了,家里的李山霞还等着吃饭呢。 李山河朝着田玉兰使了个眼色,田玉兰顿时心领神会。 “妈,我先跟当家的回家了啊,明个儿再来。” 赵桂芝不舍的握住了田玉兰的手,埋怨的说道:“着啥急啊,多待一会呗,反正回家也没啥事儿。” “不得了妈,先走了啊。” 李山河狗腿的拿起了呢子帮给田玉兰穿上,小心的扶着田玉兰下了地,其他的几个娘们也依次跟上。 “走了奥妈。”朝着赵桂芝打了招呼,匆匆出了门。 扶着田玉兰走了好远,直到看不到老田家的院门,田玉兰才轻轻的捏了一把李山河的胳膊。 “当家的,你说你老逗咱爹嘎哈,你看看给他气的,比小人书里的张三爷脸还黑。” 李山河伸手在田玉兰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嘻嘻的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张宝宝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当家的,啥意思啊?” 萨娜张嘴了,毕竟是初中二年的高学历人才,这句话她还是听得懂的,伸手摸了摸张宝宝的小脑袋,“当家的意思说,你不是田叔,咋知道田叔不乐意?” 田玉兰俏生生的白了李山河一眼,可见你有学问了,气呼呼的在李山河腰间拧了一把。 你还别说,这小妮子生起气来,倒是别有一般风情,李山河情不自禁的在其脸上亲了一口,惹来一顿小粉拳。 第四百二十八章 油炸老家贼 李山河哈哈大笑,牵着田玉兰的手,带着一众媳妇回了家。 刚一进屋,李凤霞就迈着小短腿直直的朝着吴白莲跑了还搁过来。 一把抱住了吴白莲的大腿,仰着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吴白莲,“嫂子你嘎哈去了,我都有点想你了。” 一群人被李山霞这副表情给逗笑了,李山河笑骂一句,“小妹儿,我看你不是心想了,你是嘴想了吧。” 李山霞脸上的笑容一滞,无奈的看了眼李山河,“三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看透不说透,说透没朋友啊。” “嘿你个小嘎豆子。” 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着李山霞抓了过去,李山霞一个闪身躲到了田玉兰的身后。 “嫂子,你看我嘚!” 一众娘们瞬间将李山霞围到了身后,对着李山河怒目而视。 张宝宝更是掐着小腰站到了最前面,“当家的,你要嘎哈,还要打孩子咋的,你要敢动手,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 透过缝隙,李山河看见了正在摆鬼脸的李山霞,没有别的感觉,就是感觉牙疼。 这人小鬼大的小妮子,现在就学会找人了,咋地,毒药五米之内必有解药让这小丫头玩明白了。 得,说不过这帮老娘们,李山河摆摆手,“你们就惯孩子吧。” 田玉兰摸着李山霞的小脑瓜,得意的说道:“嗯呢,就惯,咋地吧。” 吴白莲也不甘落后,“当家的,也不知道当时谁说的,闺女就得富养,就得惯着,就得宠着。” “就是就是!”萨娜和琪琪格也开始附和。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屋,这帮娘们上下两张嘴,咋说咋有理,李山河才懒得扯皮。 眼瞅着李山河败退,众女欢呼一声,对着李山霞的小脸蛋就开始蹂躏。 李山霞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得让这么多人稀罕,还不如从了三嘚呢。 吴白莲稀罕了一阵,就从衣服挂上摘下了围裙带到了身上,“大姐,你带着宝宝和山霞进屋带着吧,我和琪琪格萨娜忙活就成。” 田玉兰点点头,“辛苦了莲姐。” “嗨,大姐,外道了不是。” 张宝宝和李山霞两个馋猫,一听有吃的那还能进屋,说啥都不走了,就搁外屋地转悠。 “琪琪格,点火!萨娜,去仓房瓦罐里给我舀小半碗荤油来!” “好嘞!”萨娜利索地穿上了围裙,起身去拿油。琪琪格也往灶坑里塞了几根小木条。 吴白莲和张宝宝围着灶房中央那个还在微微晃动的竹筐,盖子一掀开——“轰!”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禽鸟羽毛、粪便和惊恐气息的味道猛地冲出来! 筐里挤挤挨挨的全是灰扑扑的家雀儿,间或夹杂着几只棕头的苏雀和蓝背的“蓝大胆”。 受惊的鸟儿疯狂扑腾,翅膀扇起的风带着绒毛和细碎的鸟粪渣子乱飞,啾啾的哀鸣瞬间塞满了小小的灶房! “哎呀妈呀!”张宝宝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捂着鼻子往后跳了一步。 “怕啥!”琪琪格嗓门亮,一把抄起旁边放着的、平时罩剩菜的细铁丝编的网罩,“噗”一下扣在筐口上!扑腾的鸟儿立刻被限制在筐里。“白莲姐,咋整?” “收拾!”吴白莲言简意赅,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第一步:褪毛。 这活儿最脏最呛人。 吴白莲直接拎起竹筐,走到院子里,把筐里的鸟儿“哗啦”一下全倒进一个空着的大铁盆里! 几十只受惊的鸟儿在盆里扑腾得更凶了。 她转身回灶房,拎出烧得滚开的一大铁壶开水! “都躲远点!”吴白莲招呼一声,屏住呼吸,对准盆里扑腾的鸟群,手腕一抖—— 滋啦——! 滚烫的开水如同瀑布般浇下!瞬间,鸟儿的扑腾和哀鸣达到了顶点! 但仅仅几秒钟,声音就弱了下去,只剩下一片被热水烫透的死寂和蒸腾起的、带着浓烈腥臊味的热气! “快!趁热!”吴白莲放下水壶,也顾不上烫手,直接把手伸进热气腾腾的铁盆里,抓起一只烫得半死的麻雀。 动作快如闪电!拇指和食指捏住鸟脖子,另一只手揪住翅膀根部的羽毛,用力一扯! 嗤啦! 一大片带着皮肉的羽毛被硬生生撕了下来!露出下面粉红带血丝的皮肉。 这手法极其原始粗暴,但效率极高!她手指翻飞,几下就把一只麻雀身上的主要羽毛连根拔起,随手扔进旁边。 拔光毛的麻雀光秃秃、湿漉漉、粉嫩嫩地躺在盆里,像个缩水的小鸡崽,看着有点可怜,又透着一种即将成为美味的诱惑。 琪琪格和萨娜也加入进来。琪琪格力气大,一次能抓两只,拔毛的动作大开大合。 萨娜则细致些,把拔光毛的麻雀放进另一个干净的瓦盆里,还顺手把残留的小绒毛摘干净。 张宝宝也想帮忙,刚伸手去抓一只,被烫得“嗷”一嗓子缩了回来,再也不敢碰了,只敢在旁边递个盆、舀个水。 李山霞则完全不怕,蹲在吴白莲旁边,小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盆里那些光溜溜的“肉团团”,时不时还伸出小手指头戳一下,凉了,不烫手了。 第二步:开膛去脏。 这活儿更考验手上功夫。吴白莲拿起一只拔光毛的麻雀,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鸟嗉子下方一点,右手捏着一把磨得锋利的小剪刀。 剪刀尖极其灵巧地刺破鸟腹柔软的皮肉,沿着胸骨向下,剪开一道寸许长的小口子。动作又快又准,只破皮,不伤内脏。 然后,她左手两指探进那小小的刀口,轻轻一抠、一扯!一小团暗红色的、连着食管气管的嗉囊,连同里面可能残留的谷物或草籽,就被完整地掏了出来,扔进装垃圾的破碗里。 接着是内脏。剪刀尖探进去,极其精准地勾住连接内脏的筋膜,轻轻一挑、一带!一小团包裹着心肝肺的、暗红色的内脏球就被整个带了出来! 同样扔进垃圾碗。最后,剪刀尖在鸟屁股后面轻轻一旋,把排泄腔附近残留的肠子头剪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秒钟,一只麻雀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粉白细嫩的肉和一副小小的骨架。 吴白莲把处理好的麻雀丢进旁边盛着清水的瓦盆里漂洗。 第四百二十九章油炸老家贼(完) 琪琪格和萨娜也学着做,但动作远没有吴白莲那么娴熟精准。琪琪格有时会剪破苦胆,弄得一手绿汁,气得直骂娘。 萨娜则更小心,速度慢些。 第三步:腌制。 瓦盆里很快堆满了漂洗干净、粉嫩嫩的光腚麻雀。吴白莲舀来一大瓢凉水,把麻雀又冲洗了一遍,沥干水分。 然后拿出粗盐罐子,抓了一大把颗粒粗大的盐,均匀地撒在麻雀上。又切了几段大葱白,几片老姜,拍碎了扔进去。 最后淋上小半碗自家酿的、颜色浑浊但味道醇厚的高粱酒。她挽起袖子,直接下手,在盆里用力抓揉、搅拌! 让盐粒、葱姜汁和酒液充分渗透进每一寸细嫩的鸟肉里。麻雀小小的身体在她有力的手指揉捏下微微变形。 “腌个十来分钟,入了味儿才香!”吴白莲把盆放到灶台温度稍高的地方。 等待腌制的功夫,灶房里弥漫着生肉、盐、酒和葱姜混合的奇异气味。 张宝宝和李山霞像两个小尾巴,围着那个瓦盆打转,眼巴巴地看着里面那些粉嫩的小东西,喉咙里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终于,吴白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她搬过装着大半下子金黄澄澈豆油的坛子。 “宝宝!烧火!要大柴火!旺火!”吴白莲吩咐。 “好嘞!”张宝宝立刻来了精神,一屁股坐到灶坑前的小板凳上,麻利地往灶膛里塞劈好的松木柈子,用烧火棍捅旺了火。 橘红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窜起来,贪婪地舔舐着漆黑的锅底。 锅很快烧干了水汽。 吴白莲抱起油坛子,小心翼翼地将清亮喷香的豆油倒进锅里。 油面迅速升高,渐渐覆盖了锅底厚厚一层。 灶膛里松木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火力催动着锅里的油温迅速上升。 油面先是平静,接着开始冒出细密的小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李山霞和张宝宝一左一右扒着灶台边,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眼睛死死盯着锅里那渐渐泛起涟漪的油面。 油温越来越高,细密的小泡变成了翻滚的大泡,油面中心甚至开始有极细微的青烟袅袅升起,一股浓郁的、属于植物油脂特有的醇厚焦香弥漫开来。 “嫂子…油热了没?”李山霞忍不住问,小鼻子使劲吸着香气。 “还差一点。”吴白莲用筷子尖蘸了点水,飞快地往油锅里一点—— 滋啦!噼啪! 一声剧烈而清脆的爆响!水滴瞬间在滚油里炸开,溅起细小的油花! “成了!”吴白莲眼睛一亮。 她端起那盆腌好的麻雀,粉嫩的小鸟身上还挂着点酒液和盐粒。她也不用笊篱,直接用手。 抓起几只麻雀,看准油温最高、油泡翻滚最剧烈的中心区域,手腕一抖——滋啦啦啦啦——!!! 一阵惊天动地的、如同无数鞭炮同时炸响的爆鸣声猛地炸开。 粉嫩的麻雀肉一接触滚油,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加深。 由粉白变成淡黄,再由淡黄染上诱人的金黄。 麻雀细小的身体在滚油中痛苦地蜷缩、翻滚,表皮迅速收紧、变硬,形成一层酥脆的金壳。 浓郁的香气,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灶房。 “香!太香了!”张宝宝被这香气冲得直晃脑袋,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渐渐变成金黄色的小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山霞更是直接,小脑袋都快探进锅里了,被吴白莲一把拎着后领子拽回来:“小祖宗!离远点!油点子崩着不是玩的!” 吴白莲手里拿着一双长长的木筷子,在油锅里不停地翻动、拨弄着那些小小的“金疙瘩”,确保每一面都炸得均匀透彻。 麻雀在滚油中沉沉浮浮,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亮,像一颗颗在油海里浮沉的金豆子。 表皮鼓起细密的小泡,变得无比酥脆,散发出致命诱惑的光泽和香气。 第一锅麻雀终于炸好了。 吴白莲用笊篱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捞起,沥着油,倒进旁边的大海碗里。 “哇——!”李山霞和张宝宝同时发出惊叹,眼睛都直了! 李山霞再也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就要去抓。 “烫!”吴白莲眼疾手快,用筷子敲了下她的手背。 李山霞缩回手,对着烫红的手背直吹气,眼睛却还死死盯着碗里,小嘴不停地蠕动。 吴白莲看着两个馋嘴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拿起一只稍微凉了点的麻雀,轻轻一掰。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脆响! 那层金红酥脆的外壳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热气腾腾如同蒜瓣般一丝丝的嫩肉,一股更加浓郁纯粹的肉香瞬间爆发出来。 “来!小馋猫!吹吹再吃!”吴白莲把掰开的半只麻雀递给急不可耐的李山霞,又把另一半递给眼巴巴的张宝宝。 李山霞捧着那半只滚烫的麻雀,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了两下,也顾不上烫了,张开小嘴就咬了下去。 咔嚓!噗嗤! “唔…香…烫…好吃!”李山霞被烫得眼泪汪汪,却舍不得停下咀嚼,小嘴飞快地动着,嘴角立刻沾上了亮晶晶的油渍。 张宝宝也吃得眯起了眼睛,幸福得直哼哼,跟李山霞一样,吃得满手满嘴油亮亮。 吴白莲看着她们俩的吃相,笑着摇摇头,继续往滚沸的油锅里下第二批麻雀。 没过一会,李山河此次收获的家雀儿就全进了油锅。 金黄油亮的炸家雀儿小山似的堆在粗瓷大盘子里,刚离了滚油,还滋滋啦啦地冒着细小的油泡,那焦香混着花椒、大料的辛香,霸道地填满了李家老屋的每一个角落。 灶坑里的火苗映着吴白莲汗津津却满足的脸,她解下蓝布围裙,长长舒了口气,对着屋里吆喝:“麻溜儿的,上桌!趁热乎!” 屋里早就热闹开了。琪琪格最有眼力见儿,不用吩咐,早把温酒的小锡壶坐在炕头的炭盆边沿,苞米烧的醇厚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拱。 李山霞像只撒欢的小鹿,一蹦三跳地蹿到屋门口,嘴里还叼着半只刚偷摸到手、烫得她直吸气的炸雀儿腿儿,含糊不清地朝外喊:“爷!奶!开席啦!白莲嫂子炸的老家贼,喷香!” 声音脆生生的,在寒冬傍晚的冷空气里传得老远。 第四百三十章 不舒服的吴白莲 “玉兰嫂子,你也慢点儿过来!” 她特意朝西屋方向加了一嗓子,田玉兰正扶着微微显怀的腰,慢悠悠地往堂屋挪,脸上带着将为人母的温润笑意。 李山河正盘腿坐在炕沿里头,小心地扶着田玉兰坐下。 老爷子李宝财吧嗒着旱烟袋,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扫过那盘油光光的家雀儿,又落在田玉兰隆起的肚子上,嘴角难得地向上弯了弯。 奶奶张桂枝则笑呵呵地拍打着裤脚沾的雪沫子,对着吴白莲夸道:“我这孙媳妇这手艺,没得挑!比国营饭店的厨子还强!”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地围着炕桌坐定。 土炕烧得滚热,昏黄的灯泡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暖意融融。 李山河拿起筷子,先给老爷子老太太各夹了一只最大最肥的炸雀儿,又给田玉兰夹了只没炸那么焦脆的,叮嘱道:“媳妇,你吃这个,酥软些。” 再给吴白莲、琪琪格、张宝宝、萨娜都夹了。 轮到小妹李山霞时,这丫头早就眼巴巴等半天了,自己下手飞快地抓了一只最金黄的,啊呜就是一大口,烫得直哈气,小脸却笑开了花:“唔…香!白莲嫂子,你这手艺绝了!我最最最最喜欢你了。” 吴白莲看着一家人吃得香甜,特别是田玉兰也小口吃着,心里舒坦。她也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炸得金黄酥脆的小家雀儿,凑到嘴边。 刚张开嘴,还没等咬下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喉咙! 这股恶心感来得如此猛烈和熟悉,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呃…呕……” 吴白莲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煞白,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整个人都弓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干哕声。 热闹的气氛像被按了暂停键。 “莲姐?你咋地了?” 坐在她旁边的琪琪格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放下筷子,伸手拍她的背。 她眼神里带着询问,下意识地看向田玉兰。 田玉兰更是放下了筷子,关切地看着吴白莲,她作为过来人,对这症状太敏感了。 李山河更是“腾”地一下从炕上站起来,两步跨到吴白莲身边,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莲姐?哪不舒服?是不是刚才炸东西油烟太大呛着了?” 他心疼地用手背试了试吴白莲的额头,冰凉,心里却隐隐有个猜测在翻腾。 吴白莲缓过一口气,勉强抬起头,摆摆手,声音有点虚:“没…没事儿,可能…可能真是那油烟味儿顶着了,熏得慌…呕…”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干呕,眼泪都呛出来了。 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那股子恶心的感觉不仅没退,反而越来越凶。 “这哪是熏着了?脸都白了!” 奶奶张桂枝也下了炕,一脸严肃,但眼神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孙媳妇,你这看着…咋跟玉兰头俩月似的?” “不行!这看着邪乎!” 李山河当机立断,一把抓过炕头搭着的厚棉袄就往身上套,“麻溜穿衣服,我开车带你去街里卫生所!让老张大夫瞅瞅!”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那点猜测却越来越清晰。 吴白莲想拒绝,可那股恶心劲儿顶得她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山河和琪琪格七手八脚地给她裹上棉袄围巾。 李山河蹲下身,吴白莲伏在他宽厚的背上。 他一起身,稳稳当当地背着媳妇就往外走。 屋门一开,腊月里刀子似的冷风“呼”地灌了进来,吹得人一激灵。说来也怪,吴白莲一接触到外面清冽冰冷的空气,那股子翻腾欲呕的感觉,竟然像退潮一样,“唰”地就下去了大半! 呼吸也顺畅了,堵在喉咙口的那股浊气仿佛被冷风吹散了。 “咦?” 吴白莲自己也愣住了,试着吸了两大口冷气,“好像…好像真好了?不恶心了。” 李山河也懵了,站在门槛外,背着媳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了?真好了?这么快?” “嗯…好多了,就刚才在屋里憋得慌。” 吴白莲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放我下来吧当家的,没事了,怪冷的。” 李山河半信半疑地把吴白莲放下来。 吴白莲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感觉神清气爽,刚才那股要命的难受劲儿真没了。 她甚至还冲李山河笑了笑:“你看,真没事了,虚惊一场。” 李山河挠挠后脑勺,嘀咕着:“这邪门了…” 但还是扶着吴白莲往回走,“那先进屋缓缓,要是还不得劲儿咱立马走。” 两人一前一后刚迈过门槛,回到暖烘烘、弥漫着浓郁油炸食物香气的屋子里。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油烟、炸物、酒气、人体体温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 几乎是瞬间,吴白莲的脸色“刷”地又变了! 刚才在院里消失的恶心感,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引线,以更凶猛的势头再次席卷而来! “呕——!” 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就冲向了墙角的脸盆架,对着空盆子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哎呀妈呀!这咋又来了!” 张宝宝吓得跳起来。 “这…这咋还挑地方呢?” 李山河彻底傻眼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有纯粹的焦急和心疼。 满屋子的人都紧张担忧地看着吴白莲,炕桌上的炸家雀儿彻底凉了。 就在这令人揪心的寂静中,一直坐在炕头吧嗒旱烟、沉默观察的老爷子李宝财,浑浊的老眼深处,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了然和…极其隐晦的喜色。 他慢悠悠地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发出“梆梆”两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沉稳。他慢悠悠地开口,目光扫过痛苦干呕的吴白莲和焦急的李山河,语气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引导: “大孙子,慌啥?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个头疼脑热?先扶你媳妇去里屋炕上歪会儿,透透气儿,兴许缓缓就好了。” 他顿了顿,烟袋锅子虚点了点,“你昨个不说上回从老毛子那淘换到点好玩意妈,拿来给你媳妇瞧瞧,指不定…是个啥新鲜玩意儿能顶用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又当爹了 老爷子这话说得云山雾罩,没点破,但那“好玩意”几个字,却像颗小石子,在李山河心里激起了涟漪。 李山河一愣,看着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眼神,又看看痛苦不堪的吴白莲…一个大胆的、让他心跳加速的猜测猛地窜了上来! “哎!爷!” 李山河应了一声,眼神瞬间变了,带着几分急切和隐隐的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把吴白莲扶到里屋炕上躺下,盖好被子,然后一个箭步就蹿向炕梢那个刷着红漆、上了铜锁的老榆木箱子! 他哆嗦着手打开锁头,疯狂地翻找着,终于,手指碰到一个硬邦邦、方方正正的小纸盒!正是那盒验孕试纸! 他攥着那个小盒子,心脏在腔子里“咚咚咚”狂跳,像揣着个滚烫的山芋。 他冲出里屋,冲到吴白莲躺着的炕边,蹲下身,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莲姐,试试这个?兴许…兴许是…有喜了?” 他把那个印着外文的小盒子塞到吴白莲手里。 吴白莲刚缓过一口气,看到那个盒子,再对上李山河那炽热期盼又带着点紧张的眼神,苍白的脸上“腾”地一下飞起两朵红云! 羞臊、惊讶、还有一丝她自己也不敢深想的期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这啥呀…” 吴白莲的声音细若蚊呐,脸烫得能烙饼。当着李山河的面验这个,已经够羞人了。 李山河风风火火的拉着吴白莲就出了门,不顾他人幽怨的眼神顺手关上了门,对着吴白莲耳语了几句。 吴白莲俏脸秀红,忒了一口,“当家的,你说…得……” “哎呀羞死了。” 吴白莲看着手里的小盒子,又看看李山河殷切的眼神,一咬牙,点了点头,声音细若游丝:“那我去茅楼,你别跟着。” “哎!我不跟着!我就搁当院等着!” 李山河像得了圣旨。 堂屋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扇门。 老爷子李宝财依旧吧嗒着旱烟,但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 奶奶张桂枝和田玉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逐渐升起的巨大期待,琪琪格和张宝宝紧张地攥着手,李山霞也好奇地屏住了呼吸。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终于,茅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吴白莲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的脸颊红得不像话,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根小小的验孕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走得很慢,低着头,谁也没看,径直走到了李山河面前。 在全家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慢慢抬起手,把那个小小的塑料棒,递到了李山河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大手里。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羞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家的…你…你看吧…” 说完,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缩回手,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只露出一个红透了的耳朵尖。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山河和他手里的那根小棒子上!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捏着那根还带着吴白莲体温的小塑料棒,感觉有千斤重。 他深吸一口气,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它,凑到堂屋的灯泡底下。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那小小的显示窗口。 一道清晰的红色横杠,稳稳地印在那里。 紧接着,就在那道横杠旁边,间隔着一点距离的地方——另一道同样清晰、同样鲜红的横杠,赫然在目! 两道杠! 真的是两道杠! 李山河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向了头顶! “卧槽!莲姐!有了!真有了!两道杠!我要当爹了!我又要当爹了!哈哈哈!” 他像疯了一样,语无伦次地狂喊着,巨大的喜悦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就将还沉浸在巨大羞涩和懵懂中的吴白莲拦腰抱了起来! “啊!” 吴白莲惊呼一声,羞得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李山河抱着吴白莲,像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兴奋地原地转起了圈圈!一边转一边还大声地喊着:“我要当爹了!哈哈哈!” 屋里其他人也都被这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喜悦砸懵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哎呀妈呀!真有了!” 琪琪格激动地拍手跳起来。 “莲姐!恭喜莲姐!” 张宝宝也兴奋地叫着。 “恭喜莲姐得偿所愿!”萨娜也发来祝贺。 田玉兰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看着被李山河抱着转圈的吴白莲,脸上露出真心实意、温婉大气的笑容:“莲姐,恭喜了!” 奶奶张桂枝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双手合十对着房梁直拜:“祖宗开眼!祖宗开眼啊!玉兰孙媳妇刚揣上,这白莲孙媳妇又跟上趟儿了!咱老李家这是要兴旺啊!” 连老爷子李宝财都忍不住咧开嘴,露出豁牙,烟袋锅子在炕沿上敲得梆梆响,连声说:“好!好!好!” 他那点猜测,成了真金白银的大喜事! 然而,这份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 “瘪犊子玩意儿!你给我放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平地而起!正是老爷子李宝财! 只见老爷子刚才还满是喜色的老脸,此刻因为暴怒而涨得通红。 他手里的烟袋锅子不再是烟具,瞬间化作一根愤怒的权杖。 老爷子“腾”地从炕上弹起来,动作快得惊人。 “玉兰肚里那个金贵着呢,这又揣上一个,老李家多少年没这双喜临门的旺势了!” “你个不着四六的玩意儿,刚怀上你就敢这么抱着转圈圈?你当是甩籽儿玩呢?那是你儿子!老李家的根儿!摔着了咋整?晃掉了咋整?老子今天非给你长长记性!” 老爷子是真急眼了! 这眼瞅着家族开枝散叶的大好局面,要是被这混账孙子一高兴给转没了,他得心疼死! 他抄起那根油光锃亮、沉甸甸的铜烟袋锅子,带着呼啸的风声,怒气冲冲、杀气腾腾地就朝着还在转圈傻乐的李山河冲了过去! 那架势,活像要把他当场敲成个“瘪犊子”! 就在这电光火石、鸡飞狗跳、满屋子人想拦又不知从何拦起的混乱当口——李家院子外,通往屯子口的小路上,刚上演完另一场“抓捕”大戏。 第四百三十二章 打过二哥可就不能打我了嗷! 屯口小路,寒风卷雪沫。 李卫东蔫头耷脑走前面,王淑芬一手挎盖蓝布篮子,另一手铁钳般薅着个“黑炭头”——正是李山峰! 小子棉袄袖口火燎窟窿冒烟,满脸黢黑只露俩眼白,嘴角油亮,手里死攥半只焦黑烤雀骨架,糊毛肉香怪味直冒。 耳朵被王淑芬拧着,疼得“嗷嗷”嚎。 “嚎!再嚎!小瘪犊子胆儿包天!” 王淑芬怒骂炸街,“大风天带崽子玩火烤家雀儿!燎了柴火垛烧房子,把你皮扒了都赔不起!李卫东!你瞅瞅你的好儿子!” 李卫东听的直撇嘴,咋惹祸的时候就是我儿子,听话的时候就是你儿子,好事儿全让你占了。 “说话啊,哑巴了你!” 李卫东无奈的说道:“媳妇,是不是有点不讲理了,咋的光骂我还不成,还得让我捡骂?” 王淑芬看着一脸衰相的李卫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的也是没毛病! 三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吵吵嚷嚷、伴着李山峰的嚎叫,一路“声势浩大”地来到了李家院门口。 王淑芬喘着粗气,正准备把这两个不省心的拎进院门,用笤帚疙瘩执行家法—— “瘪犊子玩意儿!你给我站住!看老子不削死你!!” 院内猛地炸出老爷子李宝财那声标志性的、带着狂怒的暴吼! 震得院门框上的雪沫子都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是李山河惊慌失措的喊叫,“爷!爷!我错了!我放下!真放下了!” 这不同寻常、混杂着暴怒与混乱的声浪,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把院门口拉扯推搡的三人给震懵了! 王淑芬拧耳朵掐胳膊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李山峰趁机把嘴里叼着的一小块焦黑雀肉囫囵咽下去,也忘了疼,踮着黢黑的脚,抻着黢黑的脖子,好奇地往院子里张望。 只见李家院子里:人影乱晃! 怒目金刚李宝财老爷子,须发皆张,高举着那根油光锃亮的铜烟袋锅子,正满院子追杀他的大孙子——李山河! 李山河那混小子,怀里好像还抱着个人? 被老爷子追得是抱头鼠窜,绕着院子中央拖拉机,像只被老鹰撵的慌脚鸡! 几次险险躲过烟袋锅子的雷霆一击,棉鞋都跑掉了一只! “啪嗒!”李卫东手中的袋子掉在了地上,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这小兔崽子,总算能有个人收拾他了。 李卫东一脸坏笑,嘴里叫嚷着,“爹,你慢点跑,别甩了。” “二河,你别跑了,你让你爷打两下能咋地,你爷这大岁数了打你两下也不疼。” 此话一出,李山河脸都白了,快去个屁的吧,可是没打到你身上了,那老大的烟袋锅你看不到,打一下不得轻微脑震荡。 李卫东眼睛一转,叫嚷着朝着李宝财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爹,慢点!” 途中一个变道,直直的朝着李山河扑了过去,李山河脸色大变,但是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被李卫东抱了个结实。 李山河嘴角挂着谄媚的笑容,“爷,开不开心,我逗你玩呢!” 老爷子残忍一笑,“好啊大孙子,爷爷也跟你好好玩玩。” 说罢将烟袋锅放倒了拖拉机上,随手抽出了裤腰带,照着 李山河的屁股就是一下狠的。 这给李山河抽的,都抽出海豚音了,抽了三四下,老爷子这才消气。 李卫东凑了过去,捋着老爷子的胸口,“爹,消消气,别跟他一样的嗷。” 老爷子白了李卫东一眼,“你也不是啥好揍的,滚犊子。” 李卫东眼瞅着老爷子不乐意打理自己,讪讪一笑,凑到了老太太身前,“妈,二河这是咋地了,咋惹老爷子生气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问他吧!” 李卫东将目光投向了李山河,李山河脸上挂着心虚的笑容,“爹,我这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李卫东冷笑一声,“我这有个牛皮铜扣腰带和三角带你想先挨哪个?” 李山河打了个激灵,嘿嘿一笑,“爹,这不是白莲也有了吗?” “真哒?” “我大儿子真是那个嗷,干得不错。” 本来李卫东一听李山河要有了还挺高兴的,但回过味来一寻思,不对啊,这小子肯定是话说了一半,要不有这好事儿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李山河呢。 李卫东眯着眼睛,转过头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只感觉好似被什么猛兽盯着,冷汗不自觉的往下淌。 李山河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很有眼力见的捡起了李山河跑丢的棉鞋。 语重心长的对着李山河说道:“二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明年的今天,我会拿好吃的看你的。” 李山河给了李山峰一个脑瓜拍,笑骂道:“你给我滚边拉去。” 王淑芬狠狠的拧着李山峰的耳朵,“小兔崽子,你的事儿还没完呢,一边玩去的,等处理完你二哥再说你的事儿!” 李山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躲到了吴白莲的身后,这小子可算是有点眼力见了,知道这个院子里谁才能护住他。 李山河本来还想拽过来给李山峰当挡箭牌呢这么一看,肯定是没戏了。 李山河长叹一口气,认命般的小声说道:“刚才太高兴了我就抱着白莲转圈圈了,然后老爷子看见了不是要揍我吗,我怕老爷子动手就抱着莲姐一起跑。” 李卫东皱着眉毛,上去就给了李山河一个大脖溜子,“你小子声带让人摘了,大点声啊,谁能听清!” 李山河深吸一口气,“我抱着莲姐在当院子里乱跑啦!” 这一声大吼,震得李卫东耳朵嗡嗡的,伸出小拇指挖了挖耳朵,脑袋反应了一会,二话不说抽出了裤腰带。 李山河一见形势不妙,抬腿就跑,“媳妇儿,给我把这个小兔崽子按住!多大个人了,一点深沉都没有,今天我就给他长长记性!” 王淑芬不语,默默的拿起了放在大门旁边扫院子用得大竹扫帚,将李山河的最后一个退路死死的封住! 李山河一看今天这顿毒打估计是跑不了了,直接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李山峰一看,眼睛都亮了,“爹,你打过二哥可就不能打我了奥!”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世上只有媳妇儿好 李山河:??? 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牙关紧咬准备硬扛这顿“皮带炒肉”的李山河,一听这话,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牙咬得咯嘣响!这小瘪犊子! 惹了祸玩火烤家雀儿,捅了篓子,这会儿居然拿他当挡箭牌? 这是嫌你哥活得太长了啊,还要火上浇油啊!他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这黑炭头弟弟也按地上摩擦! 李卫东扬起的皮带也是一顿,被小儿子这“神来之笔”噎得差点岔气!他看看地上抱头装可怜的老二,又看看脚边抱着脑袋装鹌鹑的老三,额头青筋暴跳,一时间竟不知这皮带该先抽哪个混账玩意儿! “爹!消消气!” “爹!使不得!” 两道清亮又带着焦急的女声同时响起! 田玉兰挺着微隆的肚子,快步上前,一把就扶住了李卫东那只握着皮带的胳膊。 她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爹!爹是高兴糊涂了!您看,莲姐这不是好好的?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动气伤身啊!吓着孩子!” 她说着,目光关切地看向吴白莲的小腹。 吴白莲也反应过来了,顾不得害羞,几步上前,直接伸手就抓住了李卫东手里的皮带另一端! 她性子比田玉兰更爽利些,急声道:“爹!您要打就打我!是我没站稳!不关当家的事!您这皮带要是落下来,吓着您孙子孙女,我可…我可跟您急!” 她这话带着点撒娇的嗔怪,眼神却异常坚定。 两个儿媳妇,一个温言相劝,一个“以子相胁”,左右夹击。 李卫东那冲天的怒火,被这柔情攻势一浇,再看着两个儿媳妇护犊子的架势,尤其是吴白莲那护着小腹的动作,高高扬起的皮带终究是没落下来。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手腕一抖,“啪”地把皮带收了回来,重新系回腰上,对着还蹲在地上的李山河怒骂:“小兔崽子!看你媳妇的面子!再有下次,老子把你腿打折!” 骂归骂,那眼神里的火气却消了大半。 李山河一听警报解除,立刻从地上弹起来,那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脸视死如归,瞬间就换上了嬉皮笑脸。 他一把搂住离他最近的吴白莲,也不管旁边还有老爹老娘爷爷弟弟妹妹,嘴跟抹了蜜似的:“要不还得说的是两口子呢,遇上事儿了还得是靠媳妇啊!世上只有媳妇好!没媳妇的孩子像根草!莲姐!你就是我的救命菩萨!媳妇!你也是!” 他还不忘冲田玉兰也抛了个感激的飞眼儿。 “呸!” 王淑芬在旁边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忍不住啐了一口,“油嘴滑舌这个熊样儿!我看是刻在你们老李家老爷们儿骨头缝儿里的!祖传的!从你爷到你爹再到你,没一个好东西!” 她这话把旁边刚收起烟袋锅的老爷子李宝财和刚系好皮带的李卫东都捎带上了。 老爷子尴尬地咳嗽一声,背着手踱到一边去了。李卫东也摸了摸鼻子,没敢吱声。 李山河是高兴了,劫后余生,还双喜临门,美得冒泡。 可有人天塌了! 李山峰! 这小机灵鬼刚才还抱着脑袋,满心以为靠着“二哥挡箭牌”的神操作能逃过一劫,正暗自得意呢。 结果呢?两个嫂子一出马,二哥屁事儿没有!皮带没落下来!那接下来…不就轮到他了吗?! 李山峰那张黢黑的小脸瞬间垮了,眼神里的光“唰”地灭了,小肩膀也耷拉下来,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二哥搂着媳妇傻乐,再看看他爹虽然收了皮带但依旧不善的眼神,还有他妈那虎视眈眈、仿佛在掂量用笤帚疙瘩还是擀面杖更顺手的表情… 李山峰:这下完犊子了…二哥有媳妇救命…我…我啥也没有啊!呜…以后!以后我一定要像二哥一样!多娶几个媳妇!越多越好!要是挨揍了就让媳妇救!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 在这一刻,十岁的李山峰,那朴素的、关于“媳妇等于免揍金牌”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虽然这信念的根基,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混合双打的深刻恐惧… “爹,妈,” 田玉兰适时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她温声询问还带着点余怒的李卫东和王淑芬,“您二老刚从姥姥家回来,还没吃饭吧?正好,莲姐炸了好些老家贼=,还热乎着呢,进屋吃点垫垫?” “对对对!进屋吃点儿!” 李山河也赶紧附和,想转移火力。 吴白莲一听“进屋”,脸色又有点发白,那股熟悉的恶心感隐隐往上涌,她强忍着,苦笑道:“大姐…那屋…我怕是进不去了,一闻那油味就想吐…” 田玉兰立刻明白了:“瞧我,忘了这茬。爹,妈,咱去老房吃吧?老房清净,没油烟味儿。让琪琪格和萨娜把菜端过去,再热点苞米茬子粥,暖暖和和吃点。” “行!听玉兰的!” 王淑芬拍板,瞪了一眼还在做白日梦的李山峰,“老三!还杵着当门神呢?麻溜儿滚去老房摆桌子去!” 李山峰一听“老房”,又暂时没提挨打的事,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噗通”一声,暂时落回肚子里一半。 他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哎!” 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第一个就朝隔壁老房蹿去,仿佛后面有狼撵。 琪琪格和萨娜手脚麻利,把堂屋炕桌上那大盘金黄油亮的炸家雀儿,还有温着的酒壶、几样小咸菜,连同碗筷一起,用大托盘端着,送到了老房的炕桌上。 萨娜还特意去灶房生了火,热上了一锅苞米茬子粥,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冻得有点通红的手。 老房的土炕也烧上了,虽然不如新房热乎,但也驱散了寒意。 一家人围坐在老房的炕桌前,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李山峰缩在炕梢,努力降低存在感,小口小口啃着一只炸雀儿,眼睛滴溜溜乱转,观察着爹妈的脸色。 嗯,爹在喝酒,妈在给爷夹菜…好像暂时忘了揍他的事?他心底下那另一半也快落回去了,甚至有点小窃喜,看来这顿打…能混过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彻底疯狂 就在李山峰偷偷把心放回肚子里,准备再摸一只炸雀儿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慢条斯理嚼着雀儿腿的王淑芬,突然抬起头,眼神幽幽地,精准地落在了李山峰那张努力装无辜的黢黑小脸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不大,却像一块冰疙瘩,“哐当”砸进了李山峰刚热乎起来的心窝子里: “老三啊…” 王淑芬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唠家常,“你这炸雀儿…可得多吃点。” 李山峰动作一僵,嘴里叼着的半只雀儿都忘了嚼,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王淑芬慢悠悠地夹起一粒花生米,继续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平淡语调说道:“吃饱了…一会儿挨揍的时候,叫唤得才够响,够亮堂。” “正好给你爹和我,当个饭后…消食儿的动静儿。” “……” 老房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李山峰嘴里那半只炸雀儿,“吧嗒”一声,掉在炕席上的轻响。 李山峰僵硬地抬起头,看着他妈那张在昏暗灯光下平静无波的脸,又看了看他爹李卫东已经放下酒杯、开始活动手腕的动作… 小崽子眼圈一红,金豆子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完了! 芭比Q了! 这顿“饭后运动”,横竖是躲不过去了啊! 李山河翘着二郎腿,随手往嘴里丢了粒花生米,嚼得嘎嘣响,漫不经心地开口:"行了妈,快别吓唬老三了,瞅给孩子吓得,都快缩成鹌鹑了。" 王淑芬正给老爷子斟酒,闻言杏眼一瞪,酒壶"咣当"往桌上一撂:"滚边旯去!没给你小子开皮那是你媳妇功劳,你都得给玉兰和莲姐磕响头!这还有你说话的份儿?"手指头戳得李山河脑门直往后仰。 张宝宝盘腿坐在炕沿,突然眼睛一亮,拍着巴掌起哄:"当家的!听见没?快给大姐和莲姐磕头呀!" 这丫头片子边说边往田玉兰身后躲,露出半张俏脸冲李山河吐舌头。 "嘿!你个没大没小的!" 李山河鼻子都要气歪了,撸起袖子作势要抓人。 张宝宝反应更快,一个骨碌滚到炕中央,突然挺起小肚子,双手护着咋呼:"当家的你打吧!最近我肚子也隆起来了,没准儿..." 她眨巴着大眼睛,故意拖着长腔,"怀的可是你的种呢~" 满屋人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李山河翻了个大白眼,伸手去捏她脸蛋:"快去个屁的吧!你要说怀了粘豆包的孩子我信,怀我的?拉倒吧!昨儿还瞅见你偷啃冻梨撑得直哼哼呢!" "李山河!我跟你拼了!" 张宝宝炸毛了,像只被踩尾巴的猫,"嗷呜"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李山河疼得直甩手,满屋子人笑得前仰后合。 琪琪格笑得歪在萨娜肩上,田玉兰捂着嘴直抖肩膀,连老爷子都呛了口酒,咳嗽着捶胸口。 王淑芬清清嗓子,敲了敲桌沿:"老二,你别劝了。要是偷个枣摸个瓜也就算了——" 她突然变脸,抓起炕笤帚指着李山峰,"这小瘪犊子敢带人玩火!今儿不把他屁股抽开花,明儿他就敢烧苞米垛!" 李卫东闷了口酒,红着脸帮腔:"人教人十遍教不会,事教人一遍就教会!" 说着把皮带往桌上"啪"地一拍。 李山峰刚偷摸伸向炸雀儿的筷子"当啷"掉在碗沿上。 "得,老弟。"李山河无奈摊手,"不是哥不帮你..." 话没说完,李山峰已经泪眼汪汪抓住他胳膊:"二哥!心意领了!来世要是有机会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啊!" 小崽子抽抽搭搭的架势活像生离死别。 "你快去个屁的吧!"李山河嫌弃地甩开他,"牛马吃得不比你好?干得不比你少?上礼拜你嫂子还看见你偷大青马的炒豆子..." 李山峰哭声戛然而止,挂着鼻涕泡"嘎"地笑出声,索性破罐子破摔,埋头猛扒拉饭,把腮帮子塞得跟仓鼠似的。 窗外暮色渐沉,老房玻璃窗上的霜花越结越厚。李山峰到底没逃过这顿"饭后运动",哭嚎声惊得院外老榆树上歇脚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王淑芬的笤帚疙瘩和李卫东的皮带轮番上阵,打得小崽子在炕上直蹦高。 "哎哟妈呀!屁股着火啦!" "爹!爹!裤子抽开线啦!"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啦——" 东屋门帘后,几个媳妇憋笑憋得直哆嗦。 张宝宝扒着门缝看得津津有味,被田玉兰轻拧耳朵拽回来:"没规矩!" 转头自己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吴白莲扶着门框,孕吐的难受劲儿都被这出戏冲淡了几分。 月上树梢时,李山河终于领着媳妇们回新房。一进门,张宝宝就蹿到西屋,狗腿地给吴白莲铺被褥。 小丫头把炕席拍得啪啪响,三床新弹的棉花被摞得跟小山似的。 "莲姐你睡炕头!"张宝宝把绣着石榴花的枕头摆正,"大姐说孕妇不能着凉。" 说着又掏出个铜汤婆子,献宝似的塞进被窝。 田玉兰笑着摇头,从柜子里取出晒过的艾草垫,仔细铺在吴白莲腰下:"老辈人说能安胎。" 吴白莲被围在炕中央,脸比窗上的红剪纸还艳。 李山河蹲在灶坑前扒拉炭火,听着屋里叽叽喳喳的动静:"莲姐酸杏干要不要?" "我腌的沙果蜜饯开胃!" 炭火"噼啪"炸了个火星子。 李山河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地往膝盖上栽。直到田玉兰轻轻推他:"当家的,拾掇好了。" 抬眼一看,西屋门帘已经放下,透着暖黄的光晕;东屋炕上,琪琪格和萨娜的被窝都卷好了。 "你也早点歇着。"琪琪格把洗脚水端到他跟前,忽然压低声音:"今儿...大姐跟莲姐睡西屋了。" 她耳根微红,"咱这东屋,今黑儿可着劲的折腾..." 李山河嘴角挂着坏笑,甩了甩脚上的水,将琪琪格拦腰抱起,放到了炕上。 顺手拉上了灯,就在关灯的一瞬间,张宝宝和萨那直接将李山河扑倒,李山河面露惊恐,完犊子了,这几个娘们被吴白莲一刺激,彻底疯狂! 第四百三十五章 硬骨头彪子 次日清晨…… 李山峰瘸着腿去喂鸡,每走一步都龇牙咧嘴。 大青马凑过来啃他衣兜,小崽子疼得"嘶"一声,掏出把炒豆子:"吃吧吃吧,反正我今儿也坐不了炕..." 说着突然愣住,望着新房西屋冒出的炊烟,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拿上书包,撒腿就往小学跑——昨儿个语文课刚学了"未雨绸缪",他得找老王问问,娶媳妇的聘礼要攒多少年… …… 天刚蒙蒙亮,灶膛里的火苗舔着大铁锅底,映得李山河脸上明暗不定。 他正麻利地搅和着一大锅苞米碴子粥,热气腾腾的蒸汽混着柴火味儿,在冷飕飕的灶房里弥漫。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旁边笼屉上热着昨天剩下的粘豆包和几个窝头。 堂屋炕上,田玉兰和吴白莲还在西屋睡着,琪琪格和萨娜在东屋被窝里小声嘀咕着昨晚的“育儿经”,张宝宝则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 李山河舀了瓢凉水,“刺啦”一声泼进滚烫的灶坑,压住些火势,又抄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哗啦啦倒进洗脸盆。 冰凉的井水激得他一哆嗦,人也彻底精神了。 他胡乱抹了把脸,用冻得发红的手指头蘸了点牙粉,在嘴里囫囵刷了几下,咕噜噜漱口吐掉。刚拿起毛巾擦脸—— “哐当!” 院门被一股蛮力撞开,一个裹着破旧军大衣、顶着狗皮帽子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带进一股寒气,正是彪子! “二叔!二叔!走啊!进山啊!” 彪子人还没到堂屋门口,那破锣嗓子就嚷开了,兴奋得直搓手,两只眼睛冒着绿光,活像饿狼见了肉。 李山河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毛巾差点掉锅里。 他端着洗脸盆走出灶房,皱眉打量着冲到他跟前的彪子。 这一细看,李山河心里就“咯噔”一下。 好家伙! 这才一宿没见?彪子那原本就挺糙的脸,这会儿更是没法看了。 眼窝深陷下去,跟俩黑洞似的,周围一圈乌青,活像让人杵了两拳。 嘴唇煞白煞白的,一点血色没有,干得起皮。 颧骨都凸出来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被掏空了的虚劲儿,走路脚下都有点发飘。 这哪是生龙活虎的彪子?这分明是刚从哪个盘丝洞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唐三藏他徒弟! “彪啊…” 李山河把洗脸盆往旁边窗台上一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彪子那厚实的肩膀,感觉那军大衣底下的骨头架子都比以前硌手了,“这么早?你…你这气色可不咋地啊?昨儿晚上又忙活一宿?” 彪子嘿嘿干笑两声,眼神有点飘忽,梗着脖子道:“没…没啥事儿二叔!就是…就是昨儿高兴,多喝了两盅!睡一觉就好了!” 李山河斜睨着他,慢悠悠地开口:“彪啊,你听过一句话没?” 彪子一愣,眨巴着那对深陷的黑眼窝:“啥话?二叔您说!”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幽幽道:“酒是穿肠毒药啊…” 彪子一听,立刻挺起胸膛,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浪子回头的架势,拍着胸脯保证:“嗐!二叔您放心!俺戒了!从今往后,滴酒不沾!俺彪子说到做到!” 李山河看着他这外强中干的模样,心里直叹气,继续幽幽地补刀:“那…还有下一句呢?” 彪子挠了挠他那狗皮帽子,一脸求知欲:“下一句?啥啊二叔?” 就在这时,东屋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张宝宝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棉鞋走了出来。 她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也看到了彪子那副尊容。 小丫头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故意挺了挺胸脯,走到彪子面前,吸引了他的目光。 彪子一看见张宝宝,赶紧咧开他那煞白的嘴唇,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二婶儿!早啊二婶儿!” 张宝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下巴一扬,学着李山河刚才那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脆生生地接上了话茬:“下一句是——色是刮骨钢刀!” “嘎?!” 彪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那点强装出来的精神气儿“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脸的尴尬和心虚。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山河,眼神躲闪,扭捏得像个大姑娘,小声嘟囔道:“二叔,俺打小就是个硬骨头,顶得住!” 李山河内心疯狂吐槽:“顶得住个屁!这他妈的,瞅你这熊样儿,猩猩的表弟——狒狒的了!”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也懒得再戳穿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侄子了。 算了,等回头进山回来,实在不行,去求孟爷给他开几副十全大补汤呗。 李山河正了正神色,把话题拉回正轨:“行了行了,少扯犊子。这么着急忙慌地要进山嘎哈?咱昨天不才刚整了不老少家雀儿吗?还没吃完呢。” 彪子一听“进山”,那点精气神儿仿佛又回来了一点,眼睛又亮了,凑近李山河。 一脸谄媚地压低声音:“二叔!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俺打听到了!山里头,就靠山屯北面那片老林子里,现在有梅花鹿了!活蹦乱跳的!俺这不寻思着…” 他搓着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整点新鲜鹿血,泡上点好酒,好好…好好孝敬孝敬您老嘛!给您补补身子!” 李山河:“……” 他盯着彪子那张写满了“心虚”和“渴望”的脸,额头上垂下三条黑线。 好家伙!这他妈是孝敬我?这分明是说漏嘴了!自己力不从心,急着找鹿血酒补他那被掏空的小身板儿呢! 李山河心里门儿清,但也懒得拆穿这拙劣的借口了。 梅花鹿确实是好东西,鹿血酒也确实大补,就算彪子不虚,弄点回来给家里俩孕妇补补,然后再顺手给自己补补也中啊。 想想昨天晚上三个娘们疯狂的模样,李山河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行了行了,”李山河摆摆手,打断彪子那欲盖弥彰的解释,“别搁那瞎咧咧了。梅花鹿是吧?行!等我吃完饭!” 第四百三十六章 偶遇范老五 “哎!好嘞二叔!”彪子一听李山河答应了,兴奋得直搓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马扎上,就那么直不楞登地看着李山河,眼巴巴地等着。 李山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三口两口把碗里还烫嘴的苞米茬子粥扒拉完,又抓起一个粘豆包塞嘴里,嚼都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他抹了把嘴,起身走进西屋。 田玉兰和吴白莲已经醒了,正小声说着话。 李山河一边往身上套他那件厚实的熊皮大衣,一边嘱咐:“玉兰,莲姐,我跟彪子进趟山,不一定啥时候回来,锅里有热乎的,你们自己弄点吃。莲姐,不舒服就躺着,别逞强。” 又冲着东屋喊了一嗓子:“琪琪格!萨娜!看好家!” “知道了当家的!” “当家的加点小心!” 女人们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李山河从墙上摘下他那杆擦得锃亮的五六半,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仓,压满十发黄澄澄的子弹,“咔嚓”一声上了膛,保险关好。 又往腰上挂了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帆布子弹袋,里面除了备用子弹,还有一小包盐、火镰火石、一把锋利的猎刀和几块硬邦邦的苞米面饼子。 他大步流星走出堂屋,对还在门槛上望眼欲穿的彪子一扬下巴:“走!” 彪子“噌”地蹦起来,屁颠屁颠跟上。 两人来到院子角落的狗窝。 几条猎狗早就听到动静,兴奋地晃着尾巴,发出低低的呜咽和短促的吠叫。 李山河解开绳子,几条精壮的猎狗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围着李山河亲热地蹭着、摇着尾巴。 领头的是“大黄”,是李山河的老搭档了,“老黑”也很久没有跟李山河进山了。 还有两条半大的年轻狗,“虎子”和“黑子”。 虎子长得像缩小版的大黄,毛色黄中带黑,眼神机灵;黑子则更像老黑,浑身漆黑,体格比虎子还壮实一圈。 这俩小子也到了实战历练的时候。 至于“二憨”,此刻正懒洋洋地趴在笼子旁边的草堆上晒太阳,看到主人出来,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森白的獠牙。 李山河走过去,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二憨,今儿你老实看家。咱去找梅花鹿的,你这身虎味儿一进山,啥玩意儿都吓跑了,还猎个屁。” 二憨似乎听懂了,不满地“呜噜”了一声,翻了个身,把大屁股对着李山河,继续晒太阳。 “彪子!把你那‘傻狗’也弄过来!”李山河喊道。 李山河把大黄、老黑、虎子、黑子四条狗的牵引绳都拴好。彪子也把傻狗的绳子攥在手里。 两人牵着狗,走到停放在院门口的红色МТЗ-80拖拉机旁。 李山河先把枪小心地靠放在驾驶座后面。 然后打开拖拉机后面挂着的、用厚木板加高围栏的拖斗门。他拍了拍车斗:“大黄!上!” 大黄轻车熟路,第一个窜了上去。 接着是老黑,沉稳地跳入。 轮到虎子和黑子,这两个半大小子有点兴奋过头,你挤我我挤你,最后是李山河一手一个把它们拎了上去。 傻狗则被彪子连推带搡地弄进了车斗。 几条狗在车斗里或趴或站。 大黄和老黑显得很淡定,找了个角落趴下。 虎子和黑子则兴奋地在不算宽敞的车斗里转圈,互相嗅着,尾巴摇得像风车。 傻狗有点晕车似的,趴在角落里,吐着舌头,眼神有点茫然。 “这回从哪边进?”李山河一边挥动摇把子,一边问。 拖拉机的引擎发出“突突突”的轰鸣,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 李山河跳上驾驶座,彪子麻溜地爬上了旁边的副驾位置(其实就是车斗前缘加焊的一块铁板)。 彪子赶紧指着靠山屯的方向:“二叔!咱从靠山屯那边旯进!翻过蛤蟆沟,那片老柞树林子,消息说就在那疙瘩!” 李山河点点头:“坐稳了!” 他挂上档,松开离合。 红色的大铁牛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带着一车斗的猎狗和满眼兴奋的侄子,卷起一溜雪尘,朝着靠山屯方向突突地驶去。 拖拉机刚突突进靠山屯的村口,卷起的雪沫子还没落定,李山河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他。 “李爷——!李爷——!等等我——!” 李山河踩了脚离合,拖拉机“吭哧”一声停在了冻得梆硬的土路上。 他摘下狗皮帽子,环顾四周。 屯子边上,一个裹着大衣、戴着顶油渍麻花棉帽的人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雪窝子里往路上奔,边跑边挥手,不是许久不见的范老五是谁? 范老五呼哧带喘地跑到拖拉机跟前,扶着冰冷的车斗板儿直捯气儿。 他那张被风吹得红里透紫的糙脸抬起来,看着李山河和旁边副驾上的彪子,再瞅瞅车斗里那几条精神抖擞、呼着白气的猎狗,最后目光落在威风凛凛的红色拖拉机上,小眼睛里满是惊羡。 咋咋呼呼地竖起大拇指:“李爷!您真是那个啊!这才几天没见?这大家伙都整上了?乖乖!这得老鼻子钱了吧?” 他围着拖拉机转了小半圈,伸手想摸摸那冰冷的铁疙瘩,又缩了回来,啧啧称奇。 李山河乐了,从口袋里摸出盒烟,甩过去一根:“接着!老五,少搁那拍马屁!你家宋丽娟不是在镇上开上馆子了吗?买卖红火吧?咋地,你这掌柜的不在馆子里坐镇,还搁这冰天雪地里钻林子呢?” 范老五手忙脚乱地接住烟,赶紧掏出火柴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脸上那点兴奋劲儿立刻被尴尬取代。 他扭捏地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根子,眼神飘忽:“咳…那啥…这不…这不跟俺家那口子…闹了点小别扭嘛…” 声音越说越低。 旁边的彪子正无聊地扯着狗皮帽子的护耳,一听这话,八卦之心顿起,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问:“别扭?啥别扭啊范老哥?宋姐那脾气,还能跟你闹别扭?” 第四百三十七章 般配 范老五支支吾吾,脸憋得更红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完整的屁。 李山河叼着烟,斜睨着他那副德行,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带着点嘲弄的哂笑,慢悠悠地替他说了:“还能有啥别扭?估计啊,又是裤裆里那二两肉管不住,惹着宋姐了吧?” 范老五被戳中心事,非但不恼,反而像找到了知音,一脸敬佩地看着李山河,拍着大腿道:“哎哟!李爷!要不说您是这个呢!真真儿是明白人!可不就是这点事儿嘛!拥呼这点事儿,男人嘛,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彪子更好奇了:“老范,不对啊?我上回听宋姐说,只要你别把花花肠子舞到她跟前,她眼不见心不烦,不是不管你这茬了吗?咋又闹上了?” 范老五懊恼地一跺脚,烟灰簌簌往下掉:“嗨!别提了!点儿背!真他妈点儿背!” “昨儿个后晌,我跟东头张小花刚在她家炕头扯完犊子,提溜着裤子出来,好死不死,刚出门就撞见俺家那小祖宗——小萱放学回来!” “那小丫头片子,精得跟猴儿似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啥都明白了!转头就给她妈告了刁状!” “你是不知道啊彪爷,俺家那口子,当时脸就黑得跟锅底似的,抄起擀面杖就把我撵出来了!说看见我就犯膈应,让我滚远点,这几天别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 李山河和彪子听完,相顾无言,眼神里就剩俩字儿:活该! 这老小子,真是一天都消停不了,偷腥都能让亲闺女抓个现行,也是个人才。 范老五倒是一点不害臊,诉完苦,眼珠子一转,看着车斗里的猎狗,又看看李山河和彪子这身进山的打扮,一把亲热地搂住了彪子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 “彪爷!你跟李爷这趟…是不是也奔着那玩意儿去的?” 他用下巴朝远处的山林方向努了努。 彪子下意识地看向李山河。 李山河叼着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玩意儿又不是啥秘密,山是大家的山,鹿是野生的鹿,谁有本事谁猎,没啥好隐瞒的。 彪子得到授意,立刻挺直腰板,大大咧咧地说道:“嗯呢!老范,咋地,你也想掺一脚?” 范老五一听,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使劲一拍彪子肩膀:“嘿!这不巧了嘛这不是!彪爷,咱可说好了啊!等整到那梅花鹿,鹿血归你泡酒,鹿肉可得匀我点!我拿回去,让俺家那口子好好给炖上,炖得烂烂糊糊的!”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种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凑近彪子耳朵,声音压得更低: “完事儿,彪爷,俺带你去个‘好地方’,找张小花去!那娘们儿…啧啧,老会玩了!保管让你舒坦!都不用你动弹,你就往热炕头上一躺…” 彪子一听“张小花”,眼睛瞬间放光,但随即那光芒就像被冷水浇了一样,“噗”地一下熄灭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像是向往,又像是嫌弃,最后化作一片索然无味。 他咂了咂嘴,推开范老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快拉倒吧范老哥!张小花?还是算了吧!跟你倒是挺般配的!” 范老五一愣:“咋说呢彪爷?” 彪子翻了个白眼,上下打量了范老五一眼,毒舌功力全开:“还能咋说?一个脱了衣服分不清前胸后背,一个脱了裤子跟没断奶的小孩儿似的!可不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嘛!天造地设!般配!贼他妈般配!” “噗——!” 李山河正吸一口烟,差点没呛着,强忍着没笑出声,肩膀直抖。 “你!你…!” 范老五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彪子,手指头直哆嗦,臊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彪子,嘴也太损了! 句句戳心窝子! 他眼神四处乱瞟,看到路边一个被雪覆盖的粪堆,真有点想一头扎进去的冲动。 眼瞅着范老五就要原地爆炸了,李山河赶紧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清了清嗓子打圆场:“行了行了!彪子你少说两句!老五你也别臊了,都是老爷们儿,嘴上痛快痛快得了!” 他拍了拍拖拉机冰冷的铁皮,“上车吧老五!别磨叽了!大点干,早点散!再耽误会儿,太阳都晒屁股了,鹿毛都捞不着!” 范老五正下不来台呢,一听李山河招呼,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哎!好嘞李爷!” 也顾不上臊了,手脚并用,麻溜儿地就扒着车斗板儿,翻身爬进了车斗里。 车斗里的几条狗对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有点警惕,大黄和老黑只是抬了抬眼皮,低吼了一声算是警告。 虎子和黑子则好奇地凑过去嗅了嗅。 傻狗依旧在角落里吐着舌头装死。 范老五找了个靠边角的位置蹲下,尽量离那几条大狗远点,嘴里还嘟囔着:“李爷,您这狗…可真精神!” 李山河没理他,重新坐回驾驶座。 彪子也缩回副驾,脸上还带着点挤兑完人后的得意劲儿。 李山河踩离合,挂挡,松离合,油门一给。 “突突突——!” 拖拉机再次轰鸣起来,履带碾过积雪,朝着靠山屯西头驶去。车斗里多了个范老五,感觉更挤了。 虎子和黑子对这个新乘客充满了好奇,时不时凑过去闻闻。 范老五紧张地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很快,拖拉机停在了屯西头朱大脑袋家儿子的院门口。朱小脑袋听到动静,裹着棉袄跑出来。 “小朱!车放你这儿看会儿!” 李山河跳下车,把拖拉机熄了火,拉上手刹。 “放心吧二哥!丢不了!” 小朱拍着胸脯保证,好奇地看着车斗里的一人五狗。 李山河招呼彪子和范老五下车,解开狗绳。 大黄、老黑立刻机警地跳下车,抖了抖身上的雪沫。 虎子、黑子也兴奋地跟着跳下来,围着李山河转圈。 傻狗被彪子拽着绳子,不情不愿地下了车,一下车就冲着小朱的看门狗龇牙。 李山河背上五六半,检查了下子弹袋。 “大黄!老黑!虎子!黑子!傻狗!走着!” 李山河一声吆喝,几条狗立刻精神起来,大黄打头,老黑垫后,虎子黑子兴奋地跑在中间,傻狗则被彪子牵着,有点跟不上趟儿。 三人五狗,离开屯子,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一头扎进了靠山屯北面那片白雪皑皑、寂静无声的老林子。 第四百三十八章 鹿群!狼群!!! 许是憋了太久没进山撒欢,大黄、老黑、虎子、黑子四条猎犬一踏入这熟悉又陌生的领地,那股子原始的野性瞬间被点燃! 它们不再满足于被绳子牵着走,兴奋地呜呜低吼着,不断向前挣着绳子,脖子上的皮毛都勒得绷紧了。 傻狗则显得有点茫然,东张西望,时不时低头嗅嗅雪地,又抬头看看陌生的林子,尾巴倒是摇得挺欢。 李山河走在最前面,嘴里叼着半截早已熄灭的烟屁股,呼出的白气在浓密的眉毛和熊皮帽檐上迅速凝结成一层白霜。 他眼神沉稳地扫视着前方被积雪覆盖的起伏地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林子里显得有些飘忽:“彪子,这回得走上几天?” 彪子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闻言停下脚步,抬起头,眯缝着他那对深陷的黑眼窝,煞有介事地打量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和被积雪压弯的树枝,仿佛能从云层里看出个黄道吉日。 他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二叔…这个…俺也不到啊!” “噗通!” 李山河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没被雪地里一块凸起的树根绊个大马趴! 他稳住身形,猛地回头,熊皮帽子上的霜花都震落几片,二话不说,抬手就照着彪子的狗皮帽子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脑瓜拍”! “哎哟!” 彪子捂着帽子痛呼。 “你不到?!你不到你搁那装模作样寻思个屁!跟个望天儿石似的!耽误工夫!” 李山河没好气地骂道,唾沫星子带着白气喷了彪子一脸。 “哎哎,李爷,李爷!消消气!” 旁边的范老五赶紧凑上来打圆场,脸上堆着谄笑,“彪爷是跟您逗闷子呢!这趟不远,不远!俺估摸着,紧着点走,一天半,顶多一天半,准能到蛤蟆沟上头那片老柞树林子!消息说那疙瘩鹿多!” 李山河瞪了还在揉脑袋的彪子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揭过这茬。 他紧了紧手里攥着的几条狗绳,低喝一声:“都精神点!别瞎整!” 大黄和老黑似乎听懂了主人的不满,稍微收敛了点,但喉咙里依旧发出压抑的、渴望奔跑的呜咽。 虎子和黑子年轻气盛,还是有点按捺不住。李山河不再言语,闷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只留下身后一串深深的脚印和几条猎狗呼出的腾腾白气。 正如范老五所料,第一天走得还算顺利。 虽然雪厚难行,但天气尚可,没有刮起要命的西北风。 林子里异常安静,除了风声和踩雪的嘎吱声,只有偶尔几声乌鸦的聒噪。 几条猎狗在李山河的约束下,虽然依旧兴奋,但没再闹出太大动静。 李山河凭借经验,带着队伍避开了几处可能有深坑或暗河的危险地带。 傍晚时分,天色迅速暗沉下来。 寒风也凛冽了许多。 李山河选了个背风的陡峭山坡下,指挥彪子和范老五砍了些枯枝,又用带来的油布和绳索,费了点劲搭起了一个勉强能容纳三人的简易撮罗子。 撮罗子外面用砍下的松枝厚厚地盖了一层,勉强能挡风御寒。 撮罗子里面空间狭小,三人挤在一起,点了个小小的火堆,用石头仔细围好,防止火星引燃窝棚。 火上吊着个小铁壶,煮着雪水,里面扔了几块硬邦邦的苞米面饼子。 几条猎狗则趴在撮罗子口,互相依偎着取暖,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傻狗似乎有点不适应,想往火堆边凑,被大黄低吼一声赶了回去,委屈巴巴地趴在了最外面。 夜里寒风呼啸,吹得撮罗子上的松枝哗哗作响,仿佛有野兽在挠墙。 范老五睡得不太踏实,时不时惊醒。 彪子倒是心大,裹着皮袄,靠着撮罗子的木架,呼噜打得震天响。 李山河则抱着他那杆冰冷的五六半,半眯着眼,耳朵始终留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大黄和老黑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稍有异动,耳朵便机警地转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人便收拾行装,灭了火堆,再次上路。后半段路程比李山河预想的还要轻松些。 积雪似乎被风吹得薄了一些,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 范老五一路都在絮叨他那点“风流韵事”和炖鹿肉的美好愿景,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睛却始终贼溜溜地扫视着四周的林子。 终于,在第二天晌午,太阳升到树梢,光线透过稀疏的枝桠,在雪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时,三人五狗翻过了那道标志性的、形状酷似一只蹲坐蛤蟆的山脊——蛤蟆沟。 刚在沟顶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李山河锐利的目光瞬间就被沟底不远处一片雪地上的痕迹牢牢吸住了! “停!” 李山河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彪子和范老五立刻停下脚步,顺着李山河的目光望去。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坡上,积雪被踩踏得一片狼藉,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蹄印和爪印! 李山河松开狗绳,几步跨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蹄印! 清晰、圆润,前端分叉明显,大小不一。 这是典型的偶蹄目动物脚印!而且数量极多! 李山河快速估算着蹄印的密度和新旧程度,心中一震:梅花鹿群!数量至少在十五到二十头以上!脚印新鲜,刚过去没多久! 爪印! 紧随着蹄印,甚至有些地方覆盖在蹄印之上!呈清晰的梅花状,四趾分明,前端有尖锐的爪痕,大小比家犬的爪印大上一圈,透着一股野性和力量感! 更关键的是,爪印的步幅很大,排列紧密,显示出一种高速追击的姿态!李山河的心猛地一沉:狼!而且是壮年的狼!数量…七到八匹! 更让他心头警铃大作的是,这些狼的爪印并非杂乱无章。 它们呈现出一种明显的、有组织的包抄态势! 一部分狼爪印在鹿群蹄印的两侧快速延伸,呈弧形向前包抄;另一部分则紧紧咬在鹿群的后方,形成驱赶之势! “操!” 李山河忍不住低骂一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妈的,狼群在围猎鹿群!看这架势,是盯上这群梅花鹿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触即发! 彪子和范老五也凑了过来,看清地上的痕迹,范老五脸色一白,腿肚子有点转筋:“狼…狼群?李爷…这…这…” “怕个鸟!” 李山河猛地站起身,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一股熊熊的战意和强烈的紧迫感! 他迅速解开了大黄、老黑、虎子、黑子四条猎狗的绳子,只留下傻狗还被彪子牵着。 同时,动作麻利地从背上解下那杆沉甸甸的五六半,“咔嚓”一声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黄澄澄的子弹已经上膛! “脚印还是新鲜的!狼群刚撵上鹿群没多久!” 李山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追!必须追!再磨蹭,他妈的鹿都进狼肚子变粪了!咱连根毛都捞不着!” “追!” 彪子也反应过来,赶紧把自己那杆五六半也端在了手里。 范老五咽了口唾沫,哆嗦着也把枪端了起来握紧。 李山河低吼一声:“大黄!老黑!虎子!黑子!上!” 手指朝着前方狼爪印延伸的方向猛地一指! “汪!汪汪汪——!” 早已按捺不住的四条猎犬,如同离弦之箭,狂吠着,化作四道颜色各异的身影,顺着雪地上的痕迹,如疾风般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坡下的林子里! 傻狗也想跟着冲,被彪子死死拽住绳子,急得嗷嗷直叫。. “跟上!” 李山河端着枪,迈开大步就追!彪子和范老五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跟上。 然而,追了不到十分钟,李山河猛地停住脚步! “不对!” 他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前方猎犬们狂奔远去的背影,又低头死死盯着雪地上狼群和鹿群混杂、越来越凌乱的脚印,脑子飞速转动。 “二叔,咋…咋不追了?” 彪子也停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不解地问。 范老五更是累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光追有个屁用!” 李山河指着前方,“你看看这脚印的方向!”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雪地上比划。 “鹿群被狼群从后面驱赶,狼群分成了三股:左右两股在包抄,中间一股在追咬!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李山河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地形。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但谷地尽头,是一道陡峭的山梁! 山梁中间,有一个明显的、向内凹陷的巨大山坳! 就像一个张开的巨大口袋! “山坳!” 李山河和彪子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没错!” 李山河眼中精光爆射,“狼群这是要把鹿群往死胡同里赶,想把它们堵在那个山坳里,瓮中捉鳖,咱要是顺着脚印傻追,等跑到那儿,黄花菜都凉了,狼群估计都开饭了!”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那道山梁的方向,果断下令:“抄近路,直接奔那个山坳,翻过前面那个小山坡,就能看到坳口,动作快!” 三人立刻改变方向,不再沿着凌乱的兽道追踪,而是朝着侧面,手脚并用地向那道能俯瞰山坳的小山坡攀爬。 雪深坡陡,爬起来异常吃力。 彪子和范老五累得呼哧带喘,李山河也是额头见汗,但速度却比刚才顺着兽道追赶快了不少。 约莫半个小时后,三人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那道不算高的小山坡顶。 李山河一个箭步冲到坡顶边缘,伏下身,拨开挡在眼前的枯枝,朝着下方的山坳望去—— 这一看,饶是李山河这老猎户,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嘴角咧开一个狂喜又凶狠的笑容! 山坳之内,景象壮观而惨烈。 只见偌大的山坳底部,积雪被践踏得一片泥泞! 二十多头大小不一的梅花鹿,被逼到了坳底最深处,背靠着陡峭的岩壁,惊恐地挤成一团。 成年公鹿顶着漂亮的、多叉的鹿角,站在外围,低着头,用角对着前方,发出威胁的嘶鸣。 母鹿和小鹿则被保护在中间,瑟瑟发抖,发出无助的哀鸣。 鹿群身上那美丽的梅花斑点,在惊恐的颤抖中显得格外醒目。 而将它们团团围住的,是足足十二三匹毛色灰黄、体型健硕的野狼! 它们分散成一个松散的半圆形包围圈,龇着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鹿群,缓缓地、步步紧逼地缩小着包围圈! 狼群显然已经完成了合围,正处于进攻前的最后施压阶段。 几匹位置靠前的狼,已经开始试探性地前扑,引得鹿群一阵骚动,外围的公鹿奋力地用角顶撞反击,场面一触即发! “我的老天爷啊!” 范老五趴在李山河旁边,看清下面的阵仗,声音都变调了,“二…二十多头鹿!十…十三匹狼!李爷…这…这…” 彪子则是兴奋得眼睛冒光,呼吸粗重,端着五六半的手都有些颤抖:“二叔!干不干?!再不动手,这帮狼崽子就要上了!鹿就没了!” 李山河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顶级猎物的兴奋光芒,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下令:“干!必须干!” “彪子,老五,听好了,咱不光要干狼,还要尽量保住这些鹿!” “活的比死的值钱多了!带回去养起来,才是长久买卖!” 范老五一听“活的更值钱”,眼睛瞬间也亮了。 李山河不再废话,他拍了拍一直伏在他身边、同样死死盯着下方狼群、喉咙里发出压抑低吼的大黄的头。 他手指朝着下方狼群的后方,鹿群的方向猛地一指,下达了攻击指令! “大黄!老黑!虎子!黑子!上!咬狼!护鹿!别让鹿跑散了!” “汪!汪汪汪——嗷呜——!” 四条憋足了劲的猎犬,如同四颗出膛的炮弹,带着震天的狂吠和充满野性的咆哮,从小山坡上猛冲而下! 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直扑狼群的后方和侧翼! 大战——一触即发!!! 第四百四十章 激战! 猎犬的突然出现和狂猛的冲击,瞬间打破了山坳内紧张的对峙! 狼群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它们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鹿群上,完全没料到背后会杀出这么一群凶悍的“程咬金”。 几匹位置靠后、负责警戒侧翼的狼,首当其冲! 大黄如同一道金色闪电,目标直指一匹体型较大的灰狼,它没有直接扑咬,而是在接近的瞬间一个急停变向,张开大口,狠狠地咬向那匹狼的后腿关节。 这是猎犬对付大型野兽的经典战术——咬腿筋,废其行动力! 老黑则如同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却又迅猛无比地扑向另一匹狼的侧肋,尖利的犬齿狠狠撕向柔软的腹部。 虎子和黑子这两条年轻力壮的公狗,则展现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凶悍。 它们仗着速度和冲击力,直接撞向两匹外围的狼,将其撞翻在地,然后扑上去疯狂撕咬! “嗷——呜!” 被攻击的狼群瞬间炸了锅! 凄厉的狼嚎响彻山坳。 整个狼群的阵型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彻底打乱。 原本严密的包围圈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和混乱! 就是现在! “打!” 李山河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直起身,手中的五六半瞬间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指向狼群中那匹体型最为硕大、毛色最深、刚刚发出低沉咆哮试图稳住阵脚的家伙——头狼。 “砰——!!!” 清脆而震撼的枪声,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山坳上空炸响,拉开了这场人、狗、狼、鹿四方混战的惨烈序幕! 李山河的枪法极准,这一枪,目标就是头狼,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头狼的胸膛。 然而,那匹头狼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在枪响的瞬间,它似乎凭借野兽的本能预感到了致命的危机,身体猛地向侧面一窜。 “噗!” 子弹没有击中要害,而是狠狠地打在了它强壮的前肩胛骨上!爆开一团血花! “嗷——!!!” 头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冲击力让它一个趔趄,但并未倒下。 反而激起了它滔天的凶性,它猛地转头,那双绿幽幽、充满痛苦和暴怒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山坡上的李山河。 “彪子,老五,开火!打狼!” “别让它们缓过劲!注意别伤到鹿!” 李山河一边大吼,一边迅速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叮当”一声跳出,第二发子弹已然上膛!他再次瞄准那头受伤暴怒的头狼! “砰!砰!” 彪子和范老五也反应过来,手中的五六半几乎同时开火,彪子的子弹打飞了,激起一蓬雪沫。 范老五更是紧张,一枪打在了头狼前面几米远的空地上,吓得旁边一匹狼猛地跳开。 但他们的枪声起到了巨大的干扰作用,本就因为猎犬突袭而混乱的狼群,在连续的枪声震慑下,更加惊慌失措,几匹外围的狼,甚至产生了退缩之意,夹着尾巴就想往坳口跑! “想跑?门儿都没有!” 李山河眼神冰冷,第二枪再次射出。 “砰!” 这一枪,瞄准的是头狼试图转身逃跑时暴露出的侧肋,子弹精准地钻入了它的胸腔! “嗷呜…” 头狼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狼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头狼毙命! 狼群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彻底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好!” 彪子兴奋地大叫一声,胆子也壮了,瞄准一匹试图扑向虎子的狼,扣动了扳机! “砰!” 这一次,他的准头好了不少! 子弹擦着那匹狼的后腿飞过,虽然没有命中,但巨大的声响和灼热的气流吓得那匹狼魂飞魄散,哀嚎一声,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打!打跑它们!” 范老五也来了劲,虽然枪法依旧稀烂,但“砰砰砰”地朝着狼群方向胡乱开枪,声势倒是挺足。 与此同时,四条猎犬在狼群中左冲右突,凶猛无比! 大黄死死缠住一匹试图攻击鹿群的狼,和老黑配合,将其逼得连连后退。 虎子和黑子则仗着年轻力壮,追着两匹受伤的狼撕咬,将其彻底赶出了战圈。 狼群在头狼毙命、枪声不断、猎犬凶猛的三重打击下,斗志彻底崩溃! 剩余的七八匹狼发出惊恐的呜咽,再也顾不上即将到嘴的鹿肉,纷纷夹着尾巴,朝着山坳唯一的出口——也就是李山河他们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 有几匹还带着伤,在雪地上留下点点猩红。 “别追狼了!守鹿!” 李山河厉声喝止了还想追击的虎子和黑子。 当务之急是稳住受惊的鹿群! 此刻的鹿群,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战斗吓得魂飞魄散,枪声、狼嚎、狗吠、血腥味…巨大的惊吓让它们彻底陷入了恐慌! 包围圈一散,它们立刻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恐地嘶鸣着,四散奔逃,试图冲出山坳! “糟了!” 范老五急得直跳脚,“鹿要跑!” “跑不了!” 李山河眼神一厉,对着彪子和范老五吼道:“彪子,堵左边!” “老五!堵右边!” “别让它们冲出去!大黄,老黑,虎子,黑子,圈住!把它们往坳底赶!别咬,吓唬它们!” 命令迅速下达! 彪子端着枪,连滚带爬地冲向山坳左侧的出口位置,对着冲过来的鹿群上方“砰砰”就是两枪。 子弹打在岩壁上,碎石飞溅! 巨大的声响和火光,吓得冲在前面的几头鹿猛地刹住脚步,惊恐地调头。 范老五也豁出去了,挥舞着柴刀,嗷嗷叫着冲到右侧出口,虽然样子滑稽,但他连蹦带跳,加上柴刀的寒光和怪叫,倒也唬住了几头想从这边跑的鹿。 四条猎犬在李山河的指令下,迅速改变策略。 它们不再撕咬,而是利用速度和威慑力,在鹿群外围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狂吠着,龇着牙,做出扑击的姿态,将试图突围的鹿又逼了回去。 大黄和老黑经验丰富,专堵鹿群冲击的薄弱点。 虎子和黑子则来回奔跑,制造巨大的噪音和压迫感。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大丰收 李山河自己则稳稳地站在山坡上,如同一个掌控全局的将军。 他手中的五六半并未放下,而是冷静地观察着鹿群的动向。 每当有头鹿试图带头冲击某个方向,或者猎犬的防线出现漏洞时,他便果断地朝着那个方向的上方或鹿群前方的空地开上一枪! “砰!” “砰!” “砰!” 精准而富有威慑力的枪声,成了指挥鹿群方向的鞭子! 每一次枪响,都让鹿群惊恐地调转方向,在猎犬的驱赶下,逐渐被压缩回山坳底部那个相对狭窄、背靠岩壁的死角。 混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鹿群在枪声、犬吠和人类吼叫的三重威慑下,终于耗尽了力气和勇气。 它们挤在坳底,惊恐地嘶鸣着,互相拥挤,不安地踏着蹄子,但总算暂时停止了大规模的突围。 李山河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 山坳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和动物腺体分泌的惊恐气息。 雪地上,躺着那头毙命的头狼,还有两匹被猎犬咬伤后没来得及逃走的狼,一匹被老黑咬断了后腿筋,一匹被虎子咬伤了脖子,在雪地上挣扎哀嚎。 而更多的,是二十多头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梅花鹿! 它们美丽的皮毛上沾着雪沫和泥泞,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大部分都还活着。 “成了!” 彪子兴奋地大喊,声音都有些嘶哑。 “我的老天爷啊…真…真成了?” 范老五拄着枪,累得直喘粗气,看着坳底那群活生生的“财富”,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李山河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收起枪,对着下面喊道:“彪子,老五,看住那两头受伤的狼,别让它们缓过劲跑了;大黄,老黑!守着鹿群,虎子,黑子,警戒坳口!” 他这才有心思看向一直被彪子死命拽着、急得原地打转的傻狗。 这傻狗刚才目睹了全程战斗,此刻正对着坳底那两匹受伤挣扎的狼,发出一种介于兴奋和恐惧之间的、怪异的“嗷呜嗷呜”声。 “行了,彪子,放开它吧。” 李山河无奈地笑了笑,“让这傻小子也下去撒撒欢,别让它靠近鹿群和伤狼就行。” 刚才没放开他,就是怕这狗东西耽误事儿。 这玩意智商太高了,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根本不敢放他出去野。 要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回这么多梅花鹿,要真是栽了,李山河可得破例吃个狗肉汤了。 彪子松开绳子。傻狗“嗷”地一声就窜了下去。 但它并没有冲向危险的伤狼或者鹿群,而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空旷的雪地上疯狂地绕圈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嗷呜”乱叫,仿佛在庆祝胜利,又像是在发泄刚才被束缚的憋屈。 它跑到那头毙命的头狼尸体旁,好奇地嗅了嗅,被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打了个喷嚏,然后嫌弃地跑开了。 最后,它竟然跑到一匹被老黑咬断腿、正在哀嚎挣扎的伤狼旁边,隔着几米远,开始…挑衅般地撅起屁股,对着那匹狼,扭啊扭啊扭。 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怪声,那贱兮兮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欠揍的熊孩子。 “噗!” 正在警戒坳口的虎子回头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喷了个鼻息,仿佛在说:这傻逼玩意儿! 李山河、彪子、范老五在山坡上看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充满喜感的大笑。 “哈哈哈!这傻狗!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彪子笑得直拍大腿。 范老五也乐得前仰后合:“哎哟喂!彪爷!您这狗…绝了!比唱二人转的还逗!” 李山河也是忍俊不禁,摇摇头。 山坳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鹿群惊恐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李山河的目光却已牢牢锁定在那挤在坳底、瑟瑟发抖的二十多头梅花鹿身上。 他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咧开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咧到耳根子! “发了!真他娘的发财了!” 李山河低声念叨,兴奋地搓着手。 家里那群娘们儿,尤其是田玉兰和吴白莲,早就叨咕着开春去镇上干点啥。 吴白莲在镇上有个临街的小店面,位置还不错。 但李山河硬是给摁住了。 为啥?一来,镇子离朝阳沟四十多里地,冰天雪地来回跑,太折腾,家里俩孕妇也让人不放心。 二来,这年头,镇上的治安也就那么回事儿,俩漂亮媳妇抛头露面的,他不放心。 现在好了,眼前这群活蹦乱跳的梅花鹿,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还折腾啥去镇上?直接在朝阳沟自家后院,圈块地,开个梅花鹿养殖场不就完了。 “养鹿?能行吗二叔?” 彪子凑过来,看着那群受惊的鹿,有点怀疑,“这玩意儿金贵着呢吧?” “金贵?” 李山河嗤笑一声,指着那头唯一成年、顶着漂亮鹿角的公鹿,“瞅见没?就它那玩意儿!” “泡上酒,只要沾上‘壮阳’俩字儿,别说镇上,省城!就是毛里求斯,都有人抢着要!你信不信?吃啥补啥,老祖宗的话还能有错?” 他顿了顿,扫了眼那群母鹿,“再说了,母鹿能下崽儿,鹿茸年年割,鹿心血也是好东西!这就是会下金蛋的鸡!比开啥小破馆子不强百倍?” 范老五在旁边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哈喇子差点流出来,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对对!李爷高见!太高了!咱这回可真掏上了!” “行了!别光顾着乐!” 李山河收敛笑容,正色道,“想把这群金疙瘩囫囵个儿弄回去,现在才刚开始!彪子,老五,麻溜儿的!砍树条子,做嚼子!” 接下来的小半天,三人忙得脚不沾地。 彪子和范老五挥着猎刀,砍下柔韧的树条,李山河则负责用随身带的手插子削皮、编织。 很快,二十多个简易但结实的树皮嚼子就做好了。 给这群惊魂未定的梅花鹿上嚼子,才是真正的硬仗!全靠大黄、老黑、虎子、黑子四条猎犬的威慑和配合。 李山河指挥若定:“大黄!老黑!压住阵脚!别让鹿群炸窝!” “虎子!黑子!盯住那头想尥蹶子的!把它给我隔出来!” “彪子!老五!看准机会!动作要快!套上就走!” 第四百四十二章 又遇狼群 彪子虽然有点楞,但力气大,执行命令不含糊。 范老五则滑头,专挑那些看起来温顺的母鹿和小鹿下手。 饶是如此,过程也惊险万分。 鹿群被猎犬逼着,又被强行套上异物,惊恐地挣扎、嘶鸣、乱撞。 好几次彪子差点被鹿角顶到,范老五更是被一头母鹿的蹄子蹬了个趔趄,摔了个大屁墩儿。 在猎犬的低吼威慑、李山河精准的枪声,朝着空地或岩石打,震慑不听话的指引以及三人连滚带爬的努力下,直到天色擦黑,才总算把这二十三头梅花鹿都套上了嚼子,拴上了牵引绳。 一点数,拢共成年公鹿1头,母鹿19头,未成年小公鹿3头。 看着被分成三小群,分别拴在几棵粗壮大树上的鹿群,李山河长长舒了口气,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彪子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呼哧带喘。 范老五更是直接瘫了。 “行了,点堆火,弄点吃的,赶紧歇着!” 李山河招呼着。 大黄它们很自觉地在鹿群外围趴下警戒。 傻狗则围着火堆兴奋地转圈,被彪子一把薅住脖子按在身边。 几条猎犬很争气,趁着天还没全黑,出去转悠了一圈,竟然叼回来三只冻得硬邦邦的野兔! 三人也顾不上讲究,剥皮去内脏,架在火上烤得半生不熟,就着硬邦邦的苞米面饼子,囫囵吞下,算是对付了一顿。 夜里寒风刺骨,三人挤在重新搭起的简陋撮罗子里,听着外面鹿群不安的踏蹄声和寒风的呼啸,睡得都不安稳。 李山河更是抱着枪,几乎一夜没合眼,心里惦记着这群活宝贝。 第二天天刚放亮,一丝鱼肚白出现在东边天际,三人就火烧屁股般地爬起来收拾。 实在是在这危机四伏的老林子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变数! 正如三爷常说的:“你就算在山里挖着了传国玉玺,没踏出这片老林子,它都不算你的!” 更别提这二十多头活生生的、膘肥体壮、浑身是宝的梅花鹿了! 谁知道会不会引来别的掠食者? 给鹿群重新系好牵引绳,队伍再次出发。这次的目标很明确:回家! 然而,带着这么一大群“拖油瓶”,速度比来时慢了何止一倍! 鹿群可不像猎狗那么听话。 它们惊恐未消,对环境极度敏感。 稍有风吹草动,或者路不好走,就吓得止步不前,甚至想掉头逃跑。 彪子和范老五负责牵着各自分管的鹿群,走得是深一脚浅一脚,连拉带拽,累得满头大汗,骂骂咧咧。 李山河则带着大黄和老黑在队伍前后左右来回巡视,虎子和黑子负责两侧警戒,傻狗…傻狗依旧负责在雪地上撒欢打滚,偶尔冲到鹿群旁边好奇地嗅嗅,引来一阵恐慌。 更麻烦的是吃饭!人饿了好对付,啃点硬饼子就行。 可这群祖宗吃的才挑呢!它们需要新鲜的苔藓、嫩枝、树皮。 总不能拖着它们啃雪吧? 于是,每走一两个小时,队伍就得停下来。 李山河选个相对安全、背风、有低矮灌木或苔藓的地方,三人小心翼翼地给鹿群解开嚼子,再把脖子上的牵引绳换成更长的放牧绳,然后像放羊一样,由彪子或范老五牵着绳子头,让鹿群在有限的范围内自由觅食。 四条猎犬则警惕地守在放牧圈外围,防止鹿跑散或野兽靠近。 这个过程既耗时又耗神,稍有不慎,就可能惊了鹿群。 整整一天,从日出走到日落,也不过才走了来时一半多一点的路程。 照这速度,想平安到家,至少还得再走一整天! 晚上,三人找了个避风的山窝窝,再次搭起撮罗子。 鹿群被牢牢拴在周围的树上。 三人啃着冰冷的饼子,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鹿群不安的嘶鸣,心情都有些沉重。 范老五甚至开始嘀咕,这买卖是不是太冒险了? 第三天上午,天气出奇的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冬日的阳光难得地有些暖意,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积雪表面被晒得有些融化,踩上去咯吱作响,比前两天好走了不少。 队伍的气氛也轻松了些。 彪子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幻想着鹿血酒下肚后的雄风再振。 范老五也在盘算着能分到多少好处。 李山河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只要能顺利翻过前面的蛤蟆沟,剩下的路就好走多了。 晌午时分,一行人终于艰难地攀爬到了蛤蟆沟的山脊顶。 翻过这道岭,离家就更近了。 “加把劲!翻过去找个地方给鹿放放,咱也歇歇脚!” 李山河抹了把汗,给众人打气。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踏上蛤蟆沟顶,还没来得及喘匀气的时候,异变陡生! “呜——汪汪汪!!!” 一直沉稳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大黄,突然停住脚步,猛地转向右侧的山林深处,背毛瞬间炸起! 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 紧接着,旁边的老黑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虎子和黑子更是紧张地绷紧了身体,朝着同一个方向狂吠起来! 傻狗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了一跳,也学着样子,对着那个方向“嗷呜嗷呜”地叫唤,但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李山河心头猛地一沉,他太熟悉自家猎狗的反应了,这绝不是发现了兔子野鸡之类的小东西! 他立刻竖起耳朵,屏息凝神。 凛冽的山风呼啸着刮过山脊,带来远处林海松涛的呜咽。 就在这风声的间隙里,一个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空气,钻进了他的耳膜——“嗷呜——————!” 悠长、凄厉、带着刻骨仇恨的狼嚎,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大黄它们狂吠所指! 而且,这嚎叫声并非孤零零一声,紧接着,从不同的方向,又有几声或高亢或低沉的狼嚎响起,彼此呼应,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正在快速合围! “操!” 李山河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范老五也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脸上的轻松瞬间被惊恐取代。 “狼…狼群?!是前天那群…来寻仇了?!” 范老五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了。 狼的记仇和报复心,在东北老林子里是出了名的! 打了小的,老的必定会来,更何况他们干掉了一匹头狼,还伤了好几匹! 彪子虽然脸色涨红,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却没有多少恐惧,反而因为紧张和即将到来的战斗而泛起一丝病态的兴奋红光。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背上的五六半,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向李山河:“二叔!咋整?!” 第四百四十三章 狼王竞争(一) 李山河脑子飞速运转,蛤蟆沟顶地势相对开阔,但并非绝地。 狼嚎声明显是从三个方向传来,而且正在快速逼近,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数量听起来比上次只多不少。 “不能慌!” 李山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语速极快地下令:“老五!带着傻狗、虎子、黑子,看好鹿群,把鹿都给我拴到那几棵大松树底下,绳子系死,用最快的速度!” “彪子!背上枪,跟我走。” “大黄,老黑,跟上。” 命令清晰而果断! 范老五虽然吓得够呛,但此刻也知道鹿群是命根子,更是他们活命的屏障,他连滚带爬地冲向鹿群,嘴里胡乱吆喝着:“虎子,黑子,过来!守着鹿,傻狗,你他妈别乱跑!” 他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负责的几头鹿的牵引绳,试图把它们往李山河指的那几棵挨得很近的粗大松树下拉。 虎子和黑子虽然年轻,但训练有素,立刻跑到鹿群外围,对着狼嚎传来的方向狂吠警戒。 傻狗则有点不知所措,看看范老五,又看看李山河他们离开的方向,最后选择跟在虎子后面,虚张声势地叫着。 彪子则像打了鸡血,动作麻利地摘下背上的五六半,“咔嚓”一声拉开枪栓检查子弹,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战意:“二叔!走!干他娘的!” 李山河不再废话,端起自己的五六半,朝着大黄和老黑低喝一声:“走!” 两条经验丰富的头犬立刻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狼嚎声最密集、也是威胁最大的右侧山林猛冲下去。 李山河和彪子紧随其后,端着枪,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陡峭的山坡,身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次生林和积雪之中。 冰冷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剃刀,刮过李山河和彪子裸露在外的脸颊。 两人带着大黄、老黑,几乎是匍匐着,小心翼翼地翻过那道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坡棱线。 李山河动作极其谨慎,每一次移动都确保身体轮廓不暴露在天空背景下。 彪子虽然性子楞,但此刻也屏住了呼吸,学着李山河的样子,手脚并用,像条笨拙的壁虎在雪地上蠕动。 两条猎犬更是训练有素,紧贴着地面,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呼噜声,只有耳朵像雷达一样警惕地转动着。 当李山河的视线终于越过坡顶的雪棱,看清下方山谷中的景象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比这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山坡下方,一片相对平坦、被积雪覆盖的谷地中央,正上演着一幕原始、血腥而充满仪式感的场景。 狼群! 数量远超上次遭遇,目测至少有十五六匹,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聚集,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高度组织化的阵型! 七八匹体型健硕、毛色油亮的壮年狼,如同沉默的卫兵,分散在谷地边缘的几个关键方位——制高点、谷口、以及李山河他们藏身山坡的对侧。 它们昂首挺胸,绿幽幽的狼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竖起,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显然是在警戒。 它们的站位,隐隐封锁了整个山谷的出口和可能的干扰方向。 而在被这些“卫兵”围出的核心圈内,则是另外七八匹狼。它们围成了一个更大的、不太规则的圆圈,将最中心的一片空地让了出来。 这些“围观”的狼,神情各异,有的紧张不安地踏着爪子,有的则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呜咽。 而真正吸引李山河全部注意力的,是圈子最中心,正在进行殊死搏斗的两个身影。 那是两匹极其雄壮的狼,它们的体型明显比外围警戒和围观的同类都要大上一圈,骨架粗壮,肌肉虬结,皮毛在冬日暗淡的光线下依然泛着健康的光泽。 一匹毛色深灰,近乎于黑,肩胛高耸,眼神凶狠暴戾;另一匹则是典型的灰黄色,但脖颈和胸前的毛发格外浓密,如同围了一圈鬃毛,眼神沉凝锐利,透着一股老辣和威严! 此刻,这两匹狼王的有力竞争者,正在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厮杀,它们早已放弃了试探和佯攻,进入了最原始、最血腥的肉搏阶段! “呜——!” 深灰狼发出一声凶狠的咆哮,后腿猛地蹬地,整个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向灰黄狼。 它张开血盆大口,目标直指对方的咽喉,那森白的獠牙,在雪地的映衬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灰黄狼显然经验更为老道,它没有硬抗,而是在对方扑来的瞬间,身体极其灵活地向侧面一闪! 同时,那条粗壮有力的尾巴如同钢鞭般,“啪”地一声狠狠抽打在深灰狼扑空的侧肋上。 “嗷!” 深灰狼吃痛,动作微微一滞。 灰黄狼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闪电般回头,张开大口,狠狠咬向深灰狼的后腿关节,这是狼群搏斗中经典的废腿战术。 但深灰狼也绝非易与之辈! 它似乎预判到了这一招,在对方咬来的瞬间,那条被攻击的后腿猛地一缩,同时强壮的前爪带着风雷之势,狠狠地朝着灰黄狼的面门抓去。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响起! 灰黄狼虽然竭力后仰躲避,但脸颊靠近眼睛的位置,还是被锋利的狼爪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它灰黄色的毛发,剧痛让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嚎。 深灰狼见一击得手,凶性更炽,它不顾后腿的威胁,趁着对方受伤吃痛、动作变形的一刹那,猛地再次扑上,这一次,它放弃了咽喉,而是张开大口,狠狠咬向灰黄狼的脖颈侧面,那里是动脉所在! 灰黄狼危在旦夕,它猛地一甩头,试图避开这致命一击,同时用肩膀去硬抗对方的撕咬! “咔嚓!” 沉闷的骨头撞击声和皮肉被撕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深灰狼的獠牙深深嵌入了灰黄狼厚实的肩胛肌肉里,剧痛让灰黄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但它也绝非坐以待毙,就在被咬住的瞬间,它那硕大的狼头猛地向下一砸,坚硬的前额骨如同重锤,“咚”的一声狠狠撞在深灰狼的鼻梁上! 第四百四十四章 狼王诞生 “嗷呜——!”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 深灰狼的鼻梁骨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糊满了它自己的口鼻。 剧烈的疼痛和鼻腔受创带来的窒息感,让它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咬住对方肩膀的嘴,发出一连串痛苦而愤怒的哀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两匹狼暂时分开,都受了不轻的伤。 深灰狼口鼻鲜血淋漓,鼻梁塌陷,呼吸变得粗重而困难,眼神中的凶狠被痛苦和一丝惊惧取代。 灰黄狼则肩胛处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大片皮毛,脸颊上的伤口也在不断渗血,但它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那双染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手,充满了不屈的斗志和老狼王的威严! 它低伏下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仿佛在宣告:想要王位,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围观的狼群发出一阵骚动,紧张的气氛达到了顶点,外围警戒的狼也微微骚动,似乎被这惨烈的搏杀所吸引。 就在这时,彪子忍不住了。他看得是心惊肉跳,又觉得刺激无比,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问道:“二叔!这群畜生是在嘎哈呢?咋还搁这儿聚会干架?畜生也开比武大会啊?” 李山河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闻言差点气乐了! 他猛地一个翻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彪子和旁边同样有些躁动的大黄、老黑死死按在冰冷的雪地上!动作迅猛而无声! “闭嘴!” 李山河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让你平时没事儿多翻翻三爷留下的小册子,你就是不看!天天老捧着那‘刘备’的书嘎哈?能当饭吃还是能保命?!” 他狠狠瞪了彪子一眼。 彪子被按得动弹不得,又被训得缩了缩脖子,一脸委屈和茫然。 李山河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死死锁定下方山谷,一字一句,声音冰冷而清晰地钻进彪子的耳朵:“选!狼!王!” “选狼王?” 彪子眼睛瞬间瞪圆了!打狼他跟着李山河干过不少,但这种只在老辈人口中听说过的、狼群内部权力更迭的血腥仪式,他还真没见过! 一股巨大的好奇和兴奋瞬间压过了恐惧,他握着五六半的手都激动得微微发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想往前探:“二叔!那咱啥时候动手?现在干他娘的吧?一锅端了多痛快!” “啪!” 一个结结实实、毫不留情的大脖溜子狠狠地抽在了彪子的狗皮帽子上! “哎哟!” 彪子疼得龇牙咧嘴。 “干干干!干你个头!” 李山河压低声音怒斥,眼神像要杀人,“给我老实儿的趴着!现在动手?你他妈是嫌命长还是咋地?” “看看周围那些警戒的狼崽子,看看下面那些红了眼的家伙,咱俩现在只要露个头,或者弄出点大动静,信不信立马被这群畜生撕成碎片,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老实儿看着!等他们完事的!” 彪子被抽得有点懵,又被李山河那凶狠的眼神吓住,再想想下面那十几匹杀气腾腾的狼,终于老实了。 他瘪瘪嘴,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熊,老老实实地把脸贴在冰冷的雪地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谷地中央那场决定生死的搏杀。 谷地中央,短暂的喘息之后,最后的决战爆发了! 受伤的深灰狼似乎被剧痛和血腥味彻底激发了凶性,它不顾口鼻喷涌的鲜血和塌陷的鼻梁带来的窒息感,发出一声含混不清、却更加疯狂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朝着灰黄狼猛扑过去! 这一次,它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目标只有一个——对方的咽喉。 灰黄狼肩胛受伤,行动明显不如之前灵活。面对对手这搏命一击,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它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同样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迎着对方冲了上去。 在双方即将碰撞的瞬间,它猛地一低头,用自己坚硬的头骨和脖颈,狠狠地撞向深灰狼的胸膛。 同时,它那受伤的前爪,带着最后的力量,闪电般抓向深灰狼的眼睛! “砰!” “嗷呜——!” 沉闷的撞击声和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同时响起! 灰黄狼被深灰狼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翻滚出去,肩胛处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狂涌! 但它的爪子,却精准而狠辣地抠进了深灰狼的右眼!锋利的爪尖深深刺入眼球,甚至带出了一丝黏连的神经组织! “嗷——!!” 深灰狼的惨嚎声瞬间变了调,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绝望。 它猛地甩开灰黄狼,踉跄着后退,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对方,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丝恐惧。 它的右眼变成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混合着眼球的液体汩汩流出,染红了半边狼脸,狰狞可怖。 灰黄狼挣扎着从雪地上爬起来,虽然浑身浴血,摇摇欲坠,但它依旧顽强地站稳了。 它对着惨嚎不止、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深灰狼,发出了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咆哮。 那咆哮声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宣示着最终的胜利! 深灰狼仅剩的左眼中,挣扎、不甘、痛苦、恐惧…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了彻底的绝望。 它没有再试图进攻,只是对着灰黄狼的方向,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悲凉和怨恨的长嚎,然后,它猛地转过身,拖着一条被灰黄狼咬伤的后腿,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山谷边缘的密林深处! 那背影,充满了末路英雄的悲怆。 随着失败者的离去,整个山谷的气氛瞬间改变! 那些围观的狼,眼中的紧张和兴奋化为了敬畏和臣服!它们不再站立,而是纷纷低下头,匍匐下身体,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表示顺从的呜咽。 就连外围那些负责警戒的壮年狼,也收起了警惕的姿态,转身面向谷地中央那匹浴血屹立的灰黄狼,低下了它们高傲的头颅。 新任狼王——灰黄狼,站在血泊和雪地之中,昂首向天! 它不顾身上还在流淌的鲜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悠长和胜利宣告的狼嚎。 “嗷呜——————————!!!” 这声狼嚎如同君王的号令!瞬间,山谷中所有的狼,无论是匍匐在地的,还是低首站立的,都齐刷刷地抬起头,朝着天空,发出了震耳欲聋、整齐划一的应和! “嗷呜——!” “嗷呜——!” “嗷呜——!” 第四百四十五章 白眼狼的由来 十几匹狼的嚎叫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灵魂震颤的音浪,在山谷中激荡回响! 它们在向新王宣誓效忠,在向这片山林宣告新的统治者的诞生!场面肃杀而壮观。 就在这万狼齐嚎、新王登基、群狼俯首朝拜的震撼瞬间。 趴在雪坡上的李山河,眼中骤然爆射出两道比寒冰还要冷冽的精光!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狼群警惕性最低、精神最亢奋也最松懈的致命时刻! “彪子!” 李山河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就是现在!准备!” 说话间,李山河的手如同变魔术般,闪电般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沉甸甸、形状像颗大号香瓜的铁疙瘩——香瓜手雷!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拇指猛地一挑,动作快如闪电,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保险销被干净利落地拔掉! 手指紧紧扣住了压片,防止其弹开击发! 彪子正被下方那震撼的狼嚎场面吸引,听到李山河的低喝,下意识地扭头,正好看到李山河手中那枚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手雷。 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二叔!干他娘的!炸死这帮白眼狼!” 他以为李山河要直接炸死新狼王。 李山河却纹丝不动,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标尺,死死锁定着下方谷地中央,那个被群狼环绕、昂首嚎叫的新狼王,以及它周围密度最高的狼群!他低声呵斥:“别说话,瞅准了!” 彪子被李山河的眼神镇住,不敢再出声,只是握着枪的手心全是汗。 李山河的身体如同最坚韧的弓弦般绷紧,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右臂上。 他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距离、风速、抛物线… 就在新狼王的嚎叫达到最高亢的顶点,群狼的应和也最为整齐、头颅昂得最高、精神最为集中的那一刹那! “就是现在!” 李山河心中怒吼一声。 他猛地从雪地上半跪而起,身体如同蓄满力的弹簧般瞬间弹出,右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将手中那颗已经拔掉保险销、扣着压片的香瓜手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谷地中央、狼群最密集的核心区域,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那枚黑黝黝的“香瓜子”,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致命的抛物线,带着李山河所有的算计和杀意,直扑目标! “二叔!不是打死一个吗?咋全扔了?” 彪子看着手雷飞出的方向,焦急地低声问道。 他以为目标是新狼王。 李山河保持着投掷后的姿势,目光死死追随着空中的黑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自信的弧度,语速飞快地低声解释:“打死一个?想得美!这种争夺,败者被驱逐是常事,当场咬死的反而不多!我教你个乖,”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猎人传授经验的冰冷,“你知不知道为啥老辈人都骂‘白眼狼’?‘白眼狼’?” 彪子茫然地晃了晃他的大脑袋:“不到啊二叔,为啥?” “哼!” 李山河冷笑一声,目光依旧盯着那即将落下的手雷,“因为这帮畜生,选出新狼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族群,浩浩荡荡地杀回狼窝!”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冰冷:“把老狼王留下的、还没来得及长大的狼崽子,全都活活咬死!一个不留!” 彪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他娘的…真是畜生啊!连崽子都不放过?” “没错!” 李山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刻骨的寒意,“然后,新狼王会独占所有健壮的母狼,迅速繁衍自己的后代,巩固它的统治!这就是狼群的血腥法则!斩草除根,确保没有后患!” “所以,骂人‘白眼狼’,就是说这人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比畜生还狠毒!咱今天,” 他眼中寒光一闪,“就等着它们选出新王,聚在一起‘朝拜’、准备去干那绝户勾当的时候,送它们一颗‘香瓜子’尝尝!” “一颗下去,” 李山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啧啧,那场面,才叫一个…舒坦!” 彪子听得是目瞪口呆,脊背发凉,下意识地竖起了大拇指:“二叔!要说(他刚想说‘阴’,猛地想起刚才挨的大脖溜子,硬生生咽了回去)要说您老这脑瓜子,真是这个!” “少他妈溜须拍马!” 李山河低喝一声,目光猛地锐利如鹰,“盯紧了!要响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短短几秒间! 那枚香瓜手雷,精准无比地落入了下方谷地中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新狼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高昂的头颅猛地一低,绿幽幽的狼眼疑惑地看向脚下那个突然出现的、冒着淡淡青烟的黑色铁疙瘩… 周围的狼群也察觉到了异常,有些狼停止了嚎叫,有些则好奇地凑近…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山谷都掀翻的恐怖爆炸声,如同九天惊雷般猛然炸响! 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以新狼王为中心、方圆七八米的范围。 橘红色的火球伴随着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致命的预制破片和滚烫的气浪,如同死神的镰刀,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嗷呜——!!!!” “嗷——!!!!” “呜…!!!” 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狼嚎声,瞬间取代了刚才威严的朝拜声浪,响彻了整个山谷! 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新狼王和它身边的四五匹核心壮年狼,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如同天女散花般被抛向空中! 稍远一些的狼,则被高速飞射的破片无情地穿透、切割! 只有最外围、离得稍远、或者运气极好被同伴身体挡了一下的几匹狼,侥幸没有被直接撕碎或毙命,但也个个带伤。 它们被巨大的爆炸声和恐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血红和黑暗,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倒了它们的凶性! 第四百四十六章 好老爷们张彪子 “哈哈哈哈哈!二叔!全趴窝了!全他娘的趴窝了!!” 彪子被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和下方瞬间变成屠宰场的景象刺激得热血沸腾! 他兴奋地直接从雪地上跳了起来,端着五六半,也不顾坡陡雪滑,怪叫着就顺着山坡往下出溜,像一辆疾驰的坦克! “补枪喽!一个都别放跑!哈哈!” 李山河脸上也终于绽放出了如释重负、却又带着一丝残酷的笑容。这一炸,效果远超预期!新狼王和核心力量被一锅端了!剩下的残兵败将,不足为惧! “大黄!老黑!上!” 李山河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同时自己也端着五六半,敏捷而迅速地顺着山坡冲了下去。 “汪!汪汪汪!!” 大黄和老黑早已按捺不住,听到命令,如同两道复仇的闪电,狂吠着猛扑下山坡。 它们的目标明确——那些还在血泊中挣扎、或者试图逃跑的伤狼! 彪子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谷地边缘,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端起五六半,对着最近一匹被炸断两条后腿、还在雪地上徒劳挣扎的狼,“砰”的就是一枪,子弹精准地钻入狼头,结束了它的痛苦。 大黄和老黑则发挥猎犬的本能,追咬着那些试图逃窜的轻伤狼。 老黑一个猛扑,死死咬住一匹瘸腿狼的咽喉,任凭对方如何挣扎也不松口。 大黄则追上一匹被破片划瞎了一只眼的狼,将其扑倒,锋利的犬齿瞬间撕裂了它的气管。 雪谷里的硝烟还没散尽,血腥味混着火药渣子直往人鼻子里钻。 彪子刚才嗷嗷叫着冲下山坡补枪那股子虎劲儿,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彻底蔫巴了。 他拎着还冒烟的五六半,站在那片被炸得跟烂肉铺子似的雪地中间,俩眼珠子瞪得溜圆,瞅着满地的狼藉,一张大脸皱成了风干的苦瓜。 “哎…哎哟我滴个亲娘祖奶奶…”彪子哭丧着脸,用枪管小心翼翼地扒拉着一块还连着点灰毛、被炸得焦黑稀烂的玩意儿,看形状,勉强能认出是半拉狼屁股。 “白瞎了…全他娘的白瞎了啊二叔!”他心疼得直抽抽,感觉心窝子被人剜走一大块肉。 “多好的皮子啊!这要是囫囵个儿的剥下来,一张咋说不得换它个三五十块?够俺找金莲包月了!这下可好…全他娘炸成肉馅儿了!” 李山河蹲在一边,刚点着根“人参源”,狠狠嘬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滚过喉咙,稍微压了压鼻腔里那股子恶心的血腥焦糊味。 他眯着眼,扫视着眼前这片惨不忍睹的“收获”。确实,除了在爆炸边缘、看着还算囫囵的狼尸,大部分都成了拼不起来的碎块。 狼皮?想都甭想!顶多能剥下几块巴掌大、带着窟窿眼儿的皮子。 “嚎个屁的丧!”李山河没好气地吐出一口烟圈,烟头在寒风里明明灭灭,“彪子,那他妈的就剩半拉屁股了,你还捡它嘎哈?” 彪子瘪着嘴,蹲下来,不死心地用他那双冻得通红的大手,在那堆碎肉烂骨头里翻腾,捡起一块巴掌大、带着点灰毛的皮子,小心翼翼地抖落掉沾着的雪泥和内脏碎末,塞进怀里。 “二叔,您老那是家大业大,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他嘟嘟囔囔,又扒拉出一小截连着点皮毛的狼腿,“这咋说…也是块狼皮不是?回头硝一硝,给俺那没影儿的儿子整个小点的粑粑戒子,也…也成啊!”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有点磕碜,“再…再不济,攒吧攒吧,卖个块八毛的也能得劲一下了不是,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种“当家才知柴米贵”的悲壮,“俺彪子,才是个真正居家过日子的爷们儿啊!刘晓娟能嫁给俺,那真是…那真是她老刘家祖坟冒青烟儿了!” 李山河听着他这没边没沿儿的碎碎念,额角的青筋蹦了两蹦,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强忍着没把烟头按在这虎玩意儿脑门上,咬着后槽牙骂:“滚犊子!拿狼皮给你儿子当粑粑戒子?你也不怕那狼毛扎得你儿子腚沟子腌成猴屁股!没个正形!” 话虽这么说,李山河心里其实也跟彪子一样,看着满地“浪费”的狼肉狼皮,肉疼得紧。 这年头,啥东西都金贵! 他狠狠嘬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在冻硬的雪地里碾得稀碎,站起身,目光越过这片狼藉的血污,投向蛤蟆沟顶的方向。 那二十三头梅花鹿,还有范老五那怂货和两条狗,还在等着呢。天快擦黑了,这鬼地方,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行了!别他娘的跟老娘们儿似的在这儿磨叽了!”李山河踹了一脚还在扒拉狼碎肉的彪子屁股,“赶紧拾掇!能带走的都划拉上!天黑前必须蹽!” “二叔,这…这也忒多了!”彪子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大大小小的狼尸块,愁眉苦脸,“咱仨人,背也背不动啊!这冰天雪地的,拖回去得猴年马月?” 李山河没吭声,拧着眉头,眼神在周围光秃秃的树林子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沟顶之间来回扫。 突然,他脑子里“叮”地一下,像是有根弦儿被拨响了!他猛地一跺脚,左手握拳,用力砸在自己右手手心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李山河没吭声,拧着眉头,眼神在周围光秃秃的树林子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沟顶之间来回扫。 突然,他脑子里“叮”地一下,像是有根弦儿被拨响了! 他猛地一跺脚,左手握拳,用力砸在自己右手手心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有了!”李山河眼睛唰地亮了,嘴角咧开,露出白牙,“愁个卵!咱不是有现成的‘大牲口’吗?现成的脚力!” “现成的…大牲口?”彪子一愣,顺着李山河的目光望向沟顶,迟疑地问,“二叔…您是说…那些梅花鹿?” “可不咋的!”李山河兴奋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 “彪子!你小子总算开回窍!一头鹿拉不动?咱多套几头!整个爬犁!” “哎呀我操!”彪子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恍然大悟,那点肉疼劲儿瞬间被狂喜取代,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二叔!高!实在是高!还得是您老!这脑瓜子,转得比那拖拉机轱辘还快!还是你尖啊!” 第四百四十七章 矛盾的范老五 他原地蹦了个高,二话不说,抄起别在腰后的开山斧,风风火火地就朝旁边一片碗口粗的杂树林子蹿了过去,嘴里还嗷嗷着: “二叔您老歇着!抽根烟缓缓!瞧好吧您呐!俺麻溜儿给您整个爬犁出来!保证结实!” 树林子里立刻响起了“吭哧吭哧”的砍树声和彪子那五音不全、却透着一股子蛮劲儿的号子。 这家伙,干力气活是真不含糊。也就小半个钟头的功夫,一个极其简陋却相当结实的爬犁就拖到了李山河面前。 主体是两根胳膊粗、削得溜光水滑的硬杂木做滑橇,中间用七八根稍细些的硬木棍子横着牢牢绑住,再用剥下来的树皮搓成的绳子反复勒紧加固。 虽然粗糙,但绝对够用。 “行啊彪子!手底下有活儿!”李山河难得夸了一句,踢了踢那爬犁架子,纹丝不动。 “那是!也不看跟谁混的!”彪子得意地一抹鼻子上的汗珠,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干劲儿,“二叔!开整?” “开整!” 叔侄俩立刻化身勤劳的拾荒者,撅着腚,开始在雪地里“捡钱”。 李山河专挑那些相对完整、个头大的狼尸往爬犁上扛。 彪子则发扬他那“蚊子腿也是肉”的精神,屁颠屁颠地在后面捡“漏”——半截狼腿,连着筋的狼头,甚至一小块带着点好皮毛的肋排…他都不嫌弃,像捡金元宝似的,小心翼翼地往爬犁上码。 “彪子!” 李山河扛起一匹还算完整的灰狼扔上爬犁,回头看见彪子正宝贝似的把那块“半拉屁股”往爬犁角落塞,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他娘的虎啊?就剩半拉屁股蛋子了!油滋麻花的!你还当宝贝捡它嘎哈?占地方!” 彪子赶紧把那块“宝贝”往身后藏了藏,一脸委屈加肉疼。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守财奴的样儿,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是无奈地摆摆手:“行行行!随你!赶紧的!天要黑了!” 两人手脚麻利,连拖带拽,把能划拉到的狼尸碎块都堆上了爬犁。 小山似的,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 彪子又用砍树剩下的树皮绳子,把这堆“战利品”捆了又捆,勒得结结实实,生怕半道上掉下来一块他的“半拉屁股”。 拖着沉重的爬犁,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蛤蟆沟顶。 离着老远,就听见林子里传来范老五那带着颤音、色厉内荏的吼叫:“谁?!谁在那儿?!给…给老子站远点!听见没!老子手里有枪!崩了你个瘪犊子!我…我可是跟着朝阳沟李爷混的!李山河!李爷知道不?!识相的赶紧滚!” 李山河眉头一皱,赶紧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老五!是我!李山河!” 林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传来范老五如释重负、带着哭腔的回应:“哎…哎哟我的李爷!您可算回来了!可吓死我了!” 树影晃动,范老五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手里还死死攥着他那杆猎枪,枪口哆哆嗦嗦地对着地面。 他那张胖脸煞白煞白,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虎子和黑子警惕地跟在他身后,对着李山河和彪子摇起了尾巴。傻狗则围着那堆狼尸爬犁好奇地嗅来嗅去,被彪子一脚踹开。 李山河看着范老五这副熊色,不由得调笑道:“老五,你怎么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呢,之前进山干人熊的时候你可不这样式的啊。” 范老五瘪了瘪嘴,“李爷,您可别取笑我了,当年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儿吗。” 话未说完,范老五就看到了爬犁上那堆成小山、血呼啦擦的狼尸,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劈叉了:“李…李爷!这…这些都是您二位…刚…刚整回来的?!” 李山河累得够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是我整的,是山神爷看咱爷们辛苦,特意给咱送的年礼?” “啊?” “啊?你啊个屁啊!这嘎嗒除了咱仨,还有喘气儿的能整出这动静?赶紧的!别跟个老娘们儿似的杵着!过来搭把手!拴几头老实点的鹿过来拉爬犁!今儿个说啥也得蹽回家!再墨迹天就黑透了!” “哎!哎!来了来了!”范老五如梦初醒,赶紧把枪往肩上一挎,小跑着过来,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谄媚和发自内心的敬畏, “李爷您快歇歇!抽根烟缓缓!这点活儿俺来!俺来就成!” 他手脚麻利地去解拴鹿的绳子,挑选那几头看起来最温顺的母鹿。 李山河看着范老五那忙前忙后、又怂又带着点劫后狂喜的样儿,心里不由得感慨。 人这玩意儿,真是个琢磨不透的矛盾疙瘩。 你说范老五怂吧?他跟着钻老林子、趟野牲口,死里逃生好几回,这份胆气没几个比得上。 可你说他不怂吧?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得他尿裤子,比兔子还惊。这大概就是生存的本能?在绝对的危险面前,恐惧是本能;在夹缝里挣扎久了,硬着头皮往前拱也是本能。 范老五很快挑好了三头看起来最壮实也最温顺的母鹿,用带来的结实绳索和树皮绳子,学着套牛马的样子,给它们套上了简易的“轭头”,另一头牢牢拴在爬犁前头的横杠上。 那几头鹿显然不习惯这个,有些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但在范老五的安抚下,还算听话。 “妥了!李爷!彪爷!咱走着?”范老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走着!”李山河一挥手。 三人吆喝着,驱赶着鹿群,拖着那架满载血腥战利品的爬犁,踏上了归途。 鹿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爬犁滑橇摩擦着冻硬的雪面,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在这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归心似箭,加上有鹿群牵引爬犁,脚程快了不少。 饶是如此,等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终于在天黑透之前,远远望见靠山屯进林子那条熟悉的、被踩得溜光的小道时,月亮都爬上东边山头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天不挨揍,浑身都难受 “停!”李山河一抬手,示意停下。 他喘着粗气,看着月光下那二十几头挤在一起的梅花鹿,还有爬犁上那堆小山似的狼尸,眉头紧锁。 “彪子,老五,你俩搁这儿守着,看好了!别让屯里人瞅见!我去把拖拉机开过来!” “你懂个屁!”李山河瞪了他一眼, “这么多活鹿!让人瞅见了,你猜猜屯里那些眼珠子发绿的瘪犊子,能给你编排出多少个故事?红眼病犯了,能给你生吞活剥了!财不露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范老五立刻点头如捣蒜,深以为然:“对对对!李爷说得对!太对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您老思虑周全!这年头,眼红的人多着呢!”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仿佛黑暗里真藏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李山河不再废话,把步枪扔给彪子,自己叼上根烟,迈开大步,朝着屯里小朱家走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多时,屯子方向传来了熟悉的“突突突”声,两道昏黄的光柱刺破了黑暗。 李山河驾驶着他那辆心爱的红色МТЗ-80拖拉机,像一头钢铁巨兽,轰鸣着冲了过来。车头那盏大灯晃得彪子和范老五睁不开眼。 “麻溜儿的!”李山河跳下车,嘴里还叼着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把鹿都赶上拖斗!小心点!别惊着!” 三人合力,费了老大劲,连哄带吓,总算把那二十多头受惊的梅花鹿都赶上了拖拉机宽大的后车斗。 鹿群挤在一起,不安地骚动着。 李山河又指挥彪子和范老五,就近砍了些胳膊粗的树枝,围着车斗边缘,用带来的绳子横七竖八地绑了个简易的栅栏,防止鹿跳车。 最后,拿出一大块早就准备好的、厚实的防雨苫布,严严实实地盖在了整个车斗上,连车头都遮住了一大半,只留下前面一点视野。 那架载满狼尸的爬犁,则用粗麻绳牢牢绑在了拖拉机屁股后面。 “成了!”李山河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眼前这辆被伪装成“运草车”的拖拉机,满意地点点头。他跳上驾驶座,踩离合,挂挡,松手刹。 拖拉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烟,稳稳地起步。 “突突突…突突突…” 拖拉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得很远。 车头大灯劈开黑暗,照亮了通往朝阳沟的土路。李山河把着方向盘,身体随着拖拉机的颠簸微微晃动。 几天的疲惫和紧张,加上车厢里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和牲口味,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只有嘴里那根烟,还顽强地提供着一点辛辣的刺激。 终于,熟悉的院墙轮廓出现在车灯的光晕里。 拖拉机吭哧吭哧地开到自家新房院门口,刚熄了火,那令人牙酸的“突突”声还没完全消散,李山河还没来得及跳下车,就听见院子里猛地炸响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穿透了寒冷的夜空,比狼嚎还瘆人: “小兔崽子!李山峰!你给我站那儿!看我不打死你个瘪犊子玩意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声响,夹杂着一个小男孩杀猪般的哭嚎求饶,还有笤帚疙瘩抽在棉裤上发出的沉闷“啪啪”声。 李山河一只脚刚沾地,听到这动静,动作瞬间僵住。 他扶着滚烫的拖拉机引擎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又缓缓吐出,带出一股浓浓的白色哈气。 他抬手揉了揉被冷风吹得发木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习以为常的苦笑。 这老三可简直了,一天不挨揍,浑身都难受。 “啪——!!!” 那一声脆响,带着股子笤帚苗子破风的狠劲儿,结结实实抽在厚实棉裤包裹的屁股蛋子上,动静儿大得活像过年摔了个二踢脚,又像是熟透的西瓜被人一脚踩爆! 在拖拉机刚熄火、引擎还带着点余温的“咔哒”声里,显得格外炸耳朵。 “嗷呜——!!!” 紧接着就是李山峰那小子变了调的、杀猪般的惨嚎,尾音儿都劈叉了,直冲云霄! 他整个人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噌”地一下从原地蹦起来老高,落地后捂着屁股蛋子,原地转着圈儿地蹦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嗷嗷着:“妈呀!亲妈!屁股开花了!真开花了啊!” 这声惨叫,跟刀子似的,顺着李山河的耳朵眼儿就攮进去了,攮得他后槽牙都跟着一阵酸疼,腮帮子咬得邦硬。 他扶着拖拉机那还温乎的铁皮盖子,感觉自己的屁股蛋子也跟着条件反射似的隐隐作痛。 这老三…又作啥死了? 他这边还没缓过神,旁边那俩刚才还累得跟死狗似的货色,动作却快得惊人! 彪子反应最快,那胖脸上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挤出一副火烧眉毛、天塌地陷的表情,捂着肚子就“哎呦”起来。 “哎哟喂!二叔!对不住对不住!俺得赶紧蹽了!俺家娟子!俺家娟子她…她肚子疼!怕不是要生了!这都啥时辰了!急死俺了!” 他一边说,一边跺着脚,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作势就要往院外跑。 几乎同时,范老五那张胖脸上的肥肉也剧烈地哆嗦起来,他像是被彪子提醒了,猛地一拍大腿,嗓门拔得老高,带着一种极其浮夸的焦急: “哎呀我的天老爷!李爷!大事不好!彪子兄弟他媳妇要生了!人命关天啊!我得赶紧去瞅瞅!搭把手!对对对!搭把手!生孩子这事儿俺有经验…啊呸!我能帮上忙!” 他那两条腿也跟着原地倒腾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刺。 李山河听得嘴角直抽抽,一股子邪火“噌”地就顶上了脑门。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跟刀子似的剐向这俩现编瞎话都不打草稿的玩意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冷飕飕的: “彪子!你他娘的放屁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你家刘晓娟那肚子,拢共才几个月?月份比你二婶还小一圈儿!她生个屁!生个哪吒啊?!” 彪子那副“焦急万分”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像是被冻住的猪头肉,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额角肉眼可见地渗出了冷汗。 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牵强的笑容,声音都发飘了:“啊?那啥,二叔,您老记性真好,俺可能记岔劈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你把抽我当逗号使呢 “那…那指定是俺后妈!对!俺后妈!俺后妈她…她好像又怀上了!俺爹老当益壮啊!俺得赶紧回去瞅瞅!伺候月子!对对对!伺候月子!” 他越说越离谱,自己都觉得编不下去了,干脆把心一横,趁着李山河被这“后妈怀孕”的虎狼之词噎住的空档, 脚底抹油,扭动着他那壮硕的身板,以一种极其别扭又异常迅捷的速度,“嗖”地一下,像颗肉弹似的就蹿出了院门,消失在黑暗里。 “彪子!你个瘪犊子你给我站…”李山河的怒吼刚起个头。 “李爷!彪子兄弟家后妈要紧!俺去搭把手!搭把手!” 范老五反应也不慢,见彪子成功开溜,立刻扯着嗓子嚎了一句,连“彪子家母猪下崽”都懒得编了,直接沿用“后妈”这个万能借口。 他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两条短腿倒腾得飞快,紧跟着彪子的背影,连滚带爬地也冲出了院门,那速度,比他拖着爬犁下山时快了一倍不止! 院门口带起一阵小旋风,卷起几片枯叶。 “我操…”李山河看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的院门口,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拖拉机引擎盖上。 这俩没义气的王八犊子!跑得比被狼撵的兔子还快! 他娘的,刚才在林子里炸狼群、套鹿爬犁那股子同生共死的劲儿呢?喂狗了?! 院子里,王淑芬的怒吼和笤帚疙瘩的“啪啪”声,还有李山峰的鬼哭狼嚎,再次高亢地响起,如同催命的战鼓,敲得李山河太阳穴突突直跳。 “啪!”(笤帚声) “嗷!”(惨叫声) “小瘪犊子!你今天不给老娘说清楚!” “啪!” “啊!妈!亲妈!别打了!屁股两瓣了!真两瓣了!嗷!” “啪!” “还嘴硬!我让你爹回来给你吊房梁上抽!” “啊!——妈!你把抽我当逗号使呢?!一句一抽啊!救命!媳妇!媳妇救我啊——!!!” 李山峰这最后一声凄厉无比、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媳妇救我”,如同平地一声惊雷,不偏不倚,正好劈在李山河的脑瓜顶上! 李山河那只刚刚抬起来、准备硬着头皮迈进这“修罗场”的脚,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凝固在半空中,离那被月光照得惨白的门槛还有三寸远。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打翻的调料铺子,酸甜苦辣咸瞬间涌了上来,最后都化成了一句无声的呐喊:快拉几把倒吧!老三!不是当哥的不仗义!实在是…哥有心无力啊! 李山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紧。他那只悬空的脚,极其缓慢地、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来,重新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高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缩在了拖拉机那宽大的车头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紧张又好奇地往院子里瞄。 “老三啊老三…”李山河心里默念,充满了过来人的“悲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你岁数小,骨头嫩,经揍!挨两下就当松松筋骨了!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挨揍…” “咳咳,不是,人不教育不成器!这是咱老李家的优良传统!你哥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光辉”的童年。好像也就比山峰大个一两岁的时候? 自己也是虎了吧唧,不知天高地厚,在屯子里疯玩,不知怎么就拉着田玉兰那丫头的小手,一路跑回家,当着全家人的面,扯着嗓子就喊:“爹!妈!看!这俺媳妇!俊不?!” 当时王淑芬那脸色,那叫一个神奇啊! 抄起墙角的烧火棍,那顿胖揍啊… 李山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那年,小小的老子,硬生生被亲娘抽成了孙子!在炕上趴了好几天才敢下地。 “好小子!”李山河看着院子里被王淑芬追得满院子乱窜、哭爹喊娘的李山峰,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诡异欣慰和赞叹。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行!真他娘的行!比你老子当年还虎!” “还敢喊‘媳妇’?还敢喊救命?!有胆色!够爷们儿!哥今儿个就服你!” “李山峰,我李山河愿称你为老李家新一代‘代打王’!扛揍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李山峰那声石破天惊的“媳妇救我”,像根羽毛,在李山河那颗被彪子他们气闷的心里狠狠挠了一下,瞬间挠出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那点看热闹怕引火烧身的怂劲儿,被一种更强大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吃瓜”本能给压了下去! 啥玩意儿?!听着咋还有娘们儿的事儿呢?! 李山河瞬间支棱起来了。 刚才还缩在拖拉机后面的半个身子,猛地挺直了。 那双因为疲惫而有些耷拉的眼皮,“唰”地一下抬了起来,瞪得溜圆,眼珠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烁烁放光,简直比拖拉机的大灯还亮。活脱脱两个铜铃铛!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似乎放缓了,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动静。 两只耳朵更是像雷达天线一样,“噌”地一下支棱到了极限,恨不得能伸进院子里去,捕捉每一个细微的音节。 这他娘的…可比炸狼群刺激多了!老三这小子…行啊!真行啊!才十岁(过了年十一)! 就敢把“媳妇”往家领?!这顿揍挨得…值!太值了!比他哥当年出息多了!当年他哥最多是口头宣布主权,这小子…听动静是直接把人给“拐”回家了?! 李山河心里那个翻江倒海啊! 既有点“后继有人”的莫名骄傲,又充满了对“小媳妇”身份的好奇,还有一丝丝对老三即将面临更猛烈暴风雨的“担忧”。 他紧张又兴奋地扒着拖拉机冰冷的铁皮,脖子伸得老长,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堂屋门,心里疯狂呐喊:快出来!快出来!让老子瞅瞅!是哪家的小丫头片子这么“虎”,敢跟老三这混世魔王“私定终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众(李山河一人)期待的时刻! 堂屋那扇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紧接着,一个软糯糯、带着明显哭腔、还透着点怯生生味道的小女孩声音,像根羽毛,又像颗小石子,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砸了出来,砸在了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杀气上,也砸在了李山河支棱到极点的耳朵里: “妈…妈…您…您别打当家的了…要打…要打就打我吧…” 第四百五十章 不给俺也乐意 门缝里探出来的那张小脸,怯生生的,被堂屋昏黄灯光镀了层毛茸茸的暖边儿。 两根细细的小辫儿有点松散地耷拉在肩头,鼻尖冻得通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汪着点没掉下来的泪花,小嘴紧紧抿着,透着股子又害怕又倔强的劲儿。 李山河扒着拖拉机冰冷的铁皮,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瞪得溜圆,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当弹珠弹过去看个清楚。 等那张小脸彻底从门缝里露出来,借着院里清冷的月光和屋里的灯光看分明了——“这他妈的,还得是老三啊,他是真不当人啊!!!” 李山河脑子里“轰隆”一声!像是被雷劈了个正着,又像是被自家那拖拉机头狠狠撞了一下! 他倒抽一口凉气,那冷风灌进肺管子,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下巴颏子“哐当”一下砸在了拖拉机引擎盖上,磕得生疼,他都顾不上了! 张雪??? 这他娘的…不是彪子他那个异父异母的亲妹子吗!老刘家寡妇带过来的那个小丫头! 李山河只觉得一股子邪火混杂着荒诞绝伦的错愕,直冲天灵盖! 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直响,他扶着拖拉机,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好你个老三,李山峰! 你小子是真行啊!真他娘的行!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你这可倒好,直接啃到自家锅台边上了! 院里头,王淑芬正举着笤帚疙瘩,那架势活像关二爷要斩颜良,气势汹汹。 可张雪这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一声“妈…别打当家的…”飘出来,就像往滚油锅里滴了滴凉水。 “滋啦”一下! 王淑芬那满脸的煞气和腾腾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高举的笤帚疙瘩,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她脸上瞬间切换出一种李山河只在自家媳妇田玉兰怀孕时见过的、极其稀有的、堪称“春风化雨”的温柔慈祥,甚至还挤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努力和蔼的笑容。 “哎呦!雪儿啊!是雪儿啊!快过来!到奶奶这儿来!” 王淑芬的声音瞬间降了八度,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跟刚才那母夜叉的腔调判若两人。 她甚至还朝张雪招了招手,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招呼自家炕头的小花猫。 “闺女,不怕不怕啊!跟奶奶说,是不是…是不是你三叔这个混账王八羔子欺负你了?啊?还是他拿话骗你了?你放心大胆地说!奶奶给你做主!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说着,那“慈祥”的目光还狠狠剐了一眼旁边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李山峰,警告意味十足。 李山河在院墙根儿底下听着王淑芬这自称“奶奶”,再配上那一声声亲热的“闺女”、“雪儿”,只觉得一股寒气“嗖”地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后槽牙缝里都开始“嘶嘶”地往外冒凉气! 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乱了!全他娘的乱套了!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一锅被搅和稀烂的黏豆包,又黏又糊,完全理不清这团乱麻了!他掰着手指头,在心里头疯狂地扒拉起这剪不断理还乱的辈分: 老子李山河!管彪子他亲爹张老五,那得叫一声“五哥”,平辈论交! 刘寡妇带着闺女张雪跟了张老五那张老蔫吧,那彪子就成了张雪异父异母的哥,张雪管张老五得叫爹! 由此可得:张雪这丫头,得跟着彪子的辈分走。彪子管我叫啥?二叔!那张雪见了我,也得规规矩矩叫声“二叔”。 李山峰是谁?老子一奶同胞的亲弟弟!排行老三!是张雪她哥彪子的三叔! 那么问题来了! 张雪管李山峰该叫啥?那必须是“三叔”啊!板上钉钉的三叔! 可现在呢?!这丫头片子揪着衣角,小脸通红,管她那正经八百的“三叔”,脆生生地喊“当家的”!!! 就在李山河被这伦理风暴吹得晕头转向、怀疑人生的时候,院子中央那个“罪魁祸首”、捂着火辣辣屁股蛋子的李山峰,显然被王淑芬那“骗”和“欺负”的指控给深深刺激到了!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屁股的疼痛激发了他捍卫“荣誉”的决心,他猛地一梗脖子,那嗓子嚎得比刚才挨揍时还响亮,充满了委屈和不忿: “妈!你瞎说啥呢!啥叫欺负?!啥叫骗啊?!天地良心!我李山峰行得正坐得直!是…是我用东西换来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他挺着小胸脯,努力想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架势,可惜那红彤彤的眼圈和吸溜鼻子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色厉内荏。 换来的?”王淑芬刚缓和下去一点的脸色,被儿子这理直气壮的狡辩瞬间又给点着了! 那根刚放下的笤帚疙瘩“噌”地又举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你个小瘪犊子!你还敢舔着脸说?!你拿啥换?!啊?!拿你爹的烟袋锅子换?!还是拿你二哥的拖拉机轱辘换?!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敢骗小姑娘家!看我不抽死你个缺德玩意儿!!” 她越说越气,手里的笤帚疙瘩眼看着又要落下。 李山峰一看亲妈又要动真格的,吓得魂儿都快飞了,下意识地就想抱头鼠窜。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揪着衣角、羞得小脑袋都快埋进胸口的张雪,突然抬起了头。 那张原本就红扑扑的小脸蛋,此刻更是臊得像熟透了的山里红,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飞快地、带着点急切地瞥了一眼旁边要挨揍的李山峰,又迅速低下头,两只小手紧张地绞着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下摆,手指头都快把布料绞烂了。 然后,就在王淑芬的笤帚疙瘩带着风声即将落下的瞬间,一个细弱蚊蝇、却又清晰无比、带着十二万分羞怯和一点点豁出去般勇气的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响了起来: “大…大奶…” 张雪的声音抖得厉害,小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只能看到她那乌黑的发顶,“您别打三叔了,是我自个儿乐意的…”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更小了,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炸响在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耳边: “就…就算…就算三叔他不给我那五根江米条…俺…俺也乐意跟着他…” 第四百五十一章 完犊操了,这不堵枪眼了吗 轰——!!! 这话一出,效果堪比李山河刚才丢进狼群里的那颗香瓜手雷! 院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凝固了! 王淑芬高高举起的笤帚疙瘩,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震惊、错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丝茫然,几种情绪在她那脸上疯狂交织变幻,最后定格成一种近乎呆滞的空白。 她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小丫头,也像是被这石破天惊的“表白”给彻底炸懵了! 好家伙!好家伙啊!李山峰!你小子他娘的不是骗!你这是…这是把人家小丫头的心都给“换”走了啊!五根江米条?!这买卖做得…血赚啊!比他娘的二品叶棒槌还值钱! 整个院子里,唯一还能动、还能笑的,大概就只有捂着屁股的李山峰了。 这小子刚才还一副如丧考妣、准备迎接新一轮暴风雨的怂样儿。 张雪那句“不给江米条也乐意”的话音刚落,他那张哭丧着的脸,就像是被施了魔法,“唰”地一下,阴转晴! 而且是那种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疼痛?委屈?恐惧?全他娘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山峰那嘴咧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那笑容,灿烂得能晃瞎人眼,得意得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他挺直了小腰板,也顾不上屁股火辣辣的疼了,努力想摆出一副“看!我就说吧!”的傲娇表情,但那咧开的大嘴和几乎要飞起来的眉毛,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和得意忘形。 那欠揍的笑容,看的李山河都想上去给他两下子。王淑芬手里的笤帚疙瘩,终于无力地、彻底地垂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她看着眼前一个羞成了大红布、一个笑得像偷鸡成功的黄鼠狼的两个小屁孩,再看看院门口拖拉机后面露出的、自家二儿子那张同样被雷劈了似的、写满荒诞和懵逼的脸… 王淑芬举着笤帚疙瘩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在羞红脸的张雪和得意洋洋的李山峰之间来回扫了好几趟,愣是没找着台阶下。 这当口儿,她那眼风跟刀子似的往院墙根儿一扫——嘿! 躲在拖拉机后头正扒着车斗看热闹的李山河,那张憋笑憋得通红的大脸,就这么明晃晃地撞进了王淑芬的视线里! 李山河正乐得见牙不见眼,突然跟自家老娘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对了个正着,顿时浑身一激灵,后脖颈子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 他下意识就要缩头逃跑,可这蹲得太久,两条腿早麻得跟灌了铅似的,膝盖以下全没了知觉,一动就跟千万根钢针在扎。 "歪日!"李山河心里叫苦不迭,使劲拍打着毫无知觉的大腿,"这死腿!关键时刻掉链子!赶紧动弹啊!" 晚了! 王淑芬那步子迈得,比山里饿了三天的母狼还快! 三两步就蹿到了拖拉机跟前,那带着老茧的手跟铁钳子似的,精准无误地一把薅住了李山河的耳朵! "嗷——!!!"李山河一声惨嚎,感觉耳朵都要被扯下来了,疼得他龇牙咧嘴,顺着老娘的手劲儿就站了起来,"妈!妈!轻点儿!耳朵要掉了!" "你个小兔崽子!"王淑芬咬牙切齿,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拧麻花似的转了小半圈, "说你老弟没说你啊?刚才是不是搁旁边嘎嘎直乐来着?啊?你们老李家这两兄弟,没一个长心的!全是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李山河歪着脑袋,半边身子都被扯得倾斜了,疼得直抽冷气,心里那叫一个冤啊!完犊操了,这不给李山峰抗雷了吗, 牙一咬,他梗着脖子反驳:"妈!您这咋还酱婶儿呢!我啥都没干啊!咋还冲我来了呢?" "啪!" 王淑芬腾出另一只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脖溜子,抽得李山河眼前金星乱冒! "嘿!小兔崽子还敢顶嘴了是不?!" 王淑芬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也不好好寻思寻思!白莲刚揣上你的种,验孕棒的红杠还没褪色呢!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可好,一蹽就是小半个月!钻山沟子跟狼群干仗!人家大着肚子的媳妇心里咋想?啊?!" 她越说越气,拧耳朵的手又加了把劲儿,"你这脑子啊,真是一点不随我!全随你那个缺心眼的爹!" 看着李山河骚眉耷眼的样,李山峰脸上的笑意根本憋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李山河脸都绿了,“老三,你以后别像从我手里抠出一毛钱。” 李山峰圆圆的小脸蛋刷一下就拉了下来,那表情你一看,比上坟都沉重。 张了张嘴,朝着王淑芬说道:“妈,你看要不…” 王淑芬杏眼一瞪,“嗯?” 李山峰脖子一缩,消逼听找了个旮旯胡同眯着了。 李山河看着光速下场的李山峰,恨得牙痒痒,老三,你现在也不行啊。 王淑芬这话戳得李山河肝儿颤。 他张了张嘴,愣是没憋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仔细一琢磨,老娘说得确实在理——吴白莲刚确认怀孕,自己就带着彪子他们进山狩猎,这一走就是十来天。 虽说山里没信号,可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确实说不过去... 想到这儿,李山河心里那点理直气壮顿时泄了大半,眼神都飘忽起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憋屈:我这也不是出去鬼混啊!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那些梅花鹿要是弄回来养成了,不比种地强? "妈!轻点儿!耳朵真要掉了!" 李山河歪着脑袋直跳脚,突然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喊道,"我这不是去干正事儿了吗!松手!松手!我给您看个攒劲的!保准您喜欢!" 王淑芬手上的劲儿松了松,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小子别是又乱花钱了吧?马上家里又添三张嘴..."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地窖里那些黄澄澄的金砖,后半句愣是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了。 她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那只摧残儿子耳朵的"魔爪"。 "我倒要看看你能掏出什么好玩意儿!"王淑芬抱着胳膊,一副"要是糊弄我就死定了"的表情。 第四百五十二章 林中鸟 李山河揉着火辣辣的耳朵,感觉那耳朵现在得有平时两个大。 他龇牙咧嘴地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拖拉机后斗——那两条麻了的腿这会儿刚缓过劲儿来,走起路来跟踩棉花似的。 院子里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连刚才还捂着屁股的李山峰都忘了疼,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张雪那小丫头更是踮着脚尖,从王淑芬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李山河走到拖拉机后斗旁,深吸一口气,抓住了那块灰扑扑的厚实苫布。他故意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冲王淑芬挤挤眼睛:"妈,您可站稳喽!”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扯——"哗啦!" 厚重的苫布应声而落,露出了车斗里被树枝栅栏围着的、密密麻麻的梅花鹿群! 二十多头梅花鹿齐刷刷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泛着温和的光。 有几头胆大的母鹿还"呦呦"地叫了两声,声音清脆悦耳。它们棕红色的皮毛在灯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背上那些白色的斑点像是撒了一身的梅花,漂亮极了!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王淑芬的嘴张得能塞进去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笤帚疙瘩"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正好砸在一坨新鲜的鹿粪上,溅起几星粪渣子。 可她浑然不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车斗里的鹿群,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僵在原地。 "这...这..."王淑芬的声音都变调了,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些鹿,"二河啊...这...这都是..." "都是咱的了!"李山河挺起胸膛,一脸得意,"二十三头!一公十九母,还有三头小公鹿!妈,咱家往后不光能养鹿取茸,还能繁殖!这买卖,比种地强十倍!" 王淑芬机械地点着头,眼神还是直勾勾的。她慢慢走近车斗,伸手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一头胆子大的母鹿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 "哎呦!" 王淑芬像触电似的缩回手,随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活的!真是活的!" 她转头看向李山河,眼神里的怒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骄傲,"你小子...还真办了件人事儿!" 这年头,猪羔子都算家里的大牲口了,更别提这一堆的梅花鹿了,这都是家底啊,能传家的家底儿。 “这么多好牲口,多亏了我的金孙孙,这金孙孙都是带财来的啊!” 李山河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什么叫都是金孙孙的功劳啊,这都是他老子雪里来,火里去整过来的,跟那没出生的小子有什么关系。 李山河刚要反驳,看到王淑芬威胁的眼神,到嘴边的话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时候李山峰也顾不上屁股疼了,拉着张雪一瘸一拐地凑过来,两个小脑袋挤在车斗边上,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 "二哥!这也太带劲了!"李山峰兴奋得直蹦高,完全忘了刚才挨揍的事儿,"咱以后是不是天天能喝鹿奶了?" 张雪怯生生地伸手摸了摸一头小鹿的脑袋,那小鹿也不怕生,反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王淑芬看看鹿群,又看看两个兴奋的孩子,最后目光落在李山河身上。她突然大步走过来,就在李山河以为又要挨揍、下意识缩脖子的时候——"啪!" 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拍在了他后背上,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行啊!老二!"王淑芬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回算你将功补过!赶紧的,把鹿都卸下来!我去喊你爹起来帮忙!这大冷天的,得给它们弄个暖和地方!"说着就要往屋里跑。 李山河赶紧拦住:"妈!别急!还有更攒劲的呢!"他神秘兮兮地眨眨眼,转身走到拖拉机后面,解开了绑在那儿的爬犁绳索。 随着绳索松开,覆盖在爬犁上的破布滑落,露出了下面堆成小山的——狼尸! "哎呦我的妈呀!"王淑芬吓得倒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这...这..." "十三头狼!"李山河骄傲地宣布,"我和彪子、范老五在蛤蟆沟打的!这些畜生想祸害咱的鹿群,被我们一锅端了!" 王淑芬看着那些狼尸,再看看车斗里温顺的梅花鹿,突然眼圈一红。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李山河,力道大得差点把他勒断气。 "你个小王八蛋..."王淑芬的声音闷在儿子肩膀上,带着点哽咽,"下回...下回进山前,记得给家里捎个信儿..." 李山河愣住了,随即心里一暖,轻轻拍了拍老娘的后背:"知道了,妈。" 这温馨时刻没持续多久,王淑芬突然一把推开他,抹了把脸,又恢复了那副雷厉风行的模样。 "行了!别跟这儿黏糊了!赶紧卸车!老三!去地窖拿些萝卜来喂鹿!雪儿啊,去灶房把那个旧马灯拿来!" 她弯腰捡起沾了鹿粪的笤帚疙瘩,毫不在意地在裤腿上蹭了蹭,"等把这些鹿安顿好,咱再好好算算你小弟''拐带''人家闺女的账!" 李山峰刚因为梅花鹿逃过一劫的喜悦瞬间凝固在脸上:"啊?!" 此时的李山峰耳边不由得响起了一段从未听过的BGM——我本是林中鸟,终难逃,世间因果报~ 这娶媳妇,娶多少才算多啊,二哥,你真是害苦了我啊! 王淑芬那嗓子,带着刚收拾完儿子、余怒未消的火气,又裹着见了梅花鹿的亢奋,跟个炮仗似的,“嘭”地一声就在院子里炸开了,音浪直冲里屋那扇糊着旧报纸的木头门: “李——卫——东——!!!猫屋里孵蛋呢?!赶紧给我滚出来卸车!!!”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话音还未落地,里屋那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第四百五十三章 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李卫东那颗脑袋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先瞟了瞟叉腰站在院子中央、一脸煞气的王淑芬,又飞快地扫了自家俩儿子。 李山河正龇牙咧嘴揉着通红的耳朵,李山峰捂着屁股一脸劫后余生的怂样。 确认“风暴中心”似乎暂时转移,李卫东这才缩着脖子,臊眉耷眼地挪了出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脚步却虚浮得很,像是随时准备着往后蹽。 “瞅瞅你那点出息!”王淑芬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比刚才抽李山峰的笤帚疙瘩还锋利, “遇着点事儿就知道往后蹽!儿子惹祸你当老子的躲清闲?挺大个人了,一点担当没有!” 李卫东嘿嘿一笑,壮着胆子凑过去,一把搂住了王淑芬的腰,“哎呦,媳妇儿,消消气,消消气!你看你,气大伤身不是?” 他压低声音,凑到王淑芬耳边,热气喷得她耳根痒痒,“我那不是…那不是怕误伤到我嘛!你看你刚才那气势,大黄路过都得挨两个嘴巴子…再说了,”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狡黠的意味,“哪有老子给儿子抗雷的道理?让他们自个儿长长记性!” 王淑芬被他这死皮赖脸的样子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胳膊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他肋巴骨一下,悄生生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七分嗔怪三分无奈: “就你心眼子多!跟那筛子似的!知道为啥你长不高不?”她伸出食指,戳了戳李卫东的脑门, “全他娘的让心眼子给坠住了!光长心眼不长个儿!” “噗——咳咳咳!” 墙根底下,李山河和李山峰小哥俩,本来还沉浸在“三叔拐带小侄女”和“耳朵被揪”的余痛与荒诞中,一听老娘这精准打击、直戳老爹肺管子的“矮论”,一个没忍住,差点同时笑喷出来! 两张脸憋得通红,跟那煮熟了的螃蟹似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使劲低着头,生怕被老爹看见。 李卫东的脸“唰”地一下,由红转黑,又由黑转紫,跟开了染坊似的。 他狠狠瞪了那俩不孝子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给老子等着”的威胁,转过头,又对着王淑芬赔笑,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媳妇儿,媳妇儿,孩子还在呢,给点面子,给点面子行不?好歹我也一米七不是。” 王淑芬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强给了自家男人一个台阶下。她抬手指了指拖拉机那边,没好气地道:“行!给你面子!赶紧的!过去瞅瞅你俩好儿子干的好事儿!” 李卫东如蒙大赦,赶紧挺了挺那并不伟岸的胸膛,清了清嗓子, 又煞有介事地往上提了提他那条旧棉裤的裤腰带,努力摆出一副“当家人”的威严架势,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大大咧咧地朝拖拉机走去,嘴里还吆喝着:“来来来!让老子看看!怎么个事儿啊?整这么大阵仗…” 他踱到拖拉机跟前,先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往那高大的后车斗里扫了一眼——卧槽!!! 李卫东那双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弹出去!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鹅蛋。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车斗里,二十多双湿漉漉、圆溜溜、带着好奇和不安的鹿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他。 那棕红带白点的皮毛,在月光和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下意识地、机械地低下头,目光又落在了拖拉机后面那架爬犁上——卧槽!!! “这…这年轻人…” 李卫东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喃喃出声,烟袋锅子都忘了嘬,就那么傻愣愣地叼在嘴里,烟丝都掉了出来。 他这连续两声发自肺腑的“卧槽”,动静不小,终于把西屋那位真正的一家之主给惊动了。 门帘一挑,李宝财老爷子叼着他那根油光锃亮的黄铜烟袋锅子,趿拉着棉鞋,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 老爷子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家儿子,那眼神跟看个不成器的毛头小子似的:“咋咋呼呼的!挺大个人了,一点深沉都没有!半辈子活狗肚子里去了?我看看怎么个事儿!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老爷子一边数落,一边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拖拉机旁,那派头,十足的老太爷风范。他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车斗——卧槽!!! 李宝财老爷子那布满皱纹的脸皮猛地一抽,叼在嘴里的烟袋锅子“吧嗒”一声,直接掉在了脚边一坨新鲜的、还冒着热气的鹿粪上! 他那双阅尽沧桑、平时古井无波的老眼,此刻瞪得比牛蛋还大,浑浊的眼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都跟着哆嗦起来! 旁边刚回过神的李卫东,看到自家老爹这副比自己还失态的模样,顿时找到了心理平衡,那点被儿子笑话的憋屈瞬间化作了幸灾乐祸,脸上挤出一个欠揍的笑容,小眼睛里闪烁着“看吧看吧,您老也没绷住吧”的光芒。 李宝财老爷子正被那满车斗活生生的梅花鹿震得三魂出窍,一抬眼就看见儿子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老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 一股子被小辈看了笑话的羞恼混合着当众失态的尴尬,“噌”地就顶上了脑门。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老爷子也顾不上什么长辈风范了,更忘了刚才还教训儿子要“深沉”,只见他身体猛地往前一探,那动作快得不像个老头子,布满老茧的大手带着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李卫东的后脖颈子上。 一个标准的、力道十足的“大脖溜子”! “嗷——!”李卫东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火辣辣的后脖子,疼得龇牙咧嘴,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扭过头,带着哭腔喊道:“爹!你打我嘎哈啊?” 李宝财老爷子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儿子的眼睛,梗着脖子,声音倒是吼得震天响,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你这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一点眼力见没有!” “没看见这一堆活物等着伺候呢?还跟这儿傻愣着看西洋景,赶紧的!” “卸车!麻溜儿的!再磨叽老子还抽你!” 李卫东被自家老爹这蛮不讲理的一巴掌加一通吼,弄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姥姥的,城门起火,殃及池鱼啊,小兔崽子,你等事儿过去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倒霉的李卫东 得!老爷子这是恼羞成怒,拿自己撒气呢! 李卫东认命地叹了口气,揉着生疼的后脖子,垂头丧气地走向拖拉机后斗,开始吭哧吭哧地拆那些绑得结结实实的树枝栅栏。 “还愣着干啥?!”李宝财老爷子一瞪眼,冲着李山河和李山峰吼,“等着老子请你们吃席啊?!赶紧搭把手!没看天都黑透了吗?!” 李山河和李山峰赶紧收敛笑意,麻溜儿地加入卸车大军。 院子里顿时忙活开了。 王淑芬也没闲着,指挥着张雪去拿马灯照亮,又打发李山峰去地窖搬些干草和萝卜来。 她自己则挽起袖子,也上手帮忙。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墨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弯冷月,几颗寒星。这会儿再想搭个新棚子安置这些宝贝鹿,那是痴人说梦。 王淑芬当机立断:“先委屈下大青马!把马牵到老房子那边去!腾出马厩来给这些金疙瘩!” 李卫东领命,赶紧去后院马棚把自家那匹膘肥体壮、正嚼着夜草的大青马牵了出来。 大青马被这半夜三更拉出来,不满地打了个响鼻,甩了甩鬃毛。等它懵懵懂懂地被牵到老房子那边简陋的牲口棚时,看着自己温暖干燥、铺满干草的马厩被腾空,那对温顺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委屈,马脸拉得老长,仿佛在无声控诉: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腾空了马厩,接下来就是费劲巴拉地把二十多头梅花鹿从高高的拖拉机后斗里弄下来,再赶进马厩。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这些鹿刚脱离山林,惊魂未定,又被这陌生的环境和嘈杂的人声吓得够呛。 一下车就乱窜,不是往柴火垛里钻,就是试图往院外跑。 李山河、李卫东、李宝财爷仨,加上王淑芬,四个人围追堵截,累得满头大汗,吆喝声、鹿的惊叫声、蹄子踏地的“嘚嘚”声混作一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这群“金疙瘩”都塞进了还算宽敞的马厩里。 关上木栅栏门的那一刻,四个人都累得扶着腰直喘粗气。 马厩里,暂时安顿下来的鹿群依旧不安,发出此起彼伏、清越悠长的“呦呦”鸣叫。 这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得很远,带着一种山林的气息,与农家院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呦——呦——!” 这陌生的鹿鸣声,穿透了寒冷的空气,也惊动了另一个角落里的住户。 马厩旁边,一个用粗铁条焊成的、颇为结实的笼子里,原本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小老虎“二憨”,被这持续不断的、略显惊慌的鸣叫声给吵醒了。 “嗷呜…”二憨不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粉嫩的牙龈和几颗锋利的獠牙。 它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像只超大号的橘猫,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蓬松的虎毛,睡眼惺忪地朝着声音来源处——马厩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 二憨那双原本还带着睡意的琥珀色虎目,瞬间瞪得滚圆!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又骤然放大!像是两盏被点亮的黄灯笼! 肉!活的!好多好多活蹦乱跳的肉! 马厩栅栏缝隙里,影影绰绰全是晃动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鹿影!那细长的腿,那肥美的身躯,那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侧肋… “咕噜…”一声巨大的、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从二憨的喉咙里发出来。 它下意识地用前爪扒拉了一下笼子的铁条,粉红色的舌头伸出来,贪婪地舔了舔自己的鼻头和嘴唇。 哈喇子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笼子底板上。 二憨兴奋得在笼子里转起了圈,粗壮的尾巴高高翘起,像根旗杆似的左右摇摆,抽打在铁笼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它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不住的、低沉的的呼噜声,虎视眈眈地盯着马厩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绿油油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光芒。 饿魔附体! 必须立刻马上开饭! 它猛地人立起来,两只巨大的前爪用力拍打着粗壮的铁栏杆,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同时仰起那颗毛茸茸的虎头,朝着清冷的夜空,发出了一声:“嗷呜——!!!” 二憨那声稚嫩却气势十足的虎啸,如同在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瞬间引爆了马厩里本就惊魂未定的鹿群! “呦——!!!” “呦呦——!!!” 惊恐的嘶鸣声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二十多头梅花鹿彻底炸了窝,它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狭小的马厩里疯狂冲撞,坚硬的蹄子“咚咚咚”地猛踹着木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干草和尘土被搅得漫天飞扬,整个马厩仿佛都在震动,随时可能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掀翻。 李卫东离马厩门最近,正扶着腰喘粗气,还没从刚才的忙乱中缓过劲。他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情况,嘴里还嘟囔着:“这帮瘪犊子玩意儿,又咋地了…” 话音未落,一道棕红色的影子,带着风声和浓烈的牲口气息,如同失控的炮弹,猛地从栅栏缝隙里撞了出来。 正是一头被虎啸吓得彻底失了魂的半大公鹿,它低着头,那对刚刚冒头、还带着嫩皮的鹿角,不偏不倚,带着一股子蛮牛般的冲劲,狠狠顶在了李卫东毫无防备的——裤裆上! “呃——!!!” 李卫东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窒息的闷哼! 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弓成了虾米。 那张刚才还因为指挥卸车而略带红润的胖脸,先是“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紧接着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豆大的冷汗瞬间从他额头、鬓角疯狂地冒了出来,顺着下巴颏子往下淌。 他双手死死捂住了被顶中的要害,两条腿筛糠似的剧烈颤抖,身体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了。 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连一句完整的痛呼都喊不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院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媳妇还跑不了 王淑芬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先是惊得张大了嘴,随即看到自家男人那副痛不欲生的惨样,一股强烈的担忧瞬间压过了其他情绪。 她赶紧小跑几步凑到李卫东身边,想伸手扶他又怕碰疼他,只能压低声音,带着急切和关切小声问: “当家的?当家的?!你…你没事儿吧?啊?伤着…伤着哪儿了?疼得厉害不?要不…要不咱先进屋…我给你瞅瞅?” “进屋瞅瞅”这四个字,像是一针强效清醒剂,猛地扎进了李卫东被剧痛搅得一片混沌的脑子里! “嘶——” 李卫东倒抽一口凉气,剧痛似乎都被这“可怕”的提议冲淡了几分。他强忍着钻心的疼,动作极其僵硬的挺了挺腰,努力想站直些。 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声音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颤音:“不用!我没事儿!真没事儿!就蹭了一下!媳妇孩子还搁这儿呢奥…”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艰难地、小心翼翼地试图松开捂住要害的手,想证明自己“没事”,可那手刚挪开一寸,剧痛立刻加倍袭来,疼得他差点当场跪下,赶紧又死死捂了回去,额头上的冷汗流得更凶了,“别…别搞…别搞啊…” 王淑芬本来是真担心,可看着自家男人这副明明疼得快背过气去、却还要强撑面子、嘴里胡咧咧“孩子搁这儿”的死鸭子嘴硬样儿。 再一琢磨他话里那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龌龊心思,一股火气“噌”地又顶了上来,瞬间把刚才那点担忧烧得干干净净! “你个老不正经的玩意儿!” 王淑芬羞愤交加,一张脸臊得通红,也顾不上李卫东还疼着了,抬手就给了他那厚实的肩膀一记带着怒气的“杵炮”。 “谁说要干那事儿了?!啊?!你脑子里整天就琢磨这点破玩意儿?!孩子还搁这儿站着呢!你瞎咧咧啥?!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了!疼死你活该!” 这一拳力道不轻,怼得李卫东又是一个趔趄,捂着裤裆的手都差点松开了,疼得他“嗷”一嗓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而院子另一头,李山河和李山峰哥俩,早在王淑芬说出“进屋瞅瞅”和李卫东那番“此地无银”的回应时,就已经非常自觉地、默契十足地低下了头。 两人死死盯着脚边一堆用来喂鹿的干苞米叶子,仿佛那金黄的叶片上突然长出了绝世珍宝,或者刻着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呼吸都放轻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李山峰甚至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强把冲到喉咙口的爆笑给压回去。 开玩笑,这话是我这小孩能听的吗?听到了也得当没听见!憋死也得憋住! 李卫东被媳妇怼了一拳,疼上加疼,正窝火憋屈没处撒呢,一扭头就看见墙根底下那俩“装模作样”的不孝子!那耸动的肩膀,那低垂却明显在憋笑的脸!简直是火上浇油! 好啊!整不过你妈,我还收拾不了你们俩小兔崽子了? 李卫东瞬间找到了出气筒,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暂时忘却了下身的剧痛,猛地直起腰,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高高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着离他最近的李山峰的后脖颈子扇了过去! 那架势,非得给这俩看老子笑话的小崽子一人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脖溜子,让他们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鳖犊子!让你们笑…!” 巴掌裹挟着风声,眼看就要落在李山峰那细嫩的后颈皮上! “咳咳!” 一声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如同带着冰碴子的寒风,突兀地在李卫东耳边响起。 李卫东那高高扬起的手臂,瞬间僵在了半空!他像被点了穴,动作戛然而止。一股凉意“嗖”地从尾巴骨窜上天灵盖!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循声望去——只见自家老爹李宝财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经背着手,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老爷子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浑浊的老眼,此刻却精光四射,如同两把磨得飞快的剔骨刀,正死死地钉在李卫东那只高高扬起的手上! 那眼神冰冷、严厉,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明明白白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你打我孙子一下试试?! 老爷子发话,没人敢再吱声。李卫东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巴了。 他此刻的内心,简直比黄连还苦,比窦娥还冤! 上有老,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打儿子! 下有小,一个个贼眉鼠眼看老子笑话! 中间还有个说翻脸就翻脸的虎娘们儿,跑不了也惹不起!这日子…真他娘的没法过了! 念及此处,一股巨大的悲凉感瞬间淹没了李卫东。 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火,这股邪火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恶狠狠的咆哮,冲着正在试图安抚马厩里惊鹿的李山河吼了过去: “小鳖犊子!李老二!你他娘的聋了?!管好你家那头小畜生!再让它瞎叫唤吓唬鹿!老子今晚就把它炖了!!” 他本想说“扒了你的皮”,但瞥见老爷子那冰冷的眼神,硬生生改成了“炖了它”。 李山河正头疼怎么让鹿群安静下来,被老爹这迁怒的咆哮吼得一哆嗦,赶紧应声:“哎!知道了爹!这就去!” 他不敢怠慢,赶紧从旁边那堆狼尸里,随手拎起一条冻得硬邦邦、还带着冰碴子的狼后腿,大步流星地走向关着二憨的铁笼子。 笼子里,二憨还在躁动不安。 它扒拉着粗壮的铁条,琥珀色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马厩里那些晃动的鹿影,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渴望的呼噜声,粉嫩的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唇,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拉出长长的丝线,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喏!二憨!开饭了!” 李山河把那条冻得像石头似的狼腿,隔着铁栏杆缝隙塞了进去,正好丢在二憨脚边。 第四百五十六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二憨被突然丢到眼前的“食物”吸引了注意力,它低下头,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那条冰冷的、硬邦邦的狼腿。 二憨那张毛茸茸的虎脸上,瞬间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表情——嫌弃!大大的嫌弃! 它抬起一只巨大的前爪,嫌弃地扒拉了一下冻狼腿,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噜”声。 随即,又恋恋不舍地、眼巴巴地望向马厩的方向,那眼神充满了渴望和不甘。 二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竟然真的泛起了水光!不争气的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更加汹涌地从嘴角淌了出来,瞬间打湿了它胸前的一大片绒毛。 “唉…” 李山河看着二憨这副委屈巴巴、馋涎欲滴的可怜样儿,也是又好气又心疼。 他叹了口气,隔着铁栏杆,伸出手,用力揉了揉二憨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手指穿过它厚实温暖的皮毛,感受着小家伙脖颈处传来的低沉呼噜声。 “行了行了,知道你看不上这冻肉,” 李山河放软了声音,像哄孩子似的低声说道,“乖,听话,先对付一口,垫垫肚子。等过两天,就这两天,我欻空儿,带你进老林子!咱去吃新鲜的!管够!想吃啥咱抓啥!好不好?” 二憨似乎听懂了“进林子”、“新鲜的”、“管够”这几个关键词。它那耷拉下去的耳朵“噌”地竖了起来,眼睛里委屈的水光瞬间被一丝期待的光芒取代。 它仰起大脑袋,用湿漉漉、凉冰冰的鼻头使劲蹭了蹭李山河的手心,喉咙里的呼噜声变得响亮了些,像是在确认:“真的?说话算话?” “真的!骗你是小狗!” 李山河笑着保证。 得到了承诺,二憨这才勉强收回了黏在马厩那边的目光。 它低下头,又看了看脚边那条冻得梆硬的狼腿,虽然还是满脸嫌弃,但终究抵不过腹中的饥饿。 它发出一声认命般的低吼,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冻狼腿上! 看着二憨终于认命地抱着那条冻狼腿,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虽然一脸嫌弃,时不时还幽怨地瞟一眼马厩的方向,但好歹算是消停了。 李山河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他拍了拍沾满尘土和草屑的手,又弯腰将那些狼尸重新用厚实的苫布盖严实,仔仔细细地压好边角。 这还不放心,又找来几根结实的麻绳,像捆粽子似的把苫布牢牢捆扎紧实,确保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 这年头,狼皮再碎也是钱,可不能让那些贼眉鼠眼的耗子给糟蹋了。 一切收拾停当,冰冷的夜风一吹,李山河才感觉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乏。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脸,转头对着一直背着手在旁边监工的老爷子李宝财说道:“爷,外头都拾掇利索了,没啥活儿了。这天儿也忒晚了,寒气重,您老赶紧回屋歇着吧,可别冻着了。” 李宝财老爷子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难得地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嗯,妥了!还是我大孙子会疼人!知道惦记你爷这把老骨头!” 他背着手,迈着慢悠悠的四方步,朝着亮着灯的老房子走去,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那看似浑浊的老眼极其隐蔽地、带着点促狭地扫了一眼旁边还在揉着裤裆、一脸苦相的李卫东。 李卫东被自家老爹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扫得浑身不自在,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忍不住腹诽:这老爷子!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不就刚才差点抽了山峰那小子一下嘛!至于这么记仇?还拿眼剜我! 李山河走到自家老爹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关切又问了一遍:“爹,真没事儿啊?我看你刚才那脸色可不太对劲。” 他眼神往老爹捂着的部位瞟了瞟。 李卫东一听这话,腰板瞬间挺得笔直,脸上那点苦相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嗓门都拔高了几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能有啥事?!你爹我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磕碰算个屁!放心!杠杠的!啥也不耽误!今儿晚上再给你整出个老弟都行!信不信?!” “噗——!”这话一出,旁边正准备拉着李山峰回屋的王淑芬,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 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她又羞又气,抬手就给了李卫东那厚实的胳膊不轻不重的怼了一下。 “你个老不羞的!嘴上没个把门的!啥磕碜话都敢往外秃噜!孩子们都搁这儿呢!我看你就是皮又痒痒了!一点不乐意屌你!” 她狠狠剜了李卫东一眼,拽着还偷偷冲老爹做鬼脸的李山峰,气呼呼地就往屋里走,“走了老三!回屋睡觉!明儿个还得早起上学呢!别跟你爹学些没用的!” 李山河看着老爹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儿,又看看老娘羞愤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他故意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道:“爹,没事儿可是您自个儿说的嗷!本来我还琢磨着,那鹿刚弄回来,放点新鲜鹿血,再配上点老参片子,泡上几坛子大补的鹿血酒,给您老好好补补元气呢!既然您老身子骨这么硬朗,啥事儿没有,那…那就算了吧!省得浪费好东西!” “啥?!鹿血酒?!” 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闪电,精准地劈中了李卫东! 他刚才还强撑着的“硬汉”形象瞬间崩塌!眼睛“唰”地一下瞪得溜圆,像是饿狼看见了肥肉,一把就抓住了李山河的胳膊,那手劲儿大得,捏得李山河都龇牙咧嘴。 卫东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声音也放软了八度,“儿砸,咱俩天下第一好的事儿你不能忘了吧,你看那鹿血酒……” “你看,又急。” 李山河脸上闪过促狭的笑容,“爹,咱俩二十多年的交情,我不跟你好跟谁好,鹿血酒吗,包在我身上。” 李卫东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脸上乐开了花,那点被鹿顶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他美滋滋地咂咂嘴,仿佛已经尝到了那辛辣滋补的鹿血酒滋味。 “不过嘛…” “不过啥?”李卫东眼巴巴的问道。 “爹,您看…等您啥时候有空了,得空儿跟儿子好好讲讲您年轻前儿的光辉岁月呗?” 这话简直搔到了李卫东的痒处! 他那腰板瞬间挺得更直了,下巴都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脸上泛起了红光,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绷住那点“高人”的架子,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眉梢眼角的得意,怎么也藏不住。 “今天太晚了!改天!改天爹一定好好给你唠唠!保管让你小子听得热血沸腾!走了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压低声音急切地叮嘱一句:“儿砸!别忘了啊!鹿血酒!要紧!” 那眼神,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李山河憋着笑,用力点头:“忘不了!您老放心!” 李卫东这才心满意足,背着手,学着老爷子刚才的派头,也迈着四方步朝老房子走去。 只是那步伐,怎么看怎么别扭——两条腿微微岔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是裤裆里夹了个地雷,生怕动作大了引爆似的。 李山河看着自家老爹那强撑面子、实则狼狈不堪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老爹啊,真是把“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六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叹了口气,转身也朝自家新房走去。 第四百五十七章 当小孩说想要尿尿的时候,一般都已经尿出来了 刚推开屋门,一股混合着土腥、牲口味、硝烟和淡淡血腥气的复杂味道就扑面而来。 李山河皱了皱鼻子,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好家伙,这味儿,简直像是刚从牲口棚里打完滚出来,又去狼窝里钻了一圈! 李山河刚兑好半盆温水,正摸索着往毛巾上打肥皂,西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轻响。昏暗中,两道人影走了出来。 “当家的?你咋还摸黑洗漱呢?”吴白莲温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随即“啪嗒”一声轻响,外屋地的电灯被拉亮了。 昏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李山河沾着草屑和灰土的疲惫脸庞。 李山河被灯光刺得眯了下眼,看清是吴白莲和田玉兰,赶紧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嘿,这不寻思你们都睡了吗?怕动静大,再把你们娘几个吵醒了。” 吴白莲没接话,只是那双水润的杏眼静静地看着他,灯光下,她因怀孕略显丰腴的脸颊带着柔和的光晕。 她轻移莲步走过来,声音温软得像刚出锅的年糕:“当家的,说啥外道话。你搁外头累死累活地刨食,风里来雪里去,跟牲口跟狼崽子较劲,俺们娘几个在炕头上暖暖和和地躺着,要是连这点动静都计较,那还是人吗?” 她说着,目光落在他手里那半湿的毛巾上,又扫过他沾着泥点子的后脖颈,“后背够不着吧?别逞能,俺给你擦擦。” 李山河刚想说“不用”,田玉兰也走了过来,动作更快,直接伸手把他手里的毛巾抽走了。“就是,当家的,俺们又不是外人。”田玉兰脸上带着笑,语气爽利。 两个媳妇一左一右凑近了。可这没靠近还好,刚靠近李山河身边,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汗味、土腥味、牲口棚的膻臊气、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硝烟味,猛地钻进吴白莲的鼻腔! “哕——!” 吴白莲脸色瞬间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李山河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猛退了两步,差点撞翻身后的脸盆架子,脸上满是尴尬和心疼:“莲姐,你看我…我就说我这身上味儿太大,熏着你了吧?快,快进屋去!”他急得直搓手。 田玉兰赶紧扶住干呕不止的吴白莲,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怀这胎时没遭这孕吐的罪。 “莲姐,咱先进屋,缓缓。”她扶着吴白莲,又回头对李山河说,“当家的,你麻溜儿洗吧,俺们先回屋了。” 李山河看着两人进了西屋,门帘落下,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心里那点旖旎心思早被冲得无影无踪。 他低声冲着门帘方向说了句:“媳妇,你和莲姐先睡吧,我拾掇拾掇就睡。” 门帘后传来田玉兰轻轻的“嗯”声,很快,西屋彻底没了动静。 李山河也没了仔细擦洗的心情,草草用那半湿的毛巾在脸上、脖子上、胳膊上胡乱抹了几把,又就着那点浑浊的水搓了搓脚。 他把脏水“哗啦”一声倒进墙角专用来泔水的喂箩子里,胡乱擦了擦脚上的水珠,就这么穿着条大裤衩,带着一身未散尽的“山林气息”,掀开东屋的门帘,一头钻进了还有些温乎气的被窝。 累,是真累。 骨头缝都透着酸乏。 他刚躺平,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眼准备会周公。 突然,旁边的被窝一阵窸窸窣窣的蠕动。 紧接着,一具温热、柔软、带着独特体香的身体,像条灵活的小鱼,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怀里,紧紧贴了上来。 李山河刚想开口,一只带着薄茧却异常柔软的小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他睁开眼,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水灵灵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在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弱月光下,亮得惊人,像两汪幽深的泉水,正灼灼地盯着他,里面跳动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依恋。 是琪琪格。 她像只撒娇的小猫,温热的气息喷在李山河的耳朵眼儿里,痒痒的。她用气声,极轻极轻地说道,带着草原女子特有的直白和娇憨:“当家的,我想要个孩子。” 那声音软糯,却像带着钩子,直往人心里钻。 李山河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小腹窜起,瞬间驱散了疲惫。 这丫头…动作比心思还快! 众所周知,当小孩子说想要尿尿的时候,一般都已经尿出来了。 “那就…” 他猛地一个翻身,强壮的身体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声音低沉而霸道,“…来吧!”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屁! 李山河只觉得眼睛刚闭上没一会儿,窗户纸就泛起了鱼肚白。 这一宿,比进山打狼还累! 他挂着两个浓重的、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腰倒是不怎么酸,纯粹是困!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塞了一窝马蜂。 这帮娘们儿,李山河一边套着棉裤,一边在心里哀嚎。 就苦了他李山河,感觉灵魂都在飘。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是哥们,你都被调成啥样了 本来还盘算着,今天上午得去趟街里,找罗胖子,把那些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狼皮处理掉,多少换点钱。 现在?去个屁!他真怕自己开着那辆宝贝拖拉机,半道上一个瞌睡,直接给开进沟里去! 强撑着精神,爬起来胡乱扒拉了几口田玉兰留在锅台上的苞米面糊糊和咸菜疙瘩。 又去灶坑里添了几把柴火,把炕烧得热乎点。做完这些,他感觉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干了,眼皮子直打架。 啥也顾不上了,踢掉鞋子,一头又扎回东屋那还残留着旖旎气息、但也温暖无比的热炕头,扯过被子蒙住头。 困!太困了!天塌下来也得先睡一觉再说!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像是沉进了温暖粘稠的糖浆里,意识飘飘荡荡。 就在这半梦半醒、最是混沌的时候,耳边突然炸响两声粗粝的叫喊: “二叔!二叔!醒醒嘿!” “李爷!李爷!走啊出发了!” 李山河一个激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往下一沉! 极度困倦下被强行惊醒的惊悸感,混合着无数次山林遇险养成的本能反应,让他瞬间炸毛! 他眼睛只勉强睁开一条细缝,视线一片模糊。 朦胧中,就看到两颗黑乎乎、毛茸茸、轮廓狰狞的大脑袋,正凑得极近,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那粗重的呼吸带着浓烈的旱烟和汗臭味,直喷在他鼻端! 卧槽! 狼? 还是熊瞎子?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李山河脑子“嗡”的一声,啥也来不及想,身体比脑子更快,长期生死搏杀练就的反应让他想都没想,腰腹猛地发力,上半身如同装了弹簧般弹起。 两只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破风声,如同两条出洞的毒龙,一左一右,狠狠捣向那两颗近在咫尺的“兽头”! 双龙出海! 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别说人脸,就是块木板也得裂开! 就在拳头即将砸中目标、甚至已经感受到对方脸上汗毛触感的电光火石之间,李山河被其中一颗脑袋反射的油亮光芒猛地晃了一下眼。 秃的?范老五!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混沌的脑海,李山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他硬生生撤回了大半力道,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强行将灌满劲力的拳头偏移了几寸。 饶是如此! “哎呦!!!” “嗷——!!” 两声凄厉程度堪比被狼咬了屁股的惨嚎同时响起! 只见彪子和范老五,一个捂着眼眶,一个捂着腮帮子,像是被狂奔的野牛撞了个正着,齐齐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李山河彻底清醒了,腾地一下从炕上坐起来,看着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飙出来的两人,尤其是彪子左眼眶和范老五右腮帮子上迅速浮现的乌青发紫的印记,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浓浓的尴尬和内疚。这下手…好像还是重了点。 他那点刚升起的愧疚小火苗还没燃起来,目光扫过彪子那张胖脸时,脑子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被点亮了。 等等!这小子…是不是还欠我好几顿胖揍来着?上回和我媳妇亲热的时候这小子突然闯入我脑海!大上次问我还耶呼的呢要不要整一下子!大大上次… 李山河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脸上的尴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算总账”的微妙神情。 他摸着下巴,看着彪子的目光开始变得不善起来,像是在掂量一块砧板上的肉。 算了,李山河在心里默默盘算,这次就当提前收点利息,算他两顿!嗯…这么一抵,他还欠我…三顿!对,就是三顿! 彪子还坐在地上,捂着火辣辣、迅速肿起来的左眼眶,疼得直抽冷气。 他刚想张嘴抱怨两句,一抬眼,正好对上李山河那风云变幻、最后定格在某种“杀猪匠看肥猪”般眼神上的脸。 那眼神里,杀气腾腾,算计满满,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看得彪子后脊梁骨“嗖嗖”地往外冒凉气!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干得发紧。多年在二叔“淫威”下艰难求生的经验告诉他——大事不妙! 二叔这表情,绝对是在琢磨怎么收拾他!新账旧账一起算的那种! 彪子脑子转得飞快,求生欲瞬间爆棚。 “嘿嘿嘿!”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极点的笑容,那肿起来的乌眼青配上这笑容,显得格外滑稽。 “二叔俺跟你闹着玩呢,啥时候二叔你给俺开皮还需要理由了。” “银老话都说了,打是亲,骂是爱,稀罕不够上脚踹,二叔你这都是为了俺好,俺心里真亮的。” “你说是不,老五?”他还不忘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还在懵圈的范老五。 范老五被彪子这一套行云流水、熟练到令人发指的“认怂+表忠心”组合拳彻底打懵了。 他捂着迅速肿起的腮帮子,看看彪子那张谄媚得快要滴出油来的胖脸,又看看炕上坐着的、脸上没啥表情但眼神深沉的李山河,眼珠子瞪得溜圆,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世界观崩塌的震撼! 不是哥们儿?你都被调成啥样了? 这他娘的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他张了张嘴,看着彪子那副“二叔打我天经地义”的虔诚模样,又感受着自己腮帮子火辣辣的疼,最终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浓浓困惑和悲凉的抽气声。 这老李家…水太深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顿饱,顿顿饱 李山河慢吞吞地从炕上爬起来,后腰的酸乏还没完全褪去。他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掏出半包压得有点皱巴的“大生产”香烟。手指熟练地一弹,一支烟跳了出来,被他叼在嘴里。 炕沿下,彪子刚把那个旧报纸包着的小包递到一半,范老五却比他更快! 这老小子像是排练过无数遍,李山河的烟刚叼上嘴,他就跟变戏法似的从自己那件油光锃亮的破棉袄兜里摸出了一盒火柴,“嚓”地一声划着,一簇橘黄的小火苗稳稳地递到了李山河的烟头前。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狗腿得浑然天成!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直接把彪子给整不会了!不是哥们,这活你都抢?你还算是个人? 李山河就着火苗,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气息滚过喉咙,驱散了些许残留的困意。 他缓缓吐出一条长长的烟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这才撩起眼皮,目光在炕下两个顶着乌眼青、一脸讨好的家伙脸上扫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大清早的…不对,这都啥时辰了,”他瞥了一眼墙上那个旧挂钟,时针稳稳指向十一点一刻,自己也是一愣, “卧槽,晌午头了都。” 他低声骂了一句,想起昨晚的“车轮战”,心里暗自发狠:这帮娘们儿!等着!今晚非得重振雄风! 目光重新落回彪子和范老五身上,看着彪子那副想献宝又被人截胡的憋屈样儿,再看看范老五那掩饰不住的、带着点淫荡的期待眼神,李山河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俩货大清早跑过来堵他被窝是为啥——裤裆里那点事儿,兜里那几个钱儿! 八成是等不及要把那些狼皮卖了,好揣着票子去街里潇洒快活呢! 他不再废话,掀开被子下炕。慢悠悠地套上棉裤棉袄,趿拉着鞋走到外屋地。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冰凉刺骨的井水,胡乱抹了把脸,冰冷的刺激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跟过来的两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亲兄弟,明算账。” 他竖起手指,条理清晰,“这回进蛤蟆沟,我李山河,出了四条猎犬,一个人,一辆拖拉机,用的家伙事儿。彪子,你出了一条狗,一个人。范老五,你就光杆一个,出了个人。”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片刻,清晰地报出分配方案:“这一趟的收获,狼皮、狼肉、狼骨,加上那二十三头活鹿,总的算下来,我拿六层半。彪子,你出力不少,分两层半。范老五,你跟着跑一趟,担了风险,分一层。”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最终裁决的味道,“有没有意见?” “没有!” “绝对没有!李爷您说了算!” 彪子和范老五那颗大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异口同声,回答得斩钉截铁!两人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都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色! 彪子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分多分少?那重要吗?俺彪子啥时候缺过钱?真没了,俺二叔还能看着俺饿死?俺二婶还能不给俺口饭吃? 他这趟火急火燎地来,主要目的压根不是分钱,而是——去街里!必须去街里!宋姐姐!俺彪子带着票子来了! 范老五更是心花怒放,他看得比彪子更透:李山河这条大腿,粗得跟房梁似的,只要抱紧了,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油星子,就够他范老五吃得满嘴流油、撑得直打嗝! 这一趟进山,他范老五顶多算是个摇旗呐喊的,真正跟狼群玩命的是李山河和彪子,还有那几条猎狗。能跟着平安回来,还白捡一成收益,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还要啥自行车? 李山河看着两人那发自肺腑的认同和喜悦,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就喜欢这种明白人。 手底下的人,能力差点不要紧,关键是要够听话,够忠心,知进退! 彪子虽然虎了吧唧,但对他这个二叔,那是掏心窝子的忠;范老五虽然滑头,但认准了主心骨,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就够了。 “那成,”李山河继续说道,抛出了关键问题,“狼皮狼肉这些好说,卖了钱按份分。那二十三头梅花鹿,你俩咋个打算?是现在估个价分了,还是咋整?” 这才是大头,也是考验两人眼光的时刻。 彪子刚张开嘴,一个“卖”字还没吐出来,旁边的范老五已经抢着开口了,脸上堆满了精明的谄媚:“李爷!您这话说的!那梅花鹿可是金疙瘩!活的金疙瘩!搁俺们手里,顶多就是杀了卖肉,一锤子买卖!那多糟践东西啊!”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您看,您家那位…萨娜嫂子!那可是正儿八经鄂温克族!人家祖辈就是养鹿的行家!这鹿放您这儿养着,那就是进了福窝窝!” “能生小鹿,能割鹿茸,那才是长久的金山银山!俺们那点份子,就跟着您喝点汤就成!到时候…嘿嘿,您老手指缝里漏点鹿血酒给俺们尝尝鲜……” 彪子一听,赶紧把到了嘴边的“卖钱”俩字硬生生咽了回去,那颗大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五哥说得太对了!二叔!鹿就放您这儿!俺们放心!一百个放心!跟着二叔您,吃香的喝辣的!” 他心里也门清:放二叔这儿,细水长流!自己卖了钱,估计没两天就让媳妇给没收了,连个响儿都听不着!还是五哥看得远! 李山河看着两人这番表态,心里更满意了。还行,虽然一个莽一个滑,但都不是鼠目寸光的蠢货,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行!算你俩小子有点眼光!那就这么定了!鹿放我这儿养着,份子记着账,以后按规矩来。” 他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僵硬的脖子,大手一挥:“成了!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俩也别跟这儿杵着了!去院儿里等着!我去把拖拉机烤烤火,咱这就出发!去街里,找罗胖子!卖皮子!” “好嘞二叔!” “李爷您忙!俺们外边候着!” 彪子和范老五如同得了圣旨,屁颠屁颠地就往外跑,仿佛脸上的乌眼青都不疼了。 李山河则转身走向仓房,他从柴火垛里抱来一大捆干透的苞米杆子和耐烧的硬杂木劈柴。 又翻出一个积满油垢、熏得漆黑的旧铁皮桶,桶底和桶壁被他用铁钎子凿出了许多通风孔。这就是他的“烤车神器”。 冰冷的钢铁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慢慢恢复温度,凝结的机油也开始变得稀薄。 彪子和范老五蹲在院墙根下,缩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李山河围着拖拉机忙活,快了,马上就要回街里了,到时候,嘿嘿嘿…… 第四百六十章 上街里 拖拉机“突突突”的粗重喘息终于平稳下来,排气管喷出的白烟也不再那么浓烈呛人。 冰冷的钢铁外壳在火焰的炙烤下恢复了些许温度,凝结的齿轮油和机油也重新变得稀薄流动。 但李山河没急着挂挡走人,这铁牛还得再“热乎热乎”,大冷天直接上狠活,容易伤了它的筋骨。 趁着这热车的空档,三个人也没闲着。 彪子和范老五搓着手,哈着白气,顶着刺骨的寒风,开始吭哧吭哧地把那堆盖着苫布、散发着浓烈血腥和硝烟味的“战利品”——被香瓜手雷炸得七零八落的狼尸,连拖带拽地往拖拉机后斗上搬。 冻得硬邦邦的狼腿、带着窟窿眼的狼皮、甚至被彪子当宝贝捡回来的“半拉狼屁股”,都被一股脑地扔了上去,很快就在车斗里堆起一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小山。 眼瞅着车热得差不多了,狼尸也装完了,李山河这才开始全副武装。 他裹上那件厚实得能当被子的熊皮大衣; 又严严实实地围上能遮住半张脸的羊毛脖套; 最后戴上那顶同样用熊头皮做的、带着两个毛茸茸熊耳朵的皮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想了想,又摸出那副墨镜架上鼻梁。 三月的东北,远不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地面上厚厚的积雪远未化尽,阴坡的雪窝子能一直存到五月。 六月份下冰雹都不是稀罕事,更别提这刀子似的倒春寒风,那真是吹到骨头缝里,能冻得人灵魂出窍! 就连平时最爱显摆、大冬天也敢敞着怀的彪子,这会儿也彻底蔫了。 他和范老五压根就没敢在外头多待,狼尸一装完,两人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哧溜”一下就钻进了拖拉机后斗,缩在那堆冰冷的狼尸旁边,用厚厚的破棉被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只露出两个冻得通红的鼻子尖。 饶是如此,冷风还是无孔不入,冻得彪子大鼻涕都流出来了,刚想抬手擦,鼻涕就冻成了冰溜子挂在鼻孔下,狼狈不堪。 范老五更是缩成一团,牙齿咯咯打架。 “坐稳了!”李山河隔着轰鸣的引擎吼了一声,挂挡,松离合。 “突突突…轰——!” 红色МТЗ-80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排气管猛地喷出一股更浓的黑烟,如同离弦之箭,碾过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卷起漫天雪沫子,风驰电掣般朝着靠山屯外、通往街里的方向冲去。 寒风在耳边呼啸,刮得脸生疼,即使隔着厚厚的围脖和帽子也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 李山河把着方向盘,身体随着颠簸的路面摇晃,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被积雪覆盖、坑洼不平的土路。 拖拉机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钢铁怪兽,在空旷寂寥的雪原上孤独奔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街里那熟悉的的轮廓。 拖拉机一个漂亮的甩尾,“嘎吱”一声,稳稳地停在了罗胖子那间门脸不大的店铺门口。 李山河按了两下喇叭。 “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在冷清的街上回荡。店铺里静悄悄的,没动静。 他又不耐烦地按了两下。 “嘀嘀——!” 这回,店铺那扇糊着厚厚棉帘子的门“哗啦”一下被猛地掀开,一个圆滚滚、裹着件油腻腻蓝布棉袄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正是罗胖子! 他那张胖脸上还带着点被打扰的睡意,但看到门口这辆红色拖拉机,尤其是车斗里那鼓鼓囊囊盖着苫布的轮廓时,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精明的光芒。 罗胖子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冲着驾驶座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李山河拱了拱手,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哎呦!李老弟!稀客稀客!这大冷天的还往我这跑?这次来,是看上了啥新货,还是…又有好玩意出手了?” 他试探着问,目光却忍不住往车斗上瞟。 李山河没急着答话,先慢条斯理地摘下了碍事的脖套和那顶夸张的熊皮帽子,露出冻得有些发红的脸。 几乎同时,车斗里也“噗”地一下冒出彪子那颗顶着乱糟糟头发、鼻子下还挂着冰溜子的脑袋。 彪子咧开冻得发紫的嘴,露出一口白牙,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朝罗胖子喊道:“老罗!别愣着啊!赶紧招呼人搬东西!俺们这趟可没白跑!货多着呢!冻死老子了!” 一看到彪子,罗胖子心里那点猜测瞬间落了实! 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惊喜地看向李山河:“哎呦我的李老弟!真有你的!又掏着啥大家伙了?熊瞎子?还是大孤猪?” 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接李山河递过来的烟。 李山河甩了根“大生产”给他,自己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驱散些寒气,这才冲车斗努了努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罗哥,自己上去瞅瞅不就知道了?包你开眼!” 罗胖子一听,心里更是猫抓似的痒痒。他顾不上点烟,把烟往耳朵上一夹,搓了搓手,有些费力地扒着冰冷的车斗边缘,吭哧吭哧地翻了上去。 他掀开苫布一角,迫不及待地往里一看——“卧槽——!!!” 罗胖子那声惊呼,调门都变了!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车斗里那堆成小山的、血呼啦擦、支离破碎的狼尸。 粗略一扫,少说也有十来头! 其中一头体型格外巨大、毛色深灰的狼尸格外显眼,虽然头颅还算完整,但那身本该油光水滑的皮毛上,布满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窟窿眼儿,一看就是被手雷炸的。 罗胖子抬起头,肥硕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看向车下叼着烟、一脸淡定的李山河,声音都带着颤:“老…老弟!你…你这是把哪个狼王的老窝给一锅端了啊?!” 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肉疼。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头狼王身上的破洞,语气充满了痛心疾首:“哎呦喂!我的好老弟啊!你这也太造坏东西了吧!瞅瞅,你瞅瞅这皮子,这窟窿眼儿,这…这他娘还能值几个钱?这价钱直接就得砍下去三成啊!” 他捂着胸口,一副心绞痛发作的模样。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出一口烟圈:“罗哥,你这话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当那是你家养的羊,想咋剥皮就咋剥皮?” “那是狼群,一群红了眼要吃人的玩意儿!能囫囵个儿把它们撂倒,全须全尾地回来,那都得是祖宗保佑!还顾得上皮子?那不是要钱不要命吗?换你,你咋整?”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受人恩果千年记 这话噎得罗胖子一滞。 他讪讪地笑了笑,仔细一想,确实在理。 他干这收皮货的行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靠山屯周边十里八乡的猎户,他哪个不认识? 可像李山河这伙人这么“邪乎”的,独一份! 别人进山一趟,能打到只狍子、弄点獐子、野鸡兔子,那就算丰收了,能乐呵好几天。 可李山河他们呢?回回进山,都跟去进货似的! 不是熊瞎子就是野猪王,这回更狠,直接端了个狼窝,最要命的是,人家次次都能全身而退,而且名头一次比一次响!这本事,不服不行。 罗胖子晃了晃他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把心里那点惋惜和杂念甩开。赚钱要紧!他冲着店铺里扯着嗓子吼了两声:“柱子!二嘎子!死哪儿去了?!赶紧滚出来干活!” 话音未落,两个精壮的小伙子就麻溜儿地从店里跑了出来。 “来!搭把手!把这些宝贝疙瘩都给我小心点!卸到后院库房去!” 罗胖子指着车斗里的狼尸吩咐道,又转头对李山河换上笑脸,热情地招呼:“李老弟!这外头能把人冻成冰棍儿!快,进屋!咱哥几个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正好,哥哥我前阵子托人从南边捎回来不少新鲜玩意儿!那都是紧俏货!搁咱们这疙瘩,见都没见过!你要不要…搂一眼?” 说到“南边来的新鲜玩意儿”,罗胖子那张胖脸上顿时眉飞色舞,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带着点神秘和炫耀。 “南边来的新鲜玩意儿?”李山河挑了挑眉,也被勾起了点好奇心。 这罗胖子路子野,他说是好东西,那多半有点意思。“行啊,那就…瞅瞅?” “哈哈!痛快!走着!”罗胖子哈哈一笑,显得格外兴奋,转身就引着李山河朝店铺后面走去。 彪子和范老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兴奋!罗胖子从南边弄来的“丝袜”,那好处他俩可是亲身体验过! 穿在女人腿上,那效果…啧啧! 这回罗胖子说得这么玄乎,那得是啥更攒劲的玩意儿? 两人二话不说,裹紧了破棉袄,顶着寒风,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心里头像揣了只活兔子,蹦跶得厉害。 罗胖子带着三人穿过店铺后面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来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他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锁,用力推开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浓烈樟脑丸味、灰尘味和某种奇特布料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蒙着厚厚灰尘的小窗户透进点微弱的天光。 罗胖子摸索着拉亮了仓库中央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啪嗒”一声,灯泡闪烁了几下,稳定地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这间堆满了各式杂货的仓库。 角落里堆着成捆的皮子,架子上摆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不少用麻袋或油布盖着的东西。 罗胖子没管别的,径直走到仓库最里面,掀开一块盖得严严实实的深蓝色油布。 油布下面,露出的不是想象中的山珍野味或者新奇工具,而是几个大号的、印着看不懂外文字母的硬纸板箱子。 罗胖子脸上带着一种献宝似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猥琐,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的封盖。 里面不是丝袜,也不是什么稀罕吃食,而是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堆…衣服? 李山河起初没在意,只当是什么新式样的成衣。 可当罗胖子从箱子里拎出其中一件,在昏黄的灯光下抖开时——李山河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的看着罗胖子。 那是一件…难以用常理形容的“衣服”! 主体是某种薄得近乎透明的黑色网状织物,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后面罗胖子那张胖脸的轮廓。 这网状织物被裁剪成极其节省布料的样式,勉强能覆盖住关键部位,边缘缀满了繁复的蕾丝花边。 更夸张的是,旁边箱子里露出的东西更是让人瞠目——细得不能再细的黑色带子连着巴掌大的三角布料; 还有用细绳和薄纱拼接成的、仅仅能遮住重点部位的所谓“内衣”; 甚至还有带着金属扣环的皮质束带和吊袜带…… 彪子喃喃的说道,“这三角搂子能包住腚?” “这奶搂子带和不带也没啥区别啊。”范老五也适时的补充道。 罗胖子一挑眉,笑呵呵的说道:“彪子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这套衣服要是穿到你相好的身上……” 话未说完,但是彪子已经领会了罗胖子话中的含义。 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身子都不自觉的躬了起来。 李山河看着彪子这副没出息的样,瘪了瘪嘴,轻咳两声,“彪子,注意点影响,还搁外面呢。” 彪子叹了口气,“二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 “啥老话?”李山河好奇的问道。 “受人恩果千年记啊。” 李山河一愣,好奇的问道,“这和你升旗有啥关系?” 罗胖子和范老五也是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彪子。 彪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主要是还有下半句啊,下半句是牛子硬否不由己啊二叔!” “噗!”范老五和罗胖子直接忍不住笑喷了。 李山河则是一脸无奈,还得是你啊彪子,中国文坛没有你真是文坛的一大损失。 至今为止,我方人员对彪子的开发程度不足百分之五! “行了,快别搁这耍宝了,整理一下。” 彪子闻言,马上把手塞进了裤兜子,捅咕了两下摆正了位置,这才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 “罗哥,这玩意多少钱一件?” 罗胖子眼中精光闪烁,张嘴就想来个大的,没想到直接被李山河打断了。 “罗哥,也不是第一回了,整点实的惠儿的。” 罗胖子看着李山河嘴角噙着的笑意,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弟,也就是你来,我也不跟你要晃,四十一套,就赚你个运费,你看成不?” 第四百六十二章 吃独食不是好习惯 李山河看着箱子里那些薄如蝉翼、缀满蕾丝、造型大胆到让人脸红的“衣服”,脑子里瞬间闪过吴白莲、田玉兰、琪琪格、萨娜、张宝宝她们穿上这玩意儿的画面… 一股热气“噌”地就顶上了天灵盖!管它什么玩意儿!先拿下再说! 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罗哥!甭摆了!箱子盖上!这些,甭管是啥玩意儿,老子包圆了!全要!” “好嘞!李老弟就是痛快!”罗胖子乐得脸上的肥肉直颤,手脚麻利地把那件展示品塞回箱子,就要封盖打包。 就在这时,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他回头一看——好家伙!只见彪子和范老五这哥俩,一左一右杵在他身后,两张顶着乌眼青的脸,此刻努力挤出一副极其“楚楚可怜”的表情! 彪子那小眼睛努力睁大,里面水汪汪的,嘴角还委屈地向下撇着; 范老五更是缩着脖子,搓着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弱小无助”。 这俩人高马大的糙汉子摆出这副模样,简直比那傻狗哈士奇装可怜还惊悚。 李山河被这“惊悚”画面激得浑身一哆嗦,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猛地抽回袖子,没好气地骂道:“有话说!有屁放!再整这死出恶心老子,信不信一人再赏你们一个乌眼青?!对称!” 彪子瞬间破功,脸上那点“可怜”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熟悉的谄媚笑容,搓着手凑近一步:“嘿嘿嘿!!看您说的!二叔,不是俺说奥,俺彪子这个人,你满哪打听打听,俺就不是个吃独食的人。” “是呗是呗!李爷!吃独食可不是啥好习惯!伤和气!伤感情!”范老五立刻接腔,脑袋点得飞快,眼神却像钩子似的往那盖上的箱子上瞟。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俩倒是一点不吃独食儿!都成连桥儿了!能是吃独食儿的人吗?! “放心!少不了你们俩那份儿!等着!”他咬牙切齿地保证。 彪子和范老五对视一眼,脸上同时绽放出如释重负、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异口同声,声音洪亮:“谢二叔!”“谢李爷!” 罗胖子手脚麻利地把几个装着“特殊衣物”的硬纸箱捆扎好,一股脑儿塞进了李山河怀里。 李山河抱着这堆烫手山芋,感觉比抱着头熊瞎子还沉。看着旁边眼巴巴、就差摇尾巴的彪子和范老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对罗胖子道:“罗哥,再给俩结实点的黑塑料袋!” 罗胖子心领神会,赶紧翻出两个厚实的黑色大塑料袋递过来。 李山河把箱子放在脚边,解开其中一个塑料袋,手伸进箱子里,看也没看,像是掏破烂似的,随手从里面抓了几把——几件薄得透明的黑色网状物、带着细绳的巴掌大三角布片、缀满蕾丝的小玩意儿… 胡乱揉成一团,分别塞进了两个黑塑料袋里,然后像打发叫花子一样,一人一袋,塞到了彪子和范老五怀里。 “拿着!滚一边偷着乐去!”李山河嫌弃地挥挥手。 哥俩如获至宝!紧紧抱着怀里那鼓鼓囊囊、内容神秘的黑色塑料袋,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哈腰,自觉地缩到仓库角落去了,迫不及待地低头研究起来。 就在这时,负责清点狼尸的两个伙计也忙活完了,其中一个凑到罗胖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罗胖子那张胖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搓着手,带着点为难的神色,慢吞吞地踱到李山河面前。 “李老弟,这个数儿点好了…”罗胖子欲言又止,眼神有点飘忽。 李山河一看他这吞吞吐吐的德性,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 他摆摆手,语气很平静:“罗哥,甭整那虚头巴脑的。多少你照直说。这回的货啥吊样,我心里门儿清。被炸成那德行,皮子还能值钱才怪了。” 罗胖子一听,心里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松了口气,脸上堆起苦笑:“老弟你明白人!那我就照实说了!”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划着, “这回这些狼,皮子是真不行了!破得跟筛子似的!也就狼王那张皮稍微完整点,但也全是窟窿眼儿!其他的就更甭提了!狼肉狼骨啥的也值不了太多…满打满算…” 他顿了顿,报出一个数字, “一千二百块!这真是老哥我咬着后槽牙给的价了!也就冲老弟你,换个人来,八百我都嫌多!” 这个价格,确实比李山河预想的还要低一些。那狼王一身好皮,囫囵个儿的话,光它一张皮就值这个价。 但罗胖子说的也是实情,被炸成那样,能值一千二,确实算是给足了面子。 李山河没犹豫,爽快点头:“成!就这个数!罗哥仗义!” 罗胖子见李山河这么痛快,脸上笑开了花,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蘸着唾沫,飞快地点出一沓大团结,数了两遍,确认无误,这才郑重地塞到李山河手里:“老弟,点点!一千二!整的!” 李山河接过钱,看也没看,直接揣进怀里。然后又从自己刚到手的那沓钱里,飞快地点出一沓“大团结”,拍在罗胖子手里:“罗哥,拿着!这是刚才那几箱子‘新鲜玩意儿’的钱!” 罗胖子捏着那四张还带着体温的票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哎呦!老弟讲究!太讲究了!” 他热情地揽住李山河的肩膀,“这都晌午了!老弟,还没吃呢吧?走!哥哥我安排!咱街里新开了家馆子,炖的大骨头那叫一个香!” 李山河连忙摆手,挣脱罗胖子的胳膊:“不了不了!罗哥!下回!下回我安排你!家里头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鹿群刚弄回来,得赶紧安顿!走了啊哥!” 他边说边弯腰抱起那几个沉重的纸箱子,招呼着角落里还在对着黑塑料袋傻乐的彪子和范老五,“彪子!老五!别瞅了!走了!” “哎!来了二叔!” “李爷您慢点!” 三人抱着各自“见不得光”的“宝贝”,告别了热情挽留的罗胖子,重新爬上冰冷的拖拉机。 “突突突…”拖拉机再次轰鸣起来,喷着黑烟,驶离了“老罗山货”门口。 第四百六十三章 闭门羹 出去没多远,李山河没往家走,方向盘一打,直奔街里另一个热闹去处——供销社! 家里那几个娘们儿零嘴都快告罄了。尤其是吴白莲怀着孕,口味刁钻,一会儿想吃酸的,一会儿想吃甜的,供销社里那些城里来的饼干、槽子糕)、水果罐头,还有果丹皮啥的,得多备点。 彪子这小子,怀里揣着刚分到的“两成半”钱,也眼巴巴地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他可是盘算好了,得去趟宋丽娟那儿! 空着手去?容易把好不容易攒下的“交情”都给撅黄了!老弟也得看表现不是? 拖拉机吭哧吭哧地停在供销社门口。 这年头,供销社依旧是街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大冷天,里面也挤了不少人,大多是来扯布、买盐打酱油的妇女,还有几个缩着脖子等着打散酒的老爷们儿。 李山河抱着箱子不方便,就让彪子和范老五先进去。 他自己把拖拉机熄了火,锁好,这才抱着那几个沉甸甸的、印着奇怪字母的纸箱子,走进了供销社那扇挂着厚棉帘子的门。 一股混合着煤烟味、酱油醋味、劣质雪花膏味和布料特有味道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柜台后面,几个穿着蓝布褂子、戴着套袖的售货员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彪子一进门,目标极其明确,直奔卖糖果糕点的柜台!他那双小眼睛在玻璃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点心和糖果上扫来扫去。 范老五则溜达到了卖日用品的柜台,对着玻璃瓶装的雪花膏、蛤蜊油、还有新到的几卷彩色头绳指指点点,似乎在琢磨买点啥再勾搭几个小娘们。 李山河没管他俩,抱着箱子走到卖副食的柜台。 他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同志,麻烦,槽子糕来五斤,山楂卷来三斤,水果罐头…桔子的来五瓶,黄桃的来三瓶,麦乳精来两罐,大白兔奶糖…来两斤。” 他这一开口,分量十足,直接把柜台后面那个正织毛衣的中年女售货员给惊着了! 她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熊皮大衣、抱着奇怪箱子、开口就要这么多“高档货”的年轻人。 要知道,这年头,普通人家买半斤槽子糕都得掂量掂量! “老弟,你家刚过年啊?”女售货员有点不确定地问。 李山河扑哧一声就被这个售货员大姐给逗笑了,这大姐,真是太有闹了。 “不是大姐,我媳妇怀孕了,就愿意吃点零嘴。” 大姐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妈呀老弟,你真是那个,真是好样的奥,这才是好老爷们。” 大姐给李山河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连低头应是。 从怀里掏出那沓还没捂热乎的票子,抽出一小叠放在柜台上,“姐,快点奥,我媳妇口儿急。” “好嘞老弟,你等着吧!马上完事儿,秀儿啊,过来帮我一把,这老弟要的多……” 另一边,彪子也下了血本!他指着柜台里最显眼位置、用精美玻璃纸包装的大白兔奶糖,豪气干云:“同志!这个!给俺来…来一斤!”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咬咬牙,“再…再来半斤水果硬糖!要橘子味儿的!” 范老五则精打细算得多,买了一小瓶最便宜的雪花膏,又挑了两根红头绳。 三人各自抱着大包小裹,在供销社其他人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重新挤出了门帘。 冷风一吹,李山河紧了紧怀里的箱子,对抱着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彪子道:“走吧,去宋丽娟那儿?” 他得把范老五送回去,顺便看看彪子这小子怎么“表现”。 西洋景,谁不乐意看啊? 拖拉机喘着粗气,碾过冻得梆硬的土路,停在了宋丽娟那间挂着“丽娟小吃部”招牌的店铺门口。 门拉得严严实实,一把黄铜大锁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冰冷。 李山河熄了火,回头看向后斗里缩着的范老五:“老五,你媳妇人呢?店咋关着?” 范老五也是一脸茫然,挠了挠他那秃老亮:“李爷,这我也不知道啊。您又不是不知道,丽娟把我撵出来都多久了?兴许搁家歇着呢?” “那还等啥!二叔!赶紧上五哥家瞅瞅去啊!”彪子噌地从站起来,搓着手,冻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急不可耐,仿佛晚一秒宋丽娟就能飞了似的。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副猴急样,额角青筋直跳,那点司马昭之心,就差写脸上了!人老五自个儿都不急,你搁这儿又蹦又跳的嘎哈呢?真不怕老五回过味儿来,跟你玩命? “就是就是!”范老五居然也在一旁猛点头,一脸深以为然,还反过来催促李山河,“李爷!彪子兄弟说得对!咱麻溜儿去家看看!万一丽娟有啥事儿呢?” 他脸上那点担忧,怎么看怎么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李山河看着这俩活宝,彻底无语。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废话,一脚踩下离合,挂挡,拖拉机再次发出咆哮,调转方向,朝着范老五家的方向突突而去。 不多时,拖拉机停在了范老五家的院外。 低矮的土坯房烟囱里冒着淡淡的青烟,显示屋里有人。 车刚停稳,堂屋那扇糊着旧报纸的木头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丽娟裹着一件半旧的碎花棉袄,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点面粉,出现在门口。 她那张平日里带着几分泼辣利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扫过院外的拖拉机和车上的人。 范老五一看媳妇露面,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极点的笑容,隔着老远就拼命挥手,声音都透着腻歪:“丽娟!媳妇儿!我回……” 话没说完,“嘭!” 一声闷响! 宋丽娟面无表情,看都没看范老五那只挥舞的手,直接干净利落地把门关上了!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范老五脸上的笑容,连同那只挥舞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 那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混合物,混合着尴尬、错愕和一丝习以为常的委屈,精彩极了。 李山河和彪子非常有默契,动作整齐划一地扭过头,两道目光如同探照灯,直勾勾地盯在范老五那张凝固的脸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赤裸裸的嘲讽:就这? 范老五被这两道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干咳两声,努力挺了挺那并不伟岸的胸膛,试图找回点男人的尊严,声音拔高,带着点色厉内荏:“咳咳!这…这老娘们儿!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她了还!” 他挥舞着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去执行家法。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东北人受击音效 然而,李山河嘴角那抹似笑非笑,彪子眼神里那点憋不住的幸灾乐祸,像两根针,狠狠扎在范老五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上。 他声音越说越小,底气越来越虚,最后那句“收拾她”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眼神也开始四处乱飘,不敢看人。 一次的勇敢,换来的可能是一辈子的嘲笑。 范老五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就在这尴尬得令人窒息的时刻,彪子那双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坏水儿又冒上来了!他猛地吸了吸冻出来的清鼻涕,扯开嗓子就朝着紧闭的屋门嚎了起来::“宋——姐——!老五他说你呜——呜——呜——!” “彪爷!” 范老五魂儿都快吓飞了!他一个饿虎扑食,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猛地从后面扑上去,一把死死捂住了彪子那张惹祸的嘴!力气之大,差点把彪子勒背过气去! “彪爷!亲彪爷!小点声儿!求你了!祖宗!” 范老五吓得脸都白了,一边死死捂住彪子的嘴,一边惊恐地四处张望,生怕宋丽娟突然拎着擀面杖或者菜刀从屋里冲出来。 前几天他搞破鞋被宋丽娟抓现行那事儿还没彻底翻篇呢,要是彪子这张破嘴再火上浇油,他范老五今天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着范老五这副惊慌失措、如同惊弓之鸟的怂样,再对比他刚才那副“要收拾媳妇”的豪言壮语,李山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脸上满是揶揄。 范老五被李山河这笑声臊得,饶是他脸皮厚比城墙拐角,此刻也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发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山河忍住笑,没好气地打断这出闹剧,“赶紧卸货!把车上那点零碎儿拿下来!你不冷我还冷呢!站风口里喝西北风啊?” “哎!好嘞李爷!这就卸!”范老五如蒙大赦,赶紧松开快被他捂断气的彪子,连声应着,仿佛得了圣旨。他急于摆脱这尴尬的境地,也为了在“李爷”面前表现表现,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瞄准拖拉机后斗的边缘—— 只见范老五胖腿一蹬,肥胖的身体竟然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一个纵跃! 那姿势,带着点豁出去的笨拙“潇洒”,颇有几分当年港片里“东莞仔跨栏”的悲壮风采! 可惜,帅不过三秒。 他落地的位置,好死不死,正好踩在一块被积雪覆盖、冻得溜光的冰坨子上! “噗嗤——哎呦我操!” 一声凄厉的变调惨叫划破寒冷的空气! 李山河肯定的点了点头,非常纯正的东北人受击音效,是纯正东北人,不是串儿! 范老五落地时,左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一块被踩实了、溜光水滑的冰面上! 范老五双脚离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像一座轰然倒塌的肉山,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砰!”的一声闷响! 结结实实、四仰八叉地摔了个大屁墩儿!尾椎骨结结实实地硌在冻得梆硬的地面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嗷…嗷…哎呦喂…我的腚…腚沟子…” 范老五捂着屁股,疼得在地上直抽抽,眼泪鼻涕齐流,形象全无。 “彪爷!李爷!快…快拉我一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觉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能朝着站在拖拉机旁看傻眼的两人求救。 彪子刚被松开,正揉着被勒疼的脖子喘粗气,看到范老五这狼狈样,很不厚道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刚想开口嘲讽两句。 就在这时,堂屋那扇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拉开了。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堂屋门,“吱呀”一声,再次开了。 宋丽娟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身上还是那件碎花棉袄,围裙解了,双手抱在胸前,就那么冷冷地站在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里的闹剧。 她的目光先在摔得龇牙咧嘴的范老五身上扫过,毫无波澜; 然后落在车斗里憋笑憋得浑身发抖的彪子身上; 最后,定格在靠车站着、脸上还残留着笑意的李山河身上。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拖拉机引擎冷却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以及范老五痛苦的抽气声。 范老五费劲巴拉地扶着冰冷的拖拉机车斗边缘,龇牙咧嘴、哼哼唧唧地刚把自己那身肥肉从地上撑起来,一抬头,就撞上了自家媳妇那能冻死人的眼神。 他脸上那点痛苦表情瞬间僵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讨好和心虚的笑容:“媳…媳妇…” 宋丽娟恶狠狠的瞪了范老五一眼,“家里没柴火了,你给我劈柴火去。” 彪子很不厚道的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伸手拎着给宋丽娟买的礼物,笑呵呵的喊了一声,“宋姐,俺…” 宋丽娟冷冷的看着彪子,“你笑个屁,你也给我滚去劈柴火去!” 彪子对上宋丽娟那冷冰冰的眼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讪讪地放下手,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去就去呗…这么恶狠狠的嘎哈…” 宋丽娟没说话,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嗯?” 这声“嗯?”如同带着冰碴子,瞬间把彪子冻得一哆嗦! 他立刻挺直腰板,脸上挤出无比“真诚”和“积极”的表情,声音洪亮:“俺是说!俺最愿意劈柴火了!俺这体格子,不干活儿那真是白瞎了!浑身是劲儿没处使!宋姐您放心!包在俺身上!保证劈得又快又好!”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脯,以示决心。 宋丽娟这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彪子的“积极表态”。 她的目光最后,也是最具有压迫感地,投向了李山河。 李山河被她看得心里一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脸上挤出一点干笑,刚想说“我也去劈柴火”来表明立场。 “你不用。”宋丽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 她抬手指了指李山河,“你,跟我进屋。” “啊?!”李山河当时就懵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他不敢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看宋丽娟,又看看旁边同样一脸懵逼加震惊的范老五和彪子,“我?!跟你进屋?!”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不是这对劲儿吗… 这正牌爷们范老五搁地上躺着呢!副牌爷们彪子也表态要劈柴了! 你叫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牌都没挂上的老爷们嘎哈!孤男寡女的…这…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宋丽娟面无表情,但眼神极其肯定,点了点头,清晰地重复:“对,就是你。进来。” 李山河懵了!他下意识地朝地上的范老五和车上的彪子投去求助的眼神——兄弟们!管管你家虎逼老娘们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又来? 然而,范老五和彪子这俩不讲义气的玩意儿!在接收到李山河那“求救”信号的瞬间,极其默契地、同时低下了头! 假装专注地研究地上那块差点让他摔断老腰的冻土疙瘩,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车斗里的彪子,反应更快!在李山河目光扫过来的瞬间,他“嗖”地一下扭过头,开始极其“认真”地研究拖拉机后斗上的一块污渍,还用手指头抠了抠,嘴里还煞有介事地嘀咕:“哎呀,这铁皮咋还锈了呢…得补补…” 李山河牙都要咬碎了,锈你X个大XX,你他X……老子新买的嘎嘎新的玩意,比你裤兜子里那玩意都新! 操!两个不讲义气的瘪犊子! 我操! 李山河心里哀嚎一声,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心头! 妈的!去就去!谁怕谁啊?!老子行得正坐得直!还能怕了你个娘们儿不成? 他把心一横,脸上努力绷出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迈开大步,硬着头皮朝着那扇如同怪兽巨口的堂屋门走去。 路过僵在原地的范老五和彪子时,他恶狠狠地瞪了这俩“叛徒”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们给老子等着”的杀气。 堂屋门在李山河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也隔绝了外面寒冷的空气和范老五、彪子那两道复杂难言的目光。 院子里,只剩下范老五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屁股,和彪子抱着那个装着糖果和神秘黑塑料袋的包裹,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彪…彪爷…” 范老五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柴…柴火垛在那边…” 彪子看着墙角那堆小山似的、冻得硬邦邦的劈柴,又看看紧闭的堂屋门,再想想自己怀里给宋丽娟买的糖果和那袋“好玩意儿”,最后感受着宋丽娟关门时那冰冷的眼神… 他认命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人生无比灰暗:“劈…劈吧…” 门弓子“嘎嘣”一响,那扇掉漆的木头门板跟拍在棉花包上似的,“砰”地一声闷响,严丝合缝。外头彪子嚷嚷着劈柴的动静、范老五吭哧瘪肚的喘气声,瞬间就给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屋里头,只剩下灶坑里柴火噼啪的细碎爆响,还有李山河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李山河脚底板刚沾上里屋的泥地,还没站稳,胳膊就被宋丽娟一把薅住了!那手劲儿,跟铁钳子似的,拽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扑她怀里。 “哎!宋姐!嘎哈呀这是?”李山河嗓子眼发紧,差点破音。他身不由己,被宋丽娟连拉带拽,踉踉跄跄就拖进了更里间的东屋。 宋丽娟压根不搭理他,反手“哗啦”一声,把东屋那扇小窗户上挂着的旧蓝布窗帘扯了个严丝合缝! 屋里顿时黑得跟钻了地窖似的,就剩俩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紧接着又是“砰”一声闷响,东屋那扇薄木板门也被她甩手关死了! 这下好了,彻底与世隔绝! 山河汗毛“唰”一下全立起来了!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两只手跟条件反射似的,“嗖”一下死死交叉护在自己胸口,活像个被流氓堵巷子里的大姑娘! 他声音都带上了颤音:“宋…宋姐!你…你到底要嘎哈啊?!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这…这黑灯瞎火的…” 宋丽娟依旧沉默是金。 她就站在李山河对面,离得贼近,李山河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那股子廉价的桂花头油味儿。 黑暗中,只能勉强看清她脸的轮廓。然后,李山河就听见了窸窸窣窣解扣子的声音! “嘶啦…嘶啦…” 棉袄盘扣被解开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 “卧槽!”李山河魂儿都飞了一半,舌头打结,“不是,宋姐,你不是来过这么一出了吗,咋又来啊?” 他蹬蹬蹬往后猛退,脊梁骨“哐”一声撞在冰冷的土墙上,退无可退。 宋丽娟还是没说话,眼神又沉又烫。她往前一步,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两只手跟老虎钳子似的,死死攥住李山河护在胸前的右手腕子! “哎呦我操!撒手!宋姐你撒手!”李山河疼得龇牙咧嘴,拼命往回抽手。可宋丽娟不管不顾,硬是掰开他护胸的爪子,攥着他那只右手,不由分说就往她自己敞开的棉袄领口里塞! 李山河的手背猝不及防地贴上那片温热的的皮肤!那触感像过电似的,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脑子里“嗡”一声炸了锅! 他手指头僵得跟冻萝卜似的,想蜷起来都费劲,只能徒劳地感受着手背上传来柔软又极具压迫感的弹力。 “宋姐!姐!祖宗!你说话啊!”李山河是真急了,另一只手胡乱推拒着,脚下蹬着墙根往后蹭,试图拉开距离,“你…你再这样我可真喊人了!我喊彪子!喊范老五进来评理了啊!” “你喊!你喊个屁!” “你喊?”宋丽娟终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昏暗里,李山河感觉她那双眼睛死死剜着自己,像刀子刮脸。 “喊破大天去!李山河,你少搁这儿装大瓣蒜!姐算是看透你们这些老爷们儿了,一个个道貌岸然,不见兔子不撒鹰!装得跟个人儿似的,心里头那点花花肠子,弯弯绕绕比老林子里的盘山道还多!” “啥玩意儿?!”李山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差点蹦起来,“宋丽娟!你…你血口喷人!我李山河行得正坐得直!你…你这话从哪说起?!” “上回!姐是不是跟你说明白了?姐陪你整一回痛快的,舒坦了,你就帮姐看住范老五那个没脸没皮的瘪犊子!你上回说啥也不搞,也不帮我看着范老五,这回说啥都跟你整一下子.” “宋姐!别!别扒我裤子!!”李山河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捂胸口了,两只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裤腰,跟护着命根子似的,整个人虾米一样弓着腰往后缩,屁股死死顶住土墙,“我操!宋丽娟你疯了?!你再动手我真喊了!彪子!范老五!!救命啊!!有娘们儿耍流氓啦——!!!” 这一嗓子嚎出去,李山河自己都觉着丢人。 可没办法,再不嚎,裤衩子都要保不住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苍老师拍电影 宋丽娟被他这破锣嗓子嚎得动作一滞。 昏暗里,李山河清晰地看到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喊?你接着喊!” 宋丽娟松开了扒他裤腰的手,却猛地一弯腰,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裤脚! 她动作快得惊人,猛地往上一提—— 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印花棉裤,瞬间被撸到了小腿肚子上! 李山河的嚎叫,戛然而止。 他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珠子死死钉在宋丽娟露出来的那截小腿上。 光线太暗了。 可那两条腿的轮廓却异常清晰。 没有厚棉裤的束缚,包裹着她小腿的,是一种李山河从未见过的布料。 薄得惊人! 那布料紧紧贴着皮肉,勾勒出流畅紧绷的腿部线条。 门缝里透进一线微光,照在上面,竟泛起一层幽幽的、滑腻的、近乎妖异的黑色反光。 那不是布,那是夜色本身被裁剪下来,裹在了她的腿上! 10D反光黑丝! 李山河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颅骨仿佛被看不见的重锤狠狠砸中! “卧…卧槽…” 他彻底失语,喉咙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眼球因为充血而鼓胀,几乎要撑出眼眶。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视野里只剩下那两条腿,在诡异的黑光下扭动,它们活了过来,变成两条黑鳞长蛇,死死缠住了他的视线,勒紧了他的呼吸。 宋丽娟看着他那副被雷劈焦了的傻样,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 那笑意极淡,却带着十足的得意与挑衅。 她没说话,而是用行动,继续摧毁李山河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她空出一只手,手指极其灵巧地勾住自己的棉袄领口。 不是解扣子。 是猛地往旁边一扯! “嘶啦——” 领口被暴力地扯开! 昏暗的光线艰难地挤了进去,勾勒出她锁骨下方大片大片的阴影。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棉布背心的轮廓,只有一片毫无遮拦的皮肤。 李山河猛地倒抽一口气,只感觉一股滚烫的血“轰”地冲上天灵盖! 耳朵里尖锐地嗡鸣,眼前金星乱冒!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这娘们儿!这娘们儿也太他妈会玩了! 这手段!这架势!这豁出去的狠劲! 别说他们横道河子,就是搁在省城,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看着李山河彻底石化,瞳孔剧震,一副灵魂出窍的呆滞模样,宋丽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她没再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保持着这个极具冲击力的姿势。 她微微歪着头,用那种能把人骨头缝都看透的眼神盯着他。 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地钻进李山河的耳朵里: “咋样?李爷?” “这回…够不够‘兔子’?” “嗯?” 最后那一声带着鼻音的“嗯?”,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破了李山河脑子里那团浆糊。 他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视觉冲击和宋丽娟那要命的气场里,挣回了一丝清明。 不行! 绝对不行! 李山河心里警铃炸响,他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汗毛倒竖! 这他娘的不是桃花运,是桃花劫! 是火坑!是裹着糖衣的炮弹! 他李山河,二十啷当岁,家里小娇妻各个井井有条。 他堂堂朝阳沟小太岁,要是今儿个在这黑灯瞎火的东屋里,被宋丽娟这“虎了吧唧”豁出去的娘们儿给拿下了,那成啥了? 那他妈不成苍老师拍电影——两头吃了吗? 一边得给宋丽娟“交租子”,一边还得替她看着范老五那个不省心的王八蛋! 李山河猛地一咬牙,心里那股子血性上来了! 他妈的! 老子就不信了! “宋丽娟!” 李山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儿。 “你给我住手!” 他一把推开宋丽娟,整个人从墙根蹦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啪”地一声点亮了灯泡。 昏黄的火苗跳跃着,把整个东屋照得忽明忽暗。 宋丽娟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一下,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李山河趁着这个空档,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然后直挺挺地站在灯泡前,脸色严肃得像要上法庭作证。 “宋姐!” 他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正气。 “我李山河今儿个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了!” “这事儿,不行!” “绝对不行!” 宋丽娟愣住了,她没想到李山河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刚才还被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 “别你我你我的!” 李山河抬手打断她,伸出右手食指,郑重其事地指向那盏灯泡。 “我李山河,今儿个当着这盏明灯的面儿,对天发誓!” “我跟你宋丽娟,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要是我今儿个做了对不起范老五的事儿,让我李山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整个东屋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宋丽娟彻底傻眼了。 她瞪着李山河,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山河见她被镇住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义正言辞的表情。 “宋姐,不是我李山河不给你面子。” “实在是这段时间,我是真的忙!” “你看,我刚从老林子里出来,身上这一身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呢。” “明儿个还得搭圈,后天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处理。” “你说我哪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说着,走到宋丽娟面前,语气缓和了一些。 “但是宋姐,你放心。” “以后要是有啥事儿,你只管开口。” “我李山河绝对二话不说,拉着范老五就来!” “毕竟范老五这人,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不是?” 宋丽娟听着李山河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不甘,再到现在的若有所思。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灯泡的照耀下,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李山河……”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还真是……” “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李山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宋姐,我就是个普通人,没啥特别的。” “就是觉得,做人得有底线。” “范老五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信任我,把我当兄弟。” “我要是背着他干这种事儿,那我还算个人吗?” 宋丽娟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行。” “我算是看明白了。” “你李山河,确实不是一般人。” 她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了李山河一眼。 “那以后,要是范老五那个王八蛋又不老实,我就找你。” “你可别反悔。” 李山河拍了拍胸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李山河说话算数!” 宋丽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就这么定了。” 她打开门,外面的冷风瞬间涌了进来,灯泡的火苗剧烈地摇摆了几下。 “对了,李山河。” 宋丽娟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刚才那些……” “你要是敢说出去……” 李山河连忙摆手。 “宋姐你放心!” “我嘴严着呢!” “今儿个这事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丽娟扑哧一声被逗笑了,“你愿意说就说呗,我又不吃亏,咋说,你也是个黄花大小伙子不是?” 一边说着还一边给李山河了一个飞眼。 这给李山河吓得,直接捂住了胸口。 直到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妈的! 这娘们儿也太吓人了! 差点就把老子给拿下了!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自己那番话,说得还挺有水平的。 既保住了面子,又给自己留了后路,还化解了这场危机。 李山河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忍不住咧嘴笑了。 第四百六十七张 胆大包天的张宝宝 旋即一拍脑门。 我笑个屁啊! 好不容易从宋丽娟那娘们儿手里脱身,再不跑,命都要没了! 李山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那扇门。 门外的冷空气,不再是风,而是一面冰冷的墙,狠狠砸在他滚烫的脸上。 他毫无知觉。 肾上腺素在他血管里引爆,将寒冷、饥饿、疲惫统统炸得粉碎。 只剩下野兽逃离陷阱的本能。 那件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棉袄敞着怀,他就这么踉踉跄跄地,一头扎向院子里的拖拉机。 “二叔!” 彪子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不吃饭了啊二叔?” 李山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吃? 吃个屁! 再他妈吃下去,老子的裤衩子都得被那娘们儿给生吞了! 他一个箭步蹿上拖拉机的驾驶座。 手抖得厉害,摇把子几次都对不准。 “突突突……” 没打着。 “操!” 李山河低骂一声,胸膛剧烈起伏,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这一次,对准了,猛地一摇! “嗡——突突突突!” МТЗ-80拖拉机独特的引擎轰鸣,在死寂的冬夜里炸响,凶猛如出笼的野兽。 挂挡! 油门踩到底! 拖拉机“轰”的一声窜了出去。 车轮卷起地上的积雪、泥土和干草,劈头盖脸地甩向院里。 范老五和彪子被喷了一脸混着柴油味的雪泥,两个人都僵在原地,傻了。 “彪…彪爷……” 范老五揉着眼睛,满脸的匪夷所思。 “这…这是咋了?屁股上点火了?” 彪子紧锁眉头,盯着拖拉机消失的方向,咂了咂嘴。 “我看是魂儿丢里头了。” 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宋姐到底把他咋地了?能吓成这逼样?” 范老五凑过来,脸上是畏惧、羡慕和幸灾乐祸搅合在一起的古怪表情,声音压得贼低。 “你说…会不会是……” 他挤眉弄眼,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字。 “把他给……办了?” “不能吧?” 彪子眼睛瞪圆了,不敢信。 “不是,宋姐把人家给办了,你激动个鸡毛啊?” “嗨,都几把哥们,怕啥的,只要李爷开金口,办我都行啊。” 一道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背后响起。 “办啥啊?” 声音不大,却让范老五和彪子从头皮麻到脚后跟。 两人浑身一僵,脖子像是生锈的齿轮,一卡一卡地转了过去。 宋丽娟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双手环胸,面无表情。 那眼神,比院子里的风更冷,更扎人。 “我看你俩是柴劈完了?” 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闲得蛋疼了?” 范老五和彪子一个激灵,脑袋摇成了虚影,抄起家伙就玩了命地劈柴。 院子里,只剩下“砰!砰!”的闷响,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 拖拉机在坑洼的土路上狂奔。 刺骨的寒风从敞开的驾驶室灌进来,李山河终于打了个冷战,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伸手动了动口袋。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滑腻的塑料袋。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彪子之前抱着的那个包裹,不知什么时候被宋丽娟塞进了自己兜里。 那娘们儿…… 李山河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两条在昏暗中泛着妖异黑光的腿。 还有那片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的、饱满的起伏…… 他猛地一哆嗦,这次不是因为冷。 一股燥热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在东屋里被她盯着还难熬。 油门,被他踩得更深了。 终于,熟悉的院墙出现在视野尽头。 家里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烟囱里冒着袅袅的炊烟。 一股饭菜的香气,顺着风钻进鼻腔。 李山河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这才是家。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停好拖拉机,逃也似地冲进屋。 温暖的空气夹着饭香扑面而来,玉兰、白莲几个媳妇儿正围着桌子忙活。 “当家的,你回来啦!” “咋这么晚?快洗手吃饭。” 看着媳妇们关切的脸,李山河那颗被宋丽娟搅得天翻地覆的心,彻底安稳了。 晚饭后,女人们收拾着碗筷。 李山河坐在炕沿上,心里跟有只猫在挠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又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想显摆又心虚的古怪神情。 “咳咳,都过来。” “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几个媳妇儿好奇地凑了过来。 李山河故作神秘地打开塑料袋,伸手一掏—— 一条黑色的、薄得透光的、带着诡异反光的东西,被他提溜了出来。 屋子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呀!” 田玉兰最先反应过来,脸“腾”地红到脖子根,又羞又气地啐了一口。 “当家的!你…你从哪弄来这不知羞的东西!” 吴白莲更是直接捂脸转身,耳朵尖都红透了。 琪琪格和萨娜也是满脸通红,瞪着李山-河,嘴里小声嘟囔着“不正经”、“流氓”。 李山河看着她们的反应,心里既得意又尴尬。 然而,张宝宝的反应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没尖叫,没躲闪。 她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山河手里的东西。 她甚至伸出手,小心地捏住那布料的一角,指尖传来惊人的、滑腻的触感。 趁着其他几个媳妇儿还在声讨李山河,张宝宝悄悄凑到他身边,身子几乎贴了上来。 一股温热的、带着奶香的气息,吹拂在李山河的耳廓。 “当家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和一股子豁出去的生猛。 “我不嫌乎丢人。” 李山河浑身一僵,扭头看她。 昏黄的灯光下,张宝宝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却是一种惊人的、亮晶晶的光。 “都给我。” 她又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 “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说完,她似乎觉得这分量还不够,又补上一句,像是在下一个不容拒绝的赌注。 “你给我?大鹅。” 李山河的喉结,猛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从宋丽娟那里带来的惊惧和心悸,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滚烫、更加原始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张宝宝,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干得快要冒烟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又要进山了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太清楚张宝宝这小丫头片子的心思了。 还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这哪是惦记着孩子,分明是惦记着那口铁锅?大鹅! 李山河的脑子里,瞬间闪过田玉兰怀孕那会儿,去老丈人家,吃铁锅?大鹅的场景。 当时,张宝宝就蹲在门槛上,眼巴巴地瞅着,那小眼神里的羡慕和馋劲儿,藏都藏不住。 这是馋瘾犯了,拿生孩子当幌子,跟他这儿换大鹅吃呢! 这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旁边的琪琪格和萨娜,眼瞅着张宝宝这副混不吝的虎样,当着大家的面就敢跟男人谈这种条件,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 这丫头,胆子太肥了,得治! “呀!你个小骚蹄子,不知羞!” 琪琪格娇叱一声,猛地扑了上去。 萨娜也是满脸通红,笑着骂了一句,从另一边合围。 “还敢跟当家的讨价还价了!” “看我们不撕了你的嘴!” 张宝宝尖叫一声,瞬间被两人按在了热乎乎的土炕上。 三个年轻的身体笑闹着滚作一团。 棉布的衣衫在拉扯中变得凌乱,露出小片小片温润的肌肤。乌黑的麻花辫散开了,发丝拂过通红的脸颊和修长的脖颈。 昏黄的灯光下,炕上那副场景,活色生香。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 宋丽娟带来的那股子惊惧和后怕,早就在进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此刻,他心里只剩下一团火。 一团被眼前景象彻底点燃的,原始的火焰。 他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嘴角都有点湿润。 就在他准备也欺身而上,加入这场“混战”的时候—— “咳!咳咳!” 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加重了的咳嗽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屋里嬉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滚成一团的三个女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动作瞬间僵住,然后闪电般地分开,各自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刚才还活色生香的土炕,瞬间恢复了正常。 李山河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抬手飞快地抹了把嘴角。 他清了清嗓子,刚才还满是欲望的脸,瞬间切换成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 他推开门。 一股夹着雪粒子味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灯泡的火苗一阵摇晃。 李卫东正披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站在门外,嘴里叼着个旱烟袋,烟锅里一明一暗。 “爹,这么晚了,有事儿啊?” 李卫东没进屋,只是往屋里扫了一眼,看到几个儿媳妇都低着头,脸蛋红扑扑的,也没多问。 他把烟锅在门框上磕了磕,磕掉里面的烟灰。 “儿砸,跟你说个事儿。”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从山里带回来的那几头鹿,总放在马厩里不是个事儿。” “那玩意儿金贵,得单独给它们整个圈。” 李山河的心思立刻从炕上的旖旎,转到了正事上。 他爹说的对,那几头梅花鹿可是宝贝,不能跟马和骡子混养。 “爹,我心里有数。” 李山河点头应下。 “明天我就约上二爷,上山一趟,看看哪儿的木材合适,抓紧把鹿圈搭起来。” “嗯。” 李卫东对儿子的办事效率很满意,又嘱咐了一句。 “找结实点的料子,别省。” 说完,他便转身,重新融入了院外的黑暗里。 李山河关上门,将寒风挡在外面。 他回过身,看着屋里那几个已经恢复了正襟危坐模样的媳妇儿,心里一阵好笑。 刚才那股子燥热的火,已经被他爹这一盆“冷水”浇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明天怎么上山选木料,怎么把鹿圈搭得又快又结实。 田玉兰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李山河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当家的,别想了,赶紧吃饭。” 她的声音带着那种东北女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正事儿呢。” 李山河这才回过神,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 他点点头,招呼着几个媳妇儿。 “都坐下吃饭吧,饿了一天了。” 几个女人围着桌子坐下,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在温暖的屋子里响起。 李山河夹了一口炖萝卜,热乎乎的汤汁顺着嗓子眼儿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 这才是过日子的感觉。 不像在宋丽娟那儿,连口热乎气儿都喝不上,还得时刻防着那娘们儿的眼神。 “当家的,明天真要进山啊?” 田玉兰一边给他盛汤,一边问。 “这天儿这么冷,山里更冷。” “必须得去。” 李山河放下筷子,神情认真了几分。 “那几头鹿金贵着呢,不能总跟牲口挤在一起。” “再说了,春天一化冻,还得正经搭个水泥的。现在先凑合用木头的。” 吴白莲摸着肚子,有些担心。 “那你们小心点,别累着。” “放心吧。” 李山河伸手在她肚子上轻抚了一下。 “有我爹和二爷在,错不了。” 饭后,田玉兰和吴白莲收拾完碗筷,就各自回西屋休息去了。 两人都怀着孩子,到了晚上总是困得厉害。 屋里只剩下李山河和另外几个媳妇儿。 琪琪格正坐在炕沿上,解着白天扎得紧紧的麻花辫。 乌黑的长发散开,披在肩膀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那股子燥热又开始往上冒。 他懒洋洋地往琪琪格身边一躺,脑袋枕在她温软的大腿上。 琪琪格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指尖偶尔划过他的太阳穴。 “累了一天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草原女子特有的温柔。 “还行。” 李山河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静。 俗话说得好,保暖思淫欲。 肚子填饱了,身子暖和了,那股子原始的欲望就开始蠢蠢欲动。 他伸手搂住琪琪格的腰,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柔软。 “明天进山,今晚得早点休息。” 琪琪格脸一红,但没有推开他的手。 萨娜和张宝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 李山河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就在气氛逐渐升温的时候,外面传来夜风呼啸的声音,提醒着屋里的人,外面的世界还是那个冰天雪地的严冬。 但此刻,这间小小的土房里,却是另一番天地。 一夜无话,只有啊啊啊……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进山备木材 他睁开眼,看到琪琪格正趴在他胸前,睡得正香。 女人的脸蛋还带着昨夜的红晕,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李山河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她。 洗漱完毕,他开始收拾进山的装备。 斧头、锯子、绳子,还有一把备用的柴刀。 这些家伙事儿,都是进山伐木的必需品。 他又检查了一遍猎枪,虽然这次不是去打猎,但山里野兽多,防身的家伙不能少。 收拾妥当,李山河推开门。 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刺骨的寒冷。 院子里的积雪被夜风吹得到处都是,脚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径直走向新房隔壁的老房子。 那里是他爹李卫东的住处。 推开门,李卫东正坐在炕沿上抽旱烟,看起来已经起了有一阵子了。 “爹,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 李卫东磕掉烟锅里的烟灰,站起身。 “走,先去你二爷家。” 父子俩一前一后出了门,踩着雪地朝李宝田家走去。 李宝田的院子里,已经传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这老木匠起得比谁都早,天不亮就开始摆弄他那些木工活儿。 “二爷!” 李山河推开院门,朝屋里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李宝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锯子。 “早就等着你们了。进山伐木,这可是技术活儿。” 他看了看父子俩的装备,满意地点点头。 “家伙事儿都带齐了,不错。” 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朝山里走去。 雪后的山林,一片银装素裹。 脚下的积雪有半尺多深,每走一步都要费不少力气。 但三个东北爷们儿都习惯了这种环境,步伐稳健地朝山深处走去。 “二爷,咱们找什么样的木头?” 李山河一边走一边问。 “搭鹿圈,得用结实的。” 李宝田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树林。 “看见没有,那边有几棵白桦树,木质不错。” “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得先跟你们说清楚,现在砍的木头没有阴干,只能临时用。” “等天暖和了,还得用水泥搭一个正儿八经的。” 李卫东点点头。 “二叔说得对,鹿那玩意儿金贵,马虎不得。” “先凑合用木头的,等开春再说。” 三人达成一致,开始朝那片白桦林走去。 李宝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停下来观察树木的粗细和品质。 “这棵行。” 他拍了拍一棵碗口粗的白桦树。 “木质紧实,没有虫眼。” 李山河和李卫东对视一眼,开始分工。 李卫东负责砍伐,李山河负责清理枝叶,李宝田则在一旁指导。 “慢着!” 李宝田突然叫停。 “砍树也有讲究,不能乱来。” 他走到树前,先是围着转了一圈,然后用手拍了拍树干。 “这树长了不少年头了,砍之前得跟山神爷打个招呼。”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烟丝,撒在树根下。 “山神爷,借您家一棵树用用,来年我们再种两棵还您。” 李山河看着二爷这一套仪式,心里有些好笑,但也没有阻止。 老一辈的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讲究。 信则有,不信则无。 多一分敬畏,总没坏处。 李宝田撒完烟丝,拍了拍手上的雪花,转身对父子俩点点头。 "行了,可以动手了。" 李卫东抡起斧头,在树干上比划了一下位置。 "从这儿下手,斜着砍,让树往那边倒。" 他指了指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 "别砸着其他树。" 李山河在一旁准备好绳子,随时准备拉拽树干的倒向。 "嘿!" 李卫东一声闷喝,斧头狠狠砍进树干。 "咔嚓!" 白桦树的木屑飞溅,在雪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黄色痕迹。 他动作娴熟,每一斧头都砍在同一个位置,很快就在树干上开出一个V字形的缺口。 "换锯子!" 李宝田在一旁指挥。 "斧头开口,锯子收尾,这样砍出来的断面平整。" 李山河接过锯子,和李卫东一人一头,开始拉锯。 "哧啦,哧啦……" 锯齿在木头里来回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雪花偶尔飘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很快就被体温融化。 "快了快了!" 李宝田眯着眼睛观察树干的倾斜度。 "准备拉绳子!" 李山河丢下锯子,抓起绳子的一头。 "轰!" 白桦树应声倒下,砸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花。 "漂亮!" 李卫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虽然天寒地冻,但干起活来还是会出汗。 李宝田围着倒下的树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这棵够粗,能锯出不少料子。" 他用脚踢了踢树干。 "咱们先把枝叶清理了,然后截成段。" 三人分工合作,李山河负责砍掉细枝,李卫东负责锯断粗枝,李宝田则在一旁指导如何截取合适的长度。 "搭鹿圈用的立柱,要这么长。" 李宝田用手比划着。 "横梁稍微短一些,围栏的板子可以更短。"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一棵白桦树被分解成大小不同的木料。 李山河擦了擦手上的木屑,看着地上的一堆木头。 "二爷,这些够不够?" 李宝田摇摇头。 "远着呢,至少还得砍三四棵。"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棵树。 "那棵也不错,咱们继续。"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三人又砍倒了三棵白桦树。 雪地上堆满了各种规格的木料,像是一个临时的木材加工厂。 李卫东坐在一根粗木头上,掏出旱烟袋点上。 "累死我了,歇一会儿。" 李山河也感觉胳膊有些酸,但心里却很满足。 这些木头足够搭一个像样的鹿圈了。 歇了一会,二爷就开始招呼李山河起来做爬犁。 他挑选了几根合适的木条,开始现场制作爬犁。 先是用斧头削出榫卯结构,然后用绳子固定。 不到一个小时,一个简易但结实的爬犁就成型了。 "试试!" 李宝田把一些木料装到爬犁上,然后拉了拉绳子。 爬犁在雪地上滑动得很顺畅,几乎没有阻力。 "好使!" 李卫东也来试了试,满意地点点头。 "这玩意儿比扛着省力多了。" 三人把木料分批装到爬犁上,开始往山下运。 雪地里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还有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第一趟运到山脚下,李山河已经有些气喘。 虽然爬犁省力,但山路崎岖,还是需要不少体力。 "歇一会儿,喝口水。" 李卫东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儿子。 水壶里的水已经有些冰凉,但喝下去还是很解渴。 李山河灌了几口,感觉好多了。 "爹,咱们得跑几趟?" 李卫东估算了一下山上剩余的木料。 "至少还得三趟。" 李宝田在一旁整理着已经运下来的木头。 "不着急,慢慢来。" "这些木头还得在家里晾一晾,去去湿气。" 三人休息了十几分钟,又拖着空爬犁上山。 如此往复,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把所有木料都运到山脚下。 李山河感觉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但看着地上整整齐齐的一堆木头,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 "接下来就是往家运了。" 李卫东也累得够呛,但精神头还不错。 "用拖拉机拉,一趟就够了。" 三人把木料重新装到爬犁上,然后拖着爬犁往村里走。 雪地里的拖痕越来越长,一直延伸到李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几个媳妇儿正在晾晒衣服。 看到男人们拖着一爬犁木头回来,都围了过来。 "哎呀,这么多木头!" 田玉兰惊讶地看着地上的木料。 "够搭个小房子的了” 第四百七十章 来者不善! 天色擦黑,三人才拖着最后一趟木料回到院子。 一整天的重体力活,让李山河两条胳膊灌了铅,每条肌肉都在抗议,酸胀得抬不起来。 这还是他被神秘力量改造过的体格。 李卫东和李宝田更是脱了力,一进屋就瘫在滚烫的炕沿上,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晚饭桌上,李山河开了一瓶从县里带回来的高度白干。 瓶盖拧开,一股纯粹的粮食香气冲了出来,驱散了屋里的几分寒意。 “二爷,今儿个辛苦你了。” 李山河给李宝田倒了满满一杯,透明的酒液在灯光下晃动。 “自家活儿,说这个就外道了。” 李宝田搓了搓冻僵的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进胃里,瞬间暖透了四肢百骸。 他长长哈出一口白气,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李卫东没那么多讲究,端起杯子一仰脖,见了底,重重把杯子顿在桌上。 “哈!” 浓重的酒气喷了出来。 “明儿个再跑一趟,把山脚下那堆拉完,就差不多够了。” 三人碰了下杯,清脆的撞击声中,定下了第二天的活计。 酒足饭饱,疲惫被酒精和热饭菜驱散大半。 送走二爷,李山河和李卫东也早早躺下,沉入睡眠,为明日积蓄体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户纸透着青灰色的光。 李山河正把腿伸进冰凉的棉裤里,院门就被人拍得“哐哐”作响。 那力道极大,震得门框上的浮土簌簌往下掉。 “谁啊?这么早?” 李山河皱了下眉,快步过去拉开门栓。 门刚开一条缝,一股寒风就卷着一个壮硕的人影挤了进来。 是彪子。 他顶着一头乱发,眼角还挂着眼屎,身上就一件单薄的棉袄,怀敞着,露出里面鼓胀的肌肉。 看样子是刚从热被窝里钻出来就跑过来了。 “二叔!俺回来了!” 彪子瓮声瓮气地嚷嚷,哈出的白气在空气里凝成一团。 “听说你要搭鹿圈?这么大的事儿咋不跟俺说一声!” 他一边说,一边捶着自己梆硬的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 “俺这身肉闲着都快生锈了!”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急吼吼的模样,心里一暖。 这小子,还是老样子。 “就你话多,滚去吃饭,吃完干活。” 有了彪子这个生力军,李山河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小子的力气,不讲道理,一个能顶一个半。 四人围着桌子,呼啦啦地扒完早饭,带上斧头、绳子和家伙事儿,再次朝着山脚下的木料堆走去。 今天的目标,是把剩下的木头全部运回来。 有了彪子,进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一个人就揽下了拉爬犁的重活,粗麻绳往肩上一挎,弓着身子,双腿在雪地里蹬出深坑,一个人就能拉动小半爬犁的木头,走得虎虎生风。 李卫东和李宝田跟在爬犁两边,帮忙扶着,防止在坑洼处翻倒。 李山河则端着他的那杆五六半,走在最前面探路。 冬天的老林子,白雪覆盖了一切丑陋和危险。 但谁也不知道,哪个雪堆子底下,就可能窝着一头饿疯了的野猪,或是刚醒来、脾气暴躁的黑瞎子。 枪,是在这片山林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第一趟很顺利。 四人把木料拉回院子卸下,没怎么歇,灌了几口热水,又立刻拖着空爬犁返回山脚。 这是第二趟,也是最后一趟。 雪地里,爬犁划出两道深深的辙痕,在空旷的雪原上格外清晰。 四个人,四个拉长的影子,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默默前行。 四周只有粗重的呼吸,和脚踩积雪的“咯吱”声。 就在他们快要抵达木料堆时,走在最前面的李山河,脚步猛地一顿。 他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几乎是本能,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身后的李卫东、李宝田和彪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停下所有动作,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李山河的眼睛,死死锁住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桦树密林。 那里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些不属于他们的脚印。 很杂乱,很深。 是人踩出来的。 看脚印的数量和深浅,来的人绝不止一两个。 风从林子里吹来,带着一股极淡的烟火气。 不是柴火的味道,是劣质卷烟燃烧后留下的气息。 风里,还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 李山河的眼神变得锋利。 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将背后的五六半自动步枪摘下,横抱在怀里。 枪身冰冷,带着金属的重量。 他的手指,轻轻搭上了冰冷的扳机护圈。 身后,李卫东、李宝田、彪子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李卫东松开扶着爬犁的手,从木料缝隙里抽出了自己的老式猎枪。 李宝田动作稍慢,却同样沉稳,将一杆磨得发亮的单管猎枪握在手里。 彪子更是直接,一把扔掉肩上的绳子,从背后拽出他的双管猎枪,铜铃大的眼睛里,兴奋和警惕交织。 四个人,四杆枪。 轻松的劳作氛围荡然无存。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肃杀之气,连风声都消失了。 就在这时,那片密林里,人影晃动。 一个。 两个。 三个…… 一队穿着破旧棉袄,脸上满是风霜的男人,从老林子深处钻了出来。 他们手里,也拎着东西。 不是猎物。 是枪。 是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枪口!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丛林激战 雪地上的对峙,死寂得能听见雪花飘落的轻响。 风停了。 那股子劣质卷烟味混着生人气息,在冷空气里格外扎人。 对面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方脸汉子。 颧骨很高,眼窝深陷,一道陈年刀疤从眉角劈到嘴边,让他那张脸透着一股凶悍。 他们身上的棉袄又脏又破,脚下的棉鞋也磨烂了,一副寻常猎户的落魄样子。 李山河的视线,却钉在他们握枪的手上。 虎口和食指指节,是厚重的老茧。 可手背和指甲缝,却出奇的干净。 那不是刨土打柴的手。 是常年扣扳机的手。 电光石火间,刀疤脸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烟熏牙。 “老乡,打扰一下。” 声音洪亮,口音却让李山-河眉头一拧。 字正腔圆,没有半点东北的土味儿,透着一股子刻意模仿的僵硬。 “我们哥几个进山迷了道,想问一下,鹰勾山往哪边走啊?” 鹰勾山!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铁钎,扎进李山河的脑子。 他眼角余光扫过彪子。 彪子憨厚的脸上,那双大眼深处,闪过一道只有李山河能懂的锐光。 鹰勾山! 鬼子的藏宝洞! 黄金搬空了,可里面的古董瓶罐还在! 李山河的心直往下沉。 这些人,来者不善。 他正要开口,身后的二爷李宝田却笑呵呵地往前迈了一步。 老头儿脸上挂着和善,顺势把手里的单管猎枪背到身后,活脱脱一个热情好客的庄稼人。 “鹰勾山啊?” “那可远着呢!” 二爷伸出干枯的手指,朝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笃定地一指。 “你们得从这儿,一直往西走,翻过前面那个山梁,再蹚过一条冻河,差不多就到了。” 刀疤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脸上堆满感激。 “哎呀,多谢老哥了!” “要不是遇上您,我们哥几个怕是得在这林子里转悠到天黑!” “客气啥。” 二爷摆摆手,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都是在山里混饭吃的,搭把手是应该的。” 刀疤脸又客套几句,招呼手下,转身就朝着二爷指的方向走去。 李山河这边,李卫东和彪子也极有默契地转身,拉起爬犁,继续往前。 两拨人,背道而驰。 雪地上,只留下各自踩出的脚印。 那股子绷紧的杀气,仿佛就此消散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五步。 走在最前面的二爷李宝田,脚步,停了。 就这一停! 李山河的身体被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彻底接管! 没有思考! 他整个人朝侧前方爆射出去,一个凶狠的扑地动作! “卧倒!” 一声暴喝,从他喉咙里炸开! 同一瞬间,他身后的李卫东和彪子做出了条件反射般的反应! 李卫东撒手爬犁,身体一矮,向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方翻滚! 彪子更直接,肩上的麻绳被他猛地甩开,庞大的身躯以惊人的敏捷,轰然砸进路边半人高的雪堆里! 砰! 身后的枪声,撕裂了寂静! 是对方的枪! 一发子弹带着滚烫的气流,擦着李山河的后脑勺飞过,钻进他刚才站立位置旁的一棵白桦树! 噗! 树皮炸开,木屑和积雪爆出一团白雾! 对方的反应快得吓人! 在二爷停步的刹那,他们就察觉不对,立刻开火! 李山河扑倒在地,顺势一滚,身体已经缩进一截横倒的巨大枯木后。 他怀里的五六半,枪口调转,冰冷的枪托死死抵住肩膀。 “他妈的!” 彪子从雪堆里探出半个脑袋,抹掉脸上的雪,破口大骂。 他的五六半也已上膛,一双大眼里全是野兽般的凶光。 砰!砰! 李卫东藏身的岩石后,喷出两道火舌! 老式猎枪沉闷的枪声在林间滚动! 战斗,瞬间点燃! 子弹在林间尖啸穿梭! 雪沫和树皮被不断削落,簌簌而下。 李山河透过枯木的缝隙,锁定对方的位置。 那些人已经散开,各自寻找掩体,动作干净利落,是绝对的老手! 他们的火力很猛,几把半自动步枪交替射击,子弹抽得彪子和李卫东藏身的雪堆、岩石噗噗作响。 李山河没有开火。 他的呼吸放缓,眼神冷静地扫视着整个林子,评估着每一个威胁。 手指,虚搭在扳机上。 他在等。 等一个必杀的机会。 一个刀疤脸的同伙从树后闪出,试图转移阵地。 就是现在! 李山河的视线里,那个移动的身影与准星重合。 扣动扳机! 砰! 五六半清脆的点射声,在杂乱的枪火中异常清晰! 子弹精准地钻进了那人的大腿!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人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温热的血迅速洇开,在雪地上印出一朵刺眼的红花。 “打中一个!” 李山河低吼,右手一拉一推,滚烫的弹壳从枪膛弹出。 “彪子!左边!给我压住!” “好嘞二叔!” 彪子嘶吼一声,从雪堆里悍然挺起半个身子。 轰! 他的五六半发出震耳的咆哮,一梭子弹如同一把铁扫帚,横着扫向左侧的林子! 哗啦啦—— 几棵碗口粗的白桦树,被子弹链打得枝叶横飞,树干上炸开一排排狰狞的弹孔! 两个正想包抄的枪手,被这狂暴的火力打得硬生生缩了回去。 就是这个空档。 一直沉默的二爷李宝田,开枪了。 他藏身在一处不起眼的土坡后,只露出一截黑洞洞的枪管。 动作极慢,极稳。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 一个躲在树后,只探出小半个肩膀的敌人,身体剧烈一震,沿着树干软软滑倒。 再没动静。 一枪毙命! 李山河眼角瞥见,心中一定。 姜还是老的辣。 然而,对方的还击也随之而来。 短暂的混乱后,他们立刻重整了火力,几支枪同时对准李山河藏身的枯木,疯狂倾泻子弹!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狠狠抽打在枯木上,发出骇人的噗噗声! 李山河被死死压制,整个人紧贴着地面。 他能感到巨大的冲击力让整截枯木都在震颤。 这根木头,撑不了多久!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全歼 朽木的哀鸣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子弹凿进木芯,沉闷又密集的噗噗声。 每一声,都让横倒的巨木剧烈颤抖。 震动顺着冰冷的冻土,传进李山河的胸膛。 木屑和腐朽的碎末暴雨般洒在他的头顶和后颈。 雪水顺着衣领渗入,他却只感到皮肤下奔流的滚烫血液。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钻进耳膜。 朽木的气味混着硝烟,呛入鼻腔。 这道屏障,正在被对方狂暴的火力一寸寸分解。 它随时会化为齑粉。 不能再等。 动! 这个念头在脑中炸开,清晰得盖过了枪声。 他的大脑在子弹的呼啸中,冷静得如同深冬的寒冰,整个战场的画面被拆解成无数流动的细节。 “彪子!” 李山河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吼声撕裂喉咙,带着一股血腥气。 “给老子扔个香瓜子!” “三点钟方向!那棵最粗的白桦树底下!” 雪堆里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嘶吼,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黑熊。 “得嘞二叔!” 几乎就在彪子回应的瞬间,另外两个方向,枪声炸响! 砰! 砰! 李卫东和二爷的猎枪同时开火。 沉闷的枪声像是两记攻城的重锤,狠狠砸在对方的火力点上。 一发子弹将一棵树后的敌人打得闷哼一声,枪声瞬间哑火。 另一发则在他同伴身前的雪地里炸开一蓬雪雾,迫使那人下意识缩头。 就是这一秒! 这转瞬即逝的一秒! 彪子山一样的身躯,从雪堆里悍然挺起。 他手臂上的肌肉坟起如山丘,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 六七式木柄手榴弹。 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它有个更亲切的名字——香瓜子。 没有半分迟疑。 彪子拇指扣开后盖,食指勾住拉火环,向后猛地一扯。 嗤—— 引信燃烧的轻微声响,被枪声彻底掩盖。 他身体后仰,腰腹拧紧,整个人绷成一张强弓。 手臂如同古代的投石索般抡圆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颗寄托着三人希望的“香瓜子”,狠狠甩了出去! 手雷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划出一道决绝的黑色死线。 它的落点,精准地指向那棵最粗壮的白桦树。 对方最凶悍的两个火力点,就藏在那里。 “卧倒!” 李山河再次暴喝,声音已经嘶哑。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护住头颅。 轰——!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吞噬了山林间的一切。 大地猛地一跳。 滚烫、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泥土、积雪、断枝和无数细碎的钢珠铁片,化作一道死亡扇面,向四周疯狂席卷! 那棵需要成年人合抱的白桦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树干从半腰处,被硬生生炸断! 上半截巨大的树冠带着漫天碎叶,轰然砸落,激起千层雪。 两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爆炸中心传出,随即被爆炸的余音彻底撕碎、吞没。 就是现在! 爆炸掀起的烟尘雪雾,是最好的掩护。 李山河动了。 他没有起身,而是从那截濒临散架的枯木后,以一个迅猛至极的姿态,翻滚而出。 身体还在雪地上滚动,他怀里那支冰冷的五六半步枪,已经端平。 翻滚停止的刹那,他顺势屈膝。 身体压低。 一个标准的半跪姿势,稳如磐石。 枪托,死死抵住肩窝。 他的视线穿透尚未散尽的硝烟,穿透弥漫的雪雾,瞬间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敌人正从树后踉跄着探出身子。 那人满脸是血,耳朵里嗡嗡作响,被冲击波震得七荤八素,正端着枪茫然四顾。 李山河的瞳孔里,只剩下那张写满惊恐与迷茫的脸。 准星。 眉心。 一线。 手指,扣下。 砰! 五六半清脆的枪声,在爆炸的余音中,如同一声冷酷的宣判。 一颗滚烫的子弹旋转着,呼啸着,钻进了目标的眉心。 一蓬血雾,在他脑后炸开。 那人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手里的枪脱手飞出,直挺挺砸进雪地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噗通”。 战斗的节奏,在这一枪之后,彻底崩盘。 “干得漂亮!” 李卫东在岩石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手里的老式猎枪再次喷吐火舌。 砰! 一个正准备调转枪口的敌人被打中肩膀,惨叫着撞在树上。 剩下的敌人,崩溃了。 他们的协同,他们的火力压制,他们引以为傲的丛林作战技巧,被四个他们眼中的“土鳖”,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撕得粉碎。 一个敌人心理防线垮塌,扔掉枪,惊恐地尖叫着,转身就跑。 他只想离开这个修罗场,越远越好。 一直沉默如雕塑的二爷李宝田,终于再次有了动作。 他依旧藏身在那个毫不起眼的土坡后,姿势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变过。 稳。 稳得让人心头发寒。 他缓缓移动枪口,跟着那个奔逃的身影,预判着对方的路线。 砰! 单管猎枪发出沉闷的怒吼。 雪地里疯狂奔逃的身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倒。 他在雪地上滑出好几米远。 后心位置,一个恐怖的血洞正在不断向外涌出鲜血,迅速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他挣扎着抬了两次头,最终无力垂下。 再无声息。 枪声,停了。 整片白桦林,重新被死寂笼罩。 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刚刚逝去的生命哀悼。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和泥土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里盘旋。 李山河缓缓站起身,枪口依旧保持着警戒,冷静地扫视着一具具尸体。 彪子从雪堆里爬了出来,拍掉身上的雪,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过后的兴奋。 李卫东也从岩石后走了出来,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发干,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二爷李宝田,是最后一个站起身的。 他佝偻着背,脚步很慢,踩着雪,一步一步,走到一片还算干净的雪地前。 老人喉结滚动,胸膛起伏。 “呸!” 一口带着暗红血丝的浓痰,被他狠狠吐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他妈的,这群小鬼子。” 老人嗓音干涩,字句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蕴含着刻进骨头里的恨意,和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老子搁五里地外,都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子人渣的臭味儿!” 他转过身,看向李山河,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孩子气的炫耀。 “这回儿回去,我得跟你爷和你三爷好好吹吹牛逼。” “没寻思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机会再打一回鬼子!”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那双浑浊的老眼,陡然变得锋利,指了指前方倒在雪地里的尸体。 “山河,彪子。” “你俩上去。” “挨个儿,两枪胸口一枪头。” “别留活口。” “我跟你们去!” 李卫东的肾上腺素还在奔涌,闻言想也不想,就要往前冲。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二爷反手一个大脖溜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李卫东的后脖颈上。 “你凑啥热闹!” 李卫东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捂着火辣辣的脖子,满脸错愕。 二爷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的威严和不容置喙,让李卫东瞬间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老头儿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李山河和彪子身上,声音沉稳,不带一丝波澜。 “让他们俩去。” “年轻人,多见见血,没坏处。” 第四百七十三章 败家玩意李山河 二爷那一声命令,沉甸甸的,砸在死寂的林子里。 风声都仿佛被压低了三分。 李卫东捂着后脖颈。 火烧火燎的疼。 那股子热辣的劲儿,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一张老脸涨得红一阵白一阵,五官都快拧巴到了一起。 这错愕的表情,活像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还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的那种。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想找补两句当爹的面子。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了一眼。 二人眼底,同时漾开一圈压不住的笑意。 那笑意很淡,也很短。 像一粒火星子掉进雪里,呲啦一声,瞬间就灭了。 可就是这稍纵即逝的火星,还是被李卫东精准地逮住了。 他那张刚挨了揍的脸瞬间拉得老长,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剜过来,里面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 等着。 李山河赶紧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冲彪子递了个眼色。 彪子那张憨厚的脸也立刻绷紧,俩人再不敢有半分迟疑,一言不发,端着枪,朝着那片狼藉的战场走去。 雪地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血迹、弹壳、碎裂的木茬、还有不知是谁掉落的半块干粮,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那股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钻进鼻腔,让人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他们走到第一个倒下的敌人身边。 那人趴在雪里,大腿上一个狰狞的血洞,还在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身体像离了水的鱼,轻微地抽搐着。 李山河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眼神冷得像这片林子里的冰。 枪口下压。 砰! 砰! 两声短促的点射,子弹精准地钻进那人的后心。 还在挣扎的身体猛地一挺,脊椎绷成一张弓,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彪子跟在他身后,负责最后一击。 他默不作声地抬起枪。 砰! 一枪爆头。 这下,就是神仙来了,也得叹口气摇摇头。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清空生命,一个确保死透,动作里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只有冰冷的效率。 枪声在林间回荡。 一声。 又一声。 每一声枪响,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彻底终结,也代表着这片白山黑水间最原始、最残酷的法则。 李卫东站在原地,看着儿子冷酷利落的动作,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 这就是他曾经亲手教给儿子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家人的残忍。 如今,儿子做得比他当年更彻底,更果断。 青出于蓝。 二爷李宝田站在不远处,佝偻着背,静静地看着。 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浑浊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像两块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石头。 直到最后一声枪响落下,林子重归死寂。 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保留的满意。 “行了,过来抽根烟。” 二爷从怀里摸出他那个被盘得油光锃亮的烟口袋,又扯出几张卷烟纸。 他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那场激战,耗尽了他这把老骨头里积攒的所有力气。 李山河和彪子走了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混着血腥气,闻起来让人心头发紧。 二爷给每人卷了一根旱烟,烟丝卷得又粗又壮,递了过去。 李卫东也凑过来,接过烟,划着火柴点上。 “刺啦——” 火光映亮了四张脸。 四个人围在一起,默默地抽着烟。 烟雾在冰冷的空气里缭绕,模糊了每个人的脸,也暂时隔绝了周围那刺鼻的血腥。 ?“大孙砸。” 二爷嘬了一口烟,被辛辣的烟气呛得咳嗽了两声,嗓音更加沙哑。 “打第一眼,你是咋看出这伙人不对劲的?” 这个问题,李卫东也想问。 他当时就觉得对方口音不对,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但也没往深处想。 可李山河和二爷,几乎是同时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一个眼神交汇,就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李山河弹了弹烟灰,雪白的烟灰落在暗红的雪地上,格外分明。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彪子。 “彪子,你跟二爷和我爹说说。” “好嘞二叔!” 彪子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把只抽了半截的烟头往雪地里用力一插,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二太爷,大爷,你们是不知道,就前些日子,镇上传鹰勾山有小鬼子的藏宝洞……” 他口才确实不行,讲起话来颠三倒四,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却是实打实的。 他把如何听到消息,如何跟着李山河摸进鹰勾山,又如何发现那个隐蔽的藏宝洞,最后怎么把里面的黄金一箱一箱搬出来的过程,说了个大概。 李山河在一旁安静地抽着烟,时不时开口补充两句关键的细节。 当听到李山河和彪子两个人,就干翻了汉奸红姐那一伙装备精良的悍匪时,李卫东手里的烟都忘了抽,通红的烟头掉在棉裤上,直接烫出一个焦黑的小洞。 他却浑然不觉。 “就上回进山死不少人那回?!” 李卫东的声音都有些发飘,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彪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憨厚的脸上满是得意。 “昂,大爷,俺和俺二叔牛逼不?” 李卫东的目光从彪子脸上移开,转向自己的儿子李山河,那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惊叹、骄傲,还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陌生。 二爷李宝田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此刻也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老眼,视线精准地落在李山河脸上。 “那洞里……就没别的了?” “有。” 李山河的回答很坦诚。 “还有不少古董字画,一个比一个占地方,不好带,就都留那儿了。” 话音刚落。 空气安静了。 安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在树梢上的声音。 李卫东和彪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平平无奇的话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二爷李宝田那张干瘦的老脸,却猛地开始涨红。 血色从脖子根向上蔓延,瞬间冲上额头,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他捏着烟卷的手指猛地收紧,那根粗壮的旱烟被他硬生生捏得变了形,烟丝和烟灰簌簌往下掉。 “你个败家玩意儿!” 一声暴喝,炸得人耳膜生疼! 二爷猛地蹿了起来,那动作哪还有半点老态,一把就薅住了李山河的耳朵,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一拧。 “哎哟!二爷!二爷!疼疼疼!” 李山河一米九几的大个子,被他拧得龇牙咧嘴,腰都弯了下去,连连告饶。 “疼?老子今天非得把你耳朵拧下来当尿壶!” 二爷气得浑身发抖,另一只手指头都快戳到李山河的脑门上了。 “那是啥?那是古董!是宝贝!” “你个小兔崽子,长没长心啊!黄金你晓得搬,那玩意儿你就不晓得划拉回家?” “扔山里?你咋不把自个儿扔山里喂黑瞎子呢?” “咱老李家的祖宗要是知道你这么败家,都得从坟里爬出来,拿拐棍敲断你的腿!” 二爷越说越气,薅着耳朵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拧得李山河直抽凉气。 “赶紧的!”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拉了半宿风箱。 “拉完这车木头,回家收拾收拾!” “直接给老子进山!把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不少地给老子搬回来!” 他瞪着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山河脸上了。 “再敢给老子落下一个,你看我削不削你!” “再过些日子,雪就化了,到时候爬犁你都用不了,看你咋往回搬!” 第四百七十四章 民主,实在是太民主了 风吹过,把那股子血腥味又送了过来。 “先干正事。” 李山河的表情瞬间收敛,他把烟头摁灭在雪里。 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向第一具尸体。 “彪子,过来搭把手。” “得嘞二叔!” 彪子答应一声,也跟了过去。 打扫战场,老传统了。 彪子干这活儿最是来劲,他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在那尸体身上摸索起来。 先是枪,然后是子弹袋,再是兜里的零钱票子。 “嘿,二叔,这孙子还有块表!” 彪子从一具尸体的手腕上撸下一块半新不旧的上海牌手表,哈了口热气,在棉袄上使劲蹭了蹭,然后美滋滋地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他越干越起劲,恨不得把人家穿了几年的棉袄都给扒下来。 “这棉裤也还行,没咋磨损……” 彪子拽着一具尸体的裤腰带,就准备往下扒。 “行了。” 李山河开了口。 “把枪和子弹收了就行。” 彪子动作一停,有些不乐意。 “二叔,这可都是好东西,扔这儿瞎了。” “裤衩子给人留下。” 李山河面无表情。 “好歹是国际友人,别整得太难看。” 彪子嘿嘿一笑,明白了李山河话里的意思,他看了一眼那尸体胯下那块洗得发黄的兜裆布,嫌弃地撇了撇嘴。 “那确实,这玩意儿给俺俺也不要。” 四个人,四杆枪,加上从敌人手里缴获的几支半自动步枪,弹药更是搜刮得干干净净。 彪子把战利品用绳子捆好,像个扛着麻袋的地主老财,脸上全是丰收的喜悦。 剩下的,就是处理这些尸体。 李山河在附近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坡。 坡下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上面盖着厚厚的积雪,把尸体扔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大雪彻底掩埋。 “来,搭把手。” 李山河招呼一声,和彪子一人抬着尸体的一头,走到山坡边。 “走你。”自个找坑去吧,民主,实在是太民主了。 两人同时松手。 尸体顺着陡坡翻滚下去,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凌乱的痕迹,最后消失在坡底的灌木丛里。 一个。 两个。 三个。 李山河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被踹下山坡,这片染血的白桦林才终于恢复了它原有的寂静。 四人拖着爬犁,把最后一批木料装好,开始往家走。 来的时候,是四个人。 回去的时候,还是四个人。 但空气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路无话。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 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院子门口,李山河的爷爷李宝财,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刨子,一下一下地整理着昨天运回来的木头。 阿蒙在他脚边打着转,尾巴摇得欢快。 几人拖着爬犁进了院子。 “都回来了?” 李宝财抬起头,脸上带着笑。 可话刚出口,他手里的活儿就停了。 老人家的鼻子在空气里用力抽了抽,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敛去。 他站起身,把手在磨得发白的棉裤上蹭了蹭,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没看那些木头,也没看那些缴获的枪。 他挨个看了一遍四个人的脸。 “咋回事?” 老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碰上硬茬子了?” 李卫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山河也正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把这事儿说得平淡一些。 可二爷李宝田,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大哥!你是没瞅见!” 二爷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兴奋起来,那张干瘦的脸上满是红光。 “就我们刚到山脚,好家伙,从林子里钻出来七八个小子!” “一个个揣着家伙,黑洞洞的枪口,看着就不是好人!” 他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我一看那架势,就知道不对劲!我跟山河使了个眼色,那小子,机灵!假装问路,转身就干!” “砰!砰!砰!” 二爷用嘴模仿着枪声,说得是眉飞色舞。 “山河那小子,一枪一个!彪子那手榴弹扔的,我跟你说,就跟画报上炸碉堡一个样!轰的一下,树都给炸断了!” “还有我,我这把老骨头,宝刀未老!躲那儿,一枪,就把他们那个想跑的,给撂倒了!” 李宝财听得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那张老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 “打鬼子?!” 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你们他娘的进山打鬼子,不叫着我?!”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原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 “我的枪呢!我的枪放哪了?上次擦完油……” “这好事儿咋就轮不上我呢!” 那副捶胸顿足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 李卫东在一旁看得是哭笑不得。 李山河赶紧开口。 “爷,就是一帮想摸进鹰勾山寻宝的,不是啥正经鬼子。” “那也是鬼子!” 李宝财梗着脖子。 “身上那股子人渣味儿,离八百里我都能闻出来!” 这话,跟二爷李宝田说的一模一样。 “对了!” 二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大哥,跟你说个事儿,山河这小子,在鹰勾山那洞里,还发现不少古董瓶罐,他嫌不好拿,没给搬回来!” “啥?!” 李宝财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一把抓住李山河的胳膊。 “还有宝贝?!” “嗯,有一些。” 李山河老实回答。 “我们正商量,明儿个就进山,把东西拉回来。” “去!” 李宝财大手一挥。 “必须去!” 他环视一圈,最后把手重重地拍在李卫东的肩膀上。 “大宝子。” “啊?爹?” 李卫东愣了一下。 老爷子挺直了腰板,拿出了老李家一家之主的威严。 “你明天,在家看家。” 李卫东:??? 第四百七十五章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整个人都木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走了调。 “爹,我……我看家?” “对!”李宝财眼睛一瞪,权威不容动摇,“你留下,把这些木头给我拾掇利索了!鹿圈的地基也得给我平出来!” 李卫东彻底傻眼,求助的目光投向二爷李宝田。 二爷却仰头望着天,嘴里吹着不成调的口哨,仿佛天上的云彩比亲侄子好看多了。 李卫东又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家儿子李山河身上。 李山河只是朝他耸了耸肩,摊开手,那表情再明白不过:我也无能为力。 最后,李宝财一锤定音,宣布了此次进山寻宝的最终名单。 “明天,我!你二爷!山河!还有彪子!” 老爷子说到这,目光扫过彪子那山一样壮实的身板,满意地点了点头。 “四个人,进山!” 他猛一挥手,嗓门洪亮,气吞山河。 “把咱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一个不少地给老子搬回来!” 那架势,不像去山里搬东西,倒像是要去打一场硬仗。 李卫东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三个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主力队员”,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板凳队员,一口气堵在胸口,又闷又憋。 凭啥啊? 就因为你是我爹,一句话就把我踢出局了? 可迎上老爷子那带着警告的眼神,李卫东刚鼓起的劲儿瞬间就泄了,脖子都短了一截。 谁让你是我老子呢!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心里的火气没处撒,他不善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李山河身上。 李山河和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脚底抹油,默契地往院子外溜。 这时候不走,还等着挨削啊! “爷,二爷,我先回家洗把脸,身上全是土。” 彪子也赶紧附和,“大太爷,二太爷,俺也回家跟娟子说一声。” 李宝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滚蛋吧,晚上记得来家吃饭嗷。” “妥嘞!” 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脚下更快了。 出了院门,李山河直奔新房。 刚到门口,就听见堂屋里传来极力压抑的抽泣声。 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像是怕惊动了谁。 他的心猛地一紧。 推开门,田玉兰正背对着他坐在炕沿上,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着。 她手里还攥着一件没做完的小棉袄,针线却掉在了一旁。 “媳妇?” 李山河放轻了脚步,试探着叫了一声。 田玉兰猛地回过头,眼眶通红,泪珠子还挂在脸上,一见是他,更添了几分委屈。 “当家的,你回来了。” 她慌忙用袖子去擦脸,挣扎着想站起来。 李山河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 “咋了这是?谁给气受了?” 田玉兰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口,摇了摇头,眼泪却濡湿了他的衣襟。 “没人欺负我。”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就是……就是听见爷和二爷嚷嚷,说你明天又要进山。” 李山河胸口一热,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山里的寒意。 他挨着她在炕沿上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是担心我了?” 田玉兰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当家的,你这才回来几天,又要走。” “我……我害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个怕被责备的孩子。 “今天听二爷说得吓人,你们在山里碰上坏人,还动了枪……” “万一……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跟肚子里的娃可咋办?” 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李山河感受着怀里女人的颤抖,心疼得不行。 怀了孕的女人,心思确实重。 平日里那个能干泼辣的小老虎,此刻却脆弱得像片叶子。 他收紧了手臂,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放得极柔。 “玉兰,你听我说。” “这次进山,跟以前不一样,不是去冒险。” “是去拿东西,拿咱们家的好东西。” 田玉兰抬起头,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望着他。 “拿啥东西?” 李山河斟酌了一下用词。 “那个山洞里,落下了不少瓶瓶罐罐,都是些老古董。” “都是能换大钱的宝贝,上次光顾着搬金子,倒把它们给忘了。” 田玉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值钱?” “嗯,很值钱。” 李山河重重地点头。 “那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够咱们吃用好几年。” “咱马上就要有娃了,得上学,得娶媳妇,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这些,就是我给咱娃攒的家底儿。” “给孩子”这三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 田玉兰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泪还没干,眼睛里却燃起了一簇火苗。 “给咱娃留的?” “对,给咱娃留的。” 李山河无比认真地确认。 田玉兰下意识地用手抚上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从脆弱变得无比坚定。 “那……那些东西,真那么值钱?” “当然!” 李山河肯定地答道。 “就因为我没把那些宝贝一次搬回来,二爷刚才差点没把我的耳朵给拧下来。” 田玉兰想象了一下二爷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噗嗤”一声,笑了。 “二爷真拧你耳朵了?” “可不是,”李山河故作委屈地摸了摸耳朵,“劲儿大着呢,差点给我疼哭了。” 田玉兰被他逗得彻底笑了,脸上的泪痕也干了。 她从李山河怀里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头发,像是瞬间换了个人。 “那你得赶紧去!” 她的语气急切起来。 “可不能让别人给摸走了,那可是咱娃的家底儿!” 李山河看着她这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巨大变化,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感动。 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现在倒催着他赶紧出发了。 果然,当了妈的女人,心里装的就全是孩子了。 “这下不担心我了?”他故意逗她。 田玉兰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担心啥?你那么大本事,还有爷和二爷跟着呢。” “再说了,为了咱娃的将来,冒这点险算个啥?” 她麻利地跳下炕,走到柜子前开始翻找起来。 “我这就给你收拾东西。” “狼皮褥子必须带上,山里晚上冷。” “还有这个暖水壶,路上喝口热的。” “干粮也得多备点,可不能饿着肚子。” 李山河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一种踏实的感觉填满了整个胸膛。 这就是他的女人。 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比谁都坚韧。 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玉兰。” 他轻声叫道。 “嗯?” 田玉兰头也没回,手上动作不停。 “有你真好。” 田玉兰的动作顿了一下,李山河看见,她的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快别说这些了,赶紧的,明天一早就得走。”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甜蜜。 “对了,你们这回去山里,得待几天?” 李山河想了想。 “快的话,七八天就回来。” “那我多给你烙些饼。” 田玉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布包,开始往里装东西。 “换洗的衣裳也带上,山里潮,别冻着了。” 李山河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涨得满满的。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四百七十六章 杀机暗藏!风雪入深山! 夜晚,老李家老房…… 老李家爷仨,加上一个彪子,凑一块儿就是四台发动机。 事儿一旦定了,执行力快得惊人。 晚饭桌上,气氛直接烧开了。 李宝财和李宝田俩老爷子,一人一个二两半的酒杯,脸膛喝得红光锃亮。 从枪林弹雨的战场,聊到今天林子里的遭遇战,唾沫星子乱飞,那股子精气神,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李山河和彪子闷头刨饭,时不时给俩老爷子把酒满上。 唯独李卫东,缩在角落,端着饭碗,嘴里的饭菜嚼不出半点滋味。 他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爹,二叔,”李卫东终于憋不住了,筷子往桌上一放,满脸的委屈。 “明天进山,真不带我啊?多个人不就多把力气?” “力气?” 李宝财眼睛一瞪,酒杯在桌上“砰”地一顿,震得盘子都跳了一下。 “你那点力气,留着在家刨木头吧!” “你二爷昨天抽你那一下,我看是抽轻了!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你这种瞎往前凑热闹的!” 李卫东被一句话顶得死死的,一张脸憋得紫红。 李山河赶紧端起酒杯打圆场:“爷,我爹也是担心咱们。再说,家里总得有个人看着,玉兰和白莲都怀着崽,琪琪格她们几个女人家,万一有啥事,还得我爹这个主心骨在呢。” 这话给足了李卫东面子。 李宝财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台阶。 李卫东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端起酒杯,咕咚灌下一大口,心里的那股憋屈劲儿总算顺了些。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李山河家的院子已经人声鼎沸。 这次进山,跟前几次去伐木完全是两码事。 洞里那些瓶瓶罐罐,金贵,又易碎,准备工作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彪子,去把你家那几床最厚的棉被抱过来!”李山河扯着嗓子指挥。 “得嘞二叔!”彪子应声撒腿就往家跑。 “二爷,您给瞧瞧,这爬犁得咋改?”李山河指着院里那个简陋的木爬犁。 李宝田背着手,围着爬犁转了两圈,眼神挑剔,活脱脱一个检阅部队的老将军。 “不行,这玩意儿太糙了。”他摇了摇头,“拉木头还行,拉宝贝,随便一颠就得给你整碎了。” 他指着院里剩下的木料:“山河,去,把那几根最直溜的桦木杆子给我拿来。再找几块宽点的木板。” 老爷子说干就干。 回家取来了自己的工具包,墨斗、刨子、凿子、锯子往地上一摊,当场开工。 李山河和李卫东爷俩,一个递木头,一个扶着,给他打下手。 只见李宝田拿起墨斗,在木头上“啪”地一弹,一条笔直的黑线瞬间印了上去。 然后拿起锯子,顺着线“唰唰唰”几下,木头应声而断。 接着就是凿榫卯,不用一根钉子,全靠木头与木头间的严丝合缝。 那手艺,看得李山河都暗自咂舌。 这才是真正的老手艺人,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一个多小时后,一个全新的、加宽加固、底下还铺了减震木条的“豪华版”爬犁,新鲜出炉。 彪子也抱着几床散发着陈年霉味的旧棉被跑了回来,脑门上全是热汗。 “二叔,够不够?不够俺再去俺三大爷家借!” “够了。” 李山河接过棉被,在爬犁上铺得厚厚实实,像一个移动的软窝。 除了爬犁,家伙事儿也得升级。 李山河把自己的五六半擦得锃亮,枪油的味道弥漫开来,又配了三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李宝财和李宝田也把自己的老猎枪翻了出来,用布条蘸着油,仔仔细细擦拭每一寸枪身。 李宝财甚至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地解开,露出二十发黄澄澄的猎枪子弹,每一颗都保养得油光发亮。 “彪子,你那两杆枪,子弹带足了。”李山河嘱咐道。 “放心吧二叔,俺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彪子拍着胸脯,腰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子弹袋。 后方,琪琪格她们几个女人也没闲着。 厨房里热气腾腾,烙了厚实的油饼,煮了十几个鸡蛋,还用军用水壶灌满了滚烫的热水。 一切准备就绪。 四个人,四杆枪,五条猎犬。 他们拉着一架空荡荡却铺着厚被褥的爬犁,迎着清晨凛冽的寒风,踏上了前往鹰勾山的路。 李卫东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是啥滋味。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抄起斧子,对着那堆木头,一斧子劈了下去。 通往鹰勾山的路,李山河和彪子走过一次,算是熟路。 但这一次,心境天差地别。 上次是摸着石头过河,凭着一股子愣头青的虎劲儿。 这次,是揣着明确的目标,更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昨天那场血战,就是敲在每个人心头的警钟。 这片看似平静的林海雪原下,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亡命徒。 四个人,自动散开,拉成一个菱形战斗队形。 李山河端着五六半走在最前,负责探路,他的眼神扫视着前方每一处可能藏人的雪堆和树丛。 彪子在队尾,同样端着枪,时不时回头,警惕着身后,防止被人摸了屁股。 李宝财和李宝田俩老爷子,一左一右,护着中间那架“宝贝”爬犁。 他们年纪虽大,但几十年战场和猎场生涯磨砺出的警觉,早已成了本能。 那两双老眼,比年轻人的还毒,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去。 五条猎犬,早就散进林子,成了他们移动的哨兵。 “都把眼睛放亮点。”李宝财压低了声音,话里带着冰碴子,“这山里,不干净。” 爬犁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深辙。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和四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走了大概三个多小时,李山河猛地一抬手。 整个队伍,瞬间钉在原地。 所有人的枪口,都随着李山河的视线,指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片雪地。 那片干净的雪地上,凭空多出了几行凌乱的脚印。 第四百七十七章 雪地追踪! 李山河单膝跪地,指尖触碰着脚印的边缘。 雪是新雪,脚印的雪棱还未被风磨圆,说明这伙人过去没多久。 他捻起一撮被踩实的雪,在指尖碾了碾。 雪粒并未完全冻死,还带着一丝活人的热乎气。 最多两个钟头。 “二叔,咋说?”彪子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呼噜声。 “刚走。” 李山河站起身,目光顺着脚印延伸的方向望去,那里,正是鹰勾山。 他的视线像尺子一样,丈量着脚印的深浅与间距。 “都是壮年,背着重东西。” 他收回目光,眼神骤然收紧。 “人不少,奔着七八个去了。” 李宝财和李宝田两个老爷子围了过来,李宝田往地上啐了口带冰碴的浓痰,低声骂道:“他奶奶的,真有闻着味儿来的狗东西!” 李宝财没吭声,只是拉开老猎枪的枪栓。 “咔嚓”一声。 在这死寂的林子里,比任何狠话都带劲。 他从兜里摸出两发黄铜底的独头弹,慢条斯理地压进枪膛,动作稳得像磐石。 “二叔,干他?”彪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双大眼珠子里全是按捺不住的凶光。 山脚下的那场火并,让他上了瘾,浑身的血到现在还是热的。 “干。” 李山河吐出一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鹰勾山是咱的锅,还能让别人把肉给叼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钢针,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不过,不能傻冲。”他指了指地上的脚印,“这帮人队形散得开,步子稳,是老手。咱们这么跟上去,正好钻进人家的口袋里。” 彪子急了:“那咋办?眼瞅着他们把咱的宝贝疙瘩搬空?” “放心。” 李山河笑了,那笑容里透着十足的把握。 “宝贝要真是那么好拿的,也轮不到咱们了。那洞口,上次要不是我踩了狗屎运,脸贴着山壁走都得错过。让他们找去,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扫视三人,声音一沉,下达了命令。 “计划变更!不走阳关道,咱们穿林子,从侧面摸上去!” “彪子,你跟我开路!” “爷,二爷,你们俩殿后,护好爬犁!” “五条狗,全撒出去,当咱们的眼睛!” “妥!” 四人再无二话,立刻转向,一头扎进了旁边更为茂密的白桦林。 这里的雪深及大腿,底下是交错的树根和被雪掩盖的尖石。 爬犁彻底成了累赘。 四条汉子轮流拖拽,在没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 但这片林子,也成了他们最好的伪装。 交错的树干和压着厚雪的枝条,将他们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李山河端着五六半走在最前,整个人像一头在雪地里潜行的豹子,重生后被强化的感官张开到极限。 风吹过树梢的呜咽。 雪从枝头滑落的簌簌声。 远处寒鸦嘶哑的叫声。 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清晰地在他耳边放大。 五条猎犬早已融入山林,化作五道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在林间穿梭,不时会有一条绕回侧翼,用几不可闻的呜咽,向李山河传递着前方的讯息。 安全。 他们就这么在林子里,像一群最耐心的猎人,沉默地穿行。 天黑透时,四人寻了一处背风的石崖宿营。 没人敢生火。 任何一丝烟火气,都可能在这片雪原上暴露他们的踪迹。 琪琪格烙的油饼,早就冻得能砸死兔子,四人就着雪,一口一口往下啃。 冰冷的饼子混着雪渣,划过喉咙,像是吞了一把碎玻璃。 彪子啃着饼,含糊不清地骂:“他娘的,憋屈!等逮着那帮孙子,非把他们屎都打出来!” 李山河没理他,只是拿出油布,一遍遍擦拭着冰冷的五六半。 枪身传来的金属寒意,让他感到一种近乎变态的安心。 一夜无话。 又是一个不见天日的黎明,四人再次启程。 他们像一群在雪原上迁徙的野兽,沉默,坚韧,目标明确。 整整三天。 当第三天的晨曦,终于撕开林间的浓雾时,他们翻过了最后一座山梁。 鹰勾山那标志性的、如利爪倒钩般的山峰,赫然立在眼前。 藏着那批惊天财富的山谷,就在脚下。 四人伏在一处陡峭的雪坡上,像四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 整个山谷,一览无余。 “二叔,看那!”彪子压着嗓子,下巴朝谷口的方向一扬。 几具尸体歪扭地倒在谷口,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烂口袋。 凝固的黑血,在白得晃眼的雪地上,画出几道狰狞的墨迹。 是那伙人。 看样子,是起了内讧,或是撞上了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 山谷深处,那个藏宝洞的方向,猛然爆开一连串激烈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哒!” 是五六半清脆又急促的速射! 紧跟着,就是猎枪沉闷的咆哮! “轰!” 那声音像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枪声在山谷间疯狂回荡,惊得枯枝上的寒鸦“呱呱”乱叫,扑棱着翅膀,乱哄哄地飞上天空。 黄雀,已经到场。 而螳螂与蝉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七十八章 黄雀在后! 枪声,像一把烧红的刀,猛地捅进死寂的山谷。 “哒哒哒……” 五六半独有的点射声清脆而急促,尖啸着撕裂冰冷的空气。 “轰!” 猎枪沉闷的咆哮紧随其后,巨响捶打着胸口,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两种截然不同的枪声疯狂交织。 子弹在山谷间横冲直撞,抽得岩石迸溅火星,将粗壮的白桦树干打得木屑横飞。 “他娘的,真干起来了!” 李宝财趴在雪坡上,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干裂的嘴唇咧开,透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 他布满老茧的双手下意识地搓着,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老狼。 彪子更是按捺不住,浑身肌肉绷紧,抓耳挠腮,喉咙里发出被压抑的低吼。 “二叔,冲不冲?” 他压低身体,扭头望向李山河,声音里全是急不可耐。 “这时候摸下去,正好把这帮狗日的给一锅烩了!” “啪!” 李山河反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彪子后脑勺上。 力道极重。 彪子一个趔趄,差点啃进雪里。 “冲个屁!” 李山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下面那帮人是纸糊的?现在露头,就是给两边当活靶子!”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瞳孔深处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雪地反射出的、无机质的寒光。 这片血腥的战场,在他眼中,只是一张棋盘。 “都给老子趴死了,按兵不动!” 命令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让他们打。” “打得越凶越好。” “最好全死光,给咱们省几颗子弹。” 旁边的李宝财赞许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芒。 这才是他李家的大孙子。 心思比针尖还细,心肠比冬天的石头还冷。 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四个人,四杆枪,彻底没了声息。 他们死死趴在雪坡上,将身体的轮廓压到最低,与这片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山谷里的交战声,愈演愈烈。 一方占据了洞口地利,是先头部队。 另一方从谷口强攻,是后来者。 两拨亡命徒,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彻底杀红了眼。 子弹的尖啸。 临死的惨叫。 歇斯底里的咒骂。 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被山谷的地形反复放大,变成一场嘈杂而血腥的交响乐。 李山河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顺着山风飘上来的那股子味道。 浓烈的硝烟味里,裹着一股刺鼻的、甜腻的血腥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起初暴雨般密集的枪声,渐渐变得稀疏、迟缓。 五六半连贯的速射,开始出现停顿,变成了犹豫的点射。 又过了一阵,半自动步枪的声音彻底哑火。 山谷里,只剩下猎枪“轰”、“轰”的闷响,一声,又一声,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虚弱。 最后,连猎枪声也消失了。 整个山谷,重新被死寂笼罩。 只有风,呜呜地吹过,为刚刚逝去的生命奏响哀乐。 “二叔,好像……打完了?” 彪子趴得四肢发麻,试探着问了一句,声音干涩。 李山河没有回答。 他依旧一动不动,耳朵却在捕捉着山谷里任何一丝微弱的声响。 风声。 雪粒滑落声。 远处寒鸦的叫声。 再无其他。 可他还在等。 足足等了十多分钟,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静再没有被打破。 李山河这才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朝前一挥。 前进的手势。 “走!” “下去看看!” 四人瞬间从雪地里弹起,拉开一个松散的战斗队形,猫着腰,用最快的速度顺着陡坡滑了下去。 他们的目标不是藏宝洞。 而是谷口那几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李山河蹲下身,用枪管捅了捅其中一具。 冻得邦邦硬。 致命伤在胸口和头部,是步枪子弹干的。 后来那伙人下的手,干净利落。 “走,去洞口!” 他低喝一声,四人再次散开,交替掩护着,朝山谷深处那片杀戮场摸去。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是浓得化不开。 雪地上,到处都是黄澄澄的弹壳,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一滩滩凝固的黑血,像是泼洒的墨汁。 几具倒在半路上的尸体,姿势扭曲,死不瞑目。 终于,他们抵达了那个被藤蔓和积雪掩盖的藏宝洞口。 洞口前的空地上,是一副人间地狱。 七八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残肢断臂,死状各异。 唯一的胜利者,是个穿着狗皮坎肩的独眼龙。 他背靠巨岩,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他一条胳膊软软垂着,废了。 手里的双管猎枪,枪口还冒着一缕青烟。 他脚下,还踩着一个喉咙“嗬嗬”漏气的对手,身体微微抽搐,眼看活不成了。 独眼龙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板牙,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狰狞和狂喜。 他赢了。 他一个人,干翻了所有人! 这洞里的金山,都是他的了! 就在他准备放声大笑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从侧面林子里滑出的四道人影。 独眼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狂喜,在零点一秒内,变成了无尽的惊恐和绝望。 这里竟然还有第三伙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残存的力气驱使着他,下意识地想抬起那杆猎枪。 太晚了。 “动手!” 李山河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杆枪同时喷出火舌! 砰!砰!砰! 轰! 李山河的五六半,子弹精准地钻进独眼龙的眉心,在他脑后炸开一朵血花,将他死死钉在岩石上。 二爷的猎枪,狂暴的钢珠直接将独眼龙的整个上半身轰成了一片碎肉血雾。 李宝财和彪子的枪口,对准了地上那个抽搐的倒霉蛋,两发子弹,彻底终结了他的痛苦。 战斗,在开始的瞬间,就已经结束。 干净。 利落。 不留活口。 然而,就在这时,从侧面一堆尸体后面,猛地滚出一个人影! 那人连滚带爬,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 他高高举起双手,枪早就扔出老远。 “好汉饶命!别开枪!别开枪!” 他吓得魂飞魄散,裤裆一片滚烫湿热,一股浓烈的骚臭味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投降!我投降!” 那人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我有消息!我有天大的消息能保命!” 第四百七十九章 风将招供!鬼子秘辛! 那人跪在血泊里,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高举的双手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又黏又滑。 “别开枪!爷!几位爷!我就是个跟着混饭吃的,我什么都说!” 李山河端着枪,枪口纹丝不动地指着那人的脑门。 他的眼神冷得像枪管的钢铁,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是什么人?” “我……我叫刘四,道上人给面子,叫我一声顺风耳,是个风将。”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声音发颤,带着哀求的尾音。 “风将?”李山河眉头动了一下。 这个词他听过。 在东北的土匪绺子里,负责踩点、探路、打探消息的,就叫“风将”。 这种人,腿脚快,心思活,眼睛毒,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满嘴跑舌头。 “爷,您听我口音,咱是老乡啊!”刘四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以前……以前是跟着红姐混饭吃的。” 红姐! 这两个字一出,李山河和彪子的眼神瞬间都锐利了起来。 “上次在鹰勾山,就是您,好汉爷!”刘四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绳索,语速骤然加快。 “我亲眼看见您,干净利落地就把红姐那伙人全给端了!我当时就在外围放风,一看情况不对,吓得我当时就跑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瞟着李山河的脸。 “后来……后来我寻思着,您当时走得急,只带走了那些金条子。我就起了贼心,想着洞里那些瓶瓶罐罐肯定也还在。” “我就把我这个圈子里的一伙人,就是地上躺着的这帮杂碎,又给召集了过来,想着发一笔横财。” 刘四说到这里,狠狠地朝着地上的尸体啐了一口。 “没想到这帮逼崽子,见钱眼开,半路上就跟另一伙人干起来了!我胆子小,就一直躲着,这才捡回一条命!” 彪子听得不耐烦,上前一脚踹在刘四的肩膀上,把他踹了个狗啃雪。 “你他妈废话真多!就这点破事,也想换你的狗命?” “不不不!爷!我还有别的消息!”刘四连滚带爬地重新跪好,额头在冰碴子上磕得“砰砰”响。 “这个鹰勾山的藏宝洞,只是小鬼子当年留下的其中一个!我知道!我还知道别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山谷的死寂。 李山河的瞳孔猛地缩紧。 “说清楚。” “是!是!”刘四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掀开。 他的祖上,在伪满洲国时期,就是一伙专门帮着小鬼子“扣坟掘墓”的汉奸。 当年,小鬼子不光从地面上掠夺资源,对地下的东西也同样贪婪。他们组织了不少所谓的“勘探队”,实际上就是盗墓队,在中国大地上疯狂盗掘古墓,搜刮文物。 而刘四的祖上,就是给这帮鬼子当向导和苦力的。 “我爷爷当年,就跟着一个叫‘松本’的鬼子军官干。那个松本,表面上是个地质学家,实际上就是个盗墓头子。他们当年在东北,挖了不少大墓,弄出来的宝贝,堆得跟山一样。” “后来小鬼子战败,兵荒马乱的,很多宝贝来不及运走,就近找地方藏了起来。那个松本,就把藏宝的地点,绘制成了一份地图。” “我爷爷当年有心,偷偷地把那份地图给描摹了下来,一直当成传家宝藏着。只是那地图画得跟鬼画符一样,谁也看不懂。直到前些年,我才琢磨明白,这鹰勾山,就是其中一个藏宝点!” 刘四越说越激动,声音都高亢起来,仿佛看到了活命的曙光。 “爷!那份地图还在我家里藏着!除了鹰勾山,上面至少还标记着三处藏宝点!有一处,据说藏着的是当年从一个王爷墓里挖出来的东西,比这鹰勾山的金子还值钱!” “只要您饶我一命,我马上带您去取地图!我给您当牛做马,带您把那些宝贝全都起出来!” 他说完,满眼希冀地抬头看着李山河,等待着那决定自己生死的宣判。 山谷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刮过尸体,发出呜呜的声响,还有刘四粗重的喘息。 李山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那张布满希冀的脸,在李山河冰冷的注视下,一点点僵硬。 他脸上的希望,慢慢褪去,转而爬上的是浓重的不解与恐惧。 “爷……您……您这是……” 李山河缓缓抬起了枪口,动作不大,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你说的这些,”他的声音,像这山谷里的寒冰,不带一丝温度,“很有意思。”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子弹精准地从刘四的眉心穿过。 他惊愕的眼神瞬间凝固,所有秘密和希望,都随着脑后溅开的血花,永远留在了这片雪地里。 刘四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二叔,你这……”彪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满脸的疑惑,“他不是说还知道别的藏宝地吗?就这么把他崩了?” 李宝财和李宝田也同样不解地望向李山河。 李山河收起枪,吹了吹枪口上并不存在的硝烟,语气淡漠。 “动动脑子,彪子。” “这孙子要是真知道哪儿有座金山,还会带着这帮废物来抢咱们吃剩的骨头?” “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彪子。 他猛地一怔,随即恍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孙子就是在胡编乱造,拖延时间想活命!” 李山河冷哼一声。 “风将,见风使舵,谎话连篇,是他们的本能。留着他,就是个祸害。”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尸体,转身走向那个被藤蔓掩盖的藏宝洞。 “行了,别耽误工夫。” “干正事!” “把咱家的宝贝,搬回家!” 第四百八十章 再遇人熊 李宝财一声断喝,打破了山谷中的死寂。 “都他娘的别愣着了!干活!” 彪子一个激灵,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跟在李山河身后。 “还是二叔你脑子转得快,俺就寻思,那孙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跟真事儿似的。” 李山河没搭理这个夯货,径直走进了那个黑不见底的熊仓子。 洞内阴冷潮湿,一股子烂木头和土腥味混杂的气息,直往鼻孔里钻。 上回那头黑熊死后,这里还没被新的野兽占领,地上只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箱碎片。 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光往里走,洞穴深处的角落,一堆不起眼的碎石块堆在那里。 那是李山河和彪子上回做的伪装。 两人上前,三下五除二扒开碎石,几个看起来颇具年代感的木箱显露出来。 箱子的样式和之前装金条的类似,但箱体保存得明显更好一些。 “彪子,开箱!” “得嘞!” 彪子从腰后抽出一把雪亮的工兵铲,对准其中最大的一个木箱锁扣,用尽全力狠狠撬下! “嘎吱——” 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箱盖应声弹开。 一股干燥的、混合着陈年稻草与尘土的气味弥漫开来。 箱子里,塞满了厚实的干稻草,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减震材料。 李山河伸手,拨开层层叠叠的稻草。 一抹温润的釉光,在昏暗中悄然绽放。 那是一个青花瓷瓶。 瓶身足有半米高,上面用精湛的笔触绘制着层峦叠嶂的山水楼阁,釉色白中泛青,即便在如此暗淡的光线下,依旧泛着一层内敛的宝光。 “我的天爷!” 李宝田老爷子双眼圆瞪,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瓷瓶从箱中捧出。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初生的婴儿。 “好东西……这绝对是官窑的好东西!”老爷子摩挲着瓶身,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痴迷和虔诚,“你们看这胎骨,薄如纸,声如磬!再看这釉色,这画工……这最少也是前清鼎盛时期的贡品!” “爷,您还懂这个?”李山河有些意外。 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小子就知道舞枪弄棒!咱老李家祖上也是出过人物的大户,家里没少见过好玩意儿!要不是天杀的小鬼子……他娘的!” 李山河对古董一窍不通,但他也能看出,这瓶子是真漂亮。 “二爷,您给掌眼,千万别让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出了闪失。” “放心!”李宝田把瓷瓶死死抱在怀里,如同护着身家性命,“有我盯着,谁也别想碰坏一分一毫!” 彪子被勾起了兴致,抡起工兵铲,“叮叮当当”将剩下的箱子一口气全撬开了。 箱子里的宝贝,琳琅满目。 有各式各样的瓷器,有几卷被油布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古画,还有一些锈迹斑驳、造型古朴的青铜礼器。 甚至,其中一个箱子里,满满当当全是晶莹剔透的玉器和玛瑙摆件。 这些东西不像黄金那般耀眼夺目,但它们身上那股子历经岁月长河沉淀下来的厚重与静谧,让整个阴冷的山洞都仿佛升起了一股庄严之气。 “发了……这回是真发了!”李宝田看着满地的珍宝,激动得满脸涨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行了,别光顾着看了,赶紧装爬犁!”李宝财沉声催促。 这地方血腥气太重,随时可能引来林子里的饿狼,不是久留之地。 四人立刻分工,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李宝财负责总指挥,他让彪子把刘四那伙人尸身上的棉衣全扒了下来,连同稻草,将每一件宝贝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严实。 李山河和李宝田负责精细打包,彪子则化身搬运工,把打包好的物件一趟趟往洞外的“豪华版”爬犁上运。 那架专门加固改造过的爬犁,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厚实的棉被垫底,这些金贵的古董放上去,稳如泰山。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所有的宝贝才全部装车。 看着那满满当当一大爬犁,四人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彪子,把家伙事儿归拢一下。”李山河吩咐道。 打扫战场,刮地三尺,是他们老李家的优良传统。 彪子最爱干这活,他把地上所有能用的枪支弹药搜刮一空,几个子弹袋塞得鼓鼓囊囊,腰间左右又各插了一把二十响的驳壳枪,活脱脱一个移动的军火贩子。 一切收拾妥当。 四人拉着沉重无比的爬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埋葬着秘密与尸骨的山谷。 归途,比来时艰难十倍。 爬犁太沉了,在陡峭的山路上,四个人前拉后推,每挪动一步,都得拼尽全力,汗水很快就浸透了棉衣。 李宝财和李宝田两个老爷子,把压箱底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牙关紧咬,愣是没吭一声。 彪子更是将蛮力发挥到了极致,粗壮的胳膊上青筋虬结,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李山河则在最前面开路,手里的枪始终没有放下,锐利的目光时刻扫视着风雪中的密林。 走走停停,直到夜色彻底吞噬了山林,他们才终于挣扎着回到山脚下,回到了熟悉的林区。 四个人几乎同时松手,身体一软,呈大字型瘫倒在雪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喷出的白气仿佛要将空气点燃。 “他娘的……比跟毛子拼刺刀还累。”彪子仰面朝天,望着稀疏的星辰,声音沙哑。 “歇会儿,抽根烟。”李山河从兜里摸出烟卷,给每人发了一根。 辛辣的烟雾在寒风中缭绕,驱散了深入骨髓的疲惫。 休整了近半个钟头,四人才算缓过一口气。 找了个避风的山坳,这次他们敢生火了,简单对付了口干粮,安排好守夜的顺序,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是枯燥而疲惫的埋头赶路。 直到第三天傍晚,离家只剩下大半天路程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李山河,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瞬间绷紧。 他身后的三人,也立刻停下,握紧了手边的武器,警惕地望向前方。 “二叔,咋了?” 李山河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臂,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林间空地。 雪地之上,两个庞大的黑影,正在对峙。 其中一个,是他们熟悉的黑瞎子,此刻正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喉咙里发出震耳的咆哮。 而它的对手,体型竟比那头成年的黑瞎子还要大好几圈! 它浑身的毛发呈现出深棕之色,肩背高高耸起,形成一个狰狞的肉峰,那感觉,不像一头野兽,更像一座正在移动的肉山! 一股蛮荒、暴戾、凶残到极致的气息,即便隔着几十米,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宝田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挤出了两个字。 “是……人熊!”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人熊逞凶!血战雪原! 四个人死死地趴在雪地里,连肺里的热气都不敢呼出来。 呼出的白雾,都可能成为催命的信号。 人熊。 这玩意儿在东北老林子里,就是个禁忌词。比黑瞎子足足大上一圈,一身蛮力,性子暴戾得不讲道理。真发起狂来,山里的虎王爷都得给它让道。 “二叔,这玩意儿,咱们能整不?”彪子压着嗓子,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难以抑制的兴奋,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 李山河没回话,他的全部心神,都灌注在了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死死锁住前方那两头庞然大物。 一头人熊,一头黑瞎子,正在对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野性与杀机,冻得人的骨头缝都疼。 黑瞎子体格已经算雄壮,可站在人熊面前,简直就像个还没断奶的熊崽子。 人熊毫无征兆地猛然咆哮,那声浪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冲击波,震得周围百年老松上的积雪轰然崩落,下了一场小型雪崩。 它山丘般的身躯微微下沉,每一块肌肉都贲张起来,那是一个纯粹为了杀戮而生的姿态。 黑瞎子被激起了凶性,也咆哮着人立而起,亮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獠牙。 然而,战斗的开始与结束,都在一瞬间。 “轰!” 人熊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以一种完全不匹配的恐怖速度前扑,带起的风雪刮得人脸生疼。 一记熊掌,快如奔雷,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黑瞎子的胸膛上。 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黑瞎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庞大的身体竟被打得凌空飞起,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白桦树,最后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雪地里。 “好家伙!”彪子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低吼,“这力气,真他娘的带劲!” 黑瞎子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涌出的鲜血瞬间在雪地上染开一朵刺眼的红梅。 但它的反抗,仅仅是徒劳。 人熊已经扑到跟前,又一记重掌,精准地拍在了黑瞎-子的脖颈上。 “咔嚓。” 那是颈骨断裂的声音。 黑瞎子庞大的身躯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嘿!够劲!”彪子低声赞叹,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惋惜,反倒像是看到了什么精彩的表演。 人熊站在黑瞎子的尸体旁,仰天长啸。 那啸声里,是胜利者的狂傲,是捕食者的暴戾,是这片林海雪原唯一的王。 突然,啸声戛然而止。 它那双针尖大小、闪烁着血光的眼睛,猛地转向了李山河他们藏身的方向。 巨大的鼻头用力抽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陌生的气味。 “坏了!它闻到我们了!”李山河心里猛地一沉。 人熊的嗅觉,比最好的猎犬还灵敏百倍。四个大活人身上那股子“生人味”,在它鼻子里,就如同黑夜里的火炬。 “准备干仗!”李山河厉声大吼。 话音未落,人熊已经迈开了步子。 它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让积雪下的冻土发出轻微的震颤,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二叔,这玩意儿皮糙肉厚,才够本儿!”彪子咧嘴一笑,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地紧了紧手里的枪。 李山河咬牙道,“少搁这扯犊子,沙楞的,一会别给我掉链子,不然把你牛子嘎了泡酒!” 彪子哆哆嗦嗦的加了下大腿,严肃的看向了冲过来的人熊。 人熊走到五十米开外,停下了。 它抬起巨大的头颅,似乎在评估这几个渺小人类的威胁。 野兽的直觉,让它感受到了那几根黑沉沉铁管里蕴含的危险。 “它在犹豫。”李宝田低声道。 但这僵持,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生存的本能,终究没能压过嗜血的暴戾。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人熊庞大的身躯化作一辆失控的坦克,碾压着冰雪,狂暴冲来! “开火!”李山河厉声大吼。 “砰!砰砰砰!” 四杆枪在瞬间同时怒吼,火光在灰白的雪林中迸发。 李山河的五六半连续点射,子弹精准地击中人熊的胸膛。然而,那厚重的皮毛、脂肪层以及非同寻常的肌肉密度,竟硬生生抵消了大部分动能。 虽然子弹深入,却未能伤及要害,更无法阻止它那钢铁般的冲锋。 反而是这畜生被疼痛激发了凶性,不管不顾的朝着几人冲了过来。 李宝财和李宝田的猎枪威力更大,钢珠打得人熊毛发飞溅,皮开肉绽,但依然没能阻止它的冲锋。 彪子的枪法最烂,大半都打空了,只有零星几发嵌进了人熊的四肢。 剧痛,彻底点燃了这头凶兽的怒火。 它的咆哮声更加狂暴,脚下没有半分迟滞! “妈的!越是皮糙肉厚,打起来才越痛快!”彪子骂了一句,脸上反倒带着一股子亢奋的潮红。 电光火石间,李山河眼中精光一闪! “狗!放狗!” 五条猎犬早已蓄势待发,闻令如箭,从五个方向同时扑出! 猎犬的速度远超笨重的人熊,它们围绕着巨兽,如同一群最狡猾的刺客,利用每一次人熊攻击的间隙,闪电般扑上,狠狠撕咬一口,然后立刻退开。 人熊被这群灵活的小东西彻底激怒,烦躁地挥舞着磨盘大的熊掌,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 但每一次,都只拍起漫天飞雪。 “机会!”李山河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它被缠住了!打眼睛!” 李山河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举枪,瞄准,人熊狂乱的头部在准星中一闪而过。 就是现在! “砰!” 子弹撕裂空气,精准地钻进了人熊的左眼。 一股滚烫的血箭混着破碎的眼球组织爆射而出,天灵盖直接飞了起来! “嗷——!” 人熊摇摇晃晃的朝前跑了几步, 然后,那座肉山,轰然倒塌。 地面,都为之震颤。 林子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四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二叔,死透了没?我摸摸这畜生的皮子!”彪子第一个跳起来,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的兴奋。 李山河没有回答,只是从地上摸起一块人头大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人熊的脑袋上。 “咚!” 一声闷响,毫无反应。 “死透了。” 雪地之上,死寂得能听见血珠子滴落雪壳的“啪嗒”声。 第四百八十二章 好家伙,还是耶乎的! “他娘的……这就……完事了?”彪子扛着枪,从一棵大树后头探出半拉身子,铜铃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瞅瞅这头,又瞅瞅那头,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没打过瘾的凶悍和不敢置信。 李山河从雪地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喷出的白气像两条龙。 他没搭理彪子,而是端着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头人熊走过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是这种成了精的畜生。 他走到跟前,用冰冷的枪管子,在那人熊巨大的眼皮上捅了捅。 没反应。 又狠狠地踹了一脚那如同小山包似的肚子。 还是没反应。 “行了,这回是彻底死透了。”李山河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一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李宝财和李宝田俩老爷子也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一人手里端着一杆老猎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好家伙,”李宝财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人熊那硕大的熊掌,啧啧称奇,“这畜生,怕是得有千把斤重,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玩意儿。” 李宝田老爷子则更关心实际问题,他抬头瞅了瞅天色,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天都黑透了,咋整?这地方血腥气太重,待久了非得把林子里的狼崽子全招来不可。” 此时,太阳早就没了影,山林被一片深沉的青蓝色笼罩,只有西边的天际还残留着一抹不甘心的暗红色。月亮倒是早早地挂了上来,清冷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杈子,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陆离光影。 李山河也瞅了瞅天,又看了看地上这两坨巨大的“战利品”,心里快速地盘算着。 就地处理?不行,太危险,家伙事儿也不全。 找地方过夜?更不行,拉着这一爬犁的金贵古董,还有这两头死沉的熊,睡都睡不踏实。 “爷,二爷,”李山河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我看今儿个这月光贼亮堂,雪地里跟白天也差不离。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夜往家赶!” “摸黑走?”李宝田有些迟疑,“这山路可不好走,尤其是还拖着这么些个玩意儿。” “二太爷,没事儿!”彪子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俺有的是力气!再说了,这俩大家伙往爬犁后头一拴,拖在雪地上,正好能把咱们的脚印子给抹了,干净!” 李山河点了点头,“彪子说的对,这是最好的法子。连夜赶回去,到家也就后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正好给咱这趟进山打掩护。不然明天天亮了,拖着这两头熊招摇过市,指不定惹出啥闲话来。” 李宝财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山河说的在理!麻溜儿的,干活!” 四个人说干就干。找来几根粗壮的备用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人熊和黑瞎子分别捆结实了。 然后把绳子另一头系在“豪华版”爬犁的尾部。 “起!”李山河暴喝一声。 四条汉子,憋红了脸,胳膊上青筋虬结,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那沉重无比的爬犁,在雪地上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归途,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爬犁上装着价值连城的古董,后面还拖着两座肉山,整个队伍的重量怕是得有好几千斤。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每挪动一步,四个人都得拼尽全力。 汗水很快就湿透了棉袄的内衬,冷风一吹,后背拔凉拔凉的。 可没人叫苦。 李宝财和李宝田俩老爷子,把压箱底的劲儿都使了出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愣是没吭一声。 彪子更是把蛮力发挥到了极致,喉咙里不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成了队伍里的主引擎。 李山河在最前面,一边拉着爬犁,一边还要负责辨认方向,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 借着皎洁的月光,一行人就像是雪地里沉默的工蚁,拖拽着沉重的收获,坚定地朝着家的方向挪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翻过了几道山梁,趟过了几片林子。 当熟悉的村庄轮廓终于出现在远处的月光下时,四个人几乎同时松了劲儿,要不是还记挂着爬犁上的宝贝,怕是当场就得瘫在雪地里。 离家越近,越要小心。 几人村边的林子悄悄摸了过去,直奔李山河家。 “汪!汪汪!” 还没到院门口,院里的几条猎犬就先叫了起来,声音洪亮,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自从李山河他们进山,王淑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几天更是眼皮子直跳,心里七上八下的。 狗叫声一起,她“蹭”地一下就从炕上坐了起来,心脏“怦怦”狂跳。 她刚要伸手去推旁边的李卫东,却发现身边早就空了。 只见李卫东不知啥时候已经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连棉袄都来不及穿,光着膀子,手里已经把五六半给抱在了怀里,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惊醒的豹子。 “别出声,也别出门!”李卫东压低了声音,回头安抚了王淑芬一句。 他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狗叫声里,似乎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呜咽。 他心里一动,飞快地套上棉袄,端着枪,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房门。 院门口,借着从屋里透出的微光,几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儿。 是二河他们回来了! 李卫东悬着的一颗心“咚”地一下落回了肚子里,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紧张和担忧。 “兔崽子,还知道回来!”他笑骂了一句,快步上前,拉开了院门的大门闩。 “爹。”李山河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 “先进来再说!”李卫东把几人迎了进来,反手就把大门给插上了。 他的目光落在几人身后的爬犁上,先是看到了那堆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心里还纳闷,这是拉了啥。可当他的视线越过爬犁,看到后面雪地上拖着的那两个巨大无比的黑影时,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 月光下,一头比小牛犊子还壮的黑瞎子,和另一头……那他娘的是啥玩意儿?大得跟个小卡车似的! 李卫东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他走上前,下意识地抬脚在那人熊的尸体上狠狠踹了一脚。 那坚实而温热的触感,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操!”李卫东爆了句粗口,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好家伙,还是耶乎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 铁打的一家人 李卫东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吼声在院子里炸开。 刚从屋里跟出来的王淑芬和披着棉袄的奶奶赵桂芝,都给吓得一哆嗦。 “大半夜的,你喊啥玩意儿!” 王淑芬嗔怪地拍了李卫东一下,可她的目光顺着丈夫的视线移动,落到那两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身上时,后面的话全都噎死在了嗓子眼儿里。 “我的老天爷啊……” 赵桂芝更是吓得连退两步,双手瞬间合十,嘴里控制不住地念叨起来。 “山神爷保佑,山神爷保佑……” “奶,妈,别怕,都死透了。”李山河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只是这个笑容挂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吃力。 李卫东的震惊没有持续太久,一股山洪般的巨大兴奋冲垮了他。 他搓着手,绕着那两头熊来回转圈,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那眼神,活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行了,都别愣着了!”李卫东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打了鸡血,立刻进入了总指挥的角色。 “今晚谁也别想睡了!” “山河,去,把门洞的灯给我打开,拉俩大灯泡子过来,要最亮堂的那种!” “彪子,你先别走,帮我把这俩家伙拖到院子当央!” 他这一吼,给所有人都注入了主心骨。 王淑芬和赵桂芝也不害怕了,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转身冲进了厨房。 “当家的,你们肯定饿坏了,我跟娘去给你们下疙瘩汤,热乎热乎身子!”王淑芬的声音从厨房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院子里,李山河动作麻利地拉好了电灯。 两颗一百瓦的大灯泡“滋啦”一声亮起,刺眼的光芒瞬间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雪地反射着光,亮得晃眼。 李卫东指挥着彪子和李山河,三人合力,在一片“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声中,硬是把那两头死沉的熊拖到了院子中间的空地上。 彪子干完活,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热汗,憨笑着对李山河说:“二叔,那……那俺就先回去了,娟子一个人在家,俺得回去给她报个平安。” 说完,他便转过身,准备开溜。 “站住!”李山河叫住了他。 彪子的脚步钉在原地,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敢回头。 李山河哪里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 这小子,又犯了那“避嫌”的老毛病。 上回分金子的时候就是这样,问都不问一句,扭头就走,生怕别人觉得他想多占便宜。 “你小子,跟谁俩呢?” 李山河大步走过去,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彪子厚实的后背上。 “咋地,怕我爹不给你肉吃啊?还是怕我二叔家这顿饭你吃了得给钱?” “不是,二叔,俺不是那意思……”彪子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李山河知道,别看彪子这小子天天大大咧咧的,其实小心思多着呢,这是眼瞅着到家了,跟这批宝贝避嫌呢,上回黄金也是这个损色。 “不是那意思就给老子老实待着!”李山河的语气不容商量,“疙瘩汤马上就好,喝完那碗热乎的再滚蛋!不然以后别叫我二叔!” 旁边的李卫东也乐了,走过来一把搂住彪子的肩膀:“就是!彪子,你这趟出这么大力,咋地也得吃口热乎的再走!跟你二叔一个德行,一天天竟整那没用的!” 话说到这份上,彪子再扭捏就不是那回事了,只好嘿嘿笑着留了下来。 没多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勾魂的香味。 王淑芬和赵桂芝端着一个搪瓷大盆子走了出来,盆里是滚烫的疙瘩汤,翠绿的葱花和金黄的鸡蛋碎浮在汤上,热气蒸腾。 四个人也顾不上别的了,围着盆子,一人抄起一个大碗,埋头就是一通呼噜。 滚烫的汤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一股暖流瞬间炸开,冲向四肢百骸,把身上的疲惫和寒气都挤了出去。 彪子连干了三大碗,撑得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李山河把他送到门口,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一根。 “路上慢点,到家了早点歇着,明天还有的忙。” “知道了二叔。”彪子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大口,烟头在黑夜里亮了一下,他这才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吃饱喝足,李山河也缓过劲儿来了。 他看见他爹李卫东已经拿出了雪亮的剥皮刀具,正对着熊身比划,准备大干一场,他也想上去搭把手。 “你去嘎哈?” 王淑芬一把将他拦住,柳眉倒竖。 “你看看你那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赶紧给老娘回屋睡觉去!这儿有你爹你爷他们呢,用不着你!” “就是,赶紧滚去睡觉!”李卫东也挥了挥手里的剥皮刀,满脸嫌弃,“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李山河一阵无奈,他知道自己这几天确实累到极限了,再犟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他摸了摸鼻子,只好听从安排。 这都后半夜了,他也不想回新房那边,怕把田玉兰她们给吵醒。 于是,他溜达着回了自己以前住的老房西屋,往炕上一躺,脑袋刚沾到枕头,意识就坠入了黑暗。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山河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推他。 “二哥,二哥,醒醒!” 他费力地睁开眼,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凑在跟前。 是弟弟李山峰。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进他被窝的。 “嘎哈?”李山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 “二哥,我尿憋醒了,出来尿尿,看见你回来了!”李山峰一脸兴奋,压低了声音,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二哥,你这趟进山,又带回来啥好吃的了?” 李山河哭笑不得,这小子真是个纯粹的吃货,脑子里除了吃就没别的。 他翻了个身,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啥也没带,就带回来两头熊瞎子,肉还没熟呢,赶紧睡觉!” “哦……”李山峰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他爬下炕,摸到外屋地,对着尿罐子“哗啦啦”放了一通水,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爬回炕上,紧紧挨着李山河,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李山河却被他这么一折腾,睡意跑了一半。 他能听见院子里,父亲李卫东和不知何时被叫过来的爷爷李宝财、二爷李宝田的说话声。 那声音里夹杂着刀子刮过皮肉的“唰唰”声,一直持续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停歇。 这一家人,都是铁打的。 李山河心里想着,翻了个身,也再次沉沉睡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熊皮归属,开春大计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被窗户纸透进来的亮光给晃醒的。 他睁开眼,还有点迷糊,感觉脸上有点痒。一转头,就看见李山峰那小子跟个小哈巴狗似的趴在炕沿边,两只小手捧着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正一脸谄媚地看着他。 “二哥,醒啦?擦把脸,水温正好!” 那小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李山河被他给气乐了,坐起身,能不知道这小子的那点小心思?昨晚问有没有好吃的,今天早上就来献殷勤了。 他接过毛巾,胡乱在脸上一抹,那股子热乎劲儿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李山峰眼巴巴地瞅着他,眼睛里全是期待。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手伸进昨晚换下来的棉裤兜里,摸索了半天,翻出五毛钱的纸票,甩手扔了过去。 “拿着,滚蛋,自己买糖吃去。” “嘿嘿,谢谢二哥!”李山峰一把接住那五毛钱,如获至宝,小脸笑成了一朵花。他把钱揣进兜里,屁颠屁颠地端着脸盆就跑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李山河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拆了重装过一样,又酸又爽。 他穿好衣服出了门,院子里已经焕然一新。 地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但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证明了昨晚的辛劳。院子角落里,两大堆熊肉已经分割好,用干净的麻布盖着,冒着丝丝凉气。 而最显眼的,是搭在院墙上晾着的两张巨大无比的熊皮。 一张是黑瞎子的,油光水滑,黑得发亮。 另一张,是那头人熊的。皮子更大,毛色是深棕色的,尤其是肩背那一块,毛发又长又厚,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猛和霸气。 这两张皮子,都被处理得极好,完整无缺,连个多余的刀口都找不着。一看就是爷爷和二爷这种老手艺人亲自动的手。 王淑芬正从厨房里端出早饭,看见李山河,连忙招呼:“儿砸,醒了?快来,吃饭了,你爹他们刚吃完,去鹿圈那边忙活去了。” 李山河应了一声,走到那张人熊皮跟前,伸手摸了摸。 那触感,厚实,柔韧,带着一股野性的力量。 熊皮这玩意儿,在后世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像这么完整的,几乎可以说是遇到一张少一张。 这要是拿到城里去,卖个天价不成问题。 但是,李山河压根就没想过要卖。 钱,他现在不缺。 可情义,是拿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彪子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从第一回踹仓子到昨天的林子,哪次不是把命豁出去往前冲? 可到现在,连件像样的整张熊皮大衣都没混上,这成啥了? 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这张人熊皮,就该是彪子的。 李山河心里打定了主意。 这张人熊皮,不卖了,直接给彪子送去。 至于熊肉,倒是可以卖掉一部分,换些活钱。 还有熊胆、熊掌这些金贵玩意儿,都得好好收起来。 吃过早饭,李山河溜达到后院的鹿圈。 经过这几天的赶工,鹿圈的架子已经搭得差不多了,李卫东正带着爷爷和二爷,还有几个过来帮忙的本家兄弟,在忙着封顶。 “二叔,醒了!”彪子老远就看见了他,咧着大嘴打招呼。 他正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檩条,那重量怕是得有两三百斤,在他肩上却跟根稻草似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李山河笑着点了点头,走到鹿圈边上。 萨娜正在里面忙活,给那些梅花鹿添着草料。这姑娘真是养鹿的一把好手,这才几天功夫,这二十几头梅花鹿就被她照顾得油光水滑,各个膘肥体壮的,看见人也不怎么怕了。 “当家的,你来看,”萨娜看见他,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指着鹿群,“就是公鹿太少了,除了那头大的,就三头半大的小子,以后鹿群想壮大,还得再抓几头好公鹿回来才行。” 李山河点了点头,这事儿他也记在心里了。 等忙完这阵子,说不得还得再进一趟山。 “爹,这鹿圈今天能完事儿不?”李山河问李卫东。 “差不多了,下午就能封完顶,再把门一安,就齐活了。”李卫东抹了把汗,说道。 李山河嗯了一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儿。 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东北的天气一天天回暖,冰雪消融,土地解冻,正是春耕备耕的大好时机。 按照他记忆里的经验,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该要扣大棚了。 话说现在这年头好像还没有扣大棚系稻苗的技术呢,反正也不差钱,先干了再说,让李卫东按老法儿来,自己就照着后世的方式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这可是关乎一年收成的大事,也是他今年计划里的重中之重。 鹿圈今天完工,人熊皮给彪子送去,熊肉处理一下。 然后,就得全身心投入到扣大棚的事儿上。 李山河解下来几天的日程,瞬间就排得满满当当。 他喜欢这种忙碌而充实的感觉,每干一件事,都像是在为未来的好日子添砖加瓦,心里头踏实。 鹿圈的活儿干得热火朝天,李山河没在那儿多待,转身就回了家。 他从院子里那堆熊肉里,挑了一块最大最肥的后臀肉,估摸着得有三四十斤,又拿麻绳穿了四个油光锃亮的熊掌,直接扛着就往彪子家走。 至于那张威风凛凛的人熊皮,他没动。 这玩意儿太扎眼,得等炮制好了,晚上再悄悄给彪子送去,不然大白天的,扛着这么一张大家伙在村里走,那不成了游街示众了?非得把全村人的眼珠子都给招来不可。 李山河扛着肉,一路走过,村里人看见了,都老远就笑着打招呼。 “山河,又打着好东西了?” “呦,这熊掌,真肥实!” 李山河也都笑着回应,说是托了爷爷和二爷的福,在山边上捡了个漏。大伙儿也都不多问,这年头,谁家没点自己的门道?只要人家李山河为人敞亮,不差事儿,大伙儿就认他。 到了彪子家门口,还没等他喊人,彪子媳妇娟子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娟子一看见李山河扛着那么大一块肉,还有那四个大熊掌,眼睛都直了。 “二……二叔,你这是嘎哈啊?”娟子有点手足无措,这礼太重了。 “给彪子拿来下酒的。”李山河把肉和熊掌往娟子手里一塞,“彪子呢?还没起来?” “起了,起了,在后院劈柴火呢。”娟子被那沉甸甸的肉坠得一个趔趄,连忙说道。 话音刚落,彪子就从后院转了出来,看见李山河,又看见媳妇手里的东西,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二叔,你这啥意思”彪子说着就要把肉抢回来。 “能他妈啥意思,你瞅瞅你小子笑得,我都能看见你胃了,赶紧收起来吧,一会儿跟我去街里把剩下的肉给卖了”李山河眼睛一瞪, 他这话一说,娟子都不好意思了。 “行了,肉收下,晚上让你媳妇给你炖了,好好喝两盅。”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那张大的,我让二爷给你拾掇呢,过两天给你做件大氅,冬天穿着上山,啥风都吹不透。” 彪子猛地一怔,脑子嗡的一下,半天没转过弯来。 那张大的? 是……是那张人熊皮?! 那玩意儿,二叔要给我做大衣? 彪子眼珠子瞬间就亮了,高声叫嚷着,“二叔,咱可说准了奥,不带反悔的,后悔是这个!”一边说着,一边俩手叠在一起,做了个王八的手势。 李山河看着小人得志的彪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突然有点后悔了,不想给这个孽了怎么办? 一旁的刘晓娟听的是一头雾水,“当家的,二叔,你俩搁这说啥呢?” 彪子一把搂过刘晓娟在其脸上亲了一口,惹来一阵小粉拳,“媳妇,你都不知道,这会俺和俺二叔进山整了个人熊,二叔说熊皮给俺做大衣了。” 刘晓娟也被李山河的大手笔给震住了,她就算不懂也知道,一张熊皮最少也要个几千块啊。 随即迟疑的看着李山河,“二叔,这有点太贵重了,这不好吧!” 彪子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儿媳妇,二叔给咱就收着,不给,俺就要,嘿嘿。” 第四百八十五章 罗胖子的大包大揽 李山河眼瞅着彪子那副德行,一点不矫情地就把那张人熊皮大衣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又好气又好笑,抬腿就在他屁股上虚踹了一下。 “你个损色,还真不跟二叔客气!” 彪子嘿嘿一笑,厚实的熊皮在他身上显得威风凛凛,他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嚷嚷:“那咋地?俺这条命都是二叔你的,一件破大衣算个啥!再说了,这玩意儿给俺,才能穿出它的威风劲儿!” 李山河懒得跟他掰扯,摆了摆手:“行了,别搁那儿臭美了,赶紧的,把剩下的那张黑熊皮,还有那些熊掌、熊胆啥的,都给我归拢利索了,跟我去趟街里。” “去街里嘎哈?”彪子一边麻利地收拾东西,一边好奇地问。 “卖熊皮,换票子!”李山河言简意赅,“顺道,我还有大事要办。” 一听有正事,彪子立马来了精神。 两人回到老房把黑熊皮、熊胆、熊掌等金贵玩意儿小心地用麻布包好,抬上了那台红色МТЗ-80拖拉机的后拖斗里。 “坐稳当了!”李山河启动拖拉机,跳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踩下去。 拖拉机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像一头苏醒的钢铁巨兽,喷着黑烟,在村里人艳羡的目光中,轰隆隆地朝着镇子的方向碾了过去。 寒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但彪子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坐在拖斗里,身上裹着那张黑瞎子皮,只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跟着二叔干,就是得劲! 到了横道河子街里,拖拉机直接开到了罗胖子的山货店门口。 罗胖子正在柜台后头,翘着二郎腿,一边用小算盘算着账,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 一听见门口那熟悉的拖拉机动静,他那圆滚滚的身子“蹭”地一下就弹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 “哎呦喂,老弟!你这又是给我送啥好东西来了?”罗胖子的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瞟见了拖斗里用麻布盖着的玩意儿,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和野性气息,瞒不过他这种老江湖。 “罗哥,你给掌掌眼。”李山河跳下车,和彪子一起,把那一大包东西抬进了店里。 麻布一掀开,罗胖子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一张油光水滑黑熊皮,两个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墨绿色熊胆,堆积如山的熊肉…… “我的乖乖!”罗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捏了捏熊皮的厚度,又看了看熊掌的成色,嘴里啧啧称奇,“山河兄弟,你这……还得是你啊!” “罗哥,给个实诚价。”李山河递过去一根烟。 罗胖子接过烟,点上火,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带着一股子算计的味道。他搓着手,在店里来回踱了两步,最后伸出一只拳头,翻了两下。 “这个数!” 李山河没说话,转身就走。 罗胖子一下子就慌了,咬了咬牙,又伸出了一只巴掌:“再加这个数!兄弟,这真是顶天了!再高,哥哥我就没得赚了!” “成交。”李山河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罗胖子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笑开了花,麻利地从柜台最里面的铁皮箱子里,点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用牛皮筋捆好,递了过去。 交易完成,李山河却没急着走。 他把钱递给彪子揣好,自己拉了条板凳坐下,看着罗胖子,开门见山:“罗哥,钱的事儿谈完了,我还有个事儿,想跟你打听打听。” “兄弟你说,只要是这横道河子地面上的事,就没我罗胖子不知道的!”罗胖子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我想搞一批塑料盘子,就是那种四四方方,专门用来育稻苗的。”李山河比划着。 罗胖子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了。 他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和为难:“塑料……盘子?育稻苗?” 这年头,塑料是稀罕玩意儿,老百姓家里有个塑料盆都当宝贝。用塑料盘子育苗,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兄弟,你这……可真是给我出难题了。”罗胖子愁眉苦脸地搓着手,“这玩意儿,别说咱们镇了,就是县里的供销社,怕是也找不着啊。这都不是庄稼人用的东西。” “所以我才来找罗哥你。”李山河笃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你门路广,路子野。你帮我琢磨琢磨,这事要是能成,价钱好说。” 罗胖子的脸色阴晴不定,额头上都见了汗。 这已经超出了他山货生意的范畴,是正儿八经的工业品,还是个稀罕物。 这要是应承下来,办不到,那可就把自己“无所不能”的招牌给砸了。 他咬着牙,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猛地一跺脚。 “兄弟,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急匆匆地跑进了里屋,关上了门。没多会儿,里面就传来他压低了声音、打电话的动静,听不清说啥,但语气很是急切,甚至带着点哀求。 过了大概一支烟的工夫,罗胖子从里屋出来了。 他脸上的为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红光满面,腰杆都挺直了三分,脸上挂着一股子“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兄弟!”他一拍大腿,声音洪亮,“交给我了!” “哦?”李山河眉毛一挑。 “我托了人,从南边的塑料厂给你想办法!人家厂长是我一个远房表舅的战友的儿子的老丈人!”罗胖子把这绕口令似的关系说得无比自豪, “人家答应了,三天!三天之内,保证到货!” 李山河心里一喜,罗胖子果然有两下子。 “那敢情好。”他顺势提出了第二个要求,“罗哥,光有盘子还不行,我这大棚,还得用竹坯子当骨架,上面再盖上塑料布。” “塑料布好说!”罗胖子大手一挥,“供销社的要是不够用,我直接去县城给你扯几大块回来,这都不是事儿!” “关键是这竹坯子。”李山河的眉头皱了起来,“这玩意儿不好整。用木头吧,毛刺太多,容易把塑料布给划拉坏了。用钢管吧,那也太霍霍东西了,犯不上,再说我这大棚以后还得拆了,钢管的谁买得起?” 这回,罗胖子的脸色又垮了下去。竹子,在东北这地界,可比塑料盘子还稀罕。 他看着李山河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又想了想刚才电话里那头许下的好处,最后把心一横,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妈的,干了!”他猛地一拍柜台,“这竹坯子,我也给你包了!我托人从南边往这边发货!虽然费点劲,但三天,一样给你送到!” “罗哥敞亮!”李山河站起身,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兄弟你放心,三天之后,你开着拖拉机来,我保证所有东西都在这屋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罗胖字拍着胸脯,下了军令状。 李山河点了点头,带着彪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山货店。 目的已经达到,正好,趁着这三天,回家先把大棚的框架给整出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老少爷们齐上阵 朝阳沟这地方,屁大点儿,藏不住任何秘密。 李山河前脚刚开着拖拉机走,后脚他要搞“新技术育稻苗”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个上午就在村里飞了个遍。 从村头的老槐树下,到村尾的打谷场,三五成群的老爷们、嗑着瓜子的老娘们,议论的都是这事儿。 “听说了没?山河那小子,要去街里买啥……塑料盘子,说是要给稻苗住上‘楼房’!” “楼房?啥玩意儿?稻苗还能住楼房?” “谁知道呢,就听说是新技术,城里来的。说是这么一整,稻苗长得又快又壮,还不生病!” “真的假的?那小子别是让人给骗了吧?他一个中专都没念完的,能懂这个?”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期待。 毕竟,别看李山河是中专肄业,可在朝阳沟这片土地上,他就是头一份的“高学历”! 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干下的一件件大事:斗混子,进山打猎,弄回一群梅花鹿,哪一件不是让村里人惊掉了下巴? 不知不觉间,李山河在村里,尤其是在年轻一辈和那些老猎户的心里,已经竖起了一杆大旗。 所以,当那台轰隆作响的红色拖拉机再次出现在村口时,迎接他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男女老少,几乎全村能走得动的,都聚集在村口。 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那眼神,跟看啥稀世珍宝似的。 彪子坐在拖斗里,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身上的熊皮裹得更紧了些。 李山河把拖拉机停稳,从驾驶座上利索地跳了下来。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又热切的脸,他心里一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也不怯场,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喊道:“老少爷们,叔叔大爷们,都搁这儿等我呢?” 人群里立马有人喊道:“山河,听说你要搞大棚?那玩意儿咱都没见过,是不是真的能让稻子增产啊?” “山河,有啥活儿你吱声,咱们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 “对!算我一个!不能让你小子一个人瞎折腾!” 一时间,群情激奋,一个个老少爷们摩拳擦掌,撸着袖子,就等李山河一声令下。 李山河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伙儿安静。 他朗声说道:“大伙儿的心意我李山河心领了!这新技术,我也是头一回整,心里也没底。所以今年,我打算先在我家自留地里试试水,探探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期待的脸,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过,话说在前头!这事儿要是整好了,明年,我李山河拍着胸脯保证,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干!让咱们朝阳沟的稻子,都住上暖和的‘楼房’,家家户户都增产增收!” “好!”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人群瞬间就炸了锅。 “山河敞亮!” “就冲你这句话,这忙我们捞定了!” “对!明天啥时候开工,你吱声就完了!” 一张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此刻都亮起了光。就连一直站在人群后面,揣着手没说话的秦大队长,也捋着胡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小子,有担当,是个能成事的人。 “老少爷们都别急!”李山河趁热打铁,“材料还得三天才能到。不过咱不能干等着,明天一早,愿意来捞忙的,都上俺家!咱们先把地基柱子给扣上!” “妥了!” “明天一准到!” 人群得了准信,这才心满意足地渐渐散去,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讨论着明天要如何大干一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山河家的院子就跟赶大集似的,挤满了人。 来的都是村里的壮劳力,一个个精神抖擞,手里抄着铁锹、镐头,肩上扛着木料,就等着开工。 李山河也没含糊,带着他爹李卫东,在前院子和后园子来回打量。 前院子连着自家的几分自留地,地势平坦,阳光充足。 后园子地方更大,以前是菜地,现在也空着。 李卫东看着这阵仗,还有点犹豫:“儿砸,咱就先弄前院这一块得了,后院那么大地方,都扣上棚子,费工费料不说,万一不成,不都瞎了?” 李山河看着院子里那一双双充满干劲的眼睛,心里一股豪气直冲天灵盖。 他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地说道:“他妈的,干!管他三七二十一,都给他扣上!” 他指着前院子,声音斩钉截铁:“前面这块地,专门用来育稻苗!” 又转身指向后园子,声音陡然拔高:“后面那块大的,咱也不让它闲着!扣上棚子,冬天都能种蔬菜!到时候,全村人冬天都能吃上新鲜的青菜!”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在村口更加猛烈的欢呼。 冬天吃新鲜蔬菜! 这在冰天雪地的东北,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行!听我儿砸的!”李卫东也被这股子热火朝天的气氛给感染了,不再犹豫,抄起一把镐头,“大伙儿,开干!” 李山河一声令下,几十号汉子发出震天的吼声,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李山河早就用石灰在地上画好了线,哪里挖坑,哪里埋柱子,规划得明明白白。 老少爷们齐心协力,分工明确。 年轻力壮的负责挖坑,那冻了半个冬天的土地,坚硬如铁。镐头砸下去,只迸出点点火星和一声闷响。 可汉子们就凭着一股子蛮劲,轮番上阵,汗水蒸腾成白汽,硬生生将一个个深坑给啃了出来。 上了年纪、经验老到的,负责指挥着埋木头柱子,用线坠吊着,眼神专注,保证每一根都笔直地刺向天空。 彪子更是把力气发挥到了极致。 他一个人扛着几百斤重的横梁,在前后院子来回跑,脚下稳得像生了根,愣是连大气都不喘。 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不假。 挖坑,埋柱,装梁…… 原本李山河以为至少要三四天的活儿,硬是被这帮热情的乡亲们,在两天之内就给干完了! 天色擦黑时,前后院子,两个巨大的木头框架拔地而起。 在晚霞的映衬下,那粗壮的木梁和立柱交错纵横,宛如两头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感。 到了第三天,李山河开着拖拉机,准时出现在了罗胖子的山货店门口。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棚立,人心齐 罗胖子的山货店里,已经变了副模样。 原本堆着山货、皮毛的角落,此刻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物件占满了。 一摞摞墨绿色的塑料育苗盘,堆得比人还高,在昏暗的店里泛着油润的光。旁边,是几大卷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白色塑料布,厚实,有韧性。 而最占地方的,是一捆捆手臂粗细、被处理得光滑笔直的竹坯子,散发着一股南方特有的清香。 罗胖子正指挥着两个小伙计,满头大汗地往外搬东西,看见李山河的拖拉机,他那张胖脸笑得跟朵盛开的向日葵似的。 “山河兄弟!你瞧瞧,哥哥我办事,利索不?”他献宝似的拍了拍那堆积如山的竹坯子,“南边过来的,上好的毛竹,给你处理得溜光水滑,一根毛刺都找不着!” 李山河跳下车,上前摸了摸那竹坯子,又扯开塑料布看了看厚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罗哥,费心了。” “嗨!说的啥话!”罗胖子大手一挥,“你是我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钱的事好说,你先把东西拉回去,啥时候方便啥时候给我送来!” 经过上次的合作,罗胖子已经把李山河当成了能办大事的“潜力股”,这会儿正是投资感情的时候。 李山河也没跟他客气,这年头,人情比钱金贵。 他招呼着彪子,跟罗胖子店里的小伙计一起,四个人手脚麻利地把所有材料都装上了拖拉机的拖斗。那拖斗被塞得满满当当,冒出了尖。 “罗哥,谢了!过两天我给你把钱送来,顺便请你喝酒!”李山河坐上驾驶座,冲罗胖子喊道。 “好嘞!我等你信儿!”罗胖子挥着手,目送着那台满载着希望的拖拉机,轰隆隆地消失在街角。 拖拉机一回到朝阳沟村口,早就翘首以盼的老少爷们又“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当他们看到拖斗里那些从未见过的塑料盘子和白花花的塑料布时,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满脸的好奇。 “哎呦,这就是那育苗的‘楼房’啊?跟个小抽屉似的。” “这白布是嘎哈的?咋亮晶晶的?” “这竹竿子可真直溜,比咱这儿的桦木杆子强多了!” 李山河没多解释,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大伙儿,家伙事儿都到了!今天,咱们就把这大棚给它彻底完工!” 不用他多说,院子里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了。 活儿接着干!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这回的配合更加默契。 李山河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地当总指挥。 “彪子!那边的架条再往上绑一根,对,就那儿!” “二大爷,您给瞅着点,这竹坯子之间的间距,得一样宽,不然受力不匀!” “爹,你带几个人,先把塑料布给展开了,注意别刮着!” 几十号人,里里外外,房上房下,忙得是热火朝天,却一点不乱。 绑架条是个细致活。一根根光滑的竹坯子,被结实地绑在木头横梁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的穹顶。阳光下,那纵横交错的竹条,充满了结构的美感。 最关键的一步,是盖塑料膜。 这可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 几十米长、十几米宽的巨大塑料布,被几十个汉子合力抬着,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竹木框架上。 风一吹,那巨大的塑料布就像一面白帆,鼓得老高,好几个人都差点被带飞出去。 “都给老子抓稳了!”李山河在房顶上扯着嗓子吼。 汉子们一个个咬紧牙关,脚下生根,硬是把那不听话的“白帆”给牢牢按住了。 塑料膜盖好,活儿还没完。 李山河又让人拿来早就准备好的粗麻绳,一根根地从塑料膜上面勒过去,形成一个巨大的网格,将薄膜死死地压在竹坯子上。 “这是嘎哈?”有人不解地问。 “防止刮大风!”李山河解释道,“咱东北的春天,妖风多,不给它勒紧了,一阵风就能把这棚子给你吹到天上去!”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手上的劲儿更足了。 绳子的另一头,被牢牢地绑在早就钉在地上的木桩子上,一圈又一圈,缠得结结实实。 最后一步,是给塑料薄膜的底部压土。 这活儿简单,几十把铁锹上下翻飞,没多一会儿,大棚四周的薄膜边缘,就被厚厚的泥土给封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风。 “完事!” 当李山河从房顶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宣布大功告成时,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大家伙儿迫不及待地掀开当做“门”的塑料帘子,钻进了大棚里。 外面还是春寒料峭,冷风飕飕。可一进到这大棚里面,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太阳光透过白色的塑料薄膜,被阻隔了大部分紫外线和寒气,只剩下纯粹的热量,在密闭的空间里循环、升温。 “我的天,这……这咋跟进了暖气屋似的?” “可不是咋地,就这一会儿工夫,我脑门上都出汗了!” “好家伙,这地都是热乎的!在这地方种稻苗,那还能长不好?” 老少爷们在大棚里来回转悠,摸摸这里,看看那里,脸上全是惊奇和赞叹。他们用最质朴的方式,感受到了科技带来的震撼。 之前心里还有点嘀咕的人,这会儿也彻底服了。 兴许,李山河这小子,真能带着朝阳沟,干出一番名堂来! 秦大队长也背着手走了进来,在这暖洋洋的大棚里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他走到李山河跟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山河,你小子,行!” 千言万语,最后就汇成了这一个字。 李山河嘿嘿一笑,看着眼前这两个凝聚了全村人心血的巨大白色建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四百八十八章 找媳妇就是找个妈 李山河立在人群中央,胸膛里一股热流在冲撞。 眼前这一张张脸,被风霜刻满了沟壑,被岁月染上了沧桑,却都透着一股子泥土般的朴实与滚烫的热情。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的议论,在寒风中炸响。 “都别走了!” “今儿谁都别回家开火!全在我这儿吃!” 这一声吼,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 “四叔!” 李山河扯着嗓子,朝着人群里又是一声喊。 一个精壮的汉子应声而出,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声音洪亮。 “哎,搁着呢!” “家伙事儿都带了吧?今天你掌勺,把咱家那头熊,给我往冒油了整!让老少爷们都好好解解馋!” “得嘞!” 常四儿一听这话,两眼瞬间就迸发出光来,他猛地一拍大腿,筋骨都发出一声脆响,转身就招呼起几个相熟的老娘们,在院子角落那临时垒好的灶台边上,轰轰烈烈地忙活开了。 根本不用李山河再多费一句话。 人群瞬间就炸了锅。 “回家拿碗筷桌子去!” “老三家的,赶紧的,把你家那张八仙桌抬过来,那桌子结实!” “都动起来,还真等着山河挨个请啊!” 老少爷们嗷嗷叫着,像是打了胜仗的兵,一个个转身就朝自家院子跑,扛着桌子的,搬着长条板凳的,整个沉寂的村子,都因为这一顿熊肉宴彻底沸腾了。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也不甘示弱,一个个麻利地撸起袖子,围在王淑芬身边,帮着洗菜、切菜,清脆的笑闹声混着水声,传出了老远。 至于吃饭的地方? 那还用问吗! 一张张沉重的方桌、圆桌,被汉子们嘿咻嘿咻地搬进了刚落成的后园子大棚里。 外面,初春的寒风依旧料峭,刮在脸上如同刀子割。 可这新搭的大棚里头,却是另一番天地。 暖洋洋的,没有一丝风。午后的阳光穿透那层白色的塑料薄膜,柔和地洒下来,照得人浑身都懒洋洋的,舒坦到了骨子里。 十几张从各家凑来的八仙桌、方桌、圆桌,歪歪扭扭地一字排开,从大棚这头,几乎望不到那头。几十号人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起,人的体温,食物的蒸汽,混合成一股更具体的热浪,喧闹声几乎要将那层白色的薄膜给生生顶破。 李山河从仓房里,吭哧吭哧地抱出了小半缸子散装高度白酒。 那酒坛子上的红布一揭开,一股子纯正的粮食酒香,混着泥土的芬芳,瞬间就在温暖的大棚里野蛮地炸开,霸道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孔。 “山河敞亮!” 汉子们闻着这股烈酒的味儿,一个个喉结滚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看向李山河的眼神里,全是打心底里的服气。 现在还没开春,地里没啥新鲜蔬菜。 可这压根难不倒常四儿这种掌管着全村红白喜事的农村大席掌勺。 黄瓜钱儿、干豆角、茄子干、土豆干,用热水一泡发,再跟油脂丰厚的熊肉一起下锅猛炖,那香气能飘出二里地去。 地窖里存了一冬的土豆子和大白菜更是管够。 常四儿一个人霸占着一口大铁锅,手里的铁铲耍得风生水起,熊肉炖白菜、土豆子炖熊肉块……一道道分量十足的硬菜,如同流水一般从他手里诞生,被娘们们飞快地端上桌。 锅里滋啦作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霸道的酒香,彻底占据了所有人的嗅觉,馋得那些半大孩子直往灶台边上凑,伸长了脖子,口水咽个不停。 尤其是那道压轴的熊肉溜肉段,更是引得全场惊呼。 每一块肉都炸得金黄酥脆,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酸甜可口的芡汁,在棚顶昏黄的灯泡下,闪烁着一层诱人魂魄的油光。 “开席!” 李山河一声令下,整个大棚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回,李山河没去主桌。 主桌上坐着的是爷爷李宝财、二爷李宝田,还有秦大队长他们这些村里的老一辈。李卫东正陪着他们,一碗接一碗地灌着酒,一个个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李山河则端着一只豁口的大碗,碗里盛满了白酒,一屁股坐到了彪子他们这桌年轻人中间。 至于孩子们,娘们们忙着端菜上菜,压根没工夫管,索性就单独给他们凑了一桌,放在李山河他们旁边,也方便照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棚里的气氛愈发热烈。 李山河端着酒碗,正唾沫横飞地跟彪子吹牛,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扫到了旁边那张拥挤的小孩儿桌。 他弟弟李山峰,正襟危坐,挺着小胸脯,占据了小孩儿桌的主位。那副派头,活脱脱就是主桌上爷爷李宝财的翻版,一个十足的小大人。 可他那张稚嫩的小脸,却皱得跟个发面失败的包子褶似的,眉宇间全是化不开的愁苦,仿佛嘴里嚼的不是香喷喷的熊肉,而是苦透了心的黄连。 李山河凝神一看,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差点笑出声。 只见李山峰的左边,妹妹李山霞正慢条斯理地伸出筷子,在那一盘最受欢迎、几乎快要见底的溜肉段里,精准地挑拣着。 终于,她夹起了最大、炸得最焦香、芡汁也挂得最浓郁的那一块。 李山峰的眼睛瞬间就迸射出光芒,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了起来,嘴巴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做出了一个迎接的姿态。 然而,那块承载了他所有希望的肉,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而残忍的弧线,轻巧地越过了他的头顶,精准无误地降落在了他右边那个小女孩的碗里。 右边坐着的,是刘寡妇家的闺女,张雪。 小姑娘脸皮薄,被这突如其来的“馈赠”砸得不知所措,一张小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她害羞地低下头,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小声说了句。 “谢谢妹妹。” 然后便用筷子尖,一点一点地啄着那块肉,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还抬起眼皮,飞快地瞅一眼身边的李山峰。 李山峰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那块肉段就这么飞了,他那张开的嘴巴缓缓闭上,然后猛地向前一撅,那弧度,足够挂上一个油瓶。 小小的身躯里,充满了大大的委屈。 他胸膛起伏,鼻孔里喷着粗气,却愣是敢怒不敢言。 李山河在旁边看得嘿嘿直乐,心里暗道,这小丫头片子李山霞,真是个天生的腹黑主儿,蔫坏蔫坏的。 他端起酒碗,故意清了清嗓子,然后猛地提高了嗓门,朝着小孩儿桌吆喝了一声。 “老三!” “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地嘎哈呢?”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瞬间就把周围几桌正在划拳拼酒的汉子们的目光,全都给吸引了过来。 李山峰听到他二哥的问话,那一直紧绷着的小肩膀猛地一垮,像是瞬间找到了组织,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叹得,充满了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沧桑与绝望,仿佛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二哥……” 李山峰缓缓抬起头,满脸悲愤地看着李山河,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用尽全身力气,石破天惊地喊了出来。 “你也没说,找个媳妇就是给自己找个妈啊!” “噗——” 彪子刚豪迈地灌进一大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听到这句,直接就喷了出来,化作一道白色的水箭,结结实实地糊了对面那哥们一脸。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棚里,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笑声如同山洪暴发,一浪高过一浪。 汉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拍桌子的,捶大腿的,好几个直接笑岔了气,捂着肚子从板凳上滑到了地上,笑得浑身抽搐。 “哎呦我操,这小瘪犊子,这是成精了!” “他妈的,才多大点儿啊,就知道媳妇是妈了?” “山峰这话,说的……说的他妈的太有道理了!我回家我婆娘就是这么管我的!” 李山河也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他看着自己那个委屈得眼圈通红的弟弟,再看看旁边那个一脸无辜、嘴角却在疯狂上扬的妹妹李山霞,还有那个满脸通红、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碗里的张雪。 这一家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活宝。 第四百八十九章 父慈子笑 一帮子在土里刨食的农村老爷们,一群扯着家长里短的老娘们,骨子里都埋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捻子。 更何况,这会儿都灌了半斤八两的烧刀子,那点酒精烧得胆气都壮了三分。 当即就有人端着豁口的粗瓷大碗,扯着被烟酒熏得嘶嘎作响的脖子,朝着张老五那桌叫嚷起来。 “老五!你家那宝贝闺女,都快让老李家那三小子给拐跑咧,你这个当爹的,倒是管不管?” 张老五正端着酒碗,碗沿磕在嘴唇上,闻言,一口浓重得能点着火的酒气混着白雾喷了出来。 他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滚几把蛋。” 一句含糊不清的骂声从他牙缝里漏出来。 “有谱没谱,半大点的小屁孩伢子,知道个啥是娶媳妇。” “有那闲工夫,问他妈去。” 他把酒碗往铺着塑料布的桌上重重一顿,酒水溅出几滴,话锋猛地一转,矛头直指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亲儿子。 “再说了,你瞅瞅彪子,那是我亲儿子,我能管得了他一根毛?” 正埋头跟一根油光锃亮的熊骨头较劲的彪子,耳朵敏锐地动了动。 还有我事儿? 等他侧耳听清了张老五嘴里念叨的是啥,瞬间就不乐意了,手里的骨头“啪”一声扔回了搪瓷盘里。 “欸,爹,你这话说的!” “俺和你这二十多年的父子交情,你老人家发话,俺哪能不听?” 张老五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全是看穿一切的讥诮。 “是吗?” “那你把你那点宝贝虎骨酒,给我匀半斤出来。” 彪子浑身一个激灵,那点酒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要他的虎骨酒? 那不是要他的命根子吗! 他那对活泛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来,张嘴就来。 “爹,你说啥玩意?俺说话不中听?” 张老五一头黑线,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强压着火气,耐着性子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说——把——你——那——虎——骨——酒——给——我——匀——半——斤。” 彪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表情诚恳得能当场入党。 “昂,你说让娟子加点小心!” “俺知道咧,爹你放心,俺天天都让她加小心,过门槛都扶着。” 张老五额角的青筋猛地暴起一根,声音几乎是从后槽牙里生生挤出来的。 “我!说!你!的!虎!骨!酒!给!我!匀!半!斤!” 彪子一脸严肃地摆摆手,那表情正经得仿佛在讨论村里明年的收成大事。 “爹,俺不吃你碗里的熊心,俺这嘎达肉多,你吃你的。” 张老五那股子火气,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呲一下就全泄了。 他彻底没了脾气,颓丧地抓起酒碗,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大口,无力地挥了挥手。 “滚去炫你的饭吧。” 彪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 “好嘞爹。” “哈哈哈哈哈!” 这一下,整个用塑料布和木头杆子搭起来的大棚,塑料布都快被笑声给掀翻了。 老少爷们,姑娘媳妇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眼泪都飙了出来。 更是有个脸膛喝得紫红的汉子,扯着脖子喊。 “老五,你这儿子不是不听你话,是压根就听不见呐!” 张老五又咂么一口酒,酒壮怂人胆,脸上也挂不住,跟着笑骂一声。 “去你个屁的吧,你还编排上我了。” “谁家小孩这大岁数了还溜溜的,蔫了吧唧的那孩子能有啥大出息?” 彪子一听自己亲爹这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自己的,登时腰杆都硬了,那胸脯挺得老高,说话都大了好几个声调。 就在这笑闹声中,常四儿那边掌勺的大锅菜终于忙活完了。 一群帮厨的老娘们也洗了手,纷纷端着碗筷落座,大棚里的热闹气氛又推高了一层。 刘寡妇挨着一个平日里相熟的女人坐下,端起碗,看着满棚子的人乐不可支,也是满心好奇地低声问着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那女人开口解释,隔着好几张桌子的张老五就扯着他那破锣嗓子,高声喊道。 “老蒯!我三弟看上咱家闺女了,你这个当妈的,同意不?” 刘寡妇刚夹起一筷子白菜,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血气“嗡”一下就冲上了她的头顶。 自己闺女才多大点儿,这就有人敢当着全村人的面开这种荤腔?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老不正经的这么不要脸! 她手里的筷子都快被捏断了,猛地甩头,视线狠狠地射向自己闺女张雪那一桌,左右一扫。 瞬间,她的目光就定格了。 她看到了,就在自家闺女张雪身边,坐着一个挺着小胸脯,一脸不服气的小小身影。 这一看不要紧。 等看清了那张稚气未脱却又透着一股子倔强的脸之后,刘寡妇眼里的怒火瞬间熄灭。 紧接着,迸发出一种堪称璀璨的光芒。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老李家的三小子,李山峰啊! 那她肯定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 那股子直冲脑门的火气,眨眼间就化作了心头滚烫的暖流。 先别说李山峰他大哥李山河如今在外面闯出的名堂和能耐。 就单说李山峰这小子,老话怎么说来着,三岁看到老。 这么点大的小嘎豆子,在学校里就知道护着自己闺女,跟小狼崽子似的,谁都不能碰一下。 这要是长大了,哪还能亏得了她? 更别提老李家的家教,那是全村都有口皆碑的。 他娘王淑芬,更是个敞亮和善的女人,从来没听说过她跟谁红过脸,绝不是那种能磋磨人的恶婆婆。 这年头,多少媳妇都是苦熬过来的,等自己当了婆婆,总想着把自己当年受的苦,变本加厉地让新媳妇也尝一遍。 因为这点破事,闹得鸡飞狗跳,甚至干仗点房子的都屡见不鲜。 自己闺女又是个棉花团似的软性子,她这个当妈的天天跟着愁,这以后要是长大了还是这个性子,嫁出去不得让人给欺负死? 现在好了。 要是真能和李山峰这小子成了,那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美事。 心里这笔账瞬间算得明明白白,刘寡妇脸上的怒气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得意和敞亮。 “那有啥不同意的!” “山峰这孩子,打小就能看出来,是个知道心疼人的主儿!”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娘们,生怕这火烧不旺,立刻朝着李山峰那桌高声喊道。 “老李家三小子,听见没!你丈母娘都发话同意了,还不赶紧过来改口叫妈!” 李山峰一张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那红色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尖。 这帮大人咋回事? 咋还揪着自己不放了呢? 他心里那股子天生的犟劲儿也上来了,小孩子家家的,最是经不起激。 他用手指用力搓了搓鼻子,使劲提了提有点往下掉的棉裤,迈开两条小短腿,在一片哄笑声中,径直走到了刘寡妇的面前。 他站定,小身板站得笔直,学着大人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嫂子,以后小雪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大棚内瞬间安静了一刹那。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再次爆发出比刚才还要剧烈十倍的巨大笑声,那笑声像是炸雷,整个大棚的塑料布都在嗡嗡作响。 这小子,还当真了嘿! 李山峰皱着小眉头,不理会这帮笑得东倒西歪的大人。 他转过头,隔着闹哄哄的人群,朝着满脸羞红的张雪,得意地、用力地挑了挑眉毛。 张雪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躲闪着所有人的目光,却坚定不移地看着李山峰。 从此,这个小小的、倔强的、敢在所有人面前说要照顾她的身影,被牢牢刻进了少女的心里。 它将在未来的岁月里,生根,发芽,长成一棵为她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第四百九十章 李卫东又要当爹了? 酒席的喧嚣终于散了。 院子里,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们扛起自家的桌椅板凳,勾肩搭背,哼着跑调到天边的小曲儿,摇摇晃晃地融进村庄的夜色里。 女人们没走,大姑娘小媳妇们手脚麻利,一面叽叽喳喳地笑着,一面帮王淑芬和吴白莲收拾满院的狼藉。 李山河没沾半点活计。 他像个事不关己的掌柜,悠悠达达地穿过人声鼎沸的院子,推开了新房的门。 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屋里的火炕烧得极旺,将屋外那点残存的春寒驱散得无影无踪。 张宝宝、琪琪格和萨那早就洗漱干净,一人占了炕的一角。 见他进来,三个小媳妇被子下的身体齐齐动了动,在炕中间给他留出一条刚好能躺下一个人的位置。 三双水灵灵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山河咧嘴一笑,三两下脱掉满是酒气的棉袄,直接钻进了温热的被窝。 左手揽住一个,右手搂过一个,怀里还贴着一个。 结结实实,满怀馨香。 这一觉,睡得极沉。 直到天边被撕开一道灰白的口子,李山河睁开了眼。 身侧,两个小媳妇睡得正香,呼吸均匀绵长,像猫儿一样。 他把自己的胳膊从她们温热的颈下一点点抽出来,动作轻缓,没惊动任何人。 他弓着身子,脚尖点地,没发出半点声响,穿衣下炕。 今天的活计,可不算轻省。 院子里那两个巨大的白色大棚,在晨曦中像两头蛰伏的巨兽,塑料布上凝着一层细密的冰花。 大棚里的土,得整个翻一遍。 这是个硬活儿,也是细活儿。 李卫东已经按老法子,把稻种用农药拌匀,装在皮桶里,搁在老房的炕梢上,借着热乎气儿催芽。 法子土,但祖祖辈辈都这么干,也管用。 李山河却有自己的盘算。 他让罗胖子从城里花大价钱弄来的那几袋营养土,可不是摆设。 他要先把这棚里的黑土地彻底翻松,再拌上营养土,给稻种做培育盘。 后世的育苗技术,讲究的就是从根上赢。 他独自进了大棚,把厚实的塑料门帘一放。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棚外春寒未退,棚内却因一夜的密闭,在初阳的照射下迅速升温。 一股混着泥土芬芳的暖流包裹住他,甚至有些闷热。 李山河脱掉棉袄,身上只剩一件单衣。 他抄起一把崭新的铁锹,深深吸了一口温润的空气。 开干! 那冻了半个冬天的土地,在别人眼里或许是铁板一块,但在他脚下,却温顺得像豆腐。 铁锹的尖刃没入地面,听不到半点艰涩的声音。 他脚尖微微一压,手腕顺势一翻,一大块黑油油的土坨就被撬了起来。 铁锹跟着一拍。 “啪!” 坚硬的土坷垃应声碎裂,化作一捧松软的细土。 根本不需要任何技巧,纯粹就是用不完的蛮力。 一锹接着一锹。 铁锹在他手里快得像一道乌光,上下翻飞。 黑色的泥土在他身前不断扬起,落下,堆叠成一道道新鲜的浪潮。 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的单衣,紧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蒸腾起一阵肉眼可见的白色热气。 这种纯粹的体力宣泄,让他感觉双脚像是长在了这片黑土地里。 无比踏实。 每一锹下去,都像是在为未来的丰收夯实地基,那股子满溢的充实感,是任何事都换不来的。 彪子扛着两扇新做的木门溜达到后园子时,整个人当场就定住了。 那个巨大的塑料大棚里,李山河一个人,已经把地翻了将近一半。 “我操!” 彪子把沉重的门板往地上一掼,地面猛地一震,激起一片尘土。 他瞪着一双牛眼,满脸写着“活见鬼”。 “二叔,你这是吃了啥灵丹妙药了?” 他伸长脖子往大棚里瞅,嗓门大得能把棚顶给掀了。 “你这一大早是把咱家那些梅花鹿给生吞了啊?这力气!” 李山河停下动作,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 “少废话,过来搭把手,把这鹿圈的门给安上。” 鹿圈的工程就差这最后一道工序了。 彪子嘿嘿一笑,不再多问,抄起家伙就跟李山河忙活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上午,鹿圈的门安得严丝合缝,推拉顺畅。 而那个大棚里的地,也被李山河一个人,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中午,一家子人乌泱泱地挤在老房吃饭。 不挤不行。 天眼瞅着就要开化了,仓房里存了一冬天的东西必须赶紧消化。 吃不完的冻豆腐、酸菜、干粮,还有那几大缸子冻得邦邦硬的肉。 这玩意儿要是连着吃上一个月,真能把人吃吐了。 饭桌上,李卫东正端着酒碗,跟他爹李宝财、二叔李宝田小口咂摸着,商量开春后地里的活计。 王淑芬则领着田玉兰、吴白莲几个儿媳妇,一趟趟往桌上端菜。 一盘油汪汪的酸菜炒肉,一盘土豆炖熊肉,还有一大盆子冒着滚滚热气的冻豆腐。 满屋子都是菜香和说话声,热烈得像要过年。 忽然,王淑芬把筷子“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上。 她身子猛地前倾,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耸动。 “呕……” 一声清晰无比的干哕,像是一瓢冰水,猛地泼进了滚沸的油锅。 满屋子的嘈杂声,没了。 整个饭桌安静得能听见炕洞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李山河正夹着一块肥瘦相间的熊肉往嘴里送,手臂僵在半空,心脏没来由地狂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眼,视线越过饭桌,直直地看向对面的田玉兰和吴白莲。 只见这俩儿媳妇,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惊讶。 全是过来人那种心知肚明的了然。 这场景,她们太熟悉了。 前些天,一模一样的事,刚在吴白莲身上发生过。 难道…… 一个荒唐又刺激的念头,在几个小辈心里同时炸开。 难道自己这老婆婆……也怀上了? 这年头结婚早,王淑芬虽是四个孩子的妈,外孙子都有了,可今年也才四十六七岁。 老四李山霞,就是她四十岁那年生的。 这事儿,不是没可能啊! 李山河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弧度越扯越大。 他嘿嘿一笑,转过头,望向自己的亲爹李卫东。 那眼神里,混杂着揶揄、震惊,以及一种发自肺腑的由衷钦佩。 爹,可以啊! 老当益壮啊! 第四百九十一章 爹,恭喜你……又要当爷爷了! 李卫东正跟自家老爹聊得起劲,冷不防被儿子投来一个古怪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你个小瘪犊子,瞅啥呢?” 李卫东眼一瞪,还没明白咋回事。 李山河不说话,只是那笑容越发灿烂,还朝着他爹竖了竖大拇指,嘴型无声地比划出两个字。 “牛!逼!” 李卫东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 正捂着嘴干呕、脸色有些发白的王淑芬。 再联想到刚刚田玉兰和吴白莲那副“我懂的”神情,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一窝蜜蜂。 一个让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的念头,既惊又喜,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他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血色从脖子根一路蔓延,直冲耳尖。 “你个混小子!” 李卫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一个巴掌就朝着李山河的后脑勺呼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 “没大没小的!我是你老子!” 李卫东又羞又恼,嘴里骂着,可那巴掌落下去,却轻飘飘的,没带半分力气,倒更像是父子间的嬉闹。 骂完儿子,李卫东的脸瞬间切换。 他一个箭步凑到王淑芬身边,那双粗糙的大手,带着几分笨拙,在她后背上轻抚。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咋地了这是?是不是吃顶着了?还是哪儿不舒坦?” 王淑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整得一愣,缓过劲儿来,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没事儿,可能是今儿个这熊肉有点腻,吃猛了。” 她说着,又要端起碗。 “还吃啥吃!” 李卫东急了,一把按住她的手,那张黑红的脸上,满是压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不行,咱得去检查一下!” 李山河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啊妈,我爹说的对,必须得去!你这岁数可不小了,不能大意。” 这话半真半假。 一半是想看老爹的热闹,另一半,也是真的有些担心。 王淑芬四十六七了,这年纪要是真有了,就是标准的高龄产妇。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八十年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玉兰和吴白莲也跟着劝。 “是啊妈,山河说的对,去让大夫瞅瞅,咱也放心。” “对对,咱家现在也不差那点钱。”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爷爷李宝财和二爷李宝田,都放下了酒碗,神色严肃地看着王淑芬。 “淑芬,听孩子们的,去看看。” 李宝财一锤定音。 王淑芬被这一家子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搞得哭笑不得。 她本觉得是小事,可看着丈夫和儿女们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也暖烘烘的。 “行行行,去就去,瞧把你们一个个给急的。” 她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李卫东一听这话,行动力瞬间爆表。 他饭都不吃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拉起还有些脸红的王淑芬就往外走。 “我现在就带你去!” “哎,你这人,急啥啊,天还没黑呢!”王淑芬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等天黑了,人家大夫都下班了!” 李卫东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那背影,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决绝。 院子里,那台崭新的挎斗摩托车,被李卫东一脚踹着。 “突突突突……” 发动机爆发出一阵强劲有力的咆哮。 李卫东跨上车,扶着王淑芬坐进挎斗时,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甚至还伸手帮她把棉大衣的领子仔细拉好。 “坐稳了!” 他吼了一嗓子,猛地一拧油门。 挎斗子像一头出笼的猛兽,屁股后面喷出一股黑烟,带着一阵狂风,往外蹽了。 院子里,李山河和彪子几个人,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个个笑得直不起腰。 “我爹这真是……焕发第二春了啊!”李山河感慨。 彪子在旁边嘿嘿直乐:“二叔,你这回要是真添个弟弟妹妹,那可就热闹了!”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下午。 眼瞅着日头西斜,天都擦黑了,院门口才再次响起那熟悉的“突突”声。 李山河一家子人,心里早就跟猫抓似的,全等在门口。 挎斗子停稳。 李卫东和王淑芬从车上下来。 俩人的表情,跟下午出去的时候,天差地别。 李卫东耷拉着脑袋,满脸的失望,整个人都蔫了。 王淑芬则跟在他身后,嘴里喋喋不休地埋怨。 “我就说没事儿,你非得拉着我去!” “这下好了,让人家大夫笑话了吧?” “还高龄产妇,我看你是想一出是一出,净瞎折腾!” 李山河竖着耳朵听着,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闹了半天,是个大乌龙。 王淑芬就是吃不迂拙了,肠胃不舒服,压根没怀孕。 大夫给开了点健胃消食片,就把他俩给打发了回来。 看着自家老爹那副垂头丧气、仿佛丢了几个亿的表情,李山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李卫东一记眼刀飞过来,像是要把一肚子的失望都撒在他身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没好气地甩给李山河。 “给你的!”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邮递员小崔,说是你的信,我顺手拿了。” 说完,他背着手,丧气地进屋了,连晚饭都不想吃的样子。 李山河拿着信封,有些莫名其妙。 这年头,谁会给他写信? 他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撕开信封。 信纸是带横格的薄纸,上面的字迹,娟秀而有力,透着一股子温柔。 是张宝兰的字。 李山河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下去。 信的内容很简单,先是问候家里,又说了说她在哈尔滨的生活。 信的末尾,她用一种带着几分羞涩和喜悦的语气写道,前几天总觉得身子不舒服,就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结果,大夫告诉她…… 她怀孕了。 李山河拿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越睁越大,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荒谬的神情。 他终于明白了。 今天,不是他爹李卫东要当爹了。 是他李山河,要当爹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出了冬,咱家那大鹅就瘦了 “我……我要当爹了?” 李山河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指尖微微发颤,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了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深潭。 “啥玩意儿?” “谁喊当爹?” 屋里头,正围着李卫东,试图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的众人,齐刷刷地探出了脑袋。 李山河脸上的表情,在灯光下瞬息万变。 先是无法置信的呆滞,随即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冲破面颊,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如在梦中的荒诞。 几种情绪激烈交织,让他那张俊朗的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他猛地一扬手中的信纸,像是在挥舞一面刚刚夺下的战旗。 他朝着屋里的人,用尽了胸腔里所有的气力,吼了出来! “是我!是我要当爹了!宝兰怀孕了!” 这一嗓子,吼得屋檐上的残雪都簌簌往下掉。 整个李家大院,时间仿佛停摆了一瞬。 所有人都被定住了。 李卫东还维持着生无可恋的姿势瘫在炕沿上,一动不动。 王淑芬数落儿子的话,说到一半,也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田玉兰、吴白莲、琪琪格,还有彪子,一个个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像是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只持续了三秒。 “嗷——!” 第一个炸开的,是李卫东。 前一秒还蔫头耷脑的他,此刻像是一头被惊醒的雄狮,整个人从炕沿上弹射而起! 那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啥?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他一个箭步冲到李山河跟前,劈手夺过那封信,也顾不上问,直接将信纸凑到灯泡底下,眼珠子瞪得溜圆,一个字一个字地死盯着看。 王淑芬也跟着冲了出来,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埋怨,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在瞬间引爆。 “我的老天爷啊!真的假的?快给我瞅瞅!” 一家子人,瞬间就把李山河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脑袋全都挤在一起,抢着看那封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信。 当所有人都看清楚信上那白纸黑字的“身孕”二字时,整个院子彻底炸了锅。 “哎呦!大喜事啊!”王淑芬激动得一拍大腿,眼圈瞬间就红了,“咱家这是双喜临门呐!” “啥双喜临门,这是三喜临门!”李卫东已经看完了信,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郑重地交还给李山河,那张黑红的老脸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嘴巴咧得快到耳根了,“白莲一个,宝兰一个,这不就是俩大胖孙子等着我抱吗?哈哈哈!” 他那股子失落劲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身为爷爷的巨大骄傲和满足感。 整个李家,瞬间就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喜气给彻底淹没了。 田玉兰和琪琪格拉着吴白莲的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给未来的孩子准备些什么。 彪子在一旁咧着大嘴嘿嘿傻乐,一个劲儿地冲着李山河喊“恭喜二叔”。 一家子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除了一个人。 “哇——!” 一声响亮至极的哭声,毫无预兆地在欢笑声中炸开,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张宝宝不知何时也挤了过来,此刻正孤零零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伤心欲绝。 她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宝宝,你这是咋了?”琪琪格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去扶她。 “谁欺负你了?告诉姐!”田玉兰也急了。 李山河更是一头雾水,他走过去,蹲在张宝宝面前,放柔了声音问道:“咋了这是?好端端的,哭啥?” 张宝宝抬起头。 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她先是看了看李山河,又看了看旁边满脸喜气的众人。 嘴巴一瘪,哭得更凶了。 “怎么……怎么大姐都怀孕了,我……我还不怀孕啊!” 她抽抽噎噎地喊道,声音里全是委屈和不甘。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随即,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原来是这小丫头看着姐姐和吴白莲都怀了孕,心里着急了。 王淑芬笑着安慰道:“傻孩子,这事儿哪能着急啊,得顺其自然。” 李山河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想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你着啥急啊,咱们还年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宝宝下一句话给硬生生噎了回去。 只听张宝宝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浓重的哭腔,悲愤地控诉道: “再不怀宝宝,出了冬天,咱家那大鹅就瘦了!瘦了就不好吃了!!!” “……”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李山河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大家集体石化。 合着……你惦记着怀孕给你炖大鹅吃呢?这小妮子脑子也不知道是咋长的,都这时候了,想的居然是出了冬,大鹅就不肥了。 李山河看着张宝宝那张梨花带雨,却又无比认真的小脸,终于没忍住。 “噗嗤”一声。 他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就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哈哈哈哈哈哈!” “哎呦我的妈呀,笑死我了!” “这孩子,这脑子里都装的啥啊!” “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疼!” 整个院子里,瞬间爆发出山洪海啸般的狂笑。 李卫东笑得捂着肚子,直接从板凳上滑到了地上。 王淑芬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一个劲儿地捶着李山河的后背。 彪子更是笑得直打嗝,上气不接下气。 这小丫头的逻辑,简直清奇得能上天! 原来她着急怀孕,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怕耽误了吃那膘肥体壮的冬日大鹅! 张宝宝被这一家子笑得莫名其妙。 她委屈地抹了抹眼泪,看着这群笑得东倒西歪的大人,更委屈了。 “你们……你们还笑!” “大鹅瘦了,就不好吃了嘛……” 她小声地嘟囔着,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可她越是这样,大家就笑得越厉害。 那欢乐的笑声,在寂静的春日夜晚里,传出了老远老远。 第四百九十三章 油盐儿饭 屋子里山洪海啸般的狂笑声,终于渐渐平息。 声浪退潮,留下一片狼藉的安静。 也正是这片安静,让那被淹没的、压抑着的、细细的抽泣声,陡然变得清晰刺耳。 王淑芬脸上的笑意最先凝固,第一个收了声。 她心口蓦地一揪,那点疼惜让她立刻从炕沿上滑下来,快步走到张宝宝跟前蹲下。 她那双常年干活而布满老茧的手,带着一种粗糙的暖意,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孩儿单薄的后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的傻宝宝。”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没褪尽的笑意,却更多的是化不开的心疼。 田玉兰也赶紧挨了过来,她的动作更轻,几乎是半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拿自己干净的袖口,去揩那张挂满泪珠和鼻涕的小花脸。 她的声音软得能拧出水来。 “就是个大鹅,至于哭成这样嘛。” “你想吃,姐还能不给你做?” “食物”这两个字眼,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精准无误地刺破了悲伤的屏障,直直钻进张宝宝的耳朵里。 她那哭得一抽一抽的身体,猛地一僵。 动作停了。 哭声也断了。 她缓缓抬起那张泪痕交错的小脸,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地黑,里面还蓄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像雨后积水的洼地。 她就那么迟疑地,带着一种几乎是怯懦的不信任,望向田玉兰。 “真的?” 两个字,从她嘶哑的喉咙里挤出来,又轻又颤,仿佛在确认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秘密。 满院子的人看着她这副小心求证的模样,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点残存的笑意怎么也绷不住,却又不敢再笑出声。 田玉兰被她这副小可怜样儿彻底逗乐了,脸上的笑容又温柔又无奈。 “真的。”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 “比珍珠还真。”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点燃引线的最后一颗火星。 张宝宝眼里的那层水汽,不是消散,而是被一道骤然亮起的光芒彻底蒸发了。 那光,亮得惊人,瞬间就驱散了所有的委屈和悲伤。 她不哭了。 她就那么蹲在地上,小身板挺得笔直,歪着头,用一种超乎年龄的严肃,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仿佛在权衡一个至关重要的决策。 然后,她清脆地,一字一顿地报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我要吃油盐儿饭。” 话音刚落,她似乎觉得这个要求还不够精确。 她伸出两根白嫩得像葱段一样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补充道。 “带嘎巴的。” 她的小眉头又微微蹙起,显然还在进行着缜密的思考。 最后,她斩钉截铁地加上了最后一条,不容置喙。 “里面放两个土豆,要面的。” 王淑芬看着她这副小嘴一瘪,在短短几秒钟内,就从悲伤逆流成河无缝切换到指点江山点菜模式的模样,心里的那点心疼早就被一种满溢的宠溺给彻底融化了。 她“嗨呀”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纵容和欢喜。 整个人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动作利索得不像话,随手拍了拍膝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等着!” 一声令下,气势十足。 “妈现在就给你做去!” 王淑芬风风火火地转身,两步就迈出了屋门,那大步流星的架势,仿佛不是去做饭,而是要去上战场。 一场本该严肃讨论家庭未来的会议,就这么被一碗八字还没一撇的油盐饭,给搅和得干干净净。 灶间里,王淑芬的动作快得带起了一阵风。 她先是走到墙角的米缸前,抄起葫芦瓢,舀出满满两瓢白花花、颗粒饱满的大米。米粒在瓢里碰撞,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淘洗干净,沥干水分,放在一旁备用。 接着,她目光一扫,抄起了灶台边上放的荤油罐子,狠狠的蒯了一大勺。 想了想,又加了一勺子熊油进去。 “刺啦——” 一声惊心动魄的爆响。 雪白的油脂在极致的高温下,瞬间蜷曲、融化,变成一汪清亮滚沸的油海。 一股浓郁到近乎霸道的肉香,轰然炸开,暴力地侵占了整个灶间的每一寸空气。 她没停,转身抓起两个去了皮的黄心土豆,在案板上“笃笃笃”几下,切成大小匀称的滚刀块,一股脑地倒进锅里。 土豆块在油里激烈地翻滚、嘶鸣,边缘几乎是立刻就被炸出了一层焦黄的、微微起皱的脆皮,土豆的清香和肉油的荤香瞬间交织在一起。 最后,沥干水的米被尽数倒入锅中。 王淑芬抡起大铁勺,在锅里掀起一场白色的风暴,飞快地翻炒,让每一粒晶莹的米都贪婪地、均匀地裹上那层喷香的猪油,变得油光锃亮。 添上水,浇上一勺子金黄的豆油,再撒上那么一小撮盐,盖上沉重厚实的木头锅盖。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灶膛里的火被烧得旺旺的,干燥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光映得王淑芬的侧脸通红。 屋外,张宝宝早就忘记了刚才惊天动地的悲伤。 她像个得胜的小将军,领着同样被香味勾了魂的李山峰和李山霞,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凑在灶间门口,使劲地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李山峰的鼻子用力地吸了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锅的方向。 “嫂子,好香啊。” 张宝宝背着一双小手,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俨然一副这里我说了算的小主人派头。 “那是。” 锅里的水汽开始剧烈地翻滚,顶得木头锅盖都在微微颤动。 米香、猪油香、土豆被炖煮后的香气,三种味道彻底混合、升华,凝成一股无法抗拒的、霸道至极的香气,从锅盖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不屈不挠地钻出来。 那味道蛮不讲理,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集体造反,拼命打滚。 终于,锅里的水声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细微的、噼里啪啦的、油脂煎炸的声响。 就是现在! 王淑芬眼神一凝,迅速撤掉了灶膛里的大半柴火,只留下底部的红炭,用文火慢慢地、耐心地烘着。 这是在焖嘎巴,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最考验功夫的一步。 时间仿佛变慢了。 张宝宝紧张地攥紧了小拳头,指节都捏白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口乌黑的大铁锅,那专注的眼神,仿佛能用念力把锅盖给直接看穿。 终于,王淑芬抄起锅铲,在锅边“当”地轻轻一敲。 那声音,清脆悦耳,是宣告胜利的号角。 “好了!” 她一把掀开锅盖。 一股滚烫的、混合着米饭的清甜和油脂的焦香的白色蒸汽,轰一下就冲了出来,带着骇人的热浪和香气扑面而来。 锅里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失神。 米饭粒粒分明,颗颗饱满,每一粒都闪烁着油润的光泽。 那些土豆块被炖得绵软到了极致,筷子轻轻一戳,就毫无抵抗地散成了沙。 而最诱人的,是紧贴着锅底的那一层。 那层金灿灿、黄澄澄、带着微微焦痕的锅巴。 张宝宝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得惊人。 第四百九十四章 夫妻夜话 王淑芬用锅铲沿着锅边,轻轻一撬。 “咔嚓。” 声响清脆,带着油脂的芬芳,在灶间里爆开。 一整块完美的,带着铁锅弧度的金黄锅巴,被完整地揭了下来。边缘微微焦黑,中心却灿烂如金,油光在火光下闪烁,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张宝宝的口水,瞬间就涌了上来,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吞咽。 晚饭桌上,彻底成了三个家伙的战场。 张宝宝左手一块嘎(ga二声)巴,右手一块嘎巴,小嘴被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鼓囊得像只正在拼命囤积过冬粮食的仓鼠。 她吃得油光锃亮,小脸上写满了心满意足。 那嘎巴被猪油和熊油的混合体煎炸得恰到好处,咬一口,酥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听得人心头发痒。 李山峰和李山霞兄妹俩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人捧着半块,吃得满嘴流油。 嘎巴的碎渣掉在桌上,李山峰立刻伸出舌头舔干净,连手指头都要挨个放进嘴里吮一遍,确保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美味。 李山河靠在炕沿上,看着这三个埋头苦干的家伙,心头那点因为白天来回奔波而积攒的疲惫,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今天这一天,过得当真叫一个跌宕起伏。 先是老娘王淑芬那场惊天动地的大乌龙,再是张宝兰信里带来的天大喜讯,最后又被张宝宝这小丫头为了口吃的,哭得惊天动地。 他身体里那股子紧绷的劲儿一松,一个深长的哈欠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这几天确实没怎么得闲。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上下的骨节发出一阵细密的、炒豆子般的脆响。 自从吴白莲有了身孕,他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夜里翻身动静大,磕着碰着,就一直没去新房的西屋睡过。 今晚,他却格外想念那份温存。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感受着身边传来的体温和呼吸。 小夫妻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夜话。 他推开西屋的门。 一股混着女人体香和淡淡皂角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火炕烧得滚热,将屋外的春寒彻底隔绝。 田玉兰和吴白莲已经躺下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见他进来,两人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在昏暗中,那两双眸子亮得惊人。 她们没有说话,只是默契地往两边挪了挪,在温暖的炕中间,留出了一个刚好能容纳下他身体的位置。 李山河心里一暖,三两下脱了外衣,只穿着贴身的线衣线裤,钻进了温热的被窝。 左边是田玉兰,右边是吴白莲。 温香软玉,结结实实地贴着他身体的两侧,那份柔软和温暖,瞬间就抚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躁动。 屋里没点灯,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屋里投下模糊的光影,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将两个媳妇都揽进怀里。 耳鬓厮磨了一阵,肌肤相亲,呼吸交缠。 怀孕的身体自然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这种纯粹的拥抱和依偎,却比任何激烈的运动都更能安抚人心。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了。 李山河能清晰地感受到田玉兰柔软的手,正轻轻覆上他的胸膛。 她的指尖很暖,动作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当家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像一缕羽毛轻轻搔过。 “宝兰姐那头,你这几天……抽个空去看看吧。” 她的声音顿了顿,那只放在他胸口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一个娘们家,自己大着个肚子,在省城那么远的地方,不容易。” “还要照顾弟弟。” 李山河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嗯了一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沉闷。 这事,她不提,也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 一想到张宝兰一个人在陌生的省城,挺着肚子,可能还要忍受孕期的不适,甚至要面对外人异样的眼光,他心里就堵得发慌。 那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实在不行,就把她接回来。” 李山河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省城,人多眼杂的,未婚先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这年头,这种事足以压垮一个女人,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他李山河的女人,不能受这种委屈。 田玉兰沉默了一会儿。 黑暗中,李山河能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乱了一瞬,似乎正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什么。 “接回来……孩子生了咋办?” 这才是最关键,最棘手的问题。 李山河翻了个身,面对着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他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清香。 “等生完了孩子,就说是宝宝生的。” 这个念头,在他看到信的那一刻,就已经在脑子里疯狂成型。 他必须给这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必须护住张宝兰的清白。 “反正现在宝宝的户口本跟你是一个,落在你名下,算是你妹妹。” 这也是当初为了方便给张宝宝上户口,他特意找三叔李卫涛办的。 现在户籍管理还不算太严格,很多地方都是手写登记,漏洞百出。 加上镇子里有三叔帮衬着,这事操作起来,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孩子落在宝宝名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黑暗中,田玉兰的呼吸微微一滞。 可她仔细一想,又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它能完美地解决孩子户口的问题,也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张宝兰。 她知道,这是李山河能想出的,对所有人都好的万全之策。 良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口气息温热,喷在他的脸颊上。 “就怕……委屈了宝宝。” “她懂什么。”李山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给她炖只大鹅,她什么都认。” 旁边的吴白莲也一直没睡,她安静地听着,此刻也轻声附和道。 “大姐说的对,就这么办吧。” 她的声音很柔,却透着一股子通情达理的坚定。 “孩子总得有个名分,不能不清不楚地生下来。” 她自己也怀着身孕,最能体会一个母亲的心情。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屋子里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三道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在清冷的月光下,渐渐融为一体。 李山河搂着两个温软的身子,脑子里盘算着去哈尔滨的行程,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两毛钱给你收拾卑服的 天色刚透出一点鱼肚白,窗纸上还凝着一层灰蒙蒙的冷光。 炕沿下,昨夜烧剩下的炭火余温,正一丝丝地渗进骨头缝里。 李山河睁开眼,瞳孔里一片清明。 他没动,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 他脑子里已经空了,昨夜那些关于孩子、关于未来的盘算,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目的地。 省城。 早饭后,整个老李家都动了起来。 李山河刚从箱子底翻出一个半旧的褡裢,王淑芬就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就拿这么个小玩意儿能装啥?” 她嘴里数落着,人已经一头扎进了仓房,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显然是在琢磨着,要给儿媳妇,搜刮点什么山里最顶尖的货色。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热气腾腾的忙乱。 李山河没理会她们,自顾自地从柜子里摸出两条牡丹,正准备往包里塞。 一个硕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 彪子探头探脑地挤了进来,人高马大的,表情却扭捏得像个大姑娘。 “二叔,咱啥时候走啊?” 李山河塞烟的动作停住,抬起眼皮扫了他一下。 “你不搁家伺候你媳妇,天天跟我屁股后头可哪晃荡啥?” 这话不说还好。 一提这茬,彪子那张饱经风霜的糙脸,瞬间就垮塌了。 一个一米八几,壮得跟头熊似的汉子,眼圈毫无征兆地一红,鼻头猛地一酸。 两滴豆大的泪珠,就那么硬生生地从他眼角挤了出来,挂在黝黑的脸膛上,要掉不掉。 “二叔啊!” 他这一嗓子,带着浓重的哭腔,震得屋顶的灰都往下掉。 “俺心里苦啊!” 他一屁股墩在门槛上,巨大的委屈让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晓娟现在看俺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俺天天搁家游鸡晃揽子,看着就心烦!” “还说大老爷们老搁家能有啥出息?” 彪子越说越气,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然后俺就被撵出来了。” 他愤愤不平地控诉。 “最气人的是,俺爹那个老瘪犊子,就在旁边嘿嘿直乐,还跟晓娟说,对,就得这么收拾他!”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熊样,一股笑意从胸口往上顶,差点没憋住。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行了,带你一个。” 话音刚落,彪子脸上那点能淹死人的委屈,瞬间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整个人从门槛上弹了起来,大喜过望。 “嘿嘿!” 他标志性的憨笑又挂回了脸上,一只蒲扇大的手掌往怀里一掏,竟然从裤兜子里摸出了一卷被捂得滚热的钞票。 “二叔,俺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主!” 他把那卷钱在手心里拍得“啪啪”作响,得意洋洋。 “你瞅,钱俺一直搁身上呢,就等着你发话!咱啥前儿走啊?” 李山河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这狗东西,敢情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把最后一口烟吸尽,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灭。 “等我拾掇完东西,马上走。” “你回家取自行车去吧。” “好嘞!” 彪子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跟个兔子似的颠颠地跑了,那背影里充满了重获自由的欢快。 李山河本来寻思骑那台崭新的挎斗摩托。 可一想到爷爷和老爹最近看那车跟看亲儿子似的,天天擦得锃光瓦亮,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宝贝疙瘩,就留给他们稀罕去吧。 家里的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如今是李山峰的专属座驾。 那小子个头还不够高,只能掏着裆骑,一条腿从三角形的车架中间穿过去,就那样还天天在村里骑得跟阵风似的,神气得不行。 李山河走到院里,李山峰正蹲在地上,拿块破布仔细地擦着车圈上的泥点。 他一开口,说要骑车去趟街里滨。 李山峰擦车的动作猛地一停。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原本还带着点得意的小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光芒从他眼睛里褪去,脑袋一垂,几乎要埋进胸口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李山河心中冷笑。 这小子的演技,不去好莱坞都屈才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去找你嫂子,让她给你领两毛钱。” “一天两毛,算到我回来那天为止。” 话音刚落。 李山峰那颗耷拉着的脑袋,猛地一下就弹了起来! 那张丧气的、写满委屈的小脸,在一秒之内,绽放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嘴巴咧开,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谢谢二哥!”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喊完,撒丫子就往屋里跑,去找田玉兰领钱,那速度比刚才彪子跑得还快。 李山河摇头失笑。 呵呵, 两毛钱,给你收拾卑服的。 他重新点了根烟,还没抽上几口,彪子就推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回来了。 李山河准备进屋跟王淑芬打个招呼就走。 他刚一转身,动作就僵住了。 王淑芬正好从仓房里走了出来。 她的两只手,一边一个,赫然拎了两个巨大的尿素袋子。 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撑得上面的“尿素”两个大字都变了形,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那两个袋子,像两座小山,沉甸甸地坠着,压得王淑芬走路都有些踉跄。 李山河的视线,在自己那辆看起来有些单薄的二八大杠上停留了一瞬。 他又看了看那两个比李山峰整个人加起来还沉的尿素袋子。 他的大脑甚至没有经过思考。 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二话不说,长腿一跨,直接上了自行车。 右脚猛地往下一蹬。 车链子发出一声脆响,车子“嗖”一下就窜了出去。 “彪子,跑!” 他还不忘冲着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彪子,用尽全力吼了一嗓子。 开什么玩笑。 这趟去哈尔滨,是打算把张宝兰直接接回来的,带那么多沉甸甸的破烂玩意儿干啥? 彪子被他这一嗓子吼回了神,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赶紧跳上自己的破车,玩了命地在后面猛追。 就这样,叔侄二人嘴里叼着烟,骑着自行车,在王淑芬震惊的叫骂声中,头也不回地朝着街里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四百九十六章 屡教不改范老五 横道河子镇的街道,被午后太阳晒出了一股子懒洋洋的尘土味。 李山河和彪子一前一后,骑着二八大杠,车轮子卷起地上那层薄薄的细雪沫子。 风从耳边刮过,猛地灌进脖领,带着街里独有的气味。 那是烧煤的烟火气,混着各家饭菜的香,还有若有若无的牲口味儿,复杂又真实。 供销社里,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售货员正靠在柜台上打毛衣,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毛衣针上下翻飞。 “同志,拿两条牡丹,一瓶北大仓。” 李山河高声吆喝道。 “同志,四瓶,四瓶!” 李山河侧目,彪子在他身后嘿嘿直乐,露出一口大白牙。 “二叔,一瓶够谁喝的,你说是不?” 售货员手上织毛衣的动作终于停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情不愿,慢吞吞地从身后上了锁的玻璃柜里,取出烟和酒。 柜门上铜锁“咔哒”一声,在这安静的午后格外刺耳。 彪子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眼睛早就脱离了烟酒,在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糖纸和饼干盒子上乱转。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 从供销社出来,李山河领着彪子又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熟食铺子。 人还没到,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熏酱香气就霸道地钻进了鼻腔,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打滚。 铺子门口挂着一串串颜色酱红的哈尔滨红肠,还有几只熏得油光锃亮的整鸡,那层焦黄的鸡皮仿佛一碰就要裂开,淌下热油。 一大块金黄的猪头肉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肥肉的部分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颤巍巍的,泛着一层腻人又诱人的油光。 “老板,红肠来两斤,再切半个猪头肉,一只熏鸡。” 李山河言简意赅,直接点货。 彪子在旁边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眼睛死死盯着老板手里那把明晃晃的片刀。 老板手起刀落,刀锋贴着猪头骨,片下一片片肥瘦相间的肉,又抓起熏鸡,手腕一抖,咔嚓几声,就剁成了几大块。 那骨肉分离的清脆声响,听得彪子心头一阵痒痒。 一切准备妥当,二人将自行车推进吴白莲那间锁着门的店铺里,从车筐里掏出一条大链子锁,把两台车锁在了一起。 刚带着大包小裹的吃食转过身,准备去客运站。 一个身影就从街对面的电线杆子后头探出了半个脑袋,动作鬼鬼祟祟。 那人看见李山河和彪子,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即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哈着腰,一路小跑过来。 “李爷,彪爷。” 范老五搓着一双冻得通红的手,点头哈腰,那张本就油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讨好。 “你俩这是……嘎哈去啊?” 彪子斜着眼看他,嘴角一撇,露出一口大白牙,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咋地老五,又让你家娘们儿给撵出来了?” 彪子这一句话,直戳范老五的肺管子。 他那张硬挤出来的笑脸瞬间垮了,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满脸的苦相,刚才那点精气神全泄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别提了,彪爷。” 他一开口,就是满腹的苦水。 “俺就是跟供销社那小寡妇多说了两句话,这不又让俺家那口子给发现了。” “现在是家也不让回,钱也全给没收了,说俺这几天要是敢在她眼前晃悠,就打折俺的腿。” 彪子闻言,脸上满是不屑,他挺了挺胸膛,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伸手重重地拍了拍范老五的肩膀。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你瞅瞅俺,俺那都是奉旨扯犊子,你这算啥啊?” “啥也不是啊你。” 范老五被他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只能在那唉声叹气,脑袋耷拉着,活脱脱一只斗败的公鸡。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衰样,没说话,脑子里却闪过宋丽娟那张脸。 那张带着几分泼辣,又夹杂着浓浓威胁的脸。 还有在东屋里,那个让他至今都觉得燥热的画面。 晃眼的白。 惊心动魄的黑。 李山河心头一躁。 算球了。 要是不把范老五这货带走,指不定宋丽娟下回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到时候,自己可真就顶不住了。 “我们要去省城。” 李山河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块石头,直接砸断了范老五的自怨自艾。 “你跟着去不?” 范老五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那点丧气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惊喜。 “去!去啊!” 他想都没想,点头如捣蒜,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别说去省城了,李爷,你就算说去国外,俺都跟着你去!”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一只手迅速伸进那条打着补丁的厚棉裤兜里,一阵摸索。 裤兜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最后,他掏出了一卷被手心的汗捏得皱巴巴的钞票。 他把钱在李山河面前晃了晃,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得意和炫耀。 “李爷,您看,小金库俺还随身带着呢!” 李山河的额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真的有点无奈。 彪子是这样,范老五是这样,就连他那个半大点的弟弟李山峰也是这样。 合着这帮人的钱,就没个好地方放吗?全塞裤兜子里算怎么回事。 就这样,三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难兄难弟,带着大包小裹的吃食,坐上了去往县城的客车。 客车晃晃悠悠,车厢里充满了汗味、烟味和柴油味,混杂成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等到了县城,天色已晚。 火车站里人头攒动,广播里一遍遍播放着车次信息,混着南来北往的口音,嘈杂无比。 李山河没去排那长得看不到头的售票队伍,直接在出站口的人流里扫视。 他锁定了一个眼神活泛,不停跟人搭话的瘦小男人。 李山河走过去,没有废话,直接塞过去几张大团结和一张工业券。 没多大功夫,那黄牛就从怀里摸索着,递回来三张硬邦邦的卡片式火车票。 硬卧。 这也就是现在国家发展好了,铁路局新加了一趟晚上发车去省城的列车。 不然,他们哥仨今晚就得在县城这又小又破的旅馆里蹲上一宿。 三人直接进站。 在候车室里找了个角落,把油纸包打开,熏鸡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彪子早就等不及了,扯下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 范老五也是饿坏了,抱着半个猪头肉啃得起劲。 三人啃着熏鸡,喝着从水房接来的热水,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 伴随着一阵刺耳悠长的汽笛声,那条绿色的钢铁长龙,终于冒着白汽,缓缓驶入了站台。 第四百九十七章 火车遇蓝门 眼瞅着到时间了,三人跟随着拥挤的人潮,火急火燎地检票上车。 去省城的人就是多。 刚一踏上车厢连接处,一股混杂着汗臭、廉价烟草、方便面调料和铁锈的气味就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浓得能把人的魂都给熏出来。 过道里塞满了人,行李架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蛇皮袋和老旧的包裹,连座位底下都塞得严严实实。 他们好不容易挤过塞得满满当当的过道,找到了自己的床铺。 这么一折腾,裤兜子都出汗出胶粘。 这回李山河可没那么多讲究,非得把下铺全包了。 一帮大老爷们,在哪待着不是待着。 三人里面,就李山河占了个下铺。 彪子和范老五手脚并用地爬上自己的铺位,动作笨拙,引得过道里的人一阵侧目。 范老五还嘟囔了两句,嫌上铺憋屈,被李山河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东西一放好,刚才在候车室就着熏酱喝的酒劲儿就上来了。没多大功夫,上铺就传来彪子那雷鸣般的鼾声,还夹杂着范老五细微的、带着梦话的呓语。 李山河躺在狭窄的铺位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没睡。 车轮与铁轨有节奏地撞击着,单调的“咔哒、咔哒”声,是这趟旅程唯一的催眠曲。 车厢连接处有人在低声吵架,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反而衬得他内心愈发安静。 他脑子里盘算着到了哈尔滨之后的事。 张宝兰。 一个人的名字,此刻却重若千斤。 她一个人在省城,挺着个肚子,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稳? 有没有人说闲话?那丫头性子要强,报喜不报忧,信里写得再云淡风轻,其中的难处,李山河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还有孩子落户口的事。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火车有节奏的摇晃,最终还是把他带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被一阵吵吵吧火的动静给弄醒的。 车厢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粥。 列车员推着小车叫卖的声音,乘客高声交谈的喧哗,还有孩子们的打闹声,灌满了整个空间。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 烟雾缭绕中,他看见对面铺位竟然围了一小撮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中间,不知道在干什么。 彪子和范老五早就醒了。 这会儿两人正伸长了脖子,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那专注的劲头,比在山里寻摸棒槌的时候还认真。 对面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穿着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的大哥看见李山河醒了,朝着他歉意地笑了笑。那笑容很客气,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活泛。 李山河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那大哥随即转头,用胳膊肘捅了捅彪子,笑呵呵地说道。 “兄弟,你二叔醒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你刚才不是说,等你二叔醒了问问他能不能玩吗?” “现在问啊!” 彪子立刻回过头,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笑,朝着李山河甩过来一个带着明显期盼的询问眼神。那眼神里的渴望,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李山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现在这年代,屯子里的老爷们,农闲的时候聚在一起,不上桌耍两把钱的,比会上树的母猪都难找。 愿意玩就玩呗。 “别给自己玩进去了就行。” 他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李山河没事的时候,还得在家里支应一下三缺一的场子呢。他倒不担心彪子输钱,这货虽然憨,但打小在村里牌桌上混,手气一向不差。 彪子眼见李山河点了头,脸上瞬间乐开了花。 他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发出“哗哗”的声响,一屁股就坐到了对面男人让出来的小马扎上。 还不忘背过身去,一只蒲扇大的手掌伸进裤兜里,动作迅速地掏出那卷被捂得滚热的钞票,“啪”的一声拍在铺位上,气势十足。 眼瞅着彪子上了场,李山河和范老五也好信儿地凑了过去。 李山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范老五的胳膊。 “你不玩啊?” 范老五的头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屑地瘪了瘪嘴,嘴角撇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有钱玩这几把破玩意儿嘎哈?” 李山河听了,心里还有点诧异。 他没想到范老五这货还有这种觉悟,居然能抵挡住赌钱的诱惑。 紧接着,就听见范老五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用一种过来人的、充满了人生智慧的语气继续说道。 “有这钱,都不如直接找个娘们儿了。” “那多得劲啊。” 李山河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妈的,你真是个头子! 随后,二人的视线又重新放回到了牌局上。 此时的彪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简直犹如赌神附体,在小小的牌桌上大杀四方。 几人玩的是东北最常见的填大坑。 底钱虽然不多,一块两块的,可这玩意儿填的快啊。加上几个人不停地“说话”、“偷鸡”,彩头滚得飞快。 没几圈下来,彪子面前就堆起了一小堆皱巴巴的毛票和零钱。 这给他赢得,咧着个大嘴,后槽牙都看见了,一边收钱一边憨笑,嘴里还念叨着“承让承让”。 此时,那个发牌的的确良大哥一张脸拉得老长,满是苦相,朝着彪子苦笑道。 “兄弟,你这点儿可真兴啊!” 彪子嘿嘿一笑,嘴上谦虚着,那得意的神情却怎么也藏不住。 “也就那样吧!” 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牌往铺上一扔,动作里带着几分懊恼和不甘。 “兄弟,你点儿这么兴,要不……咱玩大点?” 他抬起头,眼睛看着彪子,话却是说给桌上所有人听的。 “你总得让兄弟们,有把本钱捞回来的机会不是?” 此话一出口,李山河叼着烟的嘴角,微微一顿。 他身旁的范老五,那副看热闹的表情也收敛了些。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闪过一丝东西。 先让你赢,再捧你,然后撺掇你玩大的。 这套路,太老了。 彪子倒是个没心没肺的,根本没察觉出这里面的味儿来。他赢了钱,正飘着呢,被人家几句话捧得晕乎乎的,只觉得浑身舒坦,豪气干云。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拍得床板“嘭”的一声响。 “整!” 第四百九十八章 敢出老千?那就挑了你的筋! 彪子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重重拍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整!” 一个字,像是砸进油锅里的水滴。 整个卧铺车厢的角落,气氛瞬间被点燃。 新的牌局,开始了。 底钱从之前的一毛两毛,直接翻到了骇人的一块。 一块钱。 足够一个精壮的城里工人,在车间里汗流浃背地干上小半天。 车厢里那股子看热闹的劲头,瞬间又浓稠了几分。 周围的人围得更紧,一张张被煤烟和旅途疲惫熏得蜡黄的脸,都伸长了脖子,连过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彪子一上来,手气依旧旺得吓人。 第一把牌,他甚至没仔细看,就抓了三个K。 一个电话没打,直接偷鸡。 他把那叠钱往前一推,动作豪迈,气吞山河。 对面几个人眼神交换,犹豫片刻,还是扔了牌。 锅底那二十多块钱,哗啦一下,全被彪子搂了回来。 他咧着一张大嘴,笑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满脸的横肉因得意而愉快地颤抖。 可接下来的几圈,味道就不对了。 彪子还是赢。 但赢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钱,三块,五块。 对面那几个人跟得小心翼翼,脸上挂着肉痛的表情,只要彪子一加注,他们就跟见了鬼一样,飞快地扔牌。 可只要轮到彪子输,那一把,准保是天塌地陷的大牌。 不是人家摸到了天顺,就是他一头撞上了人家的金刚。 锅里的钱堆得跟座小山似的,然后在一片惋惜的叹气声中,哗啦一下,全被推到了对面。 赢一把,根本不够输一次的。 来来回回几趟,彪子面前那堆被他体温捂得滚热的钞票,以惊人的速度在缩水。 他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抓牌的大手,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掌心已经渗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他嘴里不自觉地开始嘟囔。 “他妈的,点儿咋这么背。” 李山河在一旁,始终没说话。 他叼着快要燃尽的烟,缭绕的烟雾遮住了他眼底那片冷得吓人的光。 他的视线,根本没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扑克牌上。 他的目光,像一枚钉子,死死钉在那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身上。 那个发牌的男人。 那人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一副城里体面人的模样。 可每次发牌,他那只看似随意搭在牌堆上的左手,小拇指总会在牌堆的最下面,极其轻微地勾一下。 动作很小,很隐蔽。 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个发牌时无伤大雅的习惯性小动作。 但在李山河眼里,那比明抢还要扎眼。 他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在了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伸着脖子看热闹的范老五身上。 一个眼神,甩了过去。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范老五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接收到李山河的目光,浑身上下的皮肉瞬间一个激灵。 他瞬间就懂了。 那张油滑的脸上,看热闹的表情瞬间褪去,立刻堆满了贪婪又急切的笑容。 他搓着一双汗津津的手,挤开拥挤的人群,硬是凑到了牌桌边上。 “哥几个,玩得这么大,带兄弟一个呗?” 那个的确良大哥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明觉的迟疑。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变数。 可范老五不等他说话,已经从自己那条打着补丁的厚棉裤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小金库,毫不犹豫地拍在了床上。 那沓钱虽然又旧又乱,但厚度可观。 “放心,兄弟不差钱!” 钱的面子,总是比人的面子大。 的确良大哥和身边的同伙对视了一眼,眼神里的贪婪最终压过了谨慎。 他点了点头。 “行,那兄弟就来一把。” 新的牌局,很快开始。 范老五挤在彪子旁边,人高马大的彪子下意识地给他腾了个位置。 他没像彪子那样急着去看自己的底牌。 他只是笑呵呵地。 一双贼亮的眼睛,死死钉在那个发牌的的确良大哥身上。 牌局继续。 第一轮。 第二轮。 就在第三轮牌发到一半的时候。 范老五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他动了。 屁股底下坐着的小马扎,被他一把抄起,抡圆了,带起一阵恶风,照着那个的确良大哥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你他妈跟爷们出老千!” “咚!” 一声沉闷得让人牙酸的钝响。 的确良大哥连惨叫都没发出,眼珠子猛地向上一翻,整个人像一截断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潮水般向后退去,撞倒了一片行李。 那两个同伙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两人脸色剧变,眼中凶光一闪,同时从怀里掏出明晃晃的匕首。 “操你妈的!” 刀尖泛着寒光,直奔范老五的心口。 可他们的刀,还没递出去。 一道黑影更快。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山河,已然起身。 他手在腰后一抹,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手插子瞬间在手,破空而出,后发先至。 动作快得没有一丝多余。 “噗!” “噗!” 两声利器切开皮肉、顶碎骨头的轻响。 紧接着,是两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两个老千的同伙,捂着自己的手腕,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 他们的手腕上,各自多了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鲜血汩汩外冒。 手筋连带着腕骨,被齐齐洞穿。 手里的匕首早就“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山河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插子,在对方裤腿上随意擦了擦血迹。 范老五已经扑了上去,一把撕开那个昏死过去的的确良大哥的袖子。 “哗啦——” 几张扑克牌,从他那件崭新的衬衫袖口里,滑了出来。 一张黑桃A,一张黑桃K。 证据确凿。 彪子勃然大怒。 他那张憨厚的脸涨成了紫红色,眼睛里布满了屈辱的血丝。 被骗钱的羞辱,和差点被刀捅的后怕,瞬间化作滔天怒火,在他胸腔里剧烈燃烧。 “我操你姥姥!” 他怒吼一声,也从腰间掏出手插子,蒲扇大的手掌攥着冰冷的铁器,照着地上那个还在哼唧的骗子头头,就要插下去。 那人眼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尖在自己眼前急速放大,吓得魂飞魄散,脸上血色尽褪。 他连滚带爬地跪了起来,也顾不上去看来路,冲着李山河几人拼命磕头。 脑门撞在车厢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 “爷!爷!我错了!我认栽了!” “钱我不要了,全给您!求您饶我一条狗命!” 第四百九十九章 按规矩,挑了你的筋,没毛病吧? “彪子。” 李山河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彪子涨红的脸扭了过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二叔!这帮狗日的……” “行了。”李山he打断了他,目光从彪子脸上移开,落在了地上那个已经瘫软如泥的老千头子身上。 彪子皱着眉头看着李山河,满脸的不解和憋屈:“二叔,这帮老千咋整?” 李山河没回答他,只是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后。 他松开彪子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蹲下身,与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平视。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眼前不是一个刚刚差点要了彪子命的骗子,而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看热闹的乘客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山河,那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李山河低着头,用手里那根还沾着血的手插子,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领头那人煞白的脸。 金属的冰凉和血腥的黏腻,让那男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兄弟。”李山河笑吟吟地开口了,声音温和得像是在拉家常,“按规矩,当场抓住了,剁手。” “剁手”两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嘴里吐出来,却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老千头子的心口。他整个人猛地一哆嗦,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李山河仿佛没看到他那副快要吓死过去的熊样,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我不剁你手,你这手艺看着不错,废了可惜。”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只是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冷得像是长白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 “光挑了你的手筋,这事儿,办的没毛病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一抖。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切断筋腱的闷响。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从老千头子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刺得人耳膜生疼。 他那只刚才还在发牌的手,手腕处多了一个小小的血口,此刻正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无力地抽搐、弹跳着,五根手指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再也无法并拢。 李山河收回手插子,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剧痛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那领头男人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鼻尖滚滚滑落,瞬间浸湿了衣领。他抱着自己那只废了的手,疼得满地打滚,可嘴里却连一句求饶的狠话都不敢说。 他强忍着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没毛病!没毛病!” 他另一只手撑着地,拼命地朝着李山河磕头,脑门撞在冰冷肮脏的车厢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是我们招子没放亮,不知道各位爷是山里出来的,冒犯了!冒犯了!” “爷只挑了手筋,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感谢这位爷手下留情!感谢爷!” 他现在才算彻底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踢到了怎样一块铁板。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比那些咋咋呼呼的混子要狠上一万倍。那是真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杀人不见血的狠。 剁手,那是泄愤。 挑筋,这是断你生路,让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可他不敢不谢,他怕下一秒,自己另一只手,甚至脖子,都会被那根神出鬼没的手插子给洞穿。 李山河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切的意味。 “不错,是个有眼力见的。”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三个或昏死或残废的骗子,随即说道:“那行,就按你说的,钱留下。” 他用脚尖踢了踢那个领头的男人。 “下一站下车,去的早了,手筋兴许还能接上。” 那领头男人一听这话,简直大喜过望。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竟然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狂喜。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连忙用那只完好的手,哆哆嗦嗦地伸进怀里,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那沓钱被他体温捂得滚热,又被冷汗浸得有些潮湿。他顾不上数,一股脑地全堆在了李山河的脚边。 范老五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钱全部抄了起来,顺手还在那两个昏过去的同伙身上摸索了一遍,把他们兜里所有的钱也都搜刮了出来。 他把那一大沓钱在手里掂了掂,眼睛都亮了。 “好家伙,这行是挣钱啊!零零散散四百多块啊!” 李山河摆了摆手,像是驱赶几只苍蝇。 那领头的男人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去管地上昏迷的同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拖着那两个不省人事的马仔,逃也似的冲向了车厢连接处,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直到那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车厢里那股凝滞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彪子气呼呼地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心。“二叔,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李山河闻言,直接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还能咋样?你还能整死他们咋的?”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也活够了?” 彪子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他也就是气不过,真让他杀人,他还真没那个胆子。 一旁的范老五把那沓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拍了拍彪子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彪爷,以后还是别搁外面和人玩了,这年头,什么牛鬼神蛇都有。” 第五百章 彪爷悟了,他悟了个锤子! 范老五这人,骨子里就是个说书先生的坯子。 他那张油滑的脸上,此刻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把脑袋凑到彪子耳边,压低了声音,那模样,活脱脱就是电影里接头的特务。 “你是不知道啊,彪爷。” 范老五咂了咂嘴,眼神里凭空生出一股子过来人的沧桑。 “这玩意儿,邪性着呢,沾上了,就没个好。” 他眼珠子一转,朝周围扫了一圈。 车厢里其他乘客虽然还心有余悸地往这边瞅,但都识趣地离得老远,不敢靠近分毫。 范老五这才放心地继续开口。 “就咱们镇兰屯大队长他那个宝贝儿子,你晓得不?” 彪子还沉浸在刚才的后怕里,闻言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对镇兰屯不熟,但“大队长儿子”这种名头,多少听过。 “那小子,平日里人五人六的,的确良的白衬衫领口永远洗得发白,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看着是真板正。” 范老五的嘴角撇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弧度,满是鄙夷。 “过年的时候,跟着一帮街里的二流子推牌九,推了一宿!” 他伸出一根油腻腻的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彪子的鼻梁上。 “一宿啊!媳妇都压出去了!” “啥玩意儿?” 彪子那双牛眼瞬间瞪得溜圆,下巴都快砸到胸口。 在他朴素的世界观里,输钱输粮,哪怕把房子输了,那都是赌桌上的事。 可输媳妇,这已经不是赌博了,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你当我跟你扯犊子呢?” 范老五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人家拿着那张按了红手印的欠条,直接上门‘收账’,要去领人。” “那小子他爹,就是大队长,在屯子里说一不二,横了一辈子的老爷子,哪受得了这个?” “当场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嗓子眼,脸憋成酱紫色,人直挺挺地就倒下去了,连句话都没留下,直接气死了!” 车厢里“咔哒、咔哒”的铁轨撞击声,此刻一下一下,都像是重锤砸在人的心口。 彪子听得嘴巴微张,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没能合上。 范老五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唏嘘。 “那娘们儿也是个好的,刚过门没两年,本来在婆家就受气。一听自己男人把她当牲口一样输出去了,公公又被活活气死,这天不就塌下来了?” “人当场就疯了,哭都哭不出声,眼睛直勾勾的,冲出家门,一头就钻进了村头河里的冰窟窿里。” 他讲得绘声绘色,每个细节都清晰得像是他亲眼所见。 “大冬天的,那冰碴子都拉人。等村里人七手八脚把她捞上来,人早就冻得跟冰坨子一样,硬邦邦的。你说说,就为了一宿牌,两条人命,一个家,全完了。” “那小子呢?”彪子追问。 范老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后来听说彻底疯了,大冬天光着膀子在街上跑,嘴里喊着他媳妇的名字,见人就要饭,谁知道最后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一个活生生的、血淋淋的故事,就这么被范老五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讲了出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煽情,却比任何严厉的说教都来得震撼。 彪子那张憨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得惨无人色。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回着刚才的画面。 自己输红了眼,把那卷被汗浸透的钞票“啪”地一下拍在桌上,扯着嗓子喊着“整”的时候,那股子豪气干云的劲儿。 现在回想起来,一股寒气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 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要是没二叔和范老五在…… 今天会是什么下场? 被骗光了钱都是小事,万一真动了刀子,那两个老千的匕首要是扎进了自己或者范老五的肚子…… 他不敢再想下去。 彪子垂头丧气地走到李山河跟前,那高大的身躯此刻缩成一团,像个犯了天条的罪人,脑袋耷拉着,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二叔,俺……俺以后都不玩了。” 李山河斜靠在铺位上,一直闭着眼假寐,此刻才缓缓掀开眼皮,一道缝隙里透出目光,瞥了他一眼。 看到彪子这副样子,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半分。 这小子哪都好,讲义气,听话,就是性子太直,脑子里缺根弦,容易上头。 今天这事,花几百块钱买个永世不忘的教训,值了。 “挺好。” 李山河的声音里透着欣慰,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吃一堑,长一智,记住了就行。” 还没等李山河彻底放宽心,准备再说两句场面话,就听见彪子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表情无比严肃,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是勘破了天机。 他用一种发誓般的口吻,郑重其事地说道: “俺以后专注于扯犊子!” “噗——” 旁边正在喝水的范老五,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从鼻孔和嘴里呈喷射状爆出,呛得他整个人弓成了大虾,爆发出剧烈的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李山河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彪子那张写满了“我悟了”的认真的脸,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家伙,我真是谢谢你啊! 黄赌毒,你这是跟赌和毒不共戴天,唯独对“黄”情有独钟是吧? 范老五好不容易才顺过了气,咳得脸红脖子粗,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一巴掌重重拍在彪子厚实的后背上,拍得“梆梆”作响。 “彪爷,通透!” 李山河彻底无言以对。 他只能再次赏给这俩货一个巨大的白眼,索性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这趟火车之旅,就在这样一场惊心动魄又啼笑皆非的闹剧中继续着。 接下来的两天,车厢里异常平静。 再也没有人敢在他们这个角落里咋咋呼呼,甚至连推着小车叫卖的列车员,路过时都会下意识地放轻声音,加快脚步,不敢多看一眼。 李山河三人的威名,已在无形中传遍了整个车厢。 直到第三天清晨,伴随着一阵悠长刺耳的汽笛声和车轮摩擦铁轨的尖锐声响,火车轰隆隆地、缓缓地驶入了哈尔滨站。 一股比车厢里更加复杂、更加寒冷的气息,顺着打开的车门猛地涌了进来。 那是属于大城市独有的味道,混合着无处不在的煤烟、街边早点的食物香气和无数人呼吸吐纳的驳杂气息。 三人随着拥挤的人潮下了车。 李山河没理会范老五的好奇,他目标明确,直接在出站口拦下了一个蹬着“倒骑驴”的老师傅。 那师傅五十来岁,一张脸被风霜刻满了褶子,眼神却很亮。 “师傅,去道里山河贸易有限公司,走不?” 那老师傅一听这名头,满脸的风霜褶子瞬间舒展开来,眼角的纹路挤得又深又密。 “走!咋不走!上来吧,爷们!” 李山河叫上还在东张西望的彪子和范老五,三人挤上了倒骑驴。 车夫师傅大喝一声,布满老茧的双手紧握车把,腿上肌肉坟起,双脚狠狠往下一蹬。 那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便摇摇晃晃地汇入了哈尔滨傍晚的车流之中。 第501章 当家的,我想你了 哈尔滨的傍晚,空气冷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倒骑驴在还算不上宽敞的马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进,车轮碾过薄薄的积雪和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道路两旁,是带着浓郁俄式风情的建筑,洋葱顶、老虎窗,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透着一股子庄重和陈旧。 马路上,除了零星几辆屁股后面冒黑烟的“嘎斯”卡车,更多的是和他们一样的倒骑驴,以及行色匆匆的自行车大军。 叮叮当当的车铃声,和车夫们的吆喝声,汇成了这座城市清晨的交响曲。 范老五坐在车斗里,脑袋跟拨浪鼓似的,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眼睛完全不够用。 “那娘们儿穿的真带劲儿。”范老五的关注点则永远在跑偏的路上,他贼眉鼠眼地盯着一个路过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穿着一件呢子大衣,脚上是一双高跟皮靴,走起路来“哒哒”作响,在这满是灰黑蓝三色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李山河没搭理这个土包子,他的心早就飞了。 倒骑驴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挂着崭新招牌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山河贸易有限公司】 几个烫金大字,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低调而沉稳的光。 这门脸是李山河特意盘下来的,两层的小楼,气派得很。 三人刚下车,一个穿着军大衣,脑袋上扣着棉帽子的壮实青年就从门里冲了出来。 “二哥!” 来人正是二楞子。 他看见李山河,那张憨厚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花,见牙不见眼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哥你咋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报!”二楞子上来就给了李山河一个熊抱,又热情地跟彪子和范老五打招呼,“彪子,老五,快,快屋里坐,外面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张罗,“二哥你们肯定没吃饭呢,我这就去国营饭店安排一下,整几个硬菜,咱好好喝点!” “行了,别瞎忙活了。”李山河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张宝兰,哪有心思吃饭。 他拍了拍二楞子的肩膀,指着身后的彪子和范老五说道:“你嫂子怀孕了,我这次来是接她回朝阳沟养胎的。这两个货,你先给安排一下,找个地方让他们住下,饿了就带他们去吃饭。” 二楞子一听“嫂子怀孕了”,脸上的喜色更浓了,一个劲儿地道喜:“哎呀,那可是大喜事!恭喜二哥,恭喜二哥!” 他随即拍着胸脯保证:“哥你就放心吧,彪子和老五就交给我了,保证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李山河点点头,把这两个“包袱”扔给了二楞子,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转身走到路边,直接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这年头的出租车,还是稀罕物,大多是伏尔加或者上海牌轿车。 “师傅,去南岗区邮政街胡同。” 车子发动,将身后二楞子热情的吆喝、彪子和范老五新奇的张望,全都甩在了后面。 李山河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跳越快。 车子在一条狭窄的胡同口停下。 李山河付了钱,快步走进胡同。这里的房子都是些老旧的平房,红砖墙,石棉瓦的屋顶,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糊着厚厚的塑料布用来御寒。 他一路到了张宝兰的家。 一扇刷着红漆的木门,此刻正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老旧的铜锁。 李山河心里了然。 这个点,张跃进应该在上学,而张宝兰,还没下班。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下午三点多。 这个时代的娘们可不像后世那么金贵。 别说怀孕初期,就是挺着个大肚子照样下地干活的有的是。 头一天还在地里扒苞米,第二天回家直接就把孩子生了的,在农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一想到张宝兰一个人挺着肚子,每天还要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李山河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觉得就这么等着,实在不像话。 他转身溜溜达达地走出了胡同,在街角找到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副食店。 一进门,一股混合着点心甜香、酱菜咸香和各种杂货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同志,买点东西。” 李山河对着柜台后一个正在织毛衣的女售货员喊道。 “麦乳精,有。” “沙琪玛,称两斤。” “桃酥、炉果、江米条,一样来点。” “罐头也拿两瓶,黄桃的。” 李山河指着玻璃柜台里的各色吃食,啥都整点。 他也不怕多,张宝兰吃不完,不还有张跃进那个半大小子么,正是能吃的时候。 不一会儿,他就拎着满满当当两大兜子东西,心满意足地从副食店里走了出来。 回到胡同口,他也不着急进去了,就靠在墙根底下,点了根烟,慢慢地抽着,等着。 四点多了,胡同里渐渐有了人烟,放学的孩子嬉笑着跑过,下班的工人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白菜或者一条鱼。 李山-河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雕塑。 没到半个小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胡同的另一头。 张宝兰穿着一件灰色的棉大衣,头上裹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骑着一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正迎着寒风,有些吃力地往家赶。 她远远地就看见自家门口杵着个人,黑黢黢的一个影子。 张宝兰也是个彪悍的性子,加上这年头治安不算好,她立马警惕起来,隔着老远,就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 “嘿!那谁!站我家门口嘎哈呢?” 声音清脆,带着东北娘们特有的泼辣劲儿。 李山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他掐灭了烟头,朝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莞尔一笑,也扬声喊了回去: “你说我嘎哈的?” 那声音,穿透了凛冽的寒风,清晰地传进了张宝兰的耳朵里。 张宝兰骑车的动作猛地一僵,车子都晃悠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当看清那张在暮色中含笑的脸时,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 “当家的!” 她喜笑颜开,也顾不上那辆破自行车了,“哐当”一声,车子被她扔在了一边。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李山河温暖而坚实的怀里。 “你……你来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啊!” “我好请假去火车站接你啊!” “路上冷不冷?吃饭了没?” 她紧紧地抱着他,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字里行间,没有一个“想”字。 可是李山河还是听出来了。 这连珠炮似的、带着埋怨又带着关切的许多话,其实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当家的,我想你了。 第五百零二章 吓死我了,你这虎逼娘们 那股冲劲极大,裹挟着一股子不顾一切的猛烈。 李山河被她结结实实地撞在身后冰冷的砖墙上。 “咚”的一声闷响,后背的骨头都硌得生疼。 可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 怀里是滚烫的,是柔软的,是那股子让他从哈尔滨火车站一路惦记到这胡同口的熟悉气息。 他双臂骤然收紧,肌肉贲张,将那个还在絮絮叨叨的小女人死死箍在怀里。 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 他低下头,粗硬的下巴轻轻蹭着她裹着围巾的头顶,声音从胸腔里震出来,带着浓重的笑意和化不开的宠溺。 张宝兰把脸深深埋在他厚实的胸膛里,贪婪地呼吸着。 那股子熟悉的,混着烟草和男人阳刚汗味的霸道气息,是世上最有效的定心丸。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不安和牵挂,瞬间就被抚平了。 一颗独自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重重落回了实地。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胡同口,抱了好一阵。 直到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邻居大妈路过,好奇地“咦”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张宝兰的脸颊才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滚烫。 她触电般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快,快进屋,外面冷。”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倒在地上的二八大杠,又慌张地从兜里掏出钥匙,哆嗦了半天才对准锁眼,打开了那扇挂着老旧铜锁的木门。 李山河拎着那满满两大兜子零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发红的耳根,嘴角翘起一个压不住的弧度。 屋子不大,一间正房带着个小小的灶间。 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物件摆放得井井有条。 陈设简单。 可每个角落都透着一股子暖人心的烟火气。 一进屋,一股混合着煤火味的暖气就扑面而来,驱散了满身的寒意。 屋里的炉子烧得正旺,炉壁被烧得微微发红。 “快,上炕坐着,暖和暖和。”张宝兰推着李山河就往热乎乎的火炕上走。 李山河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反过来将她按在了炕沿上。 他的眼神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命令。 “你给我老实坐着,好好休息!” 他蹲下身,视线在她身上逡巡,想从她身上看出点怀孕的迹象。 可她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根本看不出什么。 只是那张脸在屋里暖气的烘烤下,显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比之前在哈尔滨分别时,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神采。 张宝兰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给逗笑了。 她扬起手,对着自己的肚子,结结实实地拍了两下。 动作豪迈,声音清脆。 “当家的,你瞧你那紧张样儿!” “月份还小呢,用得着这么加小心?” 这两下,直接拍在了李山河的心尖上。 他眼皮狂跳,心脏都跟着停了一瞬。 “你给我住手!” 他急了,声音陡然高了八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她那只不老实的手腕。 “虎娘们儿!再敢乱拍我跟你急!” 他真是要被气笑了。 这娘们儿跟自己搁一块之后,怎么越来越彪悍了? 以前那个说话细声细语,眼神里总带着点认命和哀愁的张宝兰,好像被彻底换了个人。 他现在总算知道了。 家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混世小魔王张宝宝,那一身的楞劲儿,到底是随了谁的根儿了。 张宝兰被他吼得一愣。 她看着他那张又气又急,偏偏又满是担忧的脸,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再也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又放肆,整个人笑得直不起腰。 “行行行,听你的,我的大当家。” 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一双眉眼弯成了月牙,里面全是揉碎了的星光。 李山河看着她这副明媚的笑脸,心里那点火气瞬间就散了。 剩下满满的无奈和疼爱。 他站起身,指着她,再次义正言辞地下达命令。 “你就搁炕上待着,哪儿也不许去!饭我来做!” 说完,也不等张宝兰反驳,他卷起袖子,大步走进了旁边的小灶间。 灶间很小,一个砖砌的灶台,旁边整齐地码着劈好的柴火和一小堆蜂窝煤。 一口大铁锅,被锅刷子刷得锃亮,能照出人影。 李山河四下扫了一眼。 米缸里有米,墙角挂着一串干辣椒和几颗大蒜,窗台上还放着几颗冻得硬邦邦的土豆和一颗大白菜。 他二话不说,熟练地捅开炉灶,添柴生火。 淘米,切菜。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沓。 张宝兰说啥也不肯在炕上干坐着,她搬了个小马扎,就坐在灶台边上。 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那个正在为她忙活的男人,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去过。 夕阳的余晖透过小小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李山河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他高大的身影在小小的灶间里,显得有些拥挤。 可就是这拥挤的身影,却让她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心。 张宝兰就这么痴痴地看着。 她觉得,这辈子,再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辰光了。 锅里的米饭开始冒出阵阵香气,土豆炖白菜在锅里“咕嘟咕嘟”地欢快翻滚着。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姐,我回来了!” 一个半大少年背着个磨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跟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正是张跃进。 他一进屋,鼻子就用力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饭菜香让他眼睛一亮。 可当他看到灶间门口那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时,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姐……姐夫?”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的试探。 李山河闻声回过头,冲他咧嘴一笑。 “臭小子,放学了?” “姐夫!”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张跃进的理智,他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那张年轻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崇拜。 “你啥时候来的?咋不告诉我,我去火车站接你啊!” 李山河伸出大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刚到。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嘞!” 张跃进清脆地应了一声,跑到门口的水缸里舀了瓢凉水,胡乱搓了搓手,又殷勤地帮忙摆桌子拿碗筷。 整个屋子因为他的加入,瞬间变得更加热闹和温馨。 晚饭很简单。 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土豆炖白菜,里面放了点猪油渣,香得人直流口水。 还有一盘李山河从副食店买的哈尔滨红肠,被切成了漂亮的滚刀块。 三个人围着炕桌,吃得热火朝天。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温馨而宁静。 吃着吃着,李山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筷子跟碗沿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意收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知道,是时候说正事了。 第五百零三章 薅着脖领子威胁 炕桌上,饭菜的热气还未散尽。 李山河一放下筷子,那股子轻松温馨的氛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宝兰和张跃进都停了动作,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 李山河的目光先是落在张宝兰平坦的小腹上,眼神里的锋芒与锐气尽数化去,只剩下纯粹的柔和。 随即,他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宝兰,跟我回朝阳沟吧。” 张宝兰捏着筷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我这次来,就是接你的。” 李山河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钉子,稳稳地钉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你在哈尔滨一个人,我不放心。回家里,有妈,有玉兰她们,人多,能照顾你。” 不等张宝兰开口,他又抛出了一个更实际,也更致命的问题。 “还有孩子上户口的事,我也想好了。” 这话出口,张宝兰的脸刹那间失了血色。 这正是她这些天夜夜惊醒的梦魇,是悬在她心头最重、最沉的一块石头。 未婚先孕。 在这个年代,这四个字足以压垮一个女人。 孩子生下来就是“黑户”,上学、工作,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姐夫,你想好啥办法了?”张跃进比他姐还急,身体前倾,声音都带着颤。 李山河瞥了他一眼,声音沉稳。 “等孩子生下来,户口,就落在宝宝的名下。” “啊?!” 张宝兰和张跃进同时失声惊呼,满脸都是匪夷所思。 “这……这怎么行?”张宝兰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得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这太委屈她了!” “这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跟宝宝说。” 李山河说得云淡风轻,嘴角甚至带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那丫头,给她炖只大鹅,她什么都认。” 他随即解释了整个计划。 “当初救回宝宝,我托人把她的户口跟玉兰迁在了一起,落在我老丈人名下,关系是姐妹。等孩子出生,就说是宝宝生的。” “咱家在朝阳沟,天高皇帝远,镇子里又有我三叔帮衬,这事,能办成。谁也嚼不了舌根。” “至于宝宝结婚的事儿,到时候我再整个身份和她扯个证就完事了,谁要问起来,就说宝宝对象跑了。” 这是一个滴水不漏的计划。 既解决了孩子户口这个天大的难题,又最大程度地保全了她张宝兰的名声。 张跃进的脑子转得飞快,瞬间想通了其中所有的关窍,激动得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姐!我看行!这法子绝了!” 他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赞成。 “姐夫想得太周到了!你就听姐夫的,跟他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天天心都悬着!” 所有的难题,所有的忧虑,似乎都在李山河这几句话之间,冰消雪融。 张宝兰看着李山河那张沉稳而坚毅的脸,又看看一脸期盼的弟弟,心里最后那道防线,终于开始崩塌。 可她还是有最后一丝顾虑,面露为难。 “可是……我这儿的工作……” 这份市里纺织厂的正式工作,是她和弟弟生活的唯一保障,是她用尽力气才抓在手里的依靠。 就这么扔了,她舍不得。 李山河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问,大手一挥,语气里是碾碎一切困难的强大。 “工作算什么?咱家还差你那点工资?” “你要是真舍不得,就去办个停薪留职!等孩子生完了,你想回来上班,随时都能回来!” “停薪留职?” 张宝兰愣住,这个词她听过,但那是厂领导才有的特权,她一个普通女工,哪有这个资格。 “这事,我来想办法。” 李山河的语气平静,却让人生不出任何怀疑。 他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甚至连张跃进的去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至于跃进,”李山河的目光转向那个半大小子,“这几天你先搬去魏爷魏奶家住,我跟他们打好招呼了。” “等过两天,我带你去我公司看看,你要是愿意,就直接住到山河贸易公司去。” “我那儿有宿舍,吃饭有人做,离你学校还近,比你天天来回跑方便多了。” 这一下,张宝兰所有的后顾之忧,都被这个男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看着他,这个男人为了她和孩子,已经把前路所有的荆棘都亲手斩断,铺成了一条坦途。 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想到自己肚子里那个正在悄悄孕育的小生命,那是她和他的骨血。 张宝兰迟疑了片刻。 终于,她一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我听你的!” 她同意了! 张跃进高兴得差点从炕上蹦起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欢呼,后脖领子就猛地一紧,被他姐一把给薅住了。 张宝兰那张刚刚还柔情似水的脸,瞬间切换成了“长姐如母”的威严模式。 她瞪着一双杏眼,恶狠狠地放话。 “你个小兔崽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今年高考考不好,看我回不回来收拾你!” “到时候,我就在哈尔滨哪儿也不去,天天盯着你,明年再考一年!” 这威胁,太致命了! 张跃进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挺直胸膛,拍得“砰砰”作响,立下军令状。 “姐!姐夫!你们就放心吧!我保证能考上!我要是考不上,我自己都没脸见你们!” 看着这姐弟俩生动的模样,李山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山河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忙碌。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张宝兰去她单位办理停薪留职。 这事比想象中要麻烦,厂里的领导推三阻四,百般刁难。 李山河也不急,软的硬的一起来,两条好烟递上去,一个电话打出去,事情就办妥了。 闲暇时,他就带着张宝兰逛街。 秋林公司,哈尔滨第一百货商店,这些省城最时髦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好不容易来趟省城,自然要大采购一番,给家里那几个媳妇们都带点新奇的礼物回去。 至于张跃进,在去山河贸易公司参观了一圈后,就彻底被那里的“神仙”条件给征服了。 公司不仅管吃管住,宿舍里暖气烧得能穿单衣,食堂顿顿有肉。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帮像二楞子、三驴子一样,既能侃大山吹牛皮,又真讲义气的哥哥们。 这小子乐不思蜀,当天就拍板,不用去魏爷家挤了,直接住公司!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五百零四章 大采购,给媳妇们带礼物 哈尔滨的冬天,天黑得早。 刚过四点,天色就像一块被墨汁浸染过的灰布,沉沉地压了下来。街上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寒冷的空气中投下昏黄而朦胧的光晕。 秋林公司的大门里,涌出熙熙攘攘的人潮。 李山河左手拎着一个大网兜,右手拎着一个大网兜,两个网兜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几乎要坠到地上。 张宝兰跟在他身边,想伸手帮他分担一个,却被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老实待着,敢伸手我就把你绑起来。”李山-河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张宝兰只好无奈地缩回手,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这几天,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舒心、最像个“城里人”的日子。 李山河几乎是把她当成了个瓷娃娃来宠,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每天就是带着她到处逛,到处吃。 今天,两人专门来了一趟秋林公司,给家里的女人们置办礼物。 李山河花钱,向来是大手大脚,尤其是在给自己女人买东西这件事上,更是不知道什么叫吝啬。 “玉兰稳重,给她扯几尺的确良布料,做件新衣裳。” “白莲怀着孕,给她买几瓶水果罐头,再买点大红枣补补身子。” “琪琪格和萨娜那俩丫头爱俏,一人买一条现在最时髦的喇叭裤,再配一件花衬衫。” “还有宝宝……那丫头,给她买吃的比啥都强。”李山河想起张宝宝那张惦记着大鹅的小脸,就忍不住想笑。他直接在食品柜台,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巧克力、高级饼干,一样称了一斤。 他一边挑,一边念叨,张宝-兰就在旁边听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一点都不嫉妒,心里反而暖烘烘的。她知道,这个男人心里,装着他所有的女人,谁都没有落下。 “还有咱妈,给她买件毛呢大衣,保暖又气派。我爹就来两条好烟,一瓶好酒,他就美了。” 李山河把家里每个人都想到了,甚至连彪子和范老五那两个货,他都一人给买了一双崭新的大头鞋。 就这么一圈逛下来,他兜里揣着的那沓“不义之-财”,以惊人的速度瘪了下去。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寒风一吹,张宝-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李山河立刻停下脚步,解开自己身上的军大衣,不由分说地将她大半个身子都裹了进来,用自己的胸膛为她挡住凛冽的寒风。 “冷了吧?咱快点回去。” 他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衣料,闷闷地传来,却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 张宝-兰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口,点了点头。 两人就以这样一种亲密而怪异的姿势,在街上行人的注目礼中,快步走回了胡同。 回到家,李山河把东西往炕上一放,就开始生火做饭。 张宝兰则坐在炕沿上,借着灯光,一件一件地看着李山河买回来的东西。 那颜色鲜亮的布料,包装精美的点心,还有那款式新潮的喇叭裤……每一样,都透着大城市的气息。 她拿起一条天蓝色的喇叭裤,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想象着琪琪格穿上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她能想象到,当家里的女人们收到这些礼物时,该有多么开心。 晚饭后,李山河烧了一大锅热水,倒进木盆里,非要给张宝-兰烫脚。 “我……我自己来就行。”张宝-兰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伺候过她。 “让你坐着就坐着,哪那么多废话。”李山河的语气霸道,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掉她的棉鞋和袜子,将她那双秀气的脚放进温热的水里。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脚踝,力道适中地揉捏着。 温热的水汽蒸腾而上,模糊了灯光,也模糊了张宝-兰的视线。 她看着眼前这个正低着头,无比认真地为她洗脚的男人,眼眶一热,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砸进了水盆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咋了这是?”李山河察觉到了,抬起头,看到她脸上的泪痕,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弄疼你了?” 张宝兰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道:“没……就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她从来不敢想,自己这辈子,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能遇到这样一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男人。 李山河心里一软,叹了口气,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声音放得更柔了。 “傻丫头,这不是梦。” 他抬起她的脚,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擦干,然后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放在了温暖的炕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以后,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坐在炕沿边,握着她的手,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窗外,寒风呼啸。 屋内,灯火温馨。 这一夜,张宝兰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李山河把张跃进送到了山河贸易公司,把他正式交给了二楞子和三驴子。 “跃进是我小舅子,以后就在这儿住了。你们俩,多照顾着点,别让他被人欺负了。”李山-河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地交代道。 “放心吧,山河哥!”二楞子拍着胸脯,“跃进兄弟以后就是我亲兄弟!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二楞子第一个不答应!” 三驴子也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张跃进看着眼前这阵仗,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对李山河这个姐夫,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五百零五章 再待两天 哈尔滨四月的风,没了冬天的狠劲儿,不再像刀子割脸。 风里卷着街上残存的沙土吹来,依旧带着一股凉意。 山河贸易公司门口,张跃进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像只刚出笼的鸟,看什么都新鲜。 二楞子已经把他的铺盖行李都安排妥当。 宿舍里暖气烧得极旺,穿着单衣都冒汗。 食堂大师傅正炖着酸菜白肉,那股霸道的香味儿顺着门缝往外钻,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打滚。 李山河眼看小舅子这边安顿得明明白白,心里最后一点事也落了地。 他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准备跟二楞子告辞。 “行了,跃进交给你了,多看顾着点,别让这小子在外面惹事。”李山河转身对二楞子说。 张宝兰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现在四月,再过几个月,他李山河的第一个孩子就要落地。 这事像一团小火苗,在他心口窝里暖烘烘地烧着,让他归心似箭。 两世为人,李山河比谁都清楚,钱够用就行。 真到了节骨眼上,还是热乎乎的炕头、香喷喷的饭菜,还有陪在家人身边,看着媳妇肚子一天天鼓起来,那才叫日子。 可他这话刚出口,二楞子那张憨厚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二哥!” 他一步上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不乐意。 “你这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咋就着急走?” “好不容易来一回,再待几天呗!”二楞子急了,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 “就两天,行不?两天后,三驴子和向前就从老毛子那边回来了,咱哥几个正好凑齐了,好好喝一顿!” 他见李山河不说话,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藏不住的依赖和不安。 “主要是……二哥,你不在,俺们几个心里头不得劲,好像没了主心骨,干啥都七上八下的。” 这话,让李山河心里一软。 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在二楞子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笑骂道: “挺大个老爷们,至于吗?手底下还领着二三十号人跟你混饭吃呢,你这副样子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二楞子被拍得一咧嘴,却憨憨一笑,挠了挠头。 “那咋地了?咱哥几个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在二哥你屁股后头跑,都习惯了,有啥不好意思的。” 那份理所当然的依赖,是拿命换来的交情,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任。 李山河哈哈一笑,胸中的那点急切也被这股子兄弟情给冲淡了。 他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圈。 “成!那我就再待两天!” 他一锤定音。 “咋地也不差这两天了!” “好嘞!”二楞子高兴得差点蹦起来,那张脸笑得跟朵盛开的向日葵似的,重重应了一声。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山河带着张宝兰,慢悠悠地往家走。 至于张跃进,用他自个儿的话说,这里的哥哥们人仗义,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他超喜欢这里。 离学校还近,以后就住这了,比家里舒坦。 张宝兰还惦记着回家给弟弟取套被褥,却被二楞子大手一挥拦下了。 “嫂子,你快别惦记了!”二楞子拍着胸脯,把事儿全揽了过去,“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跃进交给我,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保证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比在家里都舒坦!” 接下来的两天,李山河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哪儿也不去,就老实待在张宝兰那个小院里。 白天陪她去菜市场买菜,拎着沉甸甸的网兜,听她在旁边为了一毛钱跟菜贩子掰扯,心里觉得熨帖又安稳。 晚上,他就在灶间大展身手,变着法儿给张宝兰做好吃的,把她那张原本有些清瘦的脸,养得渐渐圆润,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好。 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子,让李山河那颗因重生而躁动的心,彻底沉静。 反观彪子和范老五这两个孽障,日子可就声色犬马多了。 不知是哪个跟二楞子混饭吃的小子嘴欠,带他俩去了趟哈尔滨眼下最时髦的消遣地——歌舞厅。 这年头的歌舞厅,可是稀罕玩意儿。 尤其他们去那家,是用废弃防空洞改造的,入口藏在不起眼的胡同深处,连个招牌都没有,隐蔽得很。 可一进去,别有洞天。 灯光昏暗,音乐震天,时髦男女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烟和劣质香水混合的靡靡之气。 彪子和范老五这两个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哪见过这阵仗? 当场眼睛就直了,魂儿都被勾了去,一头扎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这俩人也不知从哪儿整了身行头,黑风衣,大皮鞋,里面配着皱巴巴的西装,头发上抹了半斤头油,梳得跟刚被牛舔过一样,油光锃亮。 他俩彻底疯了。 晚上一进舞厅就跟打了鸡血,拉着舞池里那些穿着清凉的姑娘,一跳就跳一宿,腰扭得跟水蛇似的。 白天就回到二楞子安排的宿舍,窗帘一拉,蒙头大睡。 李山河去看过他们一回。 刚推开门,一股烟酒与脚臭混合的酸爽气味,熏得他差点当场去世。 俩人躺在床上,呼噜声跟打雷似的。 李山河看着这俩货,真怕他们哪天死在哪个娘们儿身上,暴毙在温柔乡里。 他就这么安稳地陪了张宝兰两天。 直到第三天上午,阳光正好。 张宝兰家那个安静的小院胡同口,开进来一辆崭新的黑色伏尔加小轿车。 这年头,这玩意儿比大熊猫都稀罕。 车一进胡同,两边的窗户后面,立刻探出无数个好奇的脑袋。 车门打开。 三驴子和魏向前从车上走了下来。 两人一身骚气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锃亮,脚上的皮鞋擦得能当镜子用。 跟他们一比,前两天还自我感觉良好的彪子和范老五,简直就是两个要饭的。 两人刚走进小院,三驴子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院里晒太阳的李山河。 “二哥!” 他激动地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不管李山河乐不乐意,张开双臂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这几天觉都睡不着了!” 那语气里的激动和解脱,根本不是装的。 李山河被他勒得差点断气,一把将他推开,抬手就在他和魏向前俩人的后脑勺上,一人赏了一个“脑瓜拍”。 “啪!啪!” 两声脆响。 李山河瞥了眼自己手掌,像是沾了油,不动声色地在裤子上蹭了蹭。 “瞅你俩这点出息!”他笑骂道,“狗肚子里揣不下二两香油是吧?咋的了,还睡不着觉了?天塌下来了?” 魏向前刚想张嘴,就被旁边眼疾手快的三驴子一把捂住了嘴。 三驴子冲着李山河谄媚一笑,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狗头军师。 “二哥,嘿嘿,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 “走,咱酒桌上说!兄弟们早就在公司摆好酒席了,就等你大驾光临!” 李山河愣了一下,看着这俩货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一丝好奇。 “嘎哈啊,还整得神神秘秘的?” 他嘀咕一句,还是站起身,进屋换了身干净衣服。 出来时,他扶着张宝兰,准备一起带上。 “二哥,嫂子也一起去,热闹!”三驴子连忙拉开车门。 李山河扶张宝兰上了后座,回头叮嘱驾驶位的魏向前: “开稳当点,车里有孕妇,敢让嫂子颠一下,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放心吧二哥!”魏向前连忙应道。 黑色的伏尔加小轿车平稳驶出胡同,一路朝着山河贸易有限公司的方向开去。 第五百零六章 两百万,能把人胆吓破 伏尔加轿车在哈尔滨还算平坦的马路上行驶,车里很安静。 魏向前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着后座的李山河,眼神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丝的紧张。 三驴子坐在副驾驶,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跟李山河汇报着这段时间公司的大小事务。 从哪批货最抢手,到哪个口岸的毛子兵痞最难缠,事无巨细。 李山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身边的张宝兰身上。 他时不时地伸手替她拢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或者低声问一句冷不冷,那份细致和温柔,让前排的两个光棍汉看得眼热不已。 很快,车子就到了山河贸易有限公司。 公司门口,二楞子早就带着几个机灵的小伙计在等着了。 一看到车子停稳,二楞子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拉开车门,那殷勤的劲儿,活像个古代伺候皇上的太监。 “二哥,嫂子,楼上都备好了!” 一行人簇拥着李山河和张宝兰,浩浩荡荡地上了二楼。 二楼原本是经理办公室和会客室,现在被临时改成了个大餐厅。 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铺着干净的桌布。 王翠花和嗒莎两个女人,正系着围裙在旁边忙活。 一个巨大的铜火锅摆在桌子中央,底下烧着通红的炭火,锅里的汤底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旁边的大盘子里,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卷码得整整齐齐,红白相间,看着就喜人。还有各种洗得干干净净的蔬菜、豆腐、粉条,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阵仗,在1981年,绝对算得上是顶级奢华了。 “二哥来了!” “嫂子快坐!” 王翠花和嗒莎看见他们,连忙笑着打招呼,手脚麻利地把主位让了出来。 李山河微笑着冲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小心地扶着张宝兰在主位旁边的位置坐下,又细心地给她拿了干净的碗筷,倒了杯温水。 “都别站着了,坐,都坐!”李山河招呼着众人。 二楞子、三驴子、魏向前,还有两个公司的骨干小头目,纷纷落座。嗒莎和王翠花也解了围裙,坐在了自家男人旁边。 人一坐满,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热烈了起来。 二楞子是个实在人,话不多,就是不停地给李山河夹菜。 三驴子和魏向前则是气氛组,一个劲儿地讲着在苏联那边的各种趣闻。 比如三驴子用一箱二锅头,就从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苏联军官手里,换来了一台几乎全新的军用望远镜。 再比如魏向前在市场上跟那些人高马大的毛子大妈砍价,结果被大妈追了三条街,非要把自家闺女介绍给他。 各种趣事逗得桌上的人哈哈大笑,连一向稳重的张宝兰都忍不住抿着嘴笑个不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桌上的气氛已经热到了顶点。 李山河放下手里的酒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屋里的笑闹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李山河的身上。 李山河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摸出根烟,三驴子立刻眼疾手快地划着火柴,凑上去给他点上。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笑呵呵地看着三驴子和魏向前,开口问道:“行了,酒也喝了,牛逼也吹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啥事儿啊,还整得睡不着觉了?” 他这话一出口,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三驴子和魏向前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换上了一副极其严肃,甚至带着几分紧张的神情。 二楞子也挺直了腰杆,表情凝重。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铜火锅里“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魏向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从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东西。 他把手帕一层一层地打开,露出里面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他将那张纸,用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到了李山河的面前。 那是一张汇票。 李山河一开始还没在意,随手接了过来。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汇票上面那一串数字上时,他那双经历过大风大浪,甚至面对枪口都能保持平静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捏着汇票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卧槽!” 饶是李山河两世为人,心性早已磨炼得坚如磐石,在看到那串数字时,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汇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贰佰万圆整。 两百万! 1981年的两百万! 这已经不是一笔钱了,这是一座能把人活活压死的金山! 李山河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三驴子和魏向前。 “这才多长时间?这玩意儿这么赚钱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三驴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里满是苦涩。 “二哥,你再不来,我们仨是真扛不住了,都要去找你了!”他端起酒杯,一口将杯中辛辣的白酒灌了下去,像是要用酒精来压下心头的恐惧。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他妈赚钱了!”三驴-子咬着牙说道,“咱们运过去的那些暖水瓶、的确良布料、手电筒、自行车,在那边简直就跟抢一样!那些毛子,眼睛都是红的!” “这笔钱,就是最后一批货结的款。对方是个大头,直接用美金跟我们结的,我们托了关系,找了周主任才换成了人民币。”魏向前在一旁补充道,他的脸色同样苍白,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二哥,我们仨现在是真怕了。”三驴子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慌,“这两百万,揣在身上,跟揣着个炸药包一样。我仨现在恨不得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生怕哪天一睁眼,就被人用麻袋一套,扔进松花江里喂鱼了。” 他说的是实话。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的年代,两百万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人疯狂,足以让亲兄弟反目成仇,足以让最善良的人变成最凶残的野兽。 这笔钱,是泼天的富贵,更是催命的阎王帖。 第五百零七章 投机倒把,苹果股票 二楼餐厅里的空气,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抽干,变得粘稠而凝重。 铜火锅里的炭烧得通红,跳动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暗交错,将他们各异的神情切割得支离破碎。 嗒莎和王翠花两个女人,听不懂什么“投机倒把”,也搞不清“美金”的分量。 但她们从自家男人那副天塌下来似的表情里,读懂了恐惧。 两人瞬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张宝兰也满眼都是担忧,她直直地看着李山河。 她不知道两百万在男人世界里意味着什么,但三驴子他们那副丢了魂的样子,让她明白,这笔钱,能要人命。 她伸出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李山河那只捏着汇票、骨节已然泛白的大手。 掌心传来的柔软和温热,像一股暖流,瞬间抚平了李山河那颗因震惊而狂跳的心。 说到底,他也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人。 前世在工地上,为了一单几十万的土方生意,都能闹出人命官司。 两百万在八十年代初,确实是个天文数字。 但,还不足以让他李山河乱了方寸。 他松开手,将那张薄薄的汇票随手扔在油腻的桌面上,动作轻飘飘的,仿佛那不是两百万,而是两百块。 他又摸出一支烟点上,烟雾升腾,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辛辣的烟气在肺里滚过一圈,冲散了最后一点杂念,让他彻底进入了绝对的冷静。 他抓了抓有些发痒的头皮,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三驴子他们的担心,完全正确。 这个年代,太微妙了。 口子是撕开了,但身后计划经济的巨兽,还睁着一只眼。 边境贸易这趟浑水,你小打小闹,赚个三万五万,没人搭理你,权当是富了几个泥腿子。 可一旦体量飙到两百万,性质就全变了。 这笔钱,是黑夜里的一万瓦探照灯,能把方圆十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晃瞎。 贪婪的,嫉妒的,带着恶意的眼睛,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就像三驴子说的,这钱揣在身上,不是财富,是催命符。 想用这两百万在国内继续搞边贸滚雪球? 纯粹是把脖子洗干净了,伸到铡刀下面去试探刀刃快不快。 只要被人抓住一丁点把柄,一顶“投机倒把”的帽子扣下来,轻则没收全部家产,打回原形。 重则,直接拉去吃一颗花生米,连声响都听不见。 要知道,悬在所有生意人头顶的“投机倒把罪”,这把利剑可还没被拿掉! 必须想个办法。 一个能把这笔烫手的钱,洗得干干净净,再投到一个绝对安全、回报又高到让神佛都眼红的地方去。 李山河指间的烟头,火光明灭。 他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仿佛在进行着无数次推演。 突然,一道尘封的记忆,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的脑海。 他想到了! 一个前世无数次在财经新闻里看到,让他这个土方小老板都捶胸顿足、扼腕叹息的名字,从记忆深处悍然跳出。 苹果公司! 他记得清清楚楚,这家日后市值万亿、改变世界的科技巨头,是在1980年12月12日,公开募股上市! 现在是1981年的春天! 距离它上市,才过去了短短几个月! 这个时代的苹果股票,就是被人当垃圾一样扔在地上,闪着金光的钻石! 李山河的眼睛“腾”地一下亮了。 那光芒,比桌上烧得通红的炭火,还要灼人! 他掐灭烟头,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之前那股子混不吝的慵懒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他盯着三驴子,沉声问道:“我之前让你在香港注册的公司,办妥了?” 三驴子被他这股气势震得一愣,随即一个激灵,连忙挺直腰板。 “二哥,都搞定了!按您的吩咐,找的香港律师行代办,手续齐全,绝对合法。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账上一分钱没有,也没业务。” “好!” 李山河要的就是这个。 他再次拿起桌上那张薄薄的汇票,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它的分量。 那是一个崭新世界的入场券。 他没有自己收着,而是将汇票重新递回到三驴子的手里。 三驴子下意识伸手去接,那张纸落在他手里的瞬间,他的手剧烈地一抖,险些没拿稳。 “二哥,这……这玩意儿太烫手了!” 李山河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一字一句地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这笔钱,不能留在国内。” “三驴子,这事儿,你亲自去办。” 李山河的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得可怕,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拿着这笔钱,再去倒腾一批最俏的货,跑最后一趟老毛子那儿。记住,这次咱们不要卢布,也别要他们那些破铜烂铁,想尽一切办法,把所有的货,都给老子换成美金!” “换成美金之后,钱,一分都不要带回来。直接走嗒莎老丈人那边的路子,把钱转去开曼群岛,在那地方注册一家公司,让钱在那儿绕一圈,最后,干干净净地打到咱们香港公司的账上!” 这一连串的操作,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砸懵了。 什么美金,什么开曼群岛,什么香港公司……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对他们来说,比听天书还离谱。 李山河没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等钱一到香港公司的账上,立马,一分钱都不要在账上留,全部给老子买成股票!”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油腻的餐巾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英文单词: Apple。 “就买这家公司的股票。” “记住,在保证咱们边贸生意能正常转,有足够现金流的前提下,未来几年,咱们赚到的所有利润,全部都按这个路子走!” “换成美金,投到香港,不断地买入这家公司的股票!有多少,买多少!” 李山河的计划,清晰无比。 这玩意儿,闭着眼睛买,买到就是赚到,亏一分钱都算他输。 他一个前世只干到土方小老板的人,懂个屁的商业大势,经济风口。 他唯一能清晰记住的,就是那些在新闻联播里反复播放,深刻烙印在每一个中国人记忆里的重大节点。 而苹果公司的崛起,无疑是其中最耀眼,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风起云涌的二十年,他李山河在笆篱子里蹲着呢。 每天唯一能稳定接收到的外界信息,就是晚上七点准时播放的新闻联播。 这经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可就是这扯淡的经历,成了他现在撬动地球的杠杆,成了他最大的金手指! 李山河甩了甩脑袋,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继续部署,声音愈发冷冽。 “这件事,就交给三驴子你和嗒莎两个人去办。嗒莎,你负责跟你老丈人那边沟通,三驴子,你负责具体执行。” 他看了一眼嗒莎,语气变得异常郑重:“这里面,你老丈人的关系,是重中之重!有任何难处,直接去找他!一个苏军司令的能量,不用白不用!你告诉他,这事儿办成了,以后他要什么,咱们就给他搞什么!” 嗒莎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到李山河这副从未有过的郑重模样,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把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就在李山河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把整个计划的细节再敲定一下的时候。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猛地从楼下炸开。 紧接着,是一阵嘈杂的叫骂和桌椅被掀翻的声音,野蛮地冲了上来。 “操你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山河公司的地盘上闹事!” “把这几个逼崽子给老子拿下!” 是彪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还夹杂着范老五尖利刺耳的叫骂。 李山河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脸上那股运筹帷幄的沉稳和睿智,在瞬间被一股凌厉到极致的煞气所取代。 桌上的二楞子、三驴子、魏向前等人,也条件反射般丢下筷子。 啤酒瓶、凳子腿…… 他们抄起身边的家伙,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一双双眼睛里燃烧着凶光,死死盯着李山河,只等他一声令下。 一众兄弟,簇拥着李山河,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杀气腾腾地朝着楼下走去。 张宝兰和嗒莎她们,则被李山河出门前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死死地钉在了楼上。 楼下,出事了。 第五百零八章 让他滚过来,跪下磕头! 楼梯是老式的水泥楼梯,又陡又窄。 李山河走在最前面,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像是凝结了哈尔滨冬天最冷的冰。 跟在他身后的二楞子、三驴子、魏向前,一个个脸色铁青,手里攥着家伙,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凶悍之气。 他们这帮人,都是从朝阳沟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一起闯出来的,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子狼性。 平时在李山河面前,一个个跟温顺的绵羊似的,可一旦遇上事,那股子狠劲儿立刻就能被激发出来。 敢在山河公司的地盘上闹事,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在指着他们的鼻子,抽他们的脸! 刚走到楼梯拐角,楼下的景象就映入了眼帘。 公司一楼的大厅,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用来接待客户的桌椅被掀翻在地,碎裂的茶杯和暖水瓶胆的玻璃碴子撒了一地,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大厅中央,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一边,是彪子和范老五。 这俩货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歌舞厅回来了,身上那套骚包的黑风衣和西装,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扯得七零八落,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一样。 彪子那张憨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手里拎着半截断了腿的木头椅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范老五则躲在彪子高大的身影后面,手里攥着个啤酒瓶子,色厉内荏地叫骂着:“操你妈的!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知道李爷是谁吗?今天不把你们腿打折了,老子跟你们姓!” 而在他们周围,二楞子手下的十几个小伙计,一个个手里抄着家伙,扳手、铁棍、撬棍,把对方五六个人团团围在了中间,一个个眼神不善,摩拳擦掌。 被围在中间的,是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领头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留着当时最时髦的长头发,烫着卷,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劳动布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 他脸上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痞笑,嘴里叼着根烟,面对周围的剑拔弩张,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嚣张。 他身后那几个同伙,也都是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手里同样攥着匕首、弹簧刀之类的凶器,眼神凶狠地跟彪子他们对峙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彪爷和五爷啊。”那领头的青年吐了个烟圈,语气轻佻地说道,“怎么着?从舞厅回来,火气这么大?” “王八犊子!你他妈再说一遍!”彪子一听这话,火气“噌”地一下又上来了,拎着椅子腿就要往前冲,被旁边一个机灵的小伙计死死抱住了腰。 也难怪彪子这么大火气。 刚才他和范老五从歌舞厅回来,正跟几个小兄弟吹嘘他俩在舞池里如何大杀四方,迷倒了多少小姑娘。 结果这几个青年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指名道姓地要找公司的“管事人”。 公司的伙计看他们来者不善,就拦了一下。 结果这帮人二话不说,直接就动了手,当场就掀了桌子。 彪子和范老五哪受得了这个气? 在他们看来,这山河公司就是李山河的,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家。 有人上门砸场子,那还得了? 当场就跟对方干了起来。 李山河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一切,眼神越来越冷。 他不用问,光看那领头青年的做派,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小混混之间的偶然冲突。 这是冲着山河公司来的。 “都住手。” 李山河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平淡,但却像带着一股子魔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大厅。 正处于暴怒边缘的彪子,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激灵,那股子冲劲儿瞬间就泄了。 他回过头,看到李山河,脸上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又委屈的表情。 “二叔!” 范老五更是像找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到楼梯口,抱着李山河的大腿就开始哭诉:“李爷!你可算下来了!这帮瘪犊子欺负到咱家门口了啊!你再不来,俺和彪子就要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李山河一脚把他踹开,没理会这个戏精。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二楞子、三驴子、魏向前等人,簇拥在他身后,如同众星捧月。 那股子无形的压迫感,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好几度。 原本还嚣张跋扈的几个青年,看到李山河这副阵仗,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变了。 他们虽然横,但不是傻子。 光看李山河身后那几个穿着笔挺西装、气势不凡的男人,就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山河走到大厅中央,在距离那个领头青年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他没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看自己那两个狼狈的兄弟,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扎进了那个领头青年的眼睛里。 那青年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但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这位大哥瞅着面生啊,怎么称呼?” 李山越往前走了一步,那股子压迫感更强了。 “我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他淡淡地说道。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一片狼藉,又指了指彪子脸上那道被指甲划出来的血痕,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子森然的寒意。 “我的人,你打了。” “我的地方,你砸了。” 他盯着那个青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谁给你的胆子?” 那青年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强自镇定地说道:“这位大哥,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找茬的。我们是跟‘强哥’混的,道里区这片,都归我们强哥管。” 他把“强哥”两个字咬得很重,显然是想用这个名头来压李山河一头。 “今天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老板你交个朋友。以后你们山河公司在这儿开门做生意,我们强哥,能保你们平平安安,不受人欺负。当然,这规矩嘛,你也懂……” 他话还没说完。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猛地在寂静的大厅里炸响。 所有人都没看清李山河是怎么动的。 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那个还在滔滔不绝的领头青年,整个人就像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摔倒在地。 他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五个清晰的指印火辣辣地印在上面。 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下。 他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你那个什么狗屁强哥,我没听过。”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李山河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低语,“回去告诉他,明天中午之前,让他自己滚过来,跪在这里,给我磕头道歉。” “不然,我就把他两条腿都打折,让他这辈子,都只能在地上爬。” 第五百零九章 道里强哥,过江猛龙 李山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一字一句,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给震住了。 那个被打懵了的领头青年,捂着高高肿起的脸,瞳孔里充满了惊骇和不敢置信。 他混迹道里区这么多年,靠着强哥的名头,向来是横着走。 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不讲道理、这么狠的人? 一言不合就动手,一开口,就要废了强哥的两条腿! 这口气,比他们强哥都大! 他嘴唇哆嗦着,刚想说两句场面上的狠话,可一接触到李山河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根本不是普通混混打架斗殴时的凶狠,那是一种漠视,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 仿佛在他眼里,打断一条腿,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稀松平常。 这他妈哪里是过江龙?这分明是一头从深山老林里闯出来的猛虎! 李山河见他吓得说不出话,缓缓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就是一团不值得在意的垃圾。 他转身走到彪子面前,看着彪子脸上那道血印子,眉头皱了皱。 “疼不疼?” 彪子一听这话,刚才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劲儿瞬间就没了,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眼圈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二叔,俺没事!就是这帮瘪犊子太他妈欺负人了!” 李山-河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演戏、捂着胸口直哼哼的范老五,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别装了,死不了。” 他转过头,对着二楞子吩咐道:“二楞子,把这几个玩意儿,扔出去。” “好嘞二哥!”二楞子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他一挥手,身后那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小伙计,立刻一拥而上。 “滚!” “操你妈的,赶紧滚!” 那几个青年哪还敢有半句废话? 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扶起他们那个被打傻了的老大,也顾不上去捡掉在地上的刀子,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山河贸易公司的大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街角。 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就这么被李山河用一种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给强行画上了句号。 直到那帮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大厅里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行了,都别傻站着了,把这里收拾干净。”李山河对着那些还有些愣神的小伙计们摆了摆手。 “是!山河哥!”伙计们轰然应诺,立刻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 李山河这才领着二楞子、三驴子他们,重新回到了二楼。 二楼餐厅里,张宝兰和嗒莎她们正一脸担忧地等在楼梯口,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当家的,没事吧?”张宝兰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打发了。”李山河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众人重新落座,但桌上的气氛,却再也回不到刚才的轻松热烈了。 刚才还热气腾腾的涮羊肉,此刻已经没人有心思去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 “二哥,”魏向前皱着眉头,率先开口,“这个道里强哥,我听说过。是最近半年才在道里区这边冒出头的一股势力,手底下养着一帮亡命徒,行事很霸道,靠着收保护费和放高利贷起家,已经有好几家不听话的店铺被他们给砸了。” 三驴子也接话道:“我也打听过,听说这个强哥,是从南边流窜过来的,身上背着事儿,心黑手狠。咱们公司开业的时候,他还派人送来过‘贺礼’,其实就是变相地要钱,当时被我给挡回去了。没想到,今天他们直接找上门来了。” 二楞子一拍桌子,满脸煞气:“管他什么强哥瘸哥的,敢惹到咱们头上,晚上我就带兄弟们去把他场子给平了!骨灰都给他扬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像一团火在胸中燃烧。 他早就料到,公司做大了,必然会引来这些苍蝇。 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不过,也好。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山河贸易公司的名头,在哈尔滨这地面上,彻底打响! 也让那些躲在暗处,觊觎着他们财富的牛鬼蛇神们都看清楚,他李山河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事儿,你们谁都别插手。”李山河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看着彪子,问道:“彪子,你跟范老五,这几天在歌舞厅,钱花得差不多了吧?” 彪子和范老五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几天他俩在歌舞厅里花天酒地,李山河给他们的那点零花钱,早就挥霍一空了。 “二叔,俺们……” “行了。”李山河打断他,“我再给你们一人五百块钱。” “五百?!”彪子和范老五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二哥,你这是……”三驴子和魏向前都有些不解。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明天,你们俩,继续去那个歌舞厅。记住,要比以前更高调,更张扬!” “进去之后,什么酒贵点什么,什么妞儿正点什么。钱,就跟纸一样,给老子往外撒!务必要让整个歌舞厅的人都知道,你们俩是刚发了一笔横财的凯子,人傻,钱多!” “我要让那个什么狗屁强哥,主动来找你们。”李山河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不是喜欢钱吗?我给他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一个针对道里强哥的局,就这么在李山河的谈笑之间,悄然布下。 第五百一十章 一出好戏,请君入瓮 夜色渐深。 山河贸易公司的二楼,灯火通明。 那张摆着残羹冷炙的酒桌,已经被王翠花和嗒莎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重新换上了一壶热茶。 屋子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 彪子和范老五两个当事人,此刻正襟危坐,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 范老五手里攥着李山河刚刚给的、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手心里全是汗。 那钱,滚烫,甚至有些烫手。 他虽然憨,虽然色,但不是傻子。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五百块钱,不是让他们去花天酒地的,这是诱饵,是鱼钩,是李爷给那个什么强哥,准备的一道催命符。 彪子倒是个心大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就这么五十张大团结,大拇指沾口水,翻来覆去点了三遍。 反倒是范老五,他一想到明天要揣着这么多钱,去那个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招摇,就感觉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彪子亲切的搂住了范老五的脖子,“老五,你咋地了,不会是怕了吧?” 范老五更是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一张油滑的脸吓得都快没血色了:“彪爷,你可长点心吧,那帮人可都是亡命徒,身上都揣着刀子呢。万一他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俺俩给绑了,那可咋整?” 李山河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沫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怕什么?”他淡淡地说道,“你们俩明天过去,又不是让你们去打架的。” 他抬起头,目光在彪子和范老五脸上扫过。 “你们记住,你们明天扮演的角色,就是两个刚刚在赌场上赢了一大笔钱,得意忘形、脑子发热的土包子。你们越是表现得人傻钱多,对方就越是不会轻易动你们。” “他们要的是钱,活人,总比死人有用。”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再说了,谁告诉你们,明天就你们俩过去?” 彪子和范老五一愣:“二叔,你的意思是?” 李山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二楞子。 “二楞子。” “在呢,二哥!”二楞子立刻挺直了腰杆。 “明天,你从手下的小兄弟里,挑十个最机灵、最能打的。什么都别干,就去那个歌舞厅,给我把场子包下来。”李山河的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霸气十足。 “记住,是包场。告诉他们老板,明天的所有消费,都记在山河公司的账上。你们就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喝酒,听音乐,但是,不许闹事,不许跟任何人起冲突。”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李山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是给我死死地盯住彪子和范老五。只要他们俩少一根汗毛,你们就给我把那个歌舞厅,从里到外,砸个稀巴烂!” “是!”二楞子轰然应诺,脸上满是兴奋的光。 这事儿,提气! 李山河又看向三驴子和魏向前。 “你们俩,明天也有任务。” “二哥,你吩咐!” “你们俩,明天开上那辆伏尔加,去哈尔滨最高档的涉外饭店,开两个最好的房间住下。然后,去友谊商店,把里面最贵的洋酒、洋烟、巧克力,一样给我来几份。” “然后,就给我放出风去。就说山河公司最近谈成了一笔惊天的大买卖,赚翻了。公司老板的两个兄弟,也就是你们俩,正准备在哈尔滨投资,寻找合作伙伴。” 三驴子和魏向前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李山河的意图。 这是双管齐下! 彪子和范老五那条线,是“暗线”,是专门为那个强哥准备的鱼饵,引他上钩。 而他们这条线,是“明线”,是做给哈尔滨道上所有牛鬼神蛇看的! 李山河要的,不仅仅是收拾一个道里强哥。 他要的,是一战立威!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山河贸易公司,是一条过江的猛龙!有钱,有势,更有随时能把人撕成碎片的獠牙和利爪! 想合作,我们欢迎。 想找茬,那就准备好棺材! “二哥,这招高啊!”三驴子一拍大腿,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智商被碾压后的兴奋和崇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这比暗度陈仓还高明!这是阳谋!” “咱们把摊子铺得这么大,把声势造得这么响,那个强哥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肯定会动心。他要么,选择来硬的,绑了彪子和老五,勒索一笔。要么,他就会觉得咱们是块大肥肉,想跟咱们‘合作’,从咱们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魏向前也补充道:“不管他选哪条路,都死定了!他要是敢来硬的,二楞子的人就在现场,随时能把他的人给摁死!他要是想来谈合作,那就正好落进了咱们的圈套!”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算计了进去。 彪子和范老五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听明白了最关键的一点——明天他们不是孤军奋战,二叔给他们安排了后援! 两人心里的那点恐惧,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要去演一出大戏的兴奋和刺激。 “二叔,你放心!俺俩保证把那俩土包子演的找不着北!”彪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范老五也嘿嘿直笑:“二哥,你就瞧好吧,明天俺俩绝对是全场最亮的崽!” 李山河看着这帮兄弟一个个重新燃起了斗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帮兄弟,能力或许有高有低,但忠诚,是绝对没问题的。 他们缺的,只是一个能给他们指明方向,给他们兜底的主心骨。 而他,就是那个主心骨。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李山河站起身,“今天都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咱们给哈尔滨道上的朋友们,唱一出好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倒是很期待,那个道里强哥,明天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第五百一十一章 粉墨登场,全城焦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整个山河贸易公司,就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精密机器,悄无声息却又高效地运转了起来。 彪子和范老五起了个大早。 两人对着镜子,足足捯饬了一个多小时。 头发用凉水和头油和在一起,抹得油光锃亮,根根直立,像两只好斗的公鸡。 身上那套昨天被扯得皱巴巴的西装,也被他们用装满热水的搪瓷缸子,仔仔细细地熨烫了一遍,虽然还是有些寒酸,但至少看着平整了不少。 最关键的,是那两沓崭新的大团结。 两人一人揣了五百,特意没往兜里塞,而是直接掖在了腰里,还故意把西装的下摆撩起来,露出那一抹诱人的黑色。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生怕别人看不见。 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两个刚刚刨了人家祖坟,发了一笔横财,现在正烧包得不知道自己姓啥的暴发户。 二楞子也点齐了十个手底下最能打的小伙计。 这帮人一个个换上了统一的黑色夹克,脚上蹬着翻毛皮鞋,看着精神抖擞,煞气腾腾。 他们没坐车,而是分成了三三两两的小队,提前就溜达着,朝着那个防空洞歌舞厅的方向去了。 另一边,三驴子和魏向前也行动了起来。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擦得一尘不染,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代表权力和财富的乌光。 两人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墨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三驴子坐在副驾驶,手里拎着一个价格不菲的黑色真皮公文包。 魏向前则稳稳地开着车,直奔哈尔滨最顶级的涉外饭店——松花江饭店。 这年头,能住进这种地方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外宾。 他们这一去,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而李山河,则哪儿也没去。 他依旧待在张宝兰那个温馨的小院里。 吃过早饭后,张宝兰要去纺织厂办离职交接的最后一点手续。李山河不放心她一个人,便陪着她一起。 两人没有坐车,就那么慢慢地走在哈尔滨的街头。 四月的阳光,已经有了几分暖意,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街道两旁的杨树,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给这座厚重的工业城市,增添了几分生机。 李山河和张宝兰并肩走着,没有说话,却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稳。 他们就像是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一对小夫妻。 谁也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在昨天晚上,刚刚布下了一个足以搅动整个哈尔滨地下风云的棋局。 …… 中午时分。 防空洞歌舞厅。 白天的歌舞厅,生意冷清。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服务员在打着哈欠,擦拭着桌椅。 彪子和范老五两人,就在这个时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服务员!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最好的果盘,都给爷们儿上上来!”范老五扯着嗓子喊道,还故意从腰里掏出那沓钱,“啪”的一声拍在吧台上。 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得那几个服务员眼睛都直了。 “好嘞!老板,您稍等!” 很快,洋酒、果盘、香烟,流水似的被端了上来。 彪子和范老五也不客气,一人霸占了一张最大的卡座,翘着二郎腿,开始大吃大喝。 没过多久,二楞子带着十个兄弟也到了。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就要了十瓶啤酒,然后就分散坐在舞厅的各个角落里。 他们不说话,不闹事,就是静静地喝着酒,眼睛却从未停下,不时地扫过全场,将整个舞厅的每一个角落,都纳入了监控之中。 歌舞厅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这副阵仗,心里直打鼓,连忙跑过来跟二楞子套近乎。 二楞子只是淡淡地告诉他,今天他们是来玩的,不想被人打扰。 今天舞厅的所有消费,都记在山河公司的账上。 老板一听“山河公司”四个字,腿肚子都软了。 他虽然不知道山河公司是干嘛的,但光看这气派,就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哪还敢有半句废话?立刻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还吩咐手下的保安,今天都把眼睛放亮点,千万别惹了这帮爷不高兴。 与此同时,松花江饭店。 伏尔加轿车在饭店门口一停,立刻就有穿着制服的门童跑过来拉开车门。 三驴子和魏向前在众人瞩目的眼光中,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堂。 “开两间最好的套房。”三驴子直接将一沓外汇券拍在了前台。 前台的服务员看到外汇券,态度立马恭敬了九十度,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 住进房间后,两人也没闲着。 他们立刻开始通过各种关系,联系哈尔滨地面上那些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倒爷、甚至是一些官方背景深厚的人物。 放出去的消息很简单:山河贸易公司,一家做对苏贸易的过江猛龙,实力雄厚,刚刚从苏联那边赚了一笔大钱,正准备在哈尔滨寻找新的投资项目和合作伙伴,欢迎各路英雄豪杰前来洽谈。 这个消息,就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哈尔滨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就激起了千层浪。 一时间,整个哈尔滨,从商界到黑道,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了“山河贸易公司”这几个字上。 有好奇的,有观望的,有嫉妒的,更有贪婪的。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条突然冒出来的过江龙,到底是什么来头?是真的有通天的本事,还是只是虚张声势的草台班子?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道里强哥,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 道里区,一家破旧的棋牌室里。 烟雾缭绕,空气污浊。 道里强哥,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壮硕的中年男人,正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肉和杂乱的纹身,跟几个人打着麻将。 昨天那个被李山河一巴掌扇肿了脸的青年,正哭丧着脸,站在他身后,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山河公司搞出来的各种大动作。 强哥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抓牌的动作,越来越慢。 当他听到山河公司的人在歌舞厅一掷千金,又在松花江饭店放出风声要找人投资时,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贪婪而又阴狠的光芒。 “啪!” 他猛地将手里的牌扣在桌上。 “胡了!站立清儿飘,三家全满!”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笑了。 “有意思。”他站起身,拿起旁边搭着的背心,慢条斯理地穿上,“老子倒要看看,这条过江龙,到底有多硬。” 他对着身后那个脸还肿着的青年说道:“去,把家伙都抄上,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强哥?” 强哥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去会会那两个在歌舞厅里撒钱的凯子。” “顺便,也让这条过江龙知道知道,在哈尔滨这地面上,谁,才是真正的庄家!” 一场好戏,粉墨登场。 第五百一十二章 现在,跪下跟俺二叔说话! 下午三点。 防空洞歌舞厅里的光线,依旧昏暗暧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酒精和香烟混合的味道,靡靡的音乐有气无力地播放着,催人昏昏欲睡。 彪子和范老五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空酒瓶和吃得乱七八糟的果盘。 两人勾肩搭背,一会儿放声高歌,一会儿又拍着桌子吹牛,把“小人得志、得意忘形”这八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妹儿……嗝……再给哥……上两瓶……最好的……洋……洋酒!”彪子打着酒嗝,舌头都捋不直了,还从腰里掏出钱,往桌上砸。 范老五更是搂着一个闻讯赶来、主动投怀送抱的舞女,上下其手,嘴里说着浑话,引得那舞女咯咯直笑。 而散布在舞厅各个角落的二楞子和他手下那帮兄弟,则依旧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他们面前的啤酒几乎没怎么动过,眼神却始终像猎犬一样,警惕地扫视着全场,尤其是舞厅那个唯一的入口。 整个舞厅,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 一边是彪子和范老五的醉生梦死,另一边是二楞子等人的森然静默。 就在这时,舞厅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哐”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舞厅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七八个身影,逆着光,堵在了门口。 为首的,正是道里强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双手插在兜里,嘴里叼着烟,眼神阴鸷地扫视着舞厅里的情景。 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精壮的汉子,一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砍刀、钢管,甚至还有人手里拎着一把黑漆漆的五连发猎枪,枪口斜斜地对着地面,散发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凶悍之气。 这帮人一出现,舞厅里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好几度。 靡靡的音乐,不知道被谁关掉了。 正在跟范老五调笑的那个舞女,吓得“啊”一声尖叫,触电般地从范老五怀里挣脱出来,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吧台后面。 舞厅里其他几个服务员,也都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强哥的目光,在舞厅里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正中央卡座里,那两个还在醉眼朦胧的“凯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迈开步子,朝着彪子和范老五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人,立刻呈扇形散开,隐隐将整个舞厅都控制了起来。 彪子和范老五似乎也被这阵仗吓到了。 彪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们嘎哈的?” 范老五则是直接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只露出一个脑袋,惊恐地看着来人。 他们俩这副怂样,更是让强哥确定了心中的判断。 ——就是两个走了狗屎运,发了笔横财,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强哥走到卡座前,一脚踩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彪子,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兄弟,听说你们俩发财了?” “跟你有鸡巴毛关系?”彪子梗着脖子,嘴硬道。 “呵呵。”强哥笑了,他伸手指了指桌上那沓被酒水浸湿的钞票,“在我的地盘上发财,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 他身后一个拎着砍刀的汉子,立刻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们强哥看上你们了,是你们的福气!识相的,把钱都交出来,再跟我们走一趟,强哥保你们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要……要是不呢?”彪子还在演。 强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阴狠无比。 “不?”他冷笑一声,“那就只能请你们俩,去松花江里刨一锅了。” “不过二位兄弟你俩放心,万一你俩给我们这帮兄弟逗乐呵了,没准放过二位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几个汉子,立刻就要上前动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 “我看谁敢动一下!”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在舞厅里炸响。 是二楞子! 他猛地从角落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里那个厚实的啤酒瓶,“砰”的一声被他砸粉碎,玻璃碴子和啤酒沫四下飞溅。 与此同时,散布在舞厅各个角落里的那十个黑衣青年,也同时起身。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面无表情,从怀里、腰后、甚至靴子里,抽出了一件件闪着寒光的武器。 手插子、三棱刮刀、扎枪(空心钢管,削尖,扎进去放气儿又放血)…… 这些武器,也许没有对方的砍刀和猎枪看着唬人,但却更加致命,更加阴狠,是真正用来捅人放血的凶器。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瞬间笼塞了整个空间。 强哥和他手下那帮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舞厅里,竟然还埋伏着这么多人! 而且,这帮人身上那股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狠厉之气,根本不是他们这些街头混混能比的。 那是在刀口上舔过血,在生死之间打过滚,才能磨炼出来的杀气! 强哥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滴冷汗悄无声息的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栽了! “朋友,这是什么意思?”强哥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目光死死地盯着二楞子,“我们是来找这两位兄弟谈生意的,跟你们没关系吧?” 二楞子冷笑一声,根本不跟他废话。 他只是朝着门口的方向,恭敬地喊了一声:“二哥,人都到齐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 舞厅那扇敞开的大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李山河。 他身后,还跟着三驴子和魏向前。 李山河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迈着悠闲的步子,仿佛不是走进一个剑拔弩张的对峙现场,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他走到强哥面前,站定。 他的目光,在强哥和他身后那帮人手里的家伙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那把黑漆漆的五连发猎枪上。 五连发猎枪,我家这边也叫暴力 “枪,是好枪。”李山-河微笑着说道,语气像是老朋友在聊天,“可惜,拿枪的人,是个废物。” 强哥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李山河:“你到底是谁?” 李山河笑了。 “我就是你昨天派人去砸了我场子,今天又想来绑我兄弟的……山河公司的老板。”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一字一顿地说道: “道里强哥,是吧?” “我昨天让人给你带的话,看来你是没听进去啊。” “本来,还想让你多活一天。” “现在看来,你好像……很着急去投胎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山河朝着身后招招手。 一个马仔很识趣的送过来一把波波沙冲锋枪。 波波沙 握住波波沙,打开保险,毫不犹豫地对着持枪小弟的脚下就是一扫。 哒哒哒哒,持枪小弟吓得手中的枪都握不住了,一个翻滚丢出了枪躲到众人身后。 强哥的冷汗越来越多,渐渐的模糊了视线,这群人,他妈的,是准备打仗吗,冲锋枪都整出来了? 二楞子嗤笑一声,走上前去捡起了五连发猎枪,杵在了强哥脑袋上。 彪子也恢复本色,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香瓜子。 一旁的范老五看的脸都白了,“不是彪爷,你这几天一直都带着这玩意跟我出来玩?” 彪子没搭理范老五,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了强哥腿湾,“现在,跪下跟俺二叔说话!” 第五百一十三章 断你两条腿,说到做到! 李山河知道,眼前这个道里强哥,就是来“踩盘子”的,要拿他立棍扬名。 哈尔滨这地面上,每天都有新的大哥想冒头,也每天都有老的大哥被人拍在沙滩上。 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是这条道上亘古不变的规矩。 新开的山头,新立的字号,总得有不开眼的想来试试斤两,看看是骡子是马。 赢了,他强哥的名头在哈尔滨地面上就更响亮,以后收钱办事儿也更顺当;输了,无非是认个栽,场面上过得去就行。 这是道上的规矩,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可他强哥想拿李山河立棍扬名,李山河何尝不想踩着他强哥的脑袋,让“山河贸易”这四个字,在哈尔滨这潭深水里,砸出个惊天动地的响儿来! 舞厅昏暗的灯光下,李山河缓缓弯下腰,看着被彪子死死摁跪在地、脸涨成猪肝色的道里强哥。 他伸出手,用指背在那张横肉虬结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动作轻佻,像在逗弄一条不听话的恶犬。 粘腻的汗水沾了他一手,李山河嫌恶地皱了皱眉,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服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股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清晰地传进强哥的耳朵里。 强哥跪在地上,上半身被彪子死死摁着,动弹不得。他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狠辣,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牙缝里几乎要渗出血来。 今天,他要是当着自己这么多兄弟的面,对着一个外地来的泥腿子张嘴说出一个“服”字,那他以后就不用在哈尔滨这地界上混了。 脸都让人踩在地上拿鞋底子来回蹭了,传出去,谁还认他这个“道里强哥”?他手底下这帮兄弟,人心也就散了。 看着强哥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滚刀肉模样,李山河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眼神里只剩下一种漠然的不耐。 跟这种驴马烂子讲道理,远不如一颗滚烫的花生米来得实在。 他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直接从怀里掏出那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勃朗宁手枪。 “哗啦——” 子弹上膛的清脆金属声,在死寂的舞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洞洞的枪口,在舞厅旋转的彩灯下,泛着一层令人心脏骤停的幽光。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变得粘稠而压抑。 强哥身后的那帮马仔,看到枪的一刹那,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拎着刀子干仗和动真枪火拼,那是两个世界的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连呼吸都忘了。 强哥的心也“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疯子! 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过江龙,这是一头从无法无天的深山老林里窜出来的下山虎!不讲规矩,只讲生死! 他嘴唇哆嗦着,刚想开口说句场面话,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毫无征兆地在封闭的舞厅里炸开,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强哥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只觉得右边膝盖像是被一柄烧红的大铁锤狠狠砸碎,一股无法形容的钻心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神经! 他低头一看,右腿膝盖处,炸开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森白的碎骨茬子混着烂肉翻卷出来,温热的鲜血“噗”地一下喷涌而出,瞬间染透了整条裤腿! 剧痛之下,他再也支撑不住,惨叫着,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舞厅里,那几个躲在吧台后面的舞女和服务员,吓得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有个胆小的甚至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山河吹了吹枪口上冒出的青烟,对周围的混乱恍若未闻。 他迈步上前,用擦得锃亮的皮鞋尖,嫌恶地踢开强哥痉挛的身体。 他再次蹲下身,将依旧滚烫的枪口,重重地抵在了强哥另一条完好的左腿膝盖上。 烙铁般的灼痛和冰冷的杀意,让强哥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再问一遍,服吗?” 依旧是那副轻飘飘的语气,可这一次,在所有人听来,都如同阎王殿里敲响的催命钟。 强哥疼得满地打滚,浑身被冷汗浸透,脸上早已没了半点血色。他看着抵在自己左腿上的枪口,眼里的凶狠和不甘,终于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吞噬。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这个疯子!这个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的疯子!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迟疑一秒,眼前这个恶魔,会毫不犹豫地再开一枪。 “我……我服……我……” 强哥刚要张嘴求饶。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近在咫尺地炸开! 同样的血花在眼前爆开,同样的骨骼碎裂声,同样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强哥的左腿膝盖,也被一枪彻底打碎。 这回,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死鱼,在地上徒劳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一股骚臭的液体,从他的裤裆里迅速蔓延开来,在光滑的地板上形成一滩恶心的水渍。 他被活活吓尿了。 李山河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这个已经彻底沦为废物的“道里强哥”,脸上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不用你说话。” “老子说断你两条腿,就断你两条腿。多一句废话,都算你赚了。”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烂肉一眼,那双冰冷锐利的眸子,缓缓转向强哥身后那群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弟。 那眼神,平静,淡漠,却又带着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生杀予夺。 被他目光扫过的马仔,一个个噤若寒蝉,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手里的砍刀、钢管“当啷啷”掉了一地,别说喘大气,连心跳都快停了。 整个舞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强哥微弱的抽搐声和浓重的血腥味。 李山河旁若无人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旁边的范老五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凑过来,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把烟点燃。那火苗在他颤抖的手中,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缓缓呼出一口浓白的烟气。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过分年轻的脸,显得愈发深沉莫测,如同深渊。 “一人,留下一只手。” 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然后,滚。” 同样的血花飞溅,同样的骨骼碎裂声,同样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强哥的左腿膝盖,也被一枪彻底打碎。 这回,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地上徒劳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股骚臭的液体,从他的裤裆里迅速蔓延开来。 他被活活吓尿了。 李山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这个已经彻底废了的“道里强哥”,脸上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不用你说话。” “老子说断你两条腿,就断你两条腿。多一句废话,都算你赚了。”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强哥一眼,那双冰冷锐利的眸子,缓缓转向了强哥身后那群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弟。 那眼神,平静,淡漠,却又带着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生杀予夺。 被他目光扫过的马仔,一个个噤若寒蝉,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手里的家伙“当啷啷”掉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舞厅,死一般的寂静。 李山河旁若无人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旁边的范老五哆哆嗦嗦地凑过来,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把烟点燃。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缓缓呼出一口浓白的烟气,烟雾缭海外,他那张年轻的脸,显得愈发深沉莫测。 “一人,留下一只手。”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放你们走。”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人不狠,站不稳 李山河的声音,在死寂的舞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小锤子,敲在强哥那帮马仔的心坎上。 人不狠,站不稳。 别说这个命如草芥的年代了,就是两千年左右,他李山河从笆篱子里出来,跟着人干土方那会儿,为了抢工程,一言不合就开片,打死人的事儿都时有发生。 这年头的混子,你要说抓到十个,挨个枪毙,那里面肯定有被冤枉的。 可你要是隔一个枪毙一个,那队伍里头,绝对还有漏网之鱼。 所以,李山河对这些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欺压良善的驴马烂子,可生不出半点同情心。 今天他要是心软了,放这帮人囫囵个儿地走出去。 不出三天,哈尔滨道上就会传遍,说他“山河贸易”的李山河是个外强中干的软蛋,只会咋咋呼呼,不敢真下死手。 到那时候,闻着血腥味扑上来的,就不是一个“道里强哥”了,而是一群鬣狗。 他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些苍蝇耗。 所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须把他们打怕,打残,打到他们骨头缝里都刻上一个“惧”字! 强哥那七八个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留下一只手? 那以后还怎么混?拿什么吃饭? 可要是不留…… 他们看了一眼地上像死狗一样,还在不停抽搐哀嚎的强哥,和那个站在烟雾后面,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毫不怀疑,今天不按他说的做,谁也别想竖着走出这扇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舞厅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候,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瘦高个青年,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上前一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弯下腰,从地上那一片狼藉中,捡起一块边缘锋利得像刀片一样的啤酒瓶碎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那青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左手手掌,平摊在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桌面上。 他闭上眼睛,右手握着那块玻璃碎片,没有丝毫犹豫,照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狠狠就是一挑! “噗嗤!” 一声皮肉被割开的闷响。 “嗯!” 青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闷哼,额头上瞬间渗出黄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雨点般纷纷落下。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他的手腕处裂开,鲜血“汩汩”地向外冒,很快就染红了桌面。 他强忍着剧痛,用右手死死攥住左手手腕的伤口,防止自己失血过多。然后,他转过身,朝着李山河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嘴唇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变得惨白,声音也有些发颤,但却异常清晰。 “李爷,我能走了吗?” 李山河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这个青年一眼。 够狠,也够果断。 他妈的,就强子这种货色手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人物?真是屈才了。 李山河没说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那青年如蒙大赦,再次对着李山河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舞厅。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其他几个马仔对视一眼,眼中的犹豫和侥幸,瞬间被求生的本能所取代。 他们有样学样,纷纷从地上捡起玻璃碎片、断掉的椅子腿,甚至有人直接用牙咬,用头撞…… 一时间,舞厅里惨叫声、闷哼声、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很快,地上除了几滩刺目的血迹和几截断掉的手指外,就只剩下了还在地上苟延残喘,哀嚎声越来越弱的强子。 彪子一脸煞气地走了过来,瓮声瓮气地问道:“二叔,这个咋整?带回去种树?” 刚从角落里走过来的二愣子也适时地接茬,眼神里闪着凶光:“二哥,要不扔松花江里也行,现在天儿还冷,江面上冰还没化透,凿个冰窟窿扔下去,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躺在地上的强子,虽然疼得快要昏死过去,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听到这俩人的对话,他吓得魂飞天外,肠子都悔青了。 他妈的,本以为是杀鸡儆猴,结果翻出来一头吃人的下山虎!这回,栽了! 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 李山河饶有兴致地蹲下身,俯视着地上这个已经彻底没了人形的强子,淡淡地问道:“想活?” 强子一听这话,浑浊的眼珠子里,瞬间被强烈的求生欲占满。 他顾不上两条腿传来的剧痛,拼了命地在地上磕头,脑袋磕在沾满血污和酒渍的地板上,“砰砰”作响。 “李爷……李爷饶命!给条活路……给条活路吧!” 他哭得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道里强哥”的威风。 李山-河手中的勃朗宁,在指间一下一下地晃荡着,枪身上的金属光泽,晃得强子心惊肉跳。 “强哥,你说这事儿,很难办啊。”李山河慢悠悠地说道,“我兄弟让你跪下说话,你不跪。我问你服不服,你不服。现在腿断了,你又要活路了。你说,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强子现在被吓得裤子都要湿透了,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哀求道:“李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李爷,我有钱!我花钱买命!求您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哦?花钱买命?” 李山河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站起身,冲着旁边的二愣子喊了一声:“愣子!” 二愣子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二哥,你说。” 李山河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带着他,去他老窝取钱。能拿多少拿多少,然后,把钱都捐给市里的孤儿院和敬老院,开好收据。” 二愣子听着,眸光闪烁,点了点头。 李山河继续说道:“后面的事……” 二愣子眼中凶光一闪,压低声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二哥,我懂,把他种地里。” “啪!” 李山河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抽得二愣子一个趔趄。 “你懂个锤子!”李山河没好气地骂道,“咱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一会带着他,去黑市上找个医生,把他这伤口处理一下,别让他死了。我还要他好好活着呢。” 二愣子被抽懵了,一时间有些领会不到李山河的意思。 不杀?还给他治伤?这是图啥? 李山河看着二愣子那副憨样,眸光里一抹冷色一闪而过,平静地说道:“他死了,不出半个月,就会被人忘了。以后,哈尔滨这地面上,还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军哥、四哥、王哥、李哥冒出来。” “我要让他活着,我要让他好好地活着。” “我要让他断着两条腿,后半辈子,就在哈尔滨最热闹的街上,要饭!” “我要让所有惦记咱们山河贸易,想伸手捞一笔的人,在动手之前,都他妈先去中央大街看看他!都给老子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手腕子,到底够不够硬!” 话音落下,二愣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是二哥……阴啊! 这比直接杀了他,要狠上一万倍! 这是要把强子当成一个活的警示牌,永远钉在哈尔滨的地面上! 李山河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淡淡道:“好了,去干吧。” 二愣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招了招手,两个精壮的马仔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拖着还在哀嚎的强子出了门。 第五百一十五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舞厅里,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异常刺鼻。 二愣子带着人,雷厉风行地处理着后续。强子被两个小伙计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直奔他藏钱的老窝。 李山河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卡座上,慢悠悠地抽着烟,看着彪子和范老五指挥着几个舞厅的服务员,用拖把和水桶清理着地上的血污。 彪子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凶悍,拎着水桶跟拎个小鸡崽子似的,嘴里还骂骂咧咧:“都他妈给老子擦干净点!地板缝里都不能有血丝儿!耽误了俺二叔回去抱媳妇,把你们一个个都扔松花江里喂王八!” 服务员们吓得瑟瑟发抖,手里的拖把抡得飞快,恨不得把地板都擦掉一层皮。 范老五则在一旁充当监工,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指指点点:“哎对对对,那块儿,那块儿还有血呢!用点劲儿啊!没吃饭吗?” 那副狗仗人势的模样,看得李山河直想笑。 没过多久,二愣子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 他走到李山河面前,将包放在桌上,“哗啦”一声拉开拉链,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大团结。 “二哥,都在这了。”二愣子汇报道,“一共是三万六千七百二十一块五毛。” “这强子,还挺他妈有钱。”李山河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这点钱,现在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按我说的去办。”李山河淡淡地吩咐。 “明白!”二愣子应了一声,又问道,“那强子人呢?” “找了个黑市医生,在后巷给他处理伤口呢。那医生说,命是能保住,就是这两条腿,彻底废了,以后只能在地上爬了。”范老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快意。 “嗯。”李山河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行了,事情办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他回头看向彪子和范老五,“你俩走不走?” 彪子和范老五一听,立马丢下手里的活儿,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走走走!二叔你去哪,俺就去哪!”彪子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三驴子都跟俺说了,以后俺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李山河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就你?还保护我?”他上下打量了彪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前两天在歌舞厅,俩小娘们就把你魂儿都勾走了,让你干啥你干啥,还保护我?别让老子保护你就烧高香了。” 彪子被噎得老脸一红,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不敢接茬。 范老五则是一脸谄媚:“二哥,那啥,我……我能跟着你回横道河子不?这哈尔滨,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晚上做梦都是枪子儿和玻璃碴子。” 经过今天这事,范老五是彻底被吓破了胆。 他算是看明白了,跟在李山河身边,虽然刺激,但至少安全。 这要是他自个儿在外面混,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剁了喂鱼了。 “爱跟跟,不跟滚。”李山河懒得搭理他。 就这样,一场足以震动哈尔滨地下世界的风波,被李山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李山河带着张宝兰,以及彪子和范老五这两个拖油瓶,坐上了返回横道河子的火车。 二愣子则留在了哈尔滨,继续帮着三驴子和魏向前打理公司的事务。不过现在,他的任务又多了一项——确保那个断了腿的强子,能“好好地”活下去,成为山河贸易公司竖在哈尔滨地面上的一块活招牌。 ……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东北广袤的黑土地上。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味、烟味和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李山河把张宝兰安排在卧铺下铺,自己则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彪子和范老五挤在一个铺位上,正跟几个同路的乘客吹牛逼,把哈尔滨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当然,在他们的版本里,是他们俩如何如何英明神武,跟着李爷大杀四方,谈笑间就让一个黑道大哥灰飞烟灭。 吹得那几个乘客一愣一愣的,看他们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敬畏。 …… 回到横道河子镇,范老五第一时间就溜回了自己家。他发誓,短时间内,再也不去哈尔滨那种是非之地了。 李山河则带着彪子和张宝兰,直接回了朝阳沟。 马车刚进村口,张宝宝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张宝兰。 “姐!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 小丫头抬起头,看到李山河,眼睛一亮,又立马凑了过去,拽着李山河的衣角,小声地,又满怀期待地问道:“当家的,我的大鹅呢?” 李山河被她这副吃货模样给逗乐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放心,少不了你的。不光有大鹅,还有哈尔滨带回来的巧克力和喇叭裤。” “哇!当家的你太好了!”张宝宝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 一家人回到家里,田玉兰、吴白莲她们早就得到了消息,在院子里等着了。 看到张宝兰平安回来,几个女人都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问长问短,好不热闹。 李山河把从哈尔滨买回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分发下去,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当天晚上,李家摆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好好地热闹了一下,庆祝张宝兰的回归,也算是给李山河接风洗尘。 酒桌上,李山河看着围坐在一起,巧笑嫣然的几个媳妇,和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弟弟妹妹,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 哈尔滨的腥风血雨,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里,才是他的根,是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李山河的生活,彻底回归了平静。 他把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到了大棚上。 他准备,在那里建一个蔬菜大棚。 此时,东北的天气,还没到真正播种育苗的时候。 李山河观察了两天,发现光靠塑料薄膜和草席,温度还是不够。 他蹲在地头,抽着烟,眉头紧锁。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后世北方农村常用的土办法。 他猛地站起身,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 “都别歇着了!抄家伙,跟我走!”他冲着正在休息的彪子等人喊道。 “二叔,嘎哈去啊?”彪子不解地问道。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整火墙!” 第五百一十六章 搬砖,砌墙 李山河懒得跟他掰扯,转身走进仓房。 片刻后,他拖出了一大卷沉甸甸的皮尺,还有一捆用来标记的木橛子。 彪子拎着那卷分量不轻的皮尺,感觉手里跟拎着一根面条似的,轻松写意。 他跟着李山河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村头的大棚地。 晨曦微露,两个巨大的塑料大棚静静地趴在地上,像两头在霜白中蛰伏的巨兽,棚顶的草席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来,把尺子拉直了。” 李山河指着大棚的北侧,对彪子吩咐道:“从这头量到那头,咱得先把火墙的尺寸给弄出来。” 所谓的火墙,其实就是一道贴着大棚北墙内侧砌起来的中空墙体。 墙的一头是烧火口,另一头砌上高高的烟囱。 只要在里面点燃柴火,灼热的烟气就会顺着中空的墙体循环流动,让整道墙变成一个巨大的“暖气片”,源源不断地给整个大棚输送热量。 这法子,是李山河上辈子在农村见过的土办法。 简单,粗暴,但效果拔群。 尤其是在东北这嘎达,开春晚,倒春寒能要人半条命。 没有这玩意儿,光靠一层塑料薄膜育苗,风险太大了,一场寒流就能让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两人顶着刺骨的寒风,仔仔细细地丈量着尺寸。 他们用木橛子和麻绳,将火墙的位置精准地标记了出来。 活儿干完,李山河的手脚都冻得有些僵硬。 他拍了拍手上的干土,对彪子说:“走,找二爷去。” 李宝田,李山河的二爷。 他是村里手艺最好的老木匠,同时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瓦匠。年轻时候盖房子、砌猪圈、盘火炕,样样精通。 这种砌火墙的活儿,找他,准没错。 两人来到二爷家,李宝田正盘腿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屋里烟雾缭绕,混杂着一股老木头和陈年烟油的味道。 “二爷。” 李山河进了屋,熟门熟路地盘腿坐到炕沿上。 “大清早的,啥事儿啊?”李宝田磕了磕烟灰,一双浑浊的老眼里,透着一股洞察世事后的精明。 李山河把想砌火墙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又报上了刚量好的尺寸。 李宝田听完,没立刻搭话。 他伸出那双干枯得如同老树皮的手指,在身前的炕席上比比划划,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给出了一个准数。 “两个大棚,照你说的这个尺寸,不算损耗,少说也得八千块砖。” “这活儿不难,就是熬人,费工夫。” “妥了!”李山河一拍大腿,心里彻底有了底,“二爷,这活儿您给盯着点,工钱我按城里瓦匠师傅的价给您开,一天都不能少!” “滚犊子!” 李宝田眼睛猛地一瞪,抄起炕上的烟袋锅子作势要揍他。 “跟你二爷还算工钱?你爹知道了不得把俺腿打折?你小子要是真有心,回头给二爷弄两瓶好酒就行,要烈一点的!” “得嘞!”李山河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从二爷家出来,李山河对彪子说道:“走,开拖拉机,咱俩去镇上砖窑买砖去。” “现在就去?不叫上村里人?”彪子有些不解。 “叫个屁!” 李山河白了他一眼。 “这回咱不声张,就咱几个干。天儿这么冷,大张旗鼓的,活儿也干不利索。等天暖和了,有的是他们忙活的时候。” 李山河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砌火墙是技术活,更是个细致活,人多了手杂,反而碍事。 再说了,他也不想事事都占着村里的便宜,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了。 彪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反正二叔说啥就是啥,听着总没错。 两人回到家,李山河开出那台红色МТЗ-80拖拉机。 随着一阵“突突突”的剧烈轰鸣,一股浓烈的黑烟喷涌而出,这台沉寂多日的钢铁巨兽在清晨的村庄里苏醒过来。 李山河没惊动村里任何人,开着拖拉机,带着彪子,迎着清晨刀子般的寒风,直奔镇上的砖窑而去。 一场关系着今年收成的浩大工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拖拉机的轰鸣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车轮碾过冰冷坚硬的土路,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辙印。 李山河穿着他那件厚实的熊皮大衣,戴着熊皮帽子,只露出一双在寒风中依然锐利的眼睛。 彪子则缩着脖子坐在旁边,冻得鼻涕都快挂不住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该死的鬼天气。 镇上的砖窑建在镇子外围的一片荒地上。 远远望去,几座高大的烟囱正向天空吐着黑灰色的浓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烧煤和湿土混合的呛人味道。 这个年代,砖窑厂是稀罕物,更是个顶要紧的单位。 盖房子、砌猪圈、盘火炕,哪样都离不开它。 李山河开着拖拉机到了地方,一个穿着破旧棉袄,满脸煤灰的工人立刻上前拦住了他们。 “嘎哈的?”工人一脸警惕。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两包“大前门”,递过去一包,自己点上一根,不急不缓地说道:“兄弟,来买砖的。找你们厂长。” 那工人看到烟,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摆了摆手:“厂长不在。再说了,现在开春,要砖的单位多着呢,都得排队。你们私人的,怕是没货。” 这年头,物资紧缺,什么都得凭票、凭关系。 砖头这种硬通货,更是抢手得很。 李山河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 他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两瓶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直接塞到那工人怀里。 “兄弟,麻烦你去跟厂长通报一声,就说朝阳沟李山河找他。” “这两瓶酒,你跟哥几个干活前暖暖身子。” 那工人入手一沉,隔着报纸都能闻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香,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掂了掂那扎实的分量,脸上的警惕彻底变成了谄媚的笑容。 “哎呦,瞧我这眼神!原来是山河兄弟!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厂长!保准在!” 说着,他抱着酒,一溜烟地跑进了厂区,脚步比来时快了三倍。 彪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二叔,你咋认识他们厂长?” “不认识。” 李山河吐了个烟圈,眼神平静。 “但哈尔滨山河贸易公司的名头,他肯定听过。” 果不其然,没过五分钟,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干部的中年男人,就在刚才那个工人的引领下,几乎是小跑着出来的。 “哎呀!哪位是李山河李老板?”人还没到,热情洋溢的声音先到了。 李山河跳下拖拉机,迎了上去,不卑不亢地伸出手:“我就是。你是王厂长吧?” “正是正是!”王厂长双手握住李山河的手,用力摇了摇,“早就听说李老板的大名了,在哈尔滨做对苏贸易,那可是给咱们国家创汇的大英雄啊!今天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小庙来了?” “王厂长客气了。”李山河笑道,“家里搞了两个大棚,想砌两道火墙,这不就寻到您这儿来了嘛。” “小事一桩!” 王厂长一听,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要多少?我马上安排人给你装车!钱的事儿好说,李老板能用我的砖,是给我王某人面子!” 就这样,别人挤破头、托关系都买不到的砖,李山河只靠着自己的名头和两瓶酒,就轻而易举地搞定了。 拖拉机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才把八千多块砖头全都运回了村里的大棚地。 红彤彤的砖块,在空旷的雪地上堆成了两座惹眼的小山。 接下来的日子,李山河彻底成了个工地上的小工。 他没让村里人插手,施工队就四个人。 他,李卫东,彪子,再加上技术总监二爷李宝田。 天气实在太冷,没法全天干活。他们只能挑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晌午头子,从上午十点干到下午三点。 李卫东负责和泥。 他脱了棉外套,只穿着一件老头衫,挥舞着铁锹,把黄泥、沙子和水按照二爷的指点,一遍遍掺和。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他愣是干出了一身滚烫的热汗,浑身蒸腾着白气。 彪子就是纯粹的力气活,搬砖。 他两只手一边能夹四五块砖,一次就能抱起十几块,迈开大步,在砖堆和火墙之间来回穿梭,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 李山河则给二爷打下手,递砖、传泥,偶尔也学着砌上几块。 真正的技术核心,还是二爷李宝田。 他戴着老花镜,手里一把小瓦刀使得出神入化。 抹灰、放砖、找平、勾缝,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每一块砖放下去,都严丝合缝,仿佛它天生就该长在那里。 “山河,这火道留宽一点,热气走得才顺。” “大宝子,你那泥和得稀了,再加点干土!” “彪子,你个完蛋玩意,砖头轻点放!砸坏了不还得你自个儿往回搬?” 二爷一边干活,一边扯着嗓子指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两个大棚,四道长长的火墙,就这么在四个人的手里,一点一点地被砌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馋嘴的李山峰和进山的决定 四个人,干了停,停了干。 有时候天气实在太冷,和好的泥没一会儿就上了冻,只能停工。 有时候下了大雪,又得把活儿停下来。 就这么断断续续,足足干了半个多月。 等到两座大棚的火墙彻底完工,墙体也需要时间阴干,不能立刻烧火。 这段时间,日头一天比一天暖和。 等火墙终于干透,可以投入使用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四月中旬。 大兴安岭的春天,迟缓而羞涩。 但到了四月中,白天的气温也稳定在了零上七八度,阳光好的时候,甚至能有十来度。 大棚里,光靠太阳的温度,就已经足够育苗了。 李山河站在已经完工的火墙前,看着墙体上精致的砖缝和高高耸立的烟囱,再感受着外面暖洋洋的春风,一张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满是无奈。 “得,白忙活了。”他哭笑不得地对旁边的李卫东说。 李卫东也嘬着牙花子,一脸的哭笑不得:“谁能想到今年天儿回暖这么快。这火墙,怕是只能等明年再用了。” 好在,也不是全无用处。 李卫东那边早就用土办法在自家炕头上育好了稻苗,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 现在正好可以挪到大棚里,大棚宽敞,温度适宜,比挤在屋里强多了。 虽然火墙当年没用上,但看着那两排整齐壮观的红色墙体,李山河心里还是踏实的。 这玩意儿,是未来的保障。 火墙的活儿一干完,李山河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大兴安岭这边,土地化冻慢,想开犁种地,最少也得等到五一之后。 这半个多月的空窗期,成了难得的清闲日子。 可李山河就是个劳碌命,好不容易歇了几天,就闲得浑身骨头缝都发痒,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进山溜达一圈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凑了过来。 李山河正蹲在院子门口的石头墩子上,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看着村里的大黄狗追着鸡崽子满地跑。 这时,李山峰跟个做贼似的,垫着脚尖,一脸谄媚地凑了过来。 他先是左右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二哥……” 那声音,腻得能拉出丝来。 李山河斜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没急着搭话,而是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从鼻腔里,缓缓喷出两道浓白的烟气。 烟雾缭绕中,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嘎哈?” 李山峰被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噎了一下,但丝毫不以为意。 他搓了搓手,那双酷似李山河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渴望”的光。 “二哥,那啥……” 他嘿嘿一笑,更凑近了些。 “你……你啥时候还进山啊?” 李山河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他将只剩下一小截的烟蒂,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对着远处轻轻一弹。 那带着火星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远处的一小滩积水里,“滋啦”一声,彻底熄灭。 “进啥山啊?” 他没好气地说道,故意拉长了调子。 “现在山里正‘化稀能’呢,一脚踩下去半条腿都是泥,黏糊糊的,鞋都拔不出来。这会儿进山嘎哈去?找罪受啊?” “化稀能”,是东北土话,特指冬末春初,冻土层从地表开始融化,但底下还没化透,导致地表一层烂泥,又湿又滑,最是难走。 李山峰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啊……这样啊……”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眼神里的光都暗淡了。 “那……那行吧。那我自个儿上大河,整点‘大脑瓜’和柳蒿吃吧。” “大脑瓜”,就是小根蒜。 这玩意儿在开春的时候,蘸着酱吃,清火败毒,是东北人餐桌上的一道常见野菜。 看着李山峰那一脸落寞,转身就要走的萧瑟背影,李山河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终究是没忍住,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 这小子,合着是馋病犯了,想吃山菜了。 “回来!” 李山河一声低喝。 那声音不大,却像给李山峰瞬间充满了电。 他“嗖”地一下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半分失落,取而代之的是满血复活的惊喜。 他三步并作两步,又凑到了李山河跟前,哈着腰,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哥,您吩咐!” “完蛋玩意儿!”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德行,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声。 “一天天啥正事不琢磨,就长个吃的心眼子!” 骂归骂,李山河的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宠溺。 他弹了弹落在裤腿上的烟灰,又问道:“说吧,又想吃啥了?让你二哥我听听,看你那花花肠子多不多。” 得了这句话,李山峰高兴得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他激动地伸出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开始掰扯,那架势,真把自己当成了在饭店里点菜的豪客。 “二哥!我想吃大叶芹馅儿的蒸饺!那个味儿,香!” “还有荠荠菜!荠荠菜猪肉馅儿的大包子,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刺老芽!必须是刚冒头的那种,用开水焯一下,蘸酱吃,或者炒鸡蛋也行,啥山珍海味都比不上!” “猴子腿!猴子腿炒肉,下饭,绝对下饭!” “还有还有,那个蕨菜……” 李山河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这小子,真是给你个棍子你还真顺着往上爬啊! 还真跟他这儿点上菜了! 山上的水边的,快让这小崽子报齐了。 “滚犊子!” 还未等李山峰把他那份“山珍菜单”报完,李山河就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笑骂着打断了他。 “你能吃到啥,得看我能给你整回来啥!还挑上了!” 李山河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 他看着一脸傻笑,揉着屁股的李山峰,无奈地摇了摇头。 “滚蛋吧,我现在就进山。在家等着,要是天黑前我没回来,你在跟咱爹说一声。” “好嘞二哥!” 李山峰一听这话,哪还管屁股疼不疼,兴高采烈地一溜烟就跑开了。 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二哥你放心!我肯定跟咱爹说!” 看着他那欢脱的背影,李山河无奈地笑了。 这小子,真是个长不大的活宝。 随即,他转身回了屋。 既然决定了要进山,那就得把装备拾掇利索。 他换上了那身进山的标配:厚实的帆布猎装,脚上蹬着高筒鹿皮靴子,防水防滑。 腰间一边挂着锋利的手斧,另一边别着那把用了多年的手叉子。 想了想,他还是带上了五六半。 准备妥当后,他走出院子,又跑去叫上了彪子。 彪子一听要进山,比李山峰还兴奋,嗷嗷叫着就回屋换衣服去了。 在门口等着的时候,李山河的目光落在了自家院子里。 那里,一个大家伙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 是二憨。 这头两岁多的东北虎,经过一个冬天的胡吃海塞,体型又大了一圈。 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威风凛凛。 只是它此刻打了个哈欠,露出森白的獠牙,随即又把下巴搁在前爪上,眯着眼,那副懒散劲儿,活脱脱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家猫。 “这家伙,也好久没进山撒欢了。” 李山河心里一动。 索性,带上它! 把它放回山里,让它也去找找当老虎的感觉。 总在村里待着,真快成一只大号的猫了。 就这样,李山河和彪子整装待发。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只亦步亦趋,甩着尾巴,满眼兴奋的东北虎。 一人一虎一彪子。 这个奇特的组合,穿过林子,朝着那片刚刚从冬眠中苏醒,充满了泥泞与生机的大兴安岭,浩浩荡荡地进发了。 最能扛事儿的山峰 第五百一十八章 泥泞山路与自然的馈赠 春天的山林,彻底告别了冬日的寂静。 积雪融化,雪水混着黑土,让山路变成了一片片黏稠的泥塘。 这就是李山河口中“化稀能”最凶的时候。 一脚下去,黑泥能直接吞掉脚踝,拔脚都得使上吃奶的劲儿。 留下的脚印里,迅速渗满了冰冷的泥水。 “我操,二叔,这路他妈的也太难走了!” 彪子一脚踩滑,整个人往前一趔趄,差点啃上一嘴泥。 他好不容易站稳,高筒鹿皮靴子已经糊满了烂泥,重得像灌了铅。 李山河却走得极稳。 他步子不大,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盘结的树根上,或是相对坚实的地面。 这是拿命和时间在山里磨出来的经验。 “少放屁,跟紧了。” 李山-河头也不回,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节骨眼儿山里一个鬼影都没有,你要是摔断了腿,我可不背你。” 与两个在泥地里挣扎的人类不同,二憨回到了它的天堂。 泥泞?不存在的。 它那四只宽大的虎爪踩在烂泥上,如履平地。 时而,它矫健的身影冲进路旁的林子,一闪而过。 时而,它又跑回李山河身边,用那颗硕大的脑袋亲昵地蹭着李山河的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像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猫在撒娇。 一进这山林,那股子被圈养出的懒散劲儿,便被刻在骨子里的野性彻底冲刷干净。 它的虎耳微微转动,捕捉着林间最细微的声响。 它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抽动,分辨着风带来的复杂气味。 这,才是它的世界。 “二叔,你瞅瞅二憨那得瑟样儿,跟疯了似的。”彪子满眼都是羡慕。 “它本来就属于这儿。”李山河的回答很淡。 “走吧,翻过前面那道梁,阳坡的山菜该冒头了。” 一人一虎一憨包,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闯进了山林深处。 空气里,是泥土、腐叶和野花混合发酵出的独特气息,吸进肺里,五脏六腑都透着一股子舒坦。 林间的鸟雀也多了,叽叽喳喳的,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翻过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朝阳山坡,积雪几乎化尽,露出黑褐色的土地。 一层薄薄的嫩绿,顽强地从枯黄的草甸子下钻出,给山坡染上了春色。 “到了,开整!”李山河眼睛都亮了。 他从帆布兜子里掏出两把小铲子,一把扔给彪子。 “二叔,先找啥?”彪子接过铲子,跃跃欲试。 “大叶芹!” 李山河指向林子边缘一片湿润的区域。 “那玩意儿喜阴,爱扎堆,是山菜里的皇帝!” 大叶芹,东北山菜中的上品,味道浓郁独特,带着沁人的清香。 无论是包饺子还是蘸酱生吃,都是神仙不换的美味。 两人立刻分开,猫着腰,像两只在田里寻宝的地鼠,仔细搜索。 没多久,李山河就在一棵老柞树下有了发现。 一大片刚刚破土的大叶芹! 叶片嫩绿,带着细密的绒毛,茎秆肥嫩,指尖一掐,汁水便要爆出。 “彪子,这边!发财了!”李山河压低声音兴奋地喊。 彪子闻声跑来,看到那片绿油油的宝贝,眼睛瞬间就直了。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这得包多少顿饺子,能吃到明年去!” 两人不再废话,立刻蹲下,动手。 采大叶芹有讲究,不能断了根。得用小铲子或指甲,从根部往上两三寸处掐断,给它留下来年的念想。 带来的帆布兜子,光这一样就装了小半。 采完大叶芹,两人又开始扫荡李山峰点的菜单。 荠荠菜,在向阳的平缓处最多,匍匐在地,开着白色小花,不留神就当成了杂草。 刺老芽,长在带刺的灌木顶端,是树的嫩芽。 采它是个技术活,彪子被扎得龇牙咧嘴。 李山河却仗着一双老茧厚皮的手,直接上手,咔嚓咔嚓,掰下一个个顶花带刺、肥硕鲜嫩的刺老芽。 还有猴子腿,学名蹄盖蕨。 嫩芽卷曲,像一个个攥紧的小拳头,覆着褐色绒毛,确实像猴爪子。 两人彻底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二憨在附近巡视了一圈,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找了个背风向阳的暖和地方趴下,眯着眼打盹,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眼看两个帆布兜子都装得冒了尖,李山河估摸着再多就真背不动了。 “行了,彪子,收工!再采就成驴了!” 李山河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 彪子也站起身,看着满满两大兜子的战利品,一张黑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二叔,咱这趟没白来!山峰那小子见了,哈喇子都得流一地!” “就他那点出息。”李山河笑骂一句。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 就在这时。 一直趴着打盹的二憨,毫无征兆地,“噌”一下弹了起来! 它全身的毛发如钢针般炸立,脊背瞬间弓成一道紧绷的战弓。 喉咙深处,挤压出一阵低沉、充满威胁的咆哮。 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它的耳朵死死转向山林深处,一双虎目瞳孔缩成了一道竖线,盯着那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杀意。 李山河和彪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他们比任何人都懂二憨。 这不是玩笑! “二叔……”彪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小铲子。 李山河没有出声。 他眼神一凝,一个利落的蹲身,将背上的帆布兜子轻缓地放在地上,整个过程,落地无声。 他的右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滑向了后背。 那里,是冰冷的五六半自动步枪。 风停了。 鸟也不叫了。 山林里那股子清新的空气中,不知何时,混进了一丝极淡,却又无比清晰的…… 血腥味。 出事了! 兄弟们,像咱家不? 第五百一十九章 狭路相逢,王不见王 山风骤停,林涛声歇。 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臊之气,像是烧红的铁块烙在脸上,烫得皮肤生疼。 李山河和彪子刚刚将冰冷的五六半枪托抵在肩上,还没来得及透过准星锁定任何目标,一道黄黑相间的残影便如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从密林深处扑杀而出! 快! 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其轨迹! 那是一头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身形在空中舒展到极致,每一寸肌肉都贲张着最原始、最野蛮的爆发力。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四根匕首般的森白獠牙在林间斑驳的阳光下,折射出死亡的寒光。 目标,直指李山河! “二叔!” 彪子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想也不想就要调转枪口。 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另一道身影比那猛虎更快,比彪子的反应更迅猛!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从二憨的喉咙最深处炸响! 这啸声,不再是平日里撒娇的“咕噜”,也不是警告性的低吼,而是纯粹的、暴怒的、捍卫自己领地与家人的王者宣言! 只见二憨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下一沉,粗壮的后腿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两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坚实的黑土地在它巨力的蹬踏下,竟被硬生生踩出两个浅坑! “噌!” 泥土草屑飞溅! 二憨那超过四百斤的庞大身躯化作一枚橙色的炮弹,后发先至,义无反顾地迎着那头扑杀而来的野生猛虎,狠狠地撞了过去! “二憨!” 李山河心头猛地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将彪子刚刚抬起的枪管死死压了下去! 两头猛虎的速度都太快了,纠缠在一起,这一枪打出去,极有可能误伤到二憨!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般的巨响,在寂静的山林中轰然炸开! 两头庞然大物在半空中,以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飞扬的尘土和草屑形成了一道短暂的帷幕,遮蔽了视线。 那头野生猛虎显然没料到,自己的猎物身旁,竟然还潜伏着另一头同类,而且敢于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硬撼自己的扑杀。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撞得攻势一滞,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而二憨,则借着这股巨大的反作用力,在空中一个灵巧得不可思议的翻身,四只巨大的虎爪如同船锚一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深深地嵌入泥土之中。 它没有丝毫停顿,腰身猛地一扭,那条肌肉虬结、足有一米多长的粗壮虎尾,如同一条饱蘸了风声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朝着那头还在半空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野生猛虎,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爆响! 虎尾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那头猛虎的腰眼上! “嗷——!” 那猛虎发出一声凄厉而吃痛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轰隆”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生生压断了一大片灌木丛,激起漫天尘土。 一击得手,二憨却没有乘胜追击。 它弓着背,喉咙里发出滚雷般的“呜呜”声,琥珀色的虎目死死地盯着倒地的对手,全身的肌肉都隆了起来,形成一道道充满爆发力的流畅线条。 这,才是百兽之王该有的模样! 李山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场中对峙的两头猛虎,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对面那头被抽翻在地的猛虎,一个翻身就敏捷地爬了起来,它晃了晃脑袋,一双虎目中充满了暴虐的杀机。 是头母老虎! 李山河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般来讲,成年母老虎的体型要比公虎小上一圈。可眼前这头母虎,无论是肩高还是体长,竟然和二憨相差无几! 二憨今年才两岁多,正是体格疯长的年纪,一身的蛮力还没地方使。而对面这头母虎,能长到这个体型,明显年纪要比二憨大得多!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它的搏杀经验,远比从小被自己养大、没经历过几次真正生死搏杀的二憨要丰富得多! 果然,那头母虎站稳之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只是压低身子,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盯着二憨,脚步以一种诡异的韵律,开始缓缓地绕着圈。 它在寻找破绽! 二憨显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它被对方的挑衅彻底激怒了。它嘶吼一声,再次化作一道橙色闪电,猛地扑了上去! “吼!” 那母虎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狡诈,它不退反进,身形一矮,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二憨的正面扑杀,同时前爪猛地探出,那弹出鞘的利爪,如同五柄锋利的铁钩,狠狠地抓向二憨的腹部! 这是最阴狠的招式!老虎的腹部柔软,一旦被豁开,肠子都得流出来! “二憨,小心!”李山河失声喊道。 二憨在半空中无法变向,但它毕竟是李山河一手养大的,骨子里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狠劲。它硬生生在空中扭动腰身,避开了要害,但那锋利的虎爪,依旧在它的侧腹上,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刺啦!” 皮肉被撕开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它那一侧的皮毛! 二憨吃痛落地,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伤口,虎目瞬间变得赤红! 它彻底被激怒了! 李山河看得心如刀绞,他一咬牙,将手里的五六半猛地塞到彪子怀里。 “二叔,你嘎哈去?”彪子一把接住枪,人都傻了。 “帮二憨干仗去!”李山-河头也不回,眼睛血红地低吼道,“他妈的,我家的老虎能让个野生的给欺负了?” 说着,他反手就抽出了腰间的开山斧,作势就要冲上去! 彪子也热血上头,把枪往地上一扔,抄起自己的斧头就要跟着上。 就在这时! “吼——!” 正在和母虎对峙的二憨,猛地回过头,冲着李山河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威严的嘶吼! 那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骄傲和警告! 它不想让李山-河参与到属于它的战争中! 这是王者的尊严! 李山河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他握着斧头的手,青筋毕露,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憨拖着受伤的身躯,再次和那头经验老到的母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二憨明显落入了下风。 它的攻击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却屡屡被对方用更精巧的技巧化解。而那头母虎,则像一个最高明的刺客,每一次攻击都直指二憨的要害,不断地在它身上增添着新的伤口。 撕咬、挥击、冲撞…… 泥土与草屑齐飞,鲜血与咆哮共鸣! 两头猛虎的身影在林间翻滚、纠缠,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沉闷的巨响。 渐渐地,二憨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呼吸也愈发粗重。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反观那头母虎,虽然也挂了彩,但气息依旧平稳,攻势愈发凌厉。 “吼!” 母虎抓住一个机会,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巨大的前掌如同两柄重锤,狠狠地拍在了二憨的脑袋上! “砰!” 二憨被这一下拍得眼冒金星,庞大的身躯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它败了。 那头母虎发出一声胜利的咆哮,迈着王者巡视领地般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它要彻底终结这个胆敢挑战它权威的年轻对手! 李山河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头母虎消失在山林间,带着二憨,不知去向。 不! 二憨不能死! 李山河再也忍不住,提着斧头,疯了一样地朝着两头老虎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五百二十章 漫长的等待,归来的王 山林,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穿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在为刚刚那场惨烈的王者之战奏响挽歌。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和野兽身上特有的膻臊味混杂在一起,钻进鼻腔,刺激得人阵阵作呕。 地面上一片狼藉。 被压断的灌木,翻起的黑土,以及那几滩已经开始凝固、颜色发暗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残酷。 李山河疯了一样地冲进林子,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夺走幼崽的野兽。 “二憨!二憨!” 他嘶哑地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彪子紧随其后,手里也拎着斧头,一张黑脸因为紧张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二叔!这边有脚印!”彪子眼尖,很快就在一片泥泞的土地上,发现了一串凌乱的虎爪印。 那爪印有深有浅,一路向着密林深处延伸。其中一些爪印旁,还滴落着点点殷红的血迹。 李山河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捻起一点混着血的泥土。 泥土还是温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它们刚离开不久! “追!” 李山河没有丝毫犹豫,提着斧头,循着那带血的足迹,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山林。 彪子二话不说,紧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脚下的树根、石块,路旁的荆棘,都无法阻挡他们分毫。李山河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二憨!活要见虎,死要见尸! 他无法接受,那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个憨儿子一样撒娇打滚的大家伙,就这么死在一头野生母虎的爪下。 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把二憨的尸体抢回来! 然而,山林是那些顶级掠食者的天堂。 那两头老虎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追出去了大概一两里地,那串清晰的脚印最终消失在了一片坚硬的岩石地带,再也无迹可寻。 李山河站在那片光秃秃的岩石上,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四周是茫茫林海,一眼望不到头。 他失去了方向。 “操!” 李山河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坚硬的树皮被他砸得木屑纷飞,指关节处瞬间一片血肉模糊。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里的痛,远比身上的伤要痛上一万倍。 “二叔……”彪子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看着李山河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走上前,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道:“二叔,你也别太难受了。二憨……它本来就属于这儿。咱……咱再找找,兴许……兴许它没事呢。” 这话,连彪子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底气不足。 刚才那场面,他看得清清楚楚。二憨最后被那一下,几乎是被拍懵了,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在那种情况下,被一头经验老到的野生猛虎拖走,还能有什么活路? 李山河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蹲下身,从兜里摸出一包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大前门”,手指颤抖着,抽出一根,却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燃。 “嘶——” 他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眼泪,是因为烟呛的,还是因为别的。 “还能咋整……”李山-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等着呗。” “等?”彪子一愣。 “嗯,等。”李山河吐出一口浓白的烟气,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要是那头母老虎只是为了争地盘,杀了二憨,它迟早会回来。要是……要是它把二憨当成了食物……” 李山河没有再说下去,但彪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把二憨当成食物,那母虎会把它拖回自己的巢穴。这茫茫大山,想找到一个老虎窝,不亚于大海捞针。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么一蹲一站,回到了刚才战斗发生的地方。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一分钟,像一个小时那么久。 太阳,从正当空,慢慢地向西偏移。林间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山里的气温,也开始渐渐转凉。 李山河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脚下已经丢了十几个烟头。他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彪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的斧头一会儿拿起,一会儿放下,显得焦躁不安。 他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到李山-河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山林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几声鸟叫,更显得这片山谷空旷而死寂。 希望,正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李山河扔掉手里最后一个烟头,用脚狠狠地碾灭。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走吧,彪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疲惫和悲伤,“回家。” 彪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天快黑了,山里的夜晚,远比白天要危险得多。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离开,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 “沙沙……” 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李山-河和彪子的身体,瞬间僵住! 两人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那片晃动的草丛,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起来! 是那头母老虎回来了吗? 李山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斧头,全身的肌肉再次绷紧,进入了战斗状态。 草丛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一个硕大的、毛茸茸的、黄黑相间的脑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是二憨! 李山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那张熟悉的虎脸上,虽然多了几道狰狞的伤口,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李山河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是一种……人性化的、带着点小骄傲、小得意的光芒。 “二憨!” 李山河激动地喊了一声,刚想迎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看见二憨的身后,那片草丛再次晃动。 紧接着,另一颗虎头,也探了出来。 正是那头凶悍的母老虎! 李山河的脚步,果断地停下了。他一把拉住同样准备冲上去的彪子,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 唱的是哪一出? 二憨看见李山河,立刻兴奋地小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熟悉声响。它跑到李山河跟前,用它那颗硕大的脑袋,亲昵地蹭着李山河的裤腿,像一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找家长告状的孩子。 李山河低头,看着二憨身上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而那头母老虎,则没有跟过来。 它只是站在草丛边,远远地看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它的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低沉声音,似乎在警告李山-河不要靠近。 二憨正跟李山河亲热呢,一听见母老虎这不友好的声音,登时不乐意了。 它猛地转过身,冲着那头母老虎,烦躁地“吼”了一声。 然后,在李山河和彪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迈着方步走过去,抬起它那只比蒲扇还大的虎爪,对着那母老虎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就是一巴掌! “啪!” 那声音,响亮而清脆。 那头刚才还威风凛凛、把二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母老虎,被这一巴掌扇得一个趔趄,嘴里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呜咽,然后……然后竟然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乖乖地趴在了地上,把脑袋埋进了前爪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幕,直接把李山河和彪子给看傻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彪子才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恍然大悟地凑到李山河耳边,用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说道: “嘿,二叔,这……这情况我好像看明白了。” “咱家二憨,这是……给这母老虎配上了嘿!” 第五百二十一章 春天到了,儿大不由爹 “配上了?” 李山河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他看看趴在地上,一副“任君采撷”模样的母老虎,又看看站在那里,雄赳气昂、耀武扬威的二憨,最后再看看一脸“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彪子。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魔幻和不真实。 前一秒,他还在为二憨的生死而肝肠寸断,以为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死斗。 结果下一秒,画风突变。 本来以为是生死仇敌,没想到是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们……交配的时节。 彪子见李山河没反应,还以为他不信,又凑近了些,唾沫横飞地分析道:“二叔,你瞅瞅,这铁定是成了!咱东北有句老话,叫‘打是亲,骂是爱’,我看这老虎之间,也兴这个!” “你看刚才,那母老虎把二憨打得那个惨,估计就是考验它呢!看看咱二憨身体结不结实,抗不抗揍!现在考验通过了,这不就成了咱老李家的‘儿媳妇’了嘛!” 李山河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神他妈的“打是亲,骂是爱”! 神他妈的“老李家儿媳妇”! 不过,彪子这番糙话,虽然听着不着调,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动物的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雌性选择配偶,首要的条件就是对方足够强大,能够为后代提供最好的基因和最安全的保障。 刚才那场战斗,与其说是死斗,倒不如说是一场残酷的“婚前考验”。 那头母虎用它丰富的经验和技巧,不断地试探着二憨的极限。而二憨,虽然技巧生疏,被打得遍体鳞伤,但它用自己那股子宁死不退的蛮劲和悍不畏死的勇猛,最终赢得了对方的认可。 至于后面那一巴掌…… 估计就是二憨在确立自己的家庭地位了。 “行了,别瞎咧咧了。”李山河没好气地白了彪子一眼,但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只要二憨没事,比什么都强。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二憨身上的伤口。 伤口看着吓人,深可见骨,但好在都没有伤到内脏和要害。老虎的自愈能力极强,这点皮外伤,只要不感染,过段时间自己就能长好。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这是他用山里几种草药自己配的,止血消炎有奇效。他把药粉均匀地撒在二憨的伤口上,二憨很乖巧,任由他摆弄,喉咙里还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处理完伤口,李山-河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头依旧趴在地上的母老虎。 那母老虎似乎也感觉到了李山河的注视,它微微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警惕和畏惧依旧,但似乎……还多了一丝丝的好奇。 它在观察这个能够让自己的“新丈夫”如此亲近的人类。 二憨处理完伤口,又蹭了蹭李山河,然后转过身,迈着方步,走到了母老虎的身边。它用大脑袋拱了拱母老虎,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介绍。 母老虎顺从地站起身,跟在二憨身后,但依旧和李山河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李山河、彪子、二憨,以及二憨新找的媳妇,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就在这时,二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 它的眼神,很复杂。 有不舍,有依恋,有感激,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双琥珀色的虎目里,渐渐地,有泪花在闪烁。 李山河的心,猛地一颤。 他瞬间就读懂了二憨的眼神。 它这是……回来告别的。 它选择回到山林,选择属于它自己的生活。它带着新找的媳妇回来,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把“媳妇”领回家给“家长”过目。 它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这个把它养大的人。 告诉他,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告诉他,自己长大了,要拥有自己的虎生了。 李山河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想起二憨刚回家时候那个憨批模样。 他想起它第一次吃肉时,吃得满嘴是血,还冲着自己傻乐。 他想起它在院子里追着鸡崽子跑,结果被老母鸡追着啄屁股的窘样。 他想起无数个夜晚,它就趴在自己的炕边,发出均匀的鼾声。 一幕一幕,如同昨日。 儿大,不由爹啊。 李山河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他知道,二憨不属于那个小小的朝阳沟,不属于那个温馨的农家院。 这片广袤无垠的白山黑水,才是它真正的归宿。 强行将它留在身边,对它而言,是一种禁锢,一种残忍。 李山河冲着二憨,缓缓地摆了摆手。 没有言语,但二憨看懂了。 它深深地望了李山-河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然后,它低吼一声,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那头母老虎,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二憨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它新找的媳妇,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之中,最终,彻底不见了踪影。 山林,再次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彪子看着二憨消失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地凑了过来。 “二叔……就这么……就这么给二憨放了?” 李山河没有立刻回答。 他蹲在地上,又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将浓白的烟气,从鼻腔和嘴角,缓缓地喷吐而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不放,能咋整?” “咱家再好,它也不属于这儿啊。” “它是一只老虎,不是一只猫。把它圈在院子里,那是害了它。” 李山河站起身,将地上那把被彪子扔掉的五六半捡起来,重新背在身后。 他拍了拍彪子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行了,别跟个娘们似的在这伤春悲秋了。赶紧襰菜吧,一会儿天黑了,就真抓瞎了。” “哦……”彪子应了一声,但情绪依旧不高。 二憨走了,李山河心里同样不得劲,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他强打起精神,和彪子一起,将之前采满野菜的两个尿素袋子重新背上。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老长。 归途,显得有些沉默。 第五百二十二章 离别的滋味,嘴馋的弟弟 夕阳是化不开的浓稠蜂蜜,将整片大兴安岭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归家的山路,寂静无声。 没有了二憨在前面开路,在林间撒欢的身影,李山河和彪子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彪子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尿素袋子,走在前面,他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要命的沉闷,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李山河此刻心里堵得慌。 李山河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把小铲子,那把五六半自动步枪斜斜地背在身后。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路旁的密林。 总觉得,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从林子里蹿出来,用它那颗硕大的脑袋,亲昵地蹭他的裤腿。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二憨,不会再回来了。 它的世界,从那个小小的农家院,扩展到了这片无垠的林海。 它有了自己的媳-妇,很快,或许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它将在另一片山头,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 李山河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这感觉,真他妈像嫁闺女。 不,比嫁闺女还操蛋。 嫁闺女好歹能回门,逢年过节还能见着。 这“傻儿子”一走,再想见一面,就得看老天爷给不给缘分了。 “二叔,你说……二憨它以后,还记得咱不?”彪子终究是没忍住,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肯定记得。” 李山河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那它……还会回来看看不?” 李山河沉默了。 他呼出一口长气,胸口的郁结仿佛也散了些许。 “谁知道呢。也许吧。等它想咱了,没准就回来了。” 两人一路无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没了二憨这个“超级劳力”,那两个装满山菜的尿素袋子,显得格外沉重。 两人轮换着背,等回到朝阳沟村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这就是人间的烟火。 李山河心里那股因离别而生的空落,被这股熟悉的味道,冲淡了几分。 他刚一进院子,一道小小的身影就跟颗小炮弹似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正是李山峰。 “二哥!你可算回来了!” 李山峰一脸兴奋,先是围着李山河转了一圈,然后伸长了脖子,往两人身后使劲瞅。 “咦?”他挠了挠头,脸上是大大的疑惑,“二哥,二憨呢?!” 在他想来,每次二哥进山,二憨都是最高兴的那个,回来时也肯定是第一个冲进院子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山河本来就心情郁闷,李山峰这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心头火起,把手里的铲子往墙角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找它媳妇去了!” 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径直进了屋。 “找媳妇?” 李山峰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小脑瓜里全是问号。 老虎……也需要找媳妇吗?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彪子“嘿咻”一声,将肩上那个沉甸甸的尿素袋子扔在地上。 袋子口没扎紧,几根肥嫩翠绿的大叶芹,从里面探出头来。 李山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耀眼! 他立刻把“二憨找媳妇”这个深奥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像只发现了宝藏的仓鼠,贴着那两个尿素袋子开始打转。 他凑上去,把鼻子埋进袋子口,狠狠吸了一大口。 “嗷呜!香!” 一股混合着泥土芬芳和植物清香的独特气味,让他整个人都醉了。 他伸出小手,指尖轻轻捏出一根大叶芹,放在眼前端详。 那嫩绿的叶片,肥硕的茎秆,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 他又从另一个袋子里,翻出了一小撮顶花带刺、肥嫩无比的刺老芽。 “嘿嘿……嘿嘿嘿……” 李山峰抱着那几根刺老芽,发出了傻呵呵的笑声,哈喇子都快挂到地上了。 彪子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儿,好笑地摇了摇头:“三叔,二叔可是把你的菜单都给整齐了。” “二哥!你们太厉害了!” 李山峰由衷地赞叹,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开始“盘点”战利品。 “大叶芹!这么多!够包三顿饺子了!” “呀!还有猴子腿!炒肉!必须炒肉!” “我滴个乖乖!这刺老芽,也太嫩了!” 屋里,李山河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心里的烦闷也跟着污水流走了不少。 他看着院子里那个围着一堆野菜傻乐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真是个活宝。 有这么个开心果在,什么烦心事,好像都能被他那股子对食物的热情给融化了。 田玉兰和吴白莲她们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那满满两大袋子的山菜,也是一脸惊喜。 “当家的,你们这趟可没白去,采了这么多好东西。”田玉兰笑着说。 吴白莲挺着肚子,走过来,拿起毛巾心疼地帮李山河擦掉脸上的泥印:“累坏了吧?快进屋歇着,饭马上就好了。” 家的温暖,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些关心自己的人,心里的那点离愁别绪,彻底烟消云散。 他想通了。 二憨的离开,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是它虎生的开始,也是自己……新生活的开始。 他不能总活在过去,也不能总把二憨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人需要守护。 晚饭,异常丰盛。 荠荠菜猪肉馅的饺子,是李山峰带着李山霞下午撅着屁股在大棚里挖的,鲜得人眉毛都要掉了。 刺老芽用开水焯过,直接蘸大酱,那股独特的清香和鲜嫩,是春天的味道。 猴子腿和肥瘦相间的猪肉片一起爆炒,镬气十足,是下饭的绝配。 李山河胃口大开,一连干了三大碗高粱米饭。 李山峰更是吃得满嘴流油,小肚子撑得滚圆,最后是挺着肚子被王淑芬给拖回屋的。 吃过晚饭,李山河坐在炕头上,点了一根烟,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 大棚的火墙已经砌好,再过些日子,地里的冻土该化透了,育苗、开犁、春耕……一桩桩一件件,都得提上日程。 还有鹿场的那些梅花鹿,也该从临时的窝棚里,搬进宽敞的新家了。 生活,依旧要继续。 而且,要过得越来越好。 他正想着,李山峰又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二哥……” “又嘎哈?”李山河斜了他一眼。 李山峰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到李山河手里。 “二哥,这……这是我孝敬您的。” 李山河拿着那几张钱,愣住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你小子还知道心疼媳妇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干那没屁搁楞嗓子的事儿啊!”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谁知李山峰听了这话,嘴巴一瘪,俩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那委屈的小模样,跟受了天大的欺负似的。 “二哥,你咋这么说我呢?” 他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控诉道:“我可是你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我看你一回来就不高兴,想过来陪陪你,你还凶我!” 这小子,不去唱戏都屈才了。 李山河被他这副德行气得差点乐出声,他嗤笑一下,伸手指了指李山峰。 “行啊,别整这没用的。那你把我上回去省城,一天给你两毛钱还我。” 说罢,李山河就那么朝着李山峰伸出了自己那只宽厚粗糙的大手。 李山峰脸上的悲情表情,瞬间凝固。 他眨了眨眼,那点刚酝酿出来的泪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他小脸一板,双手往身后一背,摆出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模样,义正言辞地说道:“二哥,外道了不是?” “咱哥俩谁跟谁啊?还用分这么清?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不对,我就是先替你攒着!” 他越说越顺溜,小胸脯挺得老高:“等你跟嫂子们的大侄儿生下来,这钱,都是给大侄儿买糖吃的!” “噗——” 屋子里正在摘菜的田玉兰和琪琪格她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李山河真是被这小兔崽子给气笑了。 他抬手,对着李山峰那颗小脑袋瓜子,不轻不重地就是一个脑瓜拍。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有事儿赶紧说,没事儿滚回西屋写你作业去!再跟我这扯犊子,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李山峰挨了一下,也不恼,反而嘿嘿一笑,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熟悉的、谄媚的笑容。 他凑得更近了,身子扭捏得像个大姑娘,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不好意思。 “二哥,那啥……” “下回你上街里赶集的时候,给我捎个红头绳呗?” 李山河一愣,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啥玩意儿?红头绳?你要那玩意儿嘎哈?想扎小辫啊?” “哎呀,不是我用!”李山峰急得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是……是给小雪的!” “我跟她牛逼都吹出去了,说我二哥最疼我,我想要啥就有啥。这要是整不到,我在她面前可就丢老人了!” 他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正在摘菜的王淑芬笑得直拍大腿,手里的荠荠菜都撒了一地。 “哎呦我的妈呀,这小子可以啊!这么点就知道心疼小姑娘了!” 李山河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指着李山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行……行!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是个情种,知道心疼未来小媳妇了!” 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钱就不收你的了!滚蛋吧!” 李山峰眼前瞬间就亮了,那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都亮。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对着李山河一抱拳,学着评书里的口气,字正腔圆地喊道:“谢谢二哥!二哥,弟乃武将,不善言辞,大恩大德,都搁心里了嗷!” 话音未落,这小子跟抹了油的兔子似的,“嗖”地一下,一溜烟跑回了西屋写作业去了,生怕李山河反悔。 他这一走,外屋地里的气氛倒是安静了下来。 李山河就这么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王淑芬和田玉兰她们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摘着刚从山上背回来的山菜,心里那点因为二憨离开而产生的空落,被这股子浓浓的烟火气彻底填满了。 家的感觉,真好。 就在这时,一直闷头抽烟的李卫东,突然开了口。 他将手里的烟头在鞋底上捻灭,然后分别给李山河和坐在另一边的老爷子李宝财递了根烟。 点上火,深吸了一口,李卫东才闷声闷气地说道:“儿砸,你那摩托车,给我使使。我这段时间,可能要出去一趟。” 他这话一出口,院子里摘菜的女人堆里,说话声都小了。 李山河愣了一下,有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爹,你跟我说这嘎哈。钥匙不就搁你炕头柜子上呢吗?你用就直接骑走呗,还用跟我说?” 他顿了顿,又问道:“对了,爹,你要嘎哈去啊?去几天?用不用我跟你一块去?” 李卫东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躲闪,没接话。 倒是王淑芬,把手里的一把大叶芹往盆里一扔,站起身,叉着腰,大大咧咧地开了口。 “你跟他去嘎哈?你三天两头往外跑,影子都抓不住一个!更何况玉兰她们几个月份也都大了,你这段时间就给我消停在家待着吧,哪也别去了!尤其是省城,不准再跑了!” 王淑芬这话,说得李山河心里一阵发虚。 他想起前阵子在哈尔滨跟人动枪的事儿,要是让老娘知道了,怕是腿都得被打折。 他连忙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态度那叫一个诚恳。 “是是是,妈你说的对,我不跑了,就在家待着,哪都不去。” 他那副骚眉耷眼的怂样,看得田玉兰她们几个媳妇儿“扑哧”一声,全都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得跟银铃铛似的。 李山河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狠狠地瞪了带头笑的田玉兰一眼,那意思:回家再收拾你! 田玉兰非但不怕,反而还冲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然后用眼神指了指王淑芬。 李山河还没明白啥意思。 下一秒,王淑芬一个箭步冲过来,抡起脚上的布鞋,一个鞋底子就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李山河的后背上。 “啪!” “你个小兔崽子,你瞪谁呢?”王淑芬凤眼一横,骂道,“人家玉兰欠你的啊?你再瞪一个试试?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炮踩!” 李山河人直接麻了。 他捂着火辣辣的后背,一脸的生无可恋。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妈,还是田玉兰的亲妈。 王淑芬没搭理在那自怨自艾的李山河,自顾自地拉着田玉兰的手,重新坐回小板凳上,这才说出了正事。 “你爷你奶,这两年岁数也大了。头二年你没结婚,咱家里也没啥钱,就一直没给二老做装老衣服。” “现在家里宽绰点了,我和你爹就寻思着,给你爷你奶一人定一身像样点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我听人说,离咱这不远的五里河子,有家裁缝铺,做的寿衣是远近闻名的好。我寻思着,就跟你爹过去瞅瞅。” 第五百二十四章 大孙子,银翼嗷! 装老衣服。 这四个字一出口,院子里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瞬间变得沉重而安静。 连刚刚还在叽叽喳喳拌嘴的李山霞和张宝宝,都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人们。 东北的习俗,寿衣,又叫装老衣服。 家里有姑娘的,这身衣服由姑娘来做;没有姑娘的,就由儿媳妇来操办。 这并不是一种诅咒,恰恰相反,对于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来说,提前备好装老衣服,被认为是一种“压福”的行为,寓意着添福添寿,讨一个长命百岁的吉利。 可话是这么说,当这个话题被真正摆在桌面上时,那股子关于“告别”的沉重感,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山河沉默了。 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的烟明明灭灭,烟灰积了很长一截,他却忘了弹。 从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不停地经历着相遇与告别。 他想抓住每一个他在乎的人,想让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生老病死,是人力无法抗拒的自然法则。 他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让他们活得更舒心,更体面,不留遗憾。 爷爷李宝财和奶奶吴桂香,这两年确实老得快了。 他们的腰背不再挺直,步子也变得蹒跚,脸上的皱纹,像老树的年轮,刻满了岁月的风霜。 李山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气在肺里打了个转,却没能驱散胸口那股子闷气。 他转过头,朝着正在厨房门口忙活的吴白莲,招了招手。 吴白莲正在围裙上擦手,看见李山河叫她,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柔声问道:“咋地了,当家的?” 李山河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院子里的那片土地上,声音有些沙哑,闷声闷气地说道: “莲姐,一会给妈拿点钱。”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后面的话说完。 “给三爷和三奶,也一人带一套。” 此话一出,整个外屋地,落针可闻。 三爷李宝成,三奶刘玉芬,是李山河心里的一个结。 两位老人一生无儿无女,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李家的这些小辈,尤其是对他李山河,视若己出。 上辈子,他混得人憎狗嫌,没能给二老尽孝,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这辈子,他回来了。 他要加倍地,把那些亏欠的,全都补回来! 吴白莲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哎,我晓得了,当家的。” 她什么都没多问,转身就进了东屋,去新房给婆婆取钱去了。 她懂自己男人心里的那份情义。 院子里的气氛,愈发沉闷。 一直板着脸,对儿媳妇的提议不置可否的老爷子李宝财,此刻浑浊的老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这个长孙。 阳光下,李山河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神里有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和担当。 李宝财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平日里咋咋呼呼,没个正形的长孙,在这一刻,脸上的每一道线条,都顺眼得不得了。 这才是老李家,该有的种! 相比之下,坐在另一边的李卫东,一张脸却“腾”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梗着脖子,又羞又恼,对着李山河就嚷嚷开了。 “儿砸!你这事儿办的,就有点不地道了吧?” “你爹我还搁这儿坐着呢!给你爷你奶做衣服,给你三爷三奶做衣服,用得着你个小辈掏钱?你这是打你爹我的脸啊!” 李卫东是真的急了。 孝敬老人,是儿子的本分。 现在倒好,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没怎么着,倒让孙子辈的抢了先,这传出去,他李卫东的老脸往哪搁? 李山河还没来得及说话。 “啪!” 一声响亮的脆响,在院子里炸开。 李宝财站起身,一个势大力沉的大脖溜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自己儿子李卫东的后脑勺上。 “你个大宝子!你心里咋就没点逼数呢?”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中气十足地骂道:“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清楚?要不,你现在就上你三叔家,你问问你三叔三婶,他们是愿意要你做的,还是愿意要我大孙子做的?” 李卫东被这一巴掌抽得眼冒金星,捂着后脑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憋屈啊! 可他心里也清楚,老爷子说的是实话。 他跟三叔李宝成的关系虽然好,但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这个小家上,对三叔家的关心,确实不如儿子李山河做得多,做得细。 无论是送肉送粮,还是平日里的嘘寒问暖,李山河都走在了他这个当爹的前面。 看着自己老爹那副吃瘪的模样,李山河“嘿嘿”一笑,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 “爹,你也别骑那摩托车了,那玩意儿天冷,路上颠,还只能坐俩人。” 他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家人,最后目光落在李宝财身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明天,我去找三爷三奶问一声。要是他们也乐意,咱不开摩托,咱直接开拖拉机去!” “都去!” “咱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去五里河子,给你爷你奶,给你三爷你三奶,都扯上最好的料子,做最敞亮的装老衣服!” 李山河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整个院子的气氛都活了过来。 王淑芬的眼睛亮了,田玉兰她们也一脸的兴奋。 李卫东张着嘴,看着自己儿子那张年轻却充满自信的脸,心里的那点尴尬和憋屈,不知不觉就散了。 是啊,这小子,是自己的种! 他比自己强,比自己有出息,自己该高兴才对! 李宝财看着自己的长孙,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然后对着他,郑重其事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那洪亮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大孙子,银翼嗷!” 第五百二十五章 浩浩荡荡下五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朝阳沟的老李家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突突突突——!” 院子里,那台红色的МТЗ-80拖拉机,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被李山河唤醒。 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一股浓烈的黑烟从烟囱里喷涌而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撕裂了村庄清晨的宁静。 李山河穿着他那件厚实的熊皮大衣,嘴里叼着烟,正绕着拖拉机做着最后的检查。 他拍了拍巨大的后轮,又紧了紧几颗螺丝,动作娴熟利落。 屋里,王淑芬正扯着嗓子指挥着全局。 “玉兰,把那俩军用水壶灌满开水,路上喝!” “白莲,你月份大了,多穿点,把山河那件军大衣也披上!” “琪琪格,萨娜,你们把煮好的苞米和茶叶蛋都装篮子里,路上饿了垫吧垫吧!” 几个媳妇莺莺燕燕地应着,进进出出,忙而不乱。 李卫东则蹲在拖拉机的车斗里,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又加了两床旧棉被,生怕冻着家里的老人和女人。 李宝财和张桂枝两位老人,早就穿戴得整整齐齐,坐在炕沿上,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头一回全家老小这么齐整地出远门。 一切准备就绪,李山河捻灭烟头,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对李卫东喊道:“爹,我去叫三爷三奶!”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村西头的三爷家走去。 三爷李宝成家的小院,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山河推门进去的时候,李宝成正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用一根磨得发亮的牛骨,仔细地刮着一张刚硝制好的狍子皮。三奶刘玉芬则在屋檐下,纳着鞋底。 “三爷,三奶!”李山河笑着喊了一声。 李宝成抬起头,看到是李山河,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山河来了,今儿个咋这么早?” 李山河走过去,蹲在李宝成身边,开门见山地把昨天商量好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话说完,李宝成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浑浊的老眼看着手里的狍子皮,声音有些沙哑。 “山河,你有这份心,三爷就知足了。” 他抬起头,摇了摇头,拒绝道:“我跟你三奶,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用不着那玩意儿。再说了,你爹你妈给你爷你奶准备,那是天经地义。我们俩……就不用了,别花那冤枉钱。” 李山河知道三爷会这么说。 两位老人一辈子要强,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李山河没跟他争辩,只是站起身,看着三爷,无比认真地说道:“三爷,啥叫一家人?” “一家人,就是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我爷奶是我爷奶,你和我三奶,也是我爷奶。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恳求。 “我爷我奶都去,我爹我妈也去,我们一大家子都去,就差你和我三奶了。你们要是不去,那还叫啥一家人?” “车就在院里等着呢,你们就当是陪我们出去赶趟集,散散心,行不?” 屋檐下的刘玉芬,早已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偷偷地用袖子抹着眼泪。 李宝成看着李山河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把手里的牛骨和狍子皮往旁边一放,站起身,拍了拍李山河厚实的肩膀,眼眶泛红。 “行……听你的。” “走,你三奶,回屋换衣裳去!” …… 当李山河带着三爷三奶回到自家院子时,拖拉机上已经坐满了人。 李山河把几位老人和孕妇都安排在车斗中间最暖和的位置,剩下的年轻人则挤在两边。 本来李山河是不想带着几个孕妇的,但是王淑芬发话了,全家人都走,把娘们放家里不是这么 回事儿,大不了到时候不进店里,去街里溜达溜达呗。 李山河爷看出了田玉兰和吴白莲眼中的渴望,索性就都带着了。 李山峰和李山霞两个小家伙最是兴奋,在铺满稻草的车斗里滚来滚去,要不是被王淑芬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怕是能把车斗给拆了。 “都坐稳了!” 李山河一声大喝,自己则一跃跳上了驾驶位。 李卫东早就像个门神一样,坐在了他旁边。 “出发!” 李山河挂上档,猛地一踩油门。 “突突突突——!” 拖拉机发出一声咆哮,车身一震,缓缓地驶出了院子,朝着村口开去。 这动静,瞬间惊动了整个朝阳沟。 家家户户的窗户后面,都探出了一颗颗好奇的脑袋。一些起得早的村民,更是直接跑到了路边,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哎,那不是李山河家的拖拉机吗?” “我的乖乖,这一大家子人,是要干啥去啊?跟赶庙会似的!” “你瞅瞅人家那日子,拖拉机想开就开,想去哪就去哪,咱还在家用腿量地呢!” “可不是咋的,听说李山河在哈尔滨开了大公司,挣大钱了!人家现在是老板,跟咱不一样了!” 议论声,羡慕声,在寒冷的空气中飘荡。 车斗里的李家人,听着这些话,一个个腰杆都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李山河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他不在乎这些议论,他在乎的,是身后车斗里,他用尽全力守护的这一大家子人。 拖拉机驶出村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 冬末春初的东北大地,一片苍茫。光秃秃的田野,尚未消融的残雪,萧瑟的白桦林,构成了一幅辽阔而寂寥的画卷。 可车斗里,却是一片温暖和热闹。 王淑芬把热乎乎的茶叶蛋剥了壳,先塞到几位老人嘴里,又分给几个媳-妇和孩子。 李宝财、李宝成两个老兄弟,并排坐着,就着冷风,一人点上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年轻时候上战场打猎的往事。 寒风虽冷,但所有人的心,都是滚烫的。 就这样,拖拉机“突突”地开了近两个小时。 前方,一座被低矮的小镇,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镇子不大,但看起来很热闹,高大的烟囱冒着黑烟,街道上隐约能看到攒动的人影。 五里河子镇,到了。 李山河减慢车速,驾驶着这台在镇上同样是稀罕物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入了镇门。 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镇子最中心的那条主街上。 第五百二十六章 五里河子福寿堂 拖拉机驶入五里河子镇,就像一滴滚油溅进了冷水锅,瞬间引爆了整条街道。 “突突突”的巨大轰鸣声,压过了街面上所有的嘈杂。 无论是推着倒骑驴卖豆腐的,还是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唠嗑的,亦或是供销社门口排队买东西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台红色的钢铁巨兽牢牢吸引。 “哎呀妈,这是啥玩意儿?拖拉机咋开到街上来了?” “你瞅瞅车斗里,我的乖乖,坐了得有十几口人吧!这是哪个生产队的,这么大排场?” “不像生产队的,你看开车那小子,穿的啥?熊皮大氅!咱镇长都没这气派!” 议论声像是潮水般涌来。 车斗里的李家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李山峰和李山霞两个小家伙,更是激动得小脸通红,扒着车斗的栏杆,使劲地冲着外面挥手,仿佛自己是来视察的领导。 王淑芬嘴上骂着“小瘪犊子,快坐好,别掉下去了”,可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和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却暴露了她心里的那份得意。 李卫东更是把胸脯挺得老高,叼着烟,眼神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副“尔等凡人,不懂哥的境界”的派头。 只有几位老人,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 他们活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厮杀,老了就面朝黄土背朝天,哪被人这么当猴看过。 李山河感受到了身后老人们的局促,他不动声色地将车速放得更慢,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店铺。 八十年代初的小镇,没有后世的高楼大厦,街道两旁大多是青砖或土坯的平房。 供销社、粮站、邮电局、小饭馆……构成了镇子的主动脉。街上的人们穿着朴素,蓝、黑、灰是主色调,像李家这一车人,尤其是几个媳妇身上鲜亮的衣裳,显得格外扎眼。 “爹,是哪家来着?”李山河侧头问李卫东。 “往前开,就在十字路口边上,挂着个大木头牌子,好找!”王淑芬抢着回答,显然她提前做足了功课。 拖拉机缓缓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果然,在路口东北角,一间与众不同的铺子映入眼帘。 那是一栋青砖到顶的瓦房,比周围的土坯房高出一头,显得格外气派。 门脸不大,但擦得锃亮的玻璃窗里,透着一股子幽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门楣上悬挂着的一块黑漆牌匾。 牌匾是上好的木料,漆黑如墨,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刀法,刻着三个描金大字——福寿堂。 字迹笔走龙蛇,带着一股子古朴庄重的气韵,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 “就是这家了。”李山河喃喃道。 他将拖拉机稳稳地停在了“福寿堂”对面的空地上,熄了火。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消失,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车斗里原本还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在看到那块牌匾后,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那三个字,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这趟原本充满新奇和兴奋的旅程,瞬间回归了它本来的目的。 “都下来吧,慢点。”李山河率先跳下车,然后转身,开始一个个地往下扶人。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几位老人搀扶下来,然后是田玉兰和吴白莲这两个重点保护对象。 一家十几口人,浩浩荡荡地站在“福寿堂”门口,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李山河没有理会那些探究的目光,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熊皮大衣,走上前,准备推门。 这铺子的门也很讲究,是那种厚重的对开木门,门上装着黄铜的门环。 李山河刚伸出手,还没碰到门环。 “吱呀——” 左边的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 一颗梳着油光锃亮大背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青年,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傲气。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目光在他那身价值不菲的熊皮大氅上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一大群“乡下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有事?”青年的声音不冷不热,带着一种城里人特有的矜持。 李山河眉头一挑,心里略感不爽,但面上依旧客气。 “你好,我们是来给家里老人做装老衣服的,听说府上是五里河子手艺最好的,特地从朝阳沟赶过来的。” 他特意点明了“朝阳沟”,就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毕竟,“朝阳沟小太岁”的名号,在这十里八乡还是有点分量的。 谁知那青年听完,脸上竟没有半分波澜,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师父今天不见客。” 说罢,他竟“砰”的一声,就要把门关上。 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伸出大手,死死地抵住了门板。 木门纹丝不动。 “兄弟,”李山河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大老远跑来,拖拉机烧的都不是水。你这门一关,不给个说法,不合适吧?” 那青年没想到李山河力气这么大,他使劲推了推门,发现根本推不动,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他透过门缝,脸色涨红地低喝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是福寿堂,不是你们乡下人撒野的地方!再不松手,我可喊人了!” 这一下,李山河身后的李卫东和王淑芬可不干了。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王淑芬当即就叉起了腰,准备开骂。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阿炳,跟谁俩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那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叫阿炳的青年闻言,身体一颤,脸上的傲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恭敬和畏惧。 他连忙松开推门的手,退后一步。 “师父,是……是外面来了些客人。” “客人?”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疑惑,“那就请进来吧。福寿堂的门,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阿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狠狠地瞪了李山河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门完全拉开。 “进来吧。”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侧身让到了一边。 李山河冷哼一声,这才收回手,带着一家人,迈步走进了这家神秘的“福寿堂”。 第五百二十七章 规矩和下马威 福寿堂的内里,和外面看起来一样讲究。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艾草混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不自觉地一静。 屋子很深,光线有些昏暗。迎面是一架巨大的紫檀木多宝格,上面摆放着一些看不懂名堂的瓷器和摆件。 地上铺着青灰色的方砖,擦得一尘不染。 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寿”字,笔法雄浑,气势磅礴。 一个穿着藏蓝色对襟棉袄,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八仙桌后,手里端着一个紫砂茶壶,慢悠悠地品着茶。 他就是这福寿堂的主人,远近闻名的老裁缝,人称“寿衣张”的张万年。 刚才那个叫阿炳的青年,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张万年身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李山河一家十几口人涌进来,瞬间让这宽敞的堂屋显得有些拥挤。 张万年抬起眼皮,浑浊但精光内敛的目光,缓缓地在李家众人身上扫过。 他的目光很慢,像是在打量一件件物品,最后,落在了为首的李山河身上。 “是你们,要给老人做衣服?”他放下茶壶,声音不疾不徐。 “是,老先生。”李山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家里的四位老人,都年过花甲了,我们做小辈的,想提前给备上,讨个福寿绵长的彩头。” 说着,他将身后的李宝财、张桂枝、李宝成、刘玉芬四位老人,一一请上前来。 爷爷和三爷都是战场上下来了,对这地主老财左派的寿衣张根本不假辞色。 奶奶年轻的时候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放到早年间,这寿衣张跪下福礼都够呛能见到奶奶一面,所以更看不上。 唯有三奶,紧张的抓住了三爷的衣角,三爷呵呵一笑,拍了拍老伴的手背以示安心。 张万年的目光在四位老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嗯,儿孙孝顺,是好事。” 他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李山河,语气平淡地说道:“不过,我福寿堂有福寿堂的规矩。” “老先生请讲。”李山河心中了然,这种有真本事的人,有点脾气和规矩,再正常不过。 张万年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第一,我这只做六十岁以上老人的装老衣服。不到岁数的,给多少钱,我也不做。这是积德,不是生意。” “第二,选料、量身、裁衣,都得由我亲自来。我不满意,或是主家挑三拣四,这活儿,我不接。” “第三,”他看向李山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做这身衣服,讲究的是一个‘孝’字。钱,得是儿孙辈自己挣的干净钱。来路不正的钱,沾了腥的钱,我不收。因为那样的钱做出来的衣服,压不住福,反倒折寿。” 这三条规矩一说出来,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尤其是第三条,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站在张万年身后的阿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眼神轻蔑地瞥向李山河。 在他看来,李山河这一身暴发户的打扮,又是熊皮大氅,又是开拖拉机,钱的来路,能有多干净? 八成是投机倒把,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师父这番话,摆明了就是给这帮乡下人一个下马威。 李山河听完,却笑了。 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冲着张万年,郑重其事地一抱拳。 “老先生这规矩,立得好!” 他朗声说道:“不瞒您说,我们老李家,祖上三代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我爷,我三爷,早年间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打过小鬼子,都是好汉。 我爹年轻时候都是这片林子里最好的猎手,靠本事吃饭,挣的都是血汗钱。” “至于我,”他拍了拍胸脯,声音里充满了自信,“我现在跑山混口饭吃,但一不偷二不抢,挣的每一分钱,都对得起良心。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朝阳沟李山河,别的本事没有,但挣钱的道,绝对走得正!” 他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坦荡和自信,让原本还想看笑话的阿炳,脸色一僵。 张万年浑浊的老眼里,也闪过一丝讶异。 连忙站了起来对着二位老爷子抱拳行礼,“二位老哥哥恕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怠慢了快请坐。” 在中国,不管什么年代,不管什么地界,你但凡说过你打过小鬼子,任谁不得竖个大拇指叫声好?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了起来。 “二哥,你快点呗,我还想上街里买大白梨汽水喝呢!” 是李山峰。 这小子等得不耐烦了,小声地跟旁边的李山霞嘀咕,结果声音没控制好,让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王淑芬脸一黑,回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弹在他头上。 “小兔崽子,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给我闭嘴!” 李山峰捂着脑袋,委屈地瘪了瘪嘴。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让屋子里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张万年看了一眼那个捂着脑袋,一脸馋样的半大小子,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行了。” “既然规矩都懂了,那就看看料子吧。” 他冲着身后的阿炳吩咐道:“阿炳,去,把库里那几匹‘福寿锦’和‘万年绸’都拿出来,让客人们掌掌眼。” “是,师父。”阿炳虽然心有不甘,但师父发了话,他不敢不从,只能转身朝着后院的库房走去。 李山河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很快,阿炳就抱着几卷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布料,走了出来。 他将布料放在八仙桌上,一层层地打开。 当那些布料展现在众人面前时,连见多识广的李山河,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匹是深蓝色,料子厚重,在昏暗的光线下,却隐隐流动着一种奇特的暗金色光泽,上面用金线绣着细密的团寿纹和蝙蝠纹,寓意“福寿双全”。 另一匹是绛紫色,质地轻盈,光滑如水,上面用银线织出了连绵不绝的万字纹,庄重而不失华贵。 “这是福寿锦,这是万年绸。”张万年抚摸着那两匹布料,眼神里带着一丝自豪,“都是解放前从苏州老字号传下来的料子,整个东北,也找不出第二家有。” 王淑芬和几个媳-妇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她们做了一辈子针线活,何曾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爹,妈,三爷,三奶,你们看,喜欢哪个?”李山河问道。 李宝财和李宝成对视一眼,都有些咂舌。这料子一看就金贵,做成衣服,怕不是得花个天文数字。 “山河,这……这也太好了吧,咱就要个普通的棉布就行……”刘玉芬小声地说道,有些不敢伸手去摸。 “三奶,都说了,咱不差钱。”李山河笑着说,“今天就是来挑最好的。你们就说,喜欢哪个颜色。” 就在一家人围着桌子,小声讨论着选哪个料子的时候。 “张师父,张师父!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从福寿堂的大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喇叭裤、花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的小青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扑倒在地,抱住了张万年的大腿。 “张师父,救我!外面……外面那帮人要打死我!” 小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他身后,几个拎着扳手、钢管,满脸横肉的家伙,也堵在了福寿堂的门口,为首一个光头,眼神凶狠地盯着屋里。 “孙猴子,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今天不把钱还了,老子卸你一条腿!” 第五百二十八章 镇上的“过江龙” 王淑芬反应最快,一把将李山峰和李山霞两个小的薅到自己身后,同时眼神凌厉地护住了田玉兰和吴白莲几个孕妇。 李卫东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抄起身边一条用来垫桌腿的硬木方子,眼神不善地盯着门口。 只有李宝财和李宝成两位老爷子,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他们只是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慌乱,反而透着一股子在枪林弹雨里泡出来的漠然。 战场上什么场面没见过,几个小流氓咋呼,在他们看来,跟几只苍蝇嗡嗡叫没啥区别。 李山河的动作比谁都快。 他没有去看那个抱着张万年大腿哭嚎的“孙猴子”,而是第一时间转身,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山,不偏不倚地挡在了所有家人的面前。 他那件厚重的熊皮大氅,此刻仿佛成了一道最坚实的屏障。 门口,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堵住了光线,为首的光头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拎着一根明晃晃的钢管,眼神凶狠地在屋里扫视。 “孙猴子,你他妈挺能跑啊!躲到棺材铺里,是想提前给自己选个好位置吗?”光头狞笑着,唾沫星子横飞。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手里的扳手、链条敲得叮当响,完全没把屋里这十几个“乡下人”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群泥腿子,带着几个老家伙来买寿衣,能有什么能耐?唯一有点分量的,可能就是那个穿着熊皮的傻大款,看着像个冤大头。 那个叫阿炳的青年,此刻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他巴不得这帮人闹得再大一点,最好把这群乡下人的生意给搅黄了,省得师父还真给他们做什么衣服。 张万年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紫砂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山河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山河动了。 他没有大吼,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面向门口那几个混混。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渊,不起半点波澜。 “几位兄弟,”他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着点客气,“我家里老人今天来扯布做衣裳,图个吉利。你们有账要算,能不能换个地方?” 光头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看到他那一身行头,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他把手里的钢管在另一只手掌上“啪啪”地敲着, 吊儿郎当地说:“换个地方?行啊!孙猴子欠我们哥几个二百块钱赌债,你替他还了,我们立马走人,绝不耽误你家老东西上路……呃,图吉利!” 二百块! 八十年代初的二百块,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不吃不喝也得攒小半年。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叫孙猴子的青年更是面如死灰。 李山河身后的王淑芬刚要骂出声,却被李卫东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李山河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二百块,是吧?” 他从熊皮大氅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那是他这次出来准备的备用金。 他甚至没数,直接从里面抓出一沓“大团结”,随手往光头面前的八仙桌上一扔。 “啪”的一声,那沓红色的钞票散开,少说也有四五百块。 “这里是五百。”李山河的语气依旧平淡,“二百是他的债,另外三百,算是我请几位兄弟喝茶的。钱拿走,人也带走,别在这碍眼。”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光头刀疤脸看着桌上那一片晃眼的红色,呼吸都粗重了。他身后的几个小弟更是两眼放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嘿!还是这位大哥敞亮!”光头脸上的横肉笑成了一朵菊花,他伸手就要去拿钱。 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摁在了桌子上。 是李山河。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桌前,一只手摁着光头的手,另一只手端起了桌上张万年那个心爱的紫砂壶,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钱,就在这儿。不过,我有个规矩。”李山-河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眼皮都没抬一下,“拿我的钱,得先跟我道个歉。” 光头一愣,随即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你说啥?给你道歉?你他妈算老几?” 他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对方的手像一座山,纹丝不动。他使出吃奶的劲,手腕骨被捏得“咯咯”作响,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我再说一遍。”李山-河终于抬起了眼,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凶光,如同林子里最饿的狼, “给我,还有我身后的老人家,道歉。为你们刚才的满嘴喷粪,也为你们惊扰了我家的长辈。” 那股子扑面而来的杀气,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光头刀疤脸彻底慌了。他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眼神这么吓人的人。这不是装出来的狠,这是真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过生的狠! “你……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我大哥是……”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光头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整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的手腕,被李山河硬生生掰断了! “我不管你大哥是天王老子,还是阎王爷。”李山河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惨嚎的光头,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现在,你想好怎么道歉了吗?”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光头剩下的几个小弟,早就吓得腿肚子转筋,手里的家伙事儿掉了一地都不知道。 那个叫阿炳的青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那个刚才还被他鄙视的“乡下暴发户”,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哪是乡下人?这他妈是活阎王! 张万年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稳稳地停着,浑浊的老眼里,精光爆射。 他看的不是李山河的狠,而是李山河从始至终,连呼吸都没乱一下的镇定。 这小子,是见过大风浪的! “对……对不起!老……老人家,各位大哥大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嘴贱,我该死!”跪在地上的光头,再也顾不上疼痛,带着哭腔,冲着李家人的方向,“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李山河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转向了那个缩在角落里,已经吓傻了的孙猴子。 “你,过来。” 孙猴子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 “钱,是你欠的?” “是……是……” “我替你还了。”李山-河指了指桌上那沓钱,“现在,你跟他们走,把事情说清楚。以后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走。不过,我这人不喜欢麻烦。你要是留在这儿,我在跟你好好玩玩。” 孙猴子吓得一哆嗦,看看地上断了手的刀疤脸,又看看一脸冷漠的李山河,哪还敢说半个不字,点头如捣蒜。 李山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到张万年身上,脸上的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老先生,不好意思,一点小麻烦,耽误您时间了。”他微微一抱拳,仿佛刚才那个掰断人手腕的煞神不是他一样,“咱们,可以继续看料子了吗?” 张万年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他站起身,亲自将李山河让到座位上。 “不碍事,不碍事。”他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欣赏,“年轻人,有火气,是好事。有担当,有规矩,更是好事。” 他转头对已经看傻了的阿炳吩咐道:“阿炳,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后院那口铁锅给我烧上热水,再把我那瓶珍藏了三十年的老烧酒拿出来。” “今天,我要亲自下厨,请这几位老哥哥,还有这位……小兄弟,喝一杯!” 第五百二十九章 酒是陈的香,人是老的辣 阿炳的脸色,比墙上的石灰还要白。 他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是,师父”,然后手脚发软地去处理那几个吓破了胆的混混。 光头佬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连哭嚎的力气都没了,被同伴架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桌上那沓“大团结”,他们一分钱都不敢拿。 至于那个孙猴子,更是被阿炳一脚踹出了门外,死活再也与福寿堂无关。 整个堂屋,除了李山河一家和张万年主仆,再无一个外人。 那股子被冲撞的煞气,仿佛随着那帮人的屁滚尿流,彻底消散了。 李山河看着张万年,心里也是微微一动。 这老头,有意思。 寻常生意人,遇到这种事,要么吓得关门大吉,要么赶紧把他们这群“麻烦”送走。 可这寿衣张,非但不惧,反而要摆酒设宴。 这已经不是做生意的范畴了。 这是江湖人的做派——你敬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 你展露了实力,那我就给你对等的尊重。 “老先生太客气了。”李山河抱拳笑道,“我们是来求您做衣服的,哪能再叨扰您一顿饭。” “诶!”张万年摆了摆手,那张清癯的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话不能这么说。衣服要做,酒,也得喝!” 他目光转向李宝财和李宝成,原本平视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敬意。 “两位老哥哥,刚才是我老眼昏花,多有怠慢。我这福寿堂,平日里迎来送往,见的都是生离死别,暮气沉沉。今天难得有贵客登门,还带了这么一股子……精气神儿来,我这心里头,敞亮!” 他这番话,说得是发自肺腑。 李宝财和李宝成对视一眼,原本对这“地主老财”的些许芥蒂,也淡了不少。 他们是军人出身,最敬重的就是好汉。 李山河刚才那一下,虽然鲁莽,但护住了家里的老小,没堕了老李家的威风,他们心里是满意的。 而这张万年,不卑不亢,知错就改,也是条汉子。 “行。”李宝财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那感情好,俺们就叨扰了。”李卫东在旁边早就馋酒了,一听有三十年的老烧酒,眼睛都亮了,连忙替大家应承下来。 王淑芬在后面掐了他一把,他才嘿嘿一笑,闭上了嘴。 张万年哈哈一笑,亲自引着众人穿过堂屋,来到后院。 福寿堂的后院,别有洞天。 外面看着只是个铺子,里面却是个收拾得极为雅致的四合小院。 青石板铺地,几丛翠竹在墙角迎风摇曳,一口老井旁摆着几个半旧的瓦罐,原来应是养鱼的,不过这会儿是冬天,闲置了下来。 正屋的屋檐下,挂着一串风干的腊肉和几串火红的辣椒。 这哪里像个做寿衣的铺子,分明就是个颐养天年的清净地。 阿炳已经手脚麻利地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了碗筷。 他再看李山河时,眼神里已经没了半点轻蔑,只剩下浓浓的敬畏。 张万年没让众人落座,而是直接将李山河和两位老爷子请进了他的内室。 内室里,陈设简单,却样样都是精品。 一张黄花梨木的罗汉床,墙上挂着一柄连鞘的长剑,剑穗已经发旧。 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个兵器架,上面插着几杆油光发亮的老猎枪和一把磨得锃亮的开山刀。 看到这些,李宝财和李宝成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老裁缝,不是个简单人物! “让几位见笑了。”张万年从床下的一个木箱里,抱出一个蒙着红布的酒坛,拍开泥封,一股醇厚到极致的酒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屋子。 “我这手艺是祖传的,但年轻时候,也不安分。”张万年给几人倒上酒,声音里带着几分追忆,“跟着我师父,在长白山那片林子里,也当过几年的‘山里人’。这兵器,都是那时候留下的念想。” 他口中的“山里人”,就是老一辈对猎人的称呼。 李卫东一听,眼睛更亮了,顿时感觉找到了知己。 张万年端起酒碗,郑重其事地对着李宝财和李宝成:“两位老哥哥,我张万年,敬你们!为你们当年打跑了小鬼子,保了这片黑土地的安宁!” 两位老爷子没多说,端起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胸膛。 放下酒碗,张万年又给李山河满上。 “小兄弟,这第二碗,我敬你。”他看着李山河,眼神里满是欣赏,“敬你的胆色,也敬你的孝心。更敬你……身上那股子不惹事,但事来了也绝不怕事的爷们气概!” “咱们东北这片地,就认这个!” 李山河也没含糊,端起碗,同样一饮而尽。 三碗酒下肚,气氛彻底热络起来。 阿炳已经端上了菜。没有山珍海味,就是几样地道的东北硬菜。一盘酱骨头,一盘小鸡炖蘑菇,一盘酸菜炒粉条,还有一盘油炸花生米。 菜是家常菜,但火候十足,香气扑鼻。 张万年招呼着李卫东和几个小的也上桌吃饭,女人们则被安排在另一桌,由刘玉芬和张桂枝两位奶奶带着,同样是好酒好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万年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终于说到了正题。 “山河兄弟,你家老人的衣服,我接了。”他看着李山河,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要用我这福寿堂压箱底的手艺和料子,给四位老人家做。” 李山河心中一动:“老先生,您说的那‘福寿锦’和‘万年绸’,已经是顶好的了。” “不。”张万年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匠人特有的自负和骄傲,“那两样,是给外人看的‘面子’。真正的好东西,我轻易不拿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神秘。 “我这里,还藏着一匹真正的宝贝,是我师爷那辈,从一个前清的王爷手里得来的。那料子,叫‘缂金盘龙锦’,是当年专门给皇族做寿衣用的贡品。” “整匹料子,是用金线以‘缂丝’的手法织就,上面有九条隐龙纹,平时看着不显,但在特定的光线下,金光流转,如活龙盘身。这料子,水火不侵,百年不腐。” 张万年看着李山河,眼神灼灼:“这样的料子,必须得有福气、有煞气、有功德的人,才能压得住。寻常人穿了,反而是催命符。” “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料子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直到今天,见到了两位老英雄,和你。” 他指了指李宝财和李宝成,又指了指李山河。 “两位老哥哥,有保家卫国的功德在身,压得住!” “你,”他看着李山河,笑了,“你小子,身上有股子煞气,是条镇得住场子的潜龙,也压得住!” “这衣服,我做了!不为赚钱,就当是了却我一桩心愿,也算对得起我师门传下来的这块宝料!” 第五百三十章 潜龙在渊,金鳞浮现 张万年这番话说完,整个后院都安静了下来。 别说李山河一家,就连侍立一旁的阿炳,都听得目瞪口呆,呼吸都忘了。 缂金盘龙锦! 他跟了师父十几年,只在师父醉酒后,听他含糊地提过一嘴,说福寿堂的根基,不在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绸缎,而在一件从不开封的“镇堂之宝”上。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师父的醉话,没想到,今天竟然亲耳听到了这件宝贝的名字,而且,师父还要将它拿出来,给这群才见第一面的乡下人做衣服! 李卫东端着酒碗,张着嘴,忘了喝酒。 王淑芬和几个媳妇,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虽然不懂什么“缂丝”,什么“贡品”,但光听“金线织龙”、“皇族专用”这几个字,就知道这玩意儿的金贵程度,已经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这哪里是布?这分明是穿在身上的金山! 李山河的心头,也是巨浪滔天。 他比别人更清楚这东西的价值。 后世一件巴掌大的缂丝藏品,都能拍出天价。 这一整匹能给四位老人做寿衣的料子,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这已经不是人情了,这是天大的人情! “老先生,这……这太贵重了!”李山河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站起身,对着张万-年一抱拳, “我们受不起。您的心意我们领了,就用那福寿锦和万年绸,已经是顶天的好东西了。” 他不是矫情。这份礼太重,接了,就意味着要承下相应的因果。 “坐下!” 出乎意料,开口的不是张万年,而是李山河的爷爷,李宝财。 老爷子脸色严肃,看着李山河,沉声说道:“大孙子,张先生看得起咱们老李家,是给咱们脸。这脸,咱得兜着!” 他又转向张万年,端起酒碗:“张先生,你这番心意,我们老哥俩,领了!这衣服,我们穿!”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光:“我们这把老骨头,当年连小鬼子的坦克都敢炸,还怕压不住几条布画的龙?!” 话糙,理不糙。 这股子豪气,让张万年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连坦克都敢炸’!有老哥哥这句话,我这料子,就不算明珠暗投!” 他冲着内室喊了一声:“阿炳!” “哎!师父!”阿炳一个激灵,连忙跑了过去。 “去,把我罗汉床下的第三块地砖掀开,把里面的那个紫檀木盒子,请出来。”张万年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 “是!” 阿炳的动作,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他走进内室,很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盒走了出来。 那盒子长约四尺,通体黝黑,包浆温润,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张万年亲自接过盒子,将其稳稳地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净了手,又点了一炷香,插在桌前的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万丈。 盒子里面,是一卷用明黄色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料。 当张万年一层层地解开油布,将那匹传说中的“缂金盘龙锦”展露在众人面前时,整个院子,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它吸了进去。 那是一匹玄黑色的锦缎。 黑,不是普通的黑,而是如同最深沉的夜幕,不含一丝杂色,厚重而静谧。 锦缎的表面,看不出任何明显的龙纹,只有在阳光的某个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无数细如发丝的金线,在玄黑的底色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鳞片和龙爪的轮廓。 那金线,也不是后世那种亮得刺眼的金色,而是一种沉淀了岁月光泽的暗金色,低调,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皇者贵气。 最神奇的是,当微风拂过,锦缎表面微微起伏,那些隐现的龙纹,竟仿佛在黑色的深渊中缓缓游动,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布”而出! “我的老天爷……”王淑芬捂住了嘴,眼睛都看直了。 李家几个媳妇,更是连呼吸都忘了。她们做了一辈子针线活,何曾见过如此神物。 李山河伸出手,想要触摸,指尖却停在了半空中。他能感受到那锦缎散发出的,一股冰凉而厚重的气息,仿佛触摸的不是布,而是一段尘封的历史。 “这料子,分阴阳。”张万年抚摸着锦缎,眼神迷离,如同抚摸着自己的情人,“男人穿,龙纹为阳,取九五至尊之意。女人穿,凤纹为阴,取母仪天下之贵。我这里,龙凤各有一匹。” 说着,他又从盒子的夹层里,取出了另一匹稍小的锦缎。同样是玄黑底色,上面用银线和彩丝,织出了若隐若现的百鸟朝凤图,华贵而不失柔美。 “爷,奶,三爷,三奶。”李山河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们……来选。” 四位老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撼。 最后,还是三奶刘玉芬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匹“盘凤锦”。 “就……就要这个黑的吧。”她小声说,“耐脏。” 一句话,把屋里那股子庄重神秘的气氛,瞬间给打破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张万年也笑了,摇了摇头:“老姐姐,这料子,入土百年,颜色都不会变。不存在耐不耐脏的说法。” “那就行了。”李宝财一锤定音,“就用这个。山河,给钱。” “老哥哥,你要是跟我提钱,就是打我的脸了。”张万年脸色一正,“我说了,这衣服,我不收钱。” 他看着李山河,缓缓说道:“但,我确实有一个条件。” 众人心头一紧,都看向他。 “我这手艺,传到我这,到阿炳那,估计就要断了。”张万年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些落寞,“我这一生,做了无数件衣服,送走了无数人。但这缂金锦,我只做这一次。” “我的条件就是,等四位老人家百年之后,入殓穿衣时,必须由我,或者我的徒弟阿炳,亲自来给穿上。算是全了我们师徒,和这身衣服的缘分。” 他看着李山河,眼神郑重。 “山河兄弟,你,可愿意?” 这条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为钱,不为利,只为一份善缘,一份匠人对作品最后的尊重。 李山河沉默了片刻,随即对着张万年,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先生高义,晚辈……替家里长辈,谢过了!” “这事,我应下了!” “好!”张万年抚掌大笑,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阿炳!” “在,师父!” “准备家伙,量身!” 接下来,就是整个福寿堂最核心,也是最神秘的环节——量身。 张万年没有用尺,而是拿出了一卷特制的红线。他让四位老人依次站好,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用红线在老人身体的各个关键部位,如头顶、双肩、手腕、脚踝等,一一比量,每量一处,便在一个小本子上,用一种谁也看不懂的符号,飞快地记录下来。 整个过程,充满了仪式感。 李山河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点头。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举手投足,皆是规矩,皆是传承。 量完身,张万年将那两匹锦缎重新小心翼翼地收好。 “衣服做好,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期间要历经七道工序,一天都不能差。”他看着李山河,“四十九天后,你来取便可。” 事情,至此算是圆满落定。 李山河一家,婉拒了张万年留宿的好意,毕竟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 临走时,李山河将那个装着五百块钱的信封,悄悄塞到了阿炳的手里。 “老先生不收钱,是他的规矩。我不能让老先生白白辛苦,这是我的规矩。”李山河拍了拍阿炳的肩膀,“酒钱,菜钱,还有你和你师父的辛苦钱,都在里面了。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李山河。” 阿炳捧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看着李山河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觉得,这个叫李山河的年轻人,做事滴水不漏,恩威并施,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大鹅与狍子肉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笼罩住白雪皑皑的朝阳沟。 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和袅袅的炊烟,而整个村子最热闹的地方,无疑是老李家的大院。 东屋的土炕烧得滚烫,炕桌上,杯盘狼藉,气氛却热烈到了顶点。 今天这顿饭,名义上是给揣崽子的媳妇改善伙食,实际上更像是一场庆功宴。 三爷李宝成和三奶刘玉芬,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松快。 老两口应是特地回了趟家,把前些日子套着的一只半大狍子给取了来,又肥又嫩,直接让王淑芬给做成了手把肉和土豆炖狍子肉。 更绝的是,三爷知道张宝宝这个小馋猫天天跟个小喇叭似的,在院子里念叨着“?大鹅,?大鹅”,老两口一合计,竟是把家里养着看门护院的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白鹅,也给一并拎了过来。 这只大鹅,平日里是村里一霸,脖子一伸,连狗都得绕着走。 可今天,它所有的威风都化作了铁锅里“咕嘟咕嘟”的浓香。 王淑芬的手艺是没得说,用大铁锅配上自家整的土豆干和干豆角干,文火慢炖,直炖得肉烂脱骨,汤汁浓稠。 那金黄油亮的鹅油浸透了每一块土豆干,香气霸道得几乎要掀翻房盖。 饭桌上,可谓是一片欢腾。 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山峰、李山霞和张宝宝这三个家伙。 “唔……香!太香了!”李山峰左手抓着一个油汪汪的大鹅腿,右手攥着一块肥嫩的狍子肉,吃得满嘴流油,小脸涨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张宝宝更是战斗力惊人,她面前的小碗堆得像座小山,一块块软烂入味的鹅肉被她用筷子扒拉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还不忘含糊不清地指挥着:“媳妇,再给我来块土豆,要那个最烂糊的!” 田玉兰被她这声“媳妇”叫得又好气又好笑,宠溺地摇了摇头,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几乎要化开的土豆,小心地放进她碗里。 这三个家伙,也是最会溜须的主。 尤其是张宝宝,她虽然贪吃,但规矩半点不差。 开饭时,第一筷子肉,稳稳地夹给了李宝财,嘴里还甜甜地喊着:“爷,老香了,吃啊!” 第二筷子,给了奶奶张桂枝。然后是三爷、三奶,再轮到李卫东和王淑芬。 一套流程下来,把一大家子长辈哄得是乐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的那点疼爱,简直要满溢出来。 当然,这三个也是最先下桌的。 原因无他,吃得太快,太猛,顶着了。 李山峰挺着溜圆的肚子,被李山霞搀着,一步三晃地挪下了炕,嘴里还打着响亮的饱嗝。 张宝宝更是不堪,直接往炕上一躺,揉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脸的心满意足。 孩子们一撤,饭桌上的气氛反倒更纯粹了些。 女人们收拾着碗筷,小声地聊着家常,而几个老爷们,则真正进入了喝酒聊天的正题。 酒是镇上供销社买的“北大仓”,菜是自家锅里炖的硬菜。 李宝财红光满面,显然是喝得尽兴。 他伸出筷子,从那盘红烧肉里,精准地夹起一块肥瘦相间、颤颤巍巍的五花肉。 那肉炖得是晶莹剔透,红得发亮,入口即化。 老爷子眯着眼,享受地咀嚼着,粘稠的肉汁糊得嘴唇和胡子上都是油光。 他吃完这块肉,却没再动筷子,而是将那双沾着油的筷子稳稳地放在碗沿上。 他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李山河。 那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郑重。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他跟爷爷相处这么多年,最懂老爷子的脾气。 这副神情,代表着老爷子这是有极其重要的话要说了。 他不敢怠慢,连忙将手里的酒杯和筷子轻轻放下,原本微醺中有些放松的坐姿,瞬间变得笔挺,整个人的精神都提了起来,像个等待接受命令的士兵,静等老爷子发话。 一旁的李卫东和三爷李宝成,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说笑,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女人们在另一头收拾碗筷的轻微声响。 老爷子李宝财清了清嗓子,那双在战场上磨砺过的眼睛,此刻锐利而深邃。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孙子,马上要开犁了吧?” 李山河点点头,应道:“昂,爷。再有十天半拉月的,地里的冻就该化透了。” 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老爷子要嘎哈,开犁种地,这不是每年都要干的事儿吗? 只听老爷子继续说道:“大孙子,你看奥,咱马上就要开犁了。光咱家,就有四五垧地,还有你老丈人家的呢……” 说到这,老爷子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李山河,那语气里满是炫耀:“你小子,比你爹强的一点,就是给老子找了这么多孙媳妇!重孙子都快抱不过来了!” 这话一出,正在收拾碗筷的田玉兰、吴白莲几个媳妇,脸颊“唰”地就红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老爷子笑呵呵地继续道:“但是,你有了拖拉机,你老丈人家的地,也得管吧?不能厚此薄彼。” “还有,”老爷子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吴白莲身上,“吴丫头她家的地,你这一晃大半年没去了吧?这要是在不露个头,那地再过几年,都得让人给占完了!” “欻空,你去地头,钉上几个木桩子,把界定清楚。开犁的时候,你先别管咱家的,先把吴丫头家里的地,给整明白了,然后再整咱家的!” 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摆了摆手,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咱家,爷们多!不差你一个!你爹,我,哪个不能下地?咱家的地,误不了!” 吴白莲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眼眶一热,泪水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按老礼儿,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姨太太。 说句更不好听的,连姨太太都算不上,顶多算个不清不楚的外室。 在农村,这种身份是抬不起头的。 可她没想到,在老李家,在这个家里最有威严的老爷子心里,竟然把她看得这么重,把她的娘家,也当成了自家人。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哽咽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爷子看见她这副模样,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地说道:“吴丫头!啥都白说了!都是一家人!你给我老李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就是最大的功臣!这都是那个小兔崽子应该做的!” 李山河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爷,你放心,这事儿我记下了。开春第一犁,就先紧着莲姐家来。” 这是承诺,也是态度。 吴白莲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低声地啜泣起来。那不是委屈的泪水,是感动的,是幸福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 私人动物园 老爷子一番话,给吴白莲的事儿定了调,也给李山河接下来的春耕,指明了方向。 这不仅仅是几垧地的问题,更是老李家对外的一种态度。 李山河的女人,就是老李家的人,谁都不能欺负,娘家也得护着。 这事儿传出去,往后十里八乡,谁想动歪心思,都得掂量掂量。 李宝财看着吴白莲那泪眼朦胧又满是感激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却再次变得锐利起来,牢牢地锁定了李山河。 “大孙子,地的事儿说完了,咱再说另一件事。” 李山河心头一凛,知道正戏还在后头。 “到时候开犁,家里的爷们,你、我、你爹,都得下地。家里就剩几个娘们和半大孩子。” 老爷子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你是不是得寻思寻思,你从山里带回来的那几头畜生,怎么安排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几分。 一旁的王淑芬立刻搭腔,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是啊,大儿子!你爷说得对!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你爹、你爷,谁搁家都行,有个爷们镇着,咱心里踏实。这要是没个爷们搁家……” 王淑芬的话没说完,但她的眼神,已经若有若无地瞟向了正在东屋炕梢,跟李山霞玩得正欢的小黑熊。 这家伙,家养的就是长得快。 几个月不见,它的个头已经快赶上院子里的大黄了,一身黑亮的毛皮油光水滑,四肢粗壮有力,偶尔张嘴打个哈欠,露出的獠牙已经带着几分骇人的寒光。 这要是野性难驯,真发起狂来,除了家里的几个老爷们,还真就没人能治得了它。 “还有大憨!”王淑芬又指向了被老爷子抱在怀里,正舒服得打呼噜的小老虎。 这小家伙更是一天一个样,身上的王字纹愈发清晰,那小爪子挠在炕席上,都能留下一道道白印。别看它现在温顺得像只大猫,可谁都知道,它骨子里是山里的王。 “还有那头马鹿,”王淑芬继续数落着,“虽然被萨娜养得挺好,不怎么怕人了,可那体格子,发起性子来,随便给谁一下,谁都够呛!” 琪琪格和萨娜闻言,也是一脸的认同。 马鹿虽然是食草的,但成年公鹿的鹿角,跟铁叉子似的,顶一下能把人肚子豁开。 “现在最消停的,反倒是那几只小狼崽子。”王淑芬叹了口气。 那几只从狼王洞里掏出来的小家伙,如今已经长成了半大的狼,但它们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狼。 它们打小就认了大黄当妈,天天跟在大黄屁股后面跑,学着大黄摇尾巴,学着大黄“汪汪”叫,搞得虎子和黑子,都开始吃醋了,天天跟这几个“异父异母”的兄弟争风吃醋,抢夺“母爱”。 李山河一听这话,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可都是他从山里“请”回来的,哪一个都宝贝得不行。 可老妈和爷爷说得也在理,安全问题,大于天。 正跟小黑熊玩得开心的李山霞,一听到大人们的谈话,立刻警惕起来。 她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将小黑熊紧紧地护在身后,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戒备,那模样,是生怕家里的大人一研究,就把她的小伙伴给杀了吃肉了。 “不准欺负小黑!”她奶声奶气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咳咳。”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爷李宝成,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悠悠地开了口。 “多大点事儿,看把你们一个个愁的。” 他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过来人的智慧光芒。 “我瞅着,上回山河整那个大棚,剩下的红砖不是还有不少吗?” 三爷不紧不慢地说道,“明个儿,我叫上二哥,咱俩先把框架给搭起来。” “然后,让大宝子和山河,跟我俩进山,整点好木头,粗溜溜的松木就行,结实。回来把圈给它搭起来,上面再加个顶,往里面一关,不就完事儿了?” 三爷说得轻描淡写,却是一个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老爷子李宝财闻言,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点了点头,一锤定音:“嗯,老三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 他慢悠悠地将怀里的大憨抱得更紧了些,伸手摸着它毛茸茸的下巴颏。 大憨被摸得舒服了,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咕噜”声,像台小拖拉机。 “行,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老爷子下了最后的结论。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桌上已经见底的酒瓶,打了个哈欠。 “喝得也差不多了,今天也都累够呛,早点休息吧。”他站起身,对着李山河吩咐道,“大孙子,送送你三爷。” “好嘞!”李山河干脆地应了一声,站起身,“三爷,走,我送你!” 三爷李宝成百般推辞,说就两步路,不用送。 但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李山河的热情,被他搀扶着,一路稳稳当当地送回了家。 …… 夜深了。 李山河躺在西屋温暖的土炕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鼻尖萦绕着媳妇们身上好闻的香气。 忙活了一天,他刚准备闭上眼睛睡觉,就听身旁的田玉兰,冷不丁地开口了。 “当家的。”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咋了媳-妇?”李山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咱爷、咱奶,还有咱三爷、三奶的装老衣服,都有着落了。”田玉兰顿了顿,轻声问道,“那……咱姥,咱姥爷的呢?” 田玉兰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结婚的时候,从她娘家那边,来了两个慈祥的老头老太太,那就是李山河的亲姥姥和姥爷。 李山河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睁开眼,看着黑暗中媳妇模糊的轮廓,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着。 是啊,光顾着自己家的长辈了,怎么把媳妇的姥姥姥爷给忘了。 他想了想,轻声说道:“咱妈没提,肯定是有她的考量。不过你提醒得对,这事儿咱不能落下。” 他翻了个身,将田玉兰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等种完地,我就抽空去趟咱姥家看看。也挺长时间没去了,是该去拜望拜望了。” “嗯。”田玉兰轻声应了一声,心里的那点小疙瘩彻底解开了,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李山河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嘿嘿一笑,原本老老实实的大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哎呀!”田玉兰被他弄得一个激灵,娇呼一声,压低了声音嗔道,“当家的,你嘎哈呀!莲姐和兰姐她们还在呢!” 西屋的这铺大炕,睡着他好几个媳妇。 李山河却理直气壮,声音里带着一丝霸道的坏笑:“过不了腿瘾,还过不了手瘾了?” “她俩在咋了?你寻思她俩还能跑了咋地?” 他手臂一伸,将另一边的吴白莲和琪琪格也捞了过来。 “都给我过来吧!” 一时间,炕上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娇嗔。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山河就叫上了睡眼惺忪的彪子,跟着精神抖擞的李卫东和三爷,一人扛着一把斧子,一把锯,浩浩荡荡地进了山。 至于二爷李宝田那边,自有老爷子李宝财亲自出马。 第五百三十四章 进山与祭山神 朝阳沟的清晨,空气清冽,吸一口到肺里,整个人都精神了。 李山河、李卫东、李宝成,再加上被从热被窝里薅出来的彪子,四个人,人手一把磨得锃亮的板斧,腰间别着砍刀,李山河肩上还多了一把五六半。 “都带齐了?”李卫东叼着烟,眯着眼,挨个检查了一遍。 “爹,放心吧,锯子、绳子、干粮、水,都搁彪子那背着呢。”李山河拍了拍腰间的子弹袋,一脸的轻松。 彪子则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牛,背上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闻言只是憨厚地嘿嘿一笑。 “行,那走吧。”李卫东掐灭烟头,率先迈开了步子。 一行四人,迎着初升的朝阳,朝着村后的大山走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家里的那几位“爷”——小黑熊、大憨、马鹿们,修建一个足够结实、足够宽敞的“新家”。 路上,李山河去二爷李宝田家打了个招呼。 二爷是个老木匠,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对山里的门道懂得比谁都多。 听说要给那几个“活祖宗”盖圈,二话不说,披上棉袄,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墨斗和斧子,就要跟着一起进山。 “二爷,您就别跟着跑了,这么大岁数,山路不好走。”李山河连忙劝道,“您在家等着,我们把木头给您拉回来,到时候您给掌眼就行。” 李宝田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懂个屁!盖圈用的木头,那是有讲究的。啥木头结实,啥木头耐腐,啥朝向的木头阳气足,能镇住那几个小畜生的野性,你们几个毛头小子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么大的动静,进山伐木,不得先跟山神爷打个招呼?没个懂规矩的领着,冲撞了山神,你们担待得起?” 李山河一听这话,立马不敢犟嘴了。 东北这片林子,自古就有拜山神的传统。 猎人进山打猎,放山人进山挖参,都得先祭拜山神,祈求平安和赏赐。 这是一种敬畏,也是一种传承。 李山河虽然是重生者,但他对这些老传统,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队伍又壮大了一人。 五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山。 冬末春初的山林,还带着几分萧瑟。 积雪在背阴处尚未完全融化,踩上去“咯吱”作响。光秃秃的树枝直指天空,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李宝田走在最前面,他不时地停下来,用他那双老木匠的锐利眼睛,审视着路旁的树木。 “不行,这棵松树看着粗,但芯子是空的,不顶用。” “这棵桦树倒是直溜,但桦木性软,不耐啃,关不住那头熊瞎子。” 他一边走,一边点评,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将军。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李宝田终于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停下了脚步。 这里长着一片茂密的落叶松,一棵棵都有水桶粗细,笔直地刺向天空,树干呈暗红色,一看就油性十足,是做房梁和栅栏的上好材料。 “就这了。”李宝田用手里的斧子柄,敲了敲离他最近的一棵大松树,发出了“梆梆”的闷响,“阳坡的松,木质最是坚硬,阳气也足,正好用来镇那几个小崽子。” 定下了地方,接下来就是祭山神。 这套仪式,李山河小时候见过,但从没亲自参与过。 李宝田寻了一块干净的平地,从彪子背的包里,拿出了一小瓶白酒、几块猪肉和一沓黄纸。 他将猪肉摆在地上,然后将白酒洒在肉的周围,口中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些祈求山神保佑、赏赐木材的吉利话。 李山河、李卫东他们几个,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神情肃穆。 彪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他虽然混不吝,但对这神神鬼鬼的东西,打心底里敬畏。 祭拜完毕,李宝田将黄纸点燃,看着袅袅的青烟升腾而起,融入林间,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行了,山神爷已经知会了。”他拿起斧子,对着众人说道,“开干吧!记住,只砍咱们需要的,不能多砍,这是规矩!” “好嘞!” 李卫东和李山河应了一声,纷纷抡起了膀子。 伐木,是个纯粹的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 李宝田先是用墨斗在选好的松树上弹出一条笔直的黑线,确定砍伐的方向和角度,防止树倒下来的时候伤到人。 然后,李卫东和三爷李宝成这两个老猎人,一人一边,抡起板斧,开始砍伐。 “嘿!” “哈!” 两人配合默契,斧子上下翻飞,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劈在墨线上。木屑纷飞,松树那特有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山河和彪子则负责另一棵。 李山河如今的力气,早已不是常人能比。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坟起,手中的板斧在他手里,轻得像根稻草。 “当!” 一声巨响,斧刃深深地嵌入了树干,震得整棵大树都微微一颤。 彪子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二叔,你这力气……越来越大了啊?你是不是背着俺吃啥好玩意了” 李山河没理他,抽出斧子,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 他没用什么巧劲,纯粹就是靠着变态的力量,一斧子下去,比得上李卫东他们砍三四下。 不一会儿,两人负责的这棵大松树,就被砍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差不多了!”李宝田在一旁喊道,“山河,彪子,往后退!” 李山河和彪子连忙后撤到安全距离。 只听“嘎吱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那棵水桶粗的大松树,开始缓缓地朝着预定的方向倾斜。 “轰隆——!” 一声巨响,大地震颤,积雪和落叶被巨大的气浪掀起,纷纷扬扬。 一棵参天大树,就这么轰然倒下。 “好!”李卫东兴奋地喊了一声。 有了第一棵的经验,接下来的工作就顺畅多了。 五个男人,就像五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在山林间挥洒着汗水。 斧头与树干碰撞的“当当”声,锯子拉动的“滋啦”声,还有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和号子声,交织成一首充满力量的劳动交响曲。 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们就放倒了足够搭建好几个大圈的松木。 中午,几人就地休息,啃着王淑芬准备的干粮。 苞米面饼子虽然有些硬,但就着冰凉的山泉水,吃起来却格外香甜。 “下午,咱们把这些木头的主干都锯成合适的尺寸,再把树枝都砍下来,捆好。”李宝田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安排着下午的工作,“明天,再叫上村里几个壮劳力,一起把木头抬下山。” “二爷,不用那么麻烦。”李山河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抬木头的事儿,交给我和彪子就行了。” 李宝田斜了他一眼:“你小子别吹牛。这一根松木主干,少说也有千八百斤,你俩能抬得动?” “二爷,您就瞧好吧。”李山河得意一笑,没再多说。 下午,几人又忙活了一通,将所有的原木都处理好。 眼看着太阳偏西,他们才收拾好工具,准备下山。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李山河脚边打盹的大黄,突然站了起来,冲着密林的深处,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呜”声。 它背上的毛,根根倒竖,摆出了一副戒备的姿态。 李山河心中一凛,瞬间将手按在了背后的五六半上。 “咋了?”李卫东也警觉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知道。”李山河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前方寂静的林子,“大黄感觉到来东西了。” 能让大黄如此戒备的,绝不是普通的野鸡兔子。 林子里,一片死寂,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第五百三十五章 瞌睡来了当头炮 林子里的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停了。 先前还“沙沙”作响的松涛,此刻死寂一片。只有远处几只被惊飞的寒鸦,发出几声凄厉的“呱呱”叫,更衬得这山林静得瘆人。 李山河心里直骂娘。 他妈的从咋过年开始,自己进山就没顺利过,不是他妈的这事儿,就是那事儿,鸡毛蒜皮的烂事一箩筐。 自己今年也不是本命年啊,咋点子就这么寸呢?回去说啥都得去村东头老常太太那看看去,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了?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李山河的身体却已经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他的手稳稳地搭在五六半冰冷的机匣上,食指虚扣着扳机,眼睛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大黄发出低吼的方向。 那片林子很密,光秃秃的树干交错在一起,形成一片深浅不一的阴影,像一头巨兽张开的森然大口。 “咋整,山河?” 李卫东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手里那把磨得锃亮的板斧,已经被他从腰间抽了出来,斧刃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泛着森然的寒光。 他没有问“咋了”,而是直接问“咋整”。 这是老爷们儿之间,尤其是父子之间的默契。 看到了,听到了,感觉到了,剩下的,就是干了。 另一边,三爷李宝成和二爷李宝田,也各自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三十岁的老头,此刻没有半点老态。 三爷默默地将一根碗口粗、用来撬动原木的粗长撬棍拄在身前,那撬棍的尖头在山石上磨得锋利无比,既是工具,也是武器。 二爷则将那把长长的砍伐手锯,不着痕迹地横在了自己腿上,锯齿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寒芒。 他们没说话,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透出的光,却像淬了火的钢,冷硬而锋利。 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在山林里跟豺狼虎豹斗了一辈子,才磨砺出的眼神。 李山河沉思片刻,朝着几人比了个手势。 一个“散开,隐蔽”的简单手语。 李卫东和两位老爷子连个磕绊都没打,几乎是同时转身,悄无声息地各自找了棵粗壮的落叶松,身形一闪,就与树干和阴影融为了一体。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唯独彪子这个孽,画风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这个孽进山砍树都不忘了带香瓜子。 此刻,彪子正一脸狰狞地握着香瓜子,躲在一棵比他腰粗不了多少的小树后面,还探出半个脑袋,朝着李山河得意的挑了挑眉,嘴型无声地说了句:“二叔,放心!” 李山河眼角突突直跳,恨不得一脚踹在这孽的腚上。就你那体格子,躲那小树后面,跟大象躲在电线杆子后面有啥区别?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是人走路的脚步声,更像是某种动物在落叶和残雪上奔跑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沉重。 李山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前方林影晃动,一个身影从密林里猛地窜了出来! 不是人! 是一头鹿! 一头体格神骏、头顶上长着漂亮枝杈角的公梅花鹿! 它身上的梅花斑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即便是在冬末,膘情也相当不错。 李山河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萨娜前两天还跟自己念叨呢,开春了,鹿群里的母鹿都开始发情了,可自己那“私人动物园”里,除了几头半大的公鹿,就剩一头成年的公鹿了,还缺几头能立马“上岗”的成年雄鹿。 这要是错过发情期,今年想添小鹿崽子就得泡汤。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个枕头,孩子他娘想娘家人了,孩儿她舅就上门了! 李山河浑身的戒备瞬间化为了按捺不住的狂喜,刚想招呼人上手,目光却猛地一凝,死死地定在了那头公鹿的后腿上。 那里,有一片巴掌大的地方,皮毛被血浸透,凝结成了暗红色。 皮肉翻卷着,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嵌着几颗黑乎乎的东西。 是喷子打的铁砂! 李山河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头有主儿的猎物! 山里的规矩,谁先打着的算谁的。 自己要是横插一杠子,那就是“截胡”,是坏了道上的规矩,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转念一想,去他妈的规矩! 这头神骏的公鹿,简直就是老天爷送到他嘴边的肥肉。 为了它,跑遍这大兴安岭都不一定能再找着一头这么合适的。 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干!” 他低喝一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从树后猛地窜了出去。 那头公鹿本就受了伤,又跑了这么远,体力早已不支。 被李山河这一下惊得一愣,刚想调转方向,李山河已经一个饿虎扑食,斜着冲了过去。 他如今的力气和速度何等恐怖,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那头体重足有两百多斤的公鹿给撞得一个趔趄。 “嗷嗷!二叔,我来啦!” 彪子见状,哪还管什么隐蔽,攥着他的“香瓜子”,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活像个准备抢人头的土匪。 李山河双臂肌肉坟起,死死抱住鹿的脖子,用腿别住鹿腿,凭借着蛮力,硬生生将不断挣扎的公鹿往地上按。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炸开! 枪口是朝着天上开的,没想要李山河的命,就是给个警告。 李山河眯着眼睛朝人影看去,背着光,看不清。 紧接着,一个阴沉的声音,从他们来时的密林深处,缓缓传了出来。 “兄弟,手伸得太长,有点不仗义了吧?” 正主,来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一声枪响,如同在死寂的林子里炸开一个惊雷! 他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炸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李山河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原始的反应。 他猛地一矮身,将那头还在挣扎的梅花鹿死死压在身下,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砍刀。 这一下,彻底撕破脸了! “二叔!” 彪子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他那混不吝的性子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 他想也不想,直接将李山河护在身后,拽住了拉环,对准了枪响的方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 “操你姥姥的!哪个裤裆没夹紧把你给露出来了?敢动俺二叔,老子崩碎你满嘴狗牙!”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方向,李卫东和三爷李宝成也动了。 李卫东手里的板斧不再是砍树的工具,而是被他双手握持,摆出了一个随时可以投掷出去的姿势,眼神阴鸷地锁定了那个方向。 三爷更是直接,他那根粗长的撬棍被他平举起来,远远地指向阴影处。 这玩意儿要是抡开了砸,挨一下骨断筋折;要是投出去,威力不比一杆标枪差。 整个林子里的气氛,瞬间从抢夺猎物的冲突,升级到了不死不休的对峙。 空气中弥漫的,是浓烈的火药味和冰冷的杀意。 “哼,口气不小。” 那个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 “山里的东西,讲究个先来后到。俺追了这畜生半拉山头,打了它一枪,眼瞅着就要到手了,被你们截了胡。现在还敢跟俺叫板,真当这老林子是你家开的?” 随着话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片交错的树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脸上被冻得黑红,胡子拉碴,看着约莫三十来岁。 他手里拎着一杆老式的单管猎枪,枪身被摩挲得油光发亮,黑洞洞的枪口,还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眼神像狼一样,在李山河几人身上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了被李山河死死压住的梅花鹿上,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兄弟,撒手吧。”他沉声说道,“这玩意儿,是我的。今天你要是认个错,这事儿就算了。你要是给脸不要脸……”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重新举起的猎枪,已经表明了一切。 李山河趴在鹿背上,眼睛微微眯起。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气虽然足,但似乎并没有立刻下死手的意思。 刚才那一枪,更像是警告。 这人他妈的是谁?这片林子,除了朝阳沟,就挨着靠山屯和前莽沟两个村。 后洼子的人他基本都熟,没这号人物。那就只可能是……前芒沟的? 李山河的脑子飞速转动,一张张脸在眼前划过。前莽沟的呢?他上次帮着刘铁柱去围猎的时候,一块喝过酒的……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枪法不错,为人也挺憨厚,就是不爱说话……叫啥来着? 他盯着那张被风霜刻画得有些模糊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 “二叔,跟他废什么话!他一把破枪,咱四个人,干他!”彪子在一旁低声嘶吼,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李山河没理彪子,而是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挑眉,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二牛哥,是你吗?” 那端着猎枪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 他脸上的凶狠和警惕,瞬间被一种愕然和不确定所取代。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凑近了些,仔细地打量着趴在地上,只露出半张脸的李山河。 “你……你是……” 李山河见有门儿,干脆松开了压着鹿的手,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和草叶,咧嘴一笑: “二牛哥,贵人多忘事啊。前芒沟,刘大队长家,咱俩还一块喝过猫尿呢。” 人影这下彻底看清了李山河的脸。 他手里的猎枪“哐”地一下垂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又是惊喜,又是尴尬,又是后怕。 “哎呀我操!”他一拍大腿,快步走了上来,“山……山河兄弟!是你啊!你看这事儿整的,操!” 来人,正是前芒沟的李二牛。 李二牛跑到跟前,看着李山河身后同样从树后走出来的李卫东和两位老爷子,一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再看看彪子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脸上的肉直抽抽。 他挠着后脑勺,一张黑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嘿嘿地干笑着,语无伦次: “这……这他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兄弟,你看这……俺……俺刚才没伤着你吧?” 李山河无所谓的摆摆手。 “没事儿,二牛哥你朝天上开的,离我八百里远呢,上哪能伤到我去。”他开了句玩笑。 彪子一看没架打了,顿时泄了气,把“香瓜子”往怀里一塞,凑过来说道:“我说牛哥,你这不对啊,差一点俺就把香瓜子甩出去了,你看这事儿整的?” “滚犊子!”李山河没好气地踹了彪子一脚,“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李二牛更是尴尬,搓着手,连连道歉:“是是是,兄弟,我这……我这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我这不是追急眼了嘛,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来抢食儿……” 一场差点见血的火并,就这么戏剧性地化解了。 李卫东和两位老爷子也收起了家伙,走了过来,看着这滑稽的一幕,都是摇了摇头。 “行了,都是误会,说开了就行。”李卫东开口打了圆场。 李二牛这才松了口气,目光又落回到那头还在地上喘气的梅花鹿上,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着李山河,憨厚地笑了笑,主动开口道:“兄弟,自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了。山里的规矩,俺们门儿清。你看这玩意儿……咋分?”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一根烟里的辛酸 听着李二牛主动提起“分”这个字,李山河却笑了。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从兜里摸出了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动作自然得像是跟自家兄弟唠嗑。 “二牛哥,先来一根,去去寒气。”他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问道,“你咋还跑这么远进山了呢?前芒沟那边的林子,也不比咱这儿差啊。” 李二牛看着李山河递过来的“大前门”,眼神里闪过一丝渴望。 这可是好烟,平时他连看都舍不得多看一眼。 他粗糙黝黑的手指有些局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根烟。 可出乎李山河意料的是,李二牛并没把烟塞进嘴里,而是先放在鼻子前,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醇厚的烟草香,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表情。 随即,他睁开眼,像是对待什么宝贝似的,小心地将那根烟,夹在了自己的耳朵后面。 这个动作,让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常年混迹山林的老猎,会缺一口烟抽? 就算不抽“大前门”,旱烟总该有吧? 可看李二牛这珍视的模样,倒像是饿了三天的人看见了白面馒头,闻闻味儿都觉得是天大的享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二牛做完这个动作,才仿佛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被烟油浸得黑亮的黄铜烟袋锅,又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布袋,从里面捻出一撮烟叶,慢条斯理地压了一锅。 他用火柴点上,深吸了一大口,然后对着冰冷的空气,呼出了一大团伴随着浓浓烟雾的哈气。 那口哈气,悠长而沉重,像是一声无言的叹息。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更加落寞和疲惫。 “唉……” 李二牛狠狠地抽了几口,似乎是借着这股辛辣的劲儿,才把堵在喉咙里的话给顺了下去。 “山河兄弟,不瞒你说,要不是实在没招了,这刚开春,谁乐意往这老林子里钻啊。”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头梅花鹿,眼神复杂,有不舍,有渴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生活逼到绝路上的无奈。 “家里……家里出事了。” 李山河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安静地听着。他知道,这会儿,当一个听众,比说任何话都强。 李卫东和两位老爷子也看出了不对劲,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只有彪子,还愣头愣脑地瞅着那头鹿,盘算着是红烧好吃还是清炖好吃。 “俺娘……”李二牛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俺老娘病了,开春就一直咳,前两天咳得都喘不上气了,去乡里卫生所一查,人家说肺里有毛病,让赶紧上县医院。” “可这……哪有钱啊。”李二牛苦笑一声,那笑比哭还难看,“去年卖苞米的钱,开春买了种子化肥,就剩不下几个子儿了。为了给俺娘看病,东家借西家凑,已经欠了一腚眼子饥荒了。” 他狠狠地嘬了一口烟袋锅,像是要把所有的苦涩都吸进肺里。 “实在没办法了,俺跟俺媳妇说,俺去山上碰碰运气。要是能打着个值钱的玩意儿,兴许……兴许俺娘这病,就有救了。” “俺在这山里转悠了两天,就带了两个苞米面饼子,腿都快跑断了,连个兔子毛都没看着。今儿个早上,才碰上这头鹿。俺寻思着,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就玩了命地追啊……没想到,碰上兄弟你了。” 李山河听了个大概,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八十年代初的农村,一场大病,就能拖垮一个家。 特别是这种需要去县里看的大病,对于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民家庭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李二牛的窘迫,不是装出来的。 他耳朵上那根舍不得抽的“大前门”,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他一个人,一把老猎枪,敢在这刚开春野兽都饿疯了的时候进山,不是为了发财,是为了救命。 李山河心里那点“截胡”的愧疚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他看着李二牛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期盼又带着一丝卑微的眼睛,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酸。 都是爷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谁还没个难处? 他李山河重生回来,有金手指,有先知先觉,混得风生水起。 可他不能忘了,自己脚下踩着的,还是这片贫瘠的黑土地,身边还有无数像李二牛这样,为了活着,就得拼尽全力的普通人。 他弹了弹烟灰,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沉默了半晌,李山河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个字都砸得很实。 “牛哥。” “别说别的。” “你就说,你还差多少钱。” 第五百三十八章 裤裆里的五十块 李山河这话一出口,林子里的风声,虫鸣,乃至人心跳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断了。 李二牛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直勾勾地看着李山河,嘴巴张了张,喉结滚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对方可能会按山里的规矩,跟他讨价还价,掰扯这头鹿的归属。 可能会仗着人多势众,黑下这头鹿,给他几个钱打发了。 甚至可能会直接动手,让他这个外村人知道知道朝阳沟的厉害。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差多少钱?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砸在他耳朵里,比刚才那一声枪响还要震耳欲聋。 这里面蕴含的分量,他一个在土里刨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庄稼汉,哪能听不出来? 这不是交易,这是人情。 是看得起你,才问的这句话。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胸口冲上眼眶,李二牛的眼睛“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猛地摇着头,那动作剧烈得像是要把自己的脖子给晃断,双手更是在身前胡乱地摆着,声音都发了颤。 “不不不,兄弟,使不得,使不得!” “这……这咋能让你掏钱呢?”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了下来,他生怕李山河误会自己是借着由头来要饭的,急得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赶紧指着地上还在喘息的梅花鹿,抢着解释: “兄弟,你听我说!这刚开春,鹿身上没啥膘,不值钱!卖到县里收山货那,撑死了,也就值个二百来块钱!” “山里的规矩,见者有份,你看见了,就算你一半!你给我一百块钱就行!你要是身上没带现钱,也没事儿,回头我把鹿卖了,给你送过去也行!真的,兄弟,一百就行!” 他怕李山河不信,说得又快又急,那语气里的真诚,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恳求。 一个在山林里敢跟野兽对峙的汉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那一百块钱的“规矩”,急成了这个样子。 李山河安静地看着他,心里原本那点“截胡”的算计,此刻已经散得一干二净。 他没再搭理李二牛。 而是猛地一转身,迈开步子,颠颠儿地走到了他爹李卫东面前。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伸出了手,摊开了一个宽厚的手掌。 李卫东正蹲在地上,嘬着烟屁股,看着眼前这只突然出现的大手,直接就愣住了。 “嘎哈?” “借钱!” 李山河的回答理直气壮,言简意赅,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卫东欠他钱呢。 “借……借钱?” 李卫东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他身体下意识地一缩,双手“啪”地一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裤裆。 那动作,活像个黄花大闺女碰上了拦路的流氓。 “你个小瘪犊子,你有的是钱,跟我借啥钱?” 李卫东满脸警惕地盯着自己的亲儿子。 “我钱没带够,先跟你借点,回头让我媳妇给你。” 李山河面不改色地胡扯。 李卫东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但看着儿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扭头瞅了瞅不远处站着,一脸窘迫又感动的李二牛,心里也大致明白了七八分。 他虽然平时不着调,但不是个拎不清的人。 他咬了咬牙,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那只捂着要害的手,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慢吞吞地伸进了那捂得严严实实的裤裆里,掏了半天。 最后,掏出了一把被体温捂得发热,皱皱巴巴的票子,往李山河手里重重一塞。 “就这些了!攒了半拉年了!” 他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仿佛被割了肉。 李山河拿过来一看,好家伙,最大的一张是十块的“大团结”,剩下全是五块、两块、一块的,甚至还有一把毛票。 数了数,一共五十多块钱。 李山河也不嫌弃,往兜里一揣,立刻又把目标对准了下一个“债主”。 他几步走到彪子面前,用同样的姿势,伸出了手。 彪子正蹲在那,两眼放光地研究那对漂亮的鹿角,盘算着是拿来泡酒好,还是做成摆件威风,冷不丁看到李山河这架势,吓得一个激灵,抱着他那颗宝贝“香瓜子”就往后蹭。 “二……二叔,你嘎哈?” 彪子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借钱!” “二叔你要多些啊?” 彪子心虚的问道。 李山河一瞪眼,声如洪钟。 “有多些要多些,麻溜利索的,再不快点我可给你告娟子你藏小金库了嗷!” 彪子这个孽,可比他爹李卫东有钱多了。 他平时跟着李山河混,吃喝拉撒全包,钱给了刘晓娟那个败家娘们还能剩下点扯犊子用的,自己分的钱更是分文不动地攒着。 眼看躲是躲不过去了,彪子那张横肉丛生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五官痛苦地挤在一起,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二百斤的孩子。 他眼眶里含着两包热泪,手哆哆嗦嗦地伸进裤兜子,掏出了一个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还用绳子捆得死死的钱袋子。 打开来,一沓崭新的“大团结”露了出来。 他一张,一张,一张地往外数。 每数一张,他的心就抽一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跟自己的亲骨肉告别。 最后,他把一百多块钱递给李山河,另一只手里,却死死地攥着一张五毛的票子,哭丧着脸说: “二叔,就借这些行不?你给俺留五毛钱,让俺留着得劲儿行不行?” 李山河看着他那怂样,额头上青筋直跳,劈手就把钱都夺了过来。 “废他妈什么话!回家就还你!给你算利息!” 搞定了这两个“债主”,李山河自己又从兜里掏出了一百五十多块钱。 他把从李卫东和彪子那“凑”来的钱,再加上自己的,拢共凑了三百出头的样子。 他连数都没再数,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回到李二牛面前。 在李二牛那混杂着震惊、感动、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李山河把那一沓厚厚的、还带着几人体温的钱,硬塞进了他的手里。 “牛哥!” 李山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砸在李二牛的心坎上。 “我就这些了。这鹿,我要活的,我买了!” “钱你先拿着,给老娘看病最重要!要是不够,你再上朝阳沟找我!” 第五百三十九章 顶天立地的膝盖 那沓钱塞进李二牛手里,混杂着崭新大团结的挺括和陈旧毛票的绵软。 钱的触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指猛地一缩。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着头,视线被那沓厚薄不均的钱死死钉住,身体无法抑制地开始发抖。 他不是没见过钱,可他没见过这样的钱。 这里面,有从一个当爹的裤裆里掏出来的,带着体温和烟草味的私房钱。有从一个混不吝的大侄儿兜里“抢”来的,还带着不舍的家底。还有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兄弟”,毫不犹豫掏出来的全部身家。 这三百块,跟供销社里点出来的那种冷冰冰的三百块,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这钱,滚烫。 这钱,有人情味。 这钱,是一个庄稼汉子最看重的,那两个字——情义。 “兄弟……这……这……” 李二牛的嘴唇剧烈地哆嗦,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憋得他脸都涨成了紫红色,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两个字。 眼眶里的热流再也绷不住了。 毫无征兆地,两行滚烫的泪水从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决堤而出,冲开脸上的污垢,顺着黑红的脸颊,滚落进胡子拉碴的下巴里。 李山河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牛哥,别磨叽,一个大老爷们,痛快点!” “钱你拿着,鹿我留下,两清。赶紧下山去县里,给老娘看病是正事,耽误不得!” 李二牛猛地抬起头。 那双虎目之中,泪水滂沱,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看着李山河,又扭头看了看旁边一脸坦然的李卫东和两位老爷子,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还在为自己那五毛钱耿耿于怀,却又咧着嘴傻乐的彪子。 这个顶天立地,被生活压得快要弯下脊梁的汉子,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攥紧了手里的钱,那力道大得指节都发了白。 他猛地退后了两步。 随即,双膝一软。 “噗通!” 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跪在了这片还带着残雪的冻土上! “牛哥你这是嘎哈!” 李山河心里一跳,赶紧上前去扶。 可李二牛的膝盖,像是两根钉子楔进了地里,纹丝不动。 他什么话也没说。 他只是对着李山河,把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咣!” 沉闷的响声,听得人心头都跟着一颤。冻土上的碎冰和干草被撞得飞溅。 “咣!” 第二下,额头与坚硬的土地再次碰撞,带起了些许尘土,混杂着他滚落的泪水,糊在了脸上。 “咣!” 第三下,他整个人都伏了下去,双肩剧烈地耸动。 三个响头。 磕得是掷地有声。 磕得是山林都为之寂静。 这磕的不是钱,是恩。 是救命的恩! 磕完三个头,李二牛才用粗壮的手臂撑着地,缓缓抬起那张满是泪痕和泥土的脸。 他的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 “山河兄弟,大恩不言谢!” “从今往后,我李二牛这条命,但凡你有用得着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钱,我会尽快还上!我……我先带我老娘去看病了!” 说完,他也不等李山河再劝,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就朝着山下,跌跌撞撞地跑去。 那背影,仓皇,却又带着一种挣脱了枷锁、重获新生的力量。 李山河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密林深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其实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李二牛报价二百,那是往死里低了算的,生怕占了自己这边人多的便宜。这头正当年的公鹿,膘情极好,鹿茸还没脱,最关键的,是活的。 真要拉到镇上或者卖给懂行的,卖个三百块都跟玩儿似的。 更别说,对于自己那嗷嗷待哺,急需优良种鹿的鹿群来说,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自己花了三百块钱,得了这么个宝贝,还额外收获了三个响头和一条汉子的承诺。 整得李山河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孩子,办事儿真仗义。” 三爷李宝成看着李山河,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欣慰的笑容。 二爷李宝田也捋着胡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嗯,有咱老李家的风骨。” 李卫东更是得意,他走到李山河身边,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嘿嘿笑道。 “臭小子,行啊,有点你爹我当年的风范!” 李山河被他拍得一个趔趄,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爹,你那五十多块钱,我回头让我媳妇给你送过去。” “那必须的!” 李卫东脖子一梗,理直气壮。 “不然你妈得扒了我的皮!” 旁边的彪子也凑了过来,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 “二叔,俺那一百多块钱……也还吧?” “滚!” 彪子委屈地撇了撇嘴,但目光落到那头神骏的公鹿身上,又咧开嘴笑了。 “嘿嘿,不过俺觉得,俺这钱花得值!这鹿,真带劲!” 人情事了,接下来就是正事。 那头公鹿被李山河扑倒时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这会儿正温顺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疲惫。 三爷李宝成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麻绳,又找了根软硬适中的树枝,凭着老猎人的经验,三下五除二,就给梅花鹿削了个简易的马嚼子,套在了它的嘴上。 这样既能牵着走,也能防止它情急之下乱咬人。 几人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的木头,和这头两百多斤的活物,都是一阵头大。 “咋整?” 李卫东皱着眉,看了看天色。 “天快黑了,一趟趟往下搬,得到后半夜了。” “做爬犁!” 二爷李宝田一锤定音,他是老木匠,这事儿他最有发言权。 “趁着这背阴处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弄个爬犁,能省不少力气!” “好嘞!” 说干就干! 几个男人,再次挥舞起手中的工具,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奏响了劳动的号子。 第五百四十章 爬犁过山岗 二爷李宝田一声令下,整个团队立刻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高效地行动起来。 “山河,彪子,你俩力气大,去那边,找两根最粗最直的桦木杆子,做爬犁的底梁!记住,要够长,够结实!” “卫东,老三,咱俩把这些砍下来的松木,再规整规整,枝丫都砍干净,粗细差不多的捆一堆,好往上码!” 二爷不愧是干了一辈子木匠活的老师傅,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好嘞!” 众人轰然应诺。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一眼,各自抡起板斧,朝着不远处的一片白桦林走去。 桦木虽然不如松木坚硬,但韧性极佳,最适合做爬犁这种需要不断扭曲和承受冲击的部件。 两人很快就相中了两棵足有大腿粗细、笔直挺拔的白桦树。 “二叔,比比?”彪子吐了口唾沫在掌心,一脸的跃跃欲试。 “比你个头!”李山河笑骂一句,却也没含糊。他站稳马步,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如同岩石般坟起,手中的板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地劈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斧刃深深地嵌入树干,震得整棵桦树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彪子也不甘示弱,嗷嗷叫着,用他那蛮牛般的力气,一斧接一斧地猛砍。 两人几乎没用什么技巧,纯粹就是靠着变态的力量,在树干上开出巨大的豁口。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伴随着“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两棵大桦树便轰然倒地。 另一边,李卫东和两位老爷子也没闲着。 他们用手锯将那些长短不一的松木主干,都锯成合适的尺寸,又用砍刀将多余的枝杈迅速削掉,然后用结实的藤条,三五根一捆,扎得结结实实。 很快,两根巨大的桦木杆被李山河和彪子一人一根,轻松地扛了回来。 二爷李宝田上前,拿出随身携带的墨斗,“啪、啪”两声,在桦木杆上弹出了笔直的黑线。然后,他亲自掌斧,顺着墨线,将桦木杆的前端削出一个平滑上翘的弧度。 “来,搭把手!” 四个人合力,将两根处理好的桦木底梁平行摆好,间距约莫一米五。 接着,又用几根稍细的横木,用斧子砍出卯口,再用锤子“梆梆”地敲进去,一个简易而又坚固的爬犁骨架,便初具雏形。 最后,他们将一些砍下来的、较为平整的木板铺在骨架上,用藤条死死捆住。 一个足以承载千斤重物的大家伙,就这么在几个男人手里,不到半小时就诞生了。 “行了,往上装货!”李卫东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天边已经开始泛红的云霞,催促道。 接下来的场面,让二爷和三爷这两个见多识广的老猎人,都看得眼皮直跳。 一根处理好的松木主干,少说也有七八百斤。 按照他们的想法,得四五个人喊着号子,用撬棍一点点往上滚。 可李山河和彪子,压根就没那么干。 “彪子,一边一个!”李山河低喝一声。 两人走到一根巨大的原木两端,对视一眼,同时弯腰,双手死死抱住粗糙的树干。 “起!” 伴随着李山河一声爆喝,两人腰背同时发力,青筋如同虬龙般从脖子蔓延到手臂。 那根重达近几百斤的巨大松木,竟被两人硬生生地从地上抬了起来! “我……的个老天爷……”二爷李宝田手里的烟袋锅都忘了往嘴里送,喃喃自语,“这俩小子真他妈生性啊!” 三爷李宝成也是一脸的震撼,他知道这俩后生力气大,但没想到大到了这个地步。 李山河和彪子合力,将那根原木“轰”的一声,稳稳地放在了爬犁上。 有了他俩这两个人形起重机,接下来的工作效率高得吓人。 一捆捆的木头,一根根的原木,被迅速地码放到爬犁上,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最后,是那头梅花鹿。 李山河走过去,像抱一个大号的麻袋一样,轻松地将那头还在哼哼唧唧的公鹿抱了起来,放在了木头堆的最上面,用绳子固定好。 一切准备就绪,天色也彻底擦黑了。 山林里的温度骤降,西斜的太阳只在山巅留下最后一抹余晖。 “走!” 李山河站在爬犁最前面,将一根粗大的绳子拴在身上,充当了主力。 李卫东和彪子一左一右,也用绳子套在身上,辅助发力。 两位老爷子则跟在爬犁两边,手持撬棍,随时准备在爬犁打滑或者被卡住的时候,提供支撑。 “嘿咻——!” 李山河发出一声低吼,双脚在雪地里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猛地向前发力。 “吱嘎——” 承载着数千斤重物的巨大爬犁,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缓缓地在雪地上滑动起来。 “走你!”彪子也嘶吼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巨大的爬犁,就像一头笨拙的巨兽,在五个男人的拖拽和护送下,开始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山下的方向,艰难而又坚定地前进。 爬犁压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和着嘹亮的号子声,在寂静的黄昏山谷中,回荡不休。 这是一首只属于劳动者的,充满力量的交响曲。 当他们终于拖着这个庞然大物,走出山林,回到村口时,整个朝阳沟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几人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将木头和梅花鹿卸到了李山河家的院子里。 王淑芬早已在家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大盆酸菜炖白肉,一盘炒鸡蛋,还有刚出锅的大碴子粥。 五个男人围坐在炕桌上,也顾不上说话,风卷残云般地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才彻底涌了上来。 几人简单聊了两句,便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这一夜,李山河睡得格外香甜。 第五百四十一章 私人动物园建成 一夜酣睡,如坠深渊,将五个男人骨头缝里的疲惫都榨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院子里最后一点模糊的夜色尚未褪尽,老李家的大院便已然苏醒。 空气里弥漫着松木特有的清冽树脂香气,混杂着灶房烟囱里飘出的淡淡炊烟味,整个院落仿佛一台即将启动的巨大机器,在黎明前的静谧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二爷李宝田俨然成了这台机器的总工程师。 他手里拿着一张被煤油灯烟气熏得微微发黄的草纸,上面用木炭条勾勒出清晰的线条和布局,那是他昨晚熬了半宿的心血。 “地方就定在后院这片空地,靠着东墙根儿。” 二爷用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点着,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分三块。最东头,给那头熊瞎子崽子,必须往死里结实了弄!” 他加重了语气,眼神里透着对那头“大黑耗子”破坏力的清醒认知。 “地基往下挖三尺,捡大块的石头混着三合土给老子砸实了,省得它学地老鼠打洞跑出来。墙,下半截用红砖,上半截就用昨天拉回来的顶粗的松木当栅栏!” “中间这块最大的,留给鹿。地方得敞亮,再给它搭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 “最西边墙角,给大憨它们几个狼崽子。” 分工明确,条理清晰。 老爷子李宝财背着手,像个监工一样在旁边踱步,满意地点着头。王淑芬则领着几个儿媳妇,早早地烧好了几大锅滚烫的热水,准备好了干粮,彻底包揽了后勤。 “开干!” 李宝田一声低喝,四个男人瞬间动了起来。 李山河、李卫东、彪子、三爷李宝成,四个人抄起早已备好的铁锹和镐头,二话不说,对着二爷画好的白灰线就下了家伙。 最艰苦的体力活,挖地基,正式开始。 “铿!” 镐头与冻了一个冬天的硬土悍然相撞,迸出零星的火星。 李山河和彪子这两个人形凶器,再次展现出了碾压常理的恐怖力量。 李山河双臂肌肉虬结,每一次挥镐都精准地砸在同一个点上,动作沉稳而富有节奏,坚硬的冻土在他手下,如同被重锤敲击的岩石,大块大块地崩裂、翻起。 彪子则是另一番景象,他嗷嗷叫着,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镐头上,每一次砸下都带着一股要把地球砸穿的蛮横。 两人身边翻起的土块,几乎堆成了一道矮墙。 一个施工队都未必有他们这般骇人的效率。 地基挖好,接下来便是砌墙。和泥、搬砖,这些对庄稼汉子来说如同家常便饭。 真正的重头戏,是对那些堆积如山的松木进行处理。 二爷李宝田将他那套吃饭的家伙什在院子里一字排开。 墨斗、大小尺寸的板斧、一整排闪着寒光的各式凿子、刨子。 那架势,比镇上国营木匠铺子里的老师傅还足。 他亲自操持墨斗,在巨大的松木主干上“啪”地弹出一道笔直的黑线,精准地定下立柱的高度和卯榫的方位。 “大宝子,老三,按着线来,修个大概的方正就行!” 李卫东和三爷李宝成这两个老搭档,一人一边,抡起板斧,顺着墨线,精准地砍削。木屑纷飞中,圆滚滚的原木,被迅速修整出大致的轮廓。 最精细的活,开卯口和制作榫头,则由二爷亲自动手。 他手持一把半旧的凿子,眼神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对着弹好线的位置,或劈、或剔、或剜。 木屑在他的巧手下飞舞,一个个深浅、宽窄都分毫不差的卯口,便魔术般地出现在坚硬的松木上。 那份手艺,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活计”,近乎于道。 李山河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这才是真正的匠人,一凿一斧,都是几十年功力的沉淀。 时间在紧张而充实的劳动中飞速流逝。 整整两天,老李家的大院都回荡着斧凿之声和男人们的号子声。 到了第二天下午,一个初具规模的“私人动物园”便拔地而起。 尤其是给小黑熊准备的那个“豪华单间”,简直是一座小型堡垒。 地基扎实,半人高的红砖墙上,一根根碗口粗的松木立柱直插天际,顶上用复杂的卯榫结构架起了横梁,再盖上厚实的木板和油毡。 固若金汤。 “行了,让咱家那‘大黑耗子’过来验收验收!” 李卫东拍掉手上的泥土,看着眼前的杰作,一张老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小黑熊是李山霞给起的小名,这家伙除了吃就是睡,长得飞快,黑黢黢圆滚滚的,可不就像个成了精的大耗子。 此刻,那头小黑熊正在院子里跟几条大黄狗玩摔跤,玩得不亦乐乎。 它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看到几个男人一脸不怀好意地围了过来,立刻停下动作,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呜呜”声。 “小黑,不怕,哥带你住大房子去!” 李山河嘿嘿一笑,大步上前。 他一把就将那头已经快有半人高、体重足有七八十斤的小黑熊从地上抄了起来,轻松得像是抱起一个枕头。 小黑熊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四只粗壮的熊掌疯狂乱蹬,嘴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可它的那点力气,在李山河钢铁般的臂弯里,跟小猫撒娇没什么两样。 李山河抱着它,走到新建的熊圈前,拉开那扇用粗木板和铁皮双层加固过的大门,直接把它扔了进去。 “哐当!” 一声巨响,门被关上,沉重的门栓落下。 “嗷呜——!” 小黑熊落地一个翻滚,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牢笼,瞬间勃然大怒。 它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扑到木栅栏上,用那已经初具威力的熊掌,疯狂地拍打、抓挠着碗口粗的松木。 “刺啦——” 锋利的爪子在坚硬的松木上划出一道道惨白的印记,却仅仅是伤及了表皮。 一击不成,它转而用自己肥硕的身体,一次次地撞向大门。 “砰!” “砰!” 沉闷的撞击声,让整个熊圈都在微微震动。 看得不远处的王淑芬和几个媳妇都是心惊肉跳。 “我的妈呀……这玩意儿也太结实了吧?” 彪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废话!” 二爷李宝田捋着胡子,脸上满是自得。 “这可是阳坡的松木,油性大,木质硬得跟石头似的!就它这小身板,再长一倍个头也别想拱开!” 李山河看着在里面撒泼打滚的小黑熊,只是笑了笑。 他从王淑芬早就备好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块抹了厚厚一层蜂蜜的苞米面饼子,从栅栏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行了,别闹了。给你好吃好喝的,还给你盖了这么大的房子,知足吧你。” 正在气头上的小黑熊,鼻尖猛地抽动了一下。 那股无法抗拒的香甜味道,让它的动作瞬间僵住。 它扭过头,看着眼前的美食,又看了看李山河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喉咙里发出几声委屈的“呜呜”声。 最终,食欲战胜了对自由的渴望。 它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叼过饼子,跑到角落里,美滋滋地大口啃了起来。 搞定了这个最大的“刺头”,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那头马鹿,被单独安置在最宽敞的鹿苑里。 大憨和几只半大的狼崽子也被关进了它们的新家。 这几个家伙没心没肺,在哪都一样,很快就在新家里追逐打闹起来,乐得自在。 看着后院这初具规模的“私人动物园”,一家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下,等到下地,就再也不用担心家里这几个“活祖宗”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咋老觉得不得劲呢 私人动物园建成的第二天,李山河睡了个难得的懒觉。 前些日子又是进山伐木,又是跟李二牛起了冲突,又是拉着死沉的爬犁下山,回来又马不停蹄地盖了两天圈,饶是他这身板,也觉得骨头缝里往外冒着乏。 可这觉,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的,他总觉得自个儿又回了山里,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林子里净是些“沙沙沙”的怪声,像是有啥玩意儿在暗处盯着他,那眼神冰凉冰凉的,看得他后脖颈子直冒冷汗。 猛地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窗户纸被晨光映得雪白,屋里暖烘烘的,几个媳妇都还没起,一个个睡得跟小猪似的,呼吸均匀。 李山河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妈的,邪了门了。”他低声骂了一句。 打从开年,他就觉得自个儿这运气有点不对劲。 以前进山,那是跟回自个儿家后院似的,啥时候不是满载而归? 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甚至还得了好处,可那过程,实在是让人心里头发毛。 “当家的,你醒了?”身旁的田玉兰动了动,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嗯,醒了。”李山河应了一声,顺手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你再睡会儿,肚子大了,得多歇着。” “不了,身子沉,睡不着了。”田玉兰笑了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咋了?看你一脑门子汗,做噩梦了?” 李山河也没瞒着,把自个儿心里的那点不得劲儿说了出来。 “……你说奇不奇怪?按理说,咱这又是盖房子又是添丁的,正是旺气的时候,咋我这心里头老是七上八下的呢?” 田玉兰听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她想了想,轻声说道:“当家的,要不……你去后街常奶奶那瞅瞅去?老人家懂得多,兴许能给你说道说道。” 琪琪格和吴白莲也醒了,听见这话,都跟着点头。 “是啊当家的,去看看吧,求个心安也好。”吴白莲柔声劝道。 就连睡在最外头的萨娜,也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说:“山河,我们鄂温克人进山前,也都要请萨满跳神的,山里的神灵,得敬着。” 李山河听着几个媳妇你一言我一语,心里也活泛开了。 他一个重生回来的人,骨子里其实不怎么信这些神神鬼鬼的。 可这事儿透着邪乎,由不得他不犯嘀咕。老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说了,老常太太那人,神神叨叨的,可有时候说的话,还真就邪了门的准。 “行吧。”李山河一拍大腿,下了炕,“左右也不远,我去瞅一眼。你们再睡会儿,我先去把彪子那孽障薅起来。” 他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还得带上彪子。 那个憨子虽然脑子缺根弦,但命硬,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煞气,估摸着一般的邪祟都得绕着他走。 穿好衣服,李山河简单洗了把脸,嘴里叼着个王淑芬早上刚烙好的苞米面饼子,就出了门。 清晨的朝阳沟,空气里还带着一丝没散尽的寒意。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炊烟,混着院子里牲口的味儿和柴火的味儿,就是最地道的农村清晨的味道。 李山河心里那点因为噩梦带来的烦躁,被这股熟悉的烟火气一冲,也淡了不少。 他三两口啃完饼子,拍了拍手,溜溜达达地就朝着彪子家走去。 彪子家院门没关,李山河抬腿就迈了进去,扯着嗓子就喊:“彪子!彪子!别他妈睡了,起来跟我出去一趟!” 屋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紧接着,彪子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光着膀子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拎着把菜刀。 “咋了二叔?谁他妈找事儿来了?!”他瞪着一双牛眼,满脸的杀气,活像一头刚被吵醒的野熊。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德行,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找你奶奶个腿儿!大清早的舞刀弄枪的,吓着你媳妇咋整?” 彪子挨了一巴掌,这才看清来的是李山河,顿时泄了气,嘿嘿一笑,把菜刀往门框上一插,挠着后脑勺说:“俺寻思着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咱家门口咋呼呢。”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穿衣服,跟我走。”李山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彪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好奇地问:“二叔,这大清早的,咱去嘎哈啊?又不进山。” 李山河没好气地回道:“去老常太太家。” 彪子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去她家嘎哈?那老太太邪乎得很,俺瞅着她就哆嗦。” 李山河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里那点事儿又涌了上来。 他靠在门框上,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彪子,你就没觉得,咱这几回进山,都不怎么消停吗?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 彪子穿好棉袄,从屋里走了出来,听到这话,一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山河一看他这表情,以为他也有同感,便问道:“你也觉得不对劲了?” 哪知道彪子一咧嘴,理所当然地说道:“没有啊。进山不就都这样吗?不是咱整死别的玩意儿,就是别的玩意儿整死咱,多敞亮的事儿。” “……” 李山河被他这句话给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夹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愣愣地看着彪子那张憨厚又带着点理直气壮的脸。 他妈的…… 这个孽,说的还真他妈的有道理啊! 山林法则,可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吗? 自己这是重生回来,日子过得太顺了,反倒变得瞻前顾后,疑神疑鬼了? 李山河狠狠地吸了口烟,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看着彪子那一脸“二叔你咋了”的无辜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 以前进山,虽然也危险,但那都是明面上的。 碰上狼了,碰上熊了,干就完了。 可现在这种感觉不一样,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像被啥玩意儿给盯上了的不得劲儿。 “滚犊子!”李山河没好气地踹了彪子一脚,“你懂个屁!让你跟着就跟着,废话咋那么多呢?” 彪子委屈地揉了揉屁股,也不敢再多问,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李山河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朝着村东头,老常太太家走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小兔崽子嘴还挺甜 老常太太家在村东头,离李山河家隔着几条胡同。 老太太儿女大了分开住了,现在一个人住着个小院子,院里收拾得利利索索,一点不像个独居老人的家。 李山河和彪子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老常太太正拿着一把半人高的大竹笤帚,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划拉着地上的浮土。 老太太年纪大了,背有点驼,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满头银发用一根木簪子松松地挽着。 她扫得很慢,很有节奏,仿佛不是在扫地,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常奶!”李山河隔着篱笆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老常太太闻声,缓缓抬起头,一双浑浊的老眼眯缝着,看清来人是李山河和彪子后,那张布满褶子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她啥话也没说,抓着笤帚就朝着院门口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对着李山河和彪子脚下的地,就“唰唰”地扫了起来。 尘土飞扬,呛得彪子直咳嗽。 “咳咳……老太太,你这是嘎哈啊?”彪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李山河心里却是一沉。 搁东北农村,主家拿着扫帚往客人脚下扫,这可不是欢迎的意思,这是明摆着在撵人。 他心里纳闷,自个儿也没得罪这老太太啊,咋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常奶,您这是干啥呢?”李山河脸上却没露出来,反倒是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往前凑了两步,嬉皮笑脸地说道,“大清早的,我这不寻思着过来瞅瞅您,怕您老人家一个人闷得慌嘛。” 老常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笤帚丝毫不停,皱着眉,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我老婆子用你瞅?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事儿憋往我这跑!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你折腾!” 她说着,手里的笤帚扫得更来劲了,那架势,好像要把李山河脚下的地给扫出个坑来。 “回回你小子一来,没啥好事儿!你一走,俺家堂口上的老仙儿就得折腾我好几天,说你身上那股子气太冲,熏着祂老人家了!” 彪子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离李山河远了点,还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 “二叔,你身上有味儿啊?我咋没闻着呢?” 李山河脸一黑,恨不得把这孽的嘴给缝上。 他没理彪子,继续对着老常太太赔笑。 他知道这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越是这么说,就越代表有门儿。 要是真不想搭理他,早就把院门关上,理都不理了。 “常奶,您说的这是啥话啊。”李山河笑得更谄媚了,“还不是您老人家手段硬,道行高,咱信得着您嘛!这十里八乡的,除了您,谁还能镇得住我身上这股子邪乎气啊?您就当是行善积德,帮帮您大孙子呗。” 他这几句话,连哄带捧,说得是恰到好处。 果然,老常太太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起眼皮,斜了李山河一眼,嘴角那紧绷的线条,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丝。 “哼,你个小兔崽子,就是这张嘴好使,死的都能让你给说活了。要不你咋能从山里骗回来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呢?” 老太太嘴上虽然还是不饶人,但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劲儿,明显是消了。 她把笤帚往旁边一放,用下巴点了点屋里。 “行了,别搁这跟我耍嘴皮子了,进屋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故作嫌弃的无奈:“先进来给你看,看完我再出来划拉我这当院儿。” 李山河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他哪还不知道这老太太是啥意思?这是典型的给个台阶就下。 他当即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常奶,您瞧您说的这是啥话!这点活儿,还能用得着您老人家亲自动手了?您就擎好吧,待会儿您给我瞅完了,这院子里的活儿,我跟彪子全包了!俺俩这身板,有的是力气,不干点活那不是白瞎了吗!” 彪子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拍胸脯,瓮声瓮气地保证:“对对对!老太太,您就瞧好吧,保证给您扫得干干净净,一根草都找不着!” 老常太太这下是真绷不住了,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李山河骂道:“你啊你,真是个猴精!行了,算我老婆子怕了你了。” 她说着,将那把大笤帚往墙根上一杵,转身就朝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都进来吧。” 李山河冲着彪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屋,一股子常年烧香的烟火味混杂着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张红布,上面啥也没画,就供着一个黑色的香炉,里面还插着几根没烧完的香。 这就是东北出马仙的堂口,供奉的不是神佛,是“仙家”。 老常太太也不招呼他们,自个儿脱了鞋,盘腿就坐上了炕。 那铺土炕烧得热乎乎的,炕上铺着一张洗得发白的旧炕席。 她坐定之后,从炕头的小柜里摸出一个小碗和一个小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盅白酒。 然后又摸出一根自己卷的烟卷,就是那种用报纸卷着烟叶的“草卷”,点上火,深吸了一口。 李山河和彪子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地上,看着老太太的动作。 他们知道,这是要“起堂”了,也就是请“仙家”上身。 只见老常太太左手夹着烟,右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开始哼哼起一些听不清调子的歌谣。 那拍打的节奏很奇怪,不快不慢,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让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凝重而又神秘起来。 彪子紧张得直咽唾沫,悄悄地往李山河身后缩了缩。 李山河心里也有些打鼓,他紧紧地盯着老常太太,不知道接下来,这老太太的嘴里,会说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明明是太阳高照的大白天,可这间小屋里,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 老常太太盘腿坐在炕上,闭着眼睛,右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拍着大腿。 那单调的“啪、啪”声,成了屋里唯一的声音。 彪子紧张得额头上都见了汗,他死死地盯着老常太太,大气都不敢喘。 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打心底里发怵。 李山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两世为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眼前这阵仗,还是头一回亲身经历。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随着老太太的动作,她整个人的气场都在发生变化。 原本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虽然有点神叨,但身上还是带着烟火气的。 可现在,她身上那股子人气儿好像正在一点点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冰冷而又威严的气息。 突然! 老常太太拍打大腿的动作停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被那双眼睛盯着,李山河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炸了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坐在炕上的,已经不是老常太太了,而是某个从幽深之处降临的,不知名的存在。 “嘶——哈——” 老常太太张开嘴,猛地将手里那根快要烧到指头的草卷,三口两口就吸了个干净。 那烟头忽明忽暗,最后“滋”的一声,被她吸尽了最后一丝火星。 紧接着,她端起炕桌上那满满一碗白酒,仰起脖子,“咕咚”一声,一口就闷了下去。 喝完酒,她把酒碗重重地往炕桌上一顿,发出“嗑”的一声脆响。 做完这一切,她那双眼睛,便死死地,一动不动地,锁定了李山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李山河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想开口问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一旁的彪子更是面无人色,两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要不是李山河在他旁边站着,估摸着他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 “呼……”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常太太才缓缓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带着浓烈的烟草味和酒气,喷在空气中,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随着这口气呼出,她身上那股子冰冷威严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神采,重新变回了那个浑浊苍老的模样。 她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也重新佝偻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鬓角的银发上,渗出了点点细密的汗珠。 “唉……”老常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 她抬起眼,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山河,那眼神里,有嗔怪,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敬畏? “你个小兔崽子……”老常太太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真是……杀神在世,百无禁忌啊!” 这话一出口,李山河和彪子都是一愣。 杀神在世?百无禁忌? 这是啥意思? 李山河心里一动,连忙追问道:“常奶,您这话是啥意思?我咋听不明白呢?” 老常太太没直接回答他,而是又从烟荷包里摸出一根草卷,哆哆嗦嗦地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像是要借着这股子辛辣的烟气来平复心神。 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 “你是不是想问,为啥你开年之后,进山总是不顺当?” 李山河眼前一亮,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常奶,就是这事儿!您老给说道说道,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从咋过了年,我进山不沾血的时候就少,就算是不沾血,也是有惊无险的,整得我这心里头怪吓人的。” 老常太太闻言,只是慢悠悠地抽着烟,并没有立刻回答。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老太太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抬起头,用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缓缓说道: “山河。” 李山河愣了一下。 这老太太,平时要么叫他“小兔崽子”,要么叫他“山河小子”,像这样连名带姓,叫得这么正式的时候,可不多。 他心里一凛,知道正戏来了,连忙应道:“诶,常奶,您说,我听着呢。” 老常太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苍老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数看不懂的东西。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你这命格,年前我瞅着,还不太真亮,雾蒙蒙的。可现在,全亮了,也全变了。” “你……”老太太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你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命。你这辈子,脚下是要踩着尸山血海往上走的。所以啊,沾点血,死点生灵,对你来说,太平常了。这都是你命里该有的,躲不掉的。” 李山河听得是心惊肉跳。 一将功成万骨枯?尸山血海? 这说的是我吗?我一个重生回来,就想领着家人过点好日子的,咋就成了这种命格了? 他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能继续听着。 老常太太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又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怕。这都是定数。十年之内,你这碗靠山吃山的饭,还能安安稳稳地端着,这是山神爷赏你的,也是你命里有的。你尽管去取,没人能拦得住你。” “但是……”老太太话锋一转,“过了这十年,这碗饭,你就不能再端了。到时候,你得离这片老林子,远点。”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上六休一也不错 十年? 听到这两个字,李山河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反倒是“轰隆”一下落了地。 他还以为是啥了不得的大事儿呢,闹了半天,就这? 他心里简直有点想笑。 别说十年了,再过个七年八年的,国家就该颁布《野生动物保护法》了。 到时候,别说老太太不让他进山,就是拿枪逼着他,他也不敢再干这刀口舔血的买卖了。 那可是犯法的! 他一个重生回来的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先知先觉。 他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知道哪些钱能赚,哪些红线不能碰。 打猎这碗饭,终究是吃不长久的,也就是在这改革开放初期,政策还不明朗,山高皇帝远,他才能钻钻空子。 等再过几年,经济发展起来了,他手里的生意,养殖场、外贸,哪个不比这成天在山里玩命强? 到时候,真要是手痒了,想过过枪瘾了,揣上俩钱,直接去北边找老毛子玩去。 人家那地方,地广人稀,狗熊比人都多,想咋打就咋打,那不比在自家这小山沟里提心吊胆的强多了? 想到这,李山河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着老常太太说道:“常奶,您放心,您说的话我记住了。十年,够用了。到时候不用您说,我自个儿也知道该收手了。” 老常太太看着他那一脸轻松的样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她只是摇了摇头,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又换了个话题。 “还有一件事。”老常太太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你小子身上,有股子老仙儿的味道。不是俺家堂口上的。你家里人,是不是有谁也‘出马’了?” 出马? 李山河一愣,脑子里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他姥姥! 年前,他姥姥不是刚立了堂口,成了出马仙吗?这事儿他还亲眼见了呢。 想到这,他连忙点头承认道:“嗯呢,常奶,您这眼也太毒了。我姥,就我亲姥姥,年前刚出马。” “呵,难怪了。” 听到李山河的回答,老常太太那张严肃的脸,突然就舒展开了,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容。 她指着李山河,乐呵呵地说道:“我说呢。你小子没觉得,你最近这身边的桃花,少了不少嘛?” 桃花? 李山河被问得一头雾水。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自打重生回来,他身边的女人缘就跟开了挂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往他身边凑。 田玉兰、吴白莲、张宝宝、琪琪格、萨娜,后来又多了个张宝兰。这还不算那些有点意思,但没成事的,比如宋丽娟那种。 可自打过了年,特别是从张宝兰之后,好像真就消停了。 身边除了自家的几个媳妇,就再没出现过啥乱七八糟的女人了。 他之前还以为是自个儿天天忙着,没工夫搭理那些事儿呢。 现在听老常太太这么一说…… “常奶,您的意思是……” “你姥,给你挡了不少烂桃花呢。”老常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小子命里桃花旺,要是没人给你镇着,你这媳妇,怕是还得往家里划拉。你姥姥心疼你,也心疼你家里那几个丫头,可是出了不少力气啊。” 老太太顿了顿,又补充道:“没事儿多去瞅瞅你姥姥去。她老人家为了你这点事儿,可给人家堂口上的仙家折腾得不轻。又是烧香又是上供的,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把那些想往你身上扑的野狐狸精给挡回去。” 李山河听得是恍然大悟,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操! 合着是这么回事儿啊! 我说怎么身边的娘们到张宝宝那就给止住了呢!原来是姥姥在背后发力了啊! 他心里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有感动,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 说实话,家里现在这几个媳妇,他已经觉得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田玉兰温柔贤惠,是家里的主心骨。吴白莲通情达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琪琪格热情似火,萨娜野性难驯,张宝宝更是个不省心的粘人精。 这几个,哪个他都得疼着,哪个都得顾着。 他李山河又不是铁打的,也是一个脑袋两只手。 现在正好,不多不少。 他甚至在心里偷偷盘算了一下。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嘿!六个! 这不正好吗?一天一个,还能赶上个“上六休一”的制度呢!完美! 想到这,李山河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傻笑。 彪子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到李山河笑了,他也跟着咧开嘴傻乐。 只有老常太太,看着李山河那副德行,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严肃,甚至比刚才还要凝重。 她看着李山河,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话要说。 可那话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让她憋得满脸通红。 最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李山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常奶,您这是咋了?有啥事儿,您就直说呗,跟我还有啥不能说的?”他急了,连忙问道。 老常太太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死死地盯着李山河。 “山河,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答应了,我再说!” 第五百四十六章 山上死的,水里死不了 老常太太这话一出口,屋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他看着老太太那张严肃得近乎凝重的脸,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儿小不了。 能让老太太这么郑重其事地提条件,那接下来要说的话,分量绝对不轻。 “常奶,您言语。”李山河没多犹豫,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只要我李山河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他这话说得敞亮。在他看来,老太太一个老婆子,能有啥事儿求到自个儿头上? 无非就是些扛米袋子、劈木头之类的体力活,在不就是照顾照顾她大孙子。 对他来说,那都不是事儿。 彪子也在一旁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附和:“对!老太太,有啥事儿您就说,俺跟二叔肯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听到李山河的保证,老常太太那紧绷的脸色,才终于松缓了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 她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带着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不用别的。”老常太太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老婆子活了这把岁数,没啥求的了。” 她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看那明媚的春光,又似乎是透过了时光,在看某些遥远的东西。 “等我没那天了……”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还有你这个大侄儿,送我上山。” 送上山? 李山河和彪子都是一愣。 随即,他们就反应了过来。 搁东北这片黑土地上,“送上山”,就是出殡下葬,抬棺材上坟地的意思。 老太太这是在……托付后事! 李山河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身形佝偻的老人,心里头忽然就泛起一股子酸楚。 李山河的鼻子有点发酸。 他没再多说任何废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有力。 “常奶,您放心。” “这事儿,我应下了。” 彪子也跟着重重地点头,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郑重。 “老太太,您就瞧好吧!到时候,俺亲自给您抬棺!” 老常太太眼见两人都应了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感激,也带着一种解脱。 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点了点头,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好孩子……好孩子……” 她喃喃了两句,才重新看向李山河。 “孩子,不是奶奶不想跟你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是我这张嘴,只要一开了,泄了天机,就怕是……看不到今年过年了。”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在李山河的脑子里炸开! 他脸色大变! 看不到今年过年? 这意思不就是说,只要她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她就得死?! 李山河“噌”地一下就急了,他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常奶!那您可憋说了!千万憋说了!啥事儿都没您老人家好好活着重要!您还是好好的吧,长命百岁!” 他心里是真的慌了。 他来找老太太,就是想求个心安,可不是想把人家的命给搭进去。这要是为了自个儿那点破事儿,害得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得活在愧疚里。 彪子也吓得不轻,跟着喊道:“对对对!老太太,您可别说!俺们不听了!不听了!” 老常太太看着两人那副紧张的模样,反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怕啥。”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儿,“我老婆子今年都九十有七了,土都埋到脖子了,该见过的,该经历的,都见过了,知足了。” 她看着李山河,眼神里满是慈祥。 “能在我临走前,把这句该说的话说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儿,就行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她凑到李山河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几乎是气音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李山河后半辈子都刻骨铭心的话。 “就一句话,你记牢了。” “二十年后,离水远点。” “……该山上死的,水里死不了。” 这句话说完,老常太太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就瘪了下去。 她身上那股子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精气神,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她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深了许多,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此刻肉眼可见地显现出了真正的老态,疲惫不堪地靠在了炕头的墙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先把眼前的日子过明白了,才是正经事! 二十年后? 离水远点? 该山上死的,水里死不了? 这几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李山河的脑子里,烙下了一片滋滋作响的空白。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荒谬! 简直是天大的荒谬! 二十年后,那他妈都进入两千年了,新世纪了! 到时候别说他李山河,整个国家,整个世界都得是另一番模样。他一个揣着未来几十年发展脉络的重生者,怎么可能还会把自己折在山里?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那么个该死的命数,什么叫“该山上死的”?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那么刺耳! 好像他这辈子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个死在山沟沟里的命。 他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 他刚想张嘴,把这里头的道道掰扯清楚,问个明白。 可一抬头,话就跟一团棉花似的,死死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老常太太整个人都垮了。 她就那么靠在炕头的墙壁上,脑袋耷拉着,眼皮紧紧地闭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在刚才,就在那句话说完的一瞬间,李山河亲眼看见,她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又狠狠地刻深了几分。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只剩下一种油尽灯枯的灰败。 她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呼吸声又轻又浅,像是随时都会断掉。 李山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股子酸涩从鼻腔直冲脑门。 他哪还忍心再开口去折腾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常奶,您……” “走吧。” 老常太太没睁眼,只是虚弱地抬了抬手,那动作缓慢得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像是一阵风。 “都走吧。” “当院子……也不用你们扫了。” “以后……也憋再过来了。” “记得……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儿,就行了……”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她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李山河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头又急又堵得慌。 他想上前去扶一把,可又怕自己一碰,老太太就散了。 彪子在旁边更是手足无措,那双大巴掌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急得抓耳挠腮。 “二叔,这……这咋整啊?” 李山河咬了咬后槽牙,从兜里掏出了身上带着的全部家当。 一沓零零碎碎的票子,大概有那么二三十块钱。 他弯下腰,动作轻得不能再轻,把钱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炕沿上。 “常奶,这点钱您拿着,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老常太太没有任何回应。 她依旧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熟了过去。 李山河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他站直了身子,冲着炕上那个佝偻的身影,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彪子,声音压得极低。 “走吧。” 两人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退出了那间昏暗的小屋,又轻轻地将那扇破旧的木门给带上。 “吱呀”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得有些刺眼。 可李山河的心里,却像是被一块湿漉漉的石头给死死压住了,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安静得过分的小屋,心里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二叔,老太太……她没事儿吧?” 彪子凑了过来,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那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应该没事儿。” 李山河摇了摇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就是……耗了心神了,得歇一阵子。” 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老太太这次,恐怕是真的伤了元气了。 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儿,搁在以前,他可能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他信了。 “那老太太最后跟你说啥了?神神秘秘的。” 彪子那颗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李山河扭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不该你问的别问。” 那句话,他谁也不打算告诉。 不是怕彪子嘴不严实,而是这事儿太他妈邪乎了。 说出去,除了给自己心里添堵,没有任何意义。 二十年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老太太那几句话,嚼碎了,咽下去,烂在肚子里。 然后,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啥干啥。 日子,还得他妈的照样过。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村的土路上,脚下的尘土被踩得飞扬起来,在阳光下打着旋。 彪子憋了半天,那张嘴还是没忍住。 “二叔,你说老太太说的那些,是真的假的啊?” “啥杀神在世,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听着咋那么吓人呢?” 李山河闻言,脚步猛地一顿。 他转过身,看着彪子那张既敬畏又有点害怕的脸,突然咧开嘴,笑了。 “你怕了?” “俺……俺才不怕呢!” 彪子脖子一梗,嘴硬得跟石头似的。 “俺就是觉得……邪乎。” “有啥邪乎的。” 李山河重新迈开步子,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甚至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 “老太太说我是杀神,那你就跟着我,当个杀将呗。” “她说我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咱哥俩就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让那些枯了的骨头,都他妈变成咱俩脚底下铺路的好石头!” 他这话,说得豪气干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炸出来的,带着一股子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狠劲儿。 彪子听得是热血沸腾,胸膛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眼睛都亮得吓人。 “对!二叔说得对!” “管他娘的是神是鬼,是命是运,咱哥俩在一块,谁来都不好使!” 李山河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嘴上说得豪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是吼给谁听的。 一半是给彪子壮胆,另一半,是吼给自个儿心里头那个刚刚冒头的、冰凉的念头听的。 他李山河,不信命! 他只信他自己手里的这双拳头,兜里的这杆枪! 就算真有那么个狗屁的命运挡在前面,他也要亲手把它砸个稀巴烂! 回到家。 院子里已经升起了烟火气,热闹非凡。 王淑芬正领着田玉兰几个儿媳妇在院子里洗菜切肉,准备着丰盛的午饭,女人们的笑闹声传出老远。 墙角下,李卫东和三爷李宝成正一人端着个酒盅,就着一瓣大蒜,一口小酒,聊得正欢。 看到李山河和彪子回来,李卫东抬起眼皮,招了招手。 “臭小子,跑哪疯去了?过来,陪爹喝点。” 李山河大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他爹那张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看着三爷脸上那熟悉的笑容,听着院子里那鲜活热闹的动静。 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去他妈的二十年后! 去他妈的该山上死! 先把眼前的日子过明白了,把自己身边的人照顾好了,才是正经事!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老爷子在饭桌上说的话。 开春第一犁,先把吴白莲娘家那几亩三分地,给整明白了! 对! 就从这事儿干起! 第五百四十八章 这地,我给你包了! 李山河端着酒盅,跟李卫东和三爷李宝成碰了一下,仰头就把那火辣辣的烧刀子灌进了喉咙。 一股热气从胃里升腾起来,顺着四肢百骸散开,驱散了心里最后那点因为老常太太的话而生出的阴霾。 他看着院子里忙活的女人们,听着她们的说笑声,心里头那叫一个敞亮。 去他妈的二十年后! 去他妈的该山上死! 老子两辈子为人,要是连眼前这点日子都过不明白,那他妈真是白活了! “爹,三爷,我琢磨个事儿。”李山河放下酒盅,用筷子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猪头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李卫东斜了他一眼,又给自己满上一盅,“你个臭小子,一天到晚净事儿,说吧,又憋着啥坏呢?” 三爷李宝成则是笑呵呵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山河,有啥想法就说,你爹不给你做主,三爷给你做主。” 李山河嘿嘿一笑,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道:“也不是啥大事儿。这不是开春了嘛,马上就得下地了。我寻思着,明个就去把白莲娘家那几亩地给拾掇出来。” 李卫东无所谓的往嘴里填了一口花生米,慢悠悠的说道:“前几天你爷不都定下来了吗,那就去呗,早忙活早利索。” 三爷李宝成更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端起酒盅,对着李山河遥遥一敬,“山河这事儿办的敞亮!大宝子,你养了个好儿子!” 李卫东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大手一挥:“行!那就这么定了!你小子办事儿,我放心。不过那几块地是真他娘的不好整,我年轻时候去过,那大坎子,拖拉机都得掂着脚走,有几块小地,根本进不去,还得用人拉犁杖。” “没事儿,人拉就人拉。”李山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这身板,还能让犁给累着?” 他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吴白莲娘家那几亩地,搁在后世,那都得是退耕还林的料。 可在这年头,那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 不就是几亩破地吗? 老子给你包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晚饭的时候,李山河当着全家人的面,把这事儿一说。 正在给田玉兰夹菜的吴白莲,手一抖,筷子上的肉都掉回了碗里。她抬起头,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看着李山河,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头,像是被一团热水给狠狠地浇了一下,又暖又烫。 嫁到李家,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 吃得好,穿得暖,不用下地,不用干重活,男人疼,婆婆和善,几个姐妹也处得跟亲的似的。她已经觉得是老天爷天大的恩赐了。 可她没想到,李山河连她娘家的事儿,都想得这么周到。 “哭啥。”李山河看着她那样子,心里头一软,嘴上却还是那副混不吝的调调,“多大点事儿,值当你掉金豆子?赶紧吃饭,吃完了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呢。” 王淑芬在旁边也是一脸的笑意,她拍了拍吴白莲的手,温和地说道:“白莲啊,山河说得对。都是自家人,你娘家有难处,咱家帮一把是应该的。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老哭,对孩子不好。” 田玉兰也柔声劝道:“莲姐,当家的说得对,你别多想,安心养胎才是正经事。” 琪琪格和萨娜虽然不太懂这里面的道道,但也跟着点头。 只有张宝宝,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道:“莲姐,别哭,哭了就不好吃了。你看这个肉,可香了。” 一句话,把吴白莲给逗得破涕为笑。 屋子里充满了温馨和睦的气氛。 李山河看着这一大家子,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老常太太说的那些话,什么杀神在世,一将功成万骨枯,都让他滚他娘的蛋去吧! 守护好眼前这份烟火气,比啥都重要! 干!就从给老丈母娘家种地开始干! 这第一犁,不光要开得响,还得开得漂亮!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山河就起了床。 院子里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他光着膀子,用井水胡乱抹了把脸,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王淑芬已经起来了,正在灶房里烧火做饭,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李山河走到后院,把拖拉机给发动了起来。 “突突突突……” 柴油发动机特有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犁杖、播种机,还有一些零碎的农具,一件一件地往车厢上扔。那沉重的犁杖,在他手里跟个玩具似的,轻轻松松就甩了上去。 灌了满满一大军用水袋的凉白开,又换上一身耐磨耐脏的旧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就准备出发了。 他刚准备上车,就感觉身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一回头,就看见吴白莲俏生生地站在屋门口,眼巴巴地瞅着他。 她穿着一件碎花小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肚子已经微微有些显怀了,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母性的温柔。 李山河看着她那小眼神,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乐了。 他故意装作没看懂,咧着嘴问道:“咋滴了莲姐?大清早的站这儿当门神啊?” 吴白莲被他说的脸一红,低下头,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试探性地问道:“当家的……我……我能跟你一块儿去不?” “一块儿去?”李山河故意拉长了调子,“那路可不好走,拖拉机颠得厉害,你这还揣着崽子呢,万一颠着了咋整?” 吴白莲一听这话,眼里的光瞬间就暗了下去,小嘴也委屈地瘪了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是瞎寻思,怀着孕呢,哪能跟着去受那个罪。 可她就是想家,想她娘,也想她弟。 自打怀孕之后,她就没回过家,心里头惦记得不行。 第五百四十九章 老弟,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李山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哪能真不让她去啊。 他大步走了过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呵呵地说道:“逗你玩呢!那有啥不行的!正好,回家看看咱妈,也瞅瞅咱老弟去。我寻思着,有全那小子现在也该放农忙假了吧?” 没错,这个年代,五一劳动节的假期还没那么普及,尤其是在农村,学生们放的假叫“农忙假”。春耕和秋收的时候,学校都会给学生放五到七天的假,让他们回家帮着干活。 这既是体恤农民家庭,也是一种实践教育。 李山河一个重生回来的人,对这些老黄历清楚得很。 吴白莲一听这话,那张快要下雨的小脸,瞬间就多云转晴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山河,一脸的不敢相信。 “真……真的吗?当家的,你真带我回去?” “那还有假?”李山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你都是我媳妇了,回娘家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赶紧的,回屋换身厚实点的衣裳,再拿床被子出来,给你垫在车厢里,省得颠着。快去!” “哎!” 吴白莲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那叫一个兴高采烈,转身就跟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回屋换衣裳去了。 李山河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他心里头也盘算开了。 这次回去,不光是种地那么简单。 吴有全那小子,可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是老吴家未来的希望。自己这个当姐夫的,必须得给他把后勤保障给做好了。 营养得跟上,学习环境也得给他弄好。 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他因为家里的事儿分心。 他正琢磨着,眼珠子一转,扯着脖子就朝着老房那边喊了一嗓子。 “老三!李山峰!搁家没呢?给哥滚出来!”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传出老远。 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猴精猴精的小子,从老房那边窜了出来,跑得那叫一个快。 “咋地了二哥?有事儿您言语!” 李山峰跑到李山河跟前,点头哈腰的,那双眼珠子叽里咕噜地乱转,一看就没憋着啥好屁。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德行,心里就想笑。 这小子,真是从小到大一个样,嘴皮子利索,脑子也活,就是没用在正道上。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说道:“我跟你莲嫂子回趟娘家,你莲嫂子现在不是怀孕了嘛,身子金贵。你去屋里,找床最厚实的小被儿,再拿俩枕头出来,给你嫂子垫车上。” 李山峰一听这话,那眼珠子“唰”地一下就亮了,比电灯泡都亮。 他搓着手,一脸谄媚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哥,你看……你这趟出去,是不是缺个端茶倒水、捶腿捏背的?带我一个呗?” “带你?”李山河斜了他一眼,“带你嘎哈?你不用下地干活啊?” 李山峰闻言,那张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嘴角一撇,跟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干啥活啊……”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咱爹说了,今年开春晚,地还没到时候呢,还得个一两天才能下种。今天刚把苞米籽用农药给泡上,明后天才能往地里撒。咱妈天天就盯着我搁家写作业,我都两天没找二蛋他们出去玩了。二哥,你再不带我出去放放风,他们那帮小子,都要换老大了!” 李山河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兔崽子,理由还挺充分。 不过,他嘴里可没一句实话。 什么怕手下那帮小弟换老大,扯淡!分明就是自个儿憋不住,想出去野! 李山河决定,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李山河看着李山峰那张写满了“快带我走”的猴急脸,心里头乐得不行,脸上却是一本正经。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李山峰那瘦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弟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啊?”李山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给整懵了,眨巴着眼睛,一脸的茫然。 “你想想。”李山河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你那帮马仔,就因为你两天没露面,就要换老大?” 李山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不咋地!二蛋那小子,就老惦记着我这位置呢!” “糊涂!”李山河一瞪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说明啥?这说明你这队伍人心不齐,忠诚度不够啊!” “啊?”李山峰更懵了,这跟我想出去玩有啥关系? “你听我说完。”李山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正好,就借着这个机会,考验一下他们!你这个当老大的,就得玩一手‘欲擒故纵’,懂不懂?” “啥……啥故纵?”李山峰彻底被他二哥这套嗑给绕进去了。 “就是你故意不出现,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李山河循循善诱,“看看谁在你不在的时候,还念着你的好,谁他娘的第一个跳出来要造反!这一下,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不就一目了然了?” 李山峰听得是云里雾里,但又觉得他二哥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他挠了挠后脑勺,迟疑地问道:“那……那我要是真不去了,二蛋那小子真当上老大了咋整?” “他当不了!”李山河斩钉截铁地说道,“为啥?因为有你二哥我给你撑腰!等我从你莲嫂子娘家回来,你把那些不听话的,全都给哥指出来。哥开着拖拉机,拉着你,挨家挨户去他们家门口转悠!你看他们谁还敢不服你!” 他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霸气侧漏。 李山峰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那个画面:他二哥开着威风凛凛的拖拉机,自己就站在车斗里,对着二蛋那帮小兔崽子指点江山…… 我操! 那也太他妈威风了! 比自个儿领着他们去掏鸟窝、下河摸鱼,可威风多了! 一想到这,李山峰那张原本还蔫了吧唧的小脸,瞬间就容光焕发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二哥,我懂了!你放心,这几天我哪也不去,我就在家盯着他们!保证把谁是好人谁是坏蛋,都给你分得清清楚楚的!” “这就对了嘛!”李山河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我李山河的弟弟,有勇有谋!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去给你嫂子拿被子去!” “好嘞!” 李山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屋里跑去,那脚步,都带着一股子“运筹帷幄”的劲儿。 李山河看着他那被忽悠瘸了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小兔崽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第五百五十章 大姐这钱,你必须拿着! 他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什么出去溜达溜达,分明就是想借着机会,跑去找二蛋他们,顺便再带上他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媳妇,一块儿去山里野去。 这要是放在平时,李山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天不行。 吴白莲怀着孕呢,他可不想带个拖油瓶在身边,还得分心去照顾他。 再说了,这次去老丈母娘家,是去干正经事儿的,带上这么个混世魔王,指不定得捅出什么幺蛾子来。 把他留在家里,让他妈王淑芬看着,才是最稳妥的。 就在这时,屋里的娘们们也都听到了动静,一个个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听说吴白莲要跟着李山河一块儿回娘家,这下可热闹了,全家人都跟着动弹了起来。 “哎呀,白莲要回娘家啊?那可得好好收拾收拾!”王淑芬第一个发话了,她放下手里的活,就开始张罗起来。 这年头,闺女回娘家,那可是件大事儿。 带回去的东西多少,直接就能看出来闺女在婆家的待遇怎么样。 王淑芬可不想让人家戳脊梁骨,说她老李家亏待了儿媳妇。 尤其是吴白莲,现在可是他们老李家的大功臣,肚子里揣着金疙瘩呢! “玉兰,你去仓房,把那块过年时候留着的腊肉拿出来,再称上十斤白面,五十斤大米!” “琪琪格,你那不是还有奶豆腐和肉干吗?也给白莲包上点,让她娘家妈尝尝鲜!” “萨娜,你那还有没有干蘑菇和木耳了?有的话也拿出来!” “宝宝,你把你藏的那些糖块和饼干,也给你莲姐拿点!” 王淑芬一声令下,几个儿媳妇立马就行动了起来,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田玉兰作为大姐,更是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她一边找东西,一边柔声对吴白莲说道:“莲姐,你娘家人喜欢吃啥,你跟我们说,咱家里有啥就拿啥,可千万别客气。” 吴白莲站在院子中间,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婆婆和姐妹们,眼眶又是一热。 她这辈子,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好的一家人啊! 琪琪格和萨娜很快就抱着大包小裹的东西出来了,脸上都带着爽朗的笑容。 只有张宝宝,磨磨蹭蹭地从屋里出来,手里就捏着几块用油纸包着的水果糖,那张小脸皱得跟个包子似的,一步三回头,满脸都是舍不得。 王淑芬一看她那小气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了她脑门一下。 “你个小抠门儿!你莲姐回娘家,你就拿这么几块糖打发啊?你藏在床底下的那箱饼干呢?” 张宝宝一听这话,吓得一哆嗦,赶紧把糖塞到吴白莲手里,捂着自己的小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没有!媳妇你记错了!” 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把大伙儿都给逗乐了。 李山河看着这热闹又温馨的一幕,心里头暖洋洋的。 他知道,自己这几个媳妇,是真的把彼此当成一家人了。 这种和睦,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院子里,东西越堆越多。 腊肉、白面、大米、奶豆腐、肉干、干蘑菇、木耳,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糖果饼干,简直跟要去逃难似的。 吴白莲看着这架势,急得直摆手。 “娘,大姐,太多了,太多了!哪用得着拿这么多啊!我娘家那边也吃不了啊!” 王淑芬却把眼一瞪,“啥叫吃不了?吃不了就放着慢慢吃!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回娘家就得风风光光的!咱老李家不差这点东西,不能让你娘家人觉得咱亏待了你!” 田玉兰也笑着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莲姐,你就听娘的吧。这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弟弟今年不是要高考了嘛,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这些东西拿回去,正好给他补补。” 吴白莲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大家的热情给堵了回去,只能红着眼眶,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 李山河看着这堆成小山似的东西,也是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再装下去,我这拖拉机都快拉不动了!”他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心里头却美滋滋的。 就在大伙儿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车上搬的时候,田玉兰却悄悄地拉了拉李山河的衣角,把他拽到了一边。 “当家的,你等一下。” “咋了?”李山河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些好奇。 田玉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手绢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塞进了李山河的手里。 李山河捏了捏,感觉硬邦邦的,还挺厚实。 他打开手绢一看,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好家伙! 里面竟然是十张崭新的“大团结”! 一百块钱!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的年代,一百块钱,那可是一笔巨款!足够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舒舒服服地过上大半年了! “你这是嘎哈?”李山河压低了声音,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给我这么多钱干啥?” 田玉兰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轻声说道:“当家的,这钱你拿着。莲姐的弟弟今年就要高考了,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可不能亏了身子。再说了,等他考上大学,那学费、生活费,哪样不得花钱?这些钱,你替我交给婶子,就当是咱们家提前给孩子准备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跟婶子说,钱的事儿不用愁,只要孩子能考上,咱家就供他念到毕业!以后有出息了,也是给莲姐脸上长光。” 李山河听着田玉兰这番话,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心里头除了感动,更多的是一种敬佩。 这才是真正的大妇风范啊! 不争不抢,不嫉不妒,心里头装的,永远都是这个家。 她不仅把吴白莲当成了亲姐妹,更是把吴白莲的娘家人,也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这份心胸,这份气度,别说是这个年代,就是放在后世,也找不出几个来。 他李山河,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玉兰……”李山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时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 他只能紧紧地握住那包钱,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假装没注意这边的吴白莲,再也忍不住了。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淌。 她快步走到田玉兰面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哽咽着说道:“大姐……这……这使不得啊!你们为我们家做的已经够多了,这钱……我不能要!” 她心里头又感动又愧疚。 自从嫁到李家,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受着李家人的恩惠,却没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现在,还要让大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接济自己的娘家,她这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 田玉兰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是心疼得不行。 她连忙从兜里掏出手绢,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笑呵呵地劝道:“傻妹妹,哭啥啊。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外道了。再说了,这钱也不是给你的,是给咱老弟的。他有出息了,以后不光是你,咱们全家脸上都有光,是不是?” “可是……” 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要是敢对大姐不好,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吴白莲的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掉。 田玉兰越劝,她哭得越凶,那抽抽搭搭的样子,看得人心都碎了。 她一手抓着田玉兰的手,一手攥着那包沉甸甸的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姐……我……我真的不能要……这钱太多了……俺家……俺家这辈子都还不清你们的恩情了……” 她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自从嫁过来,吃好的喝好的,活都不用干,婆婆当亲闺女疼,几个姐妹也没一个跟她红过脸的。她心里头早就把李家当成了自己的天,把田玉兰当成了亲大姐。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头那杆秤就越是沉。她总觉得自己欠李家的,欠得太多了。现在,大姐连她娘家弟弟上学的事儿都想到了,还一出手就是一百块钱的巨款,这让她怎么受得起? 这钱要是收了,她感觉自个儿的腰杆子,在李家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傻丫头,你说的这是啥话!” 王淑芬在旁边看着,也是心疼得不行,但该说的话还得说。 她走上前,一把将吴白莲揽进怀里,用那粗糙却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啥叫还不清?咱们是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嘎哈?你给咱老李家怀着崽子,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别说一百块,就是一千块,只要家里拿得出来,也得给你花!” 王淑芬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霸气,一个护短。 她扭头瞪了李山河一眼,“二河,你还愣着干啥?还不把钱给你媳妇收好了!这钱是玉兰给的,是咱家给的,不是给你吴白莲一个人的,是给咱家未来的大学生准备的!你弟弟有出息了,考上大学,当了干部,以后谁脸上最有光?还不是你这个当姐的!”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吴白莲的哭声一顿。 是啊,弟弟吴有全是他们老吴家唯一的希望。 要是弟弟真能考上大学,跳出这个农门,那不光是给爹妈脸上长光,她这个当姐姐的,在婆家也能挺直腰杆子。 到时候人家一提起朝阳沟老李家,除了说李山河有本事,娶了好几个媳妇,还会说,他家那个叫吴白莲的媳妇,娘家弟弟可是个大学生呢! 这份荣耀,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田玉兰也顺势把吴白莲的手拉了过来,把那包钱又重新塞回她手里,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莲姐,你就听娘的吧。这钱你要是不拿着,就是跟我们见外了。咱们姐妹一场,难道还比不上这几张票子?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好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给咱家添个大胖小子,比啥都强。” 琪琪格和萨娜也在旁边帮腔。 “是啊莲姐,拿着吧!钱没了可以再挣,咱弟的前途可不能耽误了!”琪琪格大大咧咧地说道。 萨娜也点着头,“我们鄂温克人,家里人有困难,都是要一起帮忙的。你现在就是我们家里人。” 就连一直抠抠搜搜的张宝宝,也从兜里又掏出两块水果糖,塞到吴白莲手里,奶声奶气地说道:“莲姐,别哭了,给你糖吃。这个糖可甜了,吃了就不难过了。”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诚的脸,听着这一句句暖心的话,吴白莲心里头那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被冲垮了。 她知道,自己再推辞,就是矫情了,就是伤了大家的心了。 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把那包钱紧紧地攥在手里,像是攥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她看着田玉兰,又看了看王淑芬和几个姐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娘,大姐,各位妹妹……谢谢你们。这份情,我吴白莲记一辈子!” “这就对了嘛!”王淑芬欣慰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行了,别耽误了,赶紧上车吧,再磨蹭天都黑了。”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他走过去,从吴白莲手里接过那包钱,揣进自己怀里,对着田玉兰说道:“玉兰,你放心,这钱我保证一分不少地交到咱妈手里。” 然后,他又扶着吴白莲,柔声说道:“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咱家现在不差这点钱,你把自个儿的身子养好,比啥都重要。赶紧上车,我给你铺了厚被子,不颠。”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在一家人的温情中化解了。 吴白莲被李山河扶着,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拖拉机的车斗。车斗里,李山峰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床崭新的棉被,铺得厚厚实实的,上面还放了两个枕头,弄得跟个移动的小床似的。 东西也全都装好了,大米白面,腊肉鱼干,堆得跟小山一样。 李山河跳上驾驶座,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娘和几个媳妇,挥了挥手。 “娘,我们走了!你们都回屋吧!” “路上开慢点!”王淑芬在后面大声嘱咐着。 “知道啦!” “突突突突……” 伴随着柴油发动机特有的轰鸣声,拖拉机冒出一股黑烟,缓缓地驶出了老李家的大院。 院子里的女人们一直站在门口,挥着手,直到拖拉机的影子消失在村口的路尽头,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屋。 拖拉机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路面坑坑洼洼,车身颠簸得厉害。但因为铺了厚厚的被褥,吴白莲坐在上面,倒也感觉不到多少难受。 春天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让她因为哭泣而发烫的脸颊,感觉舒服了不少。 她看着坐在前面,开着拖拉机的男人那宽阔的后背,心里头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辈子能嫁给这个男人,能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正想着,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 “当家的。” “嗯?咋了?”李山河扭过头,大声问道,发动机的声音有点吵。 吴白莲凑近了一些,也提高了声音:“以后,你要是敢对大姐不好,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噗!” 李山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自个儿的唾沫给呛着。 他哭笑不得地回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吴白莲,“我说莲姐,这咋还有我的事儿了?我啥时候对你大姐不好了?” 吴白莲却把小脸一板,理直气壮地说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可跟你说,大姐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是咱们的主心骨,你可不能因为我……就冷落了她。你要是敢做那陈世美,别说我,娘和几个妹妹都不会答应!” 李山河听着这话,是彻底没脾气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头却跟吃了蜜一样甜。 这媳 妇儿啊,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脑回路,这手段,是愈发的高明了! 这哪是警告啊,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她吴白莲不是个争风吃醋的小女人,她心里头装着这个家,装着每一个姐妹。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呵呵地回道:“得嘞!媳妇儿,您就瞧好吧!我李山河要是敢做对不起你大姐的事儿,就让我出门让拖拉机给撞死!” “呸呸呸!胡说八道啥呢!”吴白莲一听这话,急得连忙伸手打了他一下,“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哈哈哈!” 李山河畅快的大笑声,伴随着拖拉机的轰鸣声,飘荡在这充满了希望的田野上。 第五百五十二章 媳妇欸,你可长点心吧 拖拉机的“突突”声在乡间的土路上回响,像一首充满了力量的进行曲。春风带着点没化开的凉意,刮在脸上,却吹不散李山河心里的那股子火热。 吴白莲刚才那句“你要是敢对大姐不好,我头一个不放过你”,让他心里头又甜又想笑。 这婆娘,真是越来越有当家媳妇的派头了。 不争不抢,心里头明镜儿似的,知道这个家里谁是主心骨,知道好歹。 能把几个媳妇处成这样,田玉兰功不可没,但吴白莲她们自个儿心里有数,也是关键。 他李山河,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这辈子能摊上这么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女人。 “当家的,你笑啥呢?”吴白莲看着李山河一个劲儿地咧着嘴傻乐,忍不住凑过来问道。 “没啥,就觉得娶了你,是咱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李山河扭过头,大声回了一句。 发动机声音大,吴白莲没太听清,只听见了“祖坟冒青烟”几个字,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瞎说啥呢!让人听见笑话。” 李山河哈哈大笑,心情那叫一个敞亮。 从朝阳沟到吴白莲的娘家前莽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开着拖拉机也得晃悠个半拉小时。路上的景致也从熟悉的村落田地,慢慢变得有些陌生。 吴白莲显然是归心似箭,一路上小嘴就没停过,一会儿指着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说她小时候常在那底下玩;一会儿又指着一条干涸的小河沟,说夏天的时候她跟弟弟就在里头摸鱼。 李山河就那么听着,时不时地应和两句。 他知道,这是媳妇想家了。 自打嫁过来,尤其是怀了孕,这还是头一回回娘家,心里头能不惦记嘛。 眼瞅着前头出现了一个村子的轮廓,青瓦土墙,炊烟袅袅,吴白莲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在车斗里坐不住了,扶着车帮就站了起来。 “当家的,快看!那就是俺们村!看见村口那棵大柳树没?那就是!”她指着远处,声音里满是雀跃。 李山河放慢了车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棵巨大的柳树,枝条垂下,在春风里轻轻摇摆,像个迎客的妇人。 “看见了看见了,你坐好,别站着,这路不平。”李山河嘱咐道。 拖拉机“突突突”地驶进了前莽沟的地界,村里的土路上,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在地头忙活,看见这威风凛凛的“铁牛”开进来,都好奇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 “哎,这不是老吴家那姑爷吗?” “可不咋地!开着拖拉机回来的,真气派!” “你看车上拉的那些东西,我的个乖乖,大米白面,这是把供销社搬回来了吧?” 村民们的议论声不大,但顺着风,还是飘进了李山河的耳朵里。他心里头美滋滋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这就是面子!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吴白莲嫁到老李家,没受半点委屈,过的是好日子! 吴白莲听着乡亲们的羡慕声,脸上也挂着自豪的笑容,但更多的是近乡情怯的紧张和激动。眼瞅着自家那个熟悉的院子就在眼前了,她更是按捺不住了。 拖拉机还没完全停稳,她扶着车帮,一条腿就迈了出去,眼瞅着就要往下蹦。 “我操!你干啥!” 李山河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猛地一脚踩住刹车,也顾不上熄火了,一个饿虎扑食,从驾驶座上翻身就扑进了车斗,一把就将吴白莲给死死地拦腰抱住了。 拖拉机因为急刹车,猛地一晃,车斗里的东西都跟着“哗啦”作响。 “媳妇欸!你可长点心吧!”李山河心有余悸,心脏“怦怦”直跳,他抱着吴白莲温软的身子,又气又后怕,声音都带了点颤,“这还揣着崽子呢!这要是磕着碰着了咋整?!” 吴白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心急了。 她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但嘴上还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我这不是着急见我娘嘛……再说了,也没那么金贵,我看大姐怀着孕,身子也麻利得很。” 李山河听得一头黑线。 得,又来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这几个婆娘,一个个看着娇滴滴的,全他妈是护壁老娘们。 田玉兰是这样,怀着马上生了,还不消停,拦都拦不住。 现在吴白莲这才刚显怀,也学上了。 这要是以后张宝宝、琪琪格她们也怀上了,自个儿这心脏,怕是得天天跟坐过山车似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抱着她的手,改成扶着她的胳膊,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你能跟大姐比吗?大姐那是干惯了活的。你现在是咱家的重点保护对象,金贵着呢!以后不许再这么一惊一乍的,听见没?” 他嘴上虽然凶,但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把吴白莲扶到车斗边上,自个儿先跳了下去,然后张开双臂,稳稳地把她给接了下来,让她双脚平平安安地落了地。 吴白莲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心里头甜丝丝的,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啦,当家的。” 她这副温顺的样子,让李山河心里的那点火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抬手,习惯性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地笑了笑。 这趟回门,可算是平平安安地到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姑爷,你这是要搬家啊 李山河刚把吴白莲扶稳当,那扇熟悉的木板院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蓝布褂子,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探出头来,正是吴白莲的娘,刘惠兰。 她估摸着是听见了拖拉机的动静,出来瞅瞅是啥情况。 当她看清院门口站着的,是自己的闺女和姑爷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就被巨大的惊喜给占满了。 “白莲?山河?哎呀!你们咋回来了!” 刘惠兰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也顾不上穿鞋,趿拉着一双布鞋就快步迎了出来,一把就抓住了吴白莲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眼神,又心疼又欢喜。 “你这孩子,回来咋也不提前捎个信儿啊!快,快进屋!外头风大,别吹着了!” 说着,她就拉着吴白莲往院里走,又回头冲着李山河热情地招呼:“姑爷,快进来坐,锅里还热着水呢,我给你沏茶喝!” “哎,妈,不着急。”李山河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他看着丈母娘那发自内心的高兴劲儿,心里也暖烘烘的。 他对刘惠兰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带吴白莲进屋,“你们先进去,我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吴白莲被她娘拉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李山河,小声地对刘惠兰说道:“娘,你先别忙活,我……我有话跟你说。” “啥话还不能进屋说?”刘惠兰嗔怪了一句,但看闺女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她就进了东屋。 李山河看着她们娘俩进了屋,这才转过身,叼了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开始慢悠悠地往车下搬东西。 先是一袋五十斤的大米,他单手就跟拎个小鸡崽子似的,轻松地甩在肩膀上,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外屋的地上。 紧接着,是十斤一袋的白面,还有那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腊肉,琪琪格准备的奶豆腐和肉干,萨娜拿出来的干蘑菇和木耳,还有张宝宝那个小抠门贡献出来的糖果饼干…… 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李山河一趟一趟地搬,没一会儿,外屋的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正搬得起劲,就听见东屋里,先是传来吴白莲压低了的、带着点羞涩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刘惠兰一声拔高了调门的惊呼。 “啥?!” 那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相信和巨大的狂喜。 然后,就是刘惠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笑声。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真的啊?几个月了?快让娘看看!” 李山河听着屋里的动静,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他知道,这是吴白莲跟她娘报喜了。 他能想象得到,此刻丈母娘该有多高兴。老吴家就吴有全和吴白莲两个孩子,现在闺女嫁了个好人家,肚子里还揣上了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他心里头也跟着升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自豪感。让自己女人怀孕,给老丈母娘家添个外孙,这也是本事! 又过了一会儿,刘惠兰和吴白莲才从东屋出来。 刘惠兰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但那张脸上,却洋溢着怎么也藏不住的笑容。她看李山河的眼神,那叫一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简直比看亲儿子还亲。 “姑爷啊,搬东西累了吧?快歇歇,我给你倒水去!”刘惠兰说着就要去拿水瓢。 可当她的目光落到外屋地那堆成小山似的米面粮油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 “我的娘欸!姑爷,你……你这是嘎哈啊?!” 刘惠兰指着那堆东西,说话都结巴了, “你这是……要把供销社搬空了啊?这……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日子不过了?赶紧的,赶紧都拉回去!” 她急得直摆手,上来就要把那袋大米往拖拉机上搬。 她一个农村妇女,哪见过这阵仗? 闺女回个娘家,带这么多东西,这不光是浪费,传出去也让人戳脊梁骨,说他们老吴家贪心,就知道占姑爷的便宜。 “妈,你别动!”李山河连忙上前拦住她,“没多少东西,就是家里的一点心意。” “这还叫没多少?!”刘惠...兰急得都快跳脚了, “咱家就我跟你弟俩人,哪吃得了这么多!放着都得放坏了!不行,必须拿回去!” 就在这时,一直倚在门框上看热闹的吴白莲,抱着膀子,慢悠悠地开了口,那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和自豪。 “妈,你就收下吧。” 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 “这是咱家大姐和当家的一点心意。大姐说了,我弟弟今年要高考,得好好补补身子,这些东西,都是给有全准备的。你要是不收,就是不给大姐面子。” “大姐”这两个字,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刘惠兰一听这话是田玉兰交代的,那要去搬米袋子的手,一下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她愣住了。 在农村,这种大家庭里,当家大妇的话,分量是极重的。 田玉兰能点头,说明这事儿是整个李家都同意的,不是李山河一个人头脑发热。 这代表的,是李家对他们吴家的尊重和认可。 刘惠兰的眼圈,“唰”地一下又红了。刚才那是喜悦的泪,现在这,是感动的泪。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姑爷,又看了看那堆得跟小山一样的礼物,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她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拉住李山河的胳膊,声音哽咽,却无比郑重地说道:“姑爷……以后……以后白莲要是有哪嘎达不听话,或者犯浑,你……你就吊起来抽!你要是懒得打,就告诉老婆子我,我亲自过去抽她!” 这话,说得李山河心里都是一震。 他知道,这是丈母娘把闺女的下半辈子,彻彻底底地交到自己手里了。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爷特意交代的 “妈!你说的这是啥话啊!” 吴白莲不依了。 她松开李山河,几步上前挽住刘惠兰的胳膊,小脸微微扬起,尾音里拖着一丝只有在亲娘面前才会显露的娇嗔。 “我平时可勤快了,哪有犯浑的时候?不信你问当家的!”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扭过头,朝着李山河飞快地挤了挤右眼。 那小模样,既有为人媳妇的得意,又带着点小女孩的狡黠,俏皮又可爱。 李山河心领神会,立刻接过了话头。 他脸上挂着一副憨厚到了极点的笑容,声音诚恳地对着刘惠兰说道:“是啊妈,莲姐可贤惠了,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我爹我妈,我爷我奶,都可相中莲姐了,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 这话半句不假。 吴白莲嫁过来后,勤快懂事,从没跟家里任何人红过脸,王淑芬她们是真的把她当自家人看待。 李山河的目光落在丈母娘那双交织着感动与不安的眼睛上。 他心里清楚,光说这些还不够。 这些米面粮油,能让老吴家吃饱肚子,但填不饱心里的窟窿,撑不起在村里人面前的腰杆。 他脑子里念头急转,一个分量更重的砝码被他掂量了出来,然后重重地抛了出去。 “这不,我爷前两天还特意交代了。” 他的声音沉稳下来,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确保屋里的人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他说,开春了,别家的地先不着急,第一犁,必须先紧着亲家这边来。让我开着拖拉机,把您家的几亩地给拾掇利索了,种上了,再回去忙活家里的事儿。我爷说了,不能让莲姐在婆家享福,娘家这边还跟着受累。”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炸起了滔天巨浪。 屋子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如果说,刚才那堆积如山的米面粮油,代表的是李家的富足和善意。 那么,李家老爷子这句“第一犁先紧着亲家”,代表的就是一种在农村社会里,至高无上的尊重与认可! 春耕是天大的事,是庄稼人一年的指望。 谁家不是先顾着自家的地? 李家家大业大,几十亩地等着种,李老爷子作为整个家族说一不二的掌舵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得是把他们老吴家看得多重啊! 刘惠兰彻底绷不住了。 她那双刚刚才擦干的眼睛,再一次决了堤。 这一次,泪水不再是无声滑落,而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迅速洇开一团团深色的水渍。 她连哭声都带了出来,不是嚎啕,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压抑不住的呜咽,充满了半辈子的心酸和此刻无法言说的感动。 她这辈子,苦日子过惯了,被人数落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看重? 闺女嫁得好,婆家不光不嫌弃她们娘家穷,还反过来处处帮衬,处处给他们脸面。 她心里头那杆看不见的秤,一下子就被这份天大的恩情给压得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哎哟……这……这可咋谢啊……这让我们老吴家咋还这个人情啊……” 刘惠兰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泣不成声。 李山河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还是自家长辈。 他瞬间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连忙向吴白莲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那意思很明显:媳妇,快!你娘哭了,赶紧哄哄! 吴白莲心领神会,狠狠地瞪了李山河一眼,眼神里分明在说“都怪你,一句话把我娘给惹哭了”,然后赶紧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刘惠兰的肩膀,柔声安慰起来。 “娘,你哭啥啊。这不都是好事儿嘛。当家的他们对咱好,你就受着。咱们是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啥。” “你懂啥……” 刘惠兰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含混不清。 “这情分太重了……” 李山河看着这娘俩抱在一块儿哭,感觉自己站在这儿格外多余。 他干脆一转身,大步冲出了屋子,嘴里还喊着:“我再去看看车上还有啥没拿完的。” 他跑到院子里,摸出烟盒,叼上一根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让他心里那点因为丈母娘的眼泪而泛起的波澜,总算被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有点猛了,直接把丈母娘给干破防了。 但这话,必须得说。 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李家不光有钱,还讲情义,懂礼数。 这样,吴白莲在娘家这边,腰杆才能挺得笔直;她们吴家在整个前莽沟,脸上才有光。 一支烟抽完,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停了。 李山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烟头在鞋底上碾灭,随手扔进墙角的柴火堆里,这才重新走进屋。 刘惠兰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眶还红肿着,吴白莲正拿着一条湿毛巾给她擦脸。 看到李山河进来,刘惠兰还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李山河也不提刚才的事,径直走到灶台边,抄起水缸上的葫芦水瓢,舀了满满一瓢凉水,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 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他放下水瓢,用袖子抹了把嘴,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妈,有全那小子哪去了?今儿不是农忙假吗?没搁家啊?” 提起儿子,刘惠兰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了许多。 她擦了擦眼角,笑呵呵地说道:“有全那孩子,是个闲不住的。他说今年开春晚,地里的活儿得抓紧。怕到时候犁地的时候,地里那些去年剩下的木橛子碍事,一大早就跟着大队长他们,去地里起垄,把那些木桩子都给拔了,归拢到一块儿烧了。” 李山河闻言,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小子,还真是个知道事儿的。 不用人说,自个儿就知道提前去地里干活,是个勤快的好苗子。 他又想起了一个人,便问道:“跟着大队长?是刘铁柱刘爷?” “可不就是他嘛。” 刘惠兰说道,“铁柱这人,心眼好。家里有啥重活,他都照应着。这回也是,他知道咱家没个壮劳力,特意叫上有全,说带着他一块儿干,省得他一个人瞎忙活。” 李山河听了,心里对那个憨厚中带着精明的汉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这刘铁柱,真是个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实在人。 当初在山里一块儿围猎的时候,就看出来他是个讲究人,没想到他对乡里乡亲的,也这么够意思。 看来,这人情,不光欠着老吴家,也欠着刘铁柱一份。 他正想着,院子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自行车链条的“哗啦”声,紧接着是一个爽朗洪亮的说话声。 “有全,今儿干得不错,明天继续!你姐夫家那拖拉机是真带劲,回头让你姐夫拉着咱去镇上赶集!”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推着一辆二八大杠,带着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半大小子,走进了院子。 那小子,正是吴有全。 第五百五十五章 刘爷,忙完咱俩再喝 刘铁柱推着自行车一进院,抬头就看见了李山河,那双不算大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呦呵!李家二小子!”他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大步就流星地走了过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你小子来了咋不吱声呢?” 李山河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咧嘴笑道:“刘爷,你这手劲儿还是这么大。我这不刚到嘛。” “刚到也得吱声啊!”刘铁柱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山河,又瞅了瞅院里那台威风凛凛的拖拉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行啊小子,越来越出息了!走,啥也别说了,上我家,咱爷俩先整两盅!” 说着,他拉起李山河的胳膊就要往外走,那股子热情劲儿,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哎哎哎,刘爷,使不得,使不得!”李山河连忙挣开他的手,摆着手拒绝道, “今天可喝不了。我这趟过来,是给我丈母娘家整地的,活儿还一点没干呢,哪能先上桌喝酒啊。” 刘铁柱一听,动作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给你丈母娘家整地?你家那几十亩地不着急啊?” “不急。”李山河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我爷说了,先紧着这边来。再说了,家里人多,不差我一个。我这当姑爷的,总得表示表示不是?” 这话一说,刘铁柱看李山河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那眼神里,带着赞许,带着佩服。 他冲着李山河竖起了大拇指,感慨道:“山河,你小子,是真讲究!行,冲你这句话,今天这酒,我也不劝你了。正事要紧!” 他顿了顿,又说道:“那你忙你的。地里的活儿要是有啥需要搭把手的,你就言语一声,别跟刘爷客气!” “那肯定不能跟您客气。”李山河笑着应道。 刘铁柱又跟刘惠兰打了声招呼,这才推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李山河的目光,落在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吴有全身上。 这小子,个子蹿得挺快,都得将近一米七五了,在这年月不算矮了,就是身板还显得有些单薄。 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裤腿上全是泥,脸上也灰扑扑的,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李山河的时候,亮得惊人,充满了崇拜和感激。 “姐……姐夫。”吴有全被李山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小声地喊了一句。 “嗯。”李山河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很自然地伸出胳膊,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屋里走。 他能感觉到,吴有全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自己这个姐夫,会这么不见外。 “行啊小子,知道帮家里干活了,是个爷们。”李山河搂着他,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吴有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嘴里讷讷地说道:“应该的……我……我就出点力气。”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腼腆又局促的样子,心里头是又好笑又觉得亲切。 这小子,啥都好,学习好,人也勤快懂事,就是这性子,太艮了点,搁东北话讲,就是“艮艮次次”的,不闯荡,不大方。 不过这也不怪他。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也容易自卑。 家里没个顶梁柱,他一个半大小子,心里头那根弦,怕是天天都绷得紧紧的,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李山河心里琢磨着,这小舅子,不光得在经济上帮他,这性子,也得想办法给他扭转扭转。 一个大老爷们,以后要是在社会上混,这么腼腆可不行,得让他胆子大起来,腰杆硬起来。 进了屋,刘惠兰已经开始张罗午饭了。 她把那块李山河带来的腊肉切了一大块下来,又拿了几个鸡蛋,准备给姑爷和儿子好好补补。 吴有全看着他娘切那金黄透亮的腊肉,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可是好东西,他长这么大,也就在过年的时候能尝上那么一两片。 李山河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年代,想吃口肉,真是不容易啊。 他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吴有全一根。 吴有全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姐夫,我……我不会。” “不会就学着。”李山河不容分说,直接把烟塞到了他嘴里,又“咔哒”一声,给他点上了火,“大老爷们,哪有不抽烟不喝酒的。尝尝,提神。” 吴有全没抽过烟,第一口就被呛得惊天动地,眼泪都咳出来了。 吴白莲在旁边看着,心疼地直拍他的背,嗔怪地瞪了李山-河一眼,“当家的,你干啥啊,有全还是个学生呢!” 李山河却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学生咋了?早晚都得学。现在我教他,总比以后出去让别人教强。” 他这是故意在锻炼吴有全。抽烟喝酒虽然不是啥好事,但在这个年代,却是男人之间交际应酬最快的方式。他得让这小子,提前适应适应。 一顿午饭,就在这热闹又温馨的气氛中开始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大老爷们这么艮呢 饭桌摆在了热乎乎的土炕上。 土炕烧得滚烫,坐上去屁股都有些发烫,但那股子暖意顺着脊梁骨往上蹿,驱散了身上最后一丝寒气。 一大盘金黄喷香的腊肉炒蒜苗,蒜苗的清香和腊肉的咸香混在一起,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一盘厚墩墩的摊鸡蛋,金灿灿的,边上带着点焦,看着就实在。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菜汤,酸味扑鼻,解腻开胃。 这在80年代的农村,绝对是招待顶了天贵客的席面。 刘惠兰手里拿着筷子,几乎就没往自己碗里夹过菜。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山河身上。 “姑爷,快吃,多吃点!赶了一上午路,下午还得下地,可得吃饱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夹起一块最大最肥的腊肉,颤巍巍地就要往李山河碗里放。那小小的炕桌上,李山河面前的粗瓷大碗里,肉和鸡蛋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妈,够了够了,您也吃,别光顾着我。” 李山河有点招架不住这种热情,他伸出筷子,在半道上稳稳地接住了那块肉,手腕一转,直接放进了旁边吴有全的碗里。 “有全,你也吃。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得念书又得干活,最需要补补。” 吴有全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死死盯着碗里那块肥瘦相间、晶莹剔透的腊肉,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抬起头,看了看李山河,又看了看他娘,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姐夫,你吃吧,我……我吃这个就行。” 他说着,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根酸菜。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头那股子想要改造他的念头更强烈了。这小子,骨子里缺的不是营养,是胆气,是底气。 他故意把脸一板,筷子在炕桌上轻轻一顿,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你姐夫我还能缺这口肉吃?你今天要是敢不把这碗肉吃了,下午就别想跟我下地!” 吴有全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 他再也不敢推辞,连忙低下头,夹起那块腊肉,像是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一般,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嘴里。 腊肉特有的咸香混合着油脂的丰腴,瞬间在他整个口腔里炸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咀嚼的动作都变得格外缓慢,仿佛要将这难得的美味,每一个分子都细细品味干净。 看着他那副陶醉的样子,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吃完饭,刘惠兰手脚麻利地就要收拾碗筷,吴白莲也想上去帮忙。 李山河一个眼神扫过去。 “你老实给我坐着,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许干活。” 吴白莲只好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坐回炕沿上,看着她娘和自己的男人在厨房里忙活,心里头被一种又甜又暖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李山河帮着把碗筷收拾到外屋,回到屋里,盘腿在炕上坐下,点了根烟。 他冲着吴有全招了招手。 “有全,咱家那几亩地,都在哪几块?路好不好走?拖拉机能不能开进去?” 一听是说正事,吴有全立马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炕梢的一个小木箱里,翻出了一个磨破了皮的作业本,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块地的简图。 “姐夫,你看,这是咱家的地。一共四块,加起来有五亩多点。” 他指着图,认真地解释道。 “这两块大的,在村西头,地势平,土也肥,拖拉机能进去。另外这两块小的,在村北的山坡上,是旱田,石头多,路不好走,拖拉机怕是上不去。” 李山河凑过去,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 跟他爹李卫东说的一样,这地,确实不好整。 不过,他李山河是怕事儿的人吗? “行,我心里有数了。” 李山河点了点头,弹了弹烟灰。 “下午,咱俩就先去村西头,把那两块大的给它翻了。明天再想办法对付山坡上那两块。” 他话音刚落,却发现吴有全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这小子,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开始,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好几次,他都抬起头,嘴唇翕动,像是憋着什么话要说。可只要一对上自己的目光,他又会立刻把头给低下去,眼神躲躲闪闪。 李山河开始还没在意,以为他是天生害羞。 可现在,又来了。 只见吴有全捏着那个破旧的作业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将本子的封面给抠破了。他的眼神闪烁不定,脸上满是挣扎和犹豫。 李山河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磨磨唧唧的样儿。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一个大老爷们,搞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像什么样子。 他把手里的烟头往炕沿的烟灰缸里重重一摁,沉声问道:“有全,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们?” 吴有全的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慌乱地抬起头,连连摇头。 “没……没有啊,姐夫。” “还没有?” 李山河的声调猛地拔高,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他伸手指着吴有全,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 “你小子从吃饭那会儿就魂不守舍的,你瞅瞅你自个儿那德行,心里藏不住事儿,脸上全写着呢!说,到底咋了?是不是在学校惹事儿了?还是跟人打架了?” 他这么一诈唬,吴有全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没有一丝血色。 正在外屋刷碗的刘惠兰和炕沿上坐着的吴白莲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吴有全。 “有全,到底咋了?你快说啊!别吓唬娘!” 刘惠兰急得声音都变了,撩起围裙擦着手就快步走了进来。 吴白莲也走到弟弟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声音放得极柔。 “弟,有啥事儿你就跟姐夫说。姐夫有本事,天大的事儿他都能给你平了。你别自个儿一个人扛着。” 在三人的轮番逼问下,吴有全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彻底攻破了。 他看着李山河那双锐利的眼睛,又看了看满脸担忧的娘和姐姐,眼圈一红,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 他咬了咬牙,那股力量让他整个下颌的线条都绷紧了。 他终于把那句在心里憋了不知道多久,几乎要把他自己憋炸了的话,给说了出来。 “姐夫……娘……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我不想考大学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我不想考大学了 “啥?!” 吴有全一句话,让东屋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仿佛连炕洞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都被这三个字掐断了。 刘惠兰手里那块擦碗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毫无知觉。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嘴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写满了惊骇与陌生。 “弟,你说啥胡话呢!” 吴白莲的尖叫刺破了这片死寂。 她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指甲因激动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啥叫不想考大学了?你知不知道你为了今天吃了多少苦?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你发什么疯!” 整个屋子里,只有李山河没有立刻出声。 他甚至连坐姿都没变,只是眼神里最后一丝闲适也消失无踪。 他的目光骤然收紧,像钉子一样扎在吴有全那张苍白又倔强的脸上。 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吴有全这小子,骨子里有股拧劲,绝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他这么说,一定有他自以为是的“理由”。 李山河这份超出常人的冷静,反而成了定海神针,让慌乱的刘惠兰和吴白莲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她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把所有希望,都投向了这个家里的新顶梁柱。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李山河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才开口,声音低沉,从喉咙深处发出。 “为啥?” 没有质问,没有怒火,只有两个字。 吴有全似乎没料到姐夫会是这种反应,他下意识抬头,撞上李山河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的慌乱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些。 他咽了口唾沫,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吞进肚里。 然后,他把自己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姐夫,娘,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可……可我不想再拖累家里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咱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娘一个人拉扯我跟姐不容易,现在姐嫁了人,家里就剩我一个劳力。我寻思着,考大学得四年,四年之后才能挣钱。这四年,学费、生活费,得花多少钱?我不想再让娘那么辛苦了。” 他停顿了一下,攥着作业本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 “我打听过了,除了大学,还有一种叫‘大专’的,念三年就能毕业。而且,大专的分数线比大学低,我考上的把握更大。等我念完大专,就能早一年参加工作,早一年挣工资,早一年补贴家用,让娘也早点享享福。” 他说完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刘惠兰和吴白莲都听傻了。 她们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哪里知道大学和大专的天差地别。 在她们朴素的认知里,只要能跳出农门,端上国家的铁饭碗,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天大好事。 吴有全这番话,听起来条条是道,句句在理,孝顺得让人心疼。 刘惠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看着自己懂事的儿子,心里又酸又疼,又感动又骄傲。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山河。 “姑爷……这……这大专和大学,有啥不一样?不都是念书,出来当干部吗?”她声音发颤,生怕自己问错了。 吴白莲也是满脸迷茫,她虽嫁到李家,见了些世面,但对这些事,同样是一知半解。 李山河看着她们娘仨。 看着吴有全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却偏偏写满了“我为这个家牺牲”的执拗脸庞。 一股燥热的怒意,从他胸腔深处猛地撞了上来,沿着血管冲向四肢。 这股火,不是冲着吴有全的孝心。 是冲着他那该死的短视! 他一个从几十年后回来的人,太清楚这两者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了! 八十年代初期,大学和大专,毕业分配或许差距不大,都能混个干部身份。 但是,未来呢? 未来的发展,是天壤之别! 大学,尤其是重点大学,出来的是国之栋梁,是未来的工程师、科学家,是走上领导岗位的高级干部。 而大专,更多的是高级技术工人,是补充到各个工厂企业里的中层。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起点不同,天花板更是云泥之别! 吴有全在干什么? 他是在用他一辈子的前途,去换那可怜的一年时间和每个月几十块钱! 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 这他妈是捡了颗芝麻,把整片西瓜地都给一把火烧了! 李山河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转为铁青。 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 他知道,跟这个穷怕了的少年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穷怕了的人,眼光天然就短。 他们看不到十年、二十年后的远景,只能看到眼前那点能攥在手里的安全感。 想把这头犟驴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 把他那套自以为是的“孝顺”理论,当场砸个粉碎! 李山河眼神里的所有情绪,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他一言不发。 在娘仨几乎停止呼吸的注视下,李山河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 然后,伸进了自己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口袋。 第五百五十八章 钱我都给你带来了 屋子里的空气死寂,闷得人胸口发慌。 刘惠兰和吴白莲的呼吸都停了,两双眼睛紧紧锁在李山河身上,不知道这个女婿(姐夫)下一步要做什么。 吴有全梗着脖子,倔强地回视着。 他没错。 他是在为这个家考虑,是在尽一个儿子、一个弟弟的责任。 就在这死一样的安静里,李山河有了动作。 他手伸进怀里,缓缓掏出一个用手绢包得四四方方的小包。 他把小包放在炕桌上,没说话。 那双黑沉的眼睛,刀子一样刮在吴有全的脸上。 接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一层,一层,解开了那块手绢。 手绢摊开。 里面码着的东西露出来的一刹那,刘惠兰和吴白莲的喉咙里,同时发出一声被掐住般的抽气声。 吴有全的眼珠子,也骤然定住了! 手绢里,是十张崭新的拾元纸币。 每一张上面,都印着那抹鲜艳的“人民大团结”图案。 一百块! 整整一百块钱! 在这个工人月钱不过三四十,农民刨一年地都攒不下十块的年头,一百块钱是什么概念? 是能改换门庭的巨款! 是一家子人勒紧裤腰带好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钱! 是一个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数字! 刘惠兰和吴白莲彻底看傻了,这辈子,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摞在一起。 吴有全也傻了。 他死死盯着桌上那沓钱,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想不明白姐夫为什么会掏出这么多钱。 就在一家人神魂出窍的时候,李山河的手抬了起来。 然后,重重地,拍了下去! “啪!” 一声炸响,那沓钱被他狠狠砸在炕桌上! 这声音像根钢针,猛地刺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里! 整间屋子,似乎都跟着这一拍而剧烈地抖了一下。 “小兔崽子你甭想!” 李山河终于吼了出来,声音像贴着地面滚过的炸雷,他指着吴有全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 “钱的事,轮得到你操心?!” “你他娘的现在唯一的差事,就是给老子念书!往死里念!给老子考大学!考不上好的就复读!一年不行就两年!钱,老子给你出!” 他指着桌上那一百块钱,眼眶都烧红了,一字一顿地往下砸话。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啥!一百块!够不够你念书?!不够,老子这儿还有!” 说着,他另一只手插进兜里,把身上剩下的二三十块零钱也一把掏出,跟着拍在桌上! “啪!”又是一声脆响。 “你给老子听好了!从今天起,钱的事,跟你吴有全没有半点关系!你娘,你姐,这个家,有我李山河给你顶着!” 李山河猛地向前踏了一步。 他高大的影子瞬间将吴有全整个罩住,那股山一样的压迫感,让吴有全的呼吸都停了。 李山河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要把人骨头都捏碎的狠劲。 “你要是再敢有半点不想考大学的念头,你要是敢为了那狗屁大专,把你自个儿的前途给毁了……” “我他妈腿都给你打折!” 世界,彻底安静了。 吴有全被这一连串的雷给劈蒙了。 他看着桌上那刺眼的红色,看着姐夫那副恨不得生吞了自己的暴怒模样,听着那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停摆。 他那点所谓的“孝心”,那点“为家里着想”的短浅盘算,在这一百多块钱和姐夫的雷霆之怒面前,被砸成了齑粉。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家未来的顶梁柱。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顶梁柱!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夫,才是! 他用最蛮横、最粗暴的方式告诉自己:你那点小肩膀,还扛不起这个家!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学着大人扛担子,而是站稳在我给你撑开的这片天底下,拼了命地往上飞!飞得越高越好! 一股巨大的热流,轰然冲垮了他心里所有的堤坝。 那不是委屈,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被人在乎、被人看重、被人拿命寄予厚望的剧烈撞击! 他的眼眶,瞬间就烧红了。 一直死死忍着的什么东西,再也扛不住,从眼角滚了出来,然后就再也收不住。 吴有全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淌。 他从小到大,挨过饿,受过冻,被人指着鼻子骂过,都没掉过一滴泪。 他知道,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他不能哭。 可今天,他绷不住了。 他看看桌上那叠厚厚的“大团结”,又抬头看看那个为了自己,急得眼睛血红的姐夫,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让他无法呼吸。 原来,被人当成希望,是这种感觉。 原来,有人为你铺好路,让你心无旁骛地去奔前程,是这种感觉。 他那点可怜又可笑的“懂事”,在姐夫这山一样的恩情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姐……姐夫……” 吴有全哽咽着,嘴唇抖了半天,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猛地从炕沿上滑了下来,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有全!你这是干啥!”刘惠兰尖叫一声,慌忙去扶。 吴有全却铁了心,纹丝不动。 他跪在地上,仰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看着李山河,然后,重重地,一个头磕了下去! “砰!” 额头和土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砰!” “砰!” 一连三个响头。 每一个,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磕得地上干硬的尘土都震得飞扬起来。 李山河也让他这股烈性给整得一愣。 “你小子干啥呢!赶紧给老子起来!”李山河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步就要把他薅起来。 可吴有全却抬起了头,额头已经红肿一片。 他看着李山河,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坚定。 “姐夫,我错了!” “我不该有那些瞎心思!我不该辜负你和我姐,还有我娘对我的指望!” “你放心!我吴有全要是再敢说一句不考大学的混账话,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把腿打折!” “从今往后,我一定拼了命地念书!我一定考上大学!给咱老吴家,给你们老李家争光!” 他说完,看着李山河,又重重地喊了一声,那声音里,是无尽的感激和一生的承诺。 “姐夫!” “我吴有全这辈子,都记着你的恩情!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我娘,孝敬你,孝敬我姐!” 这番话说完,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屋子里,刘惠兰和吴白莲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们看着地上那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儿子(弟弟),又看看那个站在那里,神情复杂的李山河,心里翻江倒海。 李山河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小舅子,心里那股火气,不知不觉早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慰,一种感动,还有一种身为男人,必须扛起一个家的沉甸甸的责任。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弯下腰,伸出那双大手,一把就将吴有全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个啥样!是个爷们,就给老子把眼泪憋回去!” 他嘴上骂着,声音却放缓了许多。 他把吴有全按回到炕沿上,然后拿起桌上那一百多块钱,直接塞进了吴有全的怀里。 “这钱,你拿着!” 吴有全像被烫到一样,连忙要推回去,“不不不,姐夫,这钱我不能要!太多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李山河眼睛一瞪,话里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这一百块,是你大姐田玉兰特意给你准备的。她说了,只要你能考上,咱家就供你念到毕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又补了一句。 “这不光是你大姐的意思,也是我们整个李家的意思。你小子,现在不光是你娘的希望,也是我们老李家的半个希望,听明白了没?” “我们老李家的半个希望……” 吴有全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手里紧紧攥着那包沉甸甸的钱。 那重量,烫得他手心发麻。 也烫得他心里,轰然燃起了一团熊熊的火焰。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 那双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刀锋一般的坚定和光亮。 “姐夫,我明白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这就是我家爷们! 吴有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山河,像是要把这个姐夫的模样,一笔一划地刻进骨头里。 他手里的那包钱,沉甸甸的,更烫得他心口发慌。 “我们老李家的半个希望……”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反复炸响,把他那些因为穷困而生出的自卑、怯懦、短视,全都炸得粉碎。 是啊,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着娘和姐姐,缩在穷山沟里看不到未来的吴有全了。 他现在是李家的亲戚,是姐夫亲口承认的“半个希望”。 他要是再为了眼前那点蝇头小利,把自己一辈子给耽误了,那他还是个人吗?他还有脸去见对他寄予厚望的姐夫,还有脸面对整个李家吗? 想通了这一点,吴有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那股子劲儿,顶得他胸口发胀,顶得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学校,把所有的书都啃进肚子里! 他重重地点头,那一下,脖子都发出了轻微的“咔”声。 “姐夫,我明白了!” 这一声,再没有了之前的蚊子哼哼,而是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决绝。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脱胎换骨的模样,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成了!这小子,算是彻底把心结给打开了。以后,就不用自己再费心敲打了,他自个儿就能拼了命地往前跑。 这笔“投资”,值! 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吴有全那还显单薄的肩膀,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明白了就行!大小伙子,别一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把眼泪擦干了,赶紧的,吃饭!” 李山河手腕一转,从炕桌上抄起筷子,又夹了一大块流着油的腊肉,直接塞进了吴有全的碗里。 “下午还得跟我下地干活呢,吃不饱可不行。我带来的家伙什儿可全是铁疙瘩,没力气可摆弄不转。就咱家这几亩地,对付它们,那都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吴有全看着碗里那堆成小山的肉,眼圈又是一热,但他这次没再推辞,而是拿起筷子,重重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地扒拉起饭来。那吃相,就跟饿了三天的狼崽子似的,恨不得把碗都给吞下去。 看着弟弟这副样子,吴白莲和刘惠兰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娘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欣慰和喜悦。 刘惠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手里的筷子就没停过,不住地往李山河和吴有全的碗里夹菜,嘴里还念叨着:“吃,都多吃点!姑爷,你也吃,有全,慢点吃,别噎着……” 吴白莲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炕沿上,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 她的目光,从埋头吃饭的弟弟身上,慢慢移到了那个正跟她娘笑着说话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他霸道,他粗鲁,有时候还坏得很。 可他也是顶天立地的爷们! 是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了自己娘家最大的体面;是他,用最蛮横的手段,把自己那个差点走上岔路的弟弟,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看着李山河那宽阔的肩膀,吴白莲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种叫作“自豪”和“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她忍不住挺了挺腰杆,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还不太明显的小腹。 看,这就是咱的爷们! 这辈子,能嫁给他,真好。 一顿饭,吃得是热火朝天。 吴有全像是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和压抑,都通过吃饭给发泄出来。一大碗米饭配着腊肉,三两下就见了底,他抹了把嘴,拿起碗就要去盛第二碗。 “坐着!” 李山河一把按住他,自己端着碗站了起来,“你老实待着,我去给你盛。” 说着,他拿着两个碗就去了外屋。 吴有全愣愣地看着李山河的背影,心里头那股暖流又开始翻腾。 长这么大,除了他娘,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 姐夫……对他真是太好了。 刘惠兰看着这一幕,也是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凑到吴白莲身边,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道:“白莲啊,你可是找了个好人家啊。山河这孩子,真是没得说,有本事,还疼人,妈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 吴白莲听着她娘的话,小脸微红,心里头甜得跟吃了蜜似的,嘴上却还谦虚着:“娘,看你说的,他就是脾气糙了点。” “糙点好!男人家家的,就得糙点,有爷们样儿!”刘惠兰一脸的理所当然,“你看他刚才那架势,多吓人,但也真管用!一下子就把有全那小子的牛脾气给镇住了!” 娘俩正说着悄悄话,李山河已经端着两碗冒尖的米饭走了进来。 他把一碗递给吴有全,另一碗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又拿起筷子,指了指那盘摊鸡蛋。 “光吃肉不行,鸡蛋也吃。这玩意儿补脑子,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吴有全“嗯”了一声,夹了一大块鸡蛋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 李山河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头暗自好笑。 这小子,还真是个实在人。心结一打开,连饭量都见长。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边吃,一边状似随意地跟刘惠兰聊天。 “妈,我爷说了,今年咱家这地,不光要犁,播种也用拖拉机。我带了播种机过来,一趟过去,犁地、下种全完活,省事儿。” “啥?播种也能用那铁牛?”刘惠兰惊得筷子都差点掉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用牲口拉犁,用人点种的,哪见过机器还能干这个活? “那有啥不能的。”李山河一脸的理所当然,“城里那些国营农场,早就用上了。就是咱这小门小户的,买不起那玩意儿。我这也是托了关系,才弄到一台小型的。” 他这话半真半假。播种机确实是托关系弄来的,但可不是小型的。那玩意儿往拖拉机后头一挂,好几个犁杖并排,一天下来,几十亩地都能给它拾掇利索了。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下可省大事儿了!”刘惠兰高兴得直拍手。 往年春耕,犁地、耢地、点种、施肥,一套活下来,能把人累得脱层皮。现在姑爷开着拖拉机过来,一天就能干完好几天的活,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 吴白莲在旁边听着,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她这个当家的,就是有本事,总能弄来一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李山河看着丈母娘和媳妇那一脸崇拜的样子,心里头也是美滋滋的。 男人嘛,在自己家人面前,就得有面子。 他正得意着,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铛声,那“叮铃铃”的声音,跟催命似的。 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嗓门在院子里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 “二叔!二叔!你在屋里没?俺来了!” 李山河一听这动静,嘿嘿一乐。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放下碗筷,朝着窗外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 “彪子!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来嘎哈来了?奔丧啊?骑那么快!” 第五百六十章 没憋好屁的彪子 话音刚落,房门就“吱呀”一声被粗暴地推开了。 一个黑塔般的身影,直接将门口那点昏黄的光线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是彪子。 他那辆破得快要散架的二八大杠,被他随手往墙上一掼,“哐当”一声砸在泥墙上,震下来一片干土。他连车都没扶稳,人就已经一头扎进了屋里。 “二叔!二婶!” 彪子进屋,嗓门洪亮,先是冲着炕上的李山河和吴白莲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显眼的大黄牙。 目光一转,他看到了旁边的刘惠兰,高大的身板立马矮了半截,连忙点头哈腰地又喊了一声。 “刘奶,您也在呢!” 刘惠兰正沉浸在女婿解决了心头大患的喜悦中,被这突然闯进来的壮汉吓得心脏都抽了一下。等看清是跟着李山河的那个伙计,她才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挤出个笑。 “哎,是彪子啊,快,快上炕坐。” 彪子嘴上应着,脚下却没动。 他跟一头脱水的蛮牛一样,三两步就蹿到灶台边,一把抄起那个掉漆的白色大号搪瓷茶缸子。 他也不管里面是凉水还是热水,仰起脖子,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咕咚……咕咚……咕咚……” 那喝水的动静,不像是解渴,倒像是要把整个茶缸都吞进肚子里。 一口气,满满一茶缸子水,被他灌了个底朝天。 他重重地把茶缸子往灶台上一墩,发出“当”的一声闷响,然后用粗糙的手背豪迈地在嘴巴子上一抹,长长地哈出了一口带着水汽的白气。 “哈……渴死俺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蛮横,粗野,行云流水,看得旁边刚立下誓言的吴有全眼都直了。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德行,眼皮子直跳,嘴角的肌肉抽了抽。 他夹了块腊肉,慢悠悠地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才没好气地骂道。 “你他娘的是从撒哈拉沙漠里爬出来的?八百年没喝过水了?” 彪子嘿嘿一笑,那张憨厚的脸上,堆满了谄媚。他搓着两只蒲扇大的手,碎步挪到了炕沿边,一双小眼睛放着光,紧紧盯着李山河。 “二叔,你这话说的就不仗义了奥。” “来给婶儿家干活,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召唤俺一声呢?” 他那语气,委屈得活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媳妇,就差当场掉两滴眼泪了。 “俺这一听说你要来前莽沟,饭都没吃,骑着车就往这儿赶。你看看,你看看,这给俺累的,汗都把这身破褂子给浸透了。”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拽了拽自己那件已经湿了半截、紧紧贴在身上的旧布褂子,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功劳”。 吴白莲心善,最看不得这个。 一听彪子连饭都没吃就赶过来帮忙,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彪子,真是辛苦你了。快,快上炕歇会儿,锅里还有饭呢。” 她说着就要欠身下地,想去拉彪子一把。 “你给我老实坐着!” 李山河头都没抬,一个眼神扫过去,就把吴白莲给按了回去。 他斜着眼睛,刀子似的上下刮着彪子那张写满了“快表扬我”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你小子,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拉什么色的屎。” “说吧,到底啥事儿?别跟我在这儿扯犊子。”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要是真有这份眼力见儿,那么勤快,那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什么听说自己来干活,特意跑来帮忙,全他妈是狗屁! 这分明就是揣着事儿来的,想先卖个人情,堵自己的嘴。 彪子被李山河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得浑身发毛,后背的汗出得更厉害了。 但他脸皮厚。 那厚度,跟老榆树的树皮有的一拼。 他不仅没有半点被戳穿的尴尬,反而把那张憨厚的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嘿嘿……二叔,你看你说的,俺能有啥事儿啊,俺就是单纯地,纯粹地,想来帮帮忙,给你搭把手。” “是吗?” 李山河拖长了语调,筷子在碗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你再给我想想?” “当!” 那一声脆响,让彪子的心尖都颤了颤。 他挠了挠后脑勺,那双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两圈,看样子是实在扛不住李山河的压力了。 他身子往前又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那姿态,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二叔,还是你懂俺……” “那啥,你看哈,你这拖拉机都开过来了,犁也带了,播种机也带了……是不是……是不是顺便,也把娟子家那几亩地,给一块儿整了?” 他说完,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山河,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噗!” 李山河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差点直接喷出来。 他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呛得直咳嗽。 他算是彻底服了这小子了。 这脸皮,真是他娘的绝了! 为了给自个儿老丈母娘家献殷勤,这小子是真豁得出去,把自己老大的劳动力都算计进去了。 “我操,彪子,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李山河被他气乐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合着你火急火燎跑这一趟,不是来给我帮忙的,是让我给你当长工来了?” 吴白莲和刘惠兰在旁边听着,这会儿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们现在也彻底看明白了,合着这壮小伙子,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彪子一看李山河没真动怒,胆子顿时就肥了起来。 他挺了挺胸膛,脖子一梗,话说得理直气壮。 “二叔,话不能这么说啊!俺这不是也来给你搭把手嘛!俺这身力气你还不知道?一个顶俩!” “再说了,娟子是俺媳妇,你帮了她,不就等于帮了俺嘛!” 他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致胜法宝,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兮兮地说道。 “二叔,俺可是跟你天下第一好,你不能不帮俺吧?” “神他妈天下第一好!” 李山河一听这话,脑门上瞬间拉下三道黑线。 “你这狗屁不通的话,又是跟哪个孽障学的?我猜猜,是不是李山峰那小兔崽子教你的?” 彪子一愣,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二叔你咋知道的?” “前两天三叔就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只要跟人说‘天下第一好’,别人就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了。” 李山河:“……” 他现在真想立刻开着拖拉机杀回去,把李山峰那小子的屁股给打开花。 这他妈都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第五百六十一章 这姑爷,真行 李山河抬手,用指节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脑仁子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子搅动着,嗡嗡作响。 他算是发现了,自己身边这帮人,从老爹李卫东,到发小彪子,再到亲弟弟李山峰,就没一个省心的。 一个比一个能扯犊子,一个比一个不着调。 “行了行了,别跟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李山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想让我给你老丈母娘家干活,就直说,拐那么多弯不嫌累得慌?” 话音落地的瞬间,空气里那点紧绷的气氛“啪”地一声就断了。 彪子那张因为谄媚而挤成一团的大脸,像是被注入了空气,猛地舒展开来。 他眼角的褶子都笑得根根分明,一双小眼睛里迸发出得逞的光芒,亮得惊人。 “嘿嘿,二叔,俺就知道你最疼俺了!” 那声音里的黏糊劲儿,听得李山河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滚犊子!” 李山河终于被他逗乐了,笑骂一句。 “少给老子戴高帽。吃饭没呢?没吃赶紧吃一口,吃完饭好下地干活。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偷懒,娟子家的地,连根毛都别想我给你动!” “得嘞!” 彪子这一声应得又脆又响,透着一股发自肺腑的兴高采烈。 他晃了晃那颗大脑袋,一屁股就结结实实地坐在了炕沿边上。地面都跟着微微一震。他搓着那双粗糙得像是砂纸的大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盘油光锃亮的腊肉,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二叔,那俺可就不客气了奥。” “你他娘的啥时候跟我客气过!” 李山河没好气地骂道,自己夹了块瘦肉,慢条斯理地嚼着。 “坐那嘎达嘎哈呢?等着人喂你啊?自己盛饭去!” 刘惠兰在旁边看着,心里也彻底明白了。 合着这黑塔一样的大小伙子,也是来给自己家帮忙的。 她心里头那叫一个过意不去。 人家是来“捞忙”的,哪能真让人家自己动手盛饭。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身子一侧就要下炕去给彪子拿碗。 “妈,您坐着,不用管他!” 李山河手快,一把拦住了刘惠兰的胳膊,。 他扭过头,眼神扫向彪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份量。 “彪子,我跟你说,这是我丈母娘家,不是你家。想吃饭,自己动手,别等着长辈伺候你,听见没?” 这话,既是说给彪子听的,也是说给刘惠兰听的。 他是在告诉丈母娘,彪子不是外人,是自家的晚辈,用不着那么客气。 刘惠兰一听,心里头更是熨帖。 这姑爷,真是太会办事了。 这一句话,里里外外,都给她这个丈母娘把面子给撑得足足的。既显出了他对自家人的维护,又立下了晚辈的本分,还把自己这个长辈给高高抬了起来。 他一个激灵,屁股底下像是装了弹簧,噌地一下就从炕沿上弹了起来。 两只蒲扇大的手在身前使劲摇晃,带起一阵风。 “奶!您坐着!千万别动!” “二叔说得对,俺是小辈,哪有让长辈伺候的道理!俺自个儿来!自个儿来就成!”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半秒,李山河那点刚松口的承诺就飞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蹿到了灶台边。他也不挑,抓起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抄起饭勺,对着锅里就是一通猛挖。雪白的米饭堆成了冒尖的小山,他才心满意足地端着碗,一屁股坐回炕沿边,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 “呼噜……呼噜……” 那动静,根本不是吃饭,是往肚子里倾倒。 他夹起一块肥得流油的腊肉,塞进嘴里,两边的腮帮子瞬间鼓了起来,配合着扒饭的动作,一伸一缩,极富节奏感。 那吃相,比刚才脱胎换骨的吴有全还要凶猛几分。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德行,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却挂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他懒得再管这家伙。 一顿饭吃完,三个大男人也没立刻就下地。 这会儿正是晌午头,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晒得院子里的土地都泛着白光。就这么赤膊上阵出去干活,用不了半个钟头,铁打的汉子也得晒蔫了。 庄稼人干活,最讲究一个“偷懒”的时候,得避开日头最毒的那个钟点。 刘惠兰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又用那把被烟火熏得漆黑的铁壶,给几人沏了壶滚烫的热茶。 李山河、吴有全和彪子三人,就这么盘腿坐在炕上。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窗户投进来的光柱里,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尘埃在上下翻飞。 李山河从兜里摸出“大丰收”,给彪子扔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灌满肺腑,然后慢悠悠地吐出一串白色的烟圈。 李山河趁着这个功夫,又详细地问了问吴有全的学习情况。 吴有全现在是彻底放开了,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 他把自己在学校的成绩,还有复习的进度,都一五一十地跟李山-河说了。 李山河听完,心里头更有底了。 这小子,确实是个读书的料。底子好,脑子也活,就是之前被家里的事儿给耽误了,心里压力太大。 现在没了后顾之忧,只要稳住心态,好好发挥,考个好大学,问题不大。 “行,你这情况我都知道了。”李山河点了点头,“从今天起,家里的事儿,地里的活,你啥也别管。你的任务,就是念书。缺啥少啥,直接跟你姐说,让你姐告诉我。钱的事儿,更不用你操心。” 他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几张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零钱,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吴有全的手里。 “这钱你拿着,在学校买点罐头,买点肉吃,别亏了嘴。也别给老子舍不得花,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听懂了没?” 吴有全捏着那几块钱,手心被钱的温度和姐夫话里的温度烫得发麻。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几块钱攥得死死的。 “姐夫,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念!” 彪子在旁边,嘴里塞满了饭菜,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全是羡慕。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二叔……你对有全叔……可真好。”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嘴角一撇。 “咋地?羡慕了?你要是也能考上大学,我也这么对你。” 彪子一听,脑袋摇得跟院子里的拨浪鼓似的,差点把嘴里的饭都甩出来。 他好不容易咽下去,才梗着脖子说:“那可拉倒吧!俺可不是那块料。俺这辈子,就跟着二叔你混了。你有肉吃,俺能跟着喝口汤,就知足了!” 他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假。 李山河笑了笑,没再说话。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彪子呼噜呼噜的吃饭声,和窗外传来的几声零落的蝉鸣。 三个人在屋里足足歇了一个多钟头。 眼瞅着窗外的光线不再那么刺眼,太阳偏西了一些,李山河才把手里燃到尽头的烟头,在那个玻璃烟灰缸里用力地摁灭。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行了,歇得差不多了,干活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 铁牛亮相,震惊全场 一声令下,吴有全和彪子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当即从炕上蹦了起来。 两人眼里都冒着光,精神头十足,那架势不像是要去种地,倒像是要去干仗。 李山河走到院里,没急着上车。 他先是绕着那台宝贝拖拉机走了一圈,手指在轮胎上敲了敲,又拧开水箱盖看了眼,动作一丝不苟。 确认无误,他才一跃跳上驾驶座。 离合踩下,挂挡,右手抓住摇把,腰腹骤然发力。 “突突突突……” 一阵沉闷又蛮横的轰鸣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拖拉机屁股后面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整个车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头即将挣脱缰绳的钢铁野兽。 这动静,霸道无比。 “彪子,有全,把那几袋子苞米种和化肥,都给我装车斗里!”李山河坐在高高的驾驶座上,扭头冲着两人吼了一嗓子。 “好嘞,二叔!” “得嘞,姐夫!” 两人应声而动,一人扛起一袋百十斤的麻袋,跟扛捆柴火似的,轻轻松松就甩进了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 那车斗里,除了种子化肥,还稳稳当当地放着一个拆卸下来的三铧犁和播种机的部分构件。这大家伙虽然笨重,但被李山河巧妙拆分,塞进了车斗,只等到了地头再重新组装。 万事俱备。 李山河朝着屋里扯开嗓子吼了一声。 “妈!莲姐!我们下地了啊!” 刘惠兰和吴白莲闻声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路上开慢点!” “知道!” 李山河潇洒地一挥手,挂挡,脚下油门猛地一给。 “突突突——!” 拖拉机咆哮着,带着满载的车斗,朝着村西头的方向绝尘而去。 吴有全和彪子,一人一边,稳稳站在拖拉机两侧的脚踏板上,双手扶着驾驶室的铁栏杆,胸膛挺得笔直,威风得像两个即将出征的将军。 这钢铁巨兽一进村,整个村子瞬间就活了。 刚吃完午饭,扛着锄头准备磨洋工的村民们,全都停下了脚步,脖子伸得老长,直勾勾地往这边瞅。 “哎呦,那不是老吴家的姑爷吗?” “开着铁牛,这是要下地?” “快看!他车斗里拉的啥玩意儿?我的天,那不会是犁杖和播种机吧?” “俺听俺在县城国营农场的表舅说过,就那玩意儿,一天能顶咱一个生产队干的活!” 村民们的议论声炸开了锅,眼神里全是滚烫的羡慕和震惊。 不少人干脆锄头一扔,连自家活儿都不管了,小跑着跟在拖拉机屁股后头,非要去地里看个真切。 很快,拖拉机开到了村西头,吴有全家那块最大的地头。 李山河把车停稳,跳下车,指挥着彪子和吴有全,先把车斗里的种子化肥卸下,再合力将拆分后的犁杖和播种机构件搬下。 车斗被卸下,李山河又巧妙地倒车,将拖拉机屁股精准地对准了那三个黑黢黢的犁铧。 那犁杖可不是普通人家用的那种单铧犁。 它是一个狰狞的,带着三个巨大犁铧的钢铁怪物,后面还拖着一个结构复杂的播种机。 这玩意儿是李山河托了县农机站的老战友,花了大人情才淘换来的孤品。 别说前莽沟,就是放眼这十里八村,都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吴有全和彪子看着这铁疙瘩,眼睛瞪得溜圆,光芒四射。 “姐夫,这……这就播种机?那苞米粒子从哪儿塞进去?” 吴有全彻底化身好奇宝宝,围着机器转悠,手在这儿摸摸,那儿敲敲,满脸都是新奇。 “瞅见上头那几个铁斗子没?” 李山河指了指机器上方漏斗状的容器,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 “种子倒进去,拖拉机一开,前头犁杖开沟,后头这轮子就带着链条转,把种子和化肥,一个坑一个坑,稳稳当当给你埋进去!” 这番解释,吴有全听得半懂不懂。 但他不明觉厉,只是一个劲儿地猛点头,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 彪子在旁边听得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的个姥姥!这玩意儿也忒牛掰了!犁地、下种一道齐活,那咱人还干个屁啊?” “人干啥?”李山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人就在后头跟着,把犁杖翻起来的大土坷垃敲碎,再把地耢平。这叫‘捞辊子’,总不能啥活都让机器干了吧?” 三人说笑间,手上的活计没停。 沉重的犁杖“哐当”一声挂上拖拉机后面的挂钩,销子插死,算是准备完毕。 李山河重新跳上车,深吸一口气,扭头冲着地头那些黑压压的围观村民,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各位爷们、婶子大娘,都往后退退,瞧好了您呐!”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拖拉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车身猛地一沉! 那三个黑得发亮的巨大犁铧,如同三柄利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扎进了沉睡了一整个寒冬的黑土地! “嗤啦——!” 坚硬的土地被蛮横地撕开,肥沃的黑土向两侧翻涌,带着一股清新的土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拖拉机稳稳向前。 身后,是三道笔直而深刻的崭新垄沟。 播种机精准地运转,一颗颗金黄饱满的玉米种子,被温柔而又准确地送进了新翻开的土壤里。 地头围观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傻了。 所有人都张着嘴,眼神呆滞,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我的娘……真……真能这么干啊!” “太快了!这他娘的比牛快了十倍不止!这一趟过去,比俺们家老牛犁半天的活都多!” “老吴家这是祖坟冒了多高的青烟啊,找了这么个通天能耐的姑爷!” “完了……以后老吴家在这前莽沟,谁还敢小瞧?” 听着身后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惊呼与赞叹,站在拖拉机踏板上的吴有全,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 长这么大,他的腰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挺得如此笔直! 第五百六十三章忙得脚打后脑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山河就跟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似的,连轴转,忙得脚打后脑勺。 春耕不等人,农时耽误不起。 他开着那台宝贝拖拉机,先是把自家几十亩地给拾掇利索了,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帮着老丈人田老登家、彪子家,还有二爷三爷家,把地都给种上了。 有了这台“神器”在,效率简直高得吓人。 往年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干完的活,现在三五天就搞定了。 这一个月里,李山河几乎就没在家里正经吃过几顿饭。 不是在这家吃,就是在内家喝,每天都被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家家户户都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生怕怠慢了这位“活财神”。 李山河也是来者不拒。 他知道,这就是农村的人情世故。你帮了人家大忙,人家请你吃顿饭,你要是推三阻四的,反而显得生分,让人家心里不安。 这天,李山河的大姐李山花,抽空回了趟娘家。 她一进门,看着院子后面那个颇具规模的鹿圈,也是惊得合不拢嘴。 “我的天,二河,你这是要干啥?养这么多鹿,你养得起吗?” 李山河看着他大姐那一脸担忧的样子,嘿嘿一笑。 “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玩意儿,浑身都是宝。鹿茸、鹿鞭、鹿血,那都是顶好的药材,城里人抢着要,价钱高着呢!” 他把自己未来的规划,简单地跟李山花说了一遍。 李山花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哪想过这些。 “那……那能挣着钱吗?”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姐,你就瞧好吧!”李山河拍着胸脯保证,“等我这鹿场开起来,挣了钱,到时候也带你一个!你也别天天守着那几亩地了,也整个鹿场,当个老板娘!” 李山-河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这个大姐,嫁得不算好,姐夫为人老实,但家里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李山河作为娘家弟弟,看着也心疼。 这几回,只要李山花回娘家,李山河就偷偷往她孩子手里塞钱。 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李山花也过意不去,说啥都不要。 李山河知道,直接给钱,伤他大姐的自尊心。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带着她一块儿干,让她自己挣钱,这才是长久之计。 李山花听着弟弟的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知道,这是弟弟在变着法儿地帮衬她。 “二河……姐……姐谢谢你了。”她哽咽着说道。 “姐,跟自个儿家弟弟,客气啥。”李山-河笑了笑,“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秋后农闲了,你就让你姐夫过来,我教他怎么搭鹿圈,怎么养鹿。” 李山花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头充满了感激和希望。 她知道,自己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 田里的庄稼,在充足的阳光和雨水滋润下,疯了似的往上长。 尤其是那些苞米,一个月不见,都有一拃长了。 但这活儿,还没完。 这年头的播种机,毕竟不是后世那种精量播种的,一个坑里,下个两三粒种子,那是常有的事儿。 为了保证收成,就必须得进行人工间苗,也就是东北话说的“薅苞米苗子”。 把一个坑里多余的苗子拔掉,只留下一棵最壮的。 这活儿,看着简单,但几十亩地干下来,也能把人累得够呛。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李山河跟着他老爹李卫东,正在南山坡那块最大的苞米地里,吭哧吭哧地干着活。 父子俩一人负责一陇,弯着腰,顺着垄沟往前走。 眼睛得尖,手得快。 看到哪个坑里苗子多了,就得眼疾手快地拔掉弱的,留下强的。 太阳火辣辣地烤着,没一会儿,两人就汗流浃背,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娘的,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李山河直起腰,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后腰,忍不住骂了一句。 想当初,他也是在工地上搬过砖的,可感觉都没现在这么累。 李卫东在旁边听见了,扭过头,嘿嘿一笑。 “咋地,儿砸,这就受不了了?你这才哪到哪啊。等再过个把月,苞米长到半人高了,还得来掰苞米丫子,那才叫真热呢!” 掰苞米丫子,就是在苞米杆子底下长出来的那些分蘖。那玩意儿不结棒子,光吸收养分,必须得掰掉。 到时候,人走在密不透风的苞米地里,就跟进了蒸笼一样,又闷又热,蚊子还多,能把人给折磨死。 李山河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爹,咱就不能想想办法,弄个啥机器,把这活儿也给干了?” “想得美!”李卫东瞪了他一眼,“啥活儿都想用机器干,你咋不上天呢?我告诉你,种地,就得靠人,靠一把子力气,靠汗珠子摔八瓣!你小子,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这点苦都吃不了了。” 李山河被他爹怼得没话说,只好撇了撇嘴,继续弯下腰干活。 他心里头琢磨着,等以后有钱了,说啥也得把这地都包出去,或者干脆全弄成机械化。 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父子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听见地头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二哥!二哥!不好了!出事儿了!” 李山河抬头一看,只见他那个宝贝弟弟李山峰,正蹬着一辆二八大杠,跟个风火轮似的,从村里的方向,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了过来。 他人小腿短,那二八大杠对他来说,跟个巨兽似的。 他根本够不着坐垫,只能一只脚踩着脚蹬,另一条腿从车子的大梁下面掏过去,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费力地蹬着车。 那样子,看着又滑稽又让人心疼。 “这小兔崽子,又咋了?”李卫东也直起了腰,皱着眉头看着。 李山峰离着老远,就开始扯着脖子喊。 他那小脸,因为着急和用力,涨得通红,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二哥!快!快回家!常奶……常奶不行了!” “啥?!” 李山河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苞米苗子都掉在了地上。 “二哥!你快点啊!”李山峰已经蹬着车冲到了地头,他从车上跳下来,车子“咣当”一声倒在地上,他也顾不上去扶。 他跑到李山河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常奶……常奶快咽气了……她……她说临死前,有几句话,一定要当面跟你说!让你赶紧回去!” 有话要跟我说?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老常太太那种人,临终前要说的话,绝对不是小事! 他不敢再耽搁,一把扔掉手里的活计,冲到地头,扶起那辆二八大杠。 “爹!我先回去一趟!” 他冲着李卫东喊了一声,也顾不上等他爹回话,直接把李山峰往车子前面的大梁上一放。 “坐稳了!” 李山河跨上车,双脚猛地一蹬地,那辆二八大杠,就跟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村子的方向冲了出去! 只留下李卫东一个人,扛着锄头,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我操!这臭小子!我还没上车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二哥,我不想跟常奶一块走啊! 李山河哪还有功夫搭理他爹李卫东。 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在他脚下硬是蹬出了摩托车的声势。 车链子被绷得“嘎吱”作响,像是随时都会断掉。坐在前面大梁上的李山峰,感觉自己的屁股底下不是一根铁管子,而是一头撒了欢的野驴,颠得他五脏六腑都快从嗓子眼里蹿出来了。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两边的苞米地、杨树林,都变成了模糊的绿影,飞快地向后倒退。 “二哥!二哥你慢点!你慢点啊!”李山峰吓得小脸煞白,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车把,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这道儿不平,有石头!再摔了!” 他现在后悔了,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二哥骑车这么猛,他说啥也不坐这趟“顺风车”了。这哪是骑车,这他妈是玩命! “闭嘴!”李山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脚下蹬得更快了。 他现在心里头就跟揣了一团火似的,烧得他嗓子眼直冒烟。老常太太不行了,临走前点名要见他。这事儿,大了去了! 自打上次老太太跟他说完那几句神神叨叨的话,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李山河心里头就一直犯嘀咕。他嘴上跟彪子说不信命,说要去把那狗屁的命运砸个稀巴烂,可心里头那块石头,其实一直沉甸甸地压着。 他怕,怕老太太真是因为给他泄了天机,才折了阳寿。这要是真的,那他李山河欠下的人情,可就比天还大了!这辈子都还不清! “二哥!二哥!我害怕!”李山峰感觉车身又是一个剧烈的颠簸,整个人差点被甩出去,吓得哇哇大叫,“常奶都九十多了,那是喜丧!我才十岁啊!我不想跟常奶一块堆儿走啊!我还年轻,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这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娶媳妇。 李山河被他气得差点笑出来,心里的那点焦躁,反倒被冲淡了几分。他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的给我坐稳了!再嚎丧,我一脚把你踹下去,让你自个儿跑回去!” 这话比啥都管用。李山峰立马就把嘴闭上了,只是那张小脸,还是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哆嗦着,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李山河嫌自行车蹬得还不够快,干脆把屁股从车座上抬了起来,整个人站着,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脚蹬子上。那脚蹬子被他踩得“咯噔咯噔”乱响,车链子更是发出了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好悬没直接冒出火星子来。 路过的村民,只看见一道黑影“嗖”地一下就从眼前过去了,卷起一阵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哎,那不是老李家那二小子吗?” “是啊!骑那么快干哈去?赶着投胎啊?” “看他前头还带着个娃呢,也不怕把孩子给颠坏了!” 议论声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李山河现在啥也听不见,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在老太太咽气前,赶到! 从南山坡的地头到村里,平时骑车得个十几分钟,硬是被李山河给压缩到了一半。眼瞅着村口那棵大槐树越来越近,李山河心里头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看见了后街常奶家院子门口那黑压压的人群。 李山河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坏了,看这架势,怕是真到时候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脚下更是玩了命地蹬。 自行车跟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常家大院门口。李山河猛地一捏闸,后轮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带起一片烟尘,总算是在撞到人之前停了下来。 他一条腿撑在地上,也顾不上喘口气,直接把大梁上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李山峰给拎了下来。 “自个儿找地方待着去,别乱跑!” 扔下这句话,李山河把自行车往墙根旮旯里一掼,车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看都没看一眼,拨开人群就往院子里冲。 李山河一脚踏进常家院子,心就凉了半截。 院子里跟他想象的一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这种乱,不是慌乱,而是一种有条不紊的忙乱,一种为即将到来的白事做准备的忙乱。 东墙根底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爷们,正蹲在地上,就着几根长木杆子比比划划。看那架势,是在合计怎么搭灵棚。木杆子旁边,还放着几大卷崭新的白布,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西边,几个爷们正凑在一块儿,手里拿着剪刀麻袋线和报货纸,低着头,手脚麻利地剪着什么。李山河眼尖,一眼就瞅见了,那是在缠“岁钱”。 院子正中央,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用石灰撒线,规划出了停灵的位置。 所有人都低着头,默默地干着手里的活,偶尔交头接耳两句,声音也压得极低。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和肃穆。 这哪是人还没走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万事俱备,就等老太太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子不祥的预感,像是冰冷的井水,从头顶一直浇到了脚后跟。 他娘的,真到这地步了。 他正愣神,一个黑塔般的身影从外屋地里蹿了出来,几步就到了他跟前。 “二叔,你可算来了!” 是彪子。 他脸上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这会儿也收敛了不少,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他身上还穿着下地干活的那身破衣裳,裤腿上沾满了泥点子,看样子也是刚从地里跑回来没多久。 “啥情况?”李山河压低了声音问道。 彪子往西屋的方向努了努嘴,也把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俺也不知道。俺刚从娟子家那边回来,就听村里人说常奶不行了,俺就赶紧过来了。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就剩一口气了,谁说话都不搭理,就念叨着要见你。她家里人没办法,才让山峰那小子去找你的。” 彪子凑到李山河耳边,声音更低了:“二叔,老太太就等你呢。你赶紧进去吧。” 李山河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里那股子因为狂奔而翻腾的气血,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拍了拍彪子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抬脚就朝着西屋走去。 至于李山峰那小子,李山河压根就没操心。 这小兔崽子,天生就是个社交牛逼症。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跟院里几个半大小子凑到一块儿了,正伸着脖子,一脸好奇地看着那些大人缠岁钱,早就把刚才在车上的恐惧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小子跟谁都能扯上两句,在这院子里,认识他的人,怕是比认识李山河自个儿的都多。 李山河走到西屋门口,脚步顿了顿。 他能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几个女人低声安慰的话语。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又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这才伸手,轻轻掀开了那张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门帘。 屋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了不少,一股子陈旧的木头味儿,混杂着草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 外屋地里,彪子没跟进来,他知道这种时候,里头都是自家人,他一个外人不好凑热闹。 他只是靠在门框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看着李山河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面。 他眉头紧锁,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 二叔跟这老太太,到底有啥说道? 咋老太太临了,非要见他一面呢? 彪子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他知道,二叔的事,他跟着办就完了,不该问的别问。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儿,等二叔出来。 万一有啥事,他也能第一时间搭把手。 李山河掀开门帘,走进了西屋。 第五百六十五章 常奶,您要吃龙肉我都给您整来 一进屋,李山河就感觉十几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西屋的土炕上,围满了人。炕头、炕梢,甚至地上,都挤满了老常家的儿孙辈。 男人们大多沉默着,蹲在地上抽着烟,脸上满是沉重。 女人们则围在炕边,一个个眼圈通红,手里拿着毛巾,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炕头上最中间的位置,躺着一个瘦小干瘪的身影。 是老常太太。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身上盖着一床崭新的红绸被面。 满头的银发,衬得那张脸越发的苍白瘦削,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刀子刻出来的一样,又深又密。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要不是偶尔那干裂的嘴唇还会轻轻翕动一下,李山河真会以为她已经走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炕上所有人都回过头来。 当他们看清是李山河时,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他是老常太太的大孙子,叫常守义。 他冲着李山河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地说道:“山河,你来了……我娘……她就等你呢。” 李山河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冲着常守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迈开步子,走到了炕沿边。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炕上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老人,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那双曾经闪烁着精明和洞察的眼睛,此刻已经浑浊不堪,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 她费力地转动着眼珠,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李山河那张年轻而又焦急的脸上。 看清是李山河,老常太太那灰败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扯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她朝着李山河,虚弱地招了招手。 那动作,缓慢得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李山河看着她这个样子,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但他硬生生把那股子酸楚给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能哭。 他要是哭了,这屋里的人,怕是得哭倒一片。 他嘴角硬是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几步上前,大大咧咧地在炕沿边坐下,声音也刻意提得高了些,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 “常奶,这是咋地了?咋这精神头十足的一个小老太太,说蔫就蔫了呢?” 他这话一出口,屋里那压抑的哭声都停了,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李山河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扯着他那不着调的淡:“是不是馋啥了?您老放话,想吃啥,我这就进山给您老整去!别说那山鸡兔子、棒打狍子,您老就是要天上的龙肉,我李山河豁出这条命,也想法子给您弄来尝尝咸淡!” 这话说的,又狂又野,还带着点孩子气的胡闹。 屋里的人都听傻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李家二小子,怎么还跟老太太开这种玩笑? 可谁也没想到,炕上那个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老人,听了这话,那浑浊的眼睛里,竟然真的亮起了一丝光彩。 她那干瘪的嘴角,向上翘了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像是破风箱在拉动。 “你个……小兔崽子……”老太太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都……都啥时候了……你还……还跟老婆子我……逗闷子……我看你……就是欠揍……” 她虽然是在骂,但那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被逗乐了的宠溺。 屋里那块沉甸甸的铅块,仿佛被这句话轻轻敲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缝。 李山河看着老太太笑了,他心里那块大石头,也稍稍落了地。 只要还能笑,就说明还有口气在。 他干笑两声,脸上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变得严肃而郑重。 他俯下身,凑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费力地抬起了她那只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 李山河很有眼力见儿,连忙伸出自己那双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地,稳稳地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而且轻得像一根羽毛。 李山河握着它,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把声音放得极低,极柔,生怕惊扰了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常奶,有事儿,您言语。” 第五百六十六章 孩子,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李山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整个屋子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炕上那一老一少身上。 老常太太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那股子温热和力量,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慰。 她喘了两口粗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喉咙里又发出了那“嗬嗬”的笑声。 “小兔崽子,不怪……不怪你能娶一堆媳妇呢。”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比刚才要顺畅了一些。 “你这张嘴啊,真是哄死人不偿命。” 李山河听着这话,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没敢接话。 老常太太笑了两声,似乎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她停下来又喘息了一会儿,脸上的那点笑意也渐渐退去,转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定了定神,看着李山河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孩子,老婆子我叫你来,是有三件事……要嘱咐你。” 李山河一听,神色也立刻变得无比严肃。 正题来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着老太太的手,又紧了紧,示意自己正在听。 “您说,常奶,我听着呢。” 眼见李山河这副郑重的举动,老常太太才放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第一件呢……” 她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在李山河那张写满了担忧和自责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老婆子我啊,是想帮你宽宽心。” 宽心? 李山河一愣,没明白老太太这话是啥意思。 只听老太太继续用那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小子是个心思重的,你肯定觉着,是我老婆子上次跟你说了那些不该说的,泄了天机,才折了寿,你心里头,肯定不好受,是不是?” 这句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狠狠戳进了李山河心里最柔软、也最隐秘的那个角落。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口猛地冲上脑门,瞬间就把他的眼眶给烧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没有”,想说“您老别多想”。 可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浸了水的棉花,又堵又涩,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他以为那份沉甸甸的愧疚,那份源自于老太太泄露天机而迅速衰败的自责,被他用满不在乎的外表给牢牢地锁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没想到,老太太都到了这个地步,油尽灯枯,却依旧能一眼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老常太太看着他这副样子,反倒是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有了刚才的虚弱,反而透着一种看透了生死、洞悉了一切的释然。 “孩子,你听我说完。” “我现在走,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老婆子,是从前清那会儿出生的,活到了现在这个新时代,亲眼看着皇帝没了,看着小鬼子来了又走了,看着这天下换了颜色,我这辈子,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今年九十有七,够本了。” 她缓缓地喘了口气,眼神飘向了窗外。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扇小小的窗户,穿过了院子里忙碌的人群,看到了某些极其遥远的东西。 “命中如此啊,我这命里,就该着吃这些年的阳间饭。时候到了,阎王爷派小鬼来叫我了,我就得跟着走。这事儿,谁也拦不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所以啊……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内疚,更不用自责。” “老婆子我走了,也是好事。忙活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到了下头,换个地方,继续端着我那碗阴间的饭,也是一杆子清风,利利索索。” 老太太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 那语气,不像是谈论自己的生死,倒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旁人事。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李山河的心上。 他知道。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 老太太这是在安慰他。 她是在用自己生命里最后剩下的一点力气,把他心头那块他自己都搬不动的巨石,给亲手挪开。 一个即将离世的人。 她没有去想自己的身后事,没有去惦记自己的儿孙。 她心里头最先惦记的,竟然是怕他这个外人,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 这份情,太重了。 重得让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在发颤。 他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口腔里甚至泛起了一丝血腥味,才把那股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流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没再多说任何一句废话。 任何言语,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重重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力道之大,让他自己的颈骨都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 声音因为极力的压抑,变得沙哑,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 “常奶,我明白了。” 他应下了。 他知道,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再纠结这事儿,就是矫情。 更是辜负了老人家这片天大的心意。 老常太太见他应下,那张干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欣慰的笑容。 她像是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紧绷了许久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去。 她闭上眼睛,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准备说第二件事。 第五百六十七章 听见啥看见啥,都别管 老常太太歇了好一阵,才总算又聚起点力气。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重新聚焦在李山河脸上,缓缓开口。 “这第二件呢……就是你大侄儿彪子……之前答应老婆子的事儿。” 李山河心里一动,他知道老太太说的是上次托付后事,让自个儿和彪子送她上山的事儿。 他连忙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的精神都绷紧了,神情更加专注。 “常奶,您说,我们都记着呢。” 老常太太微微点了点头,那干枯的眼皮耷拉着,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她的声音依旧微弱,但吐字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小石子,轻轻敲在李山-河的心上。 “我走之后……这头两天,你们不用过来。” “家里头有我这些儿孙忙活,用不着你们外人插手。你们该干啥干啥,不用惦记。” 李山河点点头,这倒是在情理之中。 头七里头,前两天主要是家里人守灵,外人一般是第三天才开始大规模吊唁。 “第三天的时候……” 老常太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那天,你带着彪子,再找几个信得过的、胆子大的后生,上山……去给我拾掇地方。” “拾掇地方”,搁东北的土话里,就是去坟地挖墓坑的意思。 李山河心里一沉。 这事儿他应过,自然不会反悔。 “常奶,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亲自带人去,保证给您老人家选个风水宝地,拾掇得利利索索。” 他沉声保证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办事的利落劲儿。 “地方……不用你们选。” 老常太太却摇了摇头。 “我那口子埋在哪儿,我就埋在他旁边。地方早就定好了。” 她喘了口气,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诡异。 “山河,你记住了。那天上山,你们就只管干活。挖坑,清穴,把里头弄利索了就完事儿。” “到时候……” 她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你们可能会……听见点啥,或者……看见点啥……” 听见点啥?看见点啥? 李山河的眉毛猛地一跳,一股凉气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脊梁骨,径直窜上了后脑勺。 他扭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彪子。 彪子显然也听见了这话,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愕然和不解,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着,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老太太这话是啥意思? 坟地里能听见啥?除了风声和乌鸦叫,还能有啥? 能看见啥?除了荒草和坟包,还能有啥? 李山河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从村里老人讲的鬼故事到民间流传的诡异传说,一时间,他竟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可是重生回来的人,连出马仙这种事都亲眼见识过了,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常奶,您这话……” “你别问。” 老常太太没等他问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那一点昏黄的瞳光,仿佛能看穿人心。 “记住我的话,不管听见了啥动静,哪怕是听见有人喊你们的名字,也别答应,更别回头。” “不管看见了啥影子,哪怕是看着像你们认识的人,也别搭理,就当没看见。” “你们的差事,就是挖坑。安安心心地,把老婆子我那块地方给拾掇好,然后就下山。其他的,一概不用管,也轮不着你们管。” 她这番话说得又急又重,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屋子里其他人听得是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老太太在说什么胡话,只当是人老了,临走前开始说胡话了。 但李山河和彪子却听得是心头剧震,后背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他娘的,也太邪乎了! 听这意思,到时候坟地里,怕是要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捣乱啊! 李山河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着老太太那张严肃到极点的脸,知道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没再追问任何细节。 他有一种直觉,这种事,问了老太太也不会说。 知道的越少,可能就越安全。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那点惊悸和寒意强行压了下去。 他李山河,是死过一次的人,连阎王爷都敢掰腕子,还会怕几个孤魂野鬼?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常奶,您放心。” “这事儿,我记下了。到时候,我们保证就干我们的活,其他的,一概不理。”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我这老孙女,你得帮一把 见李山-河应得如此干脆,没有半点迟疑,老常太太那紧绷的脸上,才终于又松缓了下来。 她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小子,胆识和魄力,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事儿交给他,她放心。 她闭上眼睛,又歇了好一阵子。 这一次,她歇的时间格外的长,长到屋里的人都以为她是不是就这么睡过去了。 炕边她的孙媳妇,甚至都忍不住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去探探她的鼻息。 就在这时,老常太太的眼睛,又缓缓地睁开了。 她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一直默默站在炕梢,眼圈通红的中年妇女身上。 那妇女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相貌普通,身材也有些臃肿,就是个最常见的农村妇女模样。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她眉宇间那股子怎么也化不开的愁苦。 “妮儿……过来。”老常太太的声音,比之前更虚弱了,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那被叫做“妮儿”的中年妇女闻声,身体猛地一颤,连忙几步走到炕沿边,俯下身子,声音哽咽。 “奶奶,您说,我听着呢。” 老常太太费力地抬起头,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后,她转过头,重新看向李山河。 “山河啊……这第三件事……就算……是老婆子我……求你的一件事了。” 求?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接连三件事,一件比一件分量重。 第一件是给他宽心,那是情分。 第二件是托付后事,那是信任。 这第三件,竟然用上了“求”字,那这事儿,绝对小不了! 李山河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常奶,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有事儿就尽管吩咐,只要我李山河能办到的,绝不含糊!‘求’这个字,可当不起。” 老常太太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当得起……当得起……”她喃喃了两句,才指了指身边那个叫“妮儿”的妇女,对李山河说道:“山河啊,这妮子……是我大孙女,叫常秀娥。是个苦命的娃,男人死得早,自个儿拉扯着两个孩子,不容易。” 李山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叫常秀娥的妇女被看得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老常太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走了之后……咱老常家这个堂口,不能断了香火。得有人……接下去。” 堂口?接香火? 李山河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虽然对这些出马仙的事儿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这玩意儿不是谁想接就能接的。 那得有仙缘,得是上头的“仙家”看中了你,才能出马。 “我问过了……家里的仙儿,也看过了。”老常太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这几个孙子孙女里头,就这妮子,八字最合,能接下我这个堂口。” “我走之前,都给她安排好了。人师和二神儿,我都托人找好了。等我头七一过,他们就会上门,帮这妮子……开堂立户。” 开堂立户! 这四个字,李山河听懂了。 这就是出马仙正式出道的意思。 跟开门立派差不多,得有个仪式,昭告四方神明,清风碑王,重新立堂单,也让那些求上门的人知道,这儿换了新掌柜了。 李山河听得迷迷糊糊的,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事儿跟自己有啥关系? 自己一个外人,对这里头的门道一窍不通,能帮上什么忙? 他正纳闷,就听老常太太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山河,这事儿……到时候,还得你……帮一把。” 李山河这下是彻底蒙了。他连忙摆手,一脸的为难。 “不是,常奶,您可别跟我开玩笑了。别的事儿,您说啥我应啥。可这玩意儿……我真不会啊!我连烧香磕头都不知道哪个头是哪个头,我哪会帮着开堂立户啊?我不是门里人啊!” “不用你会。”老常太太费力地摇了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老婆子我这些年,靠着堂口里的仙家,救过不少人,但也……得罪过不少人。” “有些是同行的冤家,有些是手段不干净的野仙。我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怎么样。可我这一走,我这孙女又是个新堂口,根基不稳,我怕……我怕她开堂那天,会有不少仇仙儿,上门来砸场子,来阻拦。” 仇仙儿!砸场子! 李山河听得是心惊肉跳。 他虽然不懂,但也能想象得到,那场面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应付的。 怕不是什么飞沙走石、鬼哭狼嚎的阵仗。 “到时候……”老常太太死死地盯着李山河,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还有你那大侄儿彪子,什么都不用干。就拿着你们的枪,往我这院子大门口一站。从仪式开始,到仪式结束,给我……守个门,就成!” 第五百六十九章 常奶,这活儿我接了! 拿着枪,守门? 李山-河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这种。 老太太这是啥意思?让她和彪子,两个大活人,拿着火器,去跟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仇仙儿”对峙? 这……这他娘的也太扯淡了吧! 那枪是打人的,是打野兽的,还能打鬼不成? 李山河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老常太太那张油尽灯枯却又异常严肃的脸,心里头翻江倒海。 这活儿,接,还是不接? 接了,这事儿太他妈邪乎了。万一到时候真碰上点啥不干净的东西,自己这凡胎肉体,加上两杆破枪,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都难说。 可要是不接…… 李山河的目光,落在了老太太那双充满恳求和期望的眼睛上。 一个九十七岁的老人,临终前,用“求”这个字,托付给你的最后一件事。 你要是拒绝了,那你李山河这辈子,心里头还能安生吗? 以后走在路上,脊梁骨还能挺得直吗? 他李山河杀伐果断,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但他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义”字,一个人情。 老太太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光是求他,也是在拿捏他。 她算准了,他李山河不是那种见死不救、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老太太,真是人老精,鬼老灵啊! 就在李山河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老常太太又有了动作。 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抬起那只还被李山河握着的手,轻轻拍了拍旁边她那个大孙女常秀娥的手背。 “妮儿……还不……还不赶紧……谢谢你山河兄弟……” 常秀娥被奶奶这一提醒,如梦方醒。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年轻人,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她知道,奶奶这是在把她和她未来全家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这个年轻人了。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腿一软,就要给李山河跪下。 “山河兄弟,我……” “哎!使不得!大姐,你这是干啥!” 李山河眼疾手快,另一只手连忙伸过去,一把就将常秀娥给扶住了。 开玩笑,让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长辈下跪,这要是传出去,他李山河还要不要在朝阳沟混了?非得让人戳着脊梁骨骂死不可。 他扶着常秀娥,心里头却是一声长叹。 得,这下是彻底没退路了。 老太太这一手玩得太绝了。姿态放得这么低,又是求,又是让孙女下跪的,这是硬生生要把这活儿怼到他李山河的怀里,让他不接也得接。 他李山河,还就吃这一套! 罢了! 不就是守个门吗?不就是对付几个看不见的玩意儿吗? 他李山河连死都不怕,还怕鬼? 再说了,他手里有枪!枪杆子里出政权,他就不信,这阳间的王法,还镇不住几个阴间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李山河心里头那股子杀伐果断的狠劲儿,又上来了。 他松开扶着常秀娥的手,转过身,重新看向炕上的老常太太。他脸上那点犹豫和为难,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稳和决绝。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挺起,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常奶,您别这么说,也别让大姐这样。” “您老看得起我李山河,才把这么要紧的事儿交给我。这是我的福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狂傲的笑。 “您放心。” “这活儿,我接了!” “到时候,我和彪子,一人一杆枪,就跟两尊门神似的,给您这院子守得严严实实!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玩意儿,敢来这儿撒野!甭管是人是鬼,是仙是妖,他要是敢伸爪子,我就敢把他的爪子给剁了!” 这话,他说得豪气干云,杀气腾腾!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枪膛里射出的子弹,带着一股子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狠劲儿! 屋子里,老常家的那些儿孙们,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们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李山河,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和煞气? 炕上的老常太太,听完李山河这番话,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了一道璀璨至极的光芒! 她那张灰败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释然的笑容。 “好……好孩子……” 她喃喃了两句,那股子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精气神,在这一瞬间,仿佛彻底耗尽了。 她握着李山河的手,无力地松开,整个人,软软地倒回了炕上。 第五百七十章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发电报呢? 老常太太脸上带着那抹释然的笑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身上的那股子生气,就像是风中的残烛,肉眼可见地迅速黯淡下去。 “山河啊……” 她的声音,已经轻得几乎听不见了,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青烟。 “没……没啥事儿了……你走吧……” “老婆子我……今晚……十一点……上路。” “接我的人……都……都来了……我也该……收拾收拾……自个儿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只是那么安详地躺着,仿佛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山河懂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 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完了,剩下的时间,她想留给自己的家人。 他胸口一阵发堵,最后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站起身,对着炕上那个已经人事不知的老人,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身体下压,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直起身,转身,拨开身边满脸悲戚的人群,大步走出了西屋。 身后,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再也控制不住,轰然响起。 李山河走到院子里。 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晃得他眼睛有些发花。 可他心里却像是被一块在冰水里浸透了的石头压着,沉得有些喘不过气。 彪子一见他出来,立刻把夹在指间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狠狠碾灭,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二叔,咋样了?” 李山-河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走到墙根,一把抓起那辆被他扔在地上的二八大杠,车把入手,冰凉坚硬。 他头也不回,冲着那群还在围观的小屁孩里喊了一声。 “李山峰!” 李山峰正跟几个小伙伴吹嘘他二哥多有本事,冷不丁被点名,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二哥,啥事儿?” “回家!” 李山河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他跨上车,示意李山峰坐到前面的大梁上。 彪子也跟了过来,一声不吭地跟在李山河屁股后面。 他时不时地抬起头,偷偷看一眼李山河那挺得笔直的后背,又飞快地低下头,跟旁边同样不敢出声的李山峰对视一眼。 两人用眼神,飞快地交流着。 彪子:二叔这是咋了?咋看着心情不好? 李山峰:我哪知道!刚才在屋里,常奶肯定跟二哥说啥了! 彪子:那现在咋整? 李山峰:憋说话,跟着就完事了! 就这俩犊子玩意儿那点小动作,哪能逃得过李山河的耳朵。 他本来心里就跟堵了一团乱麻似的,被这俩货在后面挤眉弄眼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猛地一捏闸,车胎在土路上划出一道短促的痕迹,骤然停下。 他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股子烦躁。 “你们两个瘪犊子玩意儿,在后面发电报呢?” “嘎哈玩意儿啊?眉来眼去的,不说还以为你俩有一腿呢!” 彪子和李山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都是一哆嗦。 彪子那张憨厚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说道:“二叔,俺们……俺们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不敢说话嘛……” “我心情不好,你们就得在后面演哑剧?” 李山河被他气乐了。 “行了,没啥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彪子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那股子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举起小手,抢着说道:“二叔!二叔!这句俺知道!下一句是不是各裹各……?”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脖颈子一凉。 “啪!” 李山河抬手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大脖溜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彪子的后颈上。 “我让你裹!” 李山河骂道。 “虎逼玩意儿!有小孩儿在呢,说啥话呢!滚蛋!” 彪子被抽得一个趔趄,脖子都歪了。 他捂着火辣辣的后脖颈子,一脸的无辜和委屈。 “俺……俺说错啥了……” 李山峰坐在车大梁上,看着彪子那副吃瘪的熊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但一笑,就对上了李山河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又连忙把笑给憋了回去,小脸涨得通红。 李山河懒得再搭理彪子这个活宝,瞪了他一眼。 “赶紧滚!第三天早上,来我家找我,有活儿干!” “哦……” 彪子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揉着脖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打发走了彪子,李山河蹬上车,先把李山峰送回了村东头的老房。 “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就说常奶不行了,我晚上可能得过去一趟。让她别等我吃饭了。” 李山河嘱咐道。 “知道了,二哥。” 李山峰从车上跳下来,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着李山峰进了院子,李山河才调转车头,朝着村西头自己的新房骑去。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他心里头,沉甸甸地压着老常太太托付的三件事。 第一件,算是了了。 第二件和第三件,才是真正的大头,一件比一件邪乎。 给活人办事,他李山河不怕。 可这又是挖坟,又是跟“仇仙儿”干仗的…… 他娘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李山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第五百七十一章 这觉睡得昏天黑地 李山河骑着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村西头的新房。 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媳妇儿估计是看他和他爹李卫东下地干活没回来,也都没急着做晚饭,各自在屋里歇着。 他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又酸又软。 这种累,不是干体力活的那种累。薅了一下午苞米苗子,腰酸背痛,但歇一歇,吃顿好的,睡一觉也就缓过来了。 现在这种累,是从心底里,从精神深处透出来的,一种被掏空了的疲惫。 从在地里接到信儿,到玩了命似的骑车回来,再到老常太太屋里那一番精神高度紧张的对话,最后是那三件沉甸甸的托付……他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就没松下来过。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那股子紧绷的劲儿一泄,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就把他给淹没了。 他甚至连脱鞋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穿着满是泥土的解放鞋,一头扎进了西屋。 西屋的土炕,白天没人烧,带着一丝凉意。李山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整个人往炕上一趴,脸埋在带着点汗味的枕头里,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什么都不想去想。 什么二十年后的水劫,什么该山上死的命数,什么坟地里的古怪动静,什么开堂立户的仇仙儿…… 去他娘的! 爱咋咋地吧! 天塌下来,也得等老子睡醒了再说! 李山河就这么趴着,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没过几分钟,一阵均匀而又沉重的鼾声,就在西屋里响了起来。 他睡着了,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屋的门帘一挑,田玉兰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菜走了出来。她看到院子里那辆熟悉的二八大杠,心里一喜,知道是自家男人回来了。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李山河来东屋,她心里头就有点犯嘀咕。 她放下手里的菜盆,擦了擦手,轻手轻脚地走到西屋门口,掀开门帘往里一瞧。 这一瞧,她就愣住了。 只见李山河和衣而卧,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趴在炕上,身上那件下地穿的褂子,后背上还印着一大块湿漉漉的汗渍,两条裤腿上全是泥。脚上那双解放鞋,更是脏得看不出本色,就那么大喇喇地蹬在崭新的炕席上,鞋底的泥块都掉下来好几块。 田玉兰的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 她是个利索人,最看不得家里脏乱。 要是换了平时,看见李山河这么不讲究,她非得上去把他薅起来,念叨他几句不可。 可今天,她看着炕上那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听着那沉重的鼾声,心里头那点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她知道,自家男人,这是累坏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先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帮李山河把脚上的鞋给脱了下来,又拿了块湿抹布,把炕席上掉落的泥土和鞋印子,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做完这些,她才在炕沿边坐下,静静地看着李山河的睡颜。 睡梦中的李山河,眉头依旧是紧紧地皱着,像是有什么化不开的心事。 那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田玉兰伸出手指,想帮他把那紧锁的眉头给抚平。 可她的指尖刚一碰到他的皮肤,他就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猛地一颤,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别……别过来……” 田玉兰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子酸楚涌了上来。 他这是梦到什么了? 是山里的野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知道,自家这个男人,看着天不怕地不怕,整天乐呵呵的,可他心里头扛着的事儿,比谁都多。 这个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还有外面那些跟着他吃饭的兄弟伙计,全都指望着他一个人。 他就像一棵大树,为所有人都撑起了一片天,可他自己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从来没人问过。 田玉兰的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 她没再试图去叫醒他,只是默默地从炕柜里,抱出了一床薄薄的夏被,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她就那么坐在炕沿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守着他。 仿佛只要她在这儿,就能把那些在梦里纠缠着他的妖魔鬼怪,都给挡在外面。 晚饭的时候,几个媳妇都看出了不对劲。 “大姐,当家的这是咋了?咋回来就睡,饭都不吃了?”琪琪格小声地问田玉兰。 “嘘……”田玉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醒他,让他睡吧。他今天……太累了。” 吴白莲也是一脸的担忧,她下午听李山峰说了常奶的事,心里头也跟着七上八下的。她知道,李山河肯定是因为这事儿,才累成这样的。 一顿晚饭,吃得安安静静。 吃完饭,田玉兰打发几个妹妹都早早回屋歇着了。 她自己,则又端了一盆热水,回到西屋,拧了条热毛巾,轻轻地帮李山河擦了擦脸和手。 睡梦中的李山河,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子温暖和舒适,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地舒展开来。 田玉兰看着他那张终于恢复了平静的睡脸,心里头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把水盆端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盏煤油灯。 她把灯捻子调到最小,放在离炕头最远的桌子上,让屋里有一点微弱的光亮,不至于一片漆黑。 然后,她脱了鞋,也上了炕,在李山河的身边,轻轻地躺了下来。 她没有睡,只是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不管外面有多少风雨,不管你心里扛着多少事,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你男人,没那么容易倒下。 田玉兰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也对炕上这个男人说道。 第五百七十二章 我爷们,没那么容易倒下! 这一觉,李山河睡得天昏地暗。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来到了江边大江边。 滔天的洪水,浑浊的浪涛,卷着泥沙和断木,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他想跑,可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浪,把自己吞没。 冰冷的江水,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那种窒息的、濒死的感觉,无比的真实。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的时候,眼前突然金光一闪。 浑浊的江水,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山野。 山野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坟茔,青烟袅袅。 坟前,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老常太太。 她冲着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他的身后。 李山河猛地回头。 只见坟地的尽头,影影绰绰地站着无数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 那些黑影,一个个张牙舞爪,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他和他身后的坟茔,猛扑过来。 “操!” 李山河大骂一声,下意识地就想去摸自己腰间的枪。 可他摸了个空。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眼瞅着那些黑影越来越近,那股子阴冷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李山河急得满头大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他。 他一愣,扭过头。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是田玉兰。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手里,赫然拿着他那杆五六半。 “当家的,别怕。”她柔声说道,“我的爷们,没那么容易倒。” 说完,她把枪塞进了他的手里。 冰冷的枪身,一入手,李山河心里头那股子慌乱,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气,从胸膛里炸开! 他娘的,有枪在手,天下我有! 管你他娘的是洪水猛兽,还是妖魔鬼怪! 来一个,老子干一个!来一双,老子干一双! 李山河怒吼一声,拉动枪栓,对着那扑上来的黑影,就要扣动扳机。 “山河,山河!醒醒!醒醒!” 一阵急切的呼唤,伴随着身体的轻轻摇晃,把李山河从那光怪陆离的梦境中,猛地拽了出来。 他“霍”地一下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田玉兰那张写满了担忧的俏脸。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我……我这是……”李山河的脑子还有点懵,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火。 “你做噩梦了。”田玉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刚才又喊又叫的,吓死我了。”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李山河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还带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山河坐起身,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脑袋。 梦里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那种真实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 他喘了两口粗气,才缓过神来。 “我睡了多久?”他哑着嗓子问道。 “你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快晌午了都。” 田玉兰端过炕头桌上早就晾好的一碗温水,递给他,“快喝点水,润润嗓子。” 李山河接过来,也顾不上客气,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灌了个底朝天。 一碗水下肚,那股子燥热和干渴,才总算是被压了下去。 他看着田玉兰那双因为担心而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心里头一暖,伸手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媳妇儿,辛苦你了。” 田玉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悬了一晚上的心,才总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跟我还客气啥。”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没事儿就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谁也没说话。 但彼此的心,却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温存了一会儿,李山河才想起了正事。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里头估摸着时间。 “今天……是第二天了吧?” 田玉兰点了点头:“嗯。昨天晚上,常奶就走了。听村里人说,就是十一点正,一分不差。” 李山河的心,又沉了沉。 老太太这道行,真是神了。 “明天,我就得带人上山了。”他沉声说道。 田玉兰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山河,常奶她……是不是跟你说啥了?”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从李山河昨天的反应,和那吓人的噩梦来看,她也猜到了,这事儿,绝对不简单。 李山河看着她那担心的眼神,不想让她跟着操心。他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没事儿。就是老太太临走前,托我办点事儿。你男人出马,一个顶俩,放心吧。”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头,却把梦里田玉兰说的那句话,又咂摸了一遍。 “你男人,没那么容易倒。” 是啊。 他李山河,没那么容易倒! 他拍了拍田玉兰的后背,从炕上翻身下地。 “行了,别寻思那些没用的了。赶紧的,给爷们弄点吃的,饿死我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跟那些王八犊子干仗!” 他这话,说得豪气干云。 田玉兰看着他那挺拔的背影,眼里的担忧,渐渐被一种自豪和信赖所取代。 她知道,这个男人,只要他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她笑着应了一声:“好嘞!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下荷包蛋去!给你下十个!” 说着,她也下了地,脚步轻快地走出了西屋。 看着媳妇儿的背影,李山河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明媚的阳光,眼神,却变得异常凝重。 明天,山上,到底会发生什么? 第五百七十三章 好家伙,加三十二个蛋 田玉兰刚从屋里走出去,就被东屋走过来的琪琪格听见了,立马就不乐意了。 “那哪行啊,大姐!当家的一天没吃饭了,十个鸡蛋哪够塞牙缝的?”琪琪格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厨房走,“我去,我给当家的做!保证给他做得香香的!” 田玉兰笑了笑,也没跟她争。 她知道琪琪格这丫头,别看平时柔柔弱弱的,在疼男人这事儿上,心眼儿比谁都实诚。 李山河坐在炕上,听着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心里头暖烘烘的。 媳妇多了,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管啥时候,都有人惦记着你这口吃的。 他这正美滋滋地想着呢,吴白莲和萨娜也过来了。 吴白莲肚子里揣着崽,行动不方便,就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当家的,你没事儿吧?昨天可把我给吓坏了。” “没事儿,就是累着了,睡一觉就好了。”李山河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 萨娜没说话,就跟在吴白莲后头,那双大眼睛里也全是关切。 李山河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管他外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回到这个家,看着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啥烦心事儿都得靠边站。 没多大一会儿,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就从外屋地里飘了出来。 那香味,霸道得很,先是猪油被烧热后“刺啦”一声的爆香,紧接着就是葱花下锅的香气,最后,是鸡蛋煎熟后那股子特有的焦香。 几种香味混在一起,直往人鼻子里钻,李山河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琪琪格端着一个和面用的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那盆里,热气腾腾,白烟滚滚。 “当家的,快来吃!” 李山河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他当时就愣住了。 那哪是一碗面,那简直就是一座鸡蛋山! 满满一大盆日照挂面,雪白的面条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底下,是白嫩嫩的卧鸡蛋,少说也有十来个。 上面,更夸张,是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一个摞一个,把面条盖得严严实实,一眼望过去,都看不见底下的面。 李山河端着那大盆,手都感觉沉甸甸的,他嘴角抽了抽,心里头冒出一个后世短视频里的段子。 有钱人怎么吃烤冷面? 不要面,给我加三十二个蛋! 琪琪格这哪是给他做面啊,这分明是把他当猪喂呢!他这饭量,啥时候暴露得这么彻底了? “大姐,你快看,当家的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琪琪格看着李山河那发愣的样,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手艺给镇住了,一脸得意地跟田玉兰邀功。 田玉兰也是哭笑不得,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这是做饭呢,还是养猪呢?也不怕把当家的给撑着。” “撑着怕啥,当家的身体好着呢!”琪琪格满不在乎地说道。 李山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闻着那股子荤油和鸡蛋混合的香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把盆往桌子上一放,也顾不上烫,抄起筷子夹起一个荷包蛋就往嘴里塞。 “嚯!香!” 那荷包蛋煎得火候正好,边上有点焦,吃着脆生生的,中间的蛋黄还是溏心的,一口咬下去,蛋黄的香和猪油的香在嘴里瞬间炸开,烫得他直吸溜气,可就是舍不得吐出来。 “好吃!琪琪格你这手艺,绝了!”李山河含糊不清地夸了一句。 琪琪格被夸得小脸通红,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甜。 李山河也不客气了,抄起筷子,对着那盆鸡蛋面就开造。 他先是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上面那层煎蛋,然后用筷子一搅,把底下那些卧鸡蛋和面条拌匀了,提溜起一大筷子,呼噜呼噜就往嘴里吸。 面条爽滑,汤头鲜美,鸡蛋软嫩,吃得他满头大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坦地张开了。昨天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阴郁,好像都随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一点点地排出去了。 他正吃得带劲,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抬头,就看见桌子对面,张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两只手扒着桌子沿,下巴颏都快搁到桌子上了。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前那个大盆,嘴角边上,一缕晶莹剔透的口水,眼瞅着就要滴答下来了。 那眼神,专注,渴望,就跟狼瞅见了肉一样。 第五百七十四章 当家的,我跟你吃点 李山河看着张宝宝那恨不得把脑袋钻进面盆里的馋样,差点没一口面给喷出来。 这小丫头片子,真是没谁了。 他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放慢了吃面的速度,用筷子夹起一个溜圆的卧鸡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宝宝啊。” “啊?”张宝宝的眼珠子跟着那颗鸡蛋滴溜溜地转,嘴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口水“刺溜”一下吸了回去,可那目光,还是死死地黏在鸡蛋上,半点都没挪开。 “想吃不?”李山河逗她。 张宝宝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得那叫一个快。 可点完头,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了,当家的,这是琪琪格姐姐专门给你做的,你累了,你多吃点,我不饿。”她嘴上说着不要,可那眼神,诚实得就差直接上手抢了。 李山-河心里头乐得不行。这小妮子,还知道客气一下。 他把那个卧鸡蛋塞进自己嘴里,故意吃得“吧嗒”作响,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嗯,真香。这汤也好喝,荤油放得足,鲜亮。” 张宝宝看着他那享受的样,喉咙里“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大得连旁边的田玉兰都听见了。 田玉兰看着自家这个小妹那没出息的样子,也是又心疼又想笑,走过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这馋丫头,想吃就跟你当家的说啊,还在这儿装啥呢。” “我……我没装……”张宝宝小脸一红,嘴硬道。 李山河看她那脸皮薄的样子,也不再逗她了。 他用筷子把盆里的面条和鸡蛋往自己这边划拉了一半,把另一半推到张宝宝跟前。 “行了,别瞅着了,口水都快把桌子淹了。要吃就一块吃点,人多吃饭也热闹。” 张宝宝一听这话,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跟安了两个小灯泡似的。 她先是愣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幸福来得这么突然,随即脸上就乐开了花。 “当家的,这……这不好吧?”她嘴上还象征性地客气着。 “有啥不好的,快吃,再不吃都让你大姐她们笑话死了。”李山河催促道。 “那……那好吧!”张宝宝生怕李山河反悔似的,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不过当家的,既然你都盛情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吃点吧!毕竟人多吃饭热闹不是!” 说完,她一溜烟儿地就跑去厨房拿碗筷去了,那屁股后面,要是有根尾巴,这会儿估计都摇成风火轮了。 李山-河看着她那欢天喜地的背影,摇头失笑。 这小妮子,真是个活宝。为了一口吃的,啥矜持都没了。 也难怪,当初能为了一根糖葫芦,就被人从哈尔滨给忽悠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去。 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天真。 很快,张宝宝就拿着一副碗筷回来了,她也不用碗,直接就着那个大盆,跟李山河一人一边,埋头就开造。 这丫头看着人不大,吃饭的架势可一点不含糊。 筷子使得上下翻飞,小嘴跟个小马达似的,呼噜呼噜吸溜面条的声音,比李山河都响。 田玉兰和吴白莲她们几个,就在旁边看着这俩人跟抢食似的,一个个都笑得不行。 屋子里原本因为常奶的事儿而有些压抑的气氛,被张宝宝这么一搅和,一下子就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李山河一边吃,一边拿眼睛瞟着对面的张宝宝。 看着她那张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还有吃得油汪汪的小嘴,心里头那点因为做噩梦而带来的阴霾,也彻底散了。 他娘的,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一家人整整齐齐,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什么狗屁的仇仙儿,什么坟地里的鬼影子,都滚一边去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仗! 一盆面,两大一小三个“饭桶”,愣是给吃了个底朝天,连点汤都没剩下。 张宝宝吃得小肚子溜圆,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小脸上满是幸福。 李山-河也是吃得浑身舒坦,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昨天流失的力气,全都回来了。 “行了,都吃饱了。我出去干点活,消消食。” 看着李山河那重新变得精神抖擞的样子,田玉兰悬着的心,也总算是彻底放下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养精蓄锐,准备上山 吃饱喝足,李山河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他跟田玉兰打了声招呼,说是不去地里了,就在家拾掇拾掇。 田玉兰知道他明天有正事,也没多问,只是嘱咐他别太累着,就带着琪琪格她们去收拾碗筷了。 李山河一个人溜达到后院,看着那个初具规模的鹿圈,心里头琢磨着事儿。 养鹿这事儿,是他未来的一个大规划。 这玩意儿浑身是宝,弄好了,比他现在赶山打猎挣得还多,还稳当。 他走到鹿圈旁边那个专门用来堆放鹿粪的角落,那儿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这年头,化肥金贵,农家肥才是庄稼最好的养料。 尤其是这鹿粪,肥力足,还没啥臭味,沤好了,那可是顶好的肥料。 李山河找来一辆独轮车和一把铁锹,就开始干活。 他把那些鹿粪一锹一锹地铲进独轮车里,然后推到院子角落一个早就挖好的大坑里。 这是沤肥的坑,得把这些粪便跟一些杂草、泥土混在一起,浇上水,再用塑料布盖上,让它自个儿发酵。 等过个一两个月,这些就都变成了黑黝黝、油汪汪的上好肥料,到时候不管是给自家地里用,还是卖给村里人,都是抢手货。 这活儿看着不累,但一车一车地推,也挺耗费力气。 李山河光着膀子,后背上晒得黝黑发亮,汗珠子顺着他那结实的肌肉线条往下淌。 他一声不吭地干着活,推着独轮车在院子里来来回回。 他心里头,其实是在用这种最原始的体力劳动,来清空脑子里的杂念。 明天就要上山了。 老常太太说的那些话,又一遍遍地在他脑子里过。 “听见啥,看见啥,都别管。” “哪怕是听见有人喊你们的名字,也别答应,更别回头。” 这他娘的,到底会是啥玩意儿? 李山河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在工地上讨吃食,这辈子在山里头跟豺狼虎豹打交道,他自认胆子不小,手上也沾过血,不是啥善男信女。 可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儿,他是头一回碰上。 未知,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他一边干活,一边琢磨。老太太为啥非要让他和彪子去? 还特意交代要找“胆子大的后生”。 这说明,明天山上的事儿,不光是邪乎,可能还有危险。 那所谓的“仇仙儿”,到底是个啥东西?真就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孤魂野鬼?还是说,是某些懂道行的人,在背后搞鬼? 李山河更倾向于后者。 他信鬼神,但更信人比鬼神更可怕。 要是真刀真枪地干,他李山河怕过谁? 可这种藏在暗处的,用些玄乎手段的,最是难防。 “他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连死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你这个?” 李山河把最后一车鹿粪倒进坑里,用铁锹拍了拍,嘴里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心里头那股子混不吝的狠劲儿,又上来了。 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明天要是敢出来蹦跶,惹毛了老子,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忙忙活活中过去了。李山-河把院子里的活计都拾掇利索了,又去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那杆五六半,把子弹都压得满满的。 虽然老太太没说让带枪上山,但李山河觉得,家伙什还是带在身边心里踏实。 那玩意儿,不光能打人打牲口,关键时候,还能壮胆。 晚饭的时候,气氛比中午要安静了不少。 几个媳妇儿都知道李山河明天要早起去给常奶办事,一个个都体贴地没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 李山河也没客气,来者不拒,吃得肚皮滚圆。 吃完饭,他没像往常一样跟媳妇儿们闹腾,而是早早地就回了西屋。 “我先睡了,明天得早起。”他跟田玉兰交代了一句。 田玉兰点了点头,也跟着他进了西屋。 萨娜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把炕铺好,又打来一盆热水,让他泡脚。 李山河坐在炕沿上,把脚伸进温热的水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萨娜就蹲在他跟前,伸手,轻轻地帮他揉捏着小腿上那结实的肌肉。 “当家的,不管遇上啥事儿,你都得想着,家里头还有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等着你呢。”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李山河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吧,你男人心里有数。” 他知道,媳妇们是猜到了什么,但她聪明地没有追问。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支持和担忧。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泡完脚,李山河躺在炕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他心里头已经有了底,也有了决断。 不管明天山上有什么,他都接着。 这是他对一个临终老人的承诺,也是他李山河做人的根本。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鼾声平稳而有力。 田玉兰没有睡,她就侧身躺在他的旁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脸。 她伸出手,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那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有些粗糙的脸颊。 我的爷们,没那么容易倒下。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三更天的黑影 这一觉,李山河睡得格外踏实。 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了那种被洪水淹没的窒息感。 身边躺着媳妇儿,鼻子里闻到的都是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皂角味儿,心里头就跟有了锚的船一样,稳当得很。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脑子里那根弦好像自个儿就绷紧了,人一下子就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户纸透进来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个物体的轮廓。 身边的田玉兰睡得正香,呼吸均匀绵长,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胸口上。 李山河心里一动,轻轻拿开她的手,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被角掖好。 他坐起身,没敢弄出一点动静。炕还是温的,昨晚上萨娜她们肯定又悄悄起来烧了一遍。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摸索着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裳。 六月天,白天热得能把人晒出油,可这后半夜的山里,尤其是天亮前那会儿,阴冷阴冷的,那股子凉气能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他特意套了两件厚实的旧褂子,下面是耐磨的帆布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高帮的翻毛皮鞋,这鞋底子厚,走山路不硌脚。 把自己拾掇利索了,他才感觉身上暖和了点。 他走到桌子边,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大生产”,叼在嘴里,刚准备划火柴,眼睛下意识地往窗外一扫。 这一扫,他手上的动作猛地就停住了。 院子里,靠着西屋墙根底下,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就那么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跟院子里的黑暗融为一体。要不是李山河眼神好,又恰好借着那么一点月光,根本发现不了。 操! 李山河心里头“咯噔”一下,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炸了起来。 谁啊?这三更半夜的,蹲我家里想干啥?偷东西?不像。朝阳沟谁不知道他李山河的厉害,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他家偷东西? 那是要干点别的? 李山河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摸向了抽匣。 那儿,压着他那把乌黑锃亮的勃朗宁,子弹是上了膛的。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啥声儿都没有。 那个黑影,也跟个石头墩子似的,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 这就更不对劲了。 李山河心里头的警铃拉到了最响。 他现在家大业大,媳妇又多,得罪的人也不少,保不齐就有哪个不开眼的想摸上门来搞事情。 他握着冰凉的枪柄,心里头那股子杀伐果断的狠劲儿慢慢涌了上来。 不管是谁,敢打他家里人的主意,就别想囫囵着走出这个院子。 他把枪从抽匣里抽出来,别在后腰上,用褂子下摆盖住。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门栓上,另一只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拔枪的准备。 他没想搞什么突然袭击,这屋里还睡着好几个媳妇呢,万一动静闹大了,吓着她们就不好了。 他打算先开门看看情况,要是对方是善茬,那就问问清楚,要是敢乱动,他有把握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撂倒。 他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把门栓给抽了开。 “吱呀——” 一声轻微的、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就在门栓抽开的同一时间,院子里那个黑影猛地动了一下,像是被这声音惊着了。 李山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腰上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拉开门,身子侧着,一半藏在门后,目光如电,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人影。 借着从屋里透出去的一点光亮和天上的月光,他总算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是个壮得跟头熊瞎子一样的汉子,身上穿着件破旧的褂子,肩膀上、裤腿上,全是湿漉漉的露水,在月光下泛着点点亮光。 那人看清了门口的李山河,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在夜里白得有些晃眼的大牙。 “二叔!” 一声憨厚中带着点惊喜的呼喊,让李山河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猛地一下就松了下来。 他松开后腰上的手,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我操,彪子!你他娘的想吓死我啊!” 没错,这个三更半夜蹲在他家墙根底下,搞得跟要来摸哨的特务一样的瘪犊子玩意儿,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虎了吧唧的大侄儿,彪子。 “嘿嘿嘿……”彪子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着,一点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啥不妥。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德行,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从屋里走出来,一股子带着露水和泥土气息的凉气扑面而来,让他彻底清醒了。 “你早来了咋不叫我一声?搁这儿扮地雷呢?”李山河走到他跟前,这才发现彪子脚边还放着家伙什,一柄崭新的尖头铁锹,还有一把刚开了刃的尖嘴镐头,镐把和锹把都磨得油光锃亮的,一看就是趁手的。 彪子嘴里也叼着根烟,就是没点着。 听见李山河问话,他把烟屁股从嘴里拿下来,嘿嘿一笑,一个猛子就想从地上站直了。 可能是蹲得太久了,腿麻了,他这一下起猛了,身子“忽悠”一下,眼瞅着就要往后倒。 “我操,你慢点!”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胳膊,硬是把他给拽稳了。 彪子站稳了,还咧着那大嘴乐呢,一点后怕的意思都没有。“二叔,俺这不是寻思着让你多睡会儿嘛。俺琢磨着,这活儿肯定得早去,就先过来了。到点了,俺再敲门叫你。” 李山河听着这话,心里头那点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他还能说啥?这虎逼玩意儿,心思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实在。他永远不会想什么弯弯绕,他就是觉得,让二叔多睡一会,比自个儿在外面喝半宿西北风重要。 第五百七十七章 二叔,俺给你扛着 李山河松开扶着彪子的手,从兜里掏出火柴,“嚓”的一声划着,先凑过去把彪子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给点着了,然后才给自己点上。 红亮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两人的脸在烟雾中若隐隐现。 李山-河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灌进肺里,让他感觉浑身上下都通透了。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随口问道:“几点了?” 彪子抬起手腕,借着月光,费劲巴拉地瞅了眼手腕上那块手表。 “三点咧,二叔!刚过三点!” 三点。 李山河点点头,时间差不多。 从村里到后山老常家的坟地,走路得一个多钟头,现在出发,到了那儿天也该蒙蒙亮了,正好干活。 他把手里的烟抽了一半,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转身回了屋。 “你等着,我拾掇一下。” 他也没开灯,就借着月光,走到水缸边,用葫芦瓢蒯了满满一瓢凉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从头顶上就浇了下去。 “哗啦!” 冰冷的井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再流进脖子里,激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那点残存的睡意,这下子是彻彻底底地被浇没了,整个人精神头瞬间就上来了。 他胡乱用毛巾抹了把脸,走到仓房,把那杆靠在墙上的五六半给抄了起来。 枪身冰凉,入手沉重,熟悉的触感让他心里头瞬间就踏实了不少。 他又从柜子里翻出那个军绿色的帆布水带,拧开盖子,没往里头灌水,而是直接把炕桌上半瓶没喝完的高度白酒给倒了进去。 水在山上不缺,有的是山泉。但这酒,关键时候能驱寒,能壮胆,比水好使。 最后,他把一长串压得满满的子弹带斜着往身上一挎,又拿了两把开山刀,一把别在自己腰上,另一把扔给了门口的彪子。 “拿着!” “好嘞!”彪子一把接住,顺手就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还拍了拍刀柄,一脸的兴奋。 李山河扛上那把铁锹,彪子则扛起那柄尖镐,两人就这么走出了院子。 刚走出院门没多远,李山河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西屋的窗户里,一豆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 是煤油灯的光。 那光亮不强,却像一把小刷子,把他心里头最柔软的那个地方,给轻轻地刷了一下。 他知道,是田玉兰醒了。或许,她根本就没睡踏实,从他起身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她没有出来,也没有喊他,只是默默地点亮了那盏灯。 这盏灯,不是为了给他照亮。这黑灯瞎火的,隔着院墙,也照不了多远。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家里有人醒着,有人在等他。 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不管你走多远,家里,永远有盏灯为你亮着,永远有人在等你回家。 李山-河的心,一下子就热乎乎、沉甸甸的。他没再回头,只是扛着铁锹,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子东头走去。 彪子扛着镐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脚下踩着土路,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在寂静的村路上,两边都是黑漆漆的房子,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狗叫,很快又安静下去。 彪子憋不住话,跟在后面小声问道:“二叔,常奶不是让咱再找几个胆子大的后生吗?咱上哪儿找去啊?这会儿人家不都还在被窝里拱媳妇呢嘛。” 李山河头也没回,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很平稳:“着啥急。今天老常家办白事,全村但凡是沾点亲、带点故的壮劳力,都得过去捞忙。到时候人乌央乌央的,还怕找不到几个能扛活的?” “那……常奶说那事儿,邪乎得很,万一把人家吓着了咋整?”彪子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山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怕个逑。到时候就跟他们说,是去给老太太挖坑的,活儿不累,干完了管一顿大席,外加两包‘大生产’。有的是人抢着干。” “至于山上那点事儿,”李山-河顿了顿,“天塌下来,有咱俩扛着。他们就出个力气,还能有啥事?再说了,有二叔我在,你怕啥?” 彪子一听这话,心里头立马就敞亮了。 也是哈!有二叔在,怕个蛋!二叔是谁?朝阳沟小太岁!连山里的熊瞎子和狼王都干趴下了,还能怕几个鬼影子? 他嘿嘿一笑,扛着镐头,走得更有劲了。 “二叔,你说的对!有咱俩在,啥事没有!”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了一会儿,彪子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低了点,也认真了不少。 “二叔。” “嗯?”李山河嘴皮子都没动,就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只听彪子在后面继续说道:“二叔,俺寻思着……万一,俺是说万一啊,到时候真有啥事,天塌下来了,俺给你扛着!” 李山河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彪子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语气那叫一个郑重:“俺没你那脑子,也不会说话。但俺有力气,也不怕死。真要是有个好歹,你别管俺,你先走。你得活着,家里那一大家子人,还有咱这帮兄弟,都指着你呢。你可不能出事。” “等回去了,你就跟俺媳妇娟子说,就说俺彪子这辈子没白活,跟了二叔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娶上媳妇了,值了!” “还有,二叔,你得帮俺照顾好娟子。她那人,犟得很,但心眼不坏。你要是……你要是看她可怜,就……就让她再给你生个娃。…”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大脖溜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彪子的后脖颈子上,打断了他那越说越离谱的“遗言”。 “去你爹的!”李山河转过身,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你他娘的还没上山呢,就搁这儿安排上后事了?还让你媳妇给我生娃?” 彪子被抽得一个趔趄,捂着火辣辣的后脖颈子,一脸的委屈和不解:“二叔,俺……俺这不是说正经的嘛……” “正经你个头!”李山河瞪了他一眼,“自己媳妇自己养去,我给你养算怎么回事儿!” 说完,他看着彪子那副委屈巴巴的熊样,自个儿也忍不住乐了。 彪子愣了半天,好像才咂摸出李山河话里的意思,那张憨厚的脸,也跟着乐开了花,嘿嘿嘿地傻笑着。 两人就这么在寂静的村路上笑闹着,之前那点因为未知而带来的压抑气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笑闹过后,两人继续朝着村东头的老常家走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 喝口热汤暖暖身 天还没亮透,整个朝阳沟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寂静里,只有东边天际线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可老常家的大院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李山河带着彪子,顶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外屋地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当院西边是灵堂,老常太太的寿材就停在灵棚正中间,一口黑漆漆的棺材,看着就透着一股子沉重。 灵前点着两根白蜡,烟雾缭绕,香火味儿混着纸钱味儿,弥漫了整个屋子。 东屋里,一帮子老爷们正吵吵把火地推着牌九,一个个眼珠子通红,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熬了一宿。 这是东北农村的习俗,叫“陪夜”,得有响动,不能让屋里冷清了。 外屋地里,一群妇女也没闲着,烧火的,择菜的,和面的,都在为早上的这顿饭忙活着。 空气里飘着柴火和饭菜的香气,冲淡了不少悲伤的气氛。 李山河和彪子一进来,屋里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看过来。 “山河来了。” “赶紧,快进屋坐。” 常秀娥正拿着大铁勺在锅里搅和,一见李山河,连忙放下勺子,用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迎了上来。 她眼圈还是红肿的,但精神头比前天强了不少,脸上带着一股子强撑起来的忙碌。 “山河兄弟,可算来了。快,带着彪子赶紧找地方坐。”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山河往屋里让,“外面冷,赶紧喝口热乎的暖和暖和身子。” 她不由分说,转身就从灶台上的大锅里,用马勺舀了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递到李山河跟前。 那汤是用鸡蛋、木耳、干豆腐,蒜苗烩的,上面飘着几点葱花和香油,闻着就鲜亮。 “大姐,你忙你的,我们自个儿来就行。”李山河客气了一句,但也没推辞,接过了碗。 这大早上的,天寒地冻,肚子里空空如也,能有这么一碗热汤下肚,那真是神仙日子。 他把碗递给旁边的彪子,彪子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咚”就是一大口。 “嚯!得劲!”彪子烫得直咧嘴,哈着白气,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舒坦。 常秀娥看他们喝了,脸上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又转身去给李山河盛了一碗。 李山河端着碗,学着彪子的样,也喝了一大口。 滚烫的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一股暖流瞬间就冲向了四肢百骸。 身上那股子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一下子就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舒坦,就跟被激活了似的。 他三两口就把一碗汤喝了个底朝天,连汤带菜吃得干干净净,把碗递还给常秀娥。 “大姐,再给来一碗。” “哎,好嘞!”常秀娥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接过碗又给他满满地盛了一碗。 彪子也把碗递了过去:“婶子,俺也再来一碗!” 常秀娥看着这叔侄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吃相,心里头那点因为办丧事的慌乱和悲伤,好像都被冲淡了不少。 家里有这些能吃能喝的壮劳力撑着,天就塌不下来。 她一边给两人盛汤,一边从旁边案板上的大笸箩里拿了两个大馒头,塞到两人手里。 “慢点吃,还有干粮,管够。” 李山河接过还带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 这就是农村的白事。 虽然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扶持。 东家有事,西家帮忙,一村子的人都过来搭把手,出力的出力,出东西的出东西。 这种凝聚力,是城里那些高楼大厦里的邻居,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 他咬了一口馒头,就着鲜美的素烩汤,吃得格外香甜。 这顿饭,不光是填饱了肚子,更是让他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人情味儿。 他一边吃,一边拿眼睛扫着屋里屋外忙碌的人群,心里头那点因为要上山而产生的紧张感,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有这么多人情托着底,他李山河,没啥好怕的。 李山河和彪子正呼噜呼噜地喝着汤,东屋里那帮熬了一宿的老爷们也闻着味儿出来了。 为首的是村里的张二大爷和孙大爷,俩人岁时熬了一宿,精神头却足得很,是村里红白喜事上绝对的中流砥柱,啥事儿都离不开他们。 “哎呦,二河来了啊。”张二大爷端着个空碗,一边让常秀娥给盛汤,一边走到李山河身边坐下。 “二大爷,您老一宿没睡啊?”李山河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打了声招呼。 “那可不,你常奶走了,这是大事儿,咱当小辈的,咋也得送好最后一程不是。”张二大爷吸溜了一口热汤,舒坦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着李山河,脸上带着点笑意问道:“二河,听秀娥说,今儿个你带人上山给你常奶拾掇地方去?” 李山河点点头:“嗯,昨天就说好了的。” 旁边的孙大爷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点担忧:“是啊二河,就你们几个小的去,能行不?那山上的地,可不好挖。要不,俺们几个老家伙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吧,人多,家伙什也多,干活快当,有个照应。” 孙大爷这话一说,旁边几个刚从牌桌上下来的中年汉子也纷纷附和。 “就是啊山河,多去几个人,总没坏处。” “山上黑灯瞎火的,还是人多点胆壮。” 李山河还没说话,旁边的彪子就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大着嗓门说道:“张爷,孙爷,你们就擎好吧!这事儿还用得着你们上手?俺二叔出马,一个顶俩!再加上我,还有那帮年轻后生,挖个坑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你们就放心吧,没事儿!”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自信。 李山河听得直想给他后脑勺来一下,这虎逼玩意儿,啥时候都改不了这吹牛的毛病。 他恶狠狠地瞪了彪子一眼,才转过头,对着张二大爷和孙大爷他们,换上了一副笑脸。 “大爷们,谢谢你们了,心意我领了。不过这事儿啊,真不用你们跟着跑一趟。” 他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喝了口汤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道:“我跟彪子,再拉上村里几个有劲儿的小伙子,足够了。你们都是长辈,这大冷天的,跟着我们上山下山的,再给冻着了,那不是我的罪过了吗?” “再说了,”李山河话锋一转,指了指西屋的方向,“您二位可是今天的主力。一会儿送老太太上山,那八大金刚,可少不了您二位在里头压阵。您要是跟着我们去挖坑了,这抬棺的活儿,找谁去啊?那帮小年轻毛毛躁躁的,压不住阵脚,万一路上出点啥岔子,那可就麻烦了。” 东北这边的风俗,出殡抬棺的,叫“八大金刚”。 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干的活儿。一般都得是村里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壮劳力,还得是家里头没啥丧事的,图个吉利。 这八个人里头,还得有那么一两个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老人跟着,负责喊号子,指挥节奏,压住阵脚。 这张二大爷和孙大爷,就是干这个的行家。 李山河这话一说出来,张二大爷和孙大爷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在理。 “嘿,你瞧我这脑子。”张二大爷一拍大腿,“光想着帮你们干活,把这茬给忘了。二河说的对,送你常奶上山,这可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孙大爷也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那行,二河,那上山挖坑的事儿,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你们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放心吧,大爷。”李山河应承下来。 他心里清楚,老常太太特意交代了,让他找“胆子大的后生”,还说了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这事儿就透着邪乎。 张二大爷他们年纪大了,阳气弱,真要是跟着去了,万一碰上点啥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那可就麻烦了。 他这么说,既是给足了两位老人的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把他们给劝住了,两全其美。 一顿早饭吃完,天色也亮堂了不少。 李山河抹了把嘴,站起身。 “大爷们,你们慢吃着,我得去招呼人手了。”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 李山河冲着屋里人点了点头,带着彪子,走出了热气腾腾的屋子,重新站到了院子里冰冷的空气中。 第五百七十九章 二哥,算我一个! 李山河站在院子当间,从兜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根大生产,塞进嘴里。 彪子很有眼力见儿地凑过来,划着一根火柴,帮他把烟点着。 “呲啦——” 火光一闪,映着李山河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灌进肺里,让他那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抬头看了看天,东方的启明星还挂在天上,亮得扎眼。 天边,是一片深邃的藏蓝色,混着淡淡的橘红。 风一吹,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山河裹了裹身上的棉大衣,心里头没来由地,忽然有点想念远在哈尔滨的二楞子和三驴子了。 要是那俩瘪犊子玩意儿在,哪还用得着他在这儿扯着脖子喊人。 他们哥儿四个凑到一块儿,别说是去坟地里挖个坑了,就是让他去闯龙潭虎穴,他都敢去。 他李山河负责拿总,拍板。 二楞子那小子,性子沉稳,话不多,但干活最是踏实,是最好的执行者。 三驴子脑子活,鬼点子多,是狗头军师。 彪子就是个虎逼,天不怕地不怕,是冲锋陷阵的头号猛将。 哥四个往那一站,别说是什么劳什子的“仇仙儿”,你就是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都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在他们面前龇牙。 当然了,李山河心里头默默地补了一句,前提是这狐狸精可千万别是母的。 要是真来了个盘靓条顺的母狐狸精,他可不敢保证彪子、二楞子、三驴子那三个犊子玩意儿,会不会触犯野生动物保护法。 毕竟,这仨货实在是太生性了。 直接把自己大姨子当副本组队刷了。 想到这儿,李山河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一群见了娘们就走不动道的玩意儿。”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哈尔滨。 一间宽敞温暖的屋子里,暖气烧得足足的。 三驴子正光着膀子,搂着金发碧眼的嗒莎睡得正香。 突然,他鼻子一痒。 “阿嚏!阿嚏!” 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把睡梦中的嗒莎都给惊醒了。 “亲爱的,你怎么了?感冒了吗?”嗒莎揉着惺忪的睡眼,关心道。 “没事儿,没事儿。”三驴子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他娘的,肯定是彪子那孙子又在背后骂我了。” 说着,他下意识地把怀里温香软玉的身子,搂得更紧了。 …… 朝阳沟,老常家院子。 李山-河将手里的烟蒂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灭。 他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清了清嗓子,气运丹田,扯着脖子就朝着院子里那帮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的小年轻们,吼了一嗓子。 “喂!有没有胆儿大的,愿意跟我上山干活的?”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跟个炸雷似的,在清晨安静的院子里回荡。 话音刚落,院子里瞬间就炸了锅。 “我我我!二哥,我去!” “二哥,算我一个!我力气大!” “还有我,二哥,带上我!” 一群半大小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呼啦一下就全围了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落下了自己。 这年头的农村,娱乐活动少,半大小子们精力旺盛,最是崇拜强者。 李山河自从回村以来,打猎分肉,带着大家伙儿挣钱,早就成了这帮小子心里头的偶像。 能跟着李山河出去办事,那在同龄人里,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外号叫“石头”的小子,挤在最前头,蹦着高地喊:“二哥,我!我跟你去!” 旁边一个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家伙,一把就把他扒拉到了一边,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你?石头,你小子行不行啊?连屎带尿的才多沉?别还没走到地方呢,自个儿先累趴下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石头被说得脸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他梗着脖子,冲着那壮小子就骂开了。 “去你娘的腿儿!孙胖子你别瞧不起人!别看爷们儿瘦,骨头缝里可都是肉!不信咱俩一会儿比比,看谁先趴下!” 这句充满乡土气息的狠话,又引得院子里响起一阵更响亮的笑声。 李山河看着这帮朝气蓬勃的小子,心里头也是一阵舒畅。 他重生回来,又是给村里围猎,又是摆了不少席面,干的这些事儿,都没白干。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大家好,大家伙儿自然就敬着你,服你。 现在他在村里这声望,那是实打实的。 只要他振臂一呼,这帮小子,是真敢跟着他去干任何事。 他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 他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心里头开始盘算起来。 李山河的目光在眼前这群毛头小子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几个人身上。 “石头,你算一个。” “孙胖字,你也来。” “还有你,李家老四,你家离得近,回去喊你哥一声,让他也过来。” “王小虎,你也跟着。” 他一口气点了五个人,加上他和彪子,一共七个。 这几个人,都是村里出了名的壮小伙,家里头也都受过李山河的恩惠,干活肯卖力气,嘴巴也严实,信得过。 被点到名的小子,一个个都跟打了胜仗似的,昂首挺胸,脸上那叫一个得意。 尤其是石头,他冲着刚才挤兑他的孙胖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别提多欠揍了。 没被选上的,则是一脸的垂头丧气,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行了,没叫到名的都散了吧。”李山河摆了摆手,“今天这活儿,人不用太多。以后有的是机会,少不了你们的活儿干。” 安抚了众人,李山河又对被选中的几个人说道:“都赶紧回家,跟家里说一声,换身利索的衣裳,抄上家伙。五分钟后,到我家门口集合!” “好嘞,二哥!” 几个小子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家跑,一个个跟屁股后头着了火似的。 彪子凑到李山河跟前,有点不解地问:“二叔,就咱俩加上他们五个,七个人,够用不?那山上的地可不好挖。”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人多嘴杂,到时候真有点啥事,你咋跟人解释?七个人,正好。干活不累,真有事了,也好照应。” 彪子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还是二叔你想得周到。” 李山河懒得跟他多解释,转身也往自己家走。 他得回去把家伙什都带上,顺便,还得把他的大宝贝给开出来。 这大早上的,时间金贵。 从村里走到后山坟茔地,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 他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回到村西头的新房,几个媳妇儿都还没起。 李山河走到院里的拖拉机旁,熟练地拉开油门,握住摇把,猛地一摇。 “突突突……突突突……” 拖拉机发出一阵富有节奏感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响亮。 等他把拖拉机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彪子和那四个小子已经扛着铁锹、镐头等工具,在那儿等着了。 一个个都穿着厚实的旧棉袄,脚上是耐磨的解放鞋,看着就利索。 “都上车!”李山河一挥手。 几个小子兴奋地嗷嗷叫,七手八脚地爬上了拖拉机后面的车斗。 石头更是抢了个好位置,就站在车斗最前头,扶着驾驶座的靠背,威风得不行。 李山河跳上驾驶座,挂上档,一拧油门。 “突突突——” 拖拉机冒着一股黑烟,载着一帮大小伙子,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后的大山驶去。 现在才凌晨三点半多,天还没亮透。 老常太太交代过,这事儿不能耽误。 按照李山河的估算,他们怎么也得在五点半之前,把墓坑给挖好。 时间紧,任务重。 拖拉机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车灯射出两道明亮的光柱,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冷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可车斗里的几个小子,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畅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大显身手。 李山河听着他们那没心没肺的笑声,心里头却是一片平静。 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彪子。 彪子怀里抱着五六半,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黑暗,那张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杀气。 这小子,平时看着虎了吧唧的,但一到正事上,比谁都靠谱。 李山河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管他前面是啥牛鬼蛇神,有这帮兄弟跟着,有手里的枪杆子顶着,他李山河,就没啥好怕的。 第五百八十章 常爷,我们来给您拾掇伴儿了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到了后山脚下,再往上,就是崎岖的山路,车是上不去了。 “都下车!” 李山河把车停在一块相对平缓的缓台上,熄了火。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山风吹过树梢的“呜呜”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几个小子从车斗里跳下来,一个个都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四下打量着。 天还是黑的,只有东边透着点微光。 整片大山,就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安静得让人心里头发毛。 “都把手电筒打开,跟紧了,别掉队!”李山河从怀里掏出个手电,打开,一道雪亮的光柱瞬间刺破了黑暗。 他又把另一支手电扔给彪子,然后率先扛起一把镐头,朝着山上走去。 彪子和其他几个小子也纷纷打开手电,扛起工具,紧紧地跟在李山河身后。 山路难走,到处都是碎石和枯草,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 几道手电光在黑暗的山林里晃来晃去,把周围的树影照得张牙舞爪,奇形怪状。 孙胖子胆子小点,忍不住凑到石头身边,小声地嘟囔:“石头,我咋感觉这脖子后头凉飕飕的呢?” 石头正为自己能跟着李山河办事而得意呢,闻言立马把胸脯一挺,压低了声音吹牛逼:“怕啥!有二哥在呢!再说了,咱这是去给常奶办事,是积德的好事,那些玩意儿不敢凑上来的!” 他嘴上说得硬气,可说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往李山河的后背凑了凑。 李山河听着他们的小声嘀咕,也没吱声。 他心里清楚,这帮小子,平时在村里打架斗殴一个个都跟小老虎似的,可真到了这荒山野岭,又是办白事,心里头不打鼓才怪。 大概爬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块空地。 空地中间,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坟包。 坟包前的石碑上,刻着“先考常公讳XX之墓”的字样。 这就是老常太太那口子的坟了,也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李山河站定,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地方选得不错,背靠着山,面向着山下的朝阳沟,算是个风水还行的地儿。 只是这大半夜的,一个孤零零的坟包立在这儿,周围是黑漆漆的树林,山风一吹,荒草摇曳,确实有那么点瘆人。 “行了,都把家伙什放下。”李山河吩咐道。 他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烧纸和一瓶白酒。 他走到老常头的坟前,先把烧纸点燃,火光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把三炷香点着,恭恭敬敬地插在坟前的土里,然后拧开酒瓶,将白酒洒在坟前,嘴里念念有词。 “常爷,我们是朝阳沟的后生,李山河,带我这帮兄弟,来给您拾掇个伴儿。” “我常奶马上就要下来陪您了,您老在下头也别孤单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今天来给您二老把新家打理利索。一会儿动土的时候,要是有啥惊扰您的地方,您老多担待。等我常奶下来了,您二老在那边,好好过日子。”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山野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彪子和石头他们几个,都一脸严肃地站在李山河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虽然不懂这里头的门道,但也知道,这是对逝者的尊敬。 李山河说完,又对着坟头,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转过头,脸上那股子恭敬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办事的利落。 “行了,都别愣着了!”他指着老常头坟包旁边的一块空地,“就这儿,地方够大。都量好了尺寸,给我往下挖!天亮之前,必须给我挖出来!” “好嘞,二哥!” 几个小子早就憋着一股劲儿了,听到命令,一个个跟小老虎似的,抄起家伙就冲了上去。 一时间,寂静的山坡上,响起了铁锹和镐头与冻土撞击的“铿铿”声,伴随着小伙子们粗重的喘息声。 李山河没有立刻动手,他把自己的五六半从后背上解下来,斜挎在胸前,然后抱着膀子,站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老常太太的话,他可一个字都没忘。 今天这活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六月初的东北,深山老林里冻土层还没化透,刚挖了一尺多深,剩下的全是冻土。 镐头砸下去,只能砸出一个浅浅的白点,震得人虎口发麻。 “他娘的,这地也太硬了!”孙胖子干了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扔下镐头,扶着腰直喘粗气。 石头虽然瘦,但常年干农活,有一股子蛮劲。 他咬着牙,抡圆了镐头,一下一下地往下砸,可效率也高不到哪儿去。 几个人轮番上阵,挖了快半个小时,也才堪堪破开表面的冻土层,往下挖了不到一尺深。 李山河看在眼里,眉头也皱了起来。 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五点半了,就是挖到天亮,也未必能挖出个像样的墓坑来。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就靠几把手电筒照明,光线晃来晃去,也影响干活的效率。 “都停一下!”李山-河喊了一声。 几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二哥,咋了?”石头问道。 “这么干不行,太慢了。”李山河说道,“石头,你跟王小虎,去旁边林子里,捡点干柴枯枝过来。孙胖子,你去找几根粗点的树枝,把头削尖了。彪子,你跟我来。” 几个人虽然不知道李山河要干啥,但听他安排得头头是道,也都没多问,立刻分头行动。 李山河带着彪子走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块油布,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小铁罐。 “二叔,这是啥?”彪子好奇地问。 “煤油。”李山河言简意赅地说道,“一会儿把油布撕成条,缠在树枝上,浇上煤油,做几个火把。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活儿没法干。”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赶山的人,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很快,石头和王小虎就抱了好几大捆干柴回来。 孙胖子也削好了几根手臂粗的木棍。 李山河指挥着他们,七手八脚地做好了四个简易的火把,又在旁边空地上生了一堆篝火。 “把火把点上,插在墓坑四周!” 随着火把被一一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呼”地一下窜了起来,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冷。 整个山坡,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跳跃,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在地上不停地晃动。 有了光,又有了篝火取暖,几个小子的干劲儿明显足了不少。 “来来来,都歇够了,继续干活!”李山河拍了拍手,“两人一组,轮流挖,轮流歇。谁他娘的也别给老子偷懒!” “好嘞!” 小伙子们嗷嗷叫着,重新抄起了家伙。 有了火光照明,视野开阔了,干活也顺手多了。 几个人轮番上阵,镐头抡得呼呼生风,铁锹撮土的声音不绝于耳。土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加深。 李山河也没闲着,他脱了棉大衣,只穿着一件毛衣,也抡起一把铁锹,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他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力气大得惊人。一镐头下去,就能刨开一大块冻土。 一铁锹下去,半车斗的土就被扬了出去。 他一个人,顶得上孙胖子和石头两个人。 有他这个主心骨带头,其他人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 一时间,山坡上只有“铿铿锵锵”的挖掘声,和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彪子没怎么干活,他怀里抱着猎枪,跟个门神似的,站在墓坑的另一头,一双小眼睛跟探照灯似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漆漆的树林。 他虽然虎,但也知道今天这事儿不一般。 李山河让他警戒,他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警戒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墓坑越来越深。 就在几个人干得热火朝天,浑身冒汗的时候,李山河的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太安静了。 除了他们自己弄出来的动静,这山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连一声虫鸣,一声鸟叫都没有。 老常太太说,会听见点啥,或者看见点啥。 可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发生。 越是这样,李山河的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安。 他宁愿早点来点什么动静,是人是鬼,拉出来遛遛。这么干等着,反倒是最折磨人的。 他一边机械地挥舞着铁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火光照不到的黑暗深处。 那片黑暗,就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火把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噗”地一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光芒瞬间暗淡了下去。 第五百八十一章 林子里有动静! 那火光只是晃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这一下,却像一根针,猛地扎在了李山河紧绷的神经上。 没风。 周围的篝火和另外几个火把的火焰,都烧得好好的,纹丝不动。 为啥偏偏那个方向的火把会晃? 李山河的动作,下意识地就停了下来。他握着铁锹,站在坑里,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那个火把所在的方向。 那边,是密林深处。 “二哥,咋不干了?”石头正撮着土,见李山河停了,抹了把汗,奇怪地问道。 “嘘——” 李山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 他这一停,其他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山坡上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几个小子都一脸茫然地看着李山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彪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端着猎枪,几步就走到了李山-河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二叔,咋了?” 李山河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声都好像消失了。 可就在这片寂静之中,李山河那远超常人的听力,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声音。 “刷……刷刷……” 那声音很轻,很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踩着厚厚的落叶,慢慢地移动。 声音,正是从刚才火把晃动的那个方向传来的。 李山-河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信号,意思是:有情况,戒备! 彪子一看这手势,脸上的憨厚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凛冽的杀气。他“咔嚓”一声,就给老猎枪上了膛,枪口对准了那片黑暗的树林。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李山河和彪子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也都吓得不轻。一个个脸色发白,握着手里的铁锹和镐头,紧张地靠在了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这大半夜的,在坟地里,突然来这么一出,谁不害怕? 孙胖子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问:“二……二哥,是……是啥动静啊?是不是……是不是野猪,还是黑瞎子?” “都别他娘的吵吵!”李山河低声喝道。 他慢慢地放下手里的铁锹,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后,他一甩枪带,将一直斜挎在胸前的五六半,稳稳地端在了手里。 冰冷的枪身一入手,他心里那点紧张感,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管你来的是啥玩意儿,只要是喘气的,在他这杆枪面前,都得趴下! “刷……刷刷……刷……”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大型野兽。黑瞎子走路,动静比这大多了。野猪更是横冲直撞。 这声音,倒像是个……人? 可这三更半夜的,谁会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坟地里来? 李山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手指,已经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 屋子里其他人听得是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老太太在说什么胡话,只当是人老了,临走前开始说胡话了。但李山河和彪子却听得是心头剧震,后背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他娘的,也太邪乎了! 听这意思,到时候坟地里,怕是要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捣乱啊!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火光映着几个年轻人煞白的脸,每个人的心跳声,都跟打鼓似的。 彪子凑到李山-河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着牙问道:“二叔,咋整?要不,我先冲着那边放一枪,吓唬吓唬它?” “别动!”李山河低声制止了他,“看看再说!” 他有一种直觉,来的这个东西,恐怕不是一枪就能吓唬住的。 那“刷刷”的脚步声,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外的树林边缘,停了下来。 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这种被未知的东西窥伺的感觉,比直接冲出来一头猛兽,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孙胖子已经吓得快尿裤子了,他抓着石头的胳膊,牙齿都在打颤:“石……石头,它……它咋不动了?它是不是……是不是在瞅着咱呢?” 石头也是一脸煞白,但他还强撑着,嘴硬道:“瞅……瞅啥瞅!有二哥在呢,怕个球!” 他说着,还故意把手里的铁锹握得更紧了些,好像这样能给他增加一点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对峙。 无声的对峙。 李山-河的耐心,也快被耗尽了。他娘的,是骡子是马,你倒是拉出来遛遛啊!这么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 他慢慢地抬起左手,从腰间解下那支大号的军用手电,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数一二三,不管出来个啥,都别他娘的给老子叫唤!”李山-河压低了声音,对身后几个小子命令道。 “一。” “二。” “三!”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按下了手电的开关! 一道粗大雪亮的光柱,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黑暗,精准地射向了那片树林边缘! 光柱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然而,预想中的黑瞎子、野猪,或者是什么奇形怪状的鬼影,都没有出现。 光柱的尽头,草丛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动物。 个头不大,也就比猫大不了多少。浑身上下,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毛,没有一根杂色。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那身白毛甚至泛着一层绸缎般的光泽。 它有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充满了灵气。最奇特的,是它的头顶上,还有一小撮高高竖起的白毛,就像是戴了顶白色的帽子。 “黄……黄皮子?”石头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失声叫了出来。 没错,就是一只黄鼠狼。 但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黄鼠狼! 李山-河也是一愣,他活了两辈子,在山里打了这么多年猎,黑的、黄的、花的黄皮子见得多了,可这通体雪白的,还是头一回见。 白化病的动物,在山里本就罕见,能活到这么大,更是难得。这玩意儿,在老一辈的嘴里,那都是有灵性的东西,是“仙家”的化身。 可最让李山-河感到不对劲的,还不是它的颜色。 而是它的反应。 一般的野生动物,尤其是黄鼠狼这种生性警惕的家伙,被这么强的光一照,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可眼前这只白色的黄皮子,非但没有跑,反而像是对那刺眼的光柱毫无反应。 它就那么蹲在草丛里,歪着小脑袋,用那双黑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光柱这头的李山-河他们,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是充满了好奇。 甚至,它还往前凑了凑,仿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一下,不光是李山-河,连彪子和那几个小子,都感觉后脖颈子冒凉气了。 这他娘的,也太邪乎了! 这黄皮子,咋不怕人呢? 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二……二叔……”彪子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这……这玩意儿……不对劲啊……” 李山河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只白色的黄鼠狼,手里的五六半,握得更紧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那只白色的黄鼠狼,又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迈开四条小短腿,慢悠悠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着众人走了过来。 它的脚步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悠闲,就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一样。 它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篝火的边缘,在距离李山河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它后腿一蹬,像人一样,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两只前爪,还像模像样地抱在胸前,对着李山河,拜了拜。 这一幕,让孙胖子和石头他们几个,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妈呀!黄大仙……黄大仙显灵了!”孙胖子“嗷”的一嗓子,两眼一翻,竟是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第五百八十二章 抓紧时间啊,二叔! 剩下那几个半大小子,魂儿都快吓飞了。 一个个脸色煞白,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一样,手里的铁锹镐头都快握不住了,下意识地就往李山河身后挤,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影子里去。 石头还算有点胆色,可那张瘦脸上也没了半点血色,牙齿磕在一起,“咯咯”作响,指着那只站得笔直的白皮黄鼠狼,声音都变了调:“二……二哥……它……它……” 他“它”了半天,也“它”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他娘的还用说吗? 黄皮子拜人! 这种只在老人嘴里当故事听的邪乎事,活生生地就摆在了眼前! 这冲击力,比刚才林子里有动静,大了一百倍不止! 李山河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端着枪,一动不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想过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太平了,就算是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他都认。 可他万万没想到,出来的,会是这么个玩意儿! 一只通体雪白,不怕人,不怕光,还他娘的会站起来拜人的黄皮子! 这玩意儿,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 这就是山里老人口中,成了精的“仙家”! 老常太太说的“仇仙儿”,就是它? 它这是来干啥的?是来捣乱的,还是有别的说道? 李山河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手里的五六半握得更紧了。 枪,是他最大的底气。 可面对这种玄乎的东西,枪到底好不好使,他心里头也没底。 就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对峙中,李山河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身边的彪子,动了。 只见彪子那双眼睛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唰”地一下,亮得跟俩灯泡似的。 他看着那只白皮黄鼠狼,就跟瞅见了一座金山,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大黄牙,脸上那表情,是混杂着贪婪和兴奋的狂喜。 紧接着,李山河就看见彪子的膝盖,开始打软,身子微微下沉,眼瞅着就要往下跪。 我操! 李山河心里头“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了这虎逼玩意儿要干啥! 反向讨封! 这瘪犊子玩意儿,之前在山里碰见黄皮子,就抢先一步跪下讨封,把那黄皮子给整不会了。 现在看见这个更邪乎的,他那点小心思又他娘的活泛起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是给常奶办白事,在人家未来的坟头上!你他娘的在这儿跟黄大仙许愿要娘们? 李山河当时就火了,想都没想,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彪子那打弯的膝盖窝上。 “嗷!” 彪子没防备,被踹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那酝酿好的下跪姿势,也给踹没了。 他一脸委屈地回头看着李山河,压低了声音,急吼吼地说道:“二叔!你踹俺干啥玩意儿啊!机会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这玩意儿一看就比上次那个道行深,抓紧时间啊二叔!” 李山河听得脑门子青筋都蹦起来了,恨不得把手里的枪托直接怼他脸上去。 “抓紧你娘个腿!”李山河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他娘的看看这是啥地方!这是常奶的坟地!你在这儿搞这套,是想让常奶到下头都不得安生吗?想死是不是?” 李山河狠狠的瞪着彪子。 彪子被他这眼神一瞪,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那股子贪婪和兴奋瞬间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凝重和决绝。 “二叔,俺懂了!”彪子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一脸严肃地说道,“是俺想岔了!这玩意儿邪乎得很,肯定是来捣乱的!你说的对,不能留!” 说着,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猛地就泛起了一股子凛冽的杀气。 “二叔,你站着别动,让俺来!” 彪子猛地一甩胳膊,把他那杆猎枪从肩膀上撸了下来,“咔嚓”一声,熟练地推弹上膛。 “俺今天,就替天行道,崩了这畜生!” 黑洞洞的枪口,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光,直挺挺地就对准了那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色黄鼠狼。 李山河赶紧拦下彪子,这里面透着邪乎劲,能不动手最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那只白色的黄皮子。 说来也怪,那黄皮子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彪子,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惊恐? 就好像在说:这三十七度的嘴,咋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呢? 李山河也懒得搭理这一人一兽,反手从兜里掏出一块肉干扔了过去, 这是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进山不带点吃的,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我不管你是兽还是仙儿,我不管,但是今天爷们是来办正事儿的,吃完了就走,要不,咱俩今天得死一个。” 话毕,李山河死死的看着眼前的黄仙儿。 那白色的黄皮子,看着地上的肉干,小鼻子动了动,似乎是闻到了香味。 少顷,那只白色的黄皮子,终于有了动作。 它往前轻轻一跳,动作灵巧得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块肉干旁边。 它没有立刻去吃,而是用它的小鼻子,凑上去,仔仔细细地闻了闻。 然后,它叼起那块比它脑袋还大的肉干,转身,并没有像李山河预想的那样跑进林子里,而是迈开四条小短腿,慢悠悠地走到了那个刚挖了一半的墓坑前面。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玩意儿要干啥? 只见那白色的黄皮子,把嘴里的肉干,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墓坑的边上。 然后,它又一次像人一样,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两只前爪合在胸前,对着那个空荡荡的墓坑,深深地,拜了三拜。 李山河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娘的,这黄皮子,是来给常奶上供的! 常奶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连山里的仙家,都得连夜赶过来送行! 拜完了墓坑,那白色的黄皮子并没有立刻离开。 它转过身,又一次看向了李山河。 这一次,它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审视和好奇,而是多了一丝……认可? 它对着李山河,同样是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 这一下,李山河是彻底懵了。 拜坟是给常奶面子,这拜我……是啥意思? 他还没想明白,那白色的黄皮子已经放下了前爪,重新四脚着地。 它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山河,然后转身,身形一晃,就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就窜进了旁边黑漆漆的树林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那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直到那道白影彻底消失,山坡上才仿佛恢复了声音。 “呼……” 李山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腿肚子有点发软,要不是手里还端着枪,他估计得一屁股坐地上。 太他娘的邪乎了! 他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二次见到这么玄乎的场面。 第一回,是朱大脑袋办白事的时候,黄皮子堵门,不让出殡。 那次是来闹事的,虽然也邪乎,但好歹是敌我分明,干就完了。 可今天这个,是来拜山的,是友非敌。 这种未知而又强大的善意,反倒比直接的恶意,更让人心里头发毛。 “二叔”彪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道,“那玩意儿走了?” “走了。”李山河应了一声,声音也有点飘。 “哎,可惜了啊……”彪子一屁股就坐地上了,悔的直拍大腿根,“哎,不知道啥时候还能碰上一个有道行的黄仙。二叔,刚才那玩意儿,是冲咱来的,还是冲常奶来的?” “废话!”李山河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算是给自己壮胆,“肯定是冲常奶来的!你以为你彪子脸有多大,能让黄大仙亲自来给你拜山?” 彪子挠了挠头,嘿嘿傻笑:“那倒也是。” 李山河没再理他,他走到墓坑边,看着那块被黄皮子恭恭敬敬放在坑边的肉干,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现在是彻底信了。 老常太太,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心里头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这白事,能离远点还是离远点好。 太他娘的折磨人了。 他弯腰,想把那块肉干捡起来。 这玩意儿是仙家上供给常奶的,他们这些凡人可不敢动。 得好好收起来,回头交给常秀娥,让她供在灵前。 第五百八十三章 眼睛一闭一睁,咋还起牙萱了呢 李山河站在墓坑边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短暂的震惊和恐惧过后,山坡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几个小子,包括彪子在内,都还愣在原地,显然没从刚才那极具冲击力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只有躺在地上的孙胖子,还在昏迷不醒,嘴里偶尔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哼哼。 李山河看着这帮跟被抽了魂儿似的小子,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活儿,还得继续干。 他把五六半的保险挂上,重新甩到背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被他扔下的尖镐。 冰冷的镐把入手,那股子熟悉的重量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不管这世上有什么牛鬼蛇神,他李山河,终究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人活着,就得干活,就得吃饭。 他掂了掂手里的尖镐,转过身,看着那几个还傻站着的小子,脸色一沉。 “都他娘的愣着干啥呢?看戏啊?”他吼了一嗓子,“魂儿都让那黄皮子勾走了?赶紧给老子干活!”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跟个炸雷似的,总算是把那几个小子的魂儿给叫了回来。 石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激灵,连忙把手里的铁锹握紧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干活!二哥,俺们这就干!” 其他几个小子也如梦方醒,一个个跟机器人似的,机械地抄起了自己的家伙。 只是那脸色,依旧是白得吓人,眼神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石头!”李山河又喊了一声。 “哎!二哥,我在!”石头连忙应道。 李山河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躺尸的孙胖-子,没好气地说道:“把那孙胖子给老子弄醒!一个大老爷们,连个黄皮子都怕,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带把的?也不嫌乎磕碜!” “好嘞,二哥!” 石头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 他跟孙胖子,平时就不怎么对付。 孙胖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没少挤兑他。 石头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发作。 现在,李山河亲自下令,让他去叫醒孙胖子。 这哪是叫醒啊,这分明就是给了他一个公报私仇的绝佳机会! 石头心里头那叫一个美。 他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插,搓了搓手,一脸不怀好意地就朝着孙胖子走了过去。 彪子在旁边看着,也咂摸出味儿来了,他凑到李山河跟前,嘿嘿一笑:“二叔,石头这小子,看着蔫了吧唧的,心眼儿可不少。胖子今天要倒霉了。”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只见石头走到孙胖子跟前,先是装模作样地蹲下身,推了推他。 “胖子,胖子?醒醒!二哥叫你呢!” 孙胖子昏得死沉,哪有半点反应。 “嘿,还挺能睡。”石头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然后,抡圆了胳膊,卯足了劲儿。 “啪!” “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大嘴巴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孙胖子那张肥嘟嘟的大脸上。 那声音,响得跟过年放的二踢脚似的。 李山河离着好几米远,听着都感觉自己牙根儿点发酸。 他娘的,石头这小子,下手是真黑啊! 这哪是叫人,这分明是奔着把人送走去的! “哎呦我操!” 孙胖子被这两下抽得,嗷的一声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捂着自己那火辣辣的脸,人还有点懵,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 “咋回事啊?咋地了啊?”他含糊不清地问道。 石头站在他面前,一脸的无辜,两手一摊:“你可算醒了,胖子。刚才你也不知道咋了,就跟中了邪似的,直挺挺就倒了。二哥让我叫你,我咋叫你都不醒,没办法,只能用点土方子了。” 孙胖子摸了摸自己那高高肿起的脸颊,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我操,石头,你这土方子也太他娘的带劲了!我咋感觉我眼睛一闭一睁,还他娘的起牙萱了呢?真他娘的疼!” 牙萱,是东北土话,就是牙龈肿痛的意思。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那几个一直强忍着的小子,再也憋不住了。 “噗嗤——” 几个人,包括彪子在内,全都笑喷了。 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眼泪都快出来了。 石头更是笑得最欢的那个,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脸都憋成了紫色,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暴露了自己。 李山河也是强忍着笑意。 他故意转过身,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尖镐,用这种方式来分散注意力。 可他那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这帮犊子玩意儿,真是能闹。 孙胖子看着这帮笑得跟抽风了似的兄弟,一脸的懵逼,完全没搞明白他们在笑啥。 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地用袖子擦脸,结果越擦越疼,疼得他“嘶哈嘶哈”地直抽冷气。 这滑稽的一幕,让山坡上那股子因为白仙出现而带来的压抑和恐惧气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只有这帮半大小子们,没心没肺的笑声。 李山河看着他们闹够了,才转过身,板起脸。 “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赶紧给老子干活!天都快亮了,活儿还没干完一半!再耽误下去,等会儿老太太上山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成啥了!” 他这话一说,几个小子立马就不敢笑了,一个个心虚的缩了缩脖子,重新抄起家伙,卖力地干了起来。 有了刚才那一番惊吓和笑闹,这帮小子心里头的疙瘩好像都解开了。干起活来,反倒是比之前更有劲了。 山坡上,又重新响起了“铿铿锵锵”的挖掘声。 只是这一次,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龙凤呈祥,金蟾送财 有了刚才那一番笑闹,再加上李山河的催促,几个小子的干劲儿彻底被调动了起来。 一个个嗷嗷叫着,抡圆了镐头,跟刨自家祖坟似的,那叫一个卖力。 孙胖子虽然脸还肿着,但人也清醒了。 他知道自己刚才丢了人,这会儿也想找补回来,干起活来比谁都猛,一镐头下去,都能崩起一片火星子。 李山河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就得有这股子劲儿。 他也没闲着,抡起铁锹,一锹一锹地往外扬着土。 有了火光,有了人气,这山坡上,总算是没了之前那股子阴森森的感觉。 可李山河心里头那根弦,却始终没敢松。 老常太太的话,还在他耳朵边上响着呢。 “会听见点啥,或者看见点啥。” 刚才那只白皮黄鼠狼,算是“看见”了。那“听见”呢? 他一边干活,一边竖着耳朵,警惕着四周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墓坑挖得很快。 没多大一会儿,就已经挖到了二尺深。 土质也变了,不再是坚硬的冻土,而是湿润松软的黑土,挖起来省力了不少。 就在这时,正在坑底用铁锹修整坑壁的王小虎,突然“咦”了一声。 “二哥,这底下好像有东西。”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跳进了坑里。 “啥东西?” “不知道,硬邦邦的,像是个石头。”王小虎用铁锹指了指脚下的一个地方。 李山河蹲下身,用手扒拉开那层浮土。 入手的感觉,不是石头那种坚硬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滑腻和韧性? 他眉头一皱,又用手往下抠了抠。 很快,一抹奇异的颜色,出现在了眼前。 不是土的黄色,也不是石头的青灰色,而是一种……带着点点金星的黑色。 “都让开点!” 李山河沉声说了一句,从王小虎手里接过铁锹,小心翼翼地,顺着那抹黑色,一点一点地往外刨。 其他几个人也都停下了活,紧张地围在坑边,伸长了脖子往里瞅。 随着泥土被一点点地刨开,那东西的全貌,也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那不是石头。 那是一条蛇! 一条足有小孩儿胳膊粗,通体乌黑,身上还布满了金色斑点的……大蛇! “我操!长虫!” 石头在坑边失声尖叫起来。 东北管蛇叫“长虫”。 山里人对这玩意儿,天生就带着一股子敬畏。 尤其是这种个头大,颜色还这么奇特的,在老辈人嘴里,那都是有灵性的,叫“柳仙”。 这大半夜的,在坟地里,挖出这么个大家伙,谁不害怕? 坑边的几个小子,吓得“呼啦”一下就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个脸都白了。 彪子也是“咔嚓”一声,就把猎枪给端了起来,枪口对准了坑底。 “都别动!” 李山河又是一声低吼。 他死死地盯着那条盘踞在坑底的大蛇,心里头也是翻江倒海。 这蛇,很奇怪。 现在是六月初,天气虽然转暖,但地底下深处的温度还很低,蛇类一般都还在冬眠,不可能出来活动。 可眼前这条,非但出来了,而且看着精神头十足。 它就那么盘着,巨大的三角脑袋微微昂起,一双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山-河,信子“嘶嘶”地吐着。 它的眼神里,没有攻击性,也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就好像,它不是被挖出来的,而是一直就在这儿,等着他们一样。 李山河的脑子里,又想起了老常太太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条大蛇,缓缓地,抱了抱拳。 “这位仙家,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借贵宝地,给我家长辈安个家。多有惊扰,还望海涵。” 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气点,总没坏处。 那条大蛇,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 它那巨大的脑袋,竟然微微地,点了两下。 然后,它缓缓地舒展开盘踞的身体,露出了它那足有两米多长的身躯。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也没有逃跑,而是慢悠悠地,顺着坑壁,爬了上去。 爬到坑边,它又停了下来,回头,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 那一眼,跟刚才那只黄皮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然后,它才摆动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旁边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直到那条蛇彻底消失,坑边的几个小子,才敢大口地喘气。 “二哥,这又是啥情况啊?”孙胖子声音都在发颤。 李山河从坑里爬上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啥情况?好事儿!” 他看着一脸懵逼的几个小子,解释道:“蛇,在咱这儿叫长虫,也叫小龙。老太太这还没下葬呢,就有地龙前来开路,这叫龙抬头,是天大的吉兆!” 他这话,半真半假。 真,是因为东北确实有这种说法。 假,是因为他自个儿也是现学现卖,心里头其实也没底。 但不管咋说,先把这帮小子给忽悠住了再说。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几个小子脸上的恐惧,立马就变成了惊奇和敬畏。 “真的啊,二哥?还有这说法?” “那可不!”李山河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你们二哥我,啥时候骗过你们?赶紧的,继续干活!这说明咱干对了,连地下的龙王爷都出来给咱捧场了!” 几个小子一听,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嗷嗷叫着下坑干活去了。 李山河看着他们,心里头却是暗自苦笑。 龙王爷捧场? 他娘的,我看是阎王爷在点名吧! 这活儿,干得也太他妈的刺激了! 他正想着,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 “扑棱棱——” 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野鸡,不知道从哪个林子里飞了出来,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了一圈。 那野鸡,长得是真漂亮。 一身羽毛油光水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五彩的光。 尤其是那条长长的尾羽,简直跟传说中的凤凰一样。 它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鸣叫,然后,一片色彩斑斓的羽毛,从空中,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个刚挖好的墓坑里。 “凤……凤凰……”石头仰着头,看着那只越飞越远的野鸡,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李山河心里头,已经麻木了。 行吧。 龙也来了,凤也来了。 龙凤呈祥。 老太太,您这排面,是真足啊! 他都懒得再跟这帮小子解释什么“土凤凰”的吉兆了。 他只是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别看了,赶紧干活,把坑修利索了,准备收工。” 几个小子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干活。 就在这时,在坑底用手修整边角的王小虎,又“我操”了一声。 “二哥!你快来看!这……这是个啥玩意儿?”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他娘的,又来? 还有完没完了? 他探头往坑里一看,只见王小虎的手边,一个浑身长满了疙瘩的癞蛤蟆,正蹲在那儿,一鼓一鼓地喘着气。 那是一只……癞蛤蟆。 李山河看着那只癞蛤蟆,彻底没话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 老常太太这辈子,肯定是积了大德了。 这又是地龙开路,又是天凤送羽,现在连招财的金蟾都他娘的跑出来送行了。 这哪是下葬啊,这分明是得道飞升啊! 第五百八十五章 真是个大孝子 李山河站在坑边,看着坑底那只癞蛤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啥。 他活了两辈子,自认见多识广。 可今天晚上这短短一两个钟头里见到的事儿,把他两辈子的世界观都给按在地上,来来回回碾了七八遍。 先是黄仙拜坟,又是地龙开路,再是天凤送羽,现在可好,连金蟾都他娘的蹦出来了。 这十二生肖里头,是不是都快被老太太请来开会了?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波澜壮阔。 这老常太太,生前到底是个什么段位的大神?这死后的排场,比他娘的古代皇帝下葬都玄乎。 坑边的几个小子,这会儿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跟庙里泥塑的罗汉似的,一动不动。 恐惧? 早就没了。 现在他们心里头,只剩下一种情绪。 那就是……麻木。 当一件事情离谱到超出你的认知极限时,你就不会再感到害怕了,只会觉得……嗯,就那样吧,爱咋咋地。 王小虎甚至还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只金蟾的后背。 那金蟾也不躲,就任由他戳,还“咕呱”叫了一声。 “二哥”王小虎的声音都在抖,但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金蟾送财啊?” 李山河还能说啥? 他只能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是,就是金蟾送财。”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行了,别戳了,再给戳漏气了。把它请上来,让它自个儿走吧。” 王小虎如蒙大赦,连忙用铁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金蟾给铲了上来。 那金蟾到了地面上,也不急着走。它先是扭头,对着那个墓坑,又是“咕呱”叫了三声,像是在作最后的告别。 然后,它才蹦蹦跳跳地,朝着山下的方向去了。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黎明的微光里,李山河长长地叹了口气。 活儿,总算是干完了。 墓坑挖得方方正正,大小深浅,都正正好好。 坑底,还躺着一片五彩斑斓的凤羽。 这活儿干的,李山河自己都觉得,没谁了。 “行了,都别愣着了,收拾家伙,准备下山!”李山河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几个小子这才如梦方醒,一个个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铁锹镐头。 李山河站在坑边,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挖出来的墓穴,心里头突然冒出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 他娘的,亏了啊! 血亏! 他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悔。 早知道老常太太这么神通广大,能引来这么多祥瑞,他说啥也得在老太太临走前,让她帮自己踅摸个好地方啊! 就这龙凤呈祥、金蟾送财的风水宝地,埋进去,那后代子孙,不得个个都当省长主席啊? 就算不当官,那也得是富可敌国,几辈子都吃穿不愁啊! 自己这重活一辈子,图个啥?不就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再多挣点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 要是能有这么个风水宝地当后盾,那还奋斗个屁啊!直接躺平了就完事了! 越想,李山河心里头越是后悔,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当时光顾着震惊和紧张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应付老太太交代的那些破事儿,把这最关键的一点给忘了!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他正懊恼地直拍大腿,彪子凑了过来,一脸的纳闷。 “二叔,你咋了?咋还跟自个儿较上劲了?”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算了,想那些也没用。 自己现在才二十出头,年轻力壮的,想死都难。现在就琢磨坟地的事儿,也太他娘的晦气了。 再说了…… 李山河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山下村子的方向。 自己这么年轻,踅摸这玩意还太早了,要踅摸也是给自己老爹踅摸。 念及此处,李山河嘿嘿一笑。 我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这种好事儿,都能想着自个儿的老爹! 就是不知道,李卫东要是知道他天下第一好的好大儿这么寻思,会不会把李山河给吊起来抽…… 第五百八十六章 这活儿得干利索了 正当李山河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挖好的墓坑,又看了看旁边堆着的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上回给朱大脑袋挖坟的时候,他就记得真真的,当时挖出来的土,最后填回去的时候,咋瞅咋觉得不够用,坟头堆得老大不情愿的,看着就磕碜。 这回可不能再犯那样的错了。 老常太太这么大排面,最后坟头要是堆得小家子气的,那不是打他李山河的脸吗? 想到这,他立马就有了主意。 “都别愣着了!”李山河冲着那几个还在回味刚才神奇一幕的小子喊道,“活儿还没完呢!” 他从旁边拎起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破麻袋,扔在地上。 “石头,孙胖子,你们俩拿着麻袋,去前面那坡上,挖点干净的黑土回来备着。这叫‘添土’,图个圆满,懂不?”李山河信口胡诌道。 “好嘞,二哥!”石头现在对李山河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二哥说啥就是啥,他拎起一个麻袋就要走。 孙胖子刚从被黄仙吓晕、又被石头抽醒的迷糊劲儿里缓过来,一听还要往别处去,脸又有点白了:“二哥,还去啊?这山里,怪邪乎的……” “邪乎个屁!”李山河眼睛一瞪,“有啥邪乎的?刚才那些都是来给常奶送行的祥瑞,是好事儿!你个大老爷们,咋胆子比兔子还小?” 说完,他冲着彪子一甩下巴:“彪子,你拿着枪,跟着他俩去。给我看着点,别让他俩偷懒。有啥事儿,赶紧给老子放一枪!” 彪子一听有任务,立马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放心吧二叔!有俺在,啥事儿没有!” 他把那杆猎枪往肩膀上一扛,那架势,跟个要去巡山的将军似的,冲着还在磨蹭的孙胖子和一脸兴奋的石头吼道:“你俩,胖瘦头陀赶紧的,跟上!” 孙胖子和石头对视一眼,得,这外号是摘不掉了。 孙胖子一脸的生无可恋,石头倒是觉得这外号挺威风,俩人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兴高采烈,跟在彪子屁股后头,朝着山坡另一头走去。 李山河看着他们仨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帮小子,还真是一群活宝。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个墓坑,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变得严肃起来。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铁锹,对着剩下的几个小子说道:“走,活儿还没干完呢。这坑,是挖出来了,可你们瞅瞅,这叫啥样?方不方,正不正的,跟狗啃了似的。到时候老太太下葬,住着能得劲吗?万一住着不舒坦,半夜托梦找我麻烦咋整?” “干活,就得有干活的样儿。给咱把这坑,修利索了,修漂亮了!”李山河说着,自己第一个跳进了坑里。 李山河一跳进坑里,剩下那几个小子也立马回过神来,一个个跟着跳了下去。 王小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坑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土坷垃,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二哥,刚才……刚才光顾着使劲了,没注意这些。” “光使劲有啥用?干活得用脑子。”李山河嘴上教训着,手上的活儿却没停。他拿着铁锹,像个泥瓦匠似的,小心翼翼地铲着坑壁。 铁锹的刃口贴着土壁,从上到下,轻轻一刮,多余的土就簌簌地掉了下来。来回几下,一面原本坑坑洼洼的坑壁,就变得跟刀切的豆腐似的,平整光滑。 “都看着点,学着点。”李山河一边干,一边说,“这叫‘修金井’。这坑,以后就是老太太的家了。咱把家里收拾利索了,她在下头才能住得舒坦。这不光是给主家干活,也是在给自个儿积德。”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那几个小子听得是连连点头。 他们现在对李山河的话,那是信了八成了。尤其是经历了刚才那些邪乎事儿,他们心里头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说道,也多了几分敬畏。 “二哥说的对!咱得把活儿干漂亮了!” “就是,不能让常奶住着不得劲!” 几个小子来了精神,也不用李山河多说,一个个有样学样,拿着手里的家伙什,开始仔细地修整起墓坑的四壁和坑底。 一时间,坑里只有铁锹刮过土壁的“沙沙”声,和几个人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哎,小虎,你说刚才那黄皮子,真是来拜山的?”一个叫李老四的小子小声问道。 “那还有假?你没瞅见啊?站起来,跟人似的,对着坑就拜了三拜!我跟你说,我爷以前就跟我讲过,山里的黄仙最是记仇,也最是记恩。咱这是给常奶办白事,是善事,它才出来拜的。”王小虎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自个儿是研究这个的专家。 “那那条大长虫呢?也太吓人了,身上还金闪闪的。” “二哥不说了嘛,那叫地龙开路,是吉兆!还有那野鸡,那哪是野鸡啊,那叫凤!龙凤呈祥,你懂不懂?” “我操,这么说,常奶这坟地,是块宝地啊!” “那可不!” 几个小子在坑里嘀嘀咕咕,越说越是兴奋,越说越觉得自个儿今天干的这活儿,意义非凡。之前那点害怕和紧张,早就被这种参与了“大事”的神秘感和荣誉感给取代了。 李山河听着他们的议论,也没吱声。 他心里清楚,这帮小子需要点东西来壮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能让他们心里头踏实,能把活儿干好,那就行。 他自个儿心里,其实也信了七八分。重生回来,他见过太多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儿了。这个世界,远比他上辈子认知的要复杂得多。 他一边用铁锹的背面,轻轻拍打着坑底的浮土,让地面变得更坚实平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片静静躺在角落里的凤羽。 火光和晨光交织在一起,照在那片羽毛上,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活儿,必须得干得配得上这份排场。 就在几个人专心致志地修整着金井的时候,山坡下,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唢呐声。 “呜——哇——” 那声音,悠长,悲戚,穿透了清晨的薄雾,在山谷里回荡。 坑里的几个小子动作都是一顿,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了李山河。 李山河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他侧耳听了听,然后直起身,朝着山下的方向望了过去。 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东边的天际线,被染上了一层绚丽的朝霞。山下的村子,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炊烟袅袅,如同仙境。 而就在通往后山的蜿蜒小路上,一队穿着白衣孝服的人影,正缓缓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披麻戴孝的中年汉子,双手高高地举着一个黑色的灵位。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吹打的乐手,再往后,就是由八个壮汉抬着的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送葬的队伍,来了。 “都快点!人上来了!”李山-河低喝了一声。 坑里的气氛,瞬间就从刚才的神秘和敬畏,转变成了庄重和肃穆。 几个小子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一个个都绷着脸,不再说话,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李山河从坑里跳了上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他看着那支越来越近的队伍,心里头百感交集。 这就是人生。不管你生前是贫穷还是富贵,是默默无闻还是声名显赫,最后,都得化作这一方小小的棺木,被亲人朋友,送上这最后一程。 他正想着,彪子带着石头和孙胖子,也扛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从另一边的山坡上跑了回来。 “二叔!二叔!土来了!”彪子人还没到,大嗓门就先传了过来。 他跑到跟前,把麻袋往地上一扔,溅起一片尘土,然后顺着李山河的目光往山下一看,也愣住了。 “我操,这……这就来了?”彪子挠了挠头。 “废话,你以为还等你吃完早饭再来啊?”李山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赶紧的,把家伙什都收拾利索了,站边上去,别挡道。” 说完,他自己率先走到了墓坑的侧后方,抱着胳膊,静静地站着。 彪子他们几个也赶紧把铁锹镐头都归拢到一边,学着李山河的样子,垂手站在他的身后。 山风吹过,吹动着他们几个的衣角,也吹动着山坡上的荒草。 唢呐声越来越近,送葬队伍的脚步声,踩在山路上发出的沙沙声,也清晰可闻。 整个山坡上,一片肃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支正在缓缓攀登的白色队伍。 第五百八十七章 老太太是个有福的 唢呐声由远及近,那悲怆的调子在山谷里绕来绕去,听得人心里头发酸。 李山河的目光,落在了队伍最前头那个抱着灵位的男人身上。 那是老常太太的三儿子,常老三。 李山河对他有点印象,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话不多,见了谁都先笑。 老常家原本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在几十年前那场动乱的年代,就折在了南边的战场上,连个骨灰都没能送回来。 二儿子前些年也因为生病走了。现在,就剩下这老三和在县里上班的老四了。 李山河看着常老三那被悲伤压弯了的脊梁,心里头不由得一阵唏嘘。 这老常太太,可真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 听村里老人说,她生在前清,还是个小脚女人。 亲眼见过皇帝,也见过军阀混战,小鬼子进村,再到后来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 这一百来年,中国历史上所有的大事,她几乎都经历了一遍。 她这辈子,生了四个儿子,三个闺女。 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为国捐躯,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二儿子。 丈夫走得也早,她一个女人,拉扯着一大家子人,硬是把日子给撑了下来。 在朝阳沟,谁家要是缺点啥,跟老太太说一声,只要她有,就没二话。 谁家要是闹了矛盾,两口子打架,找到老太太那儿,她三言两语,就能给你说和了。 她这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但积下的德,却是实打实的。 李山河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这又是黄仙拜山,又是地龙开路的景象,心里头那点疑虑,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哪是什么巧合?这分明就是老太太一辈子行善积德,感动了这山里的生灵,连这些“仙家”,都得在她老人家上路的时候,亲自赶过来,送上一程。 能给这样一位老人亲手打理最后的安身之所,李山河觉得,自个儿今天这活儿,干得值!心里头,甚至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荣幸。 他正感慨着,送葬的队伍已经爬上了山坡,走到了坟地跟前。 唢呐声戛然而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人们沉重的呼吸声。 常老三抱着灵位,看着那个挖得方方正正的新坟,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冲着李山河这边,就想磕头。 “山河,辛苦你们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哎,三大爷,你这是嘎啥!”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步就跨了过去,把他给扶住了,“快起来!这都是我们当晚辈的该做的!给常奶办事,那是我们的福分!” 他手上用着劲,硬是把常老三给拽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对襟褂子,看着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这人李山河没见过,但看他那副派头,就知道,这应该就是常家请来的“先生”了。 那先生走到坟前,先是绕着墓坑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他目光扫过平整的坑壁,坚实的坑底,最后,落在了那片五彩斑斓的凤羽上。 当他看到那片羽毛的时候,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明显地闪过了一丝惊异。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 李山河被他看得心里头有点发毛,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冲着他,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那先生收回目光,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对常老三说道:“时辰快到了,准备吧。” 说完,他从随身背着的一个蓝布包里,开始往外掏东西。罗盘、朱砂、黄纸、毛笔……家伙什还挺全。 李山河一看这架势,立马就明白了。他冲着彪子他们一挥手:“把棚子搭上!” 几个小子早就准备好了。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几根粗木杆插在墓坑四周,然后把一大块厚实的帆布往上一蒙,一个简易的棚子,瞬间就把墓坑给罩住了。 这是规矩,下葬的时候,棺材不能直接见天光。 棚子搭好,那先生对李山河他们几个干活的后生说道:“几位小兄弟,先在外面歇歇脚,喝口水。” 他这话说的客气,但意思很明白,接下来的仪式,外人不能看。 李山河点点头,带着彪子他们几个,退到了一边。 彪子从帆布水带里倒出酒,一人递了一口。辛辣的白酒下肚,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也压下了心里的那点紧张。 “二叔,那老头瞅你的眼神,咋怪怪的?”彪子凑过来,小声嘀咕。 “就你话多。”李山河瞪了他一眼,“少说话,多看,多学。这里头的道道儿多着呢,别不懂装懂,冲撞了。” 彪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李山-河也好奇,他眯着眼睛,透过棚子的缝隙,偷偷往里瞅。 只见那先生跳进了坑里,先是从怀里掏出几根晒干的高粱秆,小心翼翼地,铺在了坑底。 然后,他又拿出七个锃亮的铜钱,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一一压在了高粱秆下面。 做完这些,他才爬上来,对着那八个抬棺的壮汉,沉声说道:“落!” 第五百八十八章 先生的道道儿真多 随着那先生一声“落!”,八个抬着棺材的壮汉,也就是所谓的“八大金刚”,齐齐发出一声低吼,脚步沉稳地走上前。 为首的,正是村里的张二大爷和孙大爷。他俩经验丰富,在这队伍里头,就是定海神针。 “一、二、三,走!”张二大爷扯着嗓子喊着号子。 八个人同时发力,粗壮的棺绳被绷得笔直,那口黑漆漆的沉重棺材,被稳稳地抬了起来,缓缓地移向棚子下方。 李山河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他虽然不是头一回见识这种场面,但每一次看,心里头都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这不仅仅是一个仪式,更是一种传承。 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对逝者的尊重。 “慢点,慢点……好,往下放!”孙大爷在一旁指挥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棺材和坑沿的距离,生怕出一点岔子。 棺绳在坑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听得人牙酸。 棺材一点一点地,被平稳地放进了墓坑里。 “咚!” 一声闷响,棺材底儿和坑底铺着的高粱秆接触,稳稳地落在了那七枚铜钱之上。 成了。 几个抬棺的汉子都松了口气,额头上全是汗。 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最是考验力气和配合,精神得高度集中。 那先生等棺材落稳了,又跳下坑去,围着棺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 李山河离得远,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但看他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估计是些送别祈福的话。 他跟上回朱大脑袋下葬时请的那个先生,路数完全不一样。 那个先生,又是撒米又是烧符的,动静搞得老大。眼前这个,虽然也神叨,但动作却简单利索得多,透着一股子高深莫测的劲儿。 李山河心里头暗自琢磨,一个先生一个令儿,老话果然没毛病。 那先生在坑里捣鼓了半天,又用罗盘对着棺材头和棺材尾比划了一阵,确定了方位分毫不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坑里爬了上来。 他走到常老三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常老三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对着所有送葬的亲友,大声喊道:“所有孝子,跪!” 话音一落,常老三和常老四两兄弟,带着各自的媳妇儿孩子,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冲着墓坑的方向,开始磕头。 哭声,瞬间就响成了一片。 “娘啊——您咋就走了啊——” “娘——儿子不孝啊——” 那哭声,撕心裂肺,听得李山河心里头也跟着堵得慌。他最见不得这个。 他别过头,从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气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却也让他心里头那股子憋闷,稍稍舒缓了一些。 彪子他们几个半大小子,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正式的场面,一个个都绷着个脸,大气不敢出。 石头凑到李山河身边,小声问:“二哥,这……这就完了?” “完啥完?早着呢!”李山河吐出一口烟雾,“这叫‘辞灵’,是让孝子贤孙们,跟老太太做最后的告别。等他们哭完了,才轮到咱们上场。” 果然,等那一片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先生走上前,把常老三他们都扶了起来。 然后,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李山河的身上。 他没说话,只是冲着李山河,缓缓地,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猛地往下一挥。 李山河心里头“咯噔”一下,立马就明白了。 该他们干活了。 他把手里的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狠狠地碾灭,然后抄起早就立在一旁的铁锹,沉声喝道:“都精神点!干活!” 他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向了墓坑。 彪子、石头、孙胖子他们几个,也立刻抄起家伙,紧随其后。 填土,开始了。 这活儿,叫“封金井”。是下葬仪式里,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李山河站在坑边,抡圆了铁锹,一锹一锹的黑土,被他稳稳地扬进了墓坑里,均匀地洒落在棺材的四周。 他的动作,不快,但极有章法。每一锹土下去,不多不少,都正好落在该落的地方,没有一丝浪费。 彪子他们几个虽然没李山河这么讲究,但胜在年轻,有的是力气。 一个个也是卯足了劲儿,铁锹抡得呼呼生风。 一时间,山坡上只剩下铁锹撮土的“沙沙”声,和泥土落在棺材上的“噗噗”声。 那声音,沉闷,厚重,仿佛是尘世对逝者最后的告别。 刚开始,挖出来的土还够用。可填到一半,李山河就发现,土堆明显见少了。 他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冲着旁边喊了一声:“石头!胖子!把备用的土抬过来!” “好嘞!” 石头和孙胖子早就等着了,他俩一人抬着麻袋的一头,嘿咻嘿咻地就把那两袋子备用的黑土给抬了过来。 有了这“生力军”的加入,填土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墓坑就被填平了。 李山河看着还剩下小半袋的土,又看了一眼旁边老常头那因为风吹雨淋而有些疤疤赖赖的坟包,心里一动。 “来,搭把手,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常爷的坟,也给圆一圆。”他说道。 几个小子二话不说,拎着铁锹就过去了。你一锹,我一锹,很快,就把老常头那面,也修整得圆润饱满。 这一下,硕大圆润的坟包,看着就和谐多了。 做完这一切,李山河他们才退到一边。 那先生走上前,又拿出几块青砖,在新的坟包前,重新垒砌了一个小小的“门户”。 他一边垒,一边对常老三解释道:“以前这嘎嗒就住了一口人。现在老太太下来了,就得开双门。这样,二老在下头,才能出入通畅,不受阻碍。” 常老三听得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感激。 李山河在一旁看着,心里头对这先生,又高看了一眼。 这人,不光是懂行,还会说话,能把事儿办得明明白白,让主家心里头舒坦。 是个高人。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朝阳沟白事一条龙 随着先生把最后一块青砖码放整齐,这“封金井”的活儿,就算是彻底完事了。 老常太太,入土为安。 常老三往坟上压了坟头纸,本来就一口人只能压半张,现在二老团圆了,得换上整张的, 随后带着家人,对着那崭新的坟包,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嚎啕大哭。悲伤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李山河看着那座静静矗立在晨光中的新坟,心里头也松了口气。 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他那根弦一直绷着,这会儿,总算是能松快松快了。 他招呼着彪子他们几个,开始收拾家伙什。 按照村里的规矩,今天下葬,女人是不能跟着上山的,说是阴气重,对女人不好。 所以,李山河的那几个媳妇儿,这会儿应该都在老常家帮忙准备后头的席面呢。 他正想着,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个事儿来。 那块黄仙上供的肉干! 他赶紧从自己随身背着的那个军绿色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用油纸包着的肉干给拿了出来。 这玩意儿,他可不敢私吞。 这可是“仙家”送给老常太太的,是份天大的体面。他得原原本本地交到主家手里。 他拿着肉干,走到还有些失魂落魄的常老三跟前。 “三大爷。”李山河把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山河,这是?”常老三一脸的疑惑。 李山河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把昨天晚上那只白色黄皮子前来拜山,并且留下这块肉干当“供品”的事儿,简单地说了一遍。 他没敢说得太详细,怕吓着常老三,只说是山里的生灵有灵性,感念常奶的恩德,特来送行。 饶是如此,常老三听完,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合不拢嘴。 他捧着那块还带着点温热的肉干,手都开始哆嗦了,嘴里喃喃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黄大仙给俺娘上供?” 他显然是被这事儿给震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捧着那块肉干,像是捧着个烫手的山芋。 “先生!先生您快给瞅瞅!这……这可咋办啊!”常老三没辙了,只能捧着肉干,跌跌撞撞地跑去找那个山羊胡先生。 那先生正在收拾自己的法器,听见常老三的呼喊,抬起头。 当他看到常老三手里那块肉干,又听完常老三结结巴巴的叙述后,那张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快步走过来,从常老三手里接过那块肉干,放在鼻子底下,仔细地闻了闻。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那眼神,复杂极了。 李山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说你瞅我干啥,又不是我让那黄皮子来的。 先生沉思了片刻,才对常老三说道:“这是天大的福报。老太太在天有灵,德行感召了山神。这供品,受得起。” 他顿了顿,又说道:“把这块肉干,和家里的贡品放在一起,供在灵前。” 常老三听完,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连连点头:“哎!哎!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指点!”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被先生几句话给化解了。但这件事在送葬队伍里引起的震动,却是巨大的。 所有人都用一种又敬又畏的眼神,看着那个崭新的坟包,也看着站在一旁的李山河。 他们都明白了,今天这趟活儿,不简单。 这李山河,怕是也不简单。 接下来,就是下葬仪式的最后一步——烧纸。 一大堆黄澄澄的纸钱,被堆在了坟前,点燃。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黑色的烟灰随着山风,漫天飞舞。 所有戴孝的亲人,都把自己头上、胳膊上系的白布孝带解下来,扔进了火堆里。 这寓意着,把悲伤和孝心,都随着这把火,送给地下的亲人。 李山河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堆,也招呼着彪子他们几个。 “来,都把家伙什拿过来。” 他带头把自己的铁锹,在火堆上方来回燎了几下。 “这叫‘过火’,”他给几个一脸不解的小子解释道,“咱们今天动了土,见了棺,家伙什上都沾了阴气。用这阳火燎一燎,把晦气都燎干净了,省得带回家去。” 几个小子一听,恍然大悟,连忙有样学样,把自己的铁锹、镐头,都在火上燎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山上的仪式,才算是真正地结束了。 先生对着坟包,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对常老三说道:“行了,下山吧。记住,下山的时候,谁也别回头。” “好,好,都听先生的。”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开始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去。 山路上,李山河走在最前面。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帮小子,还有村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心里头暗自苦笑。 这下好了,以后村里再有谁家办白事,估计第一个就得想到他李山河。 他这“朝阳沟小太岁”的名头,怕是要往“朝阳沟白事一条龙”的方向发展了。 他可不想干这个。太他娘的折磨人了。 众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山脚下,李山河那辆威风凛凛的拖拉机,还静静地停在那儿。 这一下,拖拉机可就成了香饽饽了。 来的时候,就李山河他们七个人。 现在回去,这送葬的队伍里,光是壮年老爷们,就有二三十号。 谁不想坐个现成的车,省点腿脚功夫? 第五百九十章 坐上俺们的大拖拉 “哎呦,二河,你这车可真是及时雨啊!” “山河,让你那车拉咱一段呗?这爬了一早上山,腿肚子都转筋了。” “就是啊,山河,不差我们几个吧?” 一群老爷们呼啦一下就把拖拉机给围住了,一个个脸上都堆着笑,七嘴八舌地说道。 李山河还能说啥?人都开口了,他总不能把人撵下去。 “行,都能坐下,都上来吧。”他笑着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那帮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比如石头、孙胖子他们,反应最快,嗷嗷叫着就想往车斗里爬,抢个好位置。 可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 “咳咳!” 只听两声中气十足的咳嗽,张二大爷和孙大爷,背着手,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张二大爷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车斗最前头,靠着驾驶室的那块风水宝地,淡淡地说道:“我跟老孙,累半天了,站不稳。那块地方,我俩坐了。” 孙大爷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你们这些小年轻,腿脚利索,站后头点,给我们俩老家伙挡挡风。” 石头和孙胖子刚爬上车斗一半,听到这话,动作顿时就僵住了。 他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憋屈。 可憋屈归憋屈,他们敢说个“不”字吗? 不敢。 这年头,谁家还不沾点亲戚了,顶嘴,抽你都轻的。 “嘿嘿,二大爷,孙大爷,您二老请,您二老请。”石头讪笑着,灰溜溜地从车斗上滑了下来,还特殷勤地想伸手扶张二大爷一把。 “去去去,一边去,我还没老到要你扶。”张二大爷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车斗,稳稳当当地占据了C位。 孙大爷也紧随其后,俩人往那一站,跟两尊门神似的,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石头和孙胖子几个年轻小子,只能苦着脸,往车斗后头挤。 彪子在旁边看得直乐,他凑到李山河跟前,小声说:“二叔,你看这张爷和孙爷,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你懂个屁。”李山河斜了他一眼,“这叫规矩。今天这事,他俩是抬棺的‘八大金刚’里的主心骨。让他们坐前头,那是应该的。你小子以后学着点,别没大没小的。” 彪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俺知道了,二叔。” 一场小小的抢座风波,就这么在老一辈的绝对权威下,和平解决了。 其他老爷们也嘻嘻哈哈地往车上挤,不大的车斗,很快就塞得满满当登,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没挤上的,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刚才动作慢了。 李山-河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咧嘴一笑。他跳上驾驶座,握住摇把,猛地一摇。 “突突突……突突突……” 拖拉机发出一阵富有节奏感的轰鸣,冒着一股黑烟,载着一车斗的老少爷们,浩浩荡荡地朝着村里开去。 回去的路,可比来的时候热闹多了。 一车的人,都在那儿扯着脖子聊天。 “哎,你们听说了没?刚才在山上,黄大仙都给常老太太上供了!” “真的假的?不能吧?” “咋不是真的!我亲眼瞅见的!就山河兄弟,从兜里掏出一块肉干,那黄皮子就出来了,拜了三拜,叼着肉干就给放到坟前了!”一个跟去送葬的汉子,说得是唾沫横飞,跟说书似的。 这话一出,车斗里瞬间就炸了锅。 “我操!这么邪乎?” “那可不!后来还挖出一条大长虫,身上带金星的!还有一只五彩的大野鸡,掉了根毛在坟里!” “我的老天爷啊!这常老太太,是真有福气啊!” 一时间,车斗里全是惊叹和议论。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今天早上在山上发生的那些奇事。 而作为这一切的亲历者和核心人物,李山河,则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二河,你小子,可以啊!连黄大仙都给你面子!” “山河,你是不是有啥道道儿啊?跟叔说说呗?” 张二大爷更是直接,他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道:“二河,跟二大爷说句实话,你小子,是不是拜了什么师傅了?” 李山河被他们问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能说啥?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说自己身体变异了?说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 那不扯淡吗? 他只能打着哈哈:“哪有的事儿啊,大爷们。我就是个普通人。今天这事,纯粹是常奶她老人家德高望重,感动了天地。我就是跟着沾了点光。” 他这话说得谦虚,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越是谦虚,就越说明他深藏不露啊! 一时间,李山河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也神秘了几分。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回了村里,直接停在了老常家的大院门口。 李山河从车上跳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跟这帮老爷们待在一块,比在山上挖坟还累。 他扭头一看,老常家院子里,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吃席了,都别抢啊 老常家的大院里,悲伤的气氛已经被一股子浓浓的人间烟火气给冲淡了。 院子当中的灵棚还在,但已经没人围在那儿哭了。 十几张四方桌,从屋里头一直摆到了院子外头,每张桌子上都铺着干净的桌布,摆好了碗筷。 一群妇女,系着围裙,在临时搭起的灶台边忙得是热火朝天。 切菜的,掌勺的,端盘子的,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萨娜、琪琪格她们几个,也都在人群里忙活着。 看到李山河回来,萨娜冲他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别担心。 院子门口,放着一个大大的铜脸盆,里面是满满一盆冒着热气的清水。 盆边上,还放着一块黄色的“胰子”,就是最老式的那种肥皂。 这是规矩,从坟地回来的人,都得在这儿洗洗手,把身上的晦气洗掉,才能进院吃席。 李山河带着彪子他们几个,挨个洗了手。 冰凉的手伸进热水里,那股子舒坦劲儿,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洗完了手,李山河刚想找个地方坐,就看到院子里的人,是越来越多。 附近村里的,沾亲带故的,听说了信儿,都赶过来“上礼”了。 “老常家的三小子,节哀顺变啊。”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人们手里拿着毛票、粮票,或者拎着一包点心,一瓶罐头,塞到负责记账的常老四手里,说几句安慰的话,然后就被让到席上坐下。 这就是农村的白事。 它不光是一家人的悲伤,更是一整个宗族、一整个村子人情往来的体现。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坐满了人,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一群半大的孩子,最是耐不住。 他们对死亡还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今天家里人多,热闹。 一个个在院子里疯跑打闹,追来追去。 “狗蛋!你给我滚过来!”一个当妈的,看到自家小子差点撞翻一盘刚出锅的菜,当时就火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那小子的耳朵。 “让你淘!让你淘!”她照着那小子的屁股,就是“哐哐”两脚。 那小子也不哭,抽了抽鼻子,在自己屁股上拍了两下,好像把疼痛给拍掉了似的,咧着嘴,嘿嘿一笑,又转身找他的小伙伴玩去了。 这充满乡土气息的一幕,看得李山河也忍不住乐了。 他心里清楚,在家里摆席,搞得这么热闹,其实也是有说法的。 用活人的阳气,冲一冲屋里因为办丧事而聚集的阴气。 说白了,就是给这房子,做个“大保健”。 李山河拉着彪子,还有石头、孙胖子他们几个今天出了大力的功臣,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二哥,啥时候开席啊?我肚子都叫唤半天了。”孙胖子摸着自个儿的肚子,一脸的渴望。 他那半边脸还肿着呢,看着有点滑稽。 “着啥急?等人都到齐了。”李山河白了他一眼,“看你那点出息。”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自个儿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从半夜三点起来,折腾到现在,就早上在常家喝了两碗汤,啃了个馒头,那点玩意儿,在山上抡了半天镐头,早就消化没了。 正说着,院子里负责总管事儿的村长站了出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都静一静!静一静!”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来送我常大娘最后一程!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日子!今天,主家备了点薄酒素菜,不成敬意,大家吃好喝好!开席!” 村长话音一落,院子里响起一片叫好声。 紧接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就跟流水似的,被端了上来。 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红烧鲤鱼、溜肉段……全都是实打实的硬菜,香气扑鼻,馋得人直流口水。 李山河他们这桌,因为是“功臣”,还特意多加了两个菜。 “来来来,都别客气,开搂!”李山河拿起筷子,率先夹了一大块炖得烂糊的鸡肉。 他这一动,彪子他们几个,就跟得了圣旨似的,一个个如同饿虎扑食,筷子舞得都出现了残影。 “我操,彪子你慢点!那块鱼是我的!”孙胖子眼瞅着一块肥美的鱼肚子肉要被彪子抢走,急得都站起来了。 “滚犊子!谁抢到是谁的!”彪子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筷子一抖,那块鱼肉就进了他碗里。 石头别看人瘦,但筷子使得那叫一个灵活,跟条泥鳅似的,在盘子缝里钻来钻去,总能精准地夹到自己想吃的。 李山河也懒得管他们,他现在眼里只有吃的。 他端起碗,把菜往嘴里扒拉,那吃相,跟饿死鬼投胎也没啥区别了。 一早上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又是卖力气,消耗太大了。现在,只有这实实在在的饭菜,才能抚慰他疲惫的身体和心灵。 周围的席面上,也都是一片杯盘狼藉,划拳的,劝酒的,聊天的,热闹非凡。 这,才是生活。 这,才是人间。 第五百九十二章 饿死鬼投胎 李山河他们这桌,简直就跟战场一样。 彪子左手拿着个大鸡腿,右手攥着个白面馒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跟个河马似的。 他一边嚼,眼睛还一边在桌上的菜盘子里巡视,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孙胖子也顾不上脸疼了,他仗着自己块头大,胳膊长,一伸筷子就能把桌子对面的菜给够过来。 一盘溜肉段,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吃得满嘴流油,哈着热气,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得劲!真他娘的得劲!” 石头则是专攻那些精细的菜。 他筷子使得巧,专门挑鱼肚子上的肉、鸡翅根上的活肉吃。 他吃得快,但不狼狈,一看就是个会吃的。 李山河也没比他们强多少。 他干脆直接端起一盘小鸡炖蘑菇,把里头的粉条和汤汁,“哗啦”一下就倒进了自己碗里,然后就着馒头,呼噜呼噜地扒拉起来。 那滚烫鲜美的汤汁混着劲道的粉条,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一股暖流瞬间就冲向了四肢百骸。 身上那点因为早起和劳累带来的疲惫,好像都被这股暖流给冲跑了。 “舒坦!”李山河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周围桌上的人,看着他们这桌狼吞虎咽的架势,都是又好笑又佩服。 “你瞅瞅山河他们那桌,那吃相,一看就是真饿了。” “那可不!从半夜干到大天亮,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这帮小子,是真不差事儿!干活卖力气,吃饭也实在!” 坐在主桌上的张二大爷,端着酒杯,看着李山河他们,脸上满是赞许的笑容。 他对着身边的常老四说道:“老四啊,你娘这回的白事,办得敞亮!多亏了山河这帮小子。一会儿,你可得亲自过去,好好敬他们一杯。” 常老四眼圈还有点红,但脸上也带着感激,他连连点头:“二哥,您放心,我记着呢。要不是山河,我们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他们这桌正吃得热火朝天,常老三端着一瓶没开封的“北大仓”白酒,和一个大碗,走了过来。 他先是给桌上每个人的碗里,都倒了满满一杯酒,那酒倒得都快溢出来了。 “山河,彪子,还有各位!”常老三端起自己面前那一大碗酒,声音有些哽咽,“今天,辛苦大家了!我娘的后事,办得这么妥当,这么体面,全靠你们了!” “我嘴笨,不会说话。这碗酒,我干了!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们!” 说完,他仰起脖子,竟然“咕咚咕咚”地,把那满满一大碗高度白酒,一口气给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他把碗口朝下,一滴酒都没剩下。 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桌上所有人都被他这举动给镇住了。 李山河赶紧站起来,扶住他:“三大爷,你这是干啥!使不得!我们就是搭了把手,你这么干,不是折我们的寿吗?” 常老三摆了摆手,虽然人有点晃悠,但眼神却很亮:“应该的!山河,你是不知道……我娘临走前,就拉着我的手,念叨你的名字。她说,她这辈子,没啥大能耐,就认准了一点,谁对她好,她就记在心里。她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有大出息的。她这后事,交给你,她放心。” 听到这话,李山河的心里头,也是一阵翻腾。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碗酒,对着常老三,也对着在座的所有人,朗声说道:“三大爷,你言重了。常奶看着我们这辈人长大,跟我们自个儿的亲奶奶没啥区别。给她老人家办后事,是我们当晚辈的本分!” “今天在座的,都是我李山河的好兄弟!大家伙儿今天都累了,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头!” 他顿了顿,高高地举起酒碗:“来!兄弟们!咱们一起,敬常奶一杯!祝她老人家,一路走好!” “好!” 彪子、石头他们几个,也都纷纷站了起来,端起了酒碗。 “常奶,走好!” “干!” 满满一大碗白酒,李山河也是仰头一口就干了。 辛辣的酒液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烧得他浑身都热血沸腾。 彪子他们几个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都把碗里的酒给喝干了。 孙胖子更是喝得直咳嗽,脸憋得通红,但眼神里,却满是兴奋和豪迈。 这一刻,他们不是什么村里的半大小子,他们是一起扛过事,一起流过汗,一起喝过酒的,过命的兄弟! 这顿席,一直吃到了下午。 院子里,到处都是喝得东倒西歪的老爷们。 李山河也喝了不少,但仗着身体素质好,脑子还算清醒。 他看着这热闹又有些混乱的场面,心里头,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这就是他想要的。 有兄弟,有酒喝,有事干。 活得热热闹,闹腾腾,才叫人生。 第五百九十三章 彪子喝酒,意在宋丽娟啊! 席面上的热乎劲儿还没完全散去,院子里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喝高了的老爷们,有的靠着墙根打呼噜,有的还在桌上抓着酒瓶子,跟对面的人吹牛,说的话舌头都捋不直了。 李山河他们这桌,算是战斗力最强的。 彪子、石头、孙胖子几个,今天确实是累狠了,一个个风卷残云,桌上的盘子比脸都干净。 彪子一手拿着根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小木棍剔着牙,另一只手满足地拍着自个儿撑得滚圆的肚皮,嘴里含糊不清地打着饱嗝,冲着李山河笑嘻嘻地问道:“二叔,吃也吃完了,喝也喝足了,咱……咱是不是该回家了?回去睡个回笼觉,美滋滋啊。” 他这一天折腾下来,酒足饭饱,就剩下犯懒了。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几个同样一脸满足,眼神都开始发飘的小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笑骂一声:“回个屁的家!你小子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还有点别的没?” “咋了二叔?”彪子一脸的无辜,“活儿干完了,席也吃了,不回家干啥去?” 李山-河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把几个昏昏欲睡的小子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我问你们,咱们今天干的是啥活儿?”李山河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给常奶挖坟,下葬啊。”石头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对,是白事。”李山河点了点头,目光在他们几个脸上一一扫过,“从半夜进山,动了土,见了棺,最后还封了金井。你们知不知道,这一套下来,身上沾了多少阴气和晦气?” 他这话一说出口,院子里那股子因为酒肉而带来的燥热劲儿,好像瞬间就降了点温。 石头和孙胖子几个,脸上的醉意立马就清醒了不少。 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又冒出点在山上时的那种紧张和敬畏。 孙胖子摸了摸自己那还有点肿的脸,结结巴巴地问:“二哥,那咋整啊?俺咋感觉你一说,我这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呢?” “就是,二叔,你别吓唬我们啊。”彪子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了过来。 李山河看着他们那怂样,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但脸上还是绷着:“吓唬你们?我吓唬你们有啥用?我跟你们说,这事儿可大可小。咱自个儿是年轻,火力旺,不打紧。可你们家里头呢?有老的有小的,万一把这晦气带回去了,冲撞了谁,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特别是你,彪子!” “啊?二叔,咋还点我名了呢?”彪子一愣。 “你媳妇儿娟子,肚子里还揣着崽子呢!那是最金贵的,也是最怕冲撞的!你就这么脏兮兮地回去,往炕上一躺,万一有啥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李山河沉声说道。 这话一出口,彪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媳妇儿和肚子里那块肉出事儿。他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急吼吼地说道:“我操!二叔,你咋不早说!那可咋办啊?不行俺去大河刨两锅?” “你可拉倒吧,现在跳河里,明天就该轮到我们给你挖坑了。”李山河没好气地说道,“行了,都别跟那儿杵着了。收拾收拾,跟我走。” “去哪啊,二哥?”石头问道。 “去街里,上澡堂子,好好泡泡,再找人使劲搓搓!”李山河信口胡诌,把这事儿说得一套一套的。 几个小子听得是连连点头,现在李山河说啥,他们都信。 彪子一听要去澡堂子,眼睛立马就亮了,刚才那点紧张也忘了,他搓着手,一脸兴奋地说道:“去街里洗澡?这个好!这个好!二叔,咱泡完了,必须得上楼!找个小妹好好按按!他娘的,这一宿加一早上,累得我这腰都快断了,脚丫子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必须得好好放松放松!” 说到这,彪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不过二叔,这回俺可得换个人了。上回那个小妹,手劲儿也太他娘的大了,跟个爷们儿似的,两下子差点没把俺的腰子给按出来!俺躺那儿嗷嗷叫,她还问俺是不是得劲儿,我得劲儿个屁!”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副既回味又后怕的德行,也是嘿嘿一笑:“上回那丫头手劲儿确实不小,给你按得跟杀猪似的。” 他刚想点头应下来,这累了一天,去泡个澡按个摩,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一转头,就看见彪子那双小眼睛,正贼眉鼠眼地滴溜溜乱转,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脑子一转,立马就咂摸出味儿来了。 上街里? 按脚? 这孙子,怕不是冲着按摩去的! 这小子嘴上说着去洗澡,心里头,怕是早就盘算着怎么借着这个由头,去找范老五喝酒,然后顺理成章地见宋丽娟了! 我操! 李山河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 这他娘的是彪子喝酒,意在宋丽娟啊! 他看着一脸期盼的彪子,心里头已经开始为远在镇上的范老五默哀了。 老五啊老五,你这脑袋上的帽子,怕是不止一顶了,都快能开个帽子铺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夫人外交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一脸“二叔你快答应啊”的猴急样,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小子,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他也不直接点破,只是端起桌上那碗剩下的大麦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才不咸不淡地说道:“去街里?就为了洗个澡?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讲究了?平时让你洗个脚都跟要你命似的。” “嘿嘿,二叔,这不一样嘛!”彪子赶紧凑过来,腆着脸笑道,“今天这情况特殊,不是你说的嘛,得‘净身’,去去晦气!咱村里那河沟子,能有街里澡堂子的热水带劲儿?再说了,咱哥几个今天都累成狗了,去泡泡解解乏,那不是应该的嘛!” 他说得头头是道,旁边的石头和孙胖子也跟着起哄。 “就是啊,二哥!”石头一脸的向往。 孙胖子也抹了把嘴上的油,瓮声瓮气地说道:“二哥,俺也想去。俺这脸让石头抽的,现在还麻着呢,用热水敷敷,兴许能好点。” 李山河瞥了孙胖子那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无辜的石头,差点没笑出声来。 得,这帮小子是都让彪子给忽悠瘸了。 他心里头琢磨着,去倒也无妨。自个儿也确实是累了,泡个热水澡,能舒坦不少。至于彪子那点花花肠子,就由他去吧。 反正,范老五那顶帽子,也不是他给戴上的。 想到范老五,李山河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点。 这范老五,说起来也是个奇人。 你说他怂吧,那是真怂。 在自个儿面前,跟个三孙子似的,点头哈腰,就差跪下舔鞋了。 可你要说他狠吧,在横道河子街面上,也是个说得上话的混子,手里头见过血,不是啥善茬。 这人,油滑,胆小,但又透着一股子精明,尤其是对人情世故,看得比谁都透。 就说他和宋丽娟这对夫妻。 宋丽娟那是什么人?泼辣,大胆,敢想敢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野劲儿,不是一般男人能降得住的。 就范老五那小身板,按理说,早该被宋丽娟拿捏得死死的了。 可偏偏,这俩人就这么凑合着过了这么多年。 彪子和宋丽娟那点事儿,李山河不信范老五一点都不知道。 就彪子那藏不住事的德行,还有宋丽娟那毫不避讳的作风,范老五就算是个瞎子,也能闻出味儿来。 可他就是不说,不闹,甚至还跟彪子称兄道弟,一口一个“彪爷”叫得亲热。 这是为啥? 李山河心里头跟过电影似的,把范老五的种种行为都串联了起来。 这孙子,不傻,他精着呢! 他八成是早就看明白了,宋丽娟这匹野马,他根本就圈不住。 与其天天跟她打打闹闹,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他可能还在利用这一点。 宋丽娟长得不赖,又能豁得出去,在外面能吃得开,认识的人多。 范老五自个儿没啥大本事,就指着跟在自己屁股后头捡点汤喝。 他怕是巴不得宋丽娟多跟彪子,甚至跟其他有能耐的男人多来往来往。 这样一来,他不仅省心了,还能通过宋丽娟这条线,跟这些人搭上关系,捞点好处。 这夫妻俩,真他娘的是一对奇葩!各玩各的,互不干涉,还隐隐有点互相利用的意思。 夫人外交,算是让范老五这小子玩明白了。 这在八十年代初的东北农村,简直是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 想通了这一层,李山河再看彪子,眼神里就多了点同情。 这傻小子,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呢,殊不知,自个儿早就成了范老五棋盘上的一颗子儿了。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趟浑水,自个儿还是别掺和了。 “行了,都别嚎了。”李山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想去就去。石头,胖子,你们几个也跟着。今天都辛苦了,我请客!” “好耶!二哥万岁!” “二叔局气!” 几个小子一听,顿时欢呼起来,刚才那点因为“晦气”带来的紧张,早就被要去镇上洗澡的兴奋给冲得一干二净了。 李山河看着他们那高兴劲儿,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走到还在院子里忙活的萨娜和琪琪格身边,低声跟她们交代了几句,让她们忙完了就先跟村里人一起回家,不用等他。 两个媳妇儿虽然有点担心,但看李山河一脸轻松,也就点了点头,叮嘱他早点回来。 交代完家里,李山河冲着院子门口那帮小子一挥手。 “都利索点,还磨蹭啥呢?出发!” 彪子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了院子,那背影,看着比谁都急。 李山河跟在后头,看着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心里头暗自发笑。 行吧,就让你小子再去给范老五的帽子,添点绿。 就当是,看大戏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逮着个泥猴子 常老三和常老四两兄弟,看李山河要走,赶紧从屋里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看那厚度,少说也得有百十来块钱。 “山河,今天这事儿,真是太谢谢你了!这点钱,你务必得收下!这是你和兄弟们该得的!”常老三拉着李山河的手,一脸的真诚。 李山河看了一眼那信封,笑着给推了回去。 “三大爷,你这是干啥?埋汰我呢?我说了,给常奶办事,那是我们当晚辈的本分,是积德的事儿。再说了,我跟常奶啥关系?她老人家临走前还念叨我呢,我要是收了这钱,我成啥人了?以后我还有脸来你家串门不?” 他态度坚决,话说得也漂亮,让常老三两兄弟根本没法再劝。 “这……这咋好意思呢。”常老四在一旁搓着手,一脸的过意不去。 “没啥不好意思的。”李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意我领了。往后家里有啥事儿,招呼一声就行。行了,我们几个得去趟街里,就不跟你们多唠了。”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机会,转身就带着彪子他们几个,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身后,常家两兄弟看着他的背影,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小子,银翼啊……” 李山河他们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一帮小嘎豆子,正围着一棵大槐树疯跑打闹。 领头的,正是李山河他那弟弟,李山峰。 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弄了根柳条,编了个帽子戴在头上,手里还挥舞着一根木棍当令箭,正指挥着他那帮“小弟”,玩着冲锋陷阵的游戏。 “小的们!给我冲啊!拿下那边的土堆!活捉二蛋!”李山峰站在一块石头上,扯着嗓子喊,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他身上那件的确良的褂子,早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东一块泥,西一块土,袖口都磨破了。 脸上更是跟唱戏的似的,画得五颜六色,鼻涕都流到嘴边了,他还伸出舌头舔一下,那叫一个埋汰。 李山河一看他这德行,脑门上的青筋就突突地跳。 这小兔崽子,真是几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正准备过去把人薅过来教训一顿,就见李山峰眼尖,已经发现了他。 “二哥!”李山峰眼睛一亮,扔了手里的木棍,蹬蹬蹬就跑了过来,仰着那张小花脸,好奇地问道,“二哥,你嘎哈去啊?”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泥猴子样,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将李山峰给薅到跟前,二话不说,先把他脖领子给扒拉开。 好家伙! 那脖子上,黑乎乎的一圈,跟戴了个项圈似的。用指甲一划,都能划出一道白印子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姥家是不姓刘,脖子像车轴! 李山河心里头暗骂一句。 这阵子农忙,后来又忙活常奶的后事,确实是没功夫搭理这小兔崽子。 这才几天没看着,就造成这副德行了! 李山河心里头立马就有了主意。 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蹲下身,摸了摸李山峰那跟鸡窝似的脑袋,笑呵呵地说道:“二哥去街里买好吃的去,买大麻花,买糖人,还买冰棍儿!你去不?” “去!去!” 一听到有好吃的,李山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高兴得都要蹦起来了。 可他刚蹦了两下,动作就僵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李山河那张笑得跟狼外婆似的脸,心里头一个激灵。 不对!这里有诈! 他二哥啥时候对他这么好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李山峰那点小聪明,瞬间就开始高速运转。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牵强起来,咧着嘴,干巴巴地说道:“那啥……二哥,俺……俺就不跟着去了。俺的作业还没写完呢,老师说明天要检查的。俺得回家写作业去了嗷!” 说完,他转身就想开溜。 “想跑?” 李山河哪能让他得逞。他胳膊一伸,大手一抄,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轻轻松松就把李山峰给提溜了起来,直接往肩膀上一扛。 “过来吧你!” 李山峰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条小短腿在空中乱蹬,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回家写作业!你放我下来!” 李山河压根不理他,扛着他走到彪子跟前,随手往彪子那宽厚的肩膀上一丢。 “彪子,给这小兔崽子抱住了!咱带他一块堆去!” “好嘞,二叔!”彪子嘿嘿一笑,伸出两条铁钳似的胳膊,一下子就把李山峰给箍得死死的。 这下,李山峰是彻底没辙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三叔,你就消停的吧 李山峰被彪子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膀上,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他两条小短腿拼命地在空中乱蹬,两只小手使劲捶打着彪子那比城墙还厚的后背,嘴里发出的已经不是嚎叫,而是带着哭腔的哀求。 “彪子!彪子,你赶紧放我下来!我真不去!我说了我要回家写作业!你放开我!” 彪子被他捶得后背“咚咚”响,但感觉就跟挠痒痒似的,一点力道都没有。他一边稳稳地走着,一边还得侧过头,用他那大嗓门安抚着肩膀上的“三叔”。 “哎呦,三叔,你就消停一会儿吧嗷!你再乱动,俺可就抓不住了,摔着你咋整?”彪子嘿嘿笑着,话里带着点威胁的意思,“再说了,去街里多好玩啊,有吃有喝的,比你在这玩泥巴强多了。俺带你得劲儿得劲儿,保管你舒坦!” “我不舒坦!我一点都不舒坦!”李山峰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就是跟我二哥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彪子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委屈:“三叔,你这话可就冤枉俺了。俺这是听二叔的话啊。二叔让俺抱住你,俺就得抱住你。这要是不小心让你跑了,回头二叔不得拿俺撒气啊?俺可打不过二叔。”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李山峰被他这套歪理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彪子肩膀上,用一种极其悲愤的眼神,瞪着走在前面的李山河的背影。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等着,等我长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山河压根没回头,但他能想象得到他那宝贝弟弟现在的表情。 他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治不了你个小兔崽子了还! 他们这一路,动静闹得不小。村里在外面纳凉闲聊的老少爷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 “哎呦,山河,你这是又把你家老三给逮住了?” “这小子,一天不看着就上天了,是得好好拾掇拾掇!” “彪子,抱稳当点!别把咱三爷给摔了!” 善意的哄笑声和调侃声,让李山峰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干脆把脸埋在彪子的后背上,不肯见人了。 一行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走到了胡同口,那辆拖拉机还威风凛凛地停在那儿。 李山河跳上驾驶座,彪子则把李山峰往车斗里一放,然后自个儿也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 李山峰一落地,就想往车下跳,结果被彪子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李山河摇响了拖拉机,那熟悉的“突突突”声再次响起。 “都坐稳了!” 他喊了一嗓子,挂上档,一脚油门,拖拉机冒着一股黑烟,载着这几个各怀心思的人,朝着横道河子镇的方向开去。 拖拉机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李山峰也慢慢放弃了抵抗。 他知道,今天这澡,他是洗定了。 他蔫头耷脑地坐在车斗里,抱着膝盖,一脸的生无可恋。 彪子看他那可怜样,凑了过去,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李山峰嘴边。 “三叔,给,吃糖。别不高兴了。” 李山峰本来想有骨气地扭过头去,可那股子甜丝丝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抵挡住诱惑,张开嘴,把那块糖给含了进去。 一股甜味在嘴里化开,他那张苦瓜脸,总算是缓和了一点。 “彪子,我跟你说,等我长大了,我肯定比你高,比你壮!”李山峰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是,那是,三叔你肯定比俺厉害。”彪子顺着他的话说。 “到时候,我也要把你扛在肩膀上,带你去洗澡!” “行,行,都听三叔的。”彪子嘿嘿直笑,压根没把这童言无忌的狠话放在心上。 李山河在前面开着车,听着后面一大一小的对话,也是忍俊不禁。 车子一路向东,太阳也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广袤的黑土地上,给远处的山峦和树林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路边的白桦林,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夹杂着白事过后那若有若无的纸灰味,还有拖拉机排出的柴油味。 这一切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复杂而又真实的味道。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股子因为参加白事而带来的压抑和疲惫,都随着这乡间的晚风,消散了不少。 横道河子,很快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相比于朝阳沟的宁静,镇上要热闹得多。街道两旁是连排的砖瓦房,供销社、邮电局、小饭馆的招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醒目。 街上人来人往,有下班回家的工人,有赶集归来的农民,还有三五成群追逐打闹的孩子。 李山河把拖拉机停在了大众浴池门口不远的一棵大树下。 那浴池的门脸还挺气派,红砖砌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一个大大的木头牌子,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大众浴池”四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个热气腾腾的木桶,看着就让人想进去泡泡。 李山河从驾驶座上跳下来,回头冲着车斗里喊了一声:“到地方了,都下来!” 彪子一把将还有点迷糊的李山峰给拽了起来,拉着他跳下了车。 李山峰站在镇上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新奇的店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看。 李山河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拉住他的手。 “走吧,小泥猴子,该进去‘过堂’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小牛还得留着有用呢 大众浴池的门帘一掀开,一股夹杂着潮湿水汽、肥皂香味和男人汗味的复杂气息,就扑面而来。 里头更是热闹,人声鼎沸。 换衣服的,搓澡的,泡在池子里聊天的,声音混在一起,嗡嗡作响,跟个菜市场似的。 柜台后头坐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大婶,正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跟旁边的人唠嗑。 看到李山河他们进来,也只是眼皮抬了抬。 “洗澡啊?大人五毛,小孩儿三毛。要搓澡、按摩上二楼,单算钱。”大婶说话跟打机关枪似的,显然这话一天得说上百八十遍。 李山-河掏出钱,递了过去:“七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他把石头和孙胖子他们也算上了。 “好嘞。”大婶麻利地收了钱,从抽屉里甩出几张澡票和几块黑乎乎的牌子,那是衣柜的钥匙。 “男宾左转,自个儿找地方。” 李山河带着他们几个,走进了左边的男宾区。 更衣室里,光着膀子的老爷们进进出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儿。 一排排掉漆的木头柜子,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木头味。 李山峰以前都是搁家王淑芬给他烧水用大盆洗的,浴池还是第一次来,看啥都新鲜,又有点害怕,紧紧地跟在李山河屁股后头。 几个大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个精光,拿着毛巾和肥皂,嗷嗷叫着就冲进了浴室。 浴室里更是白茫茫的一片,水汽大的,三米开外就看不清人脸了。 中间是两个冒着滚滚热气的大池子,一个烫的,一个温的。池子边上,一圈都是淋浴喷头和坐着搓澡的小板凳。 “我操,得劲儿!”彪子第一个跳进了烫的那个池子,舒服得长嚎了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惹得旁边几个泡澡的老爷们一阵白眼。 李山河则没那么猴急,他先是把李山峰给拽到了一个淋浴喷头底下。 “站好了,别动!” 他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哗”的一下就冲了下来。 李山峰被浇了个透心凉,激得一哆嗦,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 李山河也不管他,从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个崭新的搓澡巾,套在手上,对着李山峰那瘦小的身板,就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清洁工作。 “二哥!疼疼疼!你轻点!你要把我皮给搓掉了!”李山峰的惨叫声,在嘈杂的浴室里显得格外清亮。 李山河手上不停,嘴里还教训着:“忍着点!你小子也不瞅瞅你自个儿身上这皴,搓下来都够和泥盖两间东厢房了!就你这样,上学了你同桌不嫌弃你啊?” 他手上稍微一用力,那搓澡巾上就滚下来一条条黑色的“泥球”,看得旁边的石头和孙胖子都直咧嘴。 “我操,二哥,山峰这身上是穿了层盔甲吧?”孙胖子惊叹道。 “滚犊子!”李山峰气得回头骂了一句,结果又被李山河一巴掌拍在后背上。 “老实点!转过去!” 李山峰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又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地任由他二哥在自己身上“施工”。 周围几个正在洗澡的老爷们,也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一个个都光着膀子围过来看热闹,脸上全是看好戏的笑容。 “哎呦,这小子是得好好拾掇拾掇,太埋汰了!” “小伙子,使点劲儿!后脖颈子那儿,对对对,就是那儿,多搓两下!” “这孩子,看着就皮实,耐搓!”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把李山峰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李山河把他的后背、胳膊、腿都给搓了个遍,看着那原本黑乎乎的皮肤,总算是露出了点肉色,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反面!”李山河说着,就准备去搓他的前胸。 这一下,李山峰反应过来了。他“嗖”的一下就从搓澡凳上跳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裤裆,那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的惊恐。 “不不不!二哥!前面不用了!前面不脏!”他急得都快哭了,“你手劲儿太大了!我……我留着我这小牛还有用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 “噗——” “哈哈哈哈哈!” 他这番惊天动地的言论一出口,整个浴室瞬间就炸了锅。 刚才还只是围观的老爷们,这会儿全都笑喷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有的笑得直不起腰,有的笑得直拍水面。 “我操!这小屁孩儿!哈哈哈哈!” “他娘的,才多大点儿啊,就知道留着小牛有用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指着李山峰,对李山河说道:“小伙子,你这弟弟,是个宝贝啊!将来肯定有出息!哈哈哈哈!” 彪子在池子里也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一个劲儿地用他那大巴掌拍水,嘴里喊着:“三叔!牛逼!哈哈!” 李山河也是被他弟弟这番话给搞得哭笑不得,他站在那儿,看着捂着裤裆,一脸视死如归的李山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真是大了,啥都懂了。 他把手上的搓澡巾摘了下来,扔给了李山峰。 “行,行,你有种。”李山河忍着笑,“那你自个儿整,给老子整干净点!听见没?” 第五百九十八章 让你彪子给你搓 李山河看着他弟弟那副宁死不屈、誓死捍卫“小牛”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他把搓澡巾扔过去,李山峰跟接了个宝贝似的,赶紧接住,一溜烟就跑到了角落的一个喷头底下,背对着所有人,开始了他的“自洁”工作。 李山河也懒得再管他,但嘴上还没饶了他。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他冲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喊道,“自个儿搓就自个儿搓,但必须给老子搓干净了!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等会儿我可要亲自检查,要是让我发现有一点不干净的地方……” 李山河故意顿了顿,拖长了声音,目光转向了正在热水池子里泡得跟头煮熟的猪似的彪子。 “……我可就让彪子亲自上手了啊!” 此话一出,正在角落里埋头苦干的李山峰,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 他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顺着李山河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彪子。 此刻的彪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热水池的台阶上,浑身上下热气蒸腾。他那身板,本来就壮得跟头熊瞎子似的,现在被热水一泡,皮肤泛着红,胸口那片黑压压的胸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看着就吓人。 彪子似乎感觉到了李山峰的目光,他从水里抬起头,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冲着李山峰这边,挥了挥他那蒲扇大的巴掌。 那巴掌,比李山峰的脸都大。上面布满了老茧,指节粗大,看着就跟砂纸一样。 “三叔,咋了?要俺帮忙不?”彪子还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 李山峰的瞳孔瞬间放大,他仿佛已经能想象到,那只砂纸一样的大手,在自己娇嫩的皮肤上,尤其是自己誓死捍卫的“小牛”上,来回摩擦的场景……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李山峰“嗷”的一声就转了回去,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致。 他拿起那块搓澡巾,也不嫌疼了,卯足了劲儿,在自己身上疯狂地搓了起来。那架势,就跟刷锅似的,恨不得把自个儿的皮都给刷掉一层。 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搓!我使劲搓!我保证搓干净!一点皴都不留!” 周围的老爷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又是一阵爆笑。 “哈哈,这招好使!” “你看把那孩子给吓的!” “彪子这小子,长得是真有威慑力啊!” 李山河满意地看着他弟弟那副拼命的样子,心里头暗笑。 小兔崽子,还治不了你了。 搞定了李山峰,李山河总算是能松快松快了。 他走到烫池边,先用脚试了试水温。 “嘶——” 真他娘的烫! 但他没犹豫,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滚烫的热水瞬间包裹了全身,皮肤上传来一阵刺痛,但很快,那股刺痛就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舒坦。无数个毛孔仿佛都在这一刻张开了,贪婪地吸收着热量。 从半夜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的肌肉,也在这股热浪的冲击下,一点一点地放松开来。那股子因为挖坟、抬棺、填土而渗入骨子里的疲惫和寒意,仿佛都被这池热水给逼了出来,顺着毛孔,消散在蒸腾的水汽里。 “啊——” 李山河靠在池壁上,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闭上眼睛,脑袋枕在冰凉的瓷砖上,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水里漂浮着。 一天的经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后山上的诡异寂静,白皮黄鼠狼的人立叩拜,坑底那条通体乌黑的金星大蛇,从天而降的五彩凤羽,还有那只金灿灿的癞蛤蟆…… 一桩桩,一件件,都超出了他两辈子的认知。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 难道这世上,真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仙家”? 老常太太,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怎么就能引来这么多祥瑞?难道真像村里人说的,是她一辈子行善积德,感动了天地? 李山河不是个迷信的人,上辈子受的教育,让他更相信科学。可重生回来,尤其是他自己身体发生的这些变化,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或许,有些东西,就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反正,这事儿是好事。老太太走得体面,自个儿也算没白忙活。 李山河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了出去。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泡个澡,然后回家,搂着自己那几个香喷喷的媳妇儿,睡个昏天黑地。 他正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在这温暖的池水里融化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对面有人在看他。 那道目光,不像是周围那些老爷们看热闹的眼神,也不像是彪子那种傻呵呵的注视。 它很直接,很专注。 李山河心里一动,但没睁眼,只是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水声,说笑声,还有远处弟弟卖力的搓澡声,一切如常。 可那道视线,却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朦胧的水汽中,对面池壁上的人影都有些模糊。 他眯了眯眼,试图看清。 水汽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终于,一个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第五百九十九章 澡堂子里的光头 那光头在蒸腾的水汽里,显得格外亮,跟个刚从灶坑里掏出来的白薯似的,还冒着热气。 李山河眯着眼睛,瞅了半天,越瞅越觉得这后脑勺有点眼熟。 他这人记性好,尤其是对自己收拾过的人,那轮廓,那身形,化成灰他都认得。 就在他琢磨着这光头是哪个不开眼的货色时,对面那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子一转,一张满是谄媚笑容的脸,就从水汽里头钻了出来。 “哎呦!李爷!” 一声又惊又喜的呼喊,带着点破音,在嘈杂的浴室里头显得格外刺耳。 李山河一听这动静,再一看那张脸,心里头“我操”了一声。 这锃光瓦亮的秃脑亮,不是横道河子街里那个属泥鳅的混子,范老五,还能是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自个儿刚在心里头念叨完这小子,他就跟个水鬼似的从池子里冒出来了。 范老五眼见真是李山河,那叫一个激动,跟见了亲爹似的。 他“哗啦”一下就从水里站了起来,也不管自个儿那瘦得跟鸡崽子似的身板,光着屁股就往李山-河这边凑。 他这一动,水花四溅,那副狗腿子的模样,让周围泡澡的老爷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李爷您来街里了,咋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呢!您要是说一声,我就是爬,也得爬到村口去接您啊!” 范老五凑到李山河跟前,那叫一个热情,哈着腰,搓着手,就差没当场给李山河磕一个了。 李山河被他这副德行给整得浑身不得劲,往池壁边上挪了挪,跟他拉开点距离。 “行了行了,你小子少整这套虚的。”李山河咧嘴一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就是带兄弟们过来泡个澡,去去晦气,召唤你嘎哈?咋地,你还想给我搓背提灯啊?” “那必须的啊!”范老五一听,立马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别说搓背提灯了,李爷您只要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范老五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我爹养的!” 他说得唾沫横飞,一脸的忠肝义胆,好像李山河现在让他去死,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李山河心里头直乐。 这孙子,真是个天生演戏的料。 就他这胆子,别说刀山火海了,让他去掏个耗子洞,他都得先掂量掂量那耗子咬不咬人。 “二叔,这……这不是老五吗?” 池子那头的彪子,也听见了动静,他从水里探出个大脑袋,一脸的惊讶。 当他看到光着腚凑在李山河跟前的范老五时,那张憨厚的脸上,表情瞬间就变得有点复杂。 毕竟,自个儿正琢磨着怎么去见人家媳妇儿呢,结果一扭头,就在澡堂子里把人家丈夫给撞见了。 这事儿,搁谁谁不迷糊? 范老五也看见了彪子,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赶紧又冲着彪子那边挥手:“哎呦!彪爷!您也在呢!真是巧了,太巧了!” 他一口一个“爷”地叫着,那叫一个亲热,好像自个儿跟彪子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似的。 李山河看着这俩人,一个心里有鬼,一个头上泛绿,还在这儿称兄道弟,心里头那叫一个乐。 这他娘的,可比听说书还有意思。 他正看戏呢,就感觉后背一暖,一双湿漉漉的手,竟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还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李爷,您这一天肯定累坏了吧?来,我给您捏捏,我这手艺,可是跟盲人按摩师傅学的,保管您舒坦!” 范老五那谄媚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李山河浑身的鸡皮疙瘩“刷”的一下就起来了。 我操! 他心里头警铃大作,也顾不上看戏了,身子一拧,跟条泥鳅似的,瞬间就从范老五的“魔爪”下窜了出去,一下子就站到了池子中间,跟他拉开了足足两米的距离。 他一脸警惕地看着范老五,那眼神,就跟防贼似的。 “老五,我可跟你说清楚啊。”李山河的表情严肃得不行,“我不好这口!你离我远点!” 他这话一出口,整个浴室里先是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哈!” “我操!这小子想干啥?” 正在角落里玩水的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也是笑得东倒西歪,孙胖子更是笑得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哎呦”直叫唤,但还是忍不住乐。 就连在角落里埋头苦搓的李山峰,都好奇地探出个小脑袋,看着这边,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八卦的光芒。 彪子在池子里,更是笑得跟个打鸣的公鸡似的,一边拍水一边喊:“老五!你他娘的想干啥!想对俺二叔下手?你活腻歪了是吧!” 范老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整懵了。 他光着身子,站在原地,两只手还保持着准备按摩的姿势,一脸的错愕和无辜。 他看看满脸警惕的李山河,又看看周围笑得直不起腰的老爷们,脑子半天没转过弯来。 我……我就是想拍个马屁,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第六百章 范老五的野心 范老五站在那儿,被众人笑得是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活了三十来年,在横道河子街面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啥时候受过这等“屈辱”? 他那张本来就因为泡澡而泛红的脸,现在更是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一直红到了他那锃光瓦亮的脑门顶。 “不……不是……李爷,您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啊!”范老五急得都快哭了,他连连摆手,想要解释,“我真不好那口!我就是看您累了,想给您捏捏肩膀,表表我的忠心!我家里还有娟子呢,我咋可能好那口啊!” 他越说越急,说到最后,都快给自己发誓了。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快要急出尿来的怂样,心里头的气也消了,只剩下乐了。 这孙子,真是个活宝。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小子没那贼心,也没那贼胆。”李山河摆了摆手,重新坐回池壁边上,但还是跟范老五保持着安全距离,“有话说,有屁放,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的是啥屎。说吧,找我啥事?” 他这话,算是给了范老五一个台阶下。 范老五一听,如蒙大赦,长出了一口气。 他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也不敢再往李山河跟前凑了,就隔着一段距离,蹲在了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那样子,看着跟个水里的大头娃娃似的,有点滑稽。 “嘿嘿,还是李爷您明察秋毫,火眼金睛。”范老五先是习惯性地拍了句马屁,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个……李爷,我就是想问问,您和彪爷,啥时候……还去省城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热切和期盼,跟他平时那副油滑胆小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去省城?”李山-河愣了一下,有点意外。 他没想到范老五找他,竟然是为了这事儿。 还没等李山河开口,池子那头的彪子先忍不住了。 他从水里站起来,走到范老五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跟看个笑话似的。 “老五,你小子没发烧吧?”彪子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就想往范老五那光头上摸,“还想去省城呢?你忘了上回去省城,让那帮小篮子给你吓成啥样了?尿都快吓出来了吧?咋地,还想去体验一把啊?” 彪子这话,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范老五留。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八卦的老爷们,也都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范老五被彪子这么一说,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呸”的一声,往水里吐了口唾沫,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愤愤不平的神色。 “姥姥!”他梗着脖子,骂了一句,“彪爷,你可别埋汰我了!他妈的,上回那事儿,纯粹是咱人生地不熟的,让那帮小逼崽子给唬住了!” 范老五越说越来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回来之后,翻来覆去地想啊,越想越憋屈!那帮省城的混子,算个屁啊!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下手都没咱街里这帮半大小子狠!纯纯就是一帮揽子货,就会个装腔作势,咋咋呼呼的!” 他挥舞着拳头,说得是义愤填膺。 “我要是早看透他们是那样的货色,上回说啥也得给他们开开瓢,让他们知道知道,咱横道河子的爷们儿,不是好惹的!” 李山河在一旁听着,心里头暗自点头。 范老五这话,虽然有吹牛逼的成分,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老话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他们这种小地方,为了点蝇头小利,那真是敢下死手的。反倒是省城里头,条条框框多,混子们也得讲点“规矩”,真到了动刀子的时候,反而没他们这些滚刀肉豁得出去。 范老五这小子,是真把这事儿给琢磨明白了。 “再说了……”范老五叹了口气,脸上的激愤又变成了一丝无奈和落寞,“彪爷,你是不知道啊,我现在在家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咋地了?”彪子好奇地问道。 “还能咋地?不都是因为娟子那个小吃铺吗!”范老五一脸的苦大仇深,“自从她那铺子开起来,生意越来越好,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扑在那上头了,天不亮就起,后半夜才睡,比生产队的驴都忙。现在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是她说了算,我跟她说话,她都爱答不理的,嫌我碍事,嫌我挣不着钱!” 他说着,还委屈巴巴地看了李山河一眼。 “李爷,您是不知道啊,我现在是一点家庭温暖都感受不到了。所以我就寻思着,我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我也得干出点名堂来!这省城的钱,我看明白了,那是真好赚!我要是能在那儿站住脚,还愁没钱花?到时候,我也当个大老板,看娟子还敢不敢给我甩脸子!” 范老五的眼睛里,闪烁着对金钱的渴望,和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的迫切。 李山河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范老五这小子,是被宋丽娟给刺激到了。 一个大老爷们,让媳妇儿给比下去了,心里头肯定不得劲。再加上彪子这根刺儿时不时地就扎他一下,他要是再没点反应,那真就成忍者神龟了。 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 人啊,就怕没心气儿。只要有心气儿,想干点事,那就不是废物。 李山河看着范老五,心里头开始盘算起来。 这小子,虽然胆子时大时小,但脑子是真灵光,尤其是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比彪子、石头他们这帮生瓜蛋子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自个儿以后要想在省城发展,光靠三驴子那帮人走“白道”,肯定是不够的。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儿,脏活累活,总得有个人去干。 而范老五这种在泥水里打过滚的滚刀肉,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让他去省城,指不定真能给自己带来点意想不到的惊喜。 想到这儿,李山河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看着范老五,那目光,变得有些灼热。 范老五被他看得心里头有点发毛,那股子刚提起来的豪气,瞬间就泄了半,他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李……李爷,您这么瞅着我嘎哈?我……我说错啥了?” 李山河没回答他,而是缓缓地开口,问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问题。 “老五,那你自个儿想没想过?要是真去了省城,你是准备老老实实地跟着三驴子他们,走‘白道’,倒腾点正经货,还是……自个儿单干,继续瞎混?” 第六百零一章 白道黑道,你选哪条 李山河这话问得不轻不重,但落在范老五的脑海,好似哪吒进了东海,冲的范老五脑子里一团浆糊。 范老五深吸一口气,将脑袋狠狠的扎进了池子里。 范老五那个头,在水里扎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哗啦”一声冒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张脸憋得通红,但眼睛里却亮得吓人,跟俩一百瓦的灯泡似的。 随即一咬牙,“李爷,我是一块砖,您用我我往哪搬,只要您带我玩儿,咱老范这条贱命就交到您手里了!”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德行,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总算是在关键时候,没让他失望。 这小子这么多年街面果真不是白混的,有点眼力见。 “行了,别跟那儿傻乐了。”李山河说道,“既然想好了,那就好好干。省城那边,水深王八多,你自个儿去了,多长几个心眼,别让人给卖了还帮人数钱。” “哎!哎!李爷您放心!”范老五一听李山河这话,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腰杆子都挺直了,“我保证,到了省城,我夹着尾巴做人,多看,多听,少说话。在没摸清门道之前,绝不瞎伸手。我给您当狗,就得有狗的觉悟,绝不给您惹麻烦!” 他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李山河点了点头,这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二叔,老五,咱这正事儿也谈完了,是不是……” 旁边一直没咋吱声的彪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搓着手,一脸猴急地凑了过来,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咱这澡都泡得快秃噜皮了,身上都泡囊了。是不是……该上楼,找个师傅,好好按按了?” 彪子一边说,一边还不停地给李山-河使眼色。 那意思很明白:二叔,别墨迹了,赶紧走流程啊!按完了摩,咱还得去办正事儿呢! 李山河被他这副猴急的样子给气乐了。 这孙子,脑子里真是除了那点事儿,就没别的了。 不过,他自个儿也确实泡得有点久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泡酥了,是该上去活动活动了。 他还没开口,旁边的范老五立马就接过了话茬。 范老五现在是看明白了,彪子在李山河心里的分量,那可是不一般。伺候好了李爷,也得把彪爷给哄高兴了。 “对对对!彪爷说得对!”范老五一拍大腿,表现得比谁都积极,“李爷,彪爷,咱必须得上楼!今天这活儿,把大伙儿都累坏了,必须得好好放松放松!走走走,咱现在就上去,我请客!必须找这儿手艺最好的师傅,给几位爷好好松松筋骨!” 他一边说,一边就从池子里爬了出去,光着屁股就要往楼梯那边走,那叫一个殷勤。 “我操,老五你可拉倒吧!就你那小身板,还请客呢?你兜里那俩子儿,够付账不?”彪子在后头毫不客气地埋汰他。 “嘿,彪爷,你这可就小瞧我了!”范老五也不生气,回过头,得意地一挺胸膛,“我范老五现在虽然落魄,但请几位爷按个摩的钱,还是有的!再说了,我这是孝敬李爷和彪爷您呢,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他说得那叫一个敞亮。 李山河看着这俩活宝斗嘴,也是觉得有意思。 “行了,都别吵吵了。”李山-河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上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走吧,上楼。今天都辛苦了,我请客。” “好耶!二叔万岁!” “二哥局气!” 彪子和石头他们几个,一听李山河发话了,顿时都欢呼了起来。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就准备往楼上走。 “二哥,等等我!” 角落里,传来李山峰的喊声。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李山峰光着个小身子,从角落里跑了出来。 好家伙!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咋搓的,浑身上下,从脖子到脚跟,红通通的一片,跟只被拔了毛的小龙虾似的。 那皮肤,看着都发亮,真正做到了“一尘不染”。 “我操,三叔,你这是把自己当锅刷了吧?”彪子看着他那样子,惊叹道。 李山峰得意地一仰头,拍了拍自己那干干净净的小胸脯:“那当然!我二哥说了,搓不干净就让你给我搓,我能不卖力气吗?” 他说着,还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彪子。 彪子被他看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二哥,我洗完了,我也要去按摩!”李山峰跑到李山河跟前,仰着小脸,一脸期待地说道。 “你按个屁的摩!”李山河没好气地在他那光溜溜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个小屁孩儿,有啥筋骨要松的?老实待着!” “为啥啊!你们都能去,为啥我不能去!”李山峰不服气地叫道,“我也累了!我今天也跑来跑去了!” “你还敢说!”李山河眼睛一瞪,“你那是累的吗?你那是淘的!行了,别废话,赶紧穿衣服去。等会儿我们按完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李山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的?吃啥好吃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李山峰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好吃的比较有诱惑力,只能不情不愿地妥协了。 众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地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跟一楼比,安静了不少。 光线也暗一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艾草和各种药油混合的味道。 一排排铺着白单子的条凳,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按摩师傅,正给客人按着,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舒服的呻吟。 领班缓缓走过来,她看到范老五,立马就笑着迎了上来。 “哎呦,五哥,今天咋有空过来了?好久没见您了。” “少废话,赶紧的,把你这儿手艺最好的师傅都给我叫过来!把我这几位爷给伺候好了!”范老五背着手,派头十足地说道。 那领班一看李山河他们这阵仗,就知道是来了大客户,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连忙点头哈腰地去安排了。 第六百零二章 大伙儿都盼着按个脚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哪见过这场面啊,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我操,二哥,这就是按摩啊?看着咋跟挨揍似的?”孙胖子摸着自个儿还有点肿的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懂个屁!”石头在旁边怼了他一句,眼睛里却冒着光,“你没听见人家那动静?那叫得,一听就得劲儿!这叫享受!” 他们这帮半大小子,平日里都是在屯子里土里刨食儿,累了乏了,回家让媳妇儿给捶捶后背就算顶天了,谁舍得花这个钱来干这个? 这要是让家里头的老人知道了,说你花钱让人摸脚,那都不用等别人动手,自个儿家老爷子就能把腿给你打折了。 所以啊,除了李山河跟彪子,剩下的这几个,都是头一回,看啥都新鲜,心里头又紧张又期待。 范老五倒是轻车熟路,他一上来,就跟那领班的客气了两句,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屁股就坐下了,还招呼李山河:“李爷,您来这边,这儿亮堂。” 李山河也没客气,挨着他就在一张条凳上躺了下来。 彪子在后头磨磨蹭蹭的,一双小眼睛在屋里头四处乱瞟,好像在找啥。 他瞅着李山河旁边的空床,犹豫了一下,又往最里头的角落里走,嘴里还念叨着:“俺……俺喜欢清静点的地方,那旮旯好,那旮旯好。”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孙子,是怕了。 “咋地啊彪子,上回让人家小妹给按出心理阴影了?”李山河故意大声地逗他,“你那腰子没事儿吧?我看你今天吃饭那生龙活虎的样儿,不像是有毛病啊。” 彪子一听这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赶紧梗着脖子反驳:“二叔你胡说啥呢!俺那是吃劲儿!对,就是吃劲儿!上回那小妹手劲儿是大了点,但按完了,舒坦!俺这不是怕打扰你跟老五谈正事儿嘛!” 他嘴上说得硬气,可那眼神飘忽不定,脚底下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就窜到了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找了张床,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一头就扎了上去,恨不得把自个儿埋进床里头。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也都有样学样,各自找了床躺下。 刚一躺平,几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交头接耳。 “哎,石头,你说等会儿来的师傅,是男的女的啊?” “废话,肯定是女的啊!你没看刚那领班的,就是个女的吗?” “女的好,女的好!嘿嘿嘿……” 几个小子在那儿不怀好意地笑着,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李山河听着他们那没出息的对话,也是懒得搭理。 他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躺着。 忙活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泡完了澡,浑身都松快了,再按个摩,那真是神仙日子了。 范老五在旁边,也是一脸的惬意。 他今天算是把宝给押对了,能跟李山河搭上话,还得了去省城的许诺,这心里头的美,就甭提了。 他现在看李山河,那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跟看财神爷似的。 “李爷,您躺好。这儿的师傅,手艺都差不了。等会儿我跟领班的说一声,让她把最好的都给咱安排上。”范老五凑过来说道。 “行了,你自个儿消停待着吧。”李山河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整个二楼,就他们这帮人动静最大。 旁边几个正在享受的客人,都被他们吵得皱起了眉头,但一看他们这人高马大的架势,也没人敢说啥。 领班的也看出来了,这是来了大客户,不敢怠慢,赶紧就去安排师傅了。 一时间,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个小子压抑不住的、带着点兴奋的喘息声。 他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瞅着楼梯口的方向,那眼神,就跟等着喂食的雏鸟似的,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 只有角落里的彪子,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骂娘。 就在几个大小伙子望眼欲穿的时候,楼梯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噔、噔、噔……” 那声音不重,但在这安静的二楼,却格外清晰。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齐刷刷地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楼梯口。 先上来的是那个领班的大姐,她脸上堆着笑,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姑娘。 这几个按摩师傅,年纪都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个个虽然算不上多漂亮,但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挺利索。 石头他们几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操,还真是女的!”孙胖子激动得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一声脆响。 领头的那个姑娘,瓜子脸,大眼睛,皮肤挺白净,手里拎着个小木箱子。 她一上来,目光就在屋里扫了一圈,当看到躺在床上的李山河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容。 “诶,大哥,你又来啦?” 那声音,清脆又带着点温婉,跟黄鹂鸟似的,听着就让人心里头舒坦。 李山河睁开眼,抬眼望去,心里头也是一乐。嘿,还真是巧了,来人正是上次给他按脚的那个小姑娘。 “是啊,大妹子,又见面了。”李山河也笑呵呵地坐了起来,“今天干了一天活儿,累屁了,寻思着过来让你给松快松快。” “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小姑娘一点也不认生,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小木箱子往床头一放,麻利地打开。 那箱子里头,一层一层,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工具,有亮闪闪的修脚刀,有小巧的指甲钳,还有各种瓶瓶罐罐,也不知道是装啥的。 “大哥,您今天还是老样子,修脚加按摩呗?”她一边问,一边拿出个小喷壶,往李山河的脚上喷了点温水。 “对,老样子。”李山河点点头。 “好嘞!”小姑娘应了一声,然后又笑着说道,“不过大哥,你这体格子也太大了,我坐这儿有点够不着。你能不能……往上头再挪挪?” 她说着,还俏皮地比划了一下。 李山河一瞅,自个儿这一米九几的大个子,确实是把这条凳占了个满满当当。 他嘿嘿一笑,十分配合地用胳膊一撑,整个身子就往床头窜了窜。 小姑娘看他这么配合,也是抿着嘴笑,然后搬了个小马扎,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床尾。 她先是拿了块热毛巾,仔仔细细地把李山河的脚给包上,那动作,又轻又柔,让李山河感觉脚底下跟踩了团棉花似的,舒服极了。 旁边床上的石头和孙胖子他们,早就看呆了。 他们哪见过这阵仗啊?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就这么蹲在你脚底下,给你又是喷水又是捂毛巾的,这待遇,比他们村里的支书都高了! “二哥……这也太得劲儿了吧……”孙胖子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脸羡慕地说道。 石头也是连连点头,眼睛都挪不开了,他推了一把孙胖子:“你赶紧跟那大姐说啊,让她也赶紧给咱安排一个啊!” 那领班的大姐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看这情况,立马就笑着走了过来,给石头他们几个也都安排上了师傅。 一时间,屋里头热闹了起来。几个大小伙子,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享受着姑娘们的服务,嘴里头不是发出“哎呦”的痛快声,就是“嘿嘿”的傻笑声。 整个二楼的气氛,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只有彪子,还趴在角落里,跟个鸵鸟似的,一动不动。 李山河享受着小姑娘的服务,心里头却在琢磨彪子。 他冲着角落里喊了一嗓子:“彪子!你干啥呢?装死啊?赶紧的,让人家师傅给你按按,按完了咱还得去办正事儿呢!” 他这话一出口,角落里的彪子,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 他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瞅着楼梯口的方向,嘴唇哆哆嗦嗦的,像是在做着最后的祈祷。 千万别是她……千万别是她……老天爷啊,玉皇大帝啊,山神爷啊,你们可得保佑我啊…… 第六百零三章 彪子的大克星来了 彪子心里头正跟拜大神似的,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就听见楼梯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回的脚步声,可跟刚才那小姑娘的完全不一样。 “咚……咚……咚……” 每一下,都跟踩在人心里似的,沉重,有力,震得整个木头楼梯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 屋里头正享受着的几个小子,也都被这动静给吸引了,纷纷好奇地扭过头去看。 只见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那身影,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往那一站,跟座小山似的,直接就把楼梯口那点光亮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来人也是穿着一身白大褂,但那白大褂穿在她身上,愣是给穿出了一种紧身衣的效果,把她那结实的肌肉轮廓,勾勒得一清二楚。 李山河一看这人,差点没当场笑喷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把彪子一顿“酷刑”直接给干晕过去的那个重量级选手——秀芬! 只见秀芬手里也拎着个小木箱子,但那箱子在她手里,就跟个火柴盒似的。 她走上楼,蒲扇大的巴掌在白大褂上擦了擦,然后用她那洪亮的大嗓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 “师傅,我来了!还有哪个大哥要按脚啊?” 她这一嗓子,把屋里几个正舒服得哼哼唧唧的小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角落里的彪子,在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瞬间,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浑身上下的汗毛“唰”地一下就全立起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当看到那座“小山”正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时,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了个一干二净,变得比墙皮都白。 完了…… 彪子脑子里就剩下这两个字了。 他拜了半天神,结果把最大的那个煞星给盼来了! 李山河在床上,已经憋不住了,整个人都开始一抽一抽的,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赶紧把脸转向墙里,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当场笑出声来。 范老五在旁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虽然没亲眼见过秀芬的“手艺”,但听李山河和彪子提过啊。 他看着秀芬那壮硕的身板,再瞅瞅角落里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彪子,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给李山河按脚的那个小姑娘,显然是秀芬的师傅。 她听到秀芬的声音,抬起头,冲着她招了招手。 “秀芬,你来啦?快,这儿还有几位大哥等着呢。” 说着,她那纤细的手指,就在屋里头划拉了一圈,最后,不偏不倚地,正好就落在了角落里彪子的身上。 “讷,就从那位大哥开始吧。”小姑娘笑吟吟地说道,“就是上回你按过的那个,说你手劲儿还不太够,不太吃劲儿的那个大哥。” 小姑娘这话是好心,她还记着上次彪子为了面子说的胡话,以为彪子就好这口,特意把自个儿手劲儿最大的徒弟给安排上了。 可这话听在彪子耳朵里,那不亚于是一道催命符啊! “噗——” 李山河实在是没忍住,一口气没憋住,直接就笑了出来。 彪子那张脸,瞬间就从惨白变成了酱紫色。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现在恨不得穿越回去,把上次那个吹牛逼的自己,活活给掐死! 让你嘴硬!让你装逼!这下好了吧?报应来了吧! 秀芬顺着师傅手指的方向一看,也认出了彪子。她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哦!是他啊!” 她一拍大腿,迈开大步,就朝着角落里的彪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那“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彪子听来,就跟地府的勾魂使者,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小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瞬间就笼罩了他的全身。 跑! 这是彪子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眼瞅着秀芬离自个儿就剩下不到三步远了,彪子也顾不上别的了,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从床上一挺,就想翻身下地开溜。 可他这边刚一动,秀芬那蒲扇大的巴掌,就已经“啪”的一声,按在了他的后背上。 那感觉,就跟让一堵墙给拍住了似的。 “哎,大哥,你别动啊!”秀芬那憨厚又带着点关切的声音,在彪子的头顶响起,“你这刚泡完澡,这要是受风了,可不得了!” 彪子被她那一只手按着,感觉自个儿身上跟压了千斤重担似的,别说翻身了,就是喘气都费劲。 他那点挣扎,在秀芬面前,就跟小鸡仔扑腾翅膀似的,一点用都没有。 秀芬看他老实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对着她师傅,也就是给李山河按脚的那个小姑娘,大声地纠正道: “师傅,这你就说错了!” 她这一嗓子,又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小姑娘也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儿,好奇地问道:“我说错啥了?” 秀芬一挺胸膛,脸上带着点自豪,指了指身底下跟条死鱼似的彪子,朗声说道:“这大哥,可吃劲儿了!上回啊,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喊了两嗓子,我寻思着,可能是穴位堵得太厉害了,刚一疏通,是有点疼,这都正常。” 她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好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后来你猜咋地?”秀芬的语气里充满了赞许,“后来这位大哥,那真是一声都没再吭过!我那手劲儿,使得越来越大,他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吱!那家伙,真爷们儿!我瞅着,比咱林场那些扛木头的都能忍!” 秀芬这番话,说得是真心实意。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按摩就是这样,疼说明有毛病,喊说明不爷们儿,能忍住不吭声的,那就是真汉子,值得尊敬! 可她这番发自肺腑的夸奖,落在别人耳朵里,那味道可就全变了。 “噗哈哈哈……” 李山河这回是真绷不住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笑得浑身都在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是能忍吗?那是他娘的直接疼晕过去了啊! 范老五也是嘴角一抽一抽的,他看着彪子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里头那叫一个感慨。 老话咋说的来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彪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今天算是遇上克星了。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这会儿也咂摸出点味儿来了。 他们看看跟小山似的秀芬,再看看躲得跟小鸡仔似的彪子,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憋得脸都红了。 彪子听着秀芬在那儿“表扬”自己,心里头那叫一个悲愤。 我爷们儿?我爷们儿个屁!老子那是疼得没知觉了! 他想反驳,想解释,可让秀芬那只大手按着,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嗓子眼儿里发出几声“嗬嗬”的、跟漏风了似的动静。 他拼命地用眼神给李山河求救,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哀求、还有一丝丝的控诉。 二叔!救我!你大侄儿要交代在这儿了! 李山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强忍着笑,从枕头里抬起头,冲着彪子这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挺住!” 彪子一看,两眼一翻,差点没当场就气晕过去。 这他娘的是亲二叔吗?这他娘的是想看我死啊! 秀芬压根没注意到这叔侄俩的“眉目传情”,她还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知音”而感到高兴。她搬过旁边的小马扎,一屁股坐了下来,那小马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大哥,你放心!”秀芬拍了拍彪子的肩膀,那力道,拍得彪子感觉自个儿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三颤,“今天,老妹儿肯定把你伺候得明明白白的!保证让你比上次还得劲儿!” 说完,她那双布满了老茧的大手,就朝着彪子那只无处可逃的脚,抓了过去。 彪子只感觉自己的脚脖子,像是被一把大号的老虎钳给夹住了,一股凉气,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第六百零四章 一指头就给你干趴下 彪子现在是彻底绝望了。 他感觉自己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像一块被夹在台钳上的木头,而秀芬,就是那个手握十八般兵器的老木匠,正准备对他进行一番惨无人道的雕琢。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开始走马灯了。 想他彪子,从小在朝阳沟横着走,打遍全村无敌手,后来跟着二叔李山河,更是无法无天,上山打过熊瞎子,下河摸过过江龙,啥场面没见过?啥狠人没碰过?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自个儿这英雄一世,最后竟然要栽在一个澡堂子的按摩师傅手里! 这要是传出去了,他以后还咋在道上混? “大哥,你咋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乱动弹啥?”秀芬嗔怪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解,“你这脚老是往回抽抽,我这穴位都找不准了。你老实待着嗷,按乱了穴位,那效果可就差远了。” 彪子心里头在呐喊:我求求你了大姐!你就按乱了吧!最好把我按成个植物人,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可秀芬显然听不到他内心的哀嚎。 她抓着彪子的脚,就像抓着个大萝卜,先是用她那粗糙的大拇指,在彪子的脚底板上,跟推土机似的,来来回回推了好几遍。 光是这几下,彪子就感觉自个儿的脚底板像是让砂轮给磨了一遍,火辣辣地疼。 这还只是前戏。 只见秀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握起了她那只砂锅大的拳头。 她将拳头举到彪子眼前,还特意把那根比胡萝卜还粗的中指给单独伸了出来,在那关节处,是一个又大又硬的骨节,看着就跟个小铁锤似的。 “大哥,你瞅瞅。”秀芬还挺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凶器”,“我这手,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我们师傅说了,我这叫‘凤眼拳’,点穴最是得劲儿!” 彪子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凤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凤眼?这他娘的叫凤眼?这他娘的分明是阎王爷的催命判官笔啊! “大哥,你忍着点啊,我要开始了!”秀芬提醒了一句。 那语气,温柔得就像是在说“亲爱的,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可彪子听着,却感觉像是听到了行刑前最后的宣判。 他想喊,想求饶,可嗓子眼儿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铁锤”,对准了他脚底板最嫩的那个地方——涌泉穴,然后,毫不留情地,猛攻了下去! “唔——!!!”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瞬间从脚底板炸开,就像一道闪电,顺着他的腿,窜上他的脊梁骨,直冲大脑! 那一瞬间,彪子感觉自己灵魂都出窍了。 他眼前先是一黑,紧接着,就看到了无数颗金星在飞舞。他好像看到了他那过世多年的奶奶,正站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冲着他慈祥地招手。 “大孙子,快来啊,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酸菜炖粉条……” 彪子咧开嘴,刚想喊一声“奶”,就感觉后脑勺一沉,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两眼一翻,脑袋一歪,就那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从秀芬下手,到彪子晕厥,前后不超过三秒钟。 他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李山河的笑声,终于在这一刻,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彻底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再也憋不住了,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指着角落里已经不省人事的彪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鼻涕一大把。 “我操……哈哈……不行了……哎呦我肚子疼……哈哈哈哈……” 他笑得直拍大腿,上气不接下气,那动静,把整个二楼的客人都给惊动了。 所有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不知道这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是受了啥刺激。 范老五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张着嘴,半天都合不拢。 好家伙! 他以前只听说过点穴,那都是在评书里头。 今天,他算是亲眼见识了。 一指头! 就他娘的一指头,就把彪子那么一个壮得跟头牛犊子似的汉子,给当场干趴下了! 这……这也太玄乎了吧! 他看着秀芬那张憨厚朴实的脸,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绝对不能惹! 秀芬一指头把彪子给干晕了,自个儿却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看着彪子那歪着脑袋、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微笑的“睡颜”,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满意的表情。 她收回拳头,还挺专业地甩了甩手腕,然后转过头,对着她师傅,也就是那个还在给李山河按脚的小姑娘,邀功似的说道: “师傅,你看吧!我就说这大哥吃劲儿吧!” 她那语气,就跟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在跟老师炫耀自己的成绩单。 “你瞅瞅,我这才刚一上手,使了三分劲儿,大哥就舒服得睡着了!连个呼噜都不打,睡得多香啊!” 小姑娘也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动了,她停下手里的活儿,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当看到彪子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时,她也有点懵了。 “秀芬,你……你没把他给按坏了吧?”小姑娘有点不放心地问道。她虽然知道自己这徒弟手劲儿大,但也没见过这阵仗啊,一上来就把人给按“睡着”了? “那哪能呢!”秀芬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一脸的自信,“师傅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着呢!我跟你说,这位大哥这身体,就是亏空得太厉害了,气血不通,经络堵塞。我这一下去,等于是给他把那堵住的阀门给一下子冲开了,气血一顺,人可不就放松了,想睡觉了嘛!这叫‘穴位助眠’,是好事!” 她这一套一套的词儿,也不知道是从哪本地摊上淘来的医书上看来的,说得是有鼻子有眼,把她自个儿都给说信了。 周围几个按摩师傅和客人,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操,这么神呢?” “这妹子,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啊!” “穴位助眠?头一回听说,改明儿我也试试?” 李山河在旁边听着,已经笑得快抽过去了。 穴位助眠?你那他娘的叫物理超度吧! 他笑得实在是没力气了,只能扶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范老五在旁边,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寻思着,这彪子再咋说也是李爷的大侄儿,这要是真让这虎娘们儿给按出个好歹来,自个儿也脱不了干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那个……妹儿啊……”范老五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你看这位大哥,他……他这脸色咋有点发白呢?嘴唇也没啥血色。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他是晕过去了?” 范老五这话问得极其委婉,生怕刺激到眼前这位“大神”。 秀芬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扭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范老五一眼,那眼神,就跟看一个啥也不懂的外行似的。 “那不能!”秀芬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大哥你是不懂我们这行。这人睡着了,血液循环就慢了,脸色发白,那都是正常现象!这说明啥?说明我按得到位!他这是进入深度睡眠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伸出她那蒲扇大的巴掌,在彪子那惨白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啪、啪。” 那动静,清脆响亮。 “大哥,睡得香不?香就对了!”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秀芬那两巴掌起了作用,还是彪子命不该绝,他那已经彻底“睡熟”了的身体,突然猛地抽了一下! 那条腿,跟上了弦似的,“噌”地一下就绷直了,然后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又重重地落回了床上。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范老五更是吓得往后一缩,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 可秀芬一看这情况,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叫了起来: “你瞅瞅!你瞅瞅!我说啥来着!” 她激动地指着彪子那条还在微微颤抖的腿,对着范老五,也对着屋里所有的人,大声地宣布道: “看见没!这大哥都同意我的说法了!他这是在给我点赞呢!说明我按得好,按得舒服!他这是高兴得都抽抽了!” “……” 整个二楼,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一脸兴奋的秀芬。 李山河捂着脸,他感觉自个儿这辈子的笑点,今天全让这一个虎娘们儿给承包了。 范老五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跟这妹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她的世界里,没有“晕厥”,只有“睡着”。没有“抽搐”,只有“点赞”。 这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第六百零五章 老妹儿给你来点真本事 彪子的那一下“点赞”,算是彻底点燃了秀芬的工作热情。 她感觉自己遇到了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知己”,一个真正懂得欣赏她手艺、能够承受她力道的真男人! 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从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不行! 绝对不能辜负了这位大哥的信任和“点赞”! 今天,我必须得拿出我压箱底的真本事,让这位大哥体验到什么叫真正的“得劲儿”! 想到这儿,秀芬的眼神都变了。 那双原本憨厚朴实的眼睛里,此刻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是对专业技术的极致追求,是对客户体验的无限负责!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 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做起了准备活动。 先是扩胸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然后是扭腰运动,“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最后,她双手握拳,举到头顶,然后猛地往下一拉,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浑身上下的骨节,发出了一阵如同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爆响! 这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充满了力量感,看得周围的人是眼皮直跳。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早就吓得不敢让自己身上的师傅用力了,一个个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不停地央求着:“妹子,轻点,轻点,我……我肉嫩,不吃劲儿……” 做完准备活动,秀芬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她重新坐回到彪子身边,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俯下身,凑到彪子那已经毫无知觉的耳朵边上,用一种极其温柔、极其体贴的语气,轻声说道: “大哥,你忍住嗷。” “刚才那都是开胃小菜,老妹儿今天,给你来点真本事!” 说完,她那双刚刚活动开的、充满了爆发力的大手,就如同两只下山猛虎,带着呼呼的风声,再次朝着彪子那可怜的身体,扑了过去! 这回,她不满足于只按脚了。 她一只手抓住彪子的脚踝,另一只手,顺着彪子的小腿,一路向上,在那结实的小腿肚子上,或捏,或揉,或捶,或打! 那力道,大得吓人! 彪子那原本已经彻底“睡熟”了的身体,在秀芬这套“组合拳”的攻击下,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剧烈地颤抖、抽搐起来! “我操!” 范老五看得是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看的不是按摩,而是电击疗法! 他下意识地就想出声制止,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他怕啊! 他怕自己一开口,这位“大神”下一个就来给他“来点真本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彪子在床上,跟个触了电的蛤蟆似的,不停地抽动着,那场面,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李山河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彪子那样子,心里头也有点发毛了。 这虎娘们儿,是真下死手啊! 再这么按下去,别说去晦气了,回头彪子就得直接让人抬山上去! 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阻止她!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人给拽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宝贝弟弟李山峰,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他床边,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二哥……”李山峰的声音都在发抖。 李山河看着他那吓得煞白的小脸,心里头一动,一个主意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指着角落里正在“被点赞”的彪子,对李山峰说道: “山峰,你瞅瞅,彪子这多享受?” “这按摩啊,就是得这样,才叫按透了,才能把身体里的毒给排出来。你看他,高兴得都哆嗦了。” 李山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刚才二哥还寻思着,也让你体验体验呢,这可是对身体有大好处的。既然你现在来了,那正好,等秀芬大姐给你彪子哥按完了,就让她也给你来一套,咋样?” 他这话一出口,李山峰的反应,比刚才被点穴的彪子还要剧烈。 只见他那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瞬间瞪得跟铜铃似的,小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他看看床上如同风中落叶般抖动不止的彪子,又看看一脸“和蔼可亲”的二哥。 一股凉气,从尾巴根儿,直冲后脑勺! 李山峰彻底傻了。 他那十岁的小脑袋瓜里,正在飞速处理着眼前这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一幕。 那个角落里,他从小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厉害、最不怕疼的彪子哥,正躺在床上,跟个上了岸的鱼似的,浑身哆嗦个不停。 旁边,那个山一样高大的女人,正咧着嘴,一边笑,一边用她那大得吓人的巴掌,在彪子哥身上“啪啪”地拍着。 而他的亲二哥,那个他最崇拜的、无所不能的二哥,非但没有去救彪子哥,反而指着那恐怖的景象,告诉他,那是“享受”,是“排毒”? 甚至……甚至还想让他也去“享受”一下? 李山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二哥让他背课文,或者他藏的私房钱被妈给翻出来。 现在他知道了,那些,都算个屁!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叫“按摩”! 他看着李山河脸上那“和蔼”的笑容,心里头一个激灵,瞬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二哥是故意的! 他今天非要把自己从村里抓到镇上来洗澡,就是个阴谋!他就是想把自己骗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来,让那个可怕的女人,也把自己按得跟彪子哥一样,在床上不停地哆嗦!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早上没听话,带着二蛋他们玩冲锋陷阵,把自己弄得太埋汰了? 还是因为我上次偷吃了二哥藏在柜子顶上的那半块处理品蛋糕? 李山峰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自己从小到大犯下的所有“罪行”。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二哥今天就是要跟自己“算总账”!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让他那原本已经吓得有点发懵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他看着李山河,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哇——” 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嚎,猛地从李山峰的嘴里爆发了出来,那声音,尖锐,响亮,充满了委屈和恐惧,直接就把整个二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二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山峰一把抱住李山河的大腿,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整个人都快抽过去了。 “我不该不听话!我不该玩泥巴!我不该把鼻涕蹭在袖子上!我更不该偷吃你的蛋糕!” 他一边哭,一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罪行”全都给交代了个底儿掉。 “二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肯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保证回家就把作业写完,我连明天、后天、大后天的作业都一起写了!” “我求求你了,你别让那个大姨给我按摩!我……我怕疼!我还是个孩子啊!” 他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李山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也给整懵了。 他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这小兔崽子,让他长点记性,以后别把自己搞得那么埋汰。可他没想到,这小子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还他娘的把偷吃蛋糕的事儿都给招了!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原来上次我那半块奶油蛋糕是你小子给偷摸吃了,我还以为是让耗子给叼走了呢! 李山河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但脸上还是得绷着。 他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小东西,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让你小子平时跟我俩耍心眼儿!这回看我咋收拾你! 整个二楼的人,都被李山峰这番哭诉给搞蒙了。 大家伙儿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山河,那眼神里好像在说:小伙子,你这是对你弟弟干了啥啊?咋把孩子给吓成这样了? 就连角落里那个正在“激情输出”的秀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地往这边瞅。 彪子也因此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那抽搐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李山河看着这场景,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 再演下去,自个儿就真成虐待儿童的坏蛋了。 他清了清嗓子,弯下腰,把跟个挂件似的李山峰从自己腿上给撕了下来。 “行了行了,别嚎了!”他没好气地在李山峰那光溜溜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鼻涕都快甩我身上了,埋汰不埋汰?” 他嘴上虽然凶,但还是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抽了张卫生纸,胡乱地在李山峰那张小花脸上擦了擦。 “二哥……你……你不让我按摩了?”李山峰抽抽搭搭地抬起头,用他那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山河,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李山河看着他那怂样,心里头乐开了花,但脸上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看你表现吧。” 第六百零六章 二哥,咱快走吧! “看我表现?” 李山峰听到这四个字,心里头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那么一丁点,但还是不敢彻底放松。 他知道,他二哥这话,就是活话,是给他留了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那点小聪明,立马就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咋表现? 现在这种时候,说啥都没用,必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李山峰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有了主意。 他也不哭了,从李山河手里挣脱出来,然后“蹬蹬蹬”就跑到旁边的衣柜前。他踮着脚,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他二哥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给够了下来。 他抱着那身比他自个儿还大的衣服,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然后一脸谄媚地,把衣服举到了李山河面前。 “二哥,你快穿衣服!咱……咱回家吧!” 他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和讨好。 紧接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跑向了范老五那边。 “五哥,五哥,你也快穿衣服!我帮你拿!” 他那殷勤的样子,就跟个店里的小伙计似的,把范老五都给整得一愣一愣的。 还没等范老五反应过来,他又跑向了石头和孙胖子那边。 “石头哥!胖子哥!别按了!快起来穿衣服!走了走了!” 他一边喊,一边就想去拽石头他们。 那几个按摩的小姑娘都被他这举动给搞蒙了,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不知道这小屁孩儿是抽了哪门子疯。 李山河看着他那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心里头真是哭笑不得。 这小兔崽子,为了不挨那顿“揍”,也真是拼了。 “行了行了,你消停一会儿吧!”李山河一把将他给薅了回来,没好气地说道,“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儿似的,像啥样!” “二哥,我……我这不是着急嘛!”李山峰一脸委屈地说道,“这地方太吓人了!你瞅瞅彪子哥,他……他都口吐白沫了!” 李山河顺着他的手指往角落里一瞅,好家伙!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彪子的情况又有了新的“进展”。 可能是因为秀芬刚才停了手,彪子的身体机能有了一点点恢复,但又没完全恢复。他那张原本惨白的脸,现在憋得有点发青,嘴角边上,还真就挂上了一串亮晶晶的……口水泡泡。 他那身体,还在一下一下地轻微抽动着,看着就跟犯了羊癫疯似的。 秀芬蹲在他旁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大哥你别急啊,你看你,舒服得都冒泡了。等我给你按完这一套,你保证能睡个三天三夜!” 李山河一听这话,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就跳了两下。 睡个三天三夜? 你那是想让他直接长眠于此吧! “二哥!二哥!咱快走吧!再不走,彪子哥就真要被那个大姨给按死了!”李山峰看李山河不说话,急得都快哭了,他使劲拽着李山河的胳膊,就想把他往楼下拖。 “他……他要是死了,宋丽娟大姨不得找你拼命啊!”李山峰急中生智,把他认为最具有威慑力的人物给搬了出来。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李山河。 是啊,这彪子要是真出了啥事儿,宋丽娟那娘们儿,还真能干出提着刀来找他算账的事儿。 算了,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这小兔崽子也吓唬够了,是时候收场了。 再让秀芬这么“自由发挥”下去,真容易出人命。 想到这儿,李山河也不再犹豫了。 他拍了拍李山峰的脑袋,说道:“行了,别拽了。去,把你彪子哥的衣服拿过来。” “啊?”李山峰愣了一下,“二哥,你……你不让我按摩了?” “废话!”李山河眼睛一瞪,“赶紧去!再磨蹭,我让你跟彪子一块儿‘享受享受’!” “哎!好嘞!我马上去!” 李山峰一听这话,跟得了圣旨似的,撒开脚丫子就往彪子的衣柜那边冲,那速度,比兔子都快。 李山河看着他那逃命似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浴巾,迈开大步,朝着角落里那个正在准备给彪子“再来点真本事”的秀芬,走了过去。 是时候,去解救他那可怜的大侄儿了。 第六百零七章 救大侄儿要紧 李山河看着角落里那副惨状,心里头直抽抽。 他不是没见过彪子挨揍,想当年在朝阳沟,这小子为了抢地头那半根陇,让人拿镐把抡在脑袋上,愣是一声没吭,自个儿蹲地上抓了把土往伤口上一按,就算是完事儿了。 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十里八村都找不出第二个。 可今天这事儿不一样。 秀芬那娘们儿,哪是按摩啊? 那架势,分明就是杀猪宰羊! 那蒲扇大的巴掌,那比胡萝卜还粗的手指头,一招一式都奔着要人命去的。 李山河心里头明镜儿似的,彪子那不是舒服得睡着了,也不是高兴得抽抽了,那是他娘的直接让人给干休克了! 再瞅瞅彪子那张脸,青里透着白,白里泛着紫,嘴角那串晶莹剔透的口水泡泡,随着身体的每一次抽动,还在微微地颤抖。 我操!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这可不敢再让她按了!这要是真按出个好歹来,别说宋丽娟那娘们儿会不会提刀来找他拼命,就刘晓娟那头,他都没法交代。 人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要是知道自个儿男人在澡堂子让人给按没了,那不得一尸两命啊! 到时候,宋丽娟没等到彪子去送温暖,反倒是等来了彪子的黑白大头照,那乐子可就大了! 不行,必须得管!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角落走过去,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心里头虚得不行。 “大妹子,大妹子!”李山河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凑到秀芬跟前。 秀芬正准备换个姿势,给彪子来一套更“得劲儿”的,听见有人叫她,她一扭头,那张朴实的大脸盘子正对着李山河。 “哎,大哥,咋了?”秀芬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李山河这才真正近距离地打量起眼前这个“重量级选手”。 好家伙,不站起来没发现,这一站起来,李山河才看出来秀芬这体格子到底有多壮实。 他自个儿一米九多的个头,在这年头,走到哪儿都跟个电线杆子似的,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秀芬,穿着那身紧绷的白大褂,肩膀头子比他还宽,那胳膊都快赶上他大腿粗了。 俩人面对面站着,愣是般论般,甚至秀芬看着比他还膀实! 李山河感觉自个儿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这他娘的是吃啥长大的?天天吃熊胆喝虎血啊? “那……那个……大妹子……”李山河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一点,“你看……我这大侄儿,他今天也累一天了,我看他这都睡着了,要不……咱今天就到这儿?” 他寻思着,话说到这份上,给足了你面子,你也该顺着台阶下了吧? 谁知道,秀芬一听这话,那张大脸盘子立马就拉了下来,眉头一皱,有点不乐意了。 “大哥,那哪儿行啊!”秀芬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职业操守, “咱这都收钱了,就得给服务到位了!这活儿干一半撂挑子,传出去不得砸了咱的招牌啊?俺师傅说了,做人要厚道,干活儿要地道!” 李山河心里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操,你还知道厚道?你再厚道一会儿,我这大侄儿就得直接变成一道菜了! “不是,大妹子,你听我说……”李山河急了,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按得不好,你按得忒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你看我这大侄儿,都舒服得睡过去了,这就说明你手艺高超啊!” 他一边说,一边给秀芬戴高帽,心里头盼着能把这虎娘们儿给哄住。 “主要是吧,我们真有急事儿!十万火急的事儿!必须得马上走!要不然,我说啥也得让你给我这大侄儿把全套都做完了啊!”李山河说得唾沫横飞,脸不红心不跳。 秀芬狐疑地看着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她看看李山河那张焦急的脸,又低头瞅了瞅床上已经开始翻白眼的彪子。 “真有急事儿?”秀芬问道。 “真有!比真金还真!”李山河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范老五在旁边也看明白了,李爷这是想救人啊!他赶紧也凑了过来,帮腔道:“对对对!妹子,我们真有急事儿!火烧眉毛了!要不然,谁舍得不让你这好手艺给按完啊?下次,下次我们肯定还来找你!”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都从床上爬了起来,也不管自个儿的脚按没按完,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大姐,我们得赶紧走了!” “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整个二楼,就听见他们这帮人咋咋呼呼的,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给李山河按脚的那个小姑娘,也就是秀芬的师傅,这会儿也走了过来。 她看着彪子那样子,心里头也犯嘀咕。 她干这行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谁能让人一指头就给按成这样的。 她拉了拉秀芬的衣角,小声说道:“秀芬,要不就算了吧?你看这位大哥,脸色是不太对。” 有师傅发话,秀芬的态度总算是松动了。她瞅了瞅李山河,又瞅了瞅床上半死不活的彪子,心里头还是有点不甘心。 李山河一看有门儿,立马就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拖拉机,直接就往秀芬那白大褂的兜里塞。 “大妹子,今天辛苦你了!这点钱,不成敬意,你拿着买点瓜子嗑!”李山河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他寻思着,钱这玩意儿,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花两块钱,救大侄儿一命,值! 秀芬感觉兜里一沉,低头一看,是两张一块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就把那钱给掏了出来,又塞回了李山河手里。 “大哥,你这是干啥!”秀芬的脸又拉了下来,比刚才还不乐意,“你这是瞧不起谁呢?俺都说了,活儿没干完,俺不能收你全款,咋还能要你小费呢?不行不行,这钱俺说啥也不能要!” 李山河也懵了。 我操,这年头还有人嫌钱多的? 这虎娘们儿,脑回路是真跟正常人不一样啊! 他拿着那两块钱,站在那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啥了。 秀芬看着他那样子,还以为他是怕自己不尽心,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和遗憾。 “唉,大哥,你这大侄儿,真是个好苗子啊!太吃劲儿了!可惜了,俺这一身本事,今天还没用出来一半呢!” 她这话一出口,旁边刚穿好裤子的石头和孙胖子,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地上。 还没用出来一半? 他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这要是让她把本事全用出来,彪子现在估计都不用往楼下抬了,直接在这二楼蒯一盆水,和着搓下来的泥,当场就给冲下水道里去了吧? 那他娘的都按成渣渣了! 第六百零八章 这钱俺说啥不能要 李山河听着秀芬那充满遗憾的感慨,嘴角一个劲儿地抽抽。 好苗子? 我这大侄儿要是再让你这么“栽培”下去,明年清明我就得领着全家老小上他坟头拔草去了! 还一身本事没用出来一半? 大姐,你可积点德吧!你那哪是本事啊?你那是凶器! 李山河心里头疯狂吐槽,但脸上还得陪着笑。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跟这虎娘们儿,你不能来硬的,也不能来虚的,就得顺着她的毛捋。 “是是是,大妹子你说得对!”李山河连连点头,一脸的认同,“我这大侄儿,皮糙肉厚,从小就抗揍!一般人给他按摩,他都跟挠痒痒似的,没感觉!也就你这手劲儿,才能让他感觉到‘得劲儿’!” 他把“得劲儿”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生怕秀芬听不出来他是在夸她。 “主要是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急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要不然,我高低得让他体验体验你那剩下的一半本事!”李山-河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好像错失了一个亿似的。 秀芬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看吧,我就说嘛!这位大哥是个懂行的! 她心里头这么想着,看李山河的眼神都亲切了不少。 “大哥,你这么说俺就明白了。”秀芬点了点头,然后又把那二十块钱往李山河手里推了推,“这钱,你快拿着。我这活儿没干利索,收钱都怪不好意思的,咋还能再要你小费呢?传出去,人家不得戳俺脊梁骨,说俺秀芬手艺不行,就知道坑人钱啊?” 她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充满了劳动人民朴素的自尊心。 李山河这下是真没辙了。 他看着手里的两块钱,再看看秀芬那张写满了“俺是实在人”的大脸,心里头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得,这钱是送不出去了。 “那……那行吧。”李山-河只能把钱收了回来,“大妹子,你真是个实在人!就冲你这人品,下次我们来,指定还找你!” 他这话纯粹是客套,心里头已经打定主意了,以后这澡堂子,他绕着走!打死都不来了! “好嘞!”秀芬一听,立马就乐了,她那蒲扇大的巴掌在彪子那冰凉的后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拍得“啪啪”作响。 “大哥,那你下次来,可得提前打个招呼!俺好留着劲儿!今天这活儿没干完,俺心里头不得劲儿,总觉得欠着点啥。等你们下回来了,俺说啥也得给这位大哥把剩下的给补上!免费的!” 她这话一出口,刚扶着墙站稳当的石头和孙胖子,腿又是一软。 还……还补上? 免费的? 大哥,咱能不提这茬了吗? 再补一次,彪子哥就得直接去火葬场补票了! 范老五也是听得眼皮直跳,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离那个“是非之地”远了一点。 他现在看彪子,眼神里除了同情,还多了一丝敬畏。 能让这虎娘们儿惦记着“免费加钟”的,彪爷也算是横道河子头一号人物了! 李山河也是被她这话给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只能干笑着点头:“好……好嘞,好嘞……” 他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儿多待了。 “那啥,大妹子,我们真得走了。”李山-河一边说,一边冲着石头他们使眼色,“赶紧的,把彪子扶起来,给他穿衣服!” 石头和孙胖子如蒙大赦,赶紧冲了过去。 秀芬看着他们要走,还是有点不放心,她蹲下身,凑到彪子耳边,用她那洪亮的大嗓门,关切地嘱咐道:“大哥,你可得注意保暖啊!俺刚才都给你按透了,这毛孔都张着呢,可别再受了风!回家让你媳妇儿给你熬点姜汤喝,好好睡一觉,明天保准你生龙活虎的!” 按透了…… 李山河听着这词儿,感觉牙根子都有点酸。 你那哪是按透了,你那是直接把魂儿都给按出去了! “哎!好嘞好嘞!我们记住了!”李山河一边笑着应付,一边心里头催促着石头他们快点。 可给一个浑身瘫软、不省人事的大汉穿衣服,那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彪子现在就跟一滩烂泥似的,扶都扶不起来。石头在前面拽着他胳膊,孙胖子在后头抬着他腿,俩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把他从床上给架了起来。 范老五也赶紧过来帮忙,三个人七手八脚地,先是给他套裤子。 可彪子那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这边刚把一条腿塞进裤管,那边另一条腿就滑出来了。 “我操,使点劲儿啊!”石头急得满头大汗。 “胖子你他娘的别光抬腿啊,你往裤腿里对准了啊!” “五哥,你扶着点腰,他要倒了!” 三个人忙活了半天,累得是气喘吁吁,才总算是把一条棉裤给彪子穿上了。 接着是穿上衣。这就更费劲了。彪子那两条胳膊,跟俩大钟摆似的,来回晃悠,就是塞不进袖子里。 李山峰抱着彪子那件军大衣,站在旁边,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急得直跺脚。 “哎呀,你们笨死了!”他看着都着急,“你们把他胳膊掰直了再往里套啊!” 李山河看着这几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也是脑仁疼。他走过去,一把将彪子给拽了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都让开!” 他吼了一嗓子,然后自个儿上手。他先是抓住彪子的一只胳膊,跟拧麻花似的,硬生生给掰直了,然后对准袖口,猛地一捅。 “刺啦——”一声,袖子穿进去了。 然后是另一只。 三下五除二,总算是把上衣也给套上了。 “行了,我来背!”李山河看着已经累成狗的石头他们,摇了摇头。 他弯下腰,一用力,就把二百多斤的彪子,跟背个麻袋似的,轻轻松松地甩到了自己背上。 “走了!” 李山河背着彪子,招呼了一声,就大步流星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范老五和石头他们,赶紧跟上。 李山峰抱着那件军大衣,颠儿颠儿地跑在最前头,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生怕那个叫秀芬的虎娘们儿再追上来。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逃也似的离开了二楼。 只留下秀芬,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对一个“知己”离去的惋惜,和对下次“免费服务”的期待。 她身后的师傅,那个瓜子脸的小姑娘,看着这一地狼藉,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头琢磨着,以后说啥也不能让秀芬再接活儿了。 这哪是按摩啊,这纯纯是拆迁啊! 第六百零九章 彪子,谁知道你这是抽了还是发电报呢 刚从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出来,这一下,让所有人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可这股子冷劲儿,却让李山河感觉说不出的舒坦。 总算是出来了! 他背着彪子,站在浴池门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没吐完,异变陡生! 只感觉背上那个一直跟死猪似的彪子,突然猛地抽了一下! 紧接着,还没等李山河反应过来,彪子“嗖”的一下,就跟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从他背上弹了下去! 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之后,彪子二话不说,就在那浴池门口昏暗的灯光下,开始了一段极其诡异、极其狂野的舞蹈! 他时而弓着腰,时而挺着背,两条胳膊跟风车似的抡着,两条腿跟弹簧似的,不停地蹦跶、抽动。 那动作,看着跟八十年代最时髦的霹雳舞似的,又有点像庙会上跳大神的萨满,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经质。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给看傻了。 李山河、范老五、石头、孙胖子,还有抱着衣服的李山峰,好几个人,十几只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在寒风中疯狂“摇摆”的彪子,一个个都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路过的几个行人,也都纷纷侧目,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这个在浴池门口发疯的壮汉。 李山河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那个上蹿下跳、好像摸了电门的彪子,一脸懵逼地开口问道: “彪子,你药剂吧嘎哈?咋地,让柳家大爷给上身了?” 李山河这话一问出来,正在疯狂舞动的彪子,动作猛地一停。 他缓缓地转过身,一张脸在浴池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又青又白,表情更是比哭还难看。 “二叔……” 彪子一开口,声音都带着哭腔,那叫一个委屈。 “你快别说了,俺这不是让啥柳家大爷上身了……”他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自己的后腰,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的悲愤,“俺这是让刚才那个虎娘们儿给按的!俺感觉俺这浑身上下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一动就跟有电似的,麻嗖嗖的,根本不受俺自个儿控制!” 他说着,身子又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俺跟你说啊二叔,”彪子越说越来气,眼眶子都红了,“刚才在里头,俺躺那儿,让那娘们儿一顿捏,俺就感觉……俺就感觉又回到了让娟子给支配的时候了!” “噗……” 范老五在旁边,本来还是一脸的惊恐,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他赶紧低下头,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笑意。 彪子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宋丽娟那娘们儿的厉害,他可是深有体会。没想到,彪子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竟然也有被女人支配的恐惧。 李山河也是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行了,你小子少在那儿给我丢人现眼了!”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一个大老爷们,让人按个摩,就哭爹喊娘的,像啥样!” “我那哪是按摩啊!”彪子一听这话,更委屈了,嗓门都高了八度,“二叔,你那是没让那娘们儿按!她那手,就跟俩大铁钳子似的,一指头下来,俺感觉俺的魂儿都从脚底板飞出去了!”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也不管身体受不受控制了,几步就冲到了李山河面前,指着李山河的鼻子,就开始了控诉。 “还有你!二叔!”彪子一脸的悲愤,“俺在里头,拼了老命地给你发信号,让你救我!你倒好,非但不救,还在那儿看热闹!你是不是我亲二叔啊!” “发信号?”李山河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你小子啥时候给我发信号了?我咋没看着?”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扭头看向旁边的石头他们。 “你们几个,看见彪子给我发信号了吗?” 石头、孙胖子和范老五三个人,想都没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异口同声地喊道: “没看着!” “二哥,俺们真没瞅见!” “是啊李爷,彪爷刚才不就一直在那儿抽抽嘛……”范老五小心翼翼地说道。 “对啊!”李山河一拍大腿,理直气壮地看着彪子,“你听见没?大伙儿都说没看着!你小子别是让那娘们儿给按糊涂了,搁那儿做梦呢吧?” “俺做你个头的梦!”彪子被他们这统一的口径给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戏文里被冤枉的窦娥,有冤无处诉。 这帮瘪犊子!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实人! 彪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指着那几个“叛徒”,又指了指李山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半天的话。 “你们咋能没看到呢!俺都用脚给你们发电报了!!” “……” “……” “……” 这话一出口,整个浴池门口,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烂菜叶子,打着旋儿飞走了。 李山河、范老五、石头、孙胖子,还有抱着衣服的李山峰,全都傻愣愣地看着彪子,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发……发电报? 用脚?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声,猛地炸开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李山河第一个绷不住了,他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操……哈哈……不行了……哎呦我肚子……彪子……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哈哈哈哈!” 范老五也是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拍大腿:“哎呦喂……笑死我了……用脚发电报……彪爷……你……你咋想出来的啊……” 石头和孙胖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俩人互相搀扶着,笑得跟俩傻子似的。 就连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李山峰,这会儿也忘了害怕,捂着小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彪子看着这帮笑得东倒西歪的家伙,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不明白,这事儿有那么好笑吗? 发电报,那可是正经技术活儿! 他那是在求救啊!这帮没良心的,竟然还笑得出来! 第六百一十章 谁家电报用脚丫子发啊 “笑!笑!笑个屁!” 彪子看着这帮没心没肺的家伙,气得浑身发抖,当然,也可能是让秀芬给按的后遗症。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跟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似的,指着笑得最欢的李山河,吼道:“二叔!这有啥可笑的!俺那是真急了!俺寻思着,喊也喊不出来,动也动不了,可不得想个别的法子嘛!” 李山河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是,彪子,不是二叔说你,你那叫发电报吗?你那明明就是在抽筋啊!谁他娘的能看出来你那是在求救啊?” “就是啊,彪子哥!”石头也跟着起哄,“你那脚丫子,一会儿绷直,一会儿蜷起来的,我还以为你那是让那大姐给按得舒坦,搁那儿给我们比划呢!” “对对对!”孙胖子连连点头,“谁家电报用脚丫子发啊?你那密码本是啥啊?是摩斯密码还是脚气密码啊?” “哈哈哈哈哈!” 孙胖子这话一出口,又是一阵爆笑。 范老五更是笑得直揉肚子,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彪爷,你可真是个奇才!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可就在横道河子街里出名了!以后谁见了你,都得尊称你一声‘电脚彪爷’!” “电你奶奶个腿儿!”彪子气得破口大骂,上去就想给范老五一脚。 可他这腿刚一抬起来,就感觉一阵酸麻,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哎呦!” 还是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 “行了行了,你小子消停点吧!”李山河看着他那虚弱的样子,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你这德行,还想踹人呢?再折腾,回头真让那虎娘们儿给按瘫了。” 彪子被李山河扶着,心里头那股子火气,总算是消了点,但还是觉得委屈。 他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你们就是不信我!俺那是真会!俺那发的都是有内容的!” “哦?”李山河一听,来了兴趣,“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发啥内容了?说来给大伙儿听听,让我们也学习学习,以后万一也遇上这情况,也好有个准备。” 他这话明显是在逗彪子,可彪子却当了真。 他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开始了他的“战情汇报”。 “俺一开始,脚指头蜷起来,那是发救命!国际通用求救信号!你们懂不懂!” “后来俺看你们没反应,就换了密码!俺脚脖子使劲往上勾,那是发‘敌军火力太猛’!脚脖子往下踩,那是‘请求火力支援’!” “到最后,俺看你们这帮瘪犊子是真指望不上了,俺就直接用脚底板在床上拍!‘哒、哒哒、哒’,那是‘二叔是王八蛋’!‘哒哒、哒、哒哒’,那是‘石头孙胖子范老五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听见了没!” 彪子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还真就用嘴模仿起了电报的声音,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就跟真事儿似的。 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一出口,刚刚才稍微平息了一点的笑声,再次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猛烈地爆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哎呦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二叔是王八蛋,彪子哥,你可真是个天才!” 这回,连李山河自个儿都绷不住了,他指着彪子,笑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你他娘的,还真有内容啊……” 他现在算是彻底服了。 彪子这脑回路,真是清奇得不像个正常人。 能把抽筋抽成一部谍战大戏,还给配上台词和密码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一个活宝了。 李山峰在旁边,早就笑得蹲在了地上,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抱着肚子直喊疼。 他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原来,他彪子哥不仅能打架,不怕疼,还会一门这么高深莫测的“脚语”! 太厉害了! 他看着彪子那张气得通红的脸,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崇拜。 彪子看着这帮笑得跟疯了似的家伙,一张脸是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彻底变成了黑色。 他感觉自己的人格,在这一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 他今天,必须得为自己的“电报技术”正名! “你们这帮没见识的玩意儿!笑啥笑!” 彪子看着众人那副笑得快要抽过去的样子,心里头的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子。 他猛地甩开李山河的胳膊,往前跨了一步,虽然腿脚还有点不利索,但气势却一点不弱。 他指着这帮笑得东倒西歪的“损友”,梗着脖子吼道:“俺跟你们说,俺这手艺,那可是有传承的!是有高人指点过的!” “高人?”李山河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斜着眼睛看他,“啥高人啊?难不成是山里头哪个修仙的老道士,看你骨骼清奇,传了你一套‘千里传音脚’?” “去你的吧!”彪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二叔你别跟我俩扯犊子!俺说的是真事儿!” 他看众人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干脆也不管那么多了,竹筒倒豆子似的,就把自己的“光辉历史”给抖落了出来。 “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年,运动那会儿,咱大队牛棚里,不是下方来一个戴眼镜的城里老头吗?” 李山河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人。那时候他年纪还不大,就记得村里人都说那是个“坏分子”,谁都不敢跟他多说话。那老头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一天到晚也不咋说话,就喜欢捣鼓个收音机。 “记得啊,咋了?”李山-河问道。 “咋了?”彪子一挺胸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你们那时候都怕他,躲着他走,就俺不怕!” “俺那时候天天往牛棚跑,也不是说俺心眼有多好,主要是那老头会弄吃的。”彪子说着,还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回味,“他能用苞米面和野菜,烙出跟肉一样香的饼子。俺就天天帮他干点活儿,割割草,喂喂牛,他就分俺半拉饼子吃。” “一来二去的,俺俩就混熟了。那老头其实人挺好,就是话少。有一天,他又搁那儿捣鼓他那个破收音机,俺就凑过去看。他就跟俺说,这玩意儿叫电台,能跟好几千里外的人说话。” “俺当时就觉得,我操,这玩意儿也太神了!然后俺就求他教俺。他说俺大字不识一个,学不会那个,但是可以教俺点简单的。” 彪-子说到这儿,脸上那得意的表情更浓了。 “然后,他就教俺用手指头敲桌子,‘哒哒哒’‘嘀嘀嘀’的,说这就是摩斯密码,是发电报用的!他说俺这人,虽然瞅着虎了巴几的,但心里头干净,没那么多弯弯绕,学这个,比那些有文化的学得快!” “后来俺手指头敲得不耐烦了,就寻思着,这玩意儿用脚丫子是不是也行?俺就试了试,嘿,你猜咋地?那老头一看,直夸俺是天才!说俺这叫‘不拘一格’,有大将之风!” 彪子越说越来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高人”夸奖的光辉岁月。 “那老头临走的时候,还拉着俺的手,语重心长地跟俺说,‘小彪啊,你这孩子,是块好料,虽然不识字,但是有颗赤子之心!将来,必有大作为!’” 他把那老头的话,模仿得是惟妙惟肖,脸上充满了自豪和神往。 他说完,还特意环视了一圈,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见没?听见没?我,彪子,是让高人认证过的,有大作为的人!你们这帮凡夫俗子,懂个屁! 然而,他这番发自肺腑的“正名”,换来的,却是更加猛烈、更加肆无忌惮的爆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 “赤子之心……哈哈……彪子,你可拉倒吧!你那叫一根筋!” “大作为?我看是‘大作死’吧!哈哈哈哈!” 范老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指着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彪爷,我算是服了,那老头他娘的是不是也是让你给气乐了,才那么说你的啊?” 李山河也是笑得不行了,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合着彪子这“电报技术”,就是跟一个倒霉的下放老干部,用半拉苞米面饼子换来的“野狐禅”。 还他娘的赤子之心,还大作为…… 那老头八成就是闲得蛋疼,随便找个乐子,忽悠他这个傻小子玩呢! 结果彪子这货,还真就信了!还他娘的记了这么多年!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副“你们都不懂我”的悲愤模样,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这孙子,真是个活宝。 没了他,自个儿这重生回来的日子,得少多少乐子啊! 第六百一十一章 别扯犊子了,撸串子去 李山河笑得实在是没力气了,他扶着旁边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彪子那张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涨成了紫茄子色的脸,知道这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了。 再笑下去,这孙子真该急眼了。 彪子这人,你平时咋埋汰他,咋跟他动手,他都跟你嘿嘿哈哈的,不当回事儿。 可你要是质疑他心里头认准了的那么点“真理”,那他真能跟你玩命。 很显然,这个被他奉为“高人”的牛棚老头,和那套不着四六的“脚语电报”,就是他心里头的“真理”之一。 “行了行行了,都别笑了!”李山河直起身子,冲着还在那儿笑得东倒西歪的石头他们几个,摆了摆手,“一个个的,都没完了是吧?我大侄儿这身怀绝技,你们不佩服就算了,还搁这儿嘲笑,像话吗?” 他嘴上虽然是在训斥,但那语气里,还是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也都是看李山河眼色行事的人,一看二哥发话了,也都强忍着笑,一个个憋得脸通红,肩膀一抖一抖的。 彪子看李山河总算是替他说了句“公道话”,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但还是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一副“我还在生气”的傲娇模样。 李山河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 “行了,彪子,二叔信你,行了吧?”他忍着笑说道,“你那高人说的对,你小子,就是有颗赤子之心,将来肯定有大作为!” 他顿了顿,然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嘛,这大作为,咱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干成的,是吧?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你这刚让人给按得差点‘羽化登仙’,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补充补充体力,养足了精神,将来好干大事儿!” 他看着彪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快别扯你那啥大作为了,二叔现在就安排你吃顿好的,去不去?” 一听到“吃好的”这三个字,彪子的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他那股子因为“信仰”被嘲笑而产生的愤怒,瞬间就被对食物的渴望给冲淡了一大半。 他扭过头,斜着眼睛瞅着李山河,将信将疑地问道:“吃啥好的?” 还没等李山河回答,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二哥!吃啥好吃的啊?”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李山峰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凑了过来。这小家伙,刚才还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这会儿一听到吃的,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美食的无限向往。 他手里还抱着一大堆皱巴巴的衣服,有李山河的,有彪子的,还有他自己的,小小的身子都快被衣服给埋起来了,但那也阻挡不了他一颗吃货的心。 李山河看着他那馋样,也是乐了。 他揉了揉李山峰的脑袋,然后大手一挥,用一种极其豪迈的语气,对着所有人宣布道: “走!咱撸串子去!” “撸串子?” “我操!真的假的啊二哥?” “太好了!” 这话一出口,石头和孙胖子立马就欢呼了起来。 这年头,虽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了,但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像“撸串子”这种纯吃肉、还得花钱的消遣,对于他们这些屯子里的半大小子来说,那绝对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跟着李山河沾沾光,解解馋。 彪子一听是撸串子,眼睛也亮了。他刚才那点委屈和愤怒,早就被对烤肉串的想象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砸吧砸吧嘴,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滋滋冒油的肉香味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李山河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笑着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晃了晃。 “咋样啊大侄儿?还生不生气了?” 彪子被他勒得直翻白眼,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不气了,二叔……” “真不气了?” “真不气了!” “那行!”李山-河松开手,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为了补偿你今天受的‘精神损失’,二叔我请你吃腰子,还不行吗?” 彪子一听“腰子”俩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点小算盘立马就打起来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试探性地说道:“那俺要吃十个!” “十个?” 李山河听到这个数字,上去就在彪子那大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操,你小子是真敢开口啊!你当那是猪大肠啊,还十个?你咋不要一百个呢?”他没好气地骂道,“你也不怕给你补得鼻血长流,回头见了你媳妇儿,连炕都上不去!” 彪子被他拍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嘿嘿地傻笑了起来,摸着自个儿的后脑勺,一脸的理直气壮。 “二叔,这你就不懂了。”他凑到李山河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俺这不光是为自个儿吃。你想想,晓娟现在不也怀着呢嘛,这叫啥来着?对,一人吃,两人补!俺多吃点,俺们家那小子将来生出来,肯定也跟俺一样,壮得跟头牛犊子似的!” 他这套歪理邪说,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好像他吃十个大腰子,是多大的功劳似的。 “滚犊子吧你!”李山河又给了他一巴掌,“你媳妇儿怀着,跟你吃腰子有啥关系?那营养能隔着肚皮传过去啊?你小子就是自个儿嘴馋,还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虽然嘴上骂着,但李山河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 他就喜欢彪子这股子混不吝的傻劲儿。 “行了行了,”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笑意,“十个就十个!今天让你小子吃个够!省得你回去跟你媳妇儿吹牛逼,说二叔我抠门,连个腰子都舍不得给你吃。” “嘿嘿嘿,二叔你最好了!”彪子一听这话,立马就跟个得了糖吃的孩子似的,高兴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他刚才那点因为“电报事件”而产生的委屈,早就被这十个大腰子的承诺给冲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看李山河,那眼神,亲得就跟看自个儿亲爹似的。 石头和孙胖子在旁边看着,也是一脸的羡慕。 “二哥,那我们呢?”孙胖子搓着手,一脸期盼地问道。 “都有!少不了你们的!”李山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今天都辛苦了,想吃啥随便点!敞开了肚皮吃!谁要是吃不饱,谁就是不给我面子!” “好耶!二哥万岁!” “二哥局气!” 几个大小伙子顿时都欢呼了起来,刚才在浴池里那点惊心动魄的经历,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只有范老五,站在一旁,搓着手,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既羡慕,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凑到李山河跟前,小声地说道:“那个李爷,这咋好意思呢?说好了我请客的……”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笑道:“你请?老五,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他们几个这饭量,把你卖了都不够付账的。行了,别跟我俩整这些虚的了,今天这事儿,也算你小子运气好,碰上我了,不然你这顿揍是跑不了的。” 范老五一听,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头也是一阵后怕。 是啊,今天这事儿,要不是李爷在这儿,自个儿撞上彪子他们,还真不知道该咋收场呢。 他心里头对李山河的敬畏和感激,又深了一层。 “那我就不跟李爷您客气了。”范老五嘿嘿一笑,那副狗腿子的模样又上来了,“等回头,等我范老五发了财,我请李爷您去省城最好的馆子!想吃啥点啥!” “行,我等着。”李山河笑着应了一句。 解决了内部矛盾,统一了思想,一行人的目标,就变得无比明确和清晰了——撸串子! 李山河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彪子和李山峰一左一右,跟俩护法似的紧紧跟着他。石头、孙胖子和范老五跟在后头,几个人有说有笑,刚才那点紧张和恐惧的气氛,一扫而空。 夜里的横道河子镇,远没有白天那么热闹。 街上的店铺大多已经关了门,只有几家小卖部和国营饭店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但这点冷,对于刚刚从浴池里出来,并且即将要去大吃一顿的李山河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儿。 他们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热量,心里头更是火热火热的。 “二哥,咱去哪家啊?”李山峰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 “往前走,就在供销社后头那条小街上,有家新开的,听说味儿不错。”李山-河说道。 他上辈子就对这口情有独钟,重生回来,更是没少琢磨。这横道河子镇上,哪家馆子炒菜好吃,哪家铺子包子馅儿大,哪家新开了个卖烧烤的,他都门儿清。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拐过一个街角,一股浓郁的、夹杂着炭火和肉香的味道,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我操!闻着就香啊!”彪子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陶醉。 那味道,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他们的鼻子,领着他们往前走。 很快,一个简陋的小摊子,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第六百一十二章 十个大腰子! 这摊子,说是摊子,其实就是用几块木板和油毡布,在墙角旮旯里搭出来的一个棚子。棚子底下,支着一个用大油桶改成的烤炉,炉子里头的炭火烧得通红,映着老板那张被熏得黑黢黢的脸。 一口大铁锅里,煮着一锅不知道是啥的骨头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旁边一个大盆里,串着一串串的肉串,有肥有瘦,看着就让人眼馋。 棚子外面,摆着三四张矮脚的小木桌,桌子腿儿都参差不齐的,晃晃悠悠的,配着几个掉了漆的小马扎,看着那叫一个寒酸。 可就是这么个破地方,那股子从烤炉里飘出来的肉香味儿,却是霸道得不行。孜然、辣椒面儿和肉被炭火烤出来的焦香混在一块儿,跟长了钩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人鼻孔里钻,把肚子里的馋虫全都给勾出来了。 “我操,就是这儿了!”彪子深吸了一口气,那表情,跟吸了大烟似的,一脸的陶醉。 李山河他们几个,也是闻着味儿就走不动道了。 “老板,还有座儿没?”李山河冲着棚子里喊了一嗓子。 那老板正忙着往肉串上撒料,头也没抬,用夹着烟的嘴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自个儿瞅,有地儿就坐。” 李山河一看,靠墙角那儿还有一张空桌,虽然离烤炉远了点,但胜在清静。 “走,那儿!”他招呼了一声,领着大伙儿就走了过去。 石头和孙胖子手脚最快,过去就把那张最稳当的桌子给占了,还殷勤地用袖子把马扎给擦了擦。 “二哥,你坐这儿!” “李爷,您坐!” 范老五也跟个哈巴狗似的,抢着把最好的位置让给李山河。 李山河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可他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旁边就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吆喝。 “老板!” 只见彪子一屁股往马扎上一墩,那小马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把怀里抱着的衣服往桌子上一扔,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就喊开了。 “给俺先来十个大腰子!”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旁边桌上正喝酒的两个大哥都给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一哆嗦,差点没洒了。 那烧烤老板也是手一抖,一把孜然差点全撒炉子里去了。他抬起头,隔着烟熏火燎的雾气,瞅了彪子一眼,那眼神,就跟看个怪物似的。 李山河扶着额头,感觉自个儿的脸都让这孙子给丢尽了。 我操,你小子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刚坐下就点十个大腰子,你咋不把老板的腰子给卸下来烤了吃呢? 他刚想开口骂两句,让他收敛点,可还没等他说话,旁边那几个半大小子,也跟着炸了锅了。 “我操!彪子哥局气!老板,那也给我来五个!”孙胖子一拍桌子,生怕自个儿的声音小了,抢不着似的。 “我也要五个!”石头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喊道。 “老板,我们也要!” “对对对,都要都要!” 一帮小子,一个个跟饿了三天的狼崽子似的,争先恐后地吆喝起来,那架势,就跟不要钱白送一样。 李山河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尼玛…… 他瞅瞅这满满一桌子的大小伙子,一个个眼睛里都冒着绿光,再想想他们刚才点的菜。 十个,五个,五个……这他娘的光是腰子就点了多少了? 他心里头飞快地算了一下,这要是真让他们这么吃,吃完这桌子是不是都得让他们给顶起来?到时候一个个精力旺盛得没处使,再给他惹出点啥幺蛾子来,那可就操蛋了。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把这股子邪风给压下去,就听见旁边的范老五,“啪”的一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都吵吵啥!”范老五瞪着眼睛,扫了石头他们一圈,那架势,还真有点镇上大混子的派头。 石头他们几个被他这一嗓子给镇住了,都愣愣地看着他。 范老五清了清嗓子,然后转过头,对着烧烤摊老板,用一种极其豪迈,又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大声说道:“大哥!” 他这一声“大哥”叫得,那叫一个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哥呢。 “你甭听他们瞎吵吵!也甭算了!”范老五一挥手,指着烤炉旁边挂着的那一串串还滴着血水的腰子,豪气干云地说道,“你有多少,我范老五今天给你包圆了!” “哗——” 这话一出口,整个场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全都傻眼了,一个个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范老五,那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下凡似的。 就连彪子,都忘了自个儿那十个大腰子了,他瞪着那双小眼睛,瞅着范老五,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我操,老五这孙子,今天咋这么敞亮呢? 李山河也是一愣,他斜着眼睛瞅了范老五一眼,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孙子,是在给我表忠心呢。 他这是看明白了,今天这事儿,他算是跟对人了,这会儿是想趁热打铁,好好表现表现,好让自个儿高看他一眼。 不过,不得不说,范老五这一手,玩得是真漂亮。 他这一嗓子“包圆了”,既显出了他的“实力”和“豪气”,又把李山河给抬了起来——你看,跟着李爷混,就是这么有排面! 最关键的是,他还把这帮小子的嘴都给堵上了,省得他们再吵吵闹闹的,丢了李山河的面子。 一石三鸟,这孙子,脑子是真不白给。 短暂的寂静之后,石头他们几个,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我操!五哥牛逼!” “五哥局气!” “五哥威武!” 一帮小子,立马就把马屁给拍了上来,那叫一个山响。 他们现在看范老五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刚才还觉得这孙子就是个跟在二哥屁股后头混饭吃的,现在一看,好家伙,真人不露相啊!张嘴就要包圆,这得多大的家底啊! 几个小子立马就改变了策略,不再冲着老板喊了,而是齐刷刷地转过头,伸出手指头,指着一脸得意的范老五,对着那烧烤老板,异口同声地吼道: “大哥!按他说的办!” 第六百一十三章 彪子赢得了腰子和脖溜子 那烧烤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一脸的络腮胡子,穿着件油腻腻的军绿色褂子衣,袖口都磨得发亮了。 他常年在这街上摆摊,啥样的人没见过? 吹牛逼不上税的,喝两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的,那见得多了。 一开始听见彪子他们咋咋呼呼地要这要那,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寻思着,又是一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兜里揣着三块两块的,就敢上这儿来充大爷。 可范老五那一句“包圆了”,气势太足,让他不由得也多看了两眼。 他眯着眼睛,隔着缭绕的青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伙人。 为首的那个小伙子,也就是李山河,个头高得吓人,坐在那跟堵墙似的,虽然没咋说话,但那股子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他旁边那几个,一个个也是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看着就不是善茬。 尤其是那个叫嚣着要包圆的范老五,老板瞅着还有点眼熟,好像是街里哪个道上混的。 老板心里头立马就掂量明白了,这伙人,不好惹。 不过,不好惹归不好惹,生意还是得照做。 他把手里的肉串翻了个面,然后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对着一脸期待的众人,不咸不淡地说道:“包圆?我这儿你要是真想包圆,把你卖了都不够。” 这话一出口,范老五那张刚刚还因为得意而涨红的脸,瞬间就有点挂不住了。 “大哥,你这话说的……”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行了,别扯那没用的了。”老板压根不给他面子,用手里的铁签子指了指旁边挂着的那几串腰子,“腰子是紧俏货,今天就剩下这几串了,你们要,就拿去,不要,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铁钩子上,孤零零地挂着几串切好的腰子,看着也就那么几片。 “就……就这点啊?”彪子第一个不乐意了,他那张大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跟哭丧似的,“老板,你这不够俺塞牙缝的啊!” “爱要不要。”老板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一共就七个,多一个都没有。” “七个?” 众人一听,都傻眼了。 他们这儿加上李山河和李山峰,浩浩荡荡快十个人了,就七个腰子,这咋分啊? 刚才还因为范老五那句“包圆了”而兴奋不已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了。 “那……那这咋整啊?”孙胖子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要不……一人一半?”石头提议道。 “一半?”彪子立马就炸了,“那玩意儿切开了还有个屁味儿!不行!说啥都不能切!” “那你说咋办?总共就七个,咱这儿这么多人呢。” “那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彪子梗着脖子说道,“俺是第一个点的!那十个里头,起码得有俺一个吧?” “凭啥啊?我们后头也点了啊!”孙胖子不服气了。 眼瞅着这帮小子为了几个腰子就要吵吵起来,李山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他低喝了一声。 他这一开口,整个桌子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彪子他们几个,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 李山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头那叫一个无语。 就为几个腰子,至于吗?一个个跟没吃过肉似的,丢不丢人! 他看了一眼那七个腰子,又看了看自己这帮如狼似虎的小兄弟,心里头立马就有了主意。 “老板,”他冲着烧烤摊喊道,“那七个腰子,我们要了。再给我们来五十个肉串,二十个筋皮子,十个脆骨,再来盘疙瘩汤,两捆啤酒。” 他一口气点了一大堆,那老板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家伙,这是来了大客户啊!他立马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 “好嘞!大哥您稍等!” 点完了菜,李山河这才转过头,看着桌上这帮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子们。 “七个腰子,彪子,石头,胖子,老五,”他点了几个人的名,“还有你们几个,一人一个,分了。” 他指了指石头和孙胖子带来的那几个屯子里的兄弟。 被点到名的人,脸上立马就露出了喜色。 可彪子却不干了。 “二叔,那不对啊!”他掰着手指头算道,“他们一人一个,这不就正好七个了吗?那你跟山峰呢?” “我俩不用。”李山河淡淡地说道。 “那哪行啊!”彪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二叔你今天也累一天了,必须得补补!山峰也得吃,他还在长身体呢!” 他这话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可李山河还没等说话,李山峰就先开口了。 “彪子哥,我不吃那玩意儿。”李山峰皱着小鼻子,一脸的嫌弃,“我妈说了,那玩意儿骚气哄哄的,小孩儿吃了不长个儿。” 李山峰这话一出口,桌上的人都乐了。 “你听见没?”李山河笑着拍了拍彪子的脑袋,“山峰年纪太小,用不上。至于我嘛……” 他话还没说完,彪子就抢着把话给接了过去。 他一拍胸脯,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猥琐又带着点自豪的笑容,凑到李山河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叔,你更用不上了!” “哦?”李山河斜着眼睛看他,“你咋知道我用不上?” “嘿嘿,”彪子笑得更欢了,他冲着李山河挤了挤眼睛,那意思不言而喻,“二叔,就莲婶子那会,俺给你站的岗你忘了!” 他压低了声音,但那嗓门还是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了。 “俺二叔,那家伙,简直就是天下无敌!龙精虎猛!根本用不着这玩意儿补!”彪子一脸崇拜地说道。 “噗——” 范老五一口刚喝进去的茶水,直接就喷了出来。 石头和孙胖子也是憋得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李山河的脸,瞬间就黑了。 我操! 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孙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次那点破事儿,他自己都快忘了,这孙子倒好,还记着呢!还他娘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说出来了! 还站岗放哨?你他娘的那是趴墙根听响儿吧!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血压“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看着彪子那张得意洋洋、还等着被夸奖的脸,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 他猛地抬起手,照着彪子那锃亮的后脑勺,就是一记响亮的大脖溜子! “啪!” 那声音,清脆响亮。 “哎呦!”彪子被抽得一咧嘴,捂着后脑勺,一脸的委屈,“二叔,你打俺干啥!俺这不都是实话实说嘛!” “说你奶奶个腿儿!”李山河气得破口大骂,“你小子嘴上是没个把门的了是吧?啥话都敢往外说!” 彪子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山河,嘴里还嘟囔着:“俺这不是为了给你省个腰子嘛……” 他这一句话,把李山河给气乐了。 好家伙,这孙子,挨了打还惦记着那口吃的呢。 最终,彪子虽然挨了一记大脖溜子,但还是如愿以偿地保住了自己的那个腰子。 他赢得了腰子,也赢得了大脖溜子,可以说是双赢了。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心里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了,嬴政摸电线——赢麻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这玩意儿谁喝谁得劲儿 那烧烤老板的动作倒是挺麻利,没一会儿,李山河他们点的一大堆东西就陆续上来了。 串儿还没烤好,啤酒先给端了上来。 啤酒是实现泡在水盆里的。 两大捆,二十瓶,用那种绿色的粗麻绳捆着,瓶身上还挂着水珠,冒着丝丝的凉气。 这年头的啤酒,还没有现在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牌子,就那么几种,哈尔滨啤酒厂出的“哈啤”,算是这片儿最认的牌子了。 绿色的玻璃瓶,红色的五星商标,看着就透着一股子工业时代特有的朴实和豪迈。 孙胖子手最快,上去就解开绳子,拿起两瓶,“啪啪”两下,用牙就把瓶盖给启开了,然后一手一瓶,递给了李山河和彪子。 “二哥,你的!” “彪子,喝!” “我操,还是胖子你懂事儿!”彪子接过来,也不用杯子,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就是两大口。 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灌下去,带着一股子清爽的麦芽香和淡淡的苦味,瞬间就把刚才泡澡泡出来的燥热给压了下去。 “哈——”彪子打了个长长的嗝,一脸的舒坦,“得劲儿!真他娘的得劲儿!” 老话咋说的来着?铁皮盖子冒凉气儿,这玩意儿谁喝谁得劲儿! 尤其是在这六月份的东北,刚洗完个热水澡,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再来上一瓶冰镇的啤酒,那股子从里到外的冰爽,简直能让人灵魂都跟着颤抖。 石头他们几个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都用牙起着瓶盖,叮叮当当地碰着杯,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来来来,走一个!” “干了!” 就在这帮大小伙子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眼巴巴的目光,从桌子底下,悄悄地投了过来。 李山河一低头,就看见他那个宝贝弟弟李山峰,正蹲在地上,仰着小脸,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啤酒瓶,那小嘴微张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李山河一看他那德行,心里头就“咯噔”一下。 坏了,把这小兔崽子给忘了。 这小子,可是有前科的。 这要是万一给他喝傻了,或者喝出个好歹来,那不就废了? 想到这儿,李山河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他把手里的啤酒瓶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板起脸,瞪着李山峰。 “你瞅啥?” “二哥……”李山峰看自己的意图被识破了,也不害怕,反而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他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李山河跟前,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二哥,我就尝一小口,就一小口,行不?” 他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那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 可李山河压根不吃他这套。 “一小口也不行!”他把脸一沉,“你忘了上次你喝多了,干的那些丢人事儿了?” 李山峰一听这话,小脸立马就红了。 上次那事儿,后来成了全家人的笑柄,他妈王淑芬没事儿就拿这事儿埋汰他,让他抬不起头来。 “我……我那不是喝多了嘛……”他小声地嘟囔着,“这次我保证,就一小口,肯定不多喝!” “不行!”李山河的态度斩钉截铁,“你要是再敢跟我俩磨叽,信不信我让你彪子哥现在就把你送回家去?”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彪子立马就放下了酒瓶,瞪着眼睛,配合地吼了一嗓子:“听见没!山峰!再不听话,哥现在就给你扔雪堆里去!” 李山峰一看这阵势,知道今天这酒是说啥也喝不成了。他那张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嘴巴一撇,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 凭啥啊? 二哥能喝,彪子能喝,石头哥他们都能喝,为啥就我不能喝? 不就是上次多说了几句话嘛,至于记这么长时间吗?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 李山河看着他那愤愤不平的小样儿,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知道,这小子就是嘴馋,看着别人喝,他心里头痒痒。 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递给了李山峰。 “行了,别在那儿撇嘴了,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他揉了揉李山峰的脑袋,“去,上那边小卖部,给你自己买瓶汽水喝,再给你彪子哥他们买包烟。” 李山峰一看到钱,眼睛立马就亮了。 汽水! 那玩意儿可是比啤酒还好喝的东西!甜丝丝的,还冒泡泡,喝到嘴里沙口,比酒得劲儿多了! 他心里头那点因为喝不着酒而产生的不满,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好嘞!”他一把抢过钱,脸上立马就乐开了花,“二哥你等着,我马上去!” 说完,撒开脚丫子,就跟个小炮弹似的,朝着不远处还亮着灯的小卖部冲了过去。 看着他那欢天喜地的背影,李山河笑着摇了摇头。 小屁孩儿,就是好哄。 解决了李山峰这个“隐患”,桌上的气氛又恢复了热烈。 就在这时,老板端着一个大铁盘子走了过来。 “来咯!肉串儿筋皮子脆骨!” 一大盘子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被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肉香,比刚才闻着的还要浓郁,瞬间就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年头的烧烤,可没有后世那么讲究,还给你弄个专门的铁签子或者竹签子。这儿的串儿,签子都是老板自个儿拿自行车的轮条,用砂轮给磨尖了做成的。 那轮条熏的黑黢黢的,上面还带着点锈迹,看着就不咋卫生。可在这帮半大小子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只要上头穿着肉,那就是好签子! 彪子第一个就伸出了他那蒲扇大的巴掌,一把就抓过去五六串,也顾不上烫,张开大嘴就往嘴里送。 那肉烤得外焦里嫩,肥肉的油被烤了出来,浸润到瘦肉里,一口咬下去,油香四溢,满嘴流油。再配上孜然和辣椒面的香味儿,那滋味,简直能让人把舌头都给吞下去。 “我操!香!太他娘的香了!”彪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 其他人也是不甘示弱,一个个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风卷残云一般,就开始了对那盘肉串的扫荡。 一时间,桌上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和“哈哧哈哧”的喘气声。 李山峰买完汽水和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壮观的景象。 他二哥他们,一个个都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吃得是满嘴流油,满头大汗。 尤其是他彪子哥,那吃相,简直是惨不忍睹。那张大脸,被炭火的黑灰和肉串的油渍,弄得跟个大花猫似的,嘴巴周围一圈,黢黑黢黑的。 可他本人却一点都不在意,还在那儿乐此不疲地,一串接着一串,往嘴里送。 李山峰看着,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赶紧拧开自己的汽水瓶,也加入了这场饕餮盛宴。 第六百一十五章 小兔崽子,去叫你嫂子 桌上的肉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那七个被寄予厚望的大腰子,早就进了彪子他们几个的肚子。 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脸上都泛着红光,也不知道是让酒给顶的,还是让腰子给补的。 李山河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塞了几粒花生,看着这帮狼吞虎咽的家伙,笑着摇了摇头。 “老板!”他放下手里的铁签子,冲着棚子里喊了一声。 那老板正忙得满头大汗,听见喊声,探出个脑袋。“爷们,还要点啥?” “串儿再给我烤五十个,筋皮子二十,脆骨也来二十。”李山河说道。 “我操!二叔,还能吃下啊?”彪子一听,眼睛又亮了,他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皮,感觉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吃你个头!”李山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啥呢?这是打包,给你婶子她们带回去的。” “哦哦哦!”彪子这才反应过来,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对对对,得给媳妇儿带点,这玩意儿香!” 旁边一直没咋说话的范老五,眼珠子一转,也凑了过来。 他搓着手,脸上带着那股子谄媚的笑。“那个,李爷,你看……”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孙子没安好心。“你也想打包?” “嘿嘿,是,是。”范老五连连点头,“俺家那娘们儿,也爱吃这口。” 他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有点亏心。宋丽娟那娘们儿,爱吃的是他范老五的肉,可不是这烤肉串。 还没等李山河说话,彪子就一巴掌拍在了范老五的肩膀上,差点没把范老五给拍地上。 “老五,你小子够意思!”彪子大着舌头,一脸的赞许,“还知道心疼媳妇儿!行,有长进!” 他转头又冲着老板喊:“老板!再给我们也来一份!跟俺二叔一样的!” 李山河瞅着这俩货,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就范老五这德行,打包回去给宋丽娟?鬼才信。 八成是这俩孙子又合计着,提溜着烧烤,摸到宋丽娟那儿去喝第二场。 今天啊,宋丽娟又得遭老罪喽! 他也懒得戳穿,反正范老五的脑袋上,早就绿得能跑马了,也不差这一回。 “行了,老板,就按他们说的,再来一份。”李山河摆了摆手。 “好嘞!”老板高兴地应了一声,这一下又是一笔大生意。 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一个个瘫在小马扎上,摸着肚皮直打嗝。 “二哥,这顿太爽了!”孙胖子一脸的满足。 “是啊二哥,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串。” 李山河笑了笑,站起身来。“行了,吃饱了就准备回去了,天也不早了。” 他走到柜台那儿,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拍在了油腻腻的桌面上。 老板一看那钱,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连忙找钱。 “大哥,那签子……”老板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桌上那一大堆黑黢黢的铁签子。 “放心,明天让彪子给你送回来,一根都少不了。”李山河说道。 “哎,好嘞好嘞!大哥你慢走!” 打包好的两大包肉串,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还冒着热气。 李山河自己提了一包,另一包,彪子抢着就给接了过去。 “二叔,我来拿!”他拍着胸脯,另一只手还提着跟范老五合伙买的那一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拖拉机那儿走。 范老五跟在李山河旁边,点头哈腰的。“李爷,那啥,彪爷就不跟你们回去了,我俩接着喝。” “行,去吧。”李山河头也没回, “哎,您放心!” 到了街口,彪子和范老五提溜着两大包烧烤,鬼鬼祟祟地就拐进了另一条黑漆漆的胡同。 李山河看着他俩的背影,笑着骂了一句:“俩王八犊子。” 剩下的石头和孙胖子他们几个,直接上了拖拉机。 李山河把已经快睡着的李山峰给抱上了拖拉机扔给石头。 随后发动了车。 拖拉机“突突突”地响着,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朝着朝阳沟的方向开了回去。 到了村口,石头将李山峰塞进了李山河怀里,众人朝着李山河打了个招呼,四散而去。 李山河把拖拉机停在了老房的院子里。 他刚把李山峰从车上抱下来,这小家伙的鼻子就跟小狗似的,抽动了两下。 然后,那双刚才还迷迷糊糊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直勾勾地盯着李山河手里那包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烧烤。 “二哥……”李山峰咂了咂嘴,哈喇子都快下来了,“这……这是给嫂子们的?” “废话。”李山河看着他那馋样,也是乐了。 “那嫂子们万一吃不了呢?”李山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李山河抬手就在他那小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小子,刚吃饱就又饿了?你那肚子是无底洞啊?” 李山峰捂着脑袋,一脸的委屈。 “我这不是怕浪费嘛……” “行了,少给我扯犊子。”李山河把手里的烧烤递给他,“提着,掉地上你就一根也别想吃了。” 他自己则是从拖拉机上把那堆在浴池换下来的脏衣服给抱了下来。 李山峰一听这话,立马跟接圣旨似的,小心翼翼地把那包烧烤给抱在了怀里,那宝贝的劲儿,就跟他藏在炕洞里的那几张毛票一样。 李山河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他把脏衣服扔在院子里的水井边上,然后对李山峰说道:“去,上新房,把你嫂子们都叫过来。” “啊?都叫过来?”李山峰一愣。 “对,都叫过来。”李山河说道,“就说我回来了,让她们过来吃宵夜。” “好嘞!” 一听到“吃”这个字,李山峰立马就来了精神。 他抱着那包比他脑袋还大的烧烤,撒开脚丫子,就跟个小旋风似的,朝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新房院子冲了过去。 那小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嫂子!嫂子们!开饭啦!二哥带好吃的回来啦!” 李山河看着他那欢天喜地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走进黑漆漆的屋子,摸索着拉开了电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间朴素的老屋。 今晚,家里头又得热闹起来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嫂子们,开饭啦! 李山河这边刚把酒瓶子从兜里掏出来,准备自个儿先咪一口,就听见新房那边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女人们的说话声。 “这都这么晚了,当家的才回来?”是田玉兰的声音,带着点担忧。 “山峰那小子喊啥呢?开啥饭啊?”这是琪琪格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好奇。 “肯定是当家的带好吃的了!我就知道!”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张宝宝。 话音刚落,一个娇小的身影就第一个冲进了老房的院子。 李山河定睛一瞅,不是张宝宝这个小吃货还能是谁? 只见这小妮子睡眼惺忪的,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似的,身上就披了件褂子。 最逗的是她脚上那双布鞋,左脚的穿在了右脚上,右脚的穿在了左脚上,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那样子,看着就让人想笑。 她也不管院子里还站着个大活人李山河,鼻子跟小狗似的,在空气里使劲嗅了嗅,然后眼睛一亮,径直就冲进了屋里。 李山河跟在后头进屋,就看见张宝宝跟自带导航似的,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边的板凳上,两只手扒着桌子边,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包还冒着热气的油纸包,哈喇子都快滴到桌子上了。 “当家的,啥好吃的呀?”她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李山河。 “你这鼻子是真灵啊。”李山河被她这副馋样给逗乐了,伸手就在她脑门上刮了一下。 这时候,田玉兰、张宝兰、吴白莲、琪琪格和萨娜她们几个,也都进了院子。 “山河,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田玉兰一进屋,就先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山河一遍,看他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儿,就是去街里办了点事儿。”李山河笑着说道。 吴白莲挺着个肚子,走得慢一些,她一进屋,就闻到了那股子霸道的肉香味儿,本来就因为怀孕而有点挑食的她,这会儿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山河,你买啥好吃的了?这么香。” “给你们带的宵夜。”李山河说着,就把那油纸包给打开了。 “哗啦”一下,一股更浓郁的肉香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烤得焦黄的肉串、油亮的筋皮子、还有那金黄色的脆骨,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哇!是烤串!”琪琪格和萨娜这两个草原上长大的姑娘,眼睛也亮了。 她们虽然不缺肉吃,但这种用炭火烤出来的、撒满了各种料面的肉串,还是头一回见。 几个女人立马就忘了刚才的担忧,一个个都围了上来。 “当家的,我要吃这个!这个最大的!”张宝宝第一个就伸出了小手,指着一串肥瘦相间的肉串,口水都快下来了。 “行行行,都是你的。”李山河笑着把那串肉串递给她。 可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西屋里传了过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都搁这儿吵吵啥呢?”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李山河的爷爷李宝财,披着件衣服,背着手,从西屋走了出来来。他身后,还跟着李山河的奶奶。 “爷,奶,你们咋也醒了了?”李山河赶紧站了起来。 “让那小兔崽子给嚎醒的。”李宝财瞪了一眼正抱着烧烤啃得满嘴流油的李山峰,“嗓门比驴都大。” 老太太则是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她看着满屋子的孙子孙媳妇,脸上笑开了花。“闻着味儿就过来了,你这孩子,又买啥好东西了?” “奶,你快坐。”李山河赶紧给奶奶搬了个马扎,“没啥,就买了点肉串,大家伙儿一块儿吃点。” 说话间,李山河他爹李卫东和他妈王淑芬也过来了。 李卫东一进屋,看见桌上的肉串和啤酒,眼睛都直了。“我操,儿砸,你这是嘎哈去了啊?整这么多硬菜?” “爹,你小点声。”李山河哭笑不得。 这下,人算是彻底齐了。 原本安静的老屋,一下子就变得热闹非凡。 张宝宝一手抓着肉串,一手抓着脆骨,吃得是不亦乐乎。 她旁边,李山峰也是不甘示弱,抱着他那瓶汽水,吃一口肉,喝一口汽水,小脸涨得通红。 李山河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围着一张小小的立桌,吃着肉,喝着酒,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这就是家啊。 不管你在外头经历了啥,是让人给揍了,还是让人给算了,只要一回到家,看到这帮亲人,闻到这股子烟火气,心里头那点不痛快,就啥都烟消云散了。 他拿起一瓶啤酒,给李宝财和李卫东面前的杯子都倒满。 “爷,爹,咱爷仨,走一个。” 李宝财端起杯子,满意地看了李山河一眼,点了点头。 李卫东则是嘿嘿一笑,端起杯子就跟李山河碰了一下。 就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小身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东屋走了进来。 “二哥,你们吃啥呢?咋不叫我……”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李家的小妹儿,李山霞。 这小丫头,估计也是让这边的动静给吵醒了,自个儿摸黑就找了过来。 李山河一看她那样子,也是乐了。 好嘛,今天这顿宵夜,算是把全家都给炸出来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这肉串子,真香! 李山霞这小丫头片子,人不大,鬼心眼儿可不少。 她揉着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早就把桌上的形势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肉串子,啤酒,花生米……好家伙,背着我吃独食! 她小嘴一撇,迈着小短腿就往李山河这边走,一边走,一边还带着点哭腔:“二嘚,你偏心!你带好吃的回来,都不叫我!” 这小丫头,演戏是真有一套。 李山河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但还是笑着把她给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 “这不是看你睡着了,怕吵醒你嘛。”他捏了捏李山霞肉乎乎的小脸蛋,“想吃啥?二哥给你拿。” 李山霞的眼睛立马就盯上了桌上最大的一串肉串,那串正是张宝宝刚才没吃完,放在那儿准备歇口气再战的。 “我要吃那个!”她毫不客气地用小手指着。 张宝宝一听,立马就不干了。 她把嘴里的脆骨“嘎嘣”一声嚼碎了咽下去,然后一把就把那串肉串给护在了怀里,瞪着李山霞,跟护食的小奶狗似的。 “不行!这是我的!” “啥是你的?桌上的就是大家的!”李山霞也不示弱,梗着小脖子跟她对峙。 眼瞅着这俩丫头就要为了根肉串掐起来,旁边坐着的张宝兰脸都红了。 她这个当姐姐的,真是没脸见人了。自个儿这个妹妹,咋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还跟个几岁的小丫头抢吃的。 “宝宝!你像话吗!赶紧给小霞!”张宝兰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气地训斥道。 张宝宝委屈地撇了撇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那串肉串递了过去。 李山霞得意地哼了一声,接过肉串,示威似的在张宝宝面前晃了晃,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啃了起来。 王淑芬在旁边看着,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拿了件小褂子给李山霞披上。“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六月天,晚上还是凉,别着凉了。” 这边小辈们闹哄哄的,那边长辈们也喝上了。 李山河给李宝财和李卫东把酒倒满,然后举起自己的酒瓶。 “爷,爹,今天辛苦一天了,咱爷仨再走一个。” 李宝财端起那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抿了一口,然后夹了口萨娜和琪琪格刚拌好的拍黄瓜,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黄瓜拍得不错,爽口。” 萨娜和琪琪格一听,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 她们俩虽然是后进门的,但手脚勤快,性格也好,很快就跟家里人打成了一片。 刚才看桌上光有肉,就主动去外屋地,一个拍黄瓜,一个整了盘蘸酱菜,都是些清口的下酒菜。 李卫东可没他爹那么矜持,他早就等不及了,撸起袖子,抓起一把肉串,张开大嘴就要往里送。 可他这嘴刚张开,就感觉旁边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 他一扭头,就对上了李宝财那双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睛。 李卫东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他嘿嘿一笑,讪讪地把手里的肉串又放下了,然后恭恭敬敬地挑了一串烤得最嫩的,递到了他奶奶面前。 “娘,您先吃。” 老太太被他这举动给逗乐了,她接过肉串,然后抬手就在李宝财那布满老茧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瞅瞅你,大宝子都多大岁数了,你还这么管着他,像啥样! 李宝财被老伴儿打了也不生气,反而梗着脖子,冷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多大了他也是我儿子!我就是他老子!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 话是这么说,但他那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头直乐。 他这个爹,天不怕地不怕,年轻的时候号称“穿山豹”,在山里头,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回了家,在他爷李宝财面前,就跟个三孙子似的,乖得不行。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拿起酒瓶,又给李卫东满上。“爹,喝。” 李卫东这回学乖了,先是看了一眼李宝财,见他爹没啥反应,这才敢端起杯子,跟李山河碰了一下。 “儿砸,这趟出去,没惹啥事儿吧?”李卫东喝了口酒,压低了声音问道。 “能有啥事儿。”李山河笑了笑,“就是去给常奶办后事,完了带彪子他们去洗了个澡,去去晦气。” “嗯,这事儿办得敞亮。”李卫-东点了点头,“给老人办后事,是积德。洗个澡去去晦气,也对。咱这行,讲究多,不能不信。” “对了,”李卫东像是想起了什么,“彪子那小子呢?咋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李山河一听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酒给喷出来。 彪子?彪子这会儿,估计正跟范老五提溜着烧烤,在宋丽娟那儿“加班”呢。 他总不能跟自个儿亲爹说,你大侄孙正忙着给你那不着调的兄弟范老五戴帽子呢吧? 他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哦,彪子啊,他有个哥们来咱这嘎嗒了,好长时间没见了,就过去住一宿,明儿一早就回来了。” “哦,这样啊。”李卫东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肉串的香味,酒的麦芽味,女人们的笑声,孩子们''的打闹声,混在一块儿,让这间简陋的老屋,充满了温暖和生气。 吴白莲和田玉兰两个孕妇不能喝酒,王淑芬就给她们冲了两碗糖水。 “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王淑芬把碗递给她们,“你们现在都是双身子的人,可得注意点。” 田玉兰笑着接过碗,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肚子微微隆起,脸上也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 吴白莲的肚子还看不太出来,但脸色比以前红润了不少。 她喝了口糖水,看着桌上吃得正香的李山河,眼神里全是温柔。 只有张宝兰,坐在那儿,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她时不时地就得瞪一眼旁边吃得跟个小猪羔子似的张宝宝,生怕她再干出点啥丢人的事儿来。 李山河看着这一大家子,心里头感慨万千。 他上辈子,孤家寡人一个,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没想到重生回来,竟然有了这么多媳妇儿,还马上就要有自个儿的孩子了。 这种感觉,真他娘的好。 他端起酒杯,敬了李宝财一杯,又敬了李卫东一杯。 爷孙三代,就在这六月的深夜里,在这间充满了烤肉串香味儿的老屋里,推杯换盏,享受着这难得的团聚时光。 第六百一十八章 省城来电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肉串签子,已经堆得跟小山似的了。 李卫-东喝得是满面红光,舌头都开始有点大了。 他搂着李山河的肩膀,开始吹嘘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 “儿砸,你别看你爹我现在天天搁家让你妈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他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道,“想当年,你爹我一个人一把枪,在山里头,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就那后山那头最大的熊瞎子,你记得不?就是一枪,让你爹我从百十米开外,直接就给撂倒了!那熊胆,取出来都跟个小脸盆似的!” 他说的唾沫横飞,一脸的得意。 李山河在旁边笑着点头,也不戳穿他。 这事儿他听李卫东吹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 实际上,那熊瞎子是他三爷带着几个老猎手给围住的,李卫东就是最后补了一枪。 结果这事儿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功劳了。 “行了行了,你可拉倒吧!”旁边一直没咋说话的李宝财,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把手里的旱烟袋在桌子腿上“磕磕”地敲了两下,斜着眼睛瞅着李卫-东,“你那点破事儿,都说了多少年了,不嫌磕碜啊?还一枪撂倒?我咋记得,是人家熊瞎子一巴掌,差点没把你给拍到山底下去了呢?要不是我跟你几个叔伯赶到,你小子现在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李宝财这话,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李卫东留。 李卫东那张刚刚还因为吹牛而涨红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吱声了。 “爹,你看你,我这不就是跟儿砸喝高兴了,多说了两句嘛……” “喝高兴了就胡咧咧?没个正形!”李宝财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李山河,那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了点。 “山河,别听你爹瞎白话。他那两下子,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还差得远呢。” “是是是,我爷最厉害了。”李山河赶紧顺着话头拍了个马屁。 李宝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重新拿起他的宝贝旱烟袋,从腰间的烟荷包里,捻出一撮烟丝,仔仔细细地装进烟锅里,然后用火柴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雾从他那干瘪的嘴里吐出来,缭绕在他的老脸前面,让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看着有点不真切。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李宝财刚才那几句话,稍微安静了一点。 女人们那边,王淑芬正跟田玉兰和吴白莲小声地说着啥,估计是传授一些怀孕的经验。 琪琪格和萨娜则是在收拾桌上的狼藉。 张宝兰还在跟张宝宝斗智斗勇,生怕她再把手伸向那盘剩下的肉串。 李山峰和李山霞两个小家伙,早就吃饱了,这会儿正趴在炕上,脑袋凑在一块儿,也不知道在嘀咕啥。 李山河看着这温馨又有点吵闹的场景,感觉心里头特别踏实。 他给李宝财面前的茶缸子续上水,然后又从兜里掏出在镇上买的“大前门”,拆开一包,给李宝财和李卫东一人递了一根。 “爷,爹,抽根烟,解解乏。” 李卫东一看是“大前门”,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好烟,平时他都舍不得买。他刚想接过来,就看到李宝-财那不咸不淡的眼神瞟了过来。 李卫东心里头一个激灵,立马就跟个狗腿子似的,拿起桌上的火柴,先给李宝财把烟给点上了,嘴里还献媚地说道:“爹,您先抽。” 等李宝财满意地吸了一口,他才敢把自个儿那根给点上。 李山河看着他爹那怂样,也是觉得好笑。 李宝财深吸了一口烟,那双浑浊但却异常精明的老眼,在烟雾后面眯了眯。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夹着烟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敲。 “对了,大孙子。” 他这一开口,李山河立马就坐直了身子。他知道,他爷这副样子,肯定是有正事儿要说。 “咋了,爷,您说。” 李宝-财沉吟了一下,好像在组织语言。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那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地散开。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他给吸引了过去。 刚才还闹哄哄的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李宝财又吸了口烟,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今天下午,邮递员过来,给你送了封信。” “信?”李山河愣了一下。 这年头,写信可不是啥常见的事儿,一般有啥事儿,都是发电报。 “不是信。”李宝财摇了摇头,纠正道,“是电报。说是从省城那边发过来的。” “电报?!” 李山河一听这两个字,心里头“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就涌了上来。 省城? 他现在在省城,能跟他有联系的,也就只有三驴子他们那帮人了。 三驴子他们轻易不会发电报,除非是出了啥大事儿! 难道是哈尔滨那边的生意出岔子了?还是…… 这才过去多久?难道是她在哈尔滨出啥事儿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后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了桌子上,酒水洒了一片,他都毫无察觉。 “爷,电报呢?” 第六百一十九章 挣钱的大生意 李卫东如梦初醒,他“哎”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就下了炕,趿拉着鞋就往里屋跑。 “我记得是让你妈给收起来了,搁在炕上那个放烟丝的铁盒子里了!”李宝财在后头喊道。 里屋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噼里啪啦”声。 李山河站在原地,感觉这短短的几十秒,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他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着。 省城……哈尔滨…… 到底是啥事儿? 是三驴子他们跟苏联那边的生意出了问题?让克格勃给抓了? 还是他们跟本地的混子起了冲突,动了刀子,出了人命? 又或者是……周主任这边?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两只手,不自觉地就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进入了一种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田玉兰和吴白莲她们几个,都吓得不敢说话了,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李山河。她们从来没见过李山河这个样子。 就连趴在炕上啃肉串的李山峰和李山霞,也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睁着两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那脸色铁青的二哥。 “找着了!找着了!” 里屋传来了李卫东的喊声。 他拿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纸,从里屋跑了出来,一路小跑地递给了李山河。 “儿砸,给。” 李山河一把就将那张电报纸给抢了过来。 他的手指,因为紧张,都有点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颤抖的手,慢慢地展开了那张薄薄的纸。 那是一张标准的电报纸,上面用铅字打印着一行行简短的文字。 李山河的目光,从上到下,飞快地扫过。 发报人:三驴子。 收报人:朝阳沟,李山河。 内容很短,就几句话: “山河见报速回电。小郭已从南边归来,带回大买卖。兄弟们皆盼你归,无主心骨,心中无底。事关重大,电报难言,盼速回电,约时详谈。三驴子。” 呼—— 当看完整封电报的内容,李山河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咚”的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紧绷的肌肉,瞬间就松弛了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不是周主任出事…… 不是哈尔滨那边出了人命…… 还好,还好……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就充满了他的胸膛。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让冷汗给湿透了。 “儿砸,咋了?电报上说啥了?”李卫东看他脸色变幻不定,忍不住凑过来问道。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李山河的脸上。 李山河抬起头,看着家人那一张张写满了担忧的脸,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没事儿,爹,爷,妈,让你们担心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电报纸,解释道,“是哈尔滨的三驴子他们发来的,生意上的事儿。” “生意上的事儿?”李卫东一愣,“生意上的事儿能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吓的。”李山河苦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怕二楞子在哈尔滨出啥事儿嘛。” 他这话一出口,王淑芬和老太太她们几个,立马就明白了。 “哎呦,你这孩子,真是……”王淑芬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那俩小子能出啥事,皮实的很,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就是,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老太太也跟着说道。 李山河点了点头,心里头一阵温暖。 他把电报的内容,简单地跟家里人说了一下。 “三驴子说,我派到南边去的那个兄弟小郭回来了,带回来一个能挣大钱的买卖。具体是啥没说,让我赶紧给他回个电话。” “挣大钱的买卖?”李卫东一听,眼睛也亮了。 “嗯。”李山河的脸上,也重新浮现出了兴奋和自信的神采。 他看着手里的电报,心里头对那个叫小郭的年轻人,充满了赞许。 这小子,果然没看错他! 当初派他去南边,就是看中了他那股子机灵劲儿和肯吃苦的冲劲。没想到,这才去了多久,就真让他给摸索出一条新路子来了。 “大买卖……” 李山河的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金光大道,正在自己的脚下,缓缓展开。 刚才那点因为虚惊一场而带来的疲惫,瞬间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斗志和对未来的期待。 “来!爹,爷!咱接着喝!今天高兴!” 屋子里的气氛,又重新变得热烈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章 当家的,你咋俩脑袋 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一落地,李山河整个人都松快了。 刚才那股子紧张劲儿一过,酒劲儿反倒有点上来了。 他感觉浑身都热乎乎的,心里头那叫一个敞亮。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吃串!喝酒!”他大手一挥,招呼着众人。 屋子里那压抑的气氛,被他这一嗓子给彻底喊散了。 李卫东和李宝财看他没事儿了,也都松了口气,重新端起了酒杯。 “儿砸,这回可是好事儿?”李卫东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好事儿!”李山河咧着嘴笑,“等明儿我去镇上回了电话,弄明白了,再跟您细说。” “行!”李卫东一听,也乐了,他端起杯子,跟李山河重重地碰了一下,“那就提前祝我儿砸,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借您吉言!” 爷俩一仰脖,把杯里的酒都给干了。 李山河放下杯子,感觉这酒今天喝得是格外的香甜。 他顺手就想去抓桌上的酒瓶,再给自己倒一杯。 可他这手一伸,却抓了个空。 “诶?” 他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桌上那瓶刚开了没多久的哈啤,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空了。 “我操,谁他娘的这么能喝?这一瓶都给干了?”李山河有点纳闷。 他记得自己也就喝了两三杯,李卫东和他爷喝的都是白酒,彪子他们又不在。这酒咋就没了呢? 他正纳闷呢,就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人给轻轻地拽了一下。 他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只见张宝宝不知道啥时候,从她的小马扎上溜了下来,正蹲在他脚边,仰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傻呵呵地看着他。 她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这会儿变得有点迷离,跟蒙了一层水汽似的。 小脸蛋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看着就想让人捏一把。 李山河一看她这副德行,心里头“咯噔”一下。 坏了! 他一把将张宝宝给薅了起来,凑到她跟前闻了闻。 好家伙!一股子浓浓的啤酒麦芽味儿,夹杂着小姑娘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 “你偷喝酒了?”李山河瞪着眼睛问道。 张宝宝被他提溜着,也不害怕,反而咧开嘴,露出两排小米牙,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伸出那根还沾着油渍的小手指,晃晃悠悠地指着李山河的鼻子,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当家的,你咋还有俩脑袋呢?” “啥玩意儿?”李山河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整懵了。 “俩……俩脑袋……”张宝宝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好像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还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好像在描绘李山河那“两个尖脑袋”的形状。 紧接着,她又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话。 “当家的,你……你这么尖,分……分我一个,成不?” “噗——” 李山河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正喝着疙瘩汤的李卫东,一口汤直接就喷了出来,喷了对面李宝财一脸。 “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屋子里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李卫东一边笑,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他爹擦脸。 李宝财也是被逗得不行,顾不上脸上的汤汤水水,咧着那没剩几颗牙的嘴,笑得“嘎嘎”的。 王淑芬和老太太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呦喂,我的宝儿啊,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都开始说胡话了。”王淑芬笑得直拍大腿。 只有张宝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活宝妹妹啊! 偷喝酒就算了,喝多了还说胡话,还当着这么一大家子人的面,说要当家的分她一个脑袋? 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张宝兰以后还咋做人啊! 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想把张宝宝从李山河手里给抢过来。 “宝宝!你胡说啥呢!赶紧跟我回去睡觉!” 可张宝宝这会儿,已经彻底进入了她自己的世界。她压根不理她姐,两只小手死死地抱着李山河的胳膊,整个人跟个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嘴里还在那儿坚持不懈地念叨着。 “当家的,就分我一个嘛……你俩脑袋,留着也用不了……分我一个,我也变尖……” 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屋子里的笑声,又拔高了好几个分贝。 李山河被她缠得是哭笑不得。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桌上那瓶酒,肯定就是让这小妮子趁着大家伙儿不注意,给偷偷喝光了。 就她这小身板,一瓶啤酒下肚,不喝成傻子才怪呢。 他看着怀里这个满身酒气、还在那儿一个劲儿要“分脑袋”的小东西,心里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妮子,真是个活宝。 平时看着挺呆萌的,喝了酒之后,这脑回路,简直比彪子还清奇。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先想办法把这个小醉猫给弄回屋去。 可他这刚一动,张宝宝就跟感觉到了似的,两只胳膊把他搂得更紧了,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还在他胸口蹭了蹭,嘴里发出满足的、跟小猫似的“嗯嗯”声。 那温热的鼻息,隔着薄薄的褂子,喷在他的胸口,痒痒的,麻麻的。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就僵了一下。 我操,这小妮子,喝多了是真要命啊! 第六百二十一章 宝儿喝多了 李山河感觉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个人,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个喝醉了的、又软又香的烫手山芋。 张宝宝这小妮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跟个树懒似的,两只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胸口上乱蹭,嘴里还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胡话。 “当家的……你身上好香啊……比肉串子还香……” 她那温热的呼吸喷在李山河的脖颈上,痒痒的,让李山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操! 李山河心里头暗骂一声。 这小妮子,是真喝多了,啥话都敢往外说。 他这身上,又是汗味又是烟味又是烧烤味的,哪来的香味儿? 屋子里,李卫东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还在那儿笑得前仰后合。 王淑芬和老太太她们几个女的,脸上虽然也带着笑,但眼神里已经多了点别的东西。 尤其是张宝兰,她那张脸,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黑色。 她站在那儿,死死地瞪着挂在李山河身上的张宝宝,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张宝宝!你给我下来!”张宝兰终于忍不住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就要去拽张宝宝。 可张宝宝这会儿,就跟认准了李山河这棵“大树”似的,死活不撒手,嘴里还委屈地嚷嚷:“不……我不下去……我就要当家的抱……” 她这一嚷嚷,张宝兰的脸更黑了。 李山河一看这情况,知道不能再让她们姐妹俩这么闹下去了。他赶紧冲着张宝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着急。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哄小孩的语气,轻轻地拍了拍张宝宝的后背。 “宝儿,乖,听话。你看,天都这么晚了,咱得回去睡觉了,好不好?” “不……不好……”张宝宝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还没跟当家的分脑袋呢……”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还惦记着分脑袋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宝儿,你听我说,”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张宝宝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这脑袋,不能在这儿分。这儿人太多了,让他们看见了,就不灵了。” “啊?”张宝宝那双迷离的大眼睛,总算是聚焦了一点,她好奇地看着李山河,“那……那在哪儿分啊?” “等回了屋,就咱俩的时候,我再偷偷分你一个,好不好?”李山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跟你说,我这脑袋,可厉害了,分给你一个,你以后想吃啥就有啥,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一听到“想吃啥就有啥”,张宝宝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她那被酒精麻痹了的小脑袋瓜,瞬间就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想吃啥就有啥? 那岂不是天天都能吃烤大鹅?天天都能吃肉串子?还有大白兔奶糖,还有处理品蛋糕…… 一想到这些好吃的,张宝宝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看着李山河,用力地点了点头,大着舌头说道:“好!那……那咱快回屋!” 她一边说,一边就想从李山河身上下来,可她这刚一动,就感觉天旋地转,两腿一软,整个人就跟没了骨头似的,软软地往下滑。 “哎呦!” 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她给捞了起来,直接一个公主抱,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张宝宝被他这么一抱,也不闹了,反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小脸往他怀里一埋,两只小手还抓着他的衣襟,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然后,还没等李山河再说话,她那眼皮子就跟有千斤重似的,耷拉了下来,脑袋一歪,就这么直挺挺地,睡着了。 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满足的鼾声。 “……” 李山河抱着怀里这个秒睡的小醉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啥了。 屋子里的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也都愣住了。 还是王淑芬先反应了过来,她走过来,看着睡得跟小猪似的张宝宝,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真是……二河,快把她抱炕上去吧,盖上被子,省得着凉了。” “哎。”李山河应了一声,抱着张宝宝就往炕上走。 田玉兰和吴白莲也赶紧过来帮忙,一个去拿枕头,一个去扯被子。 几个女人七手八脚地,总算是把这个小醉猫给安顿好了。 看着张宝宝那张恬静的睡脸,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大家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转向了屋子的另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李山峰正抱着一根啃得只剩下签子的肉串,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 当他接触到那十几道饱含深意的目光时,他心里头“咯噔”一下。 不对劲! 这气氛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全场的焦点,还是那种不好的焦点。 他环顾四周,只见他爹,他爷,他奶,他妈,还有他那几个嫂子,全都用一种审视的、怀疑的、带着点“你小子别装了”的眼神看着他。 李山峰瞬间就慌了。 他那油乎乎的小手一哆嗦,手里的签子都差点掉地上。 不是……这……这都看我嘎哈啊? 嫂子喝多了,又不是我喝多了! 他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亲二哥,希望他能出来给自己说句公道话。 可他一瞅,他二哥李山河,也正抱着胳膊,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完了! 李山峰脑子里就剩下这两个字了。 他知道,这回,自个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猛地举起了那双油乎乎的小手,跟投降似的。 “妈!爹!爷!奶!二哥!嫂子们!天地良心阿!”他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都带着哭腔,“这回真不是我!我一口酒都没喝!我喝的是汽水!你们看!” 他指着桌子底下那个空了的汽水瓶,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发誓!我要是喝了酒,就让我……就让我以后再也吃不着肉串子!” 这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已经是能发出来的最毒的誓言了。 可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辩解,换来的,却是王淑芬那一句凉飕飕的话。 “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啊?还敢偷喝酒?”王淑芬把眼睛一瞪,抄起炕沿上纳鞋底用的锥子,指着李山峰,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要是再敢给我偷摸喝酒,看我不把你那屁股蛋子给你打成八瓣!” 李山峰一看那明晃晃的锥子,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吱声了。 他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拿起桌上一根没啃干净的钎子,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嗦咯起来。 心里头那叫一个憋屈。 这都叫啥事儿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明儿就去趟街里 这顿闹哄哄的宵夜,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李宝财和老太太年纪大了,熬不住夜,早就让李卫东给扶着回西屋睡觉去了。 田玉兰她们几个,也把桌子收拾干净,看张宝宝睡得安稳,也就各自回屋了。 临走前,吴白莲还特意过来,小声地跟李山河说:“当家的,你今天也累了,早点歇着,别太晚了。” 李山河笑着点了点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把她送出了门。 很快,这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老屋,就只剩下了李山河、李卫东和王淑芬,以及那个还在角落里跟脆骨较劲的李山峰。 王淑芬把那堆脏衣服归拢了一下,看着李山河,有点心疼地说道:“山河,你这孩子,就是太不差事儿。给常家帮忙是好事儿,可也得顾着自个儿身体啊。这一天一夜没合眼,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妈,我没事儿。”李山河笑了笑,“我年轻,火力旺,睡一觉就好了。” “就你能。”王淑芬白了他一眼,但眼神里全是关切,“行了,你跟你爹唠吧,我去烧点水,给你们泡泡脚,解解乏。” 说完,王淑芬就端着盆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李山河父子俩,还有那个假装自己是空气的李山峰。 李卫东盘腿坐在炕上,又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带着几分醉意的脸。 “儿砸,”他看着李山-河,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刚才人多,我没细问。省城那边的电报,到底咋回事儿?真是好事儿?” 李山河知道,他爹这是在担心自己。 他这个爹,平时看着不着调,没个正形,但一到关键时候,比谁都靠得住。 他把凳子往炕沿边上挪了挪,也坐了下来。 “爹,是好事儿。”李山河把电报的内容,又详细地跟李卫东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派到南边那个叫小郭的,在那边发现了新路子?能挣大钱?”李卫东的眼睛亮了起来。 “嗯。”李山河点了点头,“电报上没细说,就说是大买卖。” “大买卖?”李卫东愣了一下,“能是啥阿?” “不到阿。”李山河说道,“估摸着还是倒爷的活儿,现在南边改革开放,政策活,很多新鲜玩意儿都从那边出来。那边的东西,拿到咱们东北来,价钱能翻好几番。这里头的利润,大着呢。” 李山河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 他上辈子看新闻,八十年代中期,不少倒爷就是靠着倒腾这些电子产品,挣到了第一桶金。 什么“燕舞”牌收录机,“海鸥”牌照相机,还有那些从香港那边走私过来的电子表,在当时,那都是紧俏货,有钱都买不着。 小郭这小子,看来是真摸到门道了。 李卫东听着李山河的分析,虽然有些词儿他听不太懂,但他也明白了,他这个儿子,又要干一件大事儿了。 他看着李山河那张年轻但却异常沉稳的脸,心里头又是骄傲,又是感慨。 想当年,他自己也是个不甘于在屯子里刨食儿的主儿,总想着出去闯荡。 可后来有了家,有了孩子,那股子心气儿,也就慢慢地磨平了。 现在,他儿子替他完成了他当年没完成的梦。 “儿砸,这事儿,有把握不?”李卫东又吸了口烟,沉声问道,“爹知道你脑子活,有本事。但是外面不比家里,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做生意,一步走错,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爹,你放心。”李山河看着李卫东那担忧的眼神,心里头一暖,“我心里有数。这事儿,我得亲自去一趟省城,跟他们当面谈。不把所有细枝末节都弄明白了,我不会轻易下手的。” “嗯,这就对了。”李卫东点了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钱是好东西,但咱不能为了钱,把自个儿给搭进去。” 他顿了顿,又说道:“要是钱不够,或者需要人手,你跟爹说。咱老李家,虽然不是啥大户人家,但砸锅卖铁,也能给你凑点。你爷,你几个叔伯,那也都不是孬种,真有事儿,招呼一声,都能上!” 李山河听着他爹这番朴实但却充满了力量的话,眼眶子有点发热。 这就是他的家人。 不管他在外面飞得多高,走得多远,这个家,永远都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爹,我知道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父子俩就这么在炕沿边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就着昏黄的灯光,聊了半宿。 从省城的生意,聊到家里的琐事,从过去的打猎经历,聊到未来的规划。 一直到王淑芬端着两盆热水进来,父子俩的谈话才告一段落。 泡在温热的水里,李山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他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去趟街里,给三驴子回个电话。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他躺在老屋那熟悉的土炕上,闻着被子上那股子阳光和烟火混合的味道,脑子里却全都是南方的繁华都市和未来的宏伟蓝图。 旁边的李卫东,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角落里,李山峰也早就抱着他那根啃干净了的骨头,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为了这个家,为了这帮可爱的人,他必须得变得更强,走得更远。 省城,我李山河,又要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山河就起来了。 王淑芬早就把早饭给做好了,小米粥,大馒头,还有一盘自家腌的咸菜疙瘩。 饭桌上,李山峰表现得异常乖巧,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喝着粥,生怕他妈再想起昨天晚上那事儿,拿锥子扎他屁股。 李山河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饭,就准备出门。 “妈,爹,我去趟街里,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去吧,路上骑慢点。”王淑fen叮嘱道。 李山河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李山峰跟个小尾巴似的,也跟了出来。 “二哥,你嘎哈去啊?” “去街里。” “带我一个呗!”李山峰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带你干啥?你作业写完了?”李山河斜着眼睛看他。 “写完了!写完了!昨天晚上连夜写的!”李山峰把小胸脯拍得“啪啪”响,“我保证,都写完了!” 李山河看着他那猴急的样子,也是乐了。 他知道,这小子就是想跟着去镇上凑热闹。 “行了,想去就跟着吧。”他摆了摆手,“正好,帮我拿点东西。” “好嘞!”李山峰一听,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撒开脚丫子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嘿,嘎哈去?” 李山峰愣了一下,“二哥,不是上街里吗?” “败家玩意,就咱俩还开拖拉机阿,多费油阿,走,骑摩托去!” 李山峰嘿嘿一笑,“二哥,还是你脑瓜子好使,要不宝嫂子让你分她一个呢。” 一边说着,李山峰一边麻利的跳进了挎斗子里。 李山河笑骂一生,跨上摩托车,狠狠一踹…… “突突突”的马达声,再次划破了朝阳沟清晨的宁静。 摩托车载着兄弟俩,朝着横道河子镇的方向,一路开了过去。 第六百二十三章 嘎了你的牛子当太监 挎斗子的速度,可比那“突突突”的拖拉机快多了。 李山河拧着油门,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跑得飞快。 六月的风,带着点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吹得人脸颊生疼。 李山河倒是没啥感觉,他身上穿着件厚实的夹克,头上还戴着个从苏联那边搞回来的皮质风镜,威风得跟电影里的王牌飞行员似的。 可坐在挎斗子里的李山峰,那可就遭了罪了。 他那点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么折腾。风跟刀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脸上刮,吹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刚开始那会儿,他还挺兴奋,张着大嘴,学着电影里英雄的样子,嗷嗷地叫唤,想要体验一把“喝西北风”的豪迈。 结果没叫两声,就被灌了一嘴的土,呛得他直咳嗽。 他赶紧闭上嘴,把小脑袋往斗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树林。 这小子,抗噪能力是真强。 让风吹得大鼻涕都快拉瞎了,还搁那儿美呢? 一会儿蹦起来看看左边,一会儿又探出头瞅瞅右边,就跟个刚出笼的小猴子似的,一刻也闲不住。 李山河从后视镜里瞅着他那上蹿下跳的德行,也是觉得好笑。 “老弟,坐稳当了!别他娘的给你颠的出去了!”他扯着嗓子喊道。 “放心吧二哥!俺结实着呢!”李山峰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 没用多大一会儿,横道河子镇那熟悉的轮廓,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李山河减慢了车速,拐进了镇里的大街。 这会儿正是上班的点儿,街上人来人往的,挺热闹。 李山河这辆绿得发亮的挎斗子一出现,立马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那家伙,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不管男女老少,都跟看西洋景似的,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 眼神里,有羡慕,有好奇,还有嫉妒。 “我操,你瞅瞅那车,真带劲儿!” “这是啥车啊?咋还带个小斗子呢?跟电影里的一样!” “这得多少钱啊?不得好几千?” 听着周围传来的议论声,坐在挎斗子里的李山峰,那小腰板儿挺得更直了。 他学着他二哥的样子,板着个小脸,目不斜视,心里头那叫一个美。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跟个检阅部队的大官似的,威风得不行。 李山河把车稳稳地停在了邮电局门口。 这邮电局,是镇上少有的几栋青砖瓦房之一,门口挂着个木头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人民邮电”四个大字。 “老弟,到地儿了。”李山河熄了火,摘下风镜,从车上跨了下来,“走,跟哥进去。” 他寻思着,赶紧打完电话,还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可他这边刚一抬腿,就感觉自己的裤腿让人给拽住了。 他一低头,就看见李山峰这小兔崽子,还稳稳当当地坐在挎斗子里,压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李山峰仰着那张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了一副极其谄媚的笑容。 “二哥,你先进去呗。”他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老弟我给你搁外面看着车,行不?” 李山河一愣:“你看车干啥?” “哎呀,二哥,这你就不懂了。”李山峰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你看啊,咱这车,多金贵啊!这黑色的漆,锃光瓦亮的,比咱家那口大黑锅都亮!这要是万一让哪个不长眼的熊孩子给刮了蹭了,那多心疼啊!你说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还伸出小手,心疼地在挎斗子那光滑的车身上摸了摸。 “还有啊,二哥,你瞅瞅这街上这么多人,一个个都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盯着咱这车看。这万一要是遇上个手脚不干净的,把咱这车上的零件给卸了咋办?我可听说了,咱这车上的零件,金贵着呢!一个螺丝都比一斤猪肉还贵!” 李山河张了张嘴,刚想说点啥,就被李山峰给挥手打断了。 “二哥,你甭说了,我都懂。”李山峰脸上挂着一副“老弟这都是为你好,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为你操心”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就放心进去打电话吧!这儿,有我李山峰在,保证咱这车,连一根毛都少不了!”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人小鬼大的模样,直接就给气乐了。 我操,这小兔崽子,不去唱戏都屈才了。 这套词儿,说得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多懂事多负责的好弟弟呢。 可李山河还能不知道他那点花花肠子? 看车是假,不想进邮电局是真。 这小子,八成是惦记着邮电局对面那家小卖店了。 那家小卖店,卖一种叫“无花果”的零食,一块钱能买一大包,酸酸甜甜的,是这帮小屁孩儿的最爱。 这小子,是想趁着自己打电话的工夫,溜过去解馋呢! “行啊你小子,现在都会跟我俩耍心眼儿了?”李山河心里头暗骂一句。 这老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李山河刚想伸手,照着他那小脑门再来两下狠的,可他这手刚一抬起来,眼珠子一转,一个坏主意,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脸上不动声色,反而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 “那啥,老弟啊,”他蹲下身,跟李山峰平视着,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二哥就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不过嘛,你一个人在外面,可得加点小心啊。” “放心吧二哥!我机灵着呢!”李山峰把小胸脯拍得山响。 “机灵?”李山河撇了撇嘴,“机灵有啥用?我跟你说,这年头,拐子可多!” “拐子?”李山峰一愣,显然没明白这个词是啥意思。 “就是人贩子!”李山河加重了语气,脸上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专门抓小孩儿的!把你抓走,卖到山沟沟里去,让你再也见不着爹妈,见不着二哥!” 他这话一出口,李山峰那张兴奋的小脸,瞬间就白了。 “二哥,不……不会这么倒霉吧?”他有点结巴地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李山河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充满了漫不经心。 “你想想你宝嫂子。”李山-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宝嫂子,长得多俊啊,就因为当时嘴馋,让人家用一根冰糖葫芦,就给从省城拐卖到咱们这嘎嗒来了。啧啧啧,一千多公里啊!你说惨不惨?” 他一边说,一边还摇着头,好像在为张宝宝的“悲惨遭遇”而感到惋?。 “老弟啊,”李山河话锋一转,用一种极其同情的眼神看着李山峰,“你要是被卖给人家当儿子,那还好说。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比在咱家还享福呢。” 李山峰听着他二哥这番话,心里头已经开始打鼓了。他想了想,当别人家儿子,好像也不错?要是那家人有钱,天天让他吃肉,那…… 可还没等他美梦做完,李山河接下来的话,就如同一盆冰水,直接从他头顶浇了下来。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蠢样,冷笑了一声。 “就你这小身板,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人家能要你当儿子?我瞅着,八成是把你卖到哪个黑煤窑里去,天天让你下井挖煤!一天就给你一个黑馒头,干不动活儿就拿鞭子抽你!” “再或者……”李山-河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李山峰的胃口,然后才用一种极其恐怖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把你卖到南边去,给那些有钱的老爷,当……太……监!” 第六百二十四章 二哥,我可是你亲老弟 “太监?” 李山峰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傻了。 他那十岁的小脑袋瓜里,对这个词的理解,全部来自于彪子给的小人书。 他知道,太监就是皇宫里伺候皇上和娘娘的,说话娘娘腔,走路扭屁股,最关键的是…… 他们身上,好像少了点啥重要的东西。 “二哥,这……这话从何说起啊?”李山峰的小脸,已经吓得没有一丝血色了,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我可是个小小子啊!不当儿子,还能当童养媳咋地?” 他这会儿,脑子已经彻底乱了,说话都开始不过脑子了。 “童养媳?”李山-河听着他这不着四六的话,差点没当场笑喷了。 我操,这小兔崽子,想象力还挺丰富。 他强忍着笑,脸上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冷笑了一声。 “那可没准儿。” 李山峰一听,更慌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想用事实来证明自己当不了童养媳。 “可是……可是我有牛子啊!”他急得都快哭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句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让旁边路过的几个婶子大娘,都忍不住往这边瞅了一眼,然后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山河的脸皮,也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孙子,真是啥话都敢往外说。 他赶紧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凑到李山峰跟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其平淡,但却让李山峰感觉毛骨悚然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咋了?” 李山河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李山峰的裤裆处瞟了一眼。 “嘎掉呗。” “嘎……嘎掉?!” 这两个字,就像两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李山峰的天灵盖上。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嘎掉…… 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一副极其恐怖的画面:一个黑脸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跟杀猪刀似的玩意儿,正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啊——!”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瞬间就从他的尾巴根儿,直冲后脑勺。 他猛地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就夹紧了双腿,那动作,快得都出了残影。 然后,还没等李山河反应过来,这小兔崽子“嗖”地一下,就从挎斗子里蹿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整个人跟个挂件似的,死死地挂在了上面。 “二哥!二哥啊!” 李山峰的哭声,那叫一个石破天惊,撕心裂肺。他把脸埋在李山河的裤腿上,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整个人都快抽过去了。 “我错了!二哥!我真的错了!” “我不看车了!我不吃无花果了!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就跟着你!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二哥啊!我可是跟你天下第一好的亲老弟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你不能让他们嘎了我的牛子啊!我还想给你生个大胖侄子呢!” 他一边哭,一边嚎,那悲惨的动静,把邮电局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了。 大家伙儿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山河,那眼神里,有好奇,有同情,还有一丝丝的谴责。 “这小伙子,咋回事儿啊?欺负自个儿弟弟?” “你听那孩子哭的,多可怜啊。” “啥嘎牛子啊?这当哥的,也太不是东西了……” 李山河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我操,这孙子,真是个坑哥专业户。 他心里头,已经快要笑疯了,但脸上还得绷着。 他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小东西,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让你小子跟我俩耍心眼儿!看我咋收拾你! 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李山峰那毛茸茸的小脑瓜。 “行了行了,别嚎了!丢不丢人!” 他嘴上虽然凶,但还是把这小兔崽子从自己腿上给撕了下来。 然后,他极其顺手地,就在李山峰那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刚才摸了车身而沾上的灰尘。 “放心吧,老弟。”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有你哥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李山峰抽抽搭搭地抬起头,那双哭得又红又肿的大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二哥无限的崇拜与信赖。 “二哥,你真好……” “必须~~~的!”李山河拍了拍胸脯,“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看着李山峰那副怂样,心里头乐开了花,但脸上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那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俩耍心眼儿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李山峰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以后听不听话了?” “听!二哥你说啥我听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李山峰这会儿,为了保住自己的“牛子”,啥话都敢往外说。 李山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行。”他指了指邮电局的大门,“走,跟哥进去。记住,跟紧了,一步都不许离开我,听见没?” “听见了!”李山峰立正站好,回答得那叫一个响亮。 他看着他二哥那高大伟岸的背影,感觉那就是自己全世界最坚实的靠山。 他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然后迈开小短腿,紧紧地跟在了李山-河的身后。 他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赴汤蹈火啊,二哥!” 李山河领着这个刚刚经历了“人生重大危机”的小跟屁虫,昂首阔步地走进了邮电局的大门。 邮电局里头,人还真不少。 一排长长的、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木头柜台,把里外两个世界给隔开了。柜台里头,几个穿着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的阿姨,正低着头,各自忙活着手里的活儿,有的在盖邮戳,有的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还有的,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掸着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墨水、旧纸张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的、独属于这个年代的味道。 李山河拉着李山峰,径直走到了一个挂着“长途电话”四个字的牌子下面的窗口。 窗口里头,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身材有点发福,烫着一头当时最时髦的小卷毛,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织着一件红色的毛衣。 李山-河敲了敲柜台的玻璃。 “大婶,你好,我打个长途,去省城哈尔滨。” 那大婶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毛衣针上下翻飞,嘴里慢悠悠地说道:“打长途啊?先登记,交押金。五块。” 这服务态度,也是没谁了。 李山河也不跟她计较,这年头,吃公家饭的,大多都这副德行。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从窗口底下那个小口子里递了进去。 “打哈尔滨,号码是……”他把三驴子电报上留的那个号码,一字不差地报了一遍。 那大婶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毛衣,拿起旁边一支沾了墨水的钢笔,在一个大本子上,慢吞吞地把号码和时间给记上了,然后抬起头,不耐烦地瞅了李山河一眼,撕了张印着油墨的单子递了出来。 “行了,去那边电话间等着吧。接通了喊你。”她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排用木板隔开的小隔间。 李山河接过单子,也没说啥,拉着李山峰,就走进了其中一个隔间。 第六百二十五章 准备出发 这所谓的电话间,其实就是个用三合板隔出来的、连门都没有的小格子。 里头的空间,小得可怜,就能勉强挤下两个人。 一张掉了漆的小木桌,一个缺了腿的小马扎,桌上,摆着一部黑色的、看着就笨重无比的老式转盘电话机。 那电话机,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黑色的胶木机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话筒上那根弹簧电话线,都让磨得快断了,露出了里面五颜六色的电线。 李山河一屁股坐在那摇摇晃晃的小马扎上,李山峰则跟个小门神似的,紧紧地贴着他二哥站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生怕从哪个角落里蹿出个拿杀猪刀的人贩子来。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儿,也是觉得好笑,伸手在他脑门上揉了揉。 然后,他就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 这年头,打个长途电话,那可真是个考验耐心的活儿。 不像后世,手机掏出来,号码一按,全世界都能联系上。 现在,你得先在邮电局登记,然后邮电局的接线员,再通过总机,一层一层地给你往上转接。 从他们横道河子镇的总机,转到县里,再从县里转到市里,最后,才能到省城哈尔滨。 这中间,线路就像是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 但凡有一个环节的线路占线,或者哪个接线员打个盹儿、上个厕所,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搁这儿等着。 等个一两个小时,那都是家常便饭。 运气不好的,等上半天,最后告诉你线路故障,今天打不了了,那也不是啥稀罕事。 李山河靠在冰凉的木板墙上,听着外面柜台传来的嘈杂声,和隔壁电话间里一个大哥扯着嗓子跟他媳妇儿吵架的声音,感觉时间过得是真慢。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钱是给我娘看病用的!救命的钱!你咋就给花了呢!你个败家娘们儿!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那大哥的声音,中气十足,吼得整个邮电局的大厅都嗡嗡作响,引得不少人往他那个隔间里瞅。 李山峰也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往他二哥身后躲了躲。 李山河听着,也是觉得好笑。 这小小的邮电局,还真是个能看尽人生百态的地方。 有隔着电话线吵架的夫妻,有跟远方亲人报平安的游子,还有像他这样,准备谈一笔能改变命运的大生意的。 他正寻思着呢,就听见外头那个一直埋头织毛衣的大婶,突然扯着她那洪亮的嗓门,喊了一声: “李山河!哈尔滨的!电话通了!三号间!” 这一嗓子,就像是发令枪一样。 李山河一个激灵,猛地就坐直了身子。 来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就抓起了那冰凉的话筒。 他把话筒紧紧地凑到耳边,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跟炒豆子似的,嘈杂得很。 “喂?喂?” 他对着话筒,试探性地喊了两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夹杂着电流声,猛地就响了起来。 “喂!谁啊?找谁啊?” 是三驴子! 李山河一听这声音,心里头那块石头,总算是彻底落了地。 “我,李山河!”他对着话筒,也加大了音量。 “二哥!”电话那头的三驴子,声音瞬间就变了调,充满了惊喜和激动,“我操!二哥哥!真是你啊!你可算是来电话了!你再不来电话,我跟二愣子就准备买票杀回朝阳沟找你了!” 三驴子的声音,大得吓人,震得李山河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他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三驴子肯定是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电话上了。 “行了行了,你小子小点声,我耳朵都快让你给震聋了。”李山河笑骂了一句,“电报我收到了,说吧,到底啥事儿?把你给急成这样。” “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啊,二哥!”三驴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你派去南边的小郭回来了!我跟你说,山河哥,你真是神了!小郭这趟,真给咱摸回来一条金光大道啊!” “哦?”李山-河心里头一动,“具体是啥买卖?” “电子表!还有收录机!”三驴子的声音压低了一点,但还是难掩激动,“小郭说,这些玩意儿,在南边那嘎嗒,尤其是靠近香港的深圳,跟大白菜似的,便宜得很!一个电子表,在那边就几十块钱,可要是拿到咱们东北来,转手就能卖到上百!还有那收录机,一台就能挣好几百!二哥,你说,这是不是大买卖!” 电子表!收录机! 李山河听到这几个词,眼睛瞬间就亮了。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小郭这小子,是真给他带回来一个金矿啊! 这年头,随着改革开放,老百姓手里头渐渐有了点闲钱,就开始追求这些时髦的玩意儿了。 一个能显示时间的电子表,一台能放流行歌曲的收录机,那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谁要是手腕上戴个电子表,或者家里摆一台“燕舞”牌收录机,那走在街上,腰杆子都比别人挺得直。 这东西,在东北这边,是真正的紧俏货,有钱都买不到。这里头的利润,简直大得吓人! “二哥,你听着没?”三-驴子看李山河半天没说话,有点着急了,“这买卖,咱干不干?小郭已经跟那边的路子都搭上线了,就等你一句话了!我跟你说,这事儿要是干成了,咱今年过年,都能换上小汽车!” “干!为啥不干!”李山河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送上门的钱,要是不挣,那他李山河就不是重生回来的人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事儿,电话里说不清楚。风险大不大?路子稳不稳?货款怎么结?这些都得当面谈。” “对对对!山河哥,我也是这么想的!”三驴子连连点头,“我跟二愣子,还有小郭,我们几个合计了,这事儿太大,我们几个心里头都没底,拿不定主意。这买卖,还得你亲自来掌舵才行!山河哥,你啥前儿能来省城啊?” “我尽快。”李山河说道,“这两天我把家里的事儿安排安排,估计也就三五天吧。” 第六百二十六章 我操!能买五艘航母? “我尽快。”李山河对着话筒,沉声说道,“这两天我把家里的事儿安排安排,估计也就三五天吧。” “好嘞!好嘞!三五天就行!”电话那头的三驴子一听,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二哥,那我们哥几个就在哈尔滨,扫榻以待,就等你老人家大驾光临了!” 李山河听着他那夸张的用词,也是被逗笑了。“行了,少跟我俩扯犊子。把心放肚子里,该吃吃,该喝喝,等我信儿就行。” “哎!好嘞!” 李山河刚想挂电话,电话那头的三驴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变得有点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那啥……二哥,还有个事儿……” “有屁快放!”李山河没好气地说道,他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 “就是……就是你上回,不是让我帮你买那个……那个啥苹果公司的股票吗?”三驴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儿他差点都忘了。 上次去省城,他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三驴子,让他想办法通过嗒莎那边的关系,在美利坚那边,有多少钱就买多少苹果公司的股票。 这可是他重生回来,给自己埋下的最深、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线。 “昂,咋地了?”李山河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出问题了?” “唉……”电话那头,三驴子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听着跟死了爹似的,充满了无奈和惋惜,“二哥啊,买不了了啊!” “啥玩意儿?!”李山河一听这话,蹭地一下就从那破马扎上站了起来,脑袋“咣”的一声就撞在了隔板上。 “哎呦!”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也顾不上揉脑袋,对着话筒就吼道:“啥叫买不了了?我不是让你有多少钱就往里砸多少钱吗?这才几个月,就买不了了?让人给截胡了?” 他心里头一下子就急了。这可是他未来商业帝国的基石,要是这步棋走错了,那他后面的好多计划,都得泡汤! “不是不是!”三驴子赶紧解释,“不是让人截胡了,是……哎呀,这事儿我跟你说不明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话筒换了个人。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带着点洋味儿的普通话,顺着电流传了过来。 “二哥,你别急,是我,嗒莎。” 是嗒莎的声音。 李山河一听,心里头的火气稍微降了那么一点。 嗒莎这姑娘,办事稳重,脑子也清醒,她既然在,那事儿应该就没那么糟。 “嗒莎,到底咋回事儿?三驴子说买不了了,啥意思?”李山河揉着被撞疼的脑袋,沉声问道。 “是这样的,山河哥。”嗒莎的声音,清晰又沉稳,跟三驴子那咋咋呼呼的动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是完全买不了了,是我们手里的股份,快要够百分之五了。” “百分之五?”李山河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嗒莎解释道,“按照美国那边的法律,任何个人或者机构,持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份超过百分之五,就必须向他们的证券交易委员会进行公开披露,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举牌’。一旦举牌,我们的身份和持股数量,就全都暴露了。到时候,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所以,在没有得到你的明确指示之前,我们不敢再继续收购了。” 举牌…… 李山河听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脑子有点发懵。他上辈子就是个小老百姓,哪接触过这些高端的玩意儿。 可……不对啊! 他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记得,他上辈子闲着没事儿看那些财经新闻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苹果公司,是在1980年的12月份上的市,刚上市的时候,总的流通股价值,是将近十八个亿! 十八个亿!还是他娘的美金! 现在是81年的六月份,这中间也就过去了半年多点。就算这股票一毛钱没涨,那百分之五,也得是……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一台老旧的拖拉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开始费力地计算起来。 十八亿的百分之五……那就是九千万! 九千万美金! “嘶——”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唰”地一下竖了起来。 他手里的那个黑色话筒,瞬间变得比冰块还凉。 九……九千万?美金? 我操!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正踮着脚,一脸好奇地瞅着他的李山峰。 又看了看窗外那些穿着蓝色、灰色衣服,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来来往往的普通老百姓。 这个年代,万元户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镇上的首富,全部家当加起来,估计也就几万块钱。 可他……他现在,手里头,竟然攥着九千万……美金? 这他娘的是个啥概念? 李山河的脑子彻底当机了。他上辈子,连九千万的越南盾都没见过! 他只记得,上辈子看新闻,说乌克兰那艘没完工的航母,瓦良格号,卖给咱们国家,也才两千万美金。 九千万…… 那他娘的,岂不是能买……四艘半航母? 就靠着倒腾点罐头袜子手套,倒腾点副产品,就这么短短一年不到的工夫,自己这帮兄弟,就给自己挣回来四艘半航空母舰?!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挣大钱,可他从来没想过,能挣这么多!这么快! 这钱,已经不是钱了。 这年头,一万是钱,九千万美金,买的花生米都够给李山河和这帮兄弟修个冢了,元宝山那么大的冢。 “二哥?二哥你咋了?” 李山峰看他二哥半天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跟庙里画的判官似的,吓得他赶紧伸出小手,拽了拽李山河的裤腿。 “二哥,你别吓我啊!你咋不说话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咋地,把苏联核弹头给偷回来了? 李山峰这一拽,总算是把李山河那飞到九霄云外去的魂儿,给拽回来了一点。 他低下头,看着李山峰那张写满了担忧的小脸,又抬起头,看了看这间狭小破旧的电话间,耳朵里,是隔壁那个大哥还在坚持不懈地跟他媳妇儿吵架的怒吼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就好像,刚才电话里听到的那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 可手里那冰凉的话筒,和后背上冒出来的那一层冷汗,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那他娘的不是梦。 “二哥?二哥你还在吗?你说话呀!” 电话那头,嗒莎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焦急。 她听着电话这头突然没了动静,心里头也开始打鼓了。 是不是自己说错啥话了?还是这消息太吓人了,把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给吓着了? “我在。”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干得厉害,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沙哑。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三驴子他们为啥急着给自己发电报了。 换了谁,手里头突然攥着这么一笔能买好几艘航母的巨款,谁他娘的能睡得着觉啊? 这帮小子,没直接卷着钱跑到国外去当土皇帝,还知道给自己打个电话汇报一声,那都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 这笔钱,是机会,但更是危机。 一步走错,别说当什么世界资本大鳄了,他们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让人给生吞活剥了,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嗒莎,你听我说。”李山-河的脑子,开始重新运转起来,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冷静,“这事儿,你们处理得对。现在,马上,立刻!暂停收购苹果公司的一切股票!记住,是一股都不要再买了!” “好,我明白了,山河哥。”嗒莎立刻应道。 “另外,”李山河接着说道,“这笔钱,太大了。现在先不要动,还有,你们几个,最近都给我消停点,别出去瞎嘚瑟,尤其是三驴子和二愣子,告诉他们俩,要是敢出去花天酒地的,等我到了哈尔滨,我亲手扒了他们的皮!”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放心吧,山河哥。”嗒莎说道,“我们都懂。这笔钱,我们一分都没敢动。三驴子哥和二愣子哥他们,也都老实着呢。就是……就是小郭带回来的这个电子表的买卖,你看……” “这事儿,等我到了再说。”李山河沉吟了一下,“不过,电话那头,三驴子好像抢过了话筒,声音又传了过来。 “二哥!二哥!还有个事儿!还有个大事儿!”三驴子的声音,还跟刚才一样激动,但又多了一丝神秘兮兮的味道。 “又啥大事儿?”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脑仁又开始疼了。 “这事儿……这事儿电话里说不清!”三驴子压低了声音,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比……比那啥股票的事儿,还大!等你来了,我当面跟你说!你保准吓一跳!” 比九千万美金的事儿还大? 我操!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这孙子给提溜了起来。 还能有啥事儿,比这事儿还大? 难不成你们几个,把苏联的核弹头给偷出来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再问两句,可转念一想,三驴子这货,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真在电话里说漏了啥,那可就麻烦了。 “行了,我知道了。”李山河压下心里的好奇,“就这么定了。你们在那边等我,我尽快过去。” “好嘞!二哥!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李山河把那沉重的黑色话筒,“哐当”一声放回了电话机上。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抽干了力气。 这一个电话,打得他,比跟熊瞎子干一架还累。 “二哥,打完了?”李山峰看他放下了电话,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嗯,打完了。”李山河点了点头。 “那……那咱们现在干啥去?去买无花果吗?”李山峰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对零食的渴望。 李山河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儿,也是被气乐了。 这小兔崽子,天塌下来,都耽误不了他吃。 他站起身,揉了揉李山峰的脑袋,然后拉着他,走出了这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电话间。 外头柜台那个织毛衣的大婶,看到他出来,连头都没抬,只是不耐烦地伸出了一只手。 李山河知道,这是要结账了。 他从兜里掏出钱,递了过去。那大婶接过去,从钱匣子里找了点毛票,往柜台上一扔,连句话都懒得说。 李山河也没在意,揣起找回来的钱,领着李山峰,就走出了邮电局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 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嬉笑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李山河站在邮电局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感觉自己跟这个世界,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就在刚才,就在那间小小的电话亭里,他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在白山黑水之间,挣点小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朝阳沟小太岁了。 从今天起,他手里攥着的,是能搅动世界风云的资本。 他要面对的,也不再是屯子里的家长里短,山里头的豺狼虎豹。 而是国际市场上,那些看不见的硝烟,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大鳄。 这担子,太重了。 重得让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二哥,你咋了?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李山峰看他二哥站在那儿发呆,脸色也不好看,心里头又开始七上八下的。 他二哥刚才在电话里那几声吼,他也听见了。 他虽然听不懂啥叫股票,啥叫举牌,但他能感觉到,肯定是出大事儿了。 “没事儿。”李山-河回过神来,看着李山峰那担忧的小脸,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走,哥带你买好吃的去。” 他现在,需要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来冲淡一下刚才那个电话带来的巨大冲击。 第六百二十八章 谁说猎国不是打猎? 李山河跨上那辆绿得发亮的挎斗子,李山峰也麻利地跳进了旁边的斗子里,还特意往里缩了缩,生怕再被哪个不长眼的人贩子给盯上。 “二哥,咱上哪儿啊?”李山峰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供销社!” 李山河拧着油门,挎斗子发出一阵轰鸣,在街上行人的注目礼中,朝着镇上最大的供销社开了过去。 他心里头现在乱得很。 九千万美金…… 这数字,就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上。 他上辈子,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大一笔钱。 可现在,这笔钱,就这么实实在在地,成了他的了。 兴奋吗? 刚开始那一下,是挺兴奋的。兴奋得他都快找不到北了。 可现在冷静下来,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一种压力,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当你的钱超过了一定的数目,那钱就不再是你的了,你是替社会在保管。 狗屁! 李山河心里头暗骂一句。 钱就是钱,进了老子口袋的钱,那就是老子的! 保管?老子凭本事挣来的钱,凭啥替别人保管? 可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头也清楚,这么大一笔钱,要是处理不好,那绝对是催命的符。 这年头,国内的政策,一天一个样。今天说你是改革先锋,明天就可能给你扣个“投机倒把”的帽子,直接拉去打靶。 这笔钱,绝对不能让国内的人知道。 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把它变成自己的,谁也抢不走的。 “唉……” 李山河忍不住叹了口气。 挣钱,咋就这么难呢! 旁边挎斗子里的李山峰,听见他二哥叹气,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二哥,你叹啥气啊?是不是没钱了?”他那颗爱财的小心脏,瞬间就提了起来。 在他看来,能让他二哥叹气的,除了没钱,不可能有别的事儿了。 “你个小兔崽子,就惦记着钱。”李山河被他给气笑了,腾出一只手,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你哥我啥时候缺过钱?” “那可说不好。”李山峰捂着脑门,小声地嘟囔着,“你媳妇儿那么多,花钱的地方肯定也多……” 李山河听着他这小声的嘀咕,也是哭笑不得。 说话间,供销社就到了。 李山河把车停好,领着李山峰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着煤油、肥皂、糖果和布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这供销社,还是老样子。 高高的木头柜台,把顾客和商品隔得远远的。柜台后面,站着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态度爱答不理的售货员。 柜台里,摆着的东西也不多。吃的,无非就是饼干、糖果、罐头那几样,还得要糖票、布票。穿的,就是些蓝、灰、黑色的劳动布、的确良。用的,就是暖水瓶、搪瓷盆、雪花膏这些。 跟后世那琳琅满目的超市比起来,这儿的东西,简直是贫乏得可怜。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再想想自己那九千万美金,心里头那股子不真实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揣着未来世界的密码,却生活在石器时代的人。 这种感觉,太他妈操蛋了。 “同志,买点啥?”一个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售货员阿姨,懒洋洋地问道。 “给我来两斤饼干,两斤水果糖,再拿两条大前门。”李山河说道。 “票呢?”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钱和票,递了过去。 那售货员阿姨接过钱票,低着头,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然后才慢吞吞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东西,扔在了柜台上。 李山峰的眼睛,早就直了。 他看着那用油纸包着的饼干,和那花花绿绿的糖纸,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眼巴巴地瞅着他二哥,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山河笑了笑,他知道,这小兔崽子,就是想趁着自己打电话的工夫,溜到对面小卖店去买那种叫“无花果”的零食。 他拿起一块饼干,塞到了李山峰嘴里。 “吃吧,馋猫。” 李山峰立马就眉开眼笑了,抱着那包饼干,啃得“咔嚓咔嚓”响。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儿,心里头那股子因为巨款而带来的压力,也消散了不少。 他开始在脑子里,重新盘算起自己的计划。 三驴子说,小郭带回来的买卖,是电子表和收录机。 这玩意儿,他知道。 上辈子,八十年代最火的“倒爷”,倒腾的就是这些东西。 这东西,最开始,好像都是从日本那边过来的。 日本…… 李山河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想起来了! 广场协议! 他记得,上辈子看新闻说过,八十年代中期,美国为了解决自己的贸易逆差,逼着日本签了个广场协议,让日元大幅升值。 从那以后,日本就陷入了长达几十年的经济衰退。 可是在那之前,日本的经济,可是如日中天,号称要买下整个美国。 现在是81年,离广场协议,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这几年,正是日本经济泡沫吹得最大的时候。 要是能在这个时候,提前布局,在小日子那边…… 一个大胆得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的计划,在他脑子里,慢慢地成形了。 他上辈子,最恨的就是小鬼子。 这辈子,有机会,要是不从他们身上,狠狠地薅下一块肉来,那他都对不起自己重生这一回! 就这么办! 李山河的拳头,不自觉地就攥紧了。 第一步,去哈尔滨,把电子表和收录机的生意给盘下来。这是眼前的快钱,必须得挣。 第二步,利用这笔钱,还有后续的收益,去香港! 这年头,国内对外汇的管制,严得要死。 他那笔钱,在国内,根本就见不得光。 必须得在香港,注册一个公司,把这笔钱,变成合法的、可以自由流动的资本。 香港,是亚洲的金融中心,也是全世界的自由港。 在那儿,只要你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第三步,以香港为据点,杀进日本的资本市场! 他要像一头潜伏在水下的鲨鱼,在日本经济那片看似繁荣的海洋里,静静地等待。 等到广场协议签订,等到日元升值,等到日本的经济泡沫破裂的那一天,他就要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下一块最肥美的肉! 想到这儿,李山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开始热了起来。 李山河眼神渐渐变得狠厉。 在山里打猎有啥意思,谁说打小日本不是打猎,这玩意,可比猎熊有意思多了。 重生一世,要猎,就猎国!!! 第六百二十九章 爹给你打个大大的江山! 李山河胸膛里的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有了清晰到可怕的目标和方向。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在白山黑水间闷头刨食的朝阳沟小太岁。 他要做一个布局者。 一个站在时代浪潮的最高处,俯瞰风云变幻的棋手。 他看着供销社里,那些为了几尺布票、几两油票,正跟售货员吵得面红耳赤的男男女女。 他们的世界,被柜台这一道木板隔开,被几张单薄的票证所定义。 而他的世界,刚刚被一通电话,用一串九千万美金的数字彻底撑开。 他跟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脑海。 田玉兰。 他记得,她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七月份。 他马上就要当爹了。 这个念头,让李山河那颗被野心和杀伐之气填满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刚才那股子要跟全世界掰手腕的豪情壮志,那份猎杀一个国家经济的癫狂,顷刻间找到了一个温热的、坚实的落点。 如山一般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老婆孩子,能过上好日子,能挺直了腰杆做人,不被任何人欺负吗? 闺女啊,儿子啊…… 李山河在心里头,一字一句,默默地念叨着。 你们等着。 看你爹我,怎么给你们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让你们一出生,就站在所有人的终点线上! 想到这儿,他心里那股子因为巨款而带来的彷徨和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动力。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那高高的柜台上。 那些琳琅满目,但却需要各种票证才能购买的商品,此刻在他眼里,有了全新的意义。 他心里有了主意。 “同志,再给我拿几块布。” 他冲着柜台后那个正低头打毛衣的售货员阿姨说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那售货员阿姨手里的毛衣针动都没动,眼皮懒洋洋地抬了一下。 “啥布?要多少?布票呢?” “就那个,红色的,带花的,的确良。” 李山河伸手指着柜台后面,那匹挂在最显眼位置的布料。 那布料,在当时,绝对算是顶尖的时髦货。大红的底色上,印着一朵一朵金黄色的牡丹花,鲜艳得有些晃眼。 售货员阿姨的嘴角不屑地撇了一下。 “这可是好料子,贵得很。” “没事儿,贵也要。” 李山河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钱和布票,直接放在了那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柜面上。 “给我扯十尺。”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匹天蓝色的布料。 “这个,也来十尺。” 接着,他的手指又移向另外两匹带着浓郁草原风格花纹的布料,那是给琪琪格和萨娜挑的。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匹粉色的、带着细密小碎花的棉布上。那料子看着就软,隔着柜台,他都能想象出它贴在皮肤上的触感。 “这个,给我来二十尺。” 他沉声说道。 这是给吴白莲和田玉兰准备的。她们现在都怀着孕,身体娇贵,穿这种软和的棉布最是舒服。等孩子生下来,这布料,还能给那两个小家伙做几身贴身的小衣服。 那售货员阿姨一看他这架势,正准备穿针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她那双原本半睁半闭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 好家伙,这是遇上大客户了。 这年头,谁家买布不是一尺两尺地算计着买?哪有他这样,一开口就是几十尺,跟扯白菜帮子似的? 她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 那股子不耐烦和懒散,瞬间就褪得一干二净。 她麻利地放下了手里的毛衣,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哎呦,同志,你这眼光可真好!这可都是刚从上海运过来的最新款式!” 她一边手脚麻利地从架子上取下布料,一边嘴上跟抹了蜜似的,那声音甜得发腻。 李山河没理会她的殷勤,目光又在柜台里扫了一圈。 他又给家里的老人,一人买了一双崭新的解放鞋,鞋底厚实,耐磨。 然后,给李山峰和李山霞,一人买了一大兜子大白兔奶糖,那浓郁的奶香味,隔着柜台都往鼻子里钻。 最后,他看到柜台最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摆着几瓶用玻璃瓶装着的、黄澄澄的东西。 “同志,那是什么?” 他指着问道。 “哦,那是橘子罐头。” 售货员阿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赶忙介绍道。 “也是处理品,瓶子有点磕碰,标签也花了,所以便宜卖。不要票。” 橘子罐头! 李山河的眼睛亮了。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酸酸甜甜的,最是开胃。吴白莲和田玉兰现在怀孕,正是胃口不好的时候,吃这个正好。 “给我来十瓶!” 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 “十……十瓶?” 售货员阿姨的声音都变了调,手里的布都差点没拿稳。 这罐头虽然是处理品,可也不便宜啊。寻常人家,过年都舍不得买一瓶给孩子解馋。 这人买东西,咋跟土匪抢东西似的? 李山河懒得跟她多解释,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钱和布票,连同刚才那些,一股脑地拍在了柜台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那架势,豪迈得不像话。 整个供销社,都因为这一声而安静了下来。 旁边排队的人,全都看傻了。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买下的那堆小山似的东西,眼睛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震惊。 “我操,这谁家的小子啊?这么有钱?” “你瞅瞅那布料,真好看!我结婚的时候都没舍得买那么好的!” “还有那罐头,我的天,一下子买十瓶,也不怕把牙给酸倒了。” 听着周围传来的议论声,一直跟在后面的李山峰,那小腰板儿挺得更直了。 他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饼干、糖果,把他的小身板都快给淹没了,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沉。 他跟在他二哥身后,感觉自己脸上都有光。 他二哥,就是牛逼! 买东西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两人大包小包地从供销社出来,把东西一件件塞进挎斗子里。 布料,鞋子,糖果,还有那沉甸甸的十瓶罐头,很快就把挎斗子给塞得满满当当。 李山河看着这满满当当的收获,心里头那叫一个满足。 挣钱是为了啥? 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想买啥就买啥吗? 他现在,离这个目标,又近了一大步。 他跨上摩托车,那动作利落又潇洒。 他冲着还在那儿抱着饼干猛啃的李山峰喊了一嗓子: “坐稳了,回家!” “好嘞!” 李山峰响亮地应了一声,麻利地钻进已经被东西塞满的挎斗子,找了个缝隙把自己给安顿好。 挎斗子再次发出一阵强劲的轰鸣,在街上无数道羡慕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路过邮电局门口的时候,李山河特意放慢了车速。 他看了一眼那个挂着“人民邮电”牌子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 他还会再来。 下一次,他要谈的生意,将会比今天,更大,更惊人。 而他的人生,也将从这个小小的邮电局开始,真正走向一个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 第六百三十章 九字真言,磨刀霍霍向东洋! 回村的路上,李山河的心情,跟来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 来时,他的世界是朝阳沟这一亩三分地,是如何让家人吃饱穿暖。 此刻,他的世界,是脚下这颗星球。 九千万美金。 这串数字不是一笔钱,而是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门后,是波诡云谲的国际资本市场,是尸骨累累的财富神坛。 他很清楚,过去那种在山林里小打小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周密到令人发指的计划。 美苏争霸的尾声,红色帝国的黄昏,东方岛国的泡沫狂欢,神州大地的改革序幕…… 上辈子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重组,拼接成一幅清晰无比的未来版图。 他李山河,重生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时代,手握着足以撬动小国命脉的启动资金,更掌握着领先几十年的剧本。 这要是还不能把天给捅个窟窿,都对不起老天爷的厚爱!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朱元璋谋士的九字真言,在他心底响起。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策略了。 “高筑墙”。 必须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根据地。 内地不行,政策风险太大,这笔钱一旦暴露,就是杀身之祸。 地点只有一个——香江! 只有在那个资本的自由港,他的钱才是安全的,才能成立公司,才能像指挥军队一样,自由地调动资金,布局全球! “广积粮”。 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让资本像滚雪球一样疯狂膨胀。 小郭带回来的电子表和收录机生意,就是第一捧雪。 嗒莎在苏联那边的关系,倒腾化肥钢材,是第二捧雪。 两条腿走路,用最短的时间,积攒起足以吞噬巨兽的体量! 至于“缓称王”…… 李山河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猥琐发育,扮猪吃虎。 他要做一个潜伏在黑暗中最有耐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磨利自己的爪牙,静静等待那个注定到来的时刻。 一击,致命! 而他的第一个猎物,就是那个即将被它的美国主子亲手“阉割”的日本! 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展开。 几年之后,他在东京的股市和楼市里大杀四方,在无数人的哀嚎中,将那个国家几十年的财富积累,一口吞下! 小鬼子,你们等着! 上辈子欠我们中国人的血债,这辈子,我李山河,先替老祖宗们收回一点利息! “二哥,二哥,你笑啥呢?跟要吃人似的,怪吓人的。” 挎斗子里,李山峰清脆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将他从那血腥的未来幻想中浇醒。 李山河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嘴角咧开的弧度,竟是如此狰狞。 “没啥。” 他轻咳两声,掩饰住眼底未散的杀气。 “哥是想到高兴的事儿了。” “啥高兴的事儿?是不是又要挣大钱了?”李山峰的眼睛瞬间亮了。 在他朴素的世界观里,能让他二哥露出这种表情的,除了发财,没别的原因。 “你个小财迷。” 李山河笑骂一句,心情却莫名地松快了许多。 “放心吧,以后有你小子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时候。” “真的啊?”李山峰一听,高兴得差点没从斗子里蹦起来。 “那必须的!” 李山河哈哈大笑,猛地一拧油门,挎斗子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朝阳沟熟悉的村口,遥遥在望。 炊烟,村庄,田野…… 看着眼前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李山河的心,无比平静,也无比坚定。 未来的路再长再远,充满再多的刀光剑影,这里,永远是他的根。 是他一切奋斗的起点,也是他最终的归宿。 龙兴之地,就从香江开始! 而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回到村里,车还没进院子,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就霸道地钻进了鼻子。 李山河停好车,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一踏进院门,就看见他妈王淑芬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哎呦,我的儿砸,你可算回来了!”王淑芬一看到他,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快快快,洗手吃饭!你爹跟你爷,都等你半天了。” 李山河看着母亲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心头一暖。 这就是家。 无论你在外面装着多大的事,心里藏着多冷的刀,只要一回到家,一碗热饭,一句关心,就能融化所有的疲惫和杀气。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屋檐下一放,李山峰立刻像只小仓鼠,扑了上去,在那堆东西里翻翻拣拣,嘴里不停发出“哇哇”的惊叹。 李山河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打上一盆刺骨的井水,狠狠泼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那因兴奋而发烫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 走进屋,炕桌上已经摆了四五个硬菜。 小鸡炖蘑菇,红烧肉,炒鸡蛋,还有一盘水灵灵的凉拌野菜。 他爹李卫东,和他爷李宝财,正盘腿坐在炕上,一人面前摆着个小酒盅,悠哉地自斟自饮。 “儿砸,回来了?”李卫东看见他,嘿嘿一笑,“快上炕,陪爹喝两杯!” 李山河应了一声,脱鞋上炕,熟练地盘腿坐下。 他瞥了一眼他爹那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探寻的眼神。 他知道,爹这是有话要问他呢。 第六百三十一章 当家的,又要出远门? 王淑芬手脚麻利地又添了副碗筷,给李山河盛了满满一碗尖儿的大米饭。 她还特意从那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里,夹了块最大、最肥的,直接盖在了饭上。 “儿砸,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王淑芬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愈发高大挺拔的儿子,眼神里全是化不开的慈爱。 “妈,你也坐下吃。”李山河应了一声。 “我吃过了。”王淑芬笑了笑,又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就端着一碗嫩黄得像布丁、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鸡蛋糕出来了,稳稳地放到了李山河面前。 “给你蒸的,补补身子。”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丰盛的饭菜,心里头像是被一团温水给泡着,又软又暖。 他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饭,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 “爷,爹,我敬你们。” 李宝财端起酒杯,跟他轻轻碰了一下,那双浑浊但却比谁都精明的老眼,在他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才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李卫东,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跟李山河碰完杯,一仰脖,就把杯里的白酒给干了,然后搓着手,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凑过来。 “儿砸,咋样?电话打通了?省城那边,到底啥事儿啊?” 李山河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也用不着全瞒。 他放下筷子,把今天在电话里跟三驴子和嗒莎的通话内容,挑着能说的,简单地跟家里人复述了一遍。 当然,关于那九千万美金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提。 不是不信任他爹他爷,实在是这事儿太大了。 大到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和认知。 这数字说出来,不是惊喜,是惊吓,除了给他们增加无尽的恐慌和担心,没有任何好处。 他就只说了,哈尔滨那边的生意很顺利,挣了点小钱。 然后,兄弟小郭从南边带回来一个新路子,倒腾电子表和收录机,利润很大,他准备过去拍板。 “倒腾电子表?收录机?” 李卫东听着这几个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词儿,眼睛都亮了。 他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跑外的人说过,这玩意儿在城里,是真正的稀罕物,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这玩意儿……能挣大钱?”他还是有点不敢信,声音都透着虚。 “能。”李山河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爹,你就别操心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爹和他爷,认真地说道: “所以,我寻思着,过两天,就再去一趟省城。”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那股热乎乎的气氛,瞬间就凉了半截。 王淑芬刚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咸菜疙瘩走出来,一听这话,手猛地一抖,盘子差点没直接飞出去。 “啥?又要走?” 她把盘子重重往桌上一放,也顾不上别的了,一脸焦急地看着李山河。 “儿砸,你这才回来几天啊?咋又要走?你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呢!那省城有啥好的?跟有狐狸精似的,就那么让你惦记?” 她这话说得,又急又心疼。 在她看来,儿子有本事,能挣钱,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这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一年到头在家待不了几天,她这当娘的,心里头像被挖了一块,空落落的。 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宝财,也放下了手里的宝贝旱烟袋,抬起头,看着李山河,那满是褶子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山河,你妈说的对。” “你这成天不着家的,也不是个事儿。家里头这么多口子人,还有你那几个媳妇儿,都指望着你呢。你这一走,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她们心里头,能踏实?” 李山河听着他爷和他妈的话,心里头涌上一阵浓浓的愧疚。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太忙了,忙着布局,忙着挣钱,却忽略了身边最亲近的人的感受。 他放下碗筷,看着王淑芬,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妈,你放心,我这次去,办完事儿立马就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用不了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王淑芬压根不信,“你上次走的时候,也这么说,结果呢?一走就是个把月!” “这次真用不了那么久。”李山河保证道,“主要是那边有个大买卖,我得亲自过去拍板。这事儿要是干成了,咱家以后,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吃完午饭,李山河回了新房那边。 他要去省城的事儿,估计他妈早就跟几个媳妇儿念叨遍了。 他刚一进院子,就看见吴白莲和田玉兰她们几个,都坐在院子的树荫下,纳着鞋底,低声说着话。 看见他进来,几个女人的动作都是一顿,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丝藏不住的埋怨。 “当家的,你回来了。”还是田玉兰最稳重,她放下手里的活儿,率先站了起来。 “嗯。”李山河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她们跟前。 吴白莲挺着个肚子,也想站起来,让李山河一把给按住了。 “你坐着吧,月份大了,别老动弹。” 他伸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吴白莲那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微微胎动。 他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当家的,我听妈说,你……你又要去省城了?”吴白莲拉着他的大手,小声地问道,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她现在,正是最需要人陪在身边的时候,可她的男人,却又要出远门了。 “嗯。”李山河点了点头,看着她那委屈得快要掉金豆子的模样,心里头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阵地疼。 “没办法,那边有点急事儿,我必须得过去一趟。” “那你啥时候回来啊?”旁边的张宝兰也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点质问,“白莲姐跟玉兰姐,这眼瞅着就要生了,你这个当爹的,到时候要是不在跟前,那像话吗?” “就是就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张宝宝,也跟着起哄,“当家的,你走了,谁带我们去吃烤大鹅啊?” 李山河被她这话给逗乐了,心里的沉重也散去不少,伸手就在她光洁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 “你个小吃货,天塌下来都耽误不了你吃!” 他看着院子里这几个环肥燕瘦、各有风情的媳妇儿,心里头那点离愁别绪,瞬间被一股豪情给冲散了。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沉声说道: “你们放心,我跟你们保证。” “这次去,我速去速回。” “在孩子出生之前,我肯定回来!” “到时候,我亲自在产房门口等着,迎接咱们的孩子出世!”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充满了男人的担当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几个女人听了,心里头那点不快和担忧,总算是消散了大半。 吴白莲和田玉兰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幸福又安心的笑容。 李山河陪着她们,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跟她们说着省城里的新鲜事儿,说着未来的规划,用最朴实的话,给她们描绘着一幅无比美好的蓝图。 他要把这个家,安顿得妥妥帖帖。 因为他知道,这个家,是他所有奋斗的动力源泉。 也是他不管飞得多高,走得多远,都永远要回来的温暖港湾。 更是他心中那份“猎国”野心的最终落点。 爹去给你们打江山! 第六百三十二章 什么时候走 这一下午,李山河哪儿也没去。 他就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听着女人们叽叽喳喳。 从哪块红花的确良做新衣裳,到哪块软和的棉布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肚兜,她们的笑声清脆,像夏日里最解暑的冰镇汽水。 吴白莲和田玉兰还有张宝兰三个孕妇是重点保护对象,一人捧着一瓶橘子罐头,用小勺挖着吃,酸甜的滋味让她们满足地眯起了眼。 张宝宝更是像只偷到粮食的小仓鼠,怀里抱着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腮帮子就没瘪下去过。 李山河看着她们,听着她们的笑,那颗因九千万美金而掀起滔天巨浪的心,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他给她们讲省城里的新鲜事,讲那些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的时髦青年。 他给她们画着未来的大饼。 “等我回来,咱就把养殖场再扩大一圈,养更多的鹿,挣更多的钱。” “到时候,让你们想买啥就买啥,想穿啥就穿啥,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他用最朴实的话,描绘着一幅无比豪横的蓝图。 夜幕降临,晚饭的香气飘满整个院子。 彪子和范老五这两个鼻子比狗还灵的家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成功蹭了顿酒足饭饱。 饭后,李卫东和李宝财照例在老屋喝茶抽旱烟,王淑芬和老太太忙着收拾。 李山河洗漱干净,换了身衣裳,跟着田玉兰她们进了新房的西屋。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规矩。 每次出远门前夜,田玉兰总要拉着他,说上半宿的体己话。 不说,她心里空,睡不着。 李山河也一样,不跟这个大媳妇儿好好唠唠,他那颗准备去外面大杀四方的心,就总觉得缺点什么,不踏实。 西屋的火炕烧得滚热,一进屋,暖意扑面。 没开灯,朦胧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勉强勾勒出屋里的轮廓。 吴白莲和张宝兰很识趣,帮着田玉兰铺好被褥,叮嘱了几句,便各自回屋。 很快,这间温暖的屋子,只剩下李山河和田玉兰。 田玉兰怀的是双胞胎,肚子已经像个小山包,走路都得扶着腰。她没法平躺,只能侧着身,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 她就那么侧躺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山河。 那眼神里,有依赖,有不舍,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李山河脱鞋上炕,在她身边躺下,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软,且暖。 两人静静躺着,空气里只有彼此平稳的呼吸,和窗外偶尔的几声犬吠。 许久,田玉兰才轻轻开口,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当家的……” “嗯?”李山河应着,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准备啥时候走?” 她声音里那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像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李山河的心。 来了。 他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 手心里的那份柔软和温暖,让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吐出一口长气,声音压得很低。 “明天一早。” 田玉兰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咋这么急?这才刚回来……” 她话没说完,但那股子委屈,已经顺着月光,弥漫了整个屋子。 李山河全懂。 他这个当家的,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说走就走,连一天都多待不了。 一种针扎似的愧疚感,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泛起。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她。 就着月光,他能看清她蹙起的眉头,看清她眼里的不解和酸楚。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她光滑的脸蛋,从额头,到鼻尖,再到柔软的嘴唇。 “玉兰,”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我自个儿心里也跟猫抓似的。” “可没办法。”他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股必须扛起的无奈,“省城那边,真有急事。那买卖,关系到咱家以后的大事,我必须亲自去。早去一天,就能早办完一天,也能早一天杀回来。” 他把脸凑过去,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 “你放心,我跟你保证,这次速去速回。” “等我把那边的事儿都安排妥当,我就立马回来。到时候,哪儿也不去了,天天在家守着你,守着白莲,守着咱们的孩子。” “我啊,还等着抱我那大胖儿子和俊闺女呢。” 他这话,诚恳又温柔。 田玉兰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胸腔。她明白,她的男人,正在外面拼一个天大的前程。 她吸了吸鼻子,把那点委屈压下去,反手握住李山河在她脸上摩挲的大手。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带着点鼻音,“当家的,你在外面,别总逞能,啥事都自个儿往前冲。” “家里头,还有我们娘几个,天天都盼着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放心吧。”李山河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语气变得霸道又无赖,“你男人我这条命,金贵着呢!我可舍不得我这如花似玉的大媳妇儿,更舍不得我那还没出世的娃!” 这番话,总算把田玉兰给逗笑了。 脸颊有些发烫,她伸出小手,在他结实的胸口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去你的,没个正形。小点声,兰姐她们还在隔壁呢。” 李山河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猿臂一伸,直接将她连人带被子,紧紧地搂进怀里。 他滚烫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匪气。 “那咋了?听见了更好!” “就得让她们知道知道,她们的男人,有多稀罕她们!” 第六百三十三章 当家的,你还没我尖呢! 就在这时,一个娇憨又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声音,突然从炕梢那边响了起来。 “对对对!我们都听不见!媳妇,当家的,你俩说你俩的,就当我们不存在!” 这声音一出来,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张宝兰发出一声羞恼的低呼:“宝宝!” 田玉兰更是闹了个大红脸,整个人都快缩到李山河怀里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山河也是一愣,他翻身坐了起来,借着月光,好奇地往炕梢那边瞅。 “宝宝?你个小丫头片子,咋搁这儿呢?” 只见张宝宝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当然是搁这儿等当家的你呀!” “等我干啥?”李山河被她这逻辑给整懵了。 “等你啥时候走啊!”张宝宝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算了起来,“你早点走,早点办完事,就能早点回来!” 她顿了顿,小胸脯一挺,补充了一句点睛之笔。 “大鹅都快养肥了,再不回来,就老了!” “噗——” 李山河实在是没忍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接笑喷了。 这小丫头的脑回路里,怕是只有一条直线,起点是李山河,终点是烤大鹅。 “哈哈哈哈……” 李山河的笑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田玉兰和吴白莲也忍不住,捂着嘴,在被窝里笑得浑身直哆嗦。 只有张宝兰,感觉自己这辈子的人,都在今天晚上给丢尽了。 她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活宝妹妹啊! 这小小的西屋里,因为张宝宝这几句胡话,一时间笑闹成了一片,那点因为李山河即将远行而带来的离愁别绪,也被冲淡了不少。 闹了一会儿,张宝宝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山河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笑着冲张宝兰眨了眨眼睛。 张宝兰无奈地叹了口气,挪过去,把张宝宝扶着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没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了轻微又满足的鼾声。 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李山河也重新躺下,他把田玉兰和吴白莲一左一右地搂在怀里,又探过身子,在张宝兰的额头上,也轻轻地亲了一下。 感受着身边这几个温软的身体,听着她们平稳的呼吸声,李山河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知道,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是她们所有人的未来。 这一觉,他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屯子里第一声鸡鸣划破晨雾,李山河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丝毫赖床,他轻手轻脚地从炕上爬了起来,生怕吵醒了身边的女人。 他挨个在她们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在田玉兰和吴白莲那隆起的肚子上,轻轻地摸了摸。 做完这一切,他蹑手蹑脚地下了炕。 院子里,晨雾很浓,空气凉得像刀子。 李山河走到水井边,打上来一桶井水,脱了上衣,深吸一口气,直接从头顶浇了下去! “嘶——” 冰水砸在滚烫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白雾。 那股寒意瞬间贯穿全身,仿佛将骨子里的温存和缱绻全部洗掉,只剩下猎人般的冷静与锋利。 他胡乱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走进东屋。 这次去省城,不是小打小闹。 人手,必须带够。 彪子,是他的刀,必须带。 范老五…… 李山河眼神闪动,那孙子虽然怕媳妇,但迎来送往,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是顶级的。省城那个人精扎堆的地方,需要这么一个“润滑剂”。 就这么定了! 他从炕席底下摸出用油布包着的钱,数出厚厚的两千块,塞进贴身口袋。 又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里,拿出那把擦得锃亮的勃朗宁手枪,连同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手枪利落地别在后腰,用褂子下摆盖住。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那份属于“朝阳沟小太岁”的狠戾,彻底回到了身上。 他走出屋子,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温暖的青砖大瓦房。 那里有他的根,他的牵挂。 也正是为了守护这一切,他才必须走出去,去外面那片更广阔的猎场,撕下最肥美的肉。 大丈夫当带甲而归! 他没去老屋告别,转身直接走向院角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刚推着车走出院门。 “吱呀”一声。 彪子家的院门开了。 那壮得像一头黑熊的身影,光着膀子,穿着条大裤衩就冲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个豁了口的搪瓷大碗。 一看见李山河推着车,彪子那双小眼睛瞬间就爆发出精光。 “二叔!嘎哈去啊?” 他几步就蹿了过来,满脸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去省城。”李山河言简意赅。 “去省城?!”彪子一听,激动得手里的洗脸水都晃了出来,“我操!二叔!你咋不早说啊!干这么大的事,能不带上我?” 他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要往屋里跑。 “等着!二叔!俺这就换衣服去!” “等会儿!”李山河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颈。 “急什么?”他没好气地说道,“正要去找你。” “嘿嘿嘿,”彪子立马乐了,他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眉毛挑逗地动了动,“二叔,那这次……还去不去大池子‘发电报’了?” 李山河抬手就在他那大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去你奶奶个腿儿的!就这点出息!” 他骂了一句,随即沉声吩咐道:“赶紧换衣服!换完了,跟我去趟镇上,把范老五也叫上。” “叫老五干啥?”彪子有点不乐意,“二叔,就咱俩去呗,带上他,碍事。”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李山河瞪了他一眼,“以后省城那边的买卖,指望他的地方多着呢。你小子也给我客气点,听见没?” “哦。”彪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二叔的话,就是圣旨。 他挠了挠后脑勺,转身就往屋里跑。 可他刚一转身,屋里就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河东狮吼。 “王八犊子!你给老娘死回来!大清早不穿衣服就往外跑,想死啊你!” 第六百三十四章 家庭矛盾调节专家 彪子这孙子,算是让刘晓娟给吃得死死的。 一听见媳妇儿那带着火药味儿的声音,彪子那张黑脸瞬间就失了血色。 他猛地回头,望向李山河的眼神,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充满了绝望的求救。 李山河故意咳嗽了一声,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那个,娟子啊。”他脸上挂着笑。 刘晓娟一看来人是李山河,脸上的怒火明显收敛了几分,但语气依旧邦邦硬。 “二叔,你咋来了?” “我来找彪子,有正事儿。”李山河说得云淡风轻,“昨儿晚上,是我带他去镇上洗澡撸串,回来晚了,就住我那儿了,没去别处鬼混。” 这话一出,等于是直接给彪子作了保。 刘晓娟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刘刘晓娟倒不是怕彪子扯犊子,她是怕彪子在外面养了外室,在外面怎么搞她不管,但是家总是要回的,这是她老娘交给她的真本事。 她斜着眼,狠狠剜了彪子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算你小子命大!” 彪子的脑袋当即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是是,媳妇儿英明,媳妇儿说得对。” “二叔,你找他啥事儿啊?”刘晓娟转向李山河,语气软了不少。 “我准备去趟省城,那边有个买卖,缺个能豁得出去的帮手,得他过去给我搭把手。”李山河直截了当地说。 “去省城?” 刘晓娟一听,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巴到了一起。 “去多长时间?” “快去快回,办完事儿立马就杀回来。” 刘晓娟沉默了。 她心里明镜似的,李山河是干大事的人,彪子能跟在他身边,那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她再舍不得,也不能断了自家男人的前程。 她心里那点气瞬间就没了,点了点头。 “行,二叔,那你让他去。不过,你可得给我盯紧了他!千万别让他跟着范老五那号人学坏!要是让我晓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等他滚回来,我非把他的狗腿给敲折了!” 说话间,她还扬了扬手里的擀面杖,那眼神,看得彪子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放心吧,娟子。”李山河笑着打包票,“有我看着,他翻不了天。” 有了李山河这句保证,刘晓娟才算彻底踏实了。 她把擀面杖往门框上一扔,转身进了屋。 彪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回来。 他望向李山河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 “二叔,你可真是我的亲二叔!” “少跟我俩扯犊子!赶紧滚进去换衣服!”李山河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 彪子响亮地应了一声,一溜烟儿钻进了屋。 也就一袋烟的工夫,他就换了身干净的劳动布衣裳,背着个褪了色的军绿色帆布包,满脸兴奋地冲了出来。 “二叔,俺好了!” 李山河点点头,长腿一跨,骑上了那辆二八大杠。 “坐后面。” “好嘞!” 彪子那二百来斤的壮硕身板往后座上一坐,自行车猛地往下一沉,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悲鸣。 李山河脚下一蹬,感觉像是蹬在了一块磨盘上,沉得要命。 “我操,你小子再不减肥,以后出门得自己跑着去!” 他骂了一句,随即大腿肌肉猛然发力,自行车晃悠了两下,总算稳稳当当地上了路。 两人一路骑到了横道河子镇。 李山河琢磨着,范老五那孙子,昨晚酒没少喝,这会儿十有八九还在他那个破出租屋里挺尸呢。 他跟彪子凭着记忆,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范老五住的那个大杂院。 人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人尖利的哭骂,还夹杂着男人有气无力的求饶。 “宋丽娟!你个败家娘们儿!你能不能讲点理!那钱是李爷赏我,让我去省城办事的!你凭啥给我揣兜里了!” 是范老五那公鸭嗓。 “我呸!你少拿山河兄弟的名头来压我!你那点花花肠子,老娘还不知道?去省城办事?我看你是想拿着钱,去省城找那些骚狐狸精吧!范老五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老娘当场就死给你看!” 宋丽娟的声音,又脆又辣。 李山河跟彪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压抑不住的笑意。 好家伙。 这老五,可比彪子惨多了。 彪子顶多是挨顿骂,这孙子,连家门都出不去了。 李山河干咳一声,推开那扇虚掩的破木门,径直走了进去。 院子里,范老五正笔直地跪在一块蓝色的搓衣板上,宋丽娟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根鸡毛掸子,正点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范老五一看见李山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猛地一亮,连滚带爬地就想扑过来。 “李爷!李爷!救我啊李爷!” “你给老娘跪直溜了!” 宋丽娟手里的鸡毛掸子闪电般抽了过去,范老五“哎呦”一声惨叫,又被硬生生抽回了搓衣板上。 宋丽娟看见李山河,也是一愣。 但她可不是刘晓娟,没那么好说话。 她眼睛一横,没好气地开了口:“山河兄弟,你跟姐说句实话,范老五这老小子到底是不是跟你去省城,这老小子天天撒谎撂屁儿的,嘴里没一句实话,这要是真跟兄弟你去,姐肯定没二话。” “毕竟……”一边说着,一边还给李山河抛了个媚眼。 李山河看着烟波流转的宋丽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又想起了那天的裤里丝。 这个宋丽娟,确实比刘晓娟难缠十倍。 他脸上堆起笑,走了过去。 “宋姐,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他语气温和,“这事儿,赖我,都赖我。” “赖你?”宋丽娟狐疑地看着他。 “对,赖我。”李山河面不改色,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这不是要去省城办个大买卖嘛,身边缺个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帮手。我想来想去,放眼整个横道河子,除了老五,就没第二个人能担得起这差事。这不,就让他跟我一块儿去。事儿太急,没来得及提前跟嫂子你打声招呼,是我的不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把范老五捧到了天上去,又给了宋丽娟天大的面子。 宋丽娟心里的火气,果然消了大半。 她瞥了一眼跪在搓衣板上,满脸期盼的范老五,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李山河。 她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山河兄弟,你这话说的,可就太见外了。”她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老五能跟着你混,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这个当媳妇儿的,高兴还来不及,哪能拦着他呢?”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嘛,老弟,这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她盯着李山河,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老五这人,没啥大本事,就是会耍点小聪明。他要是去了省城,给你办砸了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有,他要是敢在外面拈花惹草……” 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寒光,是个人都看得懂。 “嫂子放心。”李山河笑了,“我这次带老五去,就是让他去挣大钱的。等他回来,保证给你带个大金元宝!至于别的,有我看着,他不敢。” 说着,他冲范老五递了个眼色。 范老五立刻心领神会,挺起胸膛,指天发誓:“媳妇儿!你放心!我范老五对天发誓!这次去省城,我要是敢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出门让车撞死!” 宋丽娟看着他那副德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男人的誓言,她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李山河的面子,她不能不给。 她想了想,直接问道:“行,既然李爷都开口了,我就让他去。不过,李爷,你刚才说,让他挣大钱回来,这话当真?” “当真。”李山河点头。 “那行!”宋丽娟一拍大腿,狮子大开口,“李爷,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等老五回来,他挣的钱,得分我一半!不,八成!剩下的两成,够他自个儿买烟喝酒就行了!” “噗——” 旁边的彪子,一个没憋住,差点笑喷出来。 这娘们儿,也太狠了! 范老五当场就垮了脸,这他娘的跟去当苦力有啥区别? 李山河看着宋丽娟那副吃定了他们的模样,也觉得好笑。 “行。”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就按宋姐你说的办!” 钱? 对他来说,现在就是一串数字。 只要能把范老五这块滚刀肉顺顺利利地带走,别说八成,就是全给宋丽娟,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宋丽娟彻底愣住了。 她本来还憋了一肚子讨价还价的词儿,准备跟李山河好好掰扯掰扯。 哪想到,人家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应了。 这一下,反倒让她心里有点发毛。 她再看李山河时,眼神里那点算计和泼辣,已经悄然褪去,换上了一层深深的敬畏。 这位李爷,是真的不把钱当钱啊! “那行吧。”她点了点头,随即一脚踹在还跪着的范老五屁股上。 “还跪那儿干啥?等着下崽儿呢?还不麻溜地滚去收拾东西!耽误了山河兄弟的正经事,老娘扒了你的皮!” 范老五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 一场硝烟弥漫的家庭风波,就这么被李山河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亡命狂奔范老五 “哎呦!李爷!二叔!你们可千万别走啊!” “等我!就一根烟的工夫!马上就好!” 范老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动静,活像刚从屠夫刀下逃生的猪,正拼命发出最后的哀嚎。 彪子在旁边看得直乐,他凑到李山河跟前,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二叔,你看老五那怂样,这辈子算是让这娘们儿给拿捏得死死的了。” 李山河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一物降一物。 范老五这种在外面人五人六的滚刀肉,也就宋丽娟这种真敢动刀子的泼妇能治得了他。 也就过了半袋烟的工夫,范老五从屋里蹿了出来。 他身上那件褂子皱得像咸菜干,两手空空,连个屁都没拿。 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 “李爷!彪爷!咱快走!快走!” 他一把薅住李山河的胳膊,另一只手拽着彪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拖着两人就往院子外面跑。 那架势,哪是去省城发财,分明是亡命天涯。 “我操,老五,你着鸡毛急啊?” 彪子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东西不收拾了?” “收拾个屁!” 范老五头也不回,声音都在发颤,那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恐惧。 “李爷,二叔,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家那娘们儿,说变脸就变脸!她脑子那根弦不对!” “咱现在不走,万一她等会儿反应过来,又反悔了,那可就真完犊子操了!” 李山河被他这副德行给气乐了,甩开范老五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你他娘的给我撒开!我自行车还在你家门口呢!” “哎呦我的爷啊!” 范老五一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回过头,看着李山河,就差没当场跪下。 “啥自行车啊!别要了!回头我赔您一辆新的!不,我赔您两辆!” 他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说话声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牙齿都在打颤。 “李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咱抓紧时间跑吧!” “我家那母老虎要是真后悔了,把院门一堵,咱仨今天谁都别想出去!” “她那是真能动刀子的主儿啊!” 李山河看着他那张没有一丝人色的脸,彻底无奈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宋丽娟就是范老五这辈子的克星,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梦魇。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懒得再跟他废话。 “那自行车你给我看好了,少一个零件我回来扒了你的皮!” “放心吧李爷!” 范老五一听这话,那表情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像是得了皇帝的特赦令。 “我家娘们经管东西那劲儿,恨不得大街上的小石头都捡家去,别说一个零件了,就是让人多看一眼,我回来都把那人眼珠子给抠出来!咱快走吧!” 说着,他又拽着李山河和彪子,头也不回地往街里跑。 三个人就这么在横道河子镇还带着晨雾的大街上,上演了一出亡命狂奔。 一个穿着皱巴褂子的中年男人,神色慌张,连拉带拽,跑在最前面,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后面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一脸哭笑不得,步子迈得轻松,却始终被拖着。 再后面,是一个壮得跟熊似的汉子,一边跑一边乐,那“嘿嘿”的笑声传出老远,笑得前仰后合。 这奇怪的组合,引得街上早起赶集、上班的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那不是范老五吗?这大清早的,干啥去啊?屁股后头着火了?” “看他那德行,八成又是让他家那口子给揍了!脸都白了!” “活该!谁让他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他家那娘们儿可不是善茬!” 范老五哪还顾得上听这些风言风语。 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跑! 离那个娘们儿越远越好! 三人一口气直接冲到了镇上的汽车站。 直到看见那辆车身上刷着“牡丹江-横道河子”几个大字的、破旧的解放牌大客车,范老五才总算松了口气。 他双手扶着膝盖,整个人弯成了个大虾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上气不接下气。 “可……可算是……跑出来了……”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出息,没好气地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瞧你那点胆子!走!买票上车!” 三人买了票,挤上了那辆散发着浓重汽油味和汗臭味的大客车。 车子“轰隆轰隆”地发动起来,车身剧烈地抖动几下,缓缓驶出了汽车站。 范老五透过满是灰尘的车窗,回头望了一眼横道河子镇的方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吐出来,仿佛带走了身上所有的晦气和恐惧。 总算是……逃出来了。 省城! 老子范老五,又回来了!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一脸平静的李山河,和旁边还在那儿傻乐的彪子,心里头那股子属于混子的豪情,又重新燃了起来。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领,清了清嗓子,凑到李山河跟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李爷,您放心,这次到了省城,我范老五指定给您把事儿办得明明白白的!端茶倒水,迎来送往,保证让您挑不出一点毛病!” 李山河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 “先把你自己那点家事儿整明白再说吧。” 范老五的老脸瞬间一红,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吱声了。 李山河靠在颠簸的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树林,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他那辆刚骑了一天的二八大杠,就这么扔在范老五家了。 这事儿要是让他那个小老弟李山峰知道了,那小子,不得哭死过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亲哥的背刺,从一辆二八大杠开始! 一大早,朝阳沟上空的晨雾还没散尽,第一声鸡鸣就跟拉响的警报似的,尖锐地划破了宁静。 李家的灶房里,王淑芬已经围着锅台转悠开了。 大铁锅里的小米粥正“咕嘟咕嘟”地翻滚,金黄的米油被顶上来,又滚下去,浓郁的米香混着柴火的清香,钻进人的鼻孔里,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锅边上,新蒸的大白馒头码得整整齐齐,一个个暄软白胖,热气腾腾。 饭桌上,李山峰今天的表现堪称典范。 他端着自己的大海碗,脑袋几乎要埋进碗里,一声不吭,呼噜呼噜地喝着粥。 前几天晚上那顿让他心惊肉跳的宵夜,后劲儿实在是太大了。他妈王淑芬手里那根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的纳鞋底锥子,在他脑子里来回播放了一宿。他今天早上眼皮底下都是青的,愣是没睡踏实。 所以,他现在乖巧得不像话,连夹咸菜都用筷子尖儿,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再触了他妈的霉头。 一顿早饭在诡异的安静中吃完。 李卫东叼着旱烟袋,扛起锄头下地去了。王淑芬也收拾了碗筷,端起院子里那一大盆脏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去河边,跟屯子里的娘们儿们开“洗刷大会”。 李山峰在屋里磨蹭了半天,直到感觉他妈的耐心快要告罄,才慢吞吞地背上那个洗得发白、带补丁的旧书包。 他走出屋门,准备去上学。 脚步迈出堂屋门槛,他下意识地就往院墙根儿那边瞟了一眼。 那里,本该停着他人生中的第一辆“宝马”。 可这一眼瞟过去,李山峰整个人都定住了。 院墙根底下,除了几块垫墙脚的青石,空空如也。 他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再看过去。 还是空的。 凭空消失了! “我自行车呢?” 李山峰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背上的书包都忘了,三步并作两步,跟个小炮弹似的就冲了过去。 他围着那块空地来来回回地转圈,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把地面看出个洞来。他又趴在地上,连墙角的砖头缝都仔仔细细地瞅了一遍。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不是……我辣么大一个二八大杠哪去了? 昨天晚上,他睡前还特意跑出来看过一眼,月光下,那车身的烤漆泛着幽幽的光,美得让他心都醉了。 怎么睡一觉起来,就没了呢?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慌,混杂着滔天的委屈,猛地冲上了他的心头,堵得他喉咙发紧,鼻子发酸。 那可是他二哥的车啊! 是崭新的! 贼! 家里进贼了! 一想到这个最坏的可能,李山峰的眼泪“唰”一下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王淑芬端着一个已经空了的木盆,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见李山峰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转,嘴里还念念有词,眉头当即就是一皱。 “老三,你不上学,搁那嘎达跟个大神儿似的跳来跳去,嘎哈呢?” 王淑芬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咋地,皮子又紧了,想让我给你松松?” 李山峰一听见他妈的声音,那感觉,就跟在黑暗里看见了灯塔,他猛地回过头,积攒的委屈瞬间决堤,带着哭腔就喊了出来。 “妈!我自行车呢?我自行车没了!” “啥自行车没了?” 王淑芬把手里的木盆往旁边一放,顺手将盆里剩下的一点水“哗啦”一声泼进了门口的壕沟里。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完了才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瞥了李山峰一眼。 “咋咋呼呼的,还能哪去了?让你二哥骑走了呗。” “我二哥骑走了?” 李山峰当场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他那转得飞快的小脑袋瓜,一时间有点处理不了这个信息。 “昂。” 王淑芬说得云淡风轻,就跟说今天早上吃了两个馒头一样平常。 “你二哥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省城办事儿,就把你那车骑走了。” “啊?” 李山峰彻底傻眼了。 他二哥……骑着他的车……去了省城?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他脑门上盘旋。 那我咋上学啊妈?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把心里最直接的困惑给问了出来。 王淑芬一听这话,刚还舒展的眉头瞬间又拧紧了。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熟练地往腰上那么一掐,摆出了她经典的、准备跟人吵架的姿势,斜着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李山峰。 “你以前咋去的?” 那眼神,那语气,那姿态,组合在一起,就翻译成了一句话: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存心找茬? 李山峰被他妈这眼神看得一哆嗦,后脖颈子发凉,下意识地就老实回答道。 “腿着去啊……” “那不就结了!” 王淑芬满意地点了点头,掐着腰的手也放了下来,那眼神里充满了“算你小子识相”的意味。 “有腿有脚的,走两步路能累死你?赶紧滚去上学!别在这儿给我磨磨唧唧的,耽误我洗衣服!” 李山峰如丧考妣。 他呆呆地看着他妈那不容置疑的、端着盆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那片空荡荡的墙根。 他悬着的心,终于是碎了。 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他的新车啊! 就这么……没了! 他拖着两条仿佛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磨磨蹭蹭地朝着院门外走去。 他每走一步,还要三回头,望向那片伤心地。 那小小的、孤单的背影,充满了无尽的落寞和凄凉。 王淑芬站在院子当中,看着自家老三那哏哏次次、一步能挪半天的德行,也是来气。 她清了清嗓子,不急不徐地,用一种音量不大,却刚好能清晰传进李山峰耳朵里的声音,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哎,我听说啊,你们王老师说了,这学期谁要是敢迟到,就直接拿大板子抽屁股。有些人啊,这要是万一在学校挨了揍,不知道回家来,会不会被我再给开开皮?” 那略显落寞的小小背影,在听到“开皮”两个字的时候,猛地一震! 李山峰感觉自己的屁股蛋子后面,瞬间凉飕飕的,像是被北风吹过。 他脑子里,条件反射般地就浮现出了两幅极其恐怖的画面。 一幅,是在学校的办公室里。他们那个有点秃顶的班主任王老师,手里正拿着那块专门用来惩罚调皮学生的、又宽又厚的松木板子,正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牙齿很黄的笑容。 另一幅,是在自家的院子里。他妈王淑芬,手里拿着那根磨得锃亮、专门用来纳鞋底的、明晃晃的锥子,也正冲着他,笑得一脸慈祥。 “啊——!”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就战胜了失去自行车的巨大悲痛。 李山峰再也顾不上伤心了。 他甩开两条小短腿,使出了从昨天晚饭到今天早饭积攒的全部力气,朝着学校的方向,疯狂地冲了过去。 一边跑,他心里头还在那儿用尽全身力气,悲愤地呐喊着: 二哥啊! 我可是你亲老弟啊! 你咋能这么对我啊! 你还我自行车! 第六百三十七章 哥几个,开拔! 李山河当然听不见他老弟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他这会儿,正跟彪子和范老五一起,挤在那辆破旧的解放牌大客车上,忍受着柴油、汗臭和旱烟混合的熏天臭气,一路朝着县城的方向颠簸。 这年头的长途客车,就别指望有啥舒适度了。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车窗玻璃上糊满了泥点子和灰尘,看出去的景象都是灰蒙蒙的。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跑,每过一个坑,整个车厢都跟着猛地一跳,人的五脏六腑都感觉要被颠出来了。 范老五这孙子,自从上了车,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他一扫刚才的狼狈,又恢复了那副油嘴滑舌的混子本色。 他挤眉弄眼地凑到李山河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全是谄媚的笑。 “李爷,您瞅瞅,我就说吧,听我的准没错。这要是再晚走一会儿,让那娘们儿反应过来,咱仨今天指定是走不了了。” 李山河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懒得搭理他。 他心里头,还在琢磨着哈尔滨的事儿。 九千万美金的股票。 还有三驴子在电话里说的,那个比股票还大的事儿。 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能比九千万美金还大? 李山河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就不想了,等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 他能感觉到,这次去哈尔滨,绝对不会像上次那么轻松了。一场硬仗,在等着他。 彪子倒是没心没肺,他那二百来斤的身板,硬生生在拥挤的座位上挤出了一片天地。他从他那个褪了色的军绿色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大饼子,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是油。 范老五看李山河不搭理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彪子身上。 “哎,我说彪子兄弟,”他搓着手,一脸的套近乎,“你这饼子,闻着可真香啊。哪儿买的?” 彪子抬起头,从饼子后面露出一双小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俺媳妇儿烙的,咋地?” “哎呦,还是嫂子手艺好啊!”范老五立马就竖起了大拇指,“你看这饼子,烙得金黄金黄的,层还多,一看就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还咽了口唾沫。 彪子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从自个儿啃得乱七八糟的饼子上,撕下来一小块,递了过去。 “尝尝?” “哎!好嘞!”范老五也不嫌弃,接过来就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嗯!好吃!真好吃!嫂子的手艺,绝了!” 李山河听着旁边这俩活宝的对话,也是觉得无语。 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正在离那个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 朝阳沟的安逸,家人的温情,都在身后。 前面等着他的,是省城的波谲云诡,是资本市场的刀光剑影。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彪子和范老五。 一个,是他最锋利的刀,忠诚,悍不畏死。 一个,是他最油滑的鞘,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未来的路,他需要这两个人,帮他披荆斩棘。 车子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总算是晃晃悠悠地开进了县城的汽车站。 一下车,一股比镇上更喧嚣、更嘈杂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县城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人山人海,南腔北调的叫卖声、旅客的喧哗声、火车的汽笛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范老五和彪子两个人,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看哪儿都新鲜。 “我操,二叔,你瞅瞅那楼,真他娘的高啊!比咱屯子里的瞭望塔还高!”彪子指着不远处一栋五六层高的百货大楼,满脸的震惊。 范老五的眼睛,则是在人群里那些穿着花衬衫、的确良裤子的年轻姑娘身上打转,嘴里啧啧有声。 “李爷,您看,这县城里的姑娘,就是比咱镇上的水灵。” 李山河没理会这两个土包子,他径直走到了售票窗口。 “同志,三张去哈尔滨的硬座,最近的一趟。” 售票窗口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头都没抬,不耐烦地说道:“没了!今天去哈尔滨的票都没了!明天的也紧张!” “没了?”李山河眉头一皱。 他从兜里掏出两包“大前门”,从窗口底下那个小口子,不着痕迹地塞了进去。 “同志,您再给看看,我们有急事儿,实在是等不了。” 那售票员的眼皮动了动,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两条烟,又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李山河。 他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道:“没了就是没了,你给我烟也没用。”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起旁边一个本子,翻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道:“倒是有三张票,不过不是连着的,是别人退的,你们要不要?” “要!多少钱?”李山河立刻说道。 那售票员报了个价,李山河二话不说,直接从兜里掏出钱递了过去。 拿了票,李山河领着彪子和范老五,就往候车室走。 范老五凑了过来,小声地说道:“李爷,还是您有办法。这要是换了我,今天指定是走不了了。” 李山河淡淡地说道:“这世上的事,大部分都能用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用拳头。” 进了候车室,里面更是人满为患,连个站的地方都快没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方便面、臭脚丫子和劣质烟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李山河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墙角找了个地方站着。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检票的喇叭才嘶哑地响了起来。 人群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朝着检票口涌去。 “都他娘的跟紧我!” 李山河低喝一声,他像一艘破冰船,用自己强壮的身体,硬生生在拥挤的人潮中挤开了一条路。 彪子和范老五两个人,死死地跟在他身后。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挤上了那辆绿皮火车。 第六百三十八章 火车上的江湖 那绿皮火车的车门,窄得像个瓶颈,黑压压的人潮正拼命往里灌,挤成了一团黏稠的肉酱。 李山河一马当先。 他那身板,是在长白山里能跟黑熊角力的,此刻在这人潮中,便如同一柄无声的破冰船。 他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沉着脸往前走,胳膊肘在拥挤的缝隙中微微一错,身前的人群就像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推开,不由自主地向两边踉跄。 “都他娘的跟紧了!” 他头也不回地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进彪子和范老五的耳朵里。 彪子那二百多斤的体格就是一块移动的铁砣,死死贴在李山河身后。谁要是想从侧面加塞,他就拿厚实的肚皮往前一顶,嘴里含混地骂着:“挤啥啊挤?奔丧呐?” 范老五最为油滑,整个人缩在彪子宽阔的背影投下的阴影里,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左突右进,愣是没让汹涌的人潮冲散。 他心里直呼侥幸,幸亏早上跑得急,两手空空。这要是拎着个包,现在指定还在站台上,眼巴巴地看着火车屁股冒烟呢。 这年头的火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流动的江湖。 上车,从来不讲排队。 讲究的是身板、速度,还有各种野路子。 那些老油条,会让家里半大的小子先壁虎似的从车窗翻进去占座。然后,大麻袋、旧皮箱,就跟战场上传递炸药包一样,一件件从窗口塞进去。 等家当都安顿好了,大人们才慢条斯理地从车门挤上来,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也让查票成了天大的难事。 列车员从车头查,逃票的就往车尾溜。你好不容易把人堵在厕所门口,火车“哐当”一声到站,人家直接推开车窗翻出去,眨眼就汇入人流,你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着。 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自己塞进了车厢。 一股浓烈到能把人当场熏个跟头的混合气味,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李山河的票是9号车厢17座。 彪子和范老五的则散在11号车厢,一个23,一个48,隔着十万八千里。 “我操,二叔,这咋整?”彪子捏着那张被汗浸得发软的票,有点发懵。 李山河没说话。 他那双在昏暗车厢里依旧显得极具穿透力的眼睛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17座靠窗,旁边18座坐着个戴着酒瓶底一样厚眼镜的中年男人,斯斯文文,像个知识分子。对面则是一家三口,孩子正扯着嗓子哭,搅得人心烦。 他走过去,也不绕弯子,直接在17座坐下。 然后,从兜里掏出那包刚在县城买的“大前门”,抽出一根,递给旁边的眼镜男。 “大哥,去哪儿?” 他脸上挂着笑,语气平和,像邻家兄弟唠嗑。 眼镜男正低头看书,被这突如其来的烟和话搞得一愣,扶了扶眼镜,有些拘谨地接了过去。 “去……去哈尔滨。” “那可太巧了,我们也奔那儿去。”李山河自来熟地帮他把烟点上,火苗一晃,照亮了他半边沉稳的脸。 他这才朝过道对面那拥挤的人群扬了扬下巴。 “那俩是我兄弟,票买岔了,在后头车厢呢。大哥,你看你一个人,坐哪儿不是坐。要不咱换换?我兄弟那座儿也在窗边,不让你吃亏。” 他话里带着商量的客气,但那股子不容置喙的劲儿,却顺着烟气,无声地弥漫开来。 眼镜男抽了口烟,烟雾呛得他咳了两声。 他又看了看李山河那结实得像山岩一样的身板,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彪子,脑子里迅速盘算了一下。 为个座位,在这几百公里的漫长旅途里,给自己找不痛快,犯不上。 “行,行啊,没问题。”他立刻点头,拿起自己的书和装着水杯的网兜,就准备起身。 “哎,大哥,等会儿。” 李山河又叫住了他,从兜里摸出五块钱,动作自然地塞进了眼镜男上衣的口袋里。 “大热天的,让你来回跑一趟,辛苦了。拿着,买瓶汽水喝。” 那眼镜男下意识地一摸口袋,触到那几张崭新的、带着体温的票子,眼睛瞬间就直了。 五块钱! 这年头,一个国营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 这五块钱,够他抽半个月的好烟了! 他脸上那点仅存的不情愿,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感激。 “哎呦,兄弟,你这……这可使不得!太客气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没再多言。 他用同样的方法,又花了五块钱和半包烟,干净利落地把彪子和范老五的座位,都换到了自己对面。 范老五看得是瞠目结舌,心里对李山河的敬仰,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就说嘛,跟着李爷混,吃香的喝辣的!你瞅瞅这办事的手段,胡萝卜加大棒,给足了面子又亮了肌肉,谁能不服? 三个人,总算是在这拥挤不堪的车厢里,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彪子一落座,就从他那个军绿色帆布包里掏出他媳妇儿给烙的大饼,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 范老五则是一刻都闲不住,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在车厢里滴溜溜地转,像个探照灯。 他先是跟斜对面一个穿红格子上衣的姑娘挤眉弄眼了半天,结果人家姑娘嫌恶地翻了个白眼,还往自己男人怀里缩了缩,仿佛他是啥脏东西。 碰了一鼻子灰,范老五也不气馁,又凑到李山河跟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李爷,您看见刚才过道上过去那小子没?” “走路踮着脚尖,眼睛不看路,专往别人鼓囊的兜上瞟,十成十是个贼骨头。咱可得把东西看好了。” 李山河闭着眼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要是敢伸手,你就把他那爪子给我剁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今天晚饭是吃面条还是吃米饭。 范老五听得后脖颈子窜起一股凉气,瞬间就老实了,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他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的破褂子裹得更紧了些,心里头暗暗叫苦。 我操,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咋还真让我去动手呢?那玩意儿是说剁就剁的吗? 李山河没再理会这两个活宝。 他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听着火车“况且况且”的单调声响,和车厢里嘈杂的喧闹,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哈尔滨。 九千万美金的股票…… 这感觉,直到现在,还像踩在云端一样不真实。 还有三驴子说的那个“比股票还大的事儿”,究竟是什么? 李山河越想,越觉得头疼。 他索性不再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李山河两辈子加起来,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让这点事儿给绊住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睡一觉。 他有预感,到了哈尔滨,有的是让他睡不着觉的硬仗在等着他。 火车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穿行,像一条不知疲倦的钢铁巨龙,奔向未知的远方。 车厢里的灯光昏黄暗淡,大部分旅客都已沉沉睡去,空气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火车单调的运行声。 李山河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这时。 他感觉自己的裤兜,被一道极轻微的力道,触碰了一下。 那动作,轻得如同羽毛划过水面,若非他这具身体的感知力远超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李山河的眼睛,在黑暗中豁然睁开。 第六百三十九章 抽大烟了你俩? 黑暗中,李山河的眼睛倏然睁开,瞳孔里没有一丝睡意,只有一片森然的冷光。 他没动。 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依旧维持着一个熟睡旅人应有的姿态。 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这一瞬间悄然绷紧,蓄满了足以撕裂虎豹的恐怖力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只手,正顺着他的裤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老手的试探,一寸寸往上移动。 那只手的主人,技术显然很高明,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重量。 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只会在梦里被洗劫一空,直到天亮才后知后觉。 有意思。 李山河心底泛起一丝冷笑。 在这龙蛇混杂的绿皮火车上,总有那么些不开眼的贼骨头,以为能在黑暗中找到生计。 他倒想看看,是哪个活腻了的,敢把主意打到他朝阳沟小太岁的头上。 那只手,已经摸到了他裤子外侧的大口袋。 李山河的口袋里,只放着几包“大前门”和一把零钱,真正值钱的东西,都藏在贴身的内兜。 那只手在口袋外面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用指尖的触感判断里面的东西。 然后,两根细长的手指,像两条滑腻的毒蛇,无声无息地探了进去。 就在那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烟盒,准备往外抽离的一刹那。 李山河动了。 他的右手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残影,后发先至,一把就攥住了那只还藏在他裤兜里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吓人,宛如一把从炉火中取出的铁钳,死死地箍住了对方的骨头。 “啊!” 一声被强行压抑的痛呼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声音虽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沉睡的氛围,惊醒了周围几个睡得不沉的旅客。 李山河抓着那只手,猛地往外一拽! 一个瘦得像猴儿、留着两撇老鼠须的男人,就这么被他从过道的阴影里,硬生生地给拖了出来,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那男人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另一只手拼命地想掰开李山河的手指,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我就是想找您借个火!” “借火?” 李山河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声音里透出的寒意,让那小胡子男人浑身一颤。 “你借火,都借到我裤兜里来了?” 他手上猛然加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清晰地在车厢内爆开。 那小胡子男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瞬间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了下去,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这边的动静,彻底惊动了整个车厢。 “哗啦”一下,周围的人全都醒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惊疑不定地往这边看。 “咋回事啊?抓贼了?” “我操,那人手是不是断了?听着都疼!” 彪子和范老五也被这动静给惊醒了。 彪子一睁眼,看见这情况,那双小眼睛里瞬间就爆出凶光。 他“噌”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蒲扇大的巴掌想都没想,直接就朝着那小胡子的脸上狠狠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我操你妈的!敢偷我二叔东西?你他娘的活拧歪了!” 彪子一边骂,一边左右开弓,那大嘴巴子扇得“啪啪”作响,没几下,那小胡子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了猪头。 范老五也是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一看这情况,立马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指着那小胡子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贼骨头!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 他刚想把李山河的名号报出来,就被李山河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后半截话硬生生憋死在了喉咙里。 李山河松开手。 那小胡子就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抱着自己那只已经诡异变形的手,疼得浑身抽搐,直打滚。 李山河俯视着他,声音不大,但车厢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滚。” 就一个字,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小胡子如蒙大赦,也顾不上疼了,手脚并用地就想往车厢连接处的阴影里爬。 可他刚爬了两步,李山河的声音又幽幽地响了起来。 “等会儿。” 小胡子的身子猛地一僵,哭丧着脸回过头,那眼神,比死了爹还难看。 “大……大哥,还有啥吩咐?”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那包“大前门”,抽出一根,点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我这包烟,让你给摸过了,晦气。” 他把那包几乎还是满的烟,直接扔在了小胡子面前。 “赔钱。” 小胡子都快哭了。 大哥,你把我手都给掰折了,还要我赔烟钱?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他不敢不给。 他用那只好手,哆哆嗦嗦地从另一个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像献祭一样,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李山管看都没看,直接对彪子扬了扬下巴:“搜搜他身上还有没有。” 彪子嘿嘿一笑,大步上前,一把就将那小胡子给提溜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他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给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从他鞋底的夹层里,搜出来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花花绿绿的,少说也得有三四百块。 “我操!二叔,这孙子还挺肥啊!”彪子眼睛都亮了。 车厢里的人一看这么多钱,也都发出了阵阵压抑的惊呼。 这年头,三四百块,那可是一笔能让普通人家过上好几年的巨款了! 那小胡子一看自己的老底都让人给抄了,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当场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哥!大爷!那是我给我娘看病的救命钱啊!求求你们,行行好,还给我吧!” 李山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贼的嘴里要是有半句实话,那母猪都能上树。 他从那沓钱里,抽出两张十块的,随手扔在了小胡子脸上。 “这二十块,给你当医药费。”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地补充了一句。 “剩下的,就当是你孝敬我的了,你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小的没意见!” 小胡子哪还敢有半个不字,捡起那二十块钱,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车厢尽头,生怕跑慢了,连命都得搭在这儿。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车厢里的人,再看向李山河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眼神里,有敬畏,有恐惧,还有一丝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这年轻人,是真狠啊! 李山河把那沓钱随手揣进兜里,就跟没事人一样,重新坐下,闭目养神。 彪子和范老五也重新坐好,范老五凑过来,压着嗓子拍马屁:“李爷威武!李爷牛逼!就该这么治这帮孙子!让他们长长记性!” 李山河懒得理他。 这趟漫长的旅途,就在这种诡异而敬畏的气氛中,继续着。 一天两夜的折磨,对于车厢里的大部分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可对于李山河来说,也就是睡了几觉的工夫。 当火车那刺耳的汽笛声再次拉响,伴随着“前方到站,哈尔滨站”的广播声,整个车厢都骚动了起来。 终于,到了。 三人随着人潮,走下了火车,踏上了哈尔滨的站台。 一股比县城更加宏大、更加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饶是以李山河的体质,在车上待了这么久,也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可他再看旁边的彪子和范老五,这俩孙子,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两个人眼眶子底下,都是乌黑的一大圈,那大黑眼圈,跟让人拿锅底灰给抹了两圈似的,真就跟抽了大烟一样。 然而,他俩那精神头,却又格外的振奋。 两双眼睛,就跟两盏探照灯似的,在站台上那些穿着时髦呢子大衣、烫着大波浪的哈尔滨大姑娘身上,来回地扫射,一刻都不带停的。 彪子还时不时地用胳膊肘捅捅范老五,俩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极其猥琐的傻笑。 那德行,跟从村里刚跑出来的二傻子一模一样。 李山河看着这俩王八犊子整的这一出,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不用问,这俩货,指定又是惦记着上回那个让他俩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的舞厅了。 真是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 李山河心里头暗骂一句。 不过,当他想起彪子那句“人活一辈子什么最重要”的名人名言时,心里的火气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算了。 谁让他就这么几个能豁出命的兄弟呢。 更何况,彪子这小子,干正事的时候,是真不含糊。 李山河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他伸出两只手,一把一个,直接薅住了这俩货的后脖领子,像是拎着两只不听话的小鸡。 “走了!找地儿去!” 他几乎是拖着这两个还对着姑娘流哈喇子的货,朝着站台的出口大步走去。 第六百四十章 司机师傅的双口相声 一脚踏出火车站,一股混杂着煤烟、食物和人群的复杂气味,裹挟着大都市独有的声浪,轰然撞在三人脸上。 宽阔的马路上,刷着绿漆的“嘎斯”卡车笨重地驶过,偶尔有黑色的伏尔加小轿车无声滑过,彰显着主人的不凡身份。更多的,是自行车的洪流,在车流缝隙间穿梭,清脆的铃铛声此起彼伏。 街道两旁,那些带着洋葱顶和老虎窗的俄式老建筑,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带着异域风情的斑驳光影。 范老五的一双贼眼彻底不够用了。 他猛地拽了拽李山河的衣角,下巴朝着不远处一个青年扬了扬。 那青年戴着蛤蟆镜,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四喇叭收录机,正放出震耳的流行音乐,两条喇叭裤的裤腿宽大得几乎要拖在地上扫街。 “李爷,您瞅瞅那小子,穿得真他娘的带劲儿!那裤腿子,都能给咱扫出一条道来了!” 李山河没搭理这两个土包子,他平静的目光在街上扫过,很快锁定了一种哈尔滨特有的交通工具。 倒骑驴。 人在后面蹬,两个轮子在前面,车头焊着一个能坐两三个人的铁斗子。 李山河冲路边一个正靠着车抽烟的老师傅招了招手。 老师傅眼神一亮,立马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布鞋底狠狠碾灭,动作麻利地蹬着车冲了过来。 “小伙儿,上哪儿啊?” 老师傅五十来岁,身板硬朗,一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挂着生意人的热情。 李山河一把将彪子和范老五塞进车斗,自己随后坐下,言简意赅。 “师傅,去道里区,山河贸易公司。” “山河贸易?” 老师傅听到这四个字,蹬车的脚都顿了一下,他猛地回过头,一双精明的眼睛把李山河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眼神从好奇转为一种毫不掩饰的羡慕。 “哎呦!小伙子,你搁山河贸易上班呐?那可是个顶好的地方啊!” 李山河心里一动,自己这公司,名头已经这么响了? “昂,咋了师傅,你也听过?”他笑着从兜里掏出根“大前门”递了过去。 老师傅一看是“大前门”,眼睛都直了,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烟金贵!” 嘴上客气着,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 他没舍得抽,而是把烟放在鼻子底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无比陶醉的神情,最后才像得了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这个动作之后,老师傅的话匣子彻底刹不住了。 他一边蹬着车,一边扭着半个身子,唾沫星子横飞。 “那可不!现在上哈尔滨这道里道外的街上,你随便拽个人问问,谁不知道山河贸易?我跟你说,那地方,发的钱,老高了!活儿还不累,就是……就是不如咱这端铁饭碗的稳定!” 说到“铁饭碗”三个字,老师傅的胸脯明显挺高几分,脸上写满了国营工人的骄傲。 李山河只是笑笑,没接话。 范老五这小子最会来事儿,一听有八卦可听,屁股立马往前挪了挪,凑到车边上。 “师傅,咋说呢?那公司真有那么神?” “那还有假?”老师傅感觉找到了知音,蹬车的脚都轻快了不少。 “就住我家后院那小子,姓王,叫王二柱,家里穷得叮当响!我跟你说,全家五口人,冬天就一条棉裤,谁出门谁穿,剩下的都得在家里光着屁股蛋子穿单裤!就这么个穷光蛋,你猜咋地?” 老师傅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胃口。 范老五天生就是捧哏的料,立马接茬:“咋地了师傅?难不成让他小子发财了?” “发财?”老师傅发出一声带着轻蔑的嗤笑,“那是发财那么简单?人家这才搁山河贸易上了不到俩月的班,你猜怎么着?” “房子!人家把家里那快塌了的土坯房,直接给推平了,原地起了三间大瓦房!红砖绿瓦,乖乖,那叫一个气派!” 老师傅越说越来劲,声音都拔高了。 “还不止这个!连对象都找着了!就上个月,那说媒的都快把他家门槛给踏平了!最后相中一个,那姑娘长得,水灵着呢!听说这个月就办喜酒!你说说,这山河贸易,牛不牛?” 老师傅这嘴,简直就是个单口相声专场。 李山河听得脑门上青筋直跳,他没想到,自己随手搞的公司,在老百姓嘴里,都快成月老兼扶贫办了。 彪子在火车上就没睡踏实,这会儿被老师傅念经似的吵吵,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子早就在打架。 也就范老五这货,还津津有味地跟老师傅一唱一和,一个逗哏,一个捧哏,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山河算是明白了,后世那些能从巴以冲突聊到隔壁老王的出租车司机,祖师爷八成就是蹬这倒骑驴的。 就在李山河快要被这俩人的“双口相声”给折磨疯的时候,车速总算慢了下来。 “小伙子,到了!” 老师傅一脚刹车,车子稳稳停在一栋三层高的灰色小楼前。 小楼其貌不扬,但门口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却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山河贸易有限公司”。 李山河掏出钱,比老师傅报的价多给了不少,直接塞进他手里。 然后一把薅住还在跟老师傅依依惜别的范老五,又一把拎起已经睡得流哈喇子的彪子,大步就往公司里走。 他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 可算是清净了。 推开玻璃门,是一个宽敞到有些奢侈的大厅。 水磨石地面擦得锃光瓦亮,能清晰地映出人影。 前台坐着个穿的确良白衬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正抱着电话甜甜地说着什么。 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忙碌而亢奋的神情。 当李山河三人走进来的瞬间,大厅里所有的声音和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个,两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 下一秒,压抑不住的惊喜和发自内心的敬畏,汇成了一声声低呼。 “李爷!” “李总,您回来了!” 问候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李山河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一幕,把跟在后面的范老五彻底给看傻了。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自己那没几两肉的胸脯,悄悄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褂子,跟在李山河身后的脚步,都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他感觉,自己也成了个人物。 至于彪子,他刚睡醒,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量着这亮堂得晃眼的屋子,嘴里嘟囔着:“二叔,这地儿真亮堂,比咱家那电灯泡亮多了。” 李山河懒得理会这两个活宝,他现在只想立刻找到三驴子,问问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他凭着记忆,领着两人,径直穿过大厅,走向二楼。 一路上,所有员工都恭敬地停步侧身,点头哈腰地喊一声“李爷”。 李山河畅通无阻地来到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门上挂着一块黄铜牌子:总经理办公室。 李山河看都没看,更没有敲门的意思。 他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抬起脚,卯足了劲儿,对着门锁的位置,狠狠踹了出去! “砰!” 一声巨响,那扇厚实的实木门板,像是被攻城锤撞上,猛地向内弹开,狠狠砸在墙上! 办公室内,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三驴子,被这声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钢笔“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他头都没抬,压抑了多日的火气瞬间爆发,张嘴就是一声怒吼: “谁他妈让你不敲门的!不想干了就给老子滚蛋!” 李山河站在门口,看着他那副焦头烂额的德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呦,三驴子,行啊,当上老板了,脾气见长啊。”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戏谑,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三驴子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楚门口那个逆着光、身形挺拔、正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男人时,他那张写满了烦躁和疲惫的脸,瞬间凝固了。 下一秒,狂喜、激动、委屈……无数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 “蹭!” 三驴子从老板椅上弹射而起,动作太猛,把身后的椅子都带翻在地。 他也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疯了似的冲了过来。 “二哥!” 三驴子这一声嘶吼,嗓音直接劈了叉,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惊喜和找到了主心骨般的如释重负。 “我操!二哥!你可算是来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二哥,可别让俺们再当野孩子了 三驴子这一嗓子,吼得撕心裂肺。 那动静,活像个在外头野了好几年、挨尽了欺负,终于找着家的野孩子。 李山河刚被他那声“滚蛋”给逗乐,还没来得及开口调侃,就被这画风突变的场面惊得一个激灵。 他眼睁睁看着三驴子像个上了发条的弹簧猴。 连路都不会走了,竟直接从那张宽大的老板桌上一跃而过。 “刺啦!” 裤裆撕裂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可三驴子浑然不顾,整个人炮弹似的,直挺挺朝着李山河扑了过来。 “我操!” 李山河下意识想侧身闪躲。 但三驴子此刻的动作,快得像见了亲爹的饿狼,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条腿死死盘在他的腰上。 整个人就这么成了一个大号的树袋熊,严丝合缝地挂在了李山河身上。 一股子不知几天没洗澡的酸腐气,混合着浓重的烟油子味儿,直冲天灵盖。 “二哥!亲哥啊!你可算来了!” 三驴子把脑袋死死埋在李山河的肩膀上,也不嫌硌得慌,嚎得惊天动地。 温热的鼻涕眼泪,瞬间就糊了李山河满脖子。 李山河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彻底整懵了,额角的青筋一根根蹦起。 “你他娘的给老子下来!埋汰不埋汰!” 他一边骂,一边发力想把这孙子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 可三驴子抱得死紧,嘴里还在那颠三倒四地念叨。 “不下来!说啥也不下来!” “二哥,你一走,俺们这心里头就跟个没底的窟窿似的,天天漏风!俺们就是没娘的野孩子啊!”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 隔壁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二楞子和魏向前两个人,探头探脑地伸出脑袋。 当他俩看清楚办公室里这诡异的一幕时,齐齐愣住了。 三驴子如同一张狗皮膏药,死死挂在李山河身上。 而李山河,正满脸嫌恶地试图把自己从膏药上揭下来。 “你俩瞅啥呢?还他娘的在那儿瞅啥呢!” 挂在李山河身上的三驴子猛地抬起头,冲着门口那俩货就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咆哮。 “赶紧的!过来把二哥给我按住!别让他跑了!” 二楞子和魏向前对视一眼,眼神里都读出了同样的信息:好像……是这个理儿。 下一秒,这俩货动了。 动如脱兔。 二楞子人高马大,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二话不说,从后面直接锁住了李山河的一条胳膊。 魏向前看着文弱,动作却不慢,有样学样,死死抱住了李山河的另一条胳膊。 三个人,就这么把李山河给“锁”死在了原地。 范老五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彪子却一把拉住他,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行。 李山河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三个活宝给气笑了。 “你们几个,想造反啊?都给老子撒开!” “不撒!” 三个人异口同声,喊得整齐划一。 二楞子那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二哥,你可不能再走了!你回回都这样,过来给俺们安排一堆事儿,然后拍拍屁股就溜了,留下俺们几个抓瞎!” 魏向前也跟着猛点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就是就是!二哥!周主任都来问好几回了,问你咋还搁那山沟沟里待着,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二哥,你赶紧来省城主持大局吧,我们几个是真顶不住了啊!” 李山河听着这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哭诉,心头那点火气,不知怎么就散了。 他能感觉到,这几个兄弟,不是在演。 他们是真的怕了,是真的被压垮了。 那九千万美金的股票,还有那所谓的“更大的事儿”,就像两座无形的大山,把他们几个压得快要窒息。 自己这个甩手掌柜,当的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李山河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行了行了,都别嚎了,跟哭丧似的。我这次来,就是给你们解决问题的。先给老子撒开,有话好好说。” 可这几个货,压根不信。 三驴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二哥你肯定又是骗俺们的!等你把事儿安排完了,一准儿又跑了!” 李山河一看,好家伙,这是信用破产了。 他眼神一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咋地,我说话现在不好使了?” 这一句话,比任何呵斥都管用。 三驴子和二楞子浑身一颤,下意识就松了手,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一边。 两个人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低着头,不敢再看李山河的眼睛。 可就在这时,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腿一紧。 他低下头。 好家伙。 魏向前这孙子,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地上,也不嫌弃地砖凉,两只手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一张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 “二哥!你不答应我们,我就不起来!” 李山河看着这小子耍无赖的德行,是真没辙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一手一个,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把还赖在地上的魏向前给薅了起来,又顺手把三驴子和二楞子往旁边推了推。 然后,他大马金刀地走到那张气派的老板桌后面。 “砰”的一声,一屁股坐进了那张被三驴子弄翻、又被范老五眼疾手快扶起来的老板椅里。 这椅子,真皮的,又宽又软,坐着是真他娘的舒服。 他舒坦地往后一靠,从怀里摸出那包在火车上“缴获”来的大前门,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三驴子立马反应过来,像个最忠诚的猎犬,从兜里掏出个锃亮的ZippO打火机,凑过来,“咔哒”一声,给李山河点上了火。 那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李山河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龙。 烟雾散去,他那张年轻的脸,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他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这三个垂头丧气的家伙,又看了一眼门口那两个一脸好奇的彪子和范老五。 “行了,都别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他弹了弹烟灰,声音不大,却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几个,一个一个来,都说说,到底遇上啥天大的麻烦了,把你们吓成这个熊样。” 他顿了顿,看着几人那瞬间亮起来、充满希冀的眼神,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先把他们的念想给掐断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让我在省城常驻,现在肯定是不行。” “我媳妇儿,快生了。这么远,我折腾不起。” 第六百四十二章 我先说,我先说! 李山河这话一说出口,三驴子、二楞子和魏向前三个人脸上那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噗”的一下,又被浇灭了大半。 二哥还是要走! 这个念头,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他们心口上。 不过,李山河后半句“我媳妇儿快生了”,也让他们心里头那点怨气没地方发作。 这可是天大的事儿。 当爹的要是不守在媳妇儿跟前,那还叫人吗?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无奈,但也多了一份紧迫感。 既然二哥待不了几天,那这有限的时间,就得抓紧利用! 必须把所有问题都掰扯清楚,让二哥给拿出个章程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三个人之间的“兄弟情谊”,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我先说!我先说!” 三驴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往前一步,张嘴就要汇报工作。 他管着钱袋子,他觉得自己的事儿最大,最要紧! 可他嘴刚张开,还没发出声呢,就感觉旁边一股大力传来。 二楞子那壮得跟牛犊子似的身体,直接一屁股就把他给拱到了一边,差点没把他拱个跟头。 “你起开!我先说!”二楞子瓮声瓮气地抢占了有利地形,正对着李山河,一脸的急切。 他管着人,手底下几百号兄弟嗷嗷待哺,这事儿能不大吗? “我操!二楞子你他娘的想干仗是吧?操,来就来,今天咱俩得挺一个!”三驴子稳住身形,当场就急了,撸起袖子就要跟二楞子干仗。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破了音的呐喊,从旁边响了起来。 “都别动!让我先说!” 只见魏向前这小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窗户边上,一只脚直接就踩在了窗台上。 他回过头,一张脸因为激动和紧张涨得通红,指着还在那儿推推搡搡的三驴子和二楞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俩!今天要是不让我先说!我就从这二楼跳下去!” 他这话一喊出来,整个办公室瞬间就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彪子和范老五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彪子挠了挠头,满脸都是困惑:“老五,这小子咋回事儿啊?说个话还要跳楼?这楼也不高啊,跳下去顶多摔个瘸腿吧?” 范老五得意一笑,对着彪子说道:“彪爷,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态度!这叫决心!你看看人家这为了工作的劲头儿,要不人家能进步呢!” 范老五嘴上吹的天花乱坠,心里头却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操,这山河贸易公司里头,真他娘的是卧虎藏龙啊! 一个比一个狠!连个文弱书生都敢玩跳楼这一套! 办公室内,三驴子和二楞子也被魏向前这不要命的架势给镇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眼神交流,快如闪电。 ——这小子来真的? ——不像,演的吧? ——万一呢?摔死了咋跟二哥交代? ——那也不能让他先说啊! ——有道理!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达成了共识。 只见三驴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冲着魏向前招了招手:“向前,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下来咱哥俩让你先说,行不?” 二楞子也跟着点头,憨厚地笑着:“对对对,向前你先下来,别伤着。你的事儿最大,你先说!” 魏向前一听这话,心里头一喜,还以为自己这招“以死相逼”奏效了。 他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刚准备从窗台上下来。 可就在他一条腿刚迈下来的瞬间。 三驴子和二楞子动了。 两个人脸上那和善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狰狞的表情。 “孙子,你还嫩了点!” “小屁孩伢子,还想跟俺俩抢?” 两人一左一右,一人一脚,动作整齐划一,又快又狠,直接就踹在了魏向前那还没站稳的屁股上。 “嗷——” 魏向前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像个沙包似的,直接就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对面的墙上,然后顺着墙壁,软绵绵地滑了下来。 他抱着屁股,蹲在墙角,眼泪汪汪,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俩哥,是真下脚啊! 三驴子和二楞子踹完人,还得意洋洋地击了个掌,然后转过头,继续为了谁先发言的问题,开始新一轮的争执。 “我先!” “凭啥你先?我先!” 李山河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感觉自己带的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个幼儿园大班。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 那厚实的实木桌面,被他拍得发出一声巨响,连带着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整个房间,瞬间鸦雀无声。 三驴子和二楞子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僵在了原地。 蹲在墙角画圈圈诅咒他俩的魏向前,也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哭了。 门口的彪子和范老五,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李山河的目光,冷冷地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他缓缓地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三驴子。 “你,先说。” 那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三驴子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得到了皇帝的圣旨,腰杆子一下子就挺直了。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旁边的二楞子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小人得志的“哼”,那表情,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二楞子气得牙根痒痒,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 三驴子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皱巴巴的西装,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无比谄媚的笑容,凑到了李山河的办公桌前。 “二哥,还是您英明!” 他先是拍了个马屁,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脸上那嘚瑟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二哥,出大事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钱太多,愁得睡不着觉 “二哥,出大事了。” 三驴子一开口,就把气氛拉到了一个极度紧张的水平。 他那张本来还带着点嘚瑟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全是压抑不住的焦虑和一丝丝恐惧。 李山河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三驴子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干得厉害。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只有他和李山河能听见。 “二哥,是钱的事儿。” “咱……咱之前不是用那笔钱,买了那个叫……叫苹果公司的股票吗?” 李山河点了点头。 三驴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样。 “二哥,嗒莎那边刚传过来的消息。咱们通过在开曼群岛注册的那几个离岸公司,名下持有的苹果公司股份,加在一起,已经快要到百分之五了!” 他说出“百分之五”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旁边的二楞子和墙角的魏向前,听得是一脸懵逼。 啥叫离岸公司?啥叫股份?百分之五又是啥玩意儿?听着也不多啊? 门口的彪子和范老五更是云里雾里。 彪子捅了捅范老五:“老五,啥叫百分之五啊?很多吗?” 范老五翻了个白眼:“我咋知道?听着呗!李爷的事儿,是咱能琢磨明白的?” 只有李山河,在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眼神猛地一凝。 他当然知道百分之五意味着什么。 在美国,根据证券交易法的规定,当任何一个实体或者一致行动人,持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份超过5%时,就必须在10天内,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13D或13G表格,进行公开披露。 这就是所谓的“举牌”。 一旦举牌,就意味着你从一个潜伏在水下的匿名投资者,变成了一个站在聚光灯下的、所有人都知道的大股东。 你的身份,你的持股数量,你的意图,都将公之于众。 对于现在的李山河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现在要做的,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猥琐发育,扮猪吃虎。 他还没准备好,这么早就暴露在那些华尔街的鲨鱼面前。 “嗒莎怎么说?”李山河沉声问道。 “嗒莎说,她老丈人那边找的那个华尔街的律师团队,就是专门帮苏联在美国搞这些事儿的,专业得很。他们说,咱们现在这几个离岸公司,虽然名字不一样,法人也不一样,但资金来源都是一个地方,很容易被SEC认定为‘一致行动人’。一旦过了百分之五的线,就必须举牌。” 三驴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所以,嗒莎那边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在电话里就跟我说了,立刻!马上!停止收购一切苹果公司的股票!一股都不敢再买了!” “这事儿,处理得对。”李山河点了点头,心里对嗒莎这个洋媳妇儿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姑娘,不光是长得带劲,脑子也确实好使。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三驴子看李山河表情还算平静,胆子也大了一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最重要的是!二哥!咱们公司账上,现在还趴着一大笔钱,没地方花啊!” 三驴子说到这儿,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李山河面前晃了晃。 “二哥!三千万!是三千万美金啊!” “我操!” 门口的范老五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爆了粗口。 他虽然不知道美金具体是啥,但“三千万”这个数字,他听得清清楚楚! 三千万啊!那得是多少钱?他范老五活了这半辈子,见过的钱加在一起,有没有三千块都难说! 彪子也是被这个数字给砸懵了,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办公室里的二楞子和魏向前,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虽然跟着李山河干外贸,也算是见过些钱,但那都是卢布,是人民币。 这“美金”,他们只在电影里听说过,那是美帝国主义用的钱!三千万……这是个什么概念? 整个办公室,除了李山河,所有人都被这串数字给震得魂飞魄散。 李山河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九千万他都扛过来了,这三千万,毛毛雨了。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三驴子,问道:“哪儿来的这么多?” “都是……都是之前倒腾那些罐头茶缸子赚的啊!”三驴D子理所当然地说道,“二哥你忘了?坦克装甲车换成人民币,都换成美金,存在瑞士那边的银行里。这不,就存了这么些。” 李山河想起来了。 当初为了把钱洗干净,他确实让三驴子他们这么干了。没想到,这帮小子还真给他攒下了这么大一笔家当。 “还有!”三驴子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崭新挂历,伸手指了指上面的一个日期。 “二哥,你看,再过三天,咱们跟苏联那边新一批的货就要交接了。这次是一批食品衣物和一些农副产品。那边打过来的钱,又是美金!到时候,咱们账上,起码……起码还要再多一千万美金!” “嘶——”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四千万美金! 这笔钱,就像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三驴子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 “二哥啊!你是不知道啊!我天天看着银行账户里那串零,我这心啊,就跟揣了十几个兔子似的,蹦跶个没完!我晚上做梦,都梦见一帮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拿着枪冲进来,把咱的钱都给抢了!” “我这几天,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二哥,你再不来,我真就得上吊了!” 三驴子越说越委屈,那眼圈儿都红了。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德行,也是哭笑不得。 别人都是愁没钱,这孙子倒好,愁钱太多。 不过,他也能理解三驴子的心情。 换了谁,手里攥着这么一笔能买下小半个哈尔滨的巨款,谁他娘的能睡得着? 这帮小子,没直接疯了,都算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李山河弹了弹烟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钱,不是问题。 问题是,怎么把这些钱,变成能为自己所用的、更强大的力量。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了一眼三驴子,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的兄弟。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行了,别嚎了。” “不就是几千万美金吗?看把你们给吓的。” “这事儿,我来处理。” 第六百四十四章 这点钱,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不就是几千万美金吗?看把你们给吓的。” 李山河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那语气,就跟在供销社柜台上问“这苞米面子几毛钱一斤”没有任何区别。 可这声音,落进办公室里,却比三驴子踹门那一声巨响还要震耳欲聋。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了。 几千万……美金…… 还“不就是”? 范老五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掀开了。 他脑子里那些关于吃香喝辣、在镇上横着走、去大池子“发电报”的人生理想,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碾成了齑粉。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眼珠子瞪得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看李山河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是敬畏。 那是凡夫俗子在村头土地庙里,亲眼看见泥胎神像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彪子那颗简单的脑袋瓜,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 但他听懂了。 他知道“美金”是一种比花花绿绿的人民币还要厉害的钱。 他也知道“几千万”是一个能把他从头到脚活埋进去,连个头发丝都找不着的数字。 他看着自己二叔那张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的脸,心里就剩下一个念头。 俺二叔,是真牛逼! 天塌下来,他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二楞子和魏向前,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人跟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 刚才还因为谁先发言而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当场上演全武行的两个人,现在乖得跟两只淋了雨的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绝对的、碾压式的实力面前,一切勾心斗角和鸡毛蒜皮的争执,都显得荒谬且可笑。 三驴子是唯一一个从这片凝固的空气里挣扎出来的。 他听着李山河那熟悉又霸道的话,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里头那块悬了好几个月,把他压得夜夜惊醒、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的大石头,“轰隆”一声,总算是落了地。 他那颗因为恐惧和亢奋而狂跳不止的心脏,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是啊。 自己在这儿愁得恨不得拿裤腰带上吊,有个屁用? 二哥回来了! 天塌下来,有二哥顶着! “二哥!那……那这笔钱,咱咋整啊?” 三驴子凑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对依赖。 那是一种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天,从此再也不怕天塌下来的踏实感。 李山河没有直接回答他。 他慢悠悠地吸了口烟,任由那辛辣的烟气在肺里转了一圈。 烟雾在他面前升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 他的脑子,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运转。 四千万美金。 这笔钱,绝对不能再以现金的形式,趴在瑞士银行那个冰冷的账户里吃灰。 更不能再继续投进苹果公司。 举牌的风险太大了。 一旦自己的持股比例超过某个阈值,必然会引起美国政府和华尔街那群饿狼的高度警惕。 一个来自红色中国的神秘富豪,手握巨资,在他们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到时候,各种调查、限制、甚至黑手都会接踵而至。 别说“猎国”了,不被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生吞活剥了就算烧高香。 这笔钱,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新的、安全的、而且能让它像滚雪球一样疯狂增值的去处。 去哪儿? 答案只有一个。 日本! 他那个大胆到堪称疯狂的“猎国”计划,正缺一笔能撬动地球的启动资金。 这四千万美金,就是送上门来的、最完美的弹药! 现在是1981年。 距离那个改变世界格局的广场协议,还有整整四年。 这四年,是日本经济泡沫吹得最大、最虚幻、也最疯狂的四年。 东京银座的土地价格,会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直到出现“一个东京的地价可以买下整个美国”的荒诞神话。 日经指数,会涨到一个让全世界都瞠目结舌、怀疑人生的历史高点。 只要自己现在把这四千万美金,通过各种渠道,悄无声息地投进去。 买楼,买地,买股票。 然后,什么都不用做。 就静静地等待。 等到1985年,广场协议签订,日元被迫急剧升值。 自己再在泡沫破裂前的最高点,把手里所有的资产,全部换成升值后的日元,再兑换成美金,干净利落地抽身离场。 这一进一出,四千万美金,翻个十倍都是最保守的估计! 到时候,自己手里攥着的,就是四亿,甚至更多的美金! 那才是真正能让世界为之侧目,能搅动国际风云的恐怖资本! 想到这里,即便是以李山河两世为人的坚韧心性,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一股原始的、猎人般的兴奋感,从脊椎骨的末梢,一路窜上了头顶。 这他娘的,可比在长白山里跟黑瞎子掰腕子,刺激多了! 不过,这个计划,现在还不能跟三驴子他们说。 太早了。 也太吓人了。 四千万美金,就已经把他们吓成这副德行。 要是告诉他们,自己的目标是把这笔钱变成四亿,他们恐怕会当场吓得心肌梗塞。 除了增加他们的恐慌,没有任何好处。 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李山河强行压下心里的那股燥热,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像是在等皇上圣旨的三驴子,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这笔钱,先不动。” “啊?” 三驴子直接愣住了。 “不动?二哥,这……这钱放在账上,天天都在贬值啊!” 他虽然不懂什么叫通货膨胀,但也知道钱放着不花,就是一堆不断缩水的废纸。 这么大一笔钱,每天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 “急什么?” 李山河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里有数。这笔钱,我有大用。不过,不是现在。” 他顿了顿,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话锋一转。 “这事儿,先放一边。下一个。” 他的目光从三驴子身上移开,锐利地钉在了旁边的二楞子身上。 “二楞子,到你了。说吧,你那边又出啥幺蛾子了?” 二楞子被他这一点名,浑身猛地一激灵,总算是从那四千万美金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把魂儿给找了回来。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那双因为常年搬运货物而布满老茧的大手,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上,又重新堆满了愁苦。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山河,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正一脸幸灾乐祸看着他的三驴子,这才吭哧瘪肚地开了口。 “二哥,我这儿是人的事儿。” 第六百四十五章 咱这庙,快养不起大佛了 二楞子一开口,就把话题从那虚无缥缈的几千万美金,拉回到了实实在在的柴米油盐上。 李山河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 二楞子重重叹了口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褶子拧成了一团。 “二哥,你是不知道,咱公司现在人是越来越多了。” “最开始,就俺们几个,加上向前那几个人,也就十来号。可现在,光哈尔滨这边,登记在册的,不算临时的,足足三百多号人!” 三百多号人? 李山河也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甩手掌柜当了没几个月,队伍竟然已经拉到了这个规模。 这他娘的,都快赶上一个中型工厂了。 “哪儿来这么多人?”李山河的眉头皱了起来。 二楞子苦着脸解释:“啥人都有。” “有的是以前跟咱跑车的司机,觉得咱这挣得多、讲义气,拖家带口就来投奔了。” “有的是国营厂退下来的老师傅,有真技术的,不甘心拿那点死工资,也找关系摸过来了。” “还有……还有不少是以前在道上混的,看咱‘山河贸易’的名头响,觉得跟着咱有前途,也想进来混口饭吃。”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许多。 “二哥,这些人,可都不是一般人。” “那都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好手!” “开车的,能把嘎斯车开出赛车的动静;修机器的,听个响就知道哪儿坏了;更别说那些道上混的,一个个都是敢打敢拼的亡命徒。” “这些人,你现在不用,等真到用人的时候,想找都找不着!” 二楞子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他是个实在人,在他看来,这些投奔山河贸易的,都是看得起他们,都是人才,是宝贝。 把这些人往外推,那是造孽。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大大咧咧地响了起来。 “二楞子,你虎逼啊?” 说话的,是站在门口听了半天热闹的彪子。 他那二百来斤的身板挤了进来,满脸不以为然。 “用不了,就不会不招了?咱公司又不是收容所,啥人都往里装,养那么多人不得花钱啊?” 彪子的脑回路简单直接。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笔简单的加减法。 二楞子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毛。 他猛地转身,指着彪子的鼻子就骂。 “呸!你个虎逼玩意儿,还好意思说我?你知道个蛋!” “你以为这些人是大白菜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告诉你,这些人,都是咱公司的家底!你今天把人撵走了,明天你再想用,我他娘的上粪坑里给你现挖去啊?” 二楞子平时看着老实巴交,可这会儿关系到他手底下那帮兄弟的饭碗,犟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我操,二楞子,你他娘的敢骂我?” 彪子也来劲了,牛眼一瞪,两个壮得跟熊似的的汉子,眼瞅着就要在办公室里顶牛。 “闭嘴!” 李山河一声低吼。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两人心口,瞬间浇灭了所有火气。 彪子和二楞子齐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李山河冷冷瞪了彪子一眼。 他知道彪子是好心,但脑子确实是简单了点。 随后,他的目光落回二楞子身上,语气平静地问: “就这些?” “嗯……”二楞子点点头,又补充道,“二哥,主要是,咱现在的买卖,体量就这么大点。倒腾点轻工业品,换点汽车摩托。这点活儿,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 “现在好多老师傅,都只能安排在仓库看门打杂。” “那些司机,也是开一天歇三天。” “长此以往,人心就散了啊!” “咱这庙,就这么大,可来的佛,是越来越多了。再不想办法,这庙就要被挤塌了啊,二哥!” 二楞子最后这句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充满了无奈。 李山河听完,却笑了。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担忧。 他的眼睛,反而亮了。 缺人,才是问题。 人多? 人多从来都不是问题! 尤其是在这个人才还被死死禁锢在体制内,没有自由流动的年代,二楞子居然能给他攒下这么一支队伍! 这哪是天上掉馅饼? 这是老天爷追着往他嘴里塞鲍鱼! 有技术的工人,经验丰富的司机,敢打敢拼的亡命徒…… 这哪里是什么负担? 这分明就是一支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 是他李山河未来开疆拓土,建立自己商业帝国的班底! 他脑子里,无数个念头疯狂闪过。 小郭从南边带回来的电子表和收录机,不需要工厂来生产吗? 他那个疯狂的“猎国”计划,不需要一个稳固的、能不断造血的大后方吗? 甚至,三驴子他老丈人那边,那无穷无尽的军火和重工业资源,难道就只能倒腾点汽车摩托? 一个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疯狂碰撞,激起万丈豪情。 他越想,眼神越亮。 他看着面前一脸愁苦的二楞子,就像在看一个抱着金饭碗要饭的傻小子。 “二楞子。” “哎,二哥,我在。” “你干得不错。” 李山河这句夸奖,发自肺腑。 二楞子当场就愣住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明白二哥这是啥意思。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咋还夸上了? 李山河没跟他多解释。 他吩咐道:“回头,你给我拉个单子。” “把手底下所有人的名字、特长、以前是干啥的,都给我写得清清楚楚,一个都不能漏!” “哦……好!” 二楞子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李山河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墙角。 那里,魏向前还抱着自己的屁股,蹲在地上,一脸委屈巴巴。 “向前。” 李山河喊了一声。 “哎!二哥!” 魏向前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屁股疼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飞一般冲到李山河面前。 那速度,比刚才被踹飞的时候还快。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滑稽模样,被气乐了。 “行了,别搁那儿蹲着了,到你了。” “说吧,你那边,又憋着什么屁呢?” 第六百四十六章 釜底抽薪?老子直接另起炉灶! “二哥!我发现个大事儿!” 魏向前一开口,腔调就和前面那两个货如出一辙,先把事情的严重性给顶上了天。 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分不清是刚才被踹的,还是纯粹给急的。 “咱的生意,快让人家给卡死脖子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办公室里刚刚因为“人满为患”而缓和下来的空气,瞬间再度凝固。 三驴子和二楞子脸上的神情也绷紧了。 钱和人,是麻烦,但终归是幸福的烦恼。 可魏向前说的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就是要命的问题! 这直接决定了公司是死是活! “慢慢说,别急。” 李山河示意他坐下。 魏向前哪里还坐得住,他摆着手,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来回兜着圈子,脚步又急又乱。 “二哥,你是不知道啊!现在这道上的风向,全变了!” “想当初,咱刚干这买卖,那些国营厂子,一个个都跟孙子似的。” “咱们拿着现金上门提货,那些厂长书记,排着队请咱吃饭,就差没把咱当财神爷供起来!” 说起当年的威风,魏向前脸上闪过一丝回味。 可下一秒,他的脸就彻底垮了,语气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 “可现在呢?全他娘的反过来了!” “如今这倒爷遍地都是!不光是咱哈尔滨,南边,京城,到处都有人抢这碗饭吃。” “那些厂长,现在一个个牛气冲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就上个礼拜!我去牡丹江纺织厂提那批的确良,咱的老关系了!” “以前,我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家厂长立马备好货,车一到就装。” “这次呢?我他娘的在他办公室门口,从中午一直等到下午,足足等了他三个钟头!” “等见了人,那孙子还跟我摆谱,说什么厂里生产任务紧,布料紧张,得先满足国家计划。” “我好说歹说,烟递了,酒也送了,他才慢悠悠地告诉我,货有,但是价格得涨两成!” “涨两成?!” 三驴子当场就炸了。 “我操!他怎么不去抢呢?这帮狗日的,明摆着是看咱生意好,眼红了,想从咱身上割肉!” “可不是咋的!”魏向前满脸的憋屈,“我不干啊!我说咱是老关系,不能这么干。” “结果你猜那孙子怎么说?” “他说,爱要不要,不要拉倒!后面等着要货的,队伍都他妈能排到松花江边上去!” “最后没办法,我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光是涨价,提货时间还往后死拖!原先三天能提的货,硬是给拖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苏联那边的火车皮就在口岸上干等着,那仓储费、滞纳金,一天天哗哗地往外淌!我这心啊,跟刀割一样!” 魏向前说着,眼圈都红了。 他是个有心气的人,这买卖当初是他牵的头,现在根基出了问题,他比谁都难受。 “不光是纺织厂!” “罐头厂,暖水瓶厂,自行车厂……现在全都一个德行!” “一个个都学会了坐地起价,拿咱当冤大头宰!” “二哥!这事儿要是不解决,就是让人家釜底抽薪啊!” “咱连货源都保证不了,还谈个屁的挣钱?到头来,咱的利润,全他娘的给这帮孙子当了回扣!” 魏向前一口气把心里的苦水全倒了出来,说完身子都有些发软,扶着桌子大口喘着粗气。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三驴子和二楞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终于听明白了。 这就好比开了个饭店,生意火爆,结果卖菜的、卖米的、卖肉的,全都联合起来给你涨价,还爱卖不卖。 那你这饭店,还开个屁? 这他娘的是要断了山河贸易的根! 门口的彪子和范老五也听懂了。 彪子气得脸膛发黑,两只拳头捏得“嘎巴”作响。 “我操!这帮王八犊子!二叔,要不俺带几个人,去把那几个厂长的腿给他们卸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横!” 范老五虽然也气,但脑子转得快。 他摇摇头,压低声音:“彪子,别冲动。这是买卖,不是拼命。你今天卸了他一条腿,明天他就敢让咱一尺布都拿不到。” 李山河一直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慢悠悠地掐灭了指间的烟头。 他抬起头,目光在魏向前、三驴子、二楞子脸上缓缓扫过。 “就因为这点事儿,就把你们愁成这个熊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 却让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这点事儿? 二哥,这还叫这点事儿?这都是要命的事儿了啊! 李山河看着他们那副见了鬼的模样,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屑,和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不想卖给咱,是吧?” “他想涨价,是吧?” “他想拿捏咱,是吧?” 李山河一连三问,每问一句,语气就冷冽一分。 最后,他舒坦地靠进宽大的老板椅里,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失声的话。 “那咱就不买了。” “他们不卖,咱自己干!” “他有纺织厂,咱就自己建一个!” “他有罐头厂,咱也自己建一个!” “老子就不信了,有钱,有人,还怕造不出几尺破布,几个破罐头?” “从今天起,他妈的,谁的脖子,咱都不让他卡!” 第六百四十七章 投资不过山海关 整个办公室,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次,不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而是所有人的耳朵都失聪了。 魏向前急促的喘息声、三驴子狂乱的心跳声、二楞子粗重的呼吸声,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交响乐。 窗外那辆“倒骑驴”远去的链条声,此刻听来,竟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遥远而不真切。 三驴子、二楞子、魏向前,三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瞳孔里写满了同一个词——荒诞。 自己建厂? 建一个纺织厂?建一个罐头厂? 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驴子脑子里那几千万美金瞬间变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废铁,他仿佛看到自己账户里那些可爱的“0”,长着翅膀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攥住,猛地往冰水里一浸,浑身发冷。 二楞子的第一反应则是狂喜!三百多号兄弟!有厂子了!能开工了!可这狂喜只持续了半秒,就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开厂子?就凭咱这帮泥腿子?那机器咋整?技术咋办?他感觉自己肩上那三百多号人的饭碗,瞬间重如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魏向前,那个刚刚还在控诉被卡脖子的人,此刻脑子里全是那些衙门口冰冷的脸,和堆积如山的申请表格。 他仿佛看到自己抱着一沓沓文件,在无数个办公室之间来回奔走,最后被一句“研究研究”打发回家的场景。那比被厂长当孙子训,还要绝望一万倍! “疯了……二哥一定是疯了……”这个念头,像病毒一样在三人心底蔓延。 门口的范老五,两腿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要不是扶着门框,他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劈叉”。 他那颗在横道河子镇靠着耍无赖、看人下菜碟混饭吃的小脑袋瓜,今天算是彻底被格式化了。 他感觉自己跟李山河玩的根本不是一个游戏,人家这是直接改游戏底层代码了啊! 唯有彪子,那双小眼睛里,没有惊恐,全是灼热的、亮晶晶的光。 他听不懂啥叫建厂,也想不明白有多难。但他听懂了二叔话里的意思。 别人不跟咱玩,咱就不玩了,自己单开一桌! 谁的脖子,咱都不让他卡! 这话,他娘的才叫爷们! “二哥”魏向前嘴唇哆嗦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他一张脸憋得紫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咱自己建厂子?这不行啊!那得多少钱?还有那批文,那手续……国家能让咱干吗?”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也问出了三驴子和二楞子心里头的恐惧。 这年头,私人想办个厂子,那比登天还难! 李山河看着他们那副天塌下来了的熊样,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三人的心脏。 “出息!”李山河轻蔑地吐出两个字,他伸手指了指三驴子,眼神像在看一个守着金山要饭的叫花子,“钱?你告诉他们,咱差钱吗?” 三驴子被他看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虽然心里还在滴血,但嘴上却吼得山响:“不差!咱账上趴着的钱,把那几个破厂子买下来都够了!” “那不就结了。”李山河摊了摊手,又指了指二楞子,“人,咱差吗?” 二楞子一愣,想起自己手下那帮嗷嗷待哺的老师傅,立马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差!二哥,咱手底下三百多号兄弟,里头一半都是国营厂出来的老师傅,技术杠杠的!” “钱有了,人有了,你们还怕个球?”李山河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魏向前身上,那眼神里的玩味和嘲弄,让魏向前脸上一阵火辣。 “至于你说的批文手续……”李山河靠进宽大的老板椅里,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个声音都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谁告诉你们,规矩是他们定的?” “他们想涨价就涨价,想断供就断供,拿捏着咱们,玩得很开心是吧?”李山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人家在那儿摆好棋盘,划好道道,让咱们在里面玩。玩得不爽了,还想掀咱们的桌子?”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老子不玩了。” “老子直接把他们的棋盘都给掀了!” “谁说咱们要自己从头建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又懵了。不从头建,那咋整?难不成还能从地里长出来? 李山河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写满了“我是傻逼”的脸,心里头暗自摇头。这帮兄弟,忠诚和执行力都没得说,就是这思维,被这个时代给焊死了。 他耐着性子,像个考官一样点拨道:“向前,你忘了我之前让你去南边,找小郭干啥去了?” 魏向前一拍脑门,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想了起来:“电子表!收录机!” “对!”李山河打了个响指,“你以为南边那些搞电子表、搞收录机的小作坊,都是自己盖的厂房,自己申请的批文?” “我告诉你,不是!” “那帮人,比猴儿都精!他们要么是直接租国营厂倒闭的旧厂房,要么干脆就是挂靠在某个乡镇企业底下,弄个集体企业的名头。设备,大部分都是从香江那边走私过来的,还有一小部分,就是从那些半死不活的国营老厂里,当废铜烂铁买回来的报废机器!” 李山河这番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魏向前脑子里那扇生了锈的大门!一道光,猛地照了进来! 他那双本来还有些迷茫的眼睛,一下子就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自己建,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是正规军的打法! 盘活存量,借鸡生蛋,这才是咱们这种“草莽”发家的捷径! “二哥!我明白了!我他妈彻底明白了!”魏向前激动得满脸通红,在原地直搓手,那股子精明劲儿又回来了,甚至比以前更足! “那些国营厂,现在效益差得一塌糊涂,大片的厂房都空着长草,看门狗都快饿死了,巴不得有人去租,给他们交点钱发工资!” “还有那些报废的设备!在他们眼里是垃圾,在咱们这些老师傅眼里,那就是宝贝疙瘩!拆拆补补,换几个零件,指定比新的还好使!”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一座座挂着“山河制造”牌子的工厂拔地而起,把那些曾经卡他们脖子的厂子,挤得屁滚尿流。 李山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脑子还是灵光的,一点就透。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李山河看着他,沉声吩咐道,“你这段时间,就干一件事。去跑!把哈尔滨周边,甚至整个省里,那些半死不活的国营厂,都给我跑一遍!” “先联系那些有报废设备,准备当废铁卖的厂子。让二楞子带上咱的老师傅,过去评估一下,看看能不能修,值不值得买。要是能修,就买过来!价格给我往死里压!” “记住,别怕花钱打点关系。该送的礼要送,该请的饭要请。这年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把底下那些办事的喂饱了,比啥都管用。” 听到这话,魏向前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那股子属于顶尖倒爷的狡诈和自信,展露无遗。 “二哥,你就瞧好吧!” “还他妈多加钱?我跟你说,就这帮孙子,一个个都穷疯了,看见钱眼睛都绿了。我都不用多给,只要把管事儿的几个约出来,一人塞个百八十块的红包,再请他们去‘革命小酒天天醉’搓一顿,我保证,他能把厂里没报废的机器,都按废铁价开出门条卖给咱!” 李山河闻言,也是笑了。 他知道,魏向前这话,一点都没夸张。 这年头,就是这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朝中有人好办事,底下有鬼好推磨。 “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山河一锤定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哈尔滨天空。 “你放手去干,钱不够,找三驴子要。人不够,找二楞子要。我要在一个月之内,看到咱们自己的厂子,能冒出第一缕烟!” “好嘞!二哥!”魏向前挺直了腰杆,响亮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刚才那点被卡脖子的憋屈和绝望,早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斗志和豪情。 不就是建厂子吗? 干! 跟着二哥干,掀了这帮孙子的桌子!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第六百四十八章 这回的货,有亿点点多 魏向前的“釜底抽薪”之忧,被李山河三言两语云淡风轻地化解。 办公室里那股子压抑愁苦的劲儿,一扫而空。 二楞子和魏向前已经凑到了一块,压着嗓子嘀咕起来,盘算着先从哪个半死不活的厂子下手,该找哪个老师傅去评估设备。 那股子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大干一场的劲头,看得旁边的范老五都眼热。 李山河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他要的就是这个。 一支不怕有问题,就怕没斗志的队伍。 只要这股子敢打敢拼的狼性在,天大的窟窿,都能给它堵上。 他端起桌上那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茶缸子,喝了一大口早就凉透了的浓茶。 茶水苦涩,正好让他那因为连夜坐火车而有些发沉的脑子清醒几分。 三个问题,解决了两个。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神秘、最吓人的一个。 他的视线,落在了三驴子身上。 从刚才开始,三驴子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就跟一头被圈起来的驴,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搓着手,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神总是不安地往门口的彪子和范老五身上瞟。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李山河把茶缸子“当”的一声重重搁在桌上。 “行了,三驴子,别搁那儿转悠了,看得人眼晕。” “你当时在电话里跟我说,有个比股票还大的事儿,现在能说了吧?” 三驴子脚步一顿,猛地抬起头。 他看了一眼李山河,又看了一眼门口那两个伸长了脖子,满脸都是好奇的彪子和范老五,张了张嘴,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李山河哪能看不出他的顾虑。 他冲着门口招了招手。 “彪子,老五,你俩也滚进来。” 这句话,让范老五和彪子心头一热。 这是要说核心机密了! 李爷这是真没拿咱当外人! 两人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彪子壮硕的身子挤得门框直晃,找了张椅子坐下。 范老五更干脆,直接蹲在了墙角,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李山河这才看着三驴子,大手一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说吧,没事儿。” “这屋里,没外人!”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冲进了范老五的心里。 没外人! 李爷这是……真把咱当自己人了啊! 范老五感觉自己的眼眶子有点发热。 他从一个横道河子镇上人人喊打的街溜子,到今天能蹲在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听李爷商量几千万美金的大买卖,这经历跟做梦一样。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心里头发了狠,以后谁他娘的敢动李爷一根汗毛,他范老五第一个豁出去,跟他玩命! 三驴子听了李山河的话,又看了看满脸感动的范老五和咧嘴憨笑的彪子,知道二哥是认真的。 他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也不再磨叽。 他快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把那厚重的窗帘给拉得严严实实。 办公室瞬间暗了下来。 只有桌上那盏台灯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桌子周围的一小片地方,空气里飞舞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紧接着,他又跑到门口,把那扇被他踹得有些变形的门给关上,还嫌不保险,搬了把椅子死死顶住门把手。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个地下党接头似的,猫着腰凑到李山河的办公桌前。 他把声音压到了极致,那神神秘秘的劲儿,比刚才说几千万美金的时候,还要夸张十倍。 “二哥……”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我老丈人,瓦西里他那边,有批货要出手。” 李山河一听,心里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重新端起茶缸子,又喝了口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当什么事儿呢,不就是军火吗?多就多呗,还能多到哪儿去?” “联系周主任不就完事了?上次那批坦克装甲车,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能嫌肉多?” “不是……” 三驴子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二哥,这次的货……。”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这回……这回有亿点点多。” “而且,都是他们部队淘汰下来的老旧批次,有些年头了,周主任那边看不上。” 李山河正把茶缸子送到嘴边,听了这话,也没太在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能有多少?” 三驴子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把脸凑到李山河耳边,用一种说鬼故事的语调,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 “大概二十万只AK47。”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光是这个数字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 然后,他又用更轻、更颤抖的声音补充道: “还有一千五百万发子弹。” “噗——” 李山河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浓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这么呈放射状,结结实实地喷了出来。 喷了对面的三驴子一脸。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二楞子、魏向前、彪子、范老五,四个人全都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混着茶叶沫子的水珠,顺着三驴子呆滞的脸颊往下淌。 可李山河压根就顾不上这些了。 二十万条枪? 一千五百万发子弹? 这他妈的不是做买卖! 这是要武装一个国家的兵力! 这是要建国啊!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炸开的瞬间,他猛地从老板椅上弹了起来。 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多少?!”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多少?!”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破了音的,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的嘶吼。 那声音像一道炸雷,在密闭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三驴子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都快飞了,两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 他哆哆嗦嗦地举起手就要捂住李山河的嘴。 “二哥你小点声!小点声啊!” 第六百四十九章 我买这鸡巴玩意儿嘎哈? 李山河那一声嘶吼,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给震傻了。 二楞子和魏向前刚还在那儿兴奋地讨论着建厂大计,这会儿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似的,一个个张着嘴,满脸呆滞。 门口的彪子,嘴里那半截没啃完的饼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他都浑然不觉。 范老五更是直接从墙角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嘴里喃喃自语:“我的妈呀,二十万……那得是多少人啊……”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二十万支AK47! 一千五百万发子弹!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概念? 这已经不是一个师,一个军的装备了。 这他娘的,都够武装一个小国家的全部兵力了! 他李山河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儿! 他松开三驴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回了老板椅里。 然后,他“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 瓦西里这老毛子,到底想干啥? 他一个军方大佬,倒腾这么多军火出来,他是想干嘛? 造反? 不对啊! 他要是在苏联造反,用得着把武器卖到中国来? 那他是想干嘛?支持哪个非洲或者中东的小国家打仗? 可他妈的,就算是军火贩子,也没有这么干的啊!这数量太他娘的吓人了! 李山河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他感觉自己好像卷进了一个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巨大漩涡里。 他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三驴子,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你老丈人,他是不是要造反啊?” 三驴子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连忙摆手,脸都白了。 “没有啊!二哥,绝对没有!”他急得都快哭了,“我老丈人对我老好了!他就是说他们那边仓库里,堆了太多这种淘汰下来的旧货,占地方,还不好处理。正好知道咱们有路子,就想问问咱们,能不能帮忙给‘消化’一下。” “消化?”李山河气得都笑了,“你管这叫‘消化’?这他娘的是要撑死人啊!”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又开始在屋里踱步。 这事儿,太他娘的烫手了。 周主任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国家现在虽然也在搞军备出口,但那都是有计划,有指标的。 这么大一批来路不明的苏式武器,还是淘汰货,周主任除非是疯了,才会接手。 那这批货,砸在自己手里,能干啥? 李山河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卖给国外的军阀? 别扯了。 他现在连国门都没出过,上哪儿找什么军阀去? 再说了,干那买卖,一个不小心,就得让CIA、克格勃这种组织给盯上,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自己留着? 我操! 李山河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留着干嘛?在朝阳沟组织个民兵团,天天上山打兔子玩吗? 这二十万支枪,要是让国家知道了,别说他李山河了,他祖宗十八代都得从坟里给刨出来,挫骨扬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批货,就是个天大的麻烦!是个能把人活活烧死的火药桶! 想到这里,李山河的脑子,总算是冷静了一点。 他停下脚步,看着三驴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 “不行!这事儿干不了!” “三驴子,你现在就给你老丈人回个话,就说这批货,咱们吃不下!让他另找高明吧!” 他必须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更要命的问题,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 钱。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那笔庞大的资金。 他看着三驴子,声音都有些发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确定。 “再说了这么多玩意儿,咱也买不起啊!” 是啊,买不起。 这绝对是个最好的拒绝理由。 二十万支枪,就算一支只卖一百五十美金,那也是三千万美金! 还有那一千五百万发子弹,那也得好几百万美金吧? 加在一起,小两千万美金! 他李山河虽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想到这里,李山河说话的底气,瞬间就足了。 他挺起胸膛,准备义正言辞地,从经济角度,给三驴子他们好好分析一下,为什么这笔买卖绝对不能干。 可他刚张开嘴。 他自己的脑子,却像个叛徒一样,在心底里,冷不丁地冒出来一个声音。 “等等……” “账上趴着三千万,马上又要到一千万……那就是四千万美金……” “好像,还真他妈的能买得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李山河瞬间就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雷给劈了。 他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震惊,茫然,然后是无尽的荒谬。 我操! 我他娘的…… 竟然真的买得起? 这个认知,比刚才听到二十万支枪的时候,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一种无法形容的、荒诞的、暴发户式的情绪,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他这阴晴不定的表情给搞蒙了。 二楞子和魏向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二哥这是咋了?咋说着说着,自己跟自己较上劲了? 只有三驴子,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看着李山河那副纠结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试探着问道: “二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咱好像买得起?” 李山河猛地回过神,他看着三驴子,又看了看屋里这几个眼巴巴瞅着他的兄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感觉自己胸口堵得慌。 他张了张嘴,想骂人,却又不知道该骂谁。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汇成了一句发自灵魂深处的、充满了暴发户式烦恼的怒吼。 “能买起,我他娘的买这鸡巴玩意儿嘎哈啊?!” 第六百五十章 苏联人,就好这一口! 李山河这一声怒吼,充满了无尽的憋屈和荒谬。 那感觉,就像一个穷了一辈子的光棍,突然有一天,村长跑来跟他说,隔壁村的村花,那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漂亮寡妇,不仅愿意嫁给他,还倒贴一头牛,问他娶不娶。 娶? 娶回来干嘛? 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多一张嘴吃饭,不是死得更快? 不娶? 那可是村花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李山河现在,就是这种操蛋的心情。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他这声怒吼给吼懵了。 彪子挠了挠后脑勺,满脸都是不解。他凑到范老五跟前,小声地嘀咕:“老五,二叔这是咋了?买得起还不高兴?这玩意儿,不比那啥的确良布带劲儿多了?” 在彪子朴素的世界观里,枪,就是好东西。 越多越好。 范老五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今天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很懂的语气,给彪子分析道:“彪爷,这你就不懂了。这玩意儿,是烫手的山芋!买回来,放哪儿?让谁知道了,那都是掉脑袋的罪过!李爷这是愁呢!愁怎么把这好事儿,变成真正的财路!” 范老五虽然也吓得腿软,但他对李山河,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觉得,天大的麻烦,到了李爷手里,那都不是事儿。 办公室内,三驴子看着李山河那副抓狂的模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睛一亮。 他看出来了。 二哥这是心动了! 要是真不想要,二哥早就一巴掌把他扇出去了,哪还会在这儿来回踱步,跟自己较劲? 有戏! 三驴子看着李山河那纠结的表情,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咬了咬牙,又往前凑了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神秘表情,再次开口了。 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 “二哥” “我老丈人说了” “他们不要钱!” “轰!” 不要钱? 李山河猛地抬起头,那双迷茫的眼睛里,瞬间爆出一团精光。 他死死地盯着三驴子,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他们要什么?” 这年头,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这个道理,他上辈子就懂。 这世界上,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瓦西里那帮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倒腾出这么大一批军火,要说他们是为了共产主义事业做贡献,打死李山河都不信。 不要钱,那他们要的,一定是比钱更金贵,更难搞到的东西! 三驴子看着李山河那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神,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和旁边的二楞子对视了一眼。 二楞子那张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混合着兴奋和神秘的表情。 然后,在李山-河和魏向前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三驴子和二楞子,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发小,竟然做出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 他们清了清嗓子,然后异口同声,用一种无比肯定,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语气,吐出了一个字。 “酒!” 酒? 这一个字,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在了李山河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呐喊。 酒! 对啊! 他娘的,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斯拉夫人,或者说,整个苏联,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哪一个不是泡在酒缸里的? 伏特加,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助兴的饮品。 那是命! 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信仰! 是他们对抗漫长严冬和无聊生活的唯一慰藉! 李山河的脑海中,无数关于上辈子苏联的记忆碎片,在这一瞬间,疯狂地涌现、拼接、重组。 他想起来了! 苏联人均酒精消费量,常年霸占世界第一的宝座,遥遥领先。 因为过度饮酒,导致的人均寿命下降,生产事故频发,社会治安混乱,已经成了这个红色帝国身上一个难以根除的毒瘤。 他还想起来,就在几年之后,大概是85年,新上台的那个戈地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会颁布一道堪称苏联历史上最扯淡、也最要命的法令。 ——禁酒令! 那道禁酒令一下,整个苏联都疯了。 无数酒厂被关闭,商店里的伏特加被抢购一空,价格飞上了天。 为了喝上一口,老百姓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喝古龙水,喝防冻液,喝工业酒精……因为喝假酒和替代品而中毒死亡的,不计其数。 黑市上,一瓶最劣质的伏特加,价格都能炒到比一辆二手拉达汽车还贵! 那是一个何等疯狂的、遍地黄金的时代! 而现在…… 现在是1981年! 距离那场席卷全国的禁酒风暴,还有足足四年的时间! 四年! 足够了!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的计划,在他脑子里,疯狂地成型。 瓦西里他们不要钱,要酒。 这说明,在苏联国内,尤其是军队内部,优质的酒水,已经成了比美金更硬的硬通货! 如果自己能利用这四年的窗口期,建立起一条稳定、高效的酒水生产和走私渠道…… 不,不是走私! 是正大光明的贸易! 用最普通的粮食酿造出的白酒,去换取苏联人仓库里那些生锈的、被他们视作废铁的武器。 然后再把这些武器,通过周主任的渠道,卖给国家。 这他娘的,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且,是完全合法的! 他是在支援国家建设! 想到这里,李山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开始热了起来。 刚才那点因为军火数量太大而产生的迷茫和纠结,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战争贩子? 狗屁! 老子这是在用智慧和汗水,为祖国的国防事业添砖加瓦! 他越想,眼睛越亮。 他发现,自己之前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自己建厂,自己生产布料和罐头,确实能解决被国营厂卡脖子的问题。 但这格局,还是太小了! 挣的,还是那点辛苦钱。 可如果,自己建一个酒厂呢? 一个规模庞大、技术先进的现代化酒厂! 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最肥沃、最廉价的粮食,酿造出最烈的酒! 然后,把这些酒,源源不断地运往北边那个庞大的、对酒精极度饥渴的红色帝国! 用这些酒,去换他个天翻地覆! AK算什么? 坦克、装甲车、甚至是武装直升机,只要他们敢卖,老子就敢用酒来换! 一个完整的、环环相扣的商业闭环,在李山河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钱的问题,解决了。 四千万美金,足够他建起一个庞大的工业帝国。 人的问题,解决了。 二楞子手底下那三百多号各行各业的好手,就是他现成的建厂班底。 货源的问题,也解决了。 与其跟那些国营厂勾心斗角,不如自己另起炉灶,把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这三个压得三驴子他们喘不过气的难题,在李山-河这里,非但不是问题,反而成了他撬动未来的三个完美支点! 就在李山河心潮澎湃,一个宏伟的蓝图正在脑中疯狂构建的时候。 三驴子看着他那亮得吓人的眼睛,心里头有点发毛。 他不知道二哥在想什么,但他总觉得,二哥的脑子里,正在酝酿着一件比倒卖二十万支AK更吓人的事儿。 他小心翼翼地,又补充了一句。 那句话,就像是往一锅滚油里,又扔进了一块冰。 “二哥,我老丈人还说了……” “这批货,他们包发货!” 包发货! 这三个字,像一块千斤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李山河的心湖上,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三个字的份量,太重了! 这意味着,瓦西里他们已经打通了从军区仓库,到边境口岸,甚至是北方舰队,所有环节的关系! 他们能保证,这批能武装一个集团军的军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完整地,运到自己手上! 这他娘的,已经不是做生意了! 这是把饭都做好了,掰开了,揉碎了,亲自喂到你嘴里! 李山河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厚实的实木桌面发出一声巨响。 “砰!” 他站起身,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野心之火。 他盯着三驴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他妈的!” “三驴子,你现在就去给你老丈人回电话!” “告诉他,这批货,老子要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得分批!分批交付!” 第六百五十一章 格局!枪不入境,剑指全球! 三驴子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大团烧过的棉花,干得发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二楞子那壮硕的身板,此刻僵成了一尊不会呼吸的石雕。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二十万条枪,三百多号兄弟,一人发一条,还他妈剩下十九万多条…… 这他娘的,是要干啥啊? 魏向前则是两腿发软,要不是扶着桌子,他能直接瘫软到地上去。 他那颗自认为还算灵光的脑袋,此刻已经彻底成了一锅无法思考的浆糊。 他想不明白,这事儿已经超出了“倒爷”的范畴,这……这是要捅破天! 门口的彪子,是唯一一个还处在亢奋状态的人。 他那双小眼睛里,闪动着野狼盯上猎物时的绿光,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二十万支AK! 这个数字,在他那简单的脑回路里,直接转换成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 漫山遍野的兄弟,人手一把锃亮的AK,枪口一致对外。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的血都烧开了! “二叔!尿性!” 彪子一个没忍住,扯着嗓子就吼了出来,声音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也打破了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一嗓子,也把三驴子他们给吼回了神。 三驴子打了个激灵,也顾不上什么恐惧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山河跟前,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二哥!二哥你冷静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他声音都在打颤。 “二十万条枪啊!这玩意儿咱往哪儿嘎达放啊?” 这个问题,像一盆腊月里的冰水,瞬间浇在了彪子那颗火热的脑袋上,也问出了所有人心底里最深的恐惧。 是啊,往哪儿放? 这可不是几箱罐头,几车皮的确良布。 这是二十万支能随时收割人命的枪! 三驴子急得直跺脚,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在嘶吼:“二哥,这玩意儿,国内肯定是进不来了!别说二十万条,就是二十条,让大盖帽知道了,咱都得吃枪子儿!” “咱要是真把这些玩意儿都整回来,我跟你说,周主任那边,估计都保不住咱!” “他都得亲自带队,拿巴祖卡来轰咱们!到时候,咱吃花生米都算是优待了!” 三驴子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他们之前倒腾的那点军火,都是通过周主任的手,左手进右手出,直接就送进了部队的仓库,他们连摸都没摸着。 现在,要把二十万支枪攥在自己手里? 那不是找死,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惨! 李山河看着三驴子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安抚。 他当然知道三驴子说的是对的。 这批货,就是个超级炸药桶。 在国内,任何一个地方,只要露一点风声,他李山河连带着这帮兄弟,就得从地球上被彻底抹除。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这批货在国内落地。 他缓缓地转过身,走向办公室墙边。 那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那是魏向前特意托人从京城买回来的,说是做外贸生意,要有国际视野。 此刻,这张平日里只是装饰品的地图,却成了整个办公室的绝对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李山河的脚步,落在那张花花绿绿的地图上。 李山河站在地图前,沉默不语。 他身上那股因为决定吃下这批军火而爆起的杀伐之气,慢慢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深邃。 他缓缓抬起手。 那根刚才还点着三驴子的手指,此刻移向了地图上那片代表着苏联的广袤红色区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彪子和范老五更是伸长了脖子,眼珠子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李山河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他的指尖,掠过西伯利亚的冰原,掠过乌拉尔山脉,然后,在地图的左侧,欧洲的东部,一片不算起眼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就那么轻轻地,点在了那片区域上。 “这儿。”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竭力想看清地图上的小字。 三驴子离得最近,他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那几个陌生的汉字。 “乌…克…兰?” 他念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茫然和困惑。 乌克兰? 这是个啥地方?听着像是苏联的一部分,可又不像。 就在众人还没从“乌克兰”这个陌生的地名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山河的手指,动了。 他的手指,离开了苏联的版图,一路向下,穿过中东,直接插进了那片广袤的、被称作“黑暗大陆”的非洲。 他的手指,在非洲中部一片混乱的区域里,再次停下。 这一次,他点了两个地方。 “还有这儿,和这儿。” 魏向前的眼尖,他扶了扶眼镜,凑过去看。 “刚果……卢旺达……” 他念出这两个名字,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 非洲? 二哥要把这些枪,弄到非洲去? 这他妈的,也太远了吧! 那是个什么地方?不都是光着屁股的黑人,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吗?他们要枪干什么?打猴子吗? 所有人的脑子,都感觉不够用了。 李山河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太远了。 他们还停留在“这批货该藏在哈尔滨哪个仓库”的层面上,李山河却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这已经不是维度上的差距了。 这是在地面上爬的蚂蚁,和在云层中俯瞰大地的雄鹰之间的差距。 李山河没有理会他们那一张张见了鬼的脸。 他的手指,最后一次移动。 这一次,他的手指,从遥远的非洲,回到了亚洲。 回到了中国的版图旁边。 他的手指,在中国的西南边陲,那片错综复杂的国境线之外,一个紧邻着中国的小国家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那一下,力道很重。 指尖几乎要把那张地图摁出一个窟窿。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收回手,转过身,看着屋子里那几个已经彻底石化的兄弟,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现在,你们还觉得,没地方放吗?” 第六百五十二章 乌克兰?那是啥地方? 李山河那句轻飘飘的反问,却像一座无形的山,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放? 何止是有地方放! 二哥这哪是找地方安放货物。 这他娘的,是要在全世界的棋盘上,落下自己的棋子! 三驴子、二楞子和魏向前,三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他们看着那三个被李山河指过的、远隔万里的陌生名字,脑子里翻江倒海,一片混沌。 乌克兰、刚果、卢旺达,还有一个紧挨着龙国边境的无名小国…… 这几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方,二哥究竟是怎么把它们串联到一起的? “二哥……” 魏向前第一个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挣扎回来,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这乌克兰,我瞅着咋好像是苏联的地盘啊?” “咱把枪,卖回给苏联人?” “他们自己不就是造枪的吗?这不是……” 魏向前这个问题,也问出了所有人的困惑。 把苏联人淘汰的枪,再卖回苏联的地盘?这不等于把哈尔滨的冰棍卖到北极圈去吗? 李山河笑了。 他踱步走回办公桌旁,给自己倒了一大缸子滚烫的浓茶,也不嫌烫,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缸。 一口灼热的茶汤下肚,他长长地哈出一口白气。 “向前,你只说对了一半。” 李山河用手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叩击着桌面,那“笃笃”的声响,仿佛直接敲在众人的心脏上。 “现在的乌克兰,确实是苏联的一部分,一个加盟共和国。” “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那地方,可不是西伯利亚那种鸟不拉屎的冰坨子。” “那是欧洲的粮仓,黑土地比咱东北的还肥!苏联一半的口粮,都是那儿产的。” “不光是粮食,那地方的工业,比你们想象的更可怕。苏联最大的造船厂,最好的坦克厂,还有一堆研究导弹和核武器的绝密单位,全扎堆在那儿。” 李山-河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闲聊家常。 可这些闻所未闻的秘辛,听在三驴子他们耳朵里,不亚于天方夜谭。 他们只知道苏联是个庞然大物,却从未想过,这个巨人体内,还有如此肥沃富饶、工业实力雄厚的心脏地带。 “那跟咱卖枪有啥关系?”二楞子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他那颗实在的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李山河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深不见底的弧度。 “关系,大了去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虚虚一点。 “你们都给我记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兄弟,也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一个家里,兄弟多了,还想着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一个国家,要是里头住了太多心思各异的民族,那散伙,就是早晚的事。” 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 三驴子他们听得满头雾水,如坠云里。 只有李山河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第一个点出乌克兰,根本不是现在就要把枪卖过去。 他是要在这帮兄弟的心里,提前埋下一颗种子。 一颗关于“帝国崩塌”与“天下大乱”的种子。 在不久的将来,当那个庞大的红色帝国轰然倒塌时,乌克兰,这个继承了苏联三分之一军工遗产的“二毛”,将会摇身一变,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军火“跳蚤市场”! 到那个时候,别说区区AK了。 坦克、战机、巡航导弹,甚至是能搭载核弹头的战略轰炸机,都会被那帮穷疯了的乌克兰官员,以废铜烂铁的价格,摆在货架上,任君挑选! 他现在,要让这帮兄弟提前适应这种思维。 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 有分裂,有动荡,才会有对武器的无尽需求。 有需求,他们手里这批烫手的“废铁”,才能变成真正的金山银山。 他没有再深入解释,因为说得再多,不如让他们将来亲眼去看。 他的视线,越过欧亚大陆,落在了地图上那片深色的非洲。 “至于那两个非洲国家……”李山河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森然,“那地方,跟乌克兰不一样。” “那儿现在,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部落跟部落打,信这个神的跟信那个神的打。” “为了一块钻石矿,为了一口水井,甚至就是单纯看对方不顺眼,都能抄起砍刀和步枪,杀个血流成河。” “在那种地方,法律、规矩,全都是狗屁。” “谁的拳头硬,谁的枪多,谁就是真理!” 李山-河这番话,简单,粗暴,充满了血腥气。 却让办公室里这几个东北汉子,听得心头发颤。 他们想象不出,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人间地狱。 “那帮黑哥们,给得起钱吗?”三驴子下意识地问。在他看来,那帮连裤子都穿不起的人,哪来的钱买枪? “钱?” 李山河发出一声嗤笑。 “三驴子,你把脑子里的生意经换一换。在那种地方,有两样东西,比他妈的美金好使一万倍!”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是矿!” “钻石,黄金,还有各种咱们听都没听过的稀有金属。那片土地下面埋着的财富,足够把整个非洲从头到尾买下来十遍!” “那些部落酋长,那些军阀头子,他们手里没有花花绿绿的钞票,但是,他们有矿!” “咱们把枪给他们,他们就能把矿山的开采权,乖乖交到咱们手上!” “第二……”李山河的眼神,变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是人。” “在非洲,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只要给一口吃的,就有无数人愿意跪下来给你当牛做马,为你卖命。” “咱们甚至可以自己拉起一支队伍,去开采那些属于咱们自己的矿山!” “轰!”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在魏向前和三驴子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们俩是公司里脑子最活泛的“文化人”。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李山河话里那恐怖的深意! 这已经不是军火贸易了! 这是用廉价的军火做敲门砖,直接跨过所有中间商,去抢占最顶端的原始资源! 用苏联人不要的废铁,去换取非洲地下那些能让全世界都为之疯狂的矿产! 这中间的利润,何止是十倍百倍? 那根本无法用数字来估量! “二哥你的意思是,咱自己去非洲,开矿?”魏向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冲向大脑,脸颊涨得通红。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也太他娘的诱人了! 李山-河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地图上的最后一个点。 那个紧邻着龙国边境的小国。 “至于这最后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骤然冰冷下来,那股子毫不掩饰的杀气,让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那儿的头头,跟咱们有点‘老交情’。” “想当年,咱们可是帮了他们不少忙,给钱、给枪、给粮食,就差没把他们当亲儿子养了。” “结果呢?” “这帮喂不熟的白眼狼,翅膀一硬,掉过头来,就狠狠咬了咱们一口。” 李山河说的,是在场所有人都刻骨铭心的那场边境战争。 那场战争的硝烟虽已散去,但留在国人心里的那道伤疤,还滚烫得吓人。 彪子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两只铁钳般的大手,捏得指节“嘎巴”作响。 “我操!是那帮越南猴子!” “二叔,你的意思是,把枪卖给……”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个呼之欲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答案。 把枪,卖给越南的反对派! 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太狠了! 二哥这一手,简直是狠到了骨髓里! 用苏联的枪,武装越南的反对势力,让他们去跟越南政府军无休止地死磕。 这不光是挣钱。 这他娘的,是在替国家出气! 是在报那场战争里牺牲的无数英魂的血仇! 李山河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因为震惊、兴奋、乃至恐惧而涨红扭曲的脸,心中一片平静。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彻底点燃了他们心里那把名为“野心”的烈火。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明白,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不是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军火走私。 他们要做的,是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一件上对得起国家民族,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中间还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的宏图霸业! 李山河缓缓站直了身体,如一杆刺破青天的标枪。 他环视着屋子里这几个已经被他彻底重塑了世界观的兄弟,用一种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豪迈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二十万支枪,烫手吗?” “不!”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三驴子、二楞子、魏向前,甚至是墙角那个被吓傻了的范老五,异口同声的嘶吼! 那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恐惧和犹豫。 只有无穷无尽的,被点燃的狂热与战意! 第六百五十三章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不烫手!” 那一声齐吼,震得办公室的窗户嗡嗡作响。 三驴子、魏向前、二楞子,几个人脸膛涨得通红,眼睛里像是烧着一团火,冒着骇人的精光。 那模样,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群,突然看到了一整片望不到边际的肥美羊群。 烫手? 这哪里是烫手的山芋? 这他娘的是点石成金的金手指! 是通往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财富与权势的登天之梯! 李山河看着他们,嘴角噙着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股子气。 一股连天都敢捅破的亡命之气。 也只有这样的一群人,才能跟着他,干出一番真正惊天动地的大事。 “二哥!我明白了!我他妈彻底明白了!” 魏向前再也站不住了,在原地激动地来回兜圈,两只手因为亢奋而不住地搓动,那股子属于顶尖倒爷的精明与疯狂,再一次占领了他的大脑。 “这他娘的哪是卖枪啊!” “这叫资源整合!这叫全球化布局!” 他嘴里蹦出几个自己都半懂不懂的词儿,但眼里的光芒却亮得吓人。 “在乌克兰,咱埋下一颗钉子,就等它内乱!到时候咱们进去捡洋捞,把他们的军工厂当成咱们自己的提货仓库!” “在非洲,咱用枪换矿,直接掐死产业链的上游!到时候,国际市场上那些钻石、黄金的价格,说不定都得看咱们的脸色!” “在越南,咱这是为国争光!是境外锄奸!这钱,咱挣得理直气壮,腰杆子能挺得比谁都直!” 魏向前越说越疯,说到最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二哥!你这盘棋……下得太大了!太大了啊!” 他看李山河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领路的大哥。 那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仰望自己的神明。 一个能洞悉未来,在世界棋盘上闲庭信步,指点江山的神! 三驴子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他脑子里那本精明的小账本,已经翻页翻到快要冒烟。 用一车皮不值钱的白酒,换回来一车皮的AK。 再把这一车皮的AK,运到非洲,换回来一座不知道值多少个亿的钻石矿。 或者,把枪运到越南边境,换回来那些反对派从政府军手里缴获的美金、黄金,甚至是更先进的美国装备! 这不是一本万利。 这是一本万万利的买卖!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伴随着一长串金光闪闪的“0”。 “二哥,这事儿,能干!必须干!” 三驴子一咬牙,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狠戾。 “风险是大,可他娘的,收益更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干了!” 连最稳重的二楞子,此刻也是呼吸粗重如牛。 他想的没那么复杂。 他只知道,二哥描绘的这幅蓝图要是真能实现,他手底下那三百多号兄弟,就再也不用愁没活干了。 开矿需要人吧? 运货需要人吧? 甚至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维持秩序”,也需要人吧? 到那时,他手底下这帮能打敢拼的兄弟,就全都有了用武之地! 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看着这几个已经彻底被野心点燃的兄弟,李山河端起茶缸子,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 火候,差不多了。 是时候,给他们的大脑,再来一次真正的洗礼了。 “都别光顾着激动。” 李山河把茶缸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清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死死吸了过来。 “你们以为,这买卖就这么简单?” “把枪运过去,人家就把金山银山送到你手上?” 他发出一声冷笑,那眼神,像一盆冰水,让他们几个亢奋到几乎燃烧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点。 “我告诉你们,这里头的道道,比咱们倒腾罐头茶缸子,要深得多!”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啥意思?就是说,只要有打仗的地方,那钱,就跟流水一样,哗哗地来。” “为什么?” 李山河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因为战争,打的不仅仅是人,是枪,是炮。” “打的,是后勤!” “是消耗!” “一颗子弹打出去,就没了。” “一发炮弹轰出去,就没了。” “一个人被打死了,那也得有新的人顶上来。” “这些东西,从哪儿来?都得靠买!” “一个国家,一旦陷入战争,尤其是内战,那它自己的生产能力,基本上就废了。工厂被炸,铁路被毁,工人要么上了战场,要么就跑了。他们需要的一切,吃的、穿的、用的,甚至是擦屁股的纸,都得从国外进口!” “这个时候,谁能把这些东西卖给他们,谁就是他们的爹!” “谁,就能把价格定到天上去!” 李山河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钢钉,狠狠地钉进了三驴子他们的脑子里。 “咱们手里的这二十万支枪,只是一个敲门砖!” “一个入场券!” “咱们要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卖完枪就拍屁股走人。” “咱们要做的,是长期的生意!” “咱们要通过这些枪,在那些地方,扶植起咱们自己的代理人!” “要让他们,离不开咱们!” “今天,他们从咱们这儿买枪。” “明天,他们就得从咱们这儿买子弹。” “后天,他们打仗缺粮食了,还得找咱们买。” “再往后,他们的士兵受伤了,缺医少药,还得跪下来求着咱们卖给他们!” “衣服、罐头、药品、帐篷……甚至是香烟和酒!只要是他们需要的,咱们都能卖给他们!” “而他们付给咱们的,就是那些矿山的开采权,是那些最原始的、最值钱的资源!” 李山河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张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 “你们明白了吗?” “咱们不是军火贩子!” “咱们要做的,是一个集军火、物资、矿产、运输于一体的……超级供应商!” “咱们要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的粮食和工厂,去供养那些遥远的战场!” “再用那些战场上流出来的血与黄金,来武装咱们自己,让咱们变得更强!” “这,才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一番话说完,整个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三驴子、魏向前、二楞子,三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运转。 李山河给他们描绘的这幅画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个商业计划。 他们是在听一个神话。 一个用战争和贸易,撬动整个世界的疯狂神话! 门口的范老五,早就已经滑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飘出了身体。 他那颗在横道河子镇靠着坑蒙拐骗混饭吃的小脑袋瓜,今天算是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他终于明白了。 李爷玩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挣钱的买卖。 李爷这是……这是要当那些国家背后,真正的王啊! 唯有彪子,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他听明白了一件事。 跟着二叔干,以后别说吃香的喝辣的了,就是想天天拿AK打兔子,估计都不是梦!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两只铁拳捏得死死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替二叔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第六百五十四章 二叔,俺行!俺去! 李山河那番堪称“指点江山”的宏伟蓝图,像一场十二级的精神风暴,席卷了整个办公室。 所有人都被吹得晕头转向,灵魂出窍。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三驴子才第一个从那种极度的震撼和亢奋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的脑子,就像一台过热后重启的电脑,开始重新运转起来。 蓝图是美好的,计划是宏伟的,可…… 一个最现实,也最致命的问题,像一根针,狠狠地扎破了那个五彩斑斓的幻想泡沫。 “二哥,”三驴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那股子潮红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你计划的倒是挺好,可是没人啊!” 没人啊! 这三个字一出口,办公室里那股子恨不得现在就去征服世界的狂热气氛,瞬间就凉了大半。 是啊,没人。 魏向前脸上的兴奋也僵住了。 他刚才光顾着激动,把这个最基本的问题给忘了。 去非洲,去越南,去那些鸟不拉屎、天天打仗的地方,开矿、卖货、扶植代理人…… 说的轻巧! 谁去? 总不能让二哥亲自去吧? 魏向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山河,赶紧摇了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 二哥是主心骨,是坐镇中军帐的帅,哪有主帅亲自上阵冲锋的道理? 那他们几个去? 魏向前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愁苦的三驴子和二楞子,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 三驴子脑子是好使,可让他去跟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军阀头子谈判? 二楞子是能打,可他是个实在人,让他去处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应付那些黑吃黑的场面,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至于他自己,在国内跑跑关系,跟那些厂长书记喝喝酒还行。 真把他扔到非洲的原始丛林里,估计活不过三天。 “你看俺们几个……”三驴子苦着一张脸,摊开手,满脸的无奈,“都他娘的忙得快飞边子了!哈尔滨这边,建厂子的事儿,跟苏联那边的贸易,哪一摊子离得了人?” “咱这几块料,在国内这片地上折腾折腾还行,真要撒到全世界去咱哪有那个功夫,也没那个本事啊!” 三驴子这话,说的是大实话。 他们这个小团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每个人都已经是超负荷运转。 山河贸易这艘船,能开到今天,已经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 现在,李山河要造一艘航空母舰,还要开到大洋彼岸去。 可船上,还是他们这几个老水手。 这怎么可能? 二楞子和魏向前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三驴子说的是对的。 刚才那股子万丈豪情,被这个冰冷的现实一冲,瞬间就萎了下去。 计划再好,没人去执行,那都是镜花水月,画饼充饥。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从高潮跌入了谷底。 就在这时。 “欻!”的一声。 一把椅子被猛地推开。 一道壮硕的身影,从门口霍然站起! “二叔!俺行!” 彪子那洪钟大吕一样的嗓门,在沉寂的办公室里炸响! 他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一双小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李山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俺去!” “三驴子他们没空,俺有空!” “二叔,你就让俺去吧!” 彪子往前一步,拍着自己那比城墙还厚的胸脯,砰砰作响。 “俺不怕死!俺也能打!到了那地方,谁他娘的敢跟咱龇牙,俺第一个上去就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不就是卖个货吗?有啥难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不给钱,俺就拿枪顶着他脑门子要!” 彪子的想法,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暴。 在他看来,这事儿,就跟他以前在山里打猎一样。 看到猎物,瞄准,开枪,完事儿。 非洲那些军阀,越南那些猴子,在他眼里,跟山里的黑瞎子、野猪,没啥区别。 都是猎物! 他这番豪言壮语,把三驴子他们都给听愣了。 三驴子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跟彪子讲非洲部落之间的复杂关系?跟他讲国际政治? 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他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李山河。 李山河看着自己这个热血上头的傻侄子,也是一脑门子的黑线。 他妈的,你咋啥啥都行呢? 让你去非洲,你以为是去朝阳沟赶集啊? 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人家不拿火箭筒把你轰成渣都算是给你面子了! 李山河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彪子又往前凑了凑,眼睛里全是渴望的光。 “二叔,俺是真稀罕那些枪枪炮炮的!你就让俺去呗!再说了,哪个老爷们能拒绝二十万支AK47啊?这玩意儿,俺做梦都想摸一摸!” 看着彪子那副恨不得现在就把二十万支AK抱在怀里睡觉的德行,李山河终于忍不住了。 他抬起手,对着彪子那颗硕大的后脑勺,上去就是一个大脖溜子。 “啪!” 一声脆响。 “你行个篮子!”李山河没好气地骂道。 彪子被这一下抽得一个趔趄,捂着后脑勺,满脸的委屈。 “二叔,你咋还打人呢?俺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真心话个屁!”李山河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忘了?娟子马上就要生了!你这个时候要是跑出去了,我他妈的以后还回不回朝阳沟了?你丈母娘不得拿菜刀把我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 彪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他那颗被枪炮和热血冲昏的头脑,总算是想起自己还是个有家室的人,马上就要当爹了。 是啊,娟子…… 他脸上那股子冲天的豪情,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蔫了。 他挠了挠头,吭哧了半天,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走回到椅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小声地嘀咕着。 “那也不能眼瞅着这么好的事儿干不成啊……”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唯一的希望,彪子,也被李山河给亲手掐灭了。 三驴子、二楞子、魏向前,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难道,二哥这个惊天动地的计划,刚一出炉,就要胎死腹中了吗? 第六百五十五章李爷,您看我行不?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几个人,现在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 李山河描绘的那幅宏伟蓝图,就像挂在天边的彩虹,好看是好看,可谁都够不着。 三驴子唉声叹气,蹲在墙角开始盘算,这事儿要是黄了,那四千万美金到底该投到哪儿去,才能不让二哥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魏向前则是满心的不甘,他感觉自己刚刚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可临门一脚,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进去,那种抓心挠肝的难受劲儿,别提了。 二楞子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这么好的机会,能让他手底下那帮兄弟吃饱饭,还能扬名立万,就这么没了,实在是憋屈。 彪子更是把脑袋耷拉到了胸口,嘴里不停地小声嘀咕着“二十万支AK”,那语气,活像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失落和无力感。 李山河坐在老板椅上,默默地抽着烟,一言不发。 他看着这几个兄弟的反应,心里头其实并不着急。 他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这个计划太过庞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现有的能力和认知。 指望他们一下子就接受,并且拿出完美的解决方案,那是不可能的。 他把这个计划抛出来,一方面是给他们指明一个未来的方向,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在面对这种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他们每个人的反应。 三驴子的顾虑,魏向前的焦急,二楞子的实在,彪子的冲动……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需要的,是一个破局者。 一个能打破僵局,敢于站出来,承担这份风险和责任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李山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彪子、三驴子、二楞子、魏向前脸上扫过。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角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过话的人身上。 范老五。 从李山河开始讲那个疯狂的计划时,范老五就一直蹲在墙角,像个局外人。 他的脸色,比谁都白。 他那颗在横道河子镇靠着耍无赖、看人下菜碟混出来的小心脏,今天承受的冲击,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军火、非洲、战争、开矿…… 这些词,每一个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的脑子里轮番爆炸,把他那点小聪明、小伎俩,炸得连渣都不剩。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神仙打架的蚂蚁,随时都可能被一股无形的气浪给碾成粉末。 他害怕。 怕得要死。 他甚至想立刻就从这间办公室里逃出去,逃回横道河-子镇,继续当他的那个街溜子头头。 虽然挣得少,虽然没地位,但至少安全,至少能活命。 可…… 当他看到三驴子他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当他看到彪子这个猛人都被二叔一句话给干蔫了,当他感觉到二哥那个惊天动地的计划可能就要因为“没人”而流产时。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里冒了出来。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能让他范老五彻底脱胎换骨的机会! 他范老五,凭什么能跟在李爷身边? 论关系,他比不上三驴子、二楞子、彪子这些发小。 论能力,他比不上魏向前这个关系户,懂外贸,有文化。 他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街溜子,是李爷看着他还有点用,才赏他一口饭吃。 他心里清楚得很,在山河贸易这个核心圈子里,他范老五,永远都是个外人。 他能做的,就是帮着跑跑腿,打打杂,干点脏活累活。 像今天这种核心机密,李爷让他旁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他不想一辈子都当个旁听的! 他也想成为执棋人! 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像三驴子他们一样,在李爷面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一件连三驴子、魏向前都不敢接,彪子想接又接不了的烫手活。 一件风险大到随时可能掉脑袋,但收益也大到无法想象的惊天伟业。 干,还是不干? 干,九死一生。 不干,一辈子就只能在旁边看着,当个摇旗呐喊的。 范老五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疯狂地打架。 一个说:快跑!这是送死!你个小瘪三,掺和神仙打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另一个说:拼了!人生能有几回搏!搏赢了,你就是人上人!搏输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那双因为恐惧而不断收缩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李山河那张平静的脸。 他看到李爷的目光,似乎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那一眼,很平淡。 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他心底所有的犹豫和懦弱! 李爷是在考验我! 李爷是在给我机会!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烧遍了他的全身! 范老-五一咬牙,心一横。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蹲得太久,他两腿发麻,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但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挺直了自己那不算高大的腰杆。 整个办公室的视线,瞬间都汇聚在了他身上。 三驴子、二楞子、魏向前、彪子,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这小子,要干啥? 范老五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 他看着主位上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带着颤音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开口了。 “李爷……”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您看我行不?” “我琢磨着,这玩意儿左右不就是卖货吗?” “不行您就先整一小批,让我让我去试试呢?” 第六百五十六章 你个街溜子能干啥? 范老五这句话一出口,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三驴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范老五,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啥玩意儿? 你?范老五? 你去非洲卖军火? 你他娘的知道非洲在哪儿不?你知道AK47后坐力多大不? 三驴子差点没忍住,当场就想喷他一脸。 这他娘的是去玩命的买卖!是去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军阀土匪打交道的! 你一个在横道河子镇靠着偷鸡摸狗、耍无赖讹钱过日子的街溜子,你去? 你去了能干啥? 给人家表演一个原地劈叉,还是给人家当人质勒索李爷? 三驴子心里头是一万个不信。 这事儿太大了! 大到他觉得,除了他们这几个跟李山河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谁都不能碰!谁碰谁就可能坏事! 就连魏向前,三驴子心里头都还存着一丝保留,很多核心的东西,比如瓦西里的真实身份,他都没跟魏向前透露。 现在,范老五这个半路加入的“外人”,居然想接这个活? 开什么国际玩笑! 彪子也是一脸的懵逼。 他挠了挠后脑勺,瞅着范老五,满脸的困惑。 “老五,你虎逼啊?这事儿是你能干的?你那小胆儿,上次在山里看见个野猪都吓得尿裤子,你还想去跟人干仗?” 彪子说话直,一点面子都没给范老五留。 范老五被他俩这一顿抢白,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那颗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就泄了一半。 是啊,他们说的都对。 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街溜子。 我就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 我凭什么啊? 他下意识地就想缩回去,想重新蹲回那个属于他的墙角。 可就在他要退缩的瞬间,他看到了李山河的眼神。 李山河还是坐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那眼神,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范老五从那眼神里,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他又好像什么都看出来了。 他感觉,李爷不是在看一个笑话。 李爷,是在等他的下文。 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邪火,猛地从范老五的心底里窜了上来! 凭什么? 就凭老子想活出个人样! 就凭老子不想一辈子当个任人拿捏的街溜子! 就凭这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们这帮怂货不敢上,老子敢! 范老五脖子一梗,那股子在街面上混了多年的无赖劲儿和狠劲儿,全上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看三驴子和彪子,而是死死地盯着李山河,扯着嗓子吼道: “对!我是胆小!我是没见过世面!” “可他娘的,谁生下来就胆大?谁生下来就见过世面?” “三驴子,你刚开始跟着李爷进山,你就不怕野猪挑了?” “向前,你第一次去跟苏联人谈生意,你腿肚子就不转筋?” “彪爷,你第一次跟李爷进山打黑瞎子,你心里头就不哆嗦?” 范老五这一连串的反问,又快又急,像一串鞭炮,在办公室里炸响! 把所有人都给问住了。 三驴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揣着几千块钱现金去提货时,一路上手心全是汗,看谁都像是便衣警察。 魏向前也沉默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口岸上,面对那几个高大的苏联军官,紧张得连中国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彪子挠了挠头,也没说话。 他第一次面对那头跟小牛犊子似的黑瞎子时,他是真没哆嗦,甚至想上去给那黑瞎子一脚。 范老-五看他们都不说话了,胆气更壮了。 他往前一步,离李山河的办公桌更近了。 “李爷!我范老五是啥人,您心里头清楚!我承认,我以前是混蛋,不是个东西!” “可自从跟了您,我啥时候给您掉过链子?您让我干啥,我干啥!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回这事儿,我知道,是天大的事儿!是掉脑袋的事儿!” “可我寻思着,这事儿,还真就得我这样的人去干!” 他这话一出,三驴子又忍不住了。 “你放屁!这么大的事儿,让你去干?你懂个啥?” “我不懂!”范老五猛地转头,瞪着三驴子,眼睛都红了,“我是不懂怎么跟那些大人物打交道!我也不懂什么他娘的全球布局!” “可我懂一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懂怎么活命!” “我懂怎么跟那些不讲理的、认钱不认人的滚刀肉打交道!因为我他娘的以前就是这种人!” “到了非洲那种地方,你跟人家讲道理?讲关系?人家认吗?人家只认谁比他更狠,谁比他更不要脸!” “你们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是干大事的人,你们放不下那个身段!” “可我能!我没脸没皮!我烂命一条!” “让我去,成了,那是李爷您领导有方,我范老五跟着沾光!要是不成,我把命撂在那儿了,也跟公司没关系,跟李爷您没关系!我就是个自己跑出去想发财,结果死外边的倒霉蛋!” “你们谁能做到?” 范老五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畅快过! 他把心里头所有的憋屈、不甘、野心,全都吼了出来!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三驴子、魏向前、二楞子、彪子,四个人,全都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眼神看着范老五。 他们感觉,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油嘴滑舌、胆小怕事的街溜子。 这家伙,骨子里,竟然藏着这么一股子狠劲儿! 李山河一直靠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着烟。 直到范老五吼完,他才慢悠悠地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浑身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范老五。 他知道。 他要等的那个破局者,出现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试试?那就试试! 李山河没有马上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范老五,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办公室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山河和范老五身上。 范老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李山河的沉默,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让他感到压力巨大。 他那颗刚刚还因为豁出去而狂跳不止的心脏,此刻又慢慢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李爷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太狂了?太不自量力了? 还是说,李爷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看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心里头早就把他当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冷汗,顺着他那反光的脑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了。 三驴子站在一旁,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一方面,他还是信不过范老五。 把这么核心的业务,交给一个“外人”,他总觉得不踏实。 可另一方面,范老五刚才那番话,又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他们这几个人,现在确实是身份不一样了。 在哈尔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哥”? 让他们再去像范老五说的那样,装孙子,耍无赖,跟人拼命,他们确实有点拉不下那个脸,也确实惜命了。 或许……这孙子还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三驴子心里头乱糟糟的,他只能把决定权,交给李山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山河终于动了。 他从桌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彪子见状,赶紧掏出打火机,凑上去,“咔嚓”一声,给点着了。 李山河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白的烟雾。 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缓缓响起。 “老五。” “哎!李爷!我在!”范老五一个激灵,腰杆瞬间挺得笔直。 李山河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坐。” 范老五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只敢坐了半个屁股。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拘谨的模样,笑了。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说得不错。”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范老五来说,不亚于天籁之音!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四个字,重新沸腾了起来! 李爷,认可我了! “不过,”李山河话锋一转,“光会说,没用。这事儿,不是耍嘴皮子就能干成的。” 范老五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李爷教训的是!我……” “你先别说话。”李山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老五,我问你,你知道你接下这活儿,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以后,可能十年八年,都回不来一次家。你媳妇儿,你闺女,可能都见不着。” “意味着,你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每天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枕头底下得压着一把上了膛的枪。” “更意味着,你随时都可能死。可能死在谈判的酒桌上,可能死在运货的路上,也可能不明不白地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李山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这个计划光鲜的外表,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现实。 “这些,你想过吗?” “你,怕吗?” 李山河死死地盯着范老五的眼睛。 范老五的脸色,随着李山河的话,变得越来越白。 他不是傻子。 这些后果,他刚才在心里已经想过无数遍了。 可当李山河用这种平静到冷酷的语气,一条一条说出来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是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他范老五,比谁都怕死! 可是…… 他想起了自己在横道河子镇上,看似威风八面,其实人憎狗嫌的日子。 他想起了自己媳妇儿宋丽娟,那双总是带着点瞧不起他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那可爱的闺女,他想让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能挺直腰杆做人,而不是被人指着鼻子说“你爸是个街溜子”。 他更想起了李山河描绘的那个,用战争和黄金铸就的,庞大而疯狂的商业帝国! 他想成为那个帝国里的一块基石!哪怕只是一块不起眼的基石! 巨大的恐惧和巨大的野心,在他的心里疯狂地撕扯,搏斗! 最终,野心,压倒了恐惧! 范老五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恐惧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重新凝聚起骇人的光芒! 他看着李山河,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干!” 这两个字,他说的声音不大,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山河看着他,终于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赞许。 他要的,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他要的,是一个明明怕得要死,却依然敢把命赌上来的人。 因为这样的人,才会更惜命,才会更谨慎,才会在绝境中,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好!” 李山河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站起身来。 他走到范老五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五,你这股子狠劲儿,我喜欢。”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 “钱,人,货,我都会给你准备好。第一站,就去那个离咱们最近的,缅甸!” “我不要你马上就赚多少钱回来。我只要你一样东西。” “我要你在那儿,给我站稳脚跟!建立起咱们自己的关系网,找到可靠的代理人,把这条线,给我彻底铺开!” “一年之后,你要是做到了,你就是咱们山河贸易在东南亚的总负责人!” “你要是做不到,或者你敢有别的什么心思……” 李山河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刺骨。 “老五,你知道我的手段。到时候,别说非洲,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李山河,也一样能把你揪出来,剁碎了喂狗!” 范老五被李山河这番话里蕴含的杀气,激得浑身一哆嗦。 他知道,李爷这不是在开玩笑。 他连忙挺直腰杆,大声吼道:“李爷您放心!我范老五要是敢有二心,不用您动手,我自个儿从楼上跳下去,摔成肉泥!” “行了。”李山河摆了摆手,重新走回办公桌后。 他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露出了一个掌控一切的笑容。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里这几个神情各异的兄弟,最后,大手一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三驴子!” “在!二哥!” “去!现在就给你老丈人打电话!告诉他,货,咱们要了!让他准备好,咱们的人,马上就过去谈具体细节!” “向前!” “到!二哥!” “你!现在就去跑!联系哈尔滨所有的国营酒厂!问问他们还有多少存货,不管什么牌子,不管多少钱,有多少,咱们要多少!把市面上的酒,都给老子扫干净!” “二楞子!” “哎!二哥!” “你!也动起来!去联系退伍兵!尤其是参加过南边那场仗的!告诉他们,我李山河要招一批人,出国干大事!一个月,我给他们开五千!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给二十万安家费!他们家里的老人孩子,我李山河,替他们养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兵分三路,给我动起来! 李山河这一连串的命令,像三道炸雷,在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刚刚还因为范老五的“上位”而有些微妙的气氛,瞬间被一股紧张、肃杀、即将开战的铁血气息所取代! 三驴子、魏向前、二楞子,三个人,就像是听到了冲锋号的士兵,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挺直了腰杆,齐声怒吼: “是!二哥!” 那声音,洪亮,坚定,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所有的疑虑、担忧、不确定,在这一刻,全都被李山河那不容置疑的命令给碾得粉碎! 剩下的,只有绝对的服从和即将大干一场的亢奋! “还愣着干什么?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李山河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是!” 三人再次怒吼一声,然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猛地转身,带起一阵风,就朝办公室外面冲去! 三驴子跑在最前面,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马上,找到一部电话,打给他在苏联的老丈人瓦西里! 他一边跑,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组织着语言。 这通电话,该怎么说? 不能说得太直白。 “喂,老丈人啊,你那二十万支AK,我二哥全要了!” 不行!这么说,显得咱们太猴急了,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容易在接下来的谈判里吃亏。 那该怎么说? 有了! 三驴子脑中灵光一闪。 就得学二哥那样,装逼!得端着! 得这么说:“喂,爸啊,是我,三驴子。哎,对对对。是这么个事儿,您上次说的那批……嗯……那批‘农具’,我跟我们老板汇报了一下。我们老板呢,对这个兴趣不是很大,觉得有点占地方。不过呢,看在您的面子上,他也说了,可以先派人过去‘考察’一下,看看成色怎么样。要是还行的话,咱们可以‘少量’的,吃下一点。价格嘛……好说,好说,咱们肯定不能让您吃亏,用您最喜欢的那种‘饮料’来换,您看怎么样?” 对!就这么说! 既表达了合作的意愿,又把姿态给端起来了,把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三驴子越想越觉得这套说辞简直是天衣无缝,心里头对自己这狗头军师的定位,又满意了几分。 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转眼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魏向前紧随其后。 他的任务,是扫清哈尔滨市面上所有的白酒存货! 这个任务,听起来简单,实际上手才知道里面的道道有多深。 1981年的哈尔滨,虽然已经有了市场经济的苗头,但物资供应,依然是计划经济占主导。 酒,尤其是好酒,那都是凭票供应的稀罕物。 各大国营酒厂的仓库里,肯定有存货,但那些货,都是有主的,是各个单位、各个部门早就预定好的。 你想从他们手里把货抢过来? 难! 但魏向前此刻心里头,非但没有半点畏难情绪,反而充满了无穷的斗志! 难? 难才有意思! 难才显得他魏向前的本事! 他脑子里,已经瞬间拉出了一张关系网。 主管商业的二商局刘局长,上个礼拜还跟他一起喝过酒,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事儿尽管找他。 龙江酒厂的王厂长,他儿子结婚的时候,自己可是随了一台凤凰牌自行车的“大礼”。 哈尔滨啤酒厂的孙书记,他闺女想上卫校,这事儿自己前两天刚托关系给办了。 …… 一个个名字,一张张笑脸,在魏向前脑海里飞速闪过。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属于顶尖倒爷的、狡诈而自信的笑容。 他知道,这些平时花钱、花精力维系的人情关系,今天,终于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 今天晚上,就在“革命小酒天天醉”摆上一大桌! 把这些管事儿的头头脑脑,全都请过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再把二哥的指示,那么不经意地一透露。 “各位领导,各位哥哥,小弟我呢,最近想搞点酒,量嘛……也不大,就是想把各位厂里仓库的存货,都给包了……” 他相信,到时候,桌上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抢着把仓库的钥匙塞到他手里! 开玩笑! 李山河李二哥要办事,谁敢不给面子? 更何况,这还是现金交易!是能瞬间解决他们厂里奖金、福利的大好事! 魏向前越想越兴奋,他感觉自己不是去求人办事,而是去给那帮穷疯了的国营厂长们送温暖去了! 他脚下生风,也冲出了办公室。 最后是二楞子。 他的任务,是三个人里面,最特殊,也是最沉重的一个。 招人。 招一批敢打敢拼,能去国外卖命的退伍兵。 二楞子不像三驴子和魏向前,他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接到命令,他就一个念头:执行! 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在心里头盘算着。 退伍兵,上哪儿找?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手底下那三百多号兄弟。 那里面,就有不少是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 这些人,有组织,有纪律,身手好,而且都是知根知底的,是他最信得过的一批人。 但是,够吗? 二楞子摇了摇头。 不够。 李爷要的,是精锐!是上过战场,见过血,手里有人命的狠角色! 尤其是……参加过南边那场仗的! 想到这儿,二楞子心里头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种兵,不好找。 上过战场的人,跟普通兵,那股子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杀气,一股子看淡了生死的漠然。 这种人,大部分退伍后,都被国家安排进了公安系统,或者是一些要害部门。 流落在社会上的,很少。 就算有,也大多因为各种原因,对社会,对普通人,带着一股子警惕和疏离。 想把他们招揽过来,光靠钱,恐怕不行。 还得靠……情义!靠尊重! 二楞子脑子里,浮现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他想起了他媳妇王翠花的一个远房表哥,据说就是从南边战场上下来的,在侦察连干过,回来后在铁路当了个护路工,整天喝闷酒,不爱跟人说话。 他还想起了以前在劳务市场上,见过的一个断了根手指的汉子,眼神跟狼一样,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但谁都不敢惹他。 …… 二楞子默默地把这些人的信息,记在心里。 他知道,这事儿,急不来。 得一个一个地去接触,一个一个地去谈。 他得让这些人知道,李爷不是把他们当炮灰,而是把他们当兄弟! 当成能一起干大事,一起吃肉的自家兄弟! 他捏了捏拳头,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坚毅。 二哥给的待遇,太他娘的好了! 一个月五千! 这年头,一个正式工,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三十?四十? 五千块,那是一个普通工人十年都挣不来的钱! 还有那二十万的安家费! 这笔钱,足够让他们的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二楞子相信,只要他把这条件摆出去,就一定能找到李爷想要的人! 因为,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给家人搏一个未来! 三个人,三路人马,带着各自的任务,怀着不同的心情,却朝着同一个目标,全速开动! 整个山河贸易公司,这台沉寂已久的战争机器,在李山河的亲自启动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李山河、彪子和范老五。 彪子看着那三个兄弟火急火燎的背影,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嘴里酸溜溜地嘀咕:“都他娘的有活儿干了,就俺一个闲人……” 李山河没理他,他的目光,落在了还僵在原地的范老五身上。 “老五,他们都有事儿干了,你呢?准备啥时候动身?”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三天,把这沓美金给我花完! 李山河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在范老五火热的脑子里炸开。 他整个人还陷在那股子豁出命去的亢奋里,嗡嗡作响。 听到李山河问他准备啥时候动身,他几乎是本能反应,胸膛一挺,扯着嗓子就吼了出来。 “李爷!我现在就能走!” 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劈了叉,带着一股子砸锅卖铁的决绝。 在他看来,这种能改命的好事,就得趁热打铁!晚一分钟,都可能飞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揣上两把枪,杀到缅甸去,给李爷打下一片江山。 “你走个屁!” 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旁边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彪子,猛地抬起头,冲着范老五就骂了过来。 他那双小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羡慕嫉妒恨,酸水都快从眼眶里漾出来了。 “你他娘的以为是去横道河子赶集啊?说走就走?” “你知道缅甸在哪儿不?你知道那边的人说啥话不?” “你去了跟人咋说?用手比划啊?还是给人表演个绝活啊?” 彪子一连串的质问,兜头浇在范老五的脑门上。 那股子冲天的豪情,瞬间就凉了半截。 是啊…… 他光想着怎么拼命,怎么干仗,可最基本的问题,他压根就没想过。 语言不通,两眼一抹黑。 去了不就是个活靶子吗? 范老五那张涨红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张着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刚才那股子气势,顿时泄了个干净。 李山河看着这俩活宝,给气笑了。 一个是不怕死,就怕没仗打的虎逼。 一个是敢拿命去赌,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的街溜子。 就这俩货,要是真让他们现在就去,不出三天,就得让人给捆了,拆吧拆吧成人民碎片打包卖了。 “行了,彪子,你给老子闭嘴。” 李山河瞪了彪子一眼,没好气地骂道。 “你没活儿干闲得蛋疼是吧?” “闲得慌就去楼底下找人吹牛逼去。” “二叔,俺……”彪子还想争辩。 “滚!”李山河眼皮都懒得抬。 彪子脖子一缩,不敢再犟嘴,只能狠狠地剜了范老五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个狗日的抢了俺的活儿”,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不情不愿地蹭出了办公室。 屋里,总算是清净了。 李山河看着面前一脸局促,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范老五,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范老五这股子冲劲儿,是好事。 说明他是真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了,是真想干出一番名堂。 但光有冲劲儿,不行。 这买卖,不是街头斗殴,不是比谁的嗓门大,谁的拳头硬。 这里头的学问,深着呢。 “老五,过来坐。”李山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范老五一愣,连忙小跑过去,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只敢用半个屁股挨着,腰杆挺得笔直。 李山河看他这副样子,暗自点头。 范老五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他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清楚自己跟李山河之间的云泥之别。 所以,他才懂得敬畏,懂得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这样的人,好用。 “老五,别紧张。”李山河语气缓和了些,“你能站出来,主动接这个活儿,我很高兴。” 范老五一听这话,眼圈儿差点没当场红了。 “李爷,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事儿,不能就这么黄了。” “俺没啥大本事,就烂命一条,您要是不嫌弃,俺就给您当个马前卒,去探探路!” “探路?”李山河笑了笑,“老五,我让你去,可不是让你去当炮灰探路的。” “我让你去,是要让你在那边,当咱们山河贸易的第一个山头大王!” 山头大王! 这四个字,让范老五的灵魂都哆嗦了一下。 他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呼吸都停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也就是在横道河子镇当个说了算的人物。 可现在,李爷居然说,要让他去一个国家,当山头大王? 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李爷,我真行吗?”范老五的声音都在发颤,充满了自我怀疑。 “我说你行,你就行。” 李山河的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但是,在去之前,你得先给老子学会怎么当这个‘大王’。” 李山河掐灭了烟头,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范老五。 “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干。” “你就跟着我,我亲自教你。” 李山河上辈子不管咋说在南面也是闯出了一番名号,当时那个年代,可是龙蛇起路,豪杰并起。 能闯出一番名号,他也不是光靠手黑人狠就可以的,手黑的多了去了,地底下埋得也多了去了。 “这第一课,就是你不能一个人去。单枪匹马那是莽夫,是去送死。咱们是去挣钱,去建功立业,不是去逞英雄的。” “你得有自己的队伍。” 李山河伸出两根手指。 “至少两个人。” “一个,神枪手。关键时候能一枪解决问题,帮你扫清所有障碍。” “另一个,老油子。懂追踪,懂潜伏,脑子灵光,能在你屁股后头,帮你看着路,随时提醒你哪儿有坑,哪儿有鬼。” “一个主攻,一个主防。” “一个当你的矛,一个当你的盾。” “再加上你这个负责跟人耍心眼子的脑子。你们三个人,才算是一个完整的、能在那边活下去的小队。” 李山河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范老五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才明白,自己跟李爷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光想着怎么豁出命去干,李爷却已经把人怎么活下来,怎么把事儿干成,都给盘算得清清楚楚了。 “李爷,那这人,上哪儿找啊?”范老五下意识地问。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人,二楞子已经去找了。我让他找的,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狠茬子。到时候,我亲自给你挑两个最好的。” “至于你,”李山河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在你的人到齐之前,你得先学会另一样本事。” “啥本事?”范老五好奇地问。 李山河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皱巴巴的钱,随手扔在了范老五面前的桌上。 “啪!” 那是一沓花花绿绿的美金。 “这第二课,学会怎么花钱。” 李山河看着范老五那瞬间瞪圆了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这些钱,你拿着。” “我给你三天时间,你什么都不用干,就给我花。” “怎么花都行,吃好的,喝好的,找小娘们儿也行。” “三天之内,你要是能把这些钱,给我花得干干净净,一分不剩。” “那这第二课,你就算毕业了。” 第六百六十章 花钱?这他娘的是要命啊! 李山河把那沓美金扔在桌上,范老五的眼珠子就跟那钱一起,黏在了桌面上,再也拔不下来了。 美金! 他虽然不知道这一沓到底有多少,但那厚度,那花花绿绿的颜色,还有上面印着的那个他不认识但看着就老厉害的外国人头像,都让他浑身的血往脑袋上涌。 他范老五在横道河子镇上,为了几块钱,几十块钱,能跟人耍半天赖,能豁出去跟人动刀子。可现在,李爷随手就扔给他这么一大沓子洋钱,还让他三天之内花完?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花完?怎么花? 吃好的,喝好的,找小娘们儿? 他范老五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一顿饭,就是上次在“革命小酒天天醉”,李爷请客,他啃了个大酱骨头,喝了两瓶啤酒,那滋味,他现在想起来还咂摸嘴呢。 可就那一顿,撑死他,花了能有十块钱? 这一沓子钱,得够他吃多少顿酱骨头?他就是从现在开始吃,吃到后年,能把这钱吃完吗? 还有找小娘们儿…… 他脑子里下意识地就浮现出他媳妇宋丽娟那张俏脸,还有她那能掐出水的大腿。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个念头瞬间就给掐灭了。他现在看见宋丽娟都哆嗦,哪还有胆子出去乱搞?再说了,就算他有那个胆子,哈尔滨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找去?找个小娘们儿得花多少钱?一百?两百? 跟桌上这沓钱比起来,那算个屁啊! 范老五感觉自己不是接了个美差,是接了个催命符。 这哪是让他花钱?这他娘的是在考验他!是要他的命啊! “李……李爷……”范老五的声音干得像是砂纸在磨,他看着桌上那沓钱,就跟看一堆炸药似的,碰都不敢碰,“这……这也太多了。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我……我不会花啊。” 他说的是实话。他感觉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那颗在街面上靠着小聪明混饭吃的小脑袋瓜,此刻彻底当机。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头直乐。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穷了一辈子的人,你突然给他一座金山,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害怕。他会被那座金山给压死。 范老五要去缅甸,要去跟那些手里攥着矿山、养着私人武装的军阀土皇帝打交道。那些人,钱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个数字。你要是连花钱的气势都没有,一见面,人家就能把你从里到外看得透透的,直接把你当成个要饭的给打发了。 所以,这第一课,就是要打碎范老五骨子里那种“穷人思维”。要让他明白,钱,就是个工具。得敢花,会花,才能用它办成事。 “不会花?”李山河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抽着烟,“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吃,喝,玩,乐。怎么高兴怎么来。哈尔滨这地方,我瞅着也不小,总有花钱的地方吧?” “有……有倒是有……”范老五结结巴巴地说,“可我……我不知道上哪儿花啊。再说了,这钱花了,多可惜啊,这得是多少钱……” 他说到一半,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看着李山河那张平静的脸,心里头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李爷,这是在逼他。 逼他走出那个斤斤计较的小世界。 “可惜?”李山河嗤笑一声,“老五,你记住,钱这玩意儿,放在兜里不花,那就是一堆废纸。只有花出去了,变成了你需要的东西,那才叫钱。” “你连花钱都舍不得,以后怎么挣大钱?” 李山河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把那沓美金拿起来,直接塞进了范老五怀里。 那沓钱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子陌生的油墨味儿,揣在怀里,却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范老五浑身都不自在。 “我不管你怎么花,去哪儿花。”李山河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只要一个结果。三天后,你回来见我的时候,这笔钱,一分都不能剩。” “你要是办到了,咱们就进行下一步。” “你要是办不到……”李山河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冷,“那说明,我看错人了。这活儿,你干不了。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以后,也别再跟着我了。” 轰! 这最后几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范老五的心口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 干不了,就滚蛋?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李爷,想起了自己在横道河子镇那些狐朋狗友面前吹过的牛逼。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赶回去了,他范老五以后还怎么见人?他媳妇宋丽娟不得把他给笑话死? 不行!绝对不行! 死,都不能就这么回去! 不就是花钱吗?老子他娘的跟你拼了! 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范老五那张发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李山河,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李爷!您放心!”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在抖,“三天!就三天!我就是把这钱扔松花江里听响,也保证给您花得一分不剩!” 说完,他把怀里那沓钱死死按住,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冲着李山河重重地鞠了一躬,然后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 那背影,带着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像是要去上刑场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小子,还真是个活宝。 不过,有这股子狠劲儿,这事儿,说不定还真能成。 他重新坐回老板椅里,端起桌上早就凉透了的茶缸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老五啊老五,你以为这只是花钱吗? 这三天,才是你真正脱胎换骨的开始。 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范老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 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浑身冰凉。怀里那沓美金,像个火炉,烤得他心慌意乱。 他站在山河贸易公司那栋小楼的门口,看着哈尔滨车水马龙的街道,看着那些穿着厚棉袄、行色匆匆的路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尽的茫然和孤独。 花钱。 去哪儿花?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就像一个从没出过村的农民,突然被扔进了繁华的大上海,兜里揣着一万块大洋,却不知道第一步该往哪儿迈。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路过一家国营饭店,门口挂着“经济实惠,服务大众”的牌子。他往里瞅了一眼,闻到一股子白菜炖粉条的香味,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不行! 他立马摇了摇头。 吃这个,能花几个钱?李爷说了,要花完! 他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个百货商店,门口的玻璃窗里,摆着几件的确良的衬衫和时髦的喇叭裤。他想起了自己媳妇宋丽娟,要是给她买一件,她肯定得高兴得蹦起来。 不行! 他又摇了摇头。 买这些,也花不了多少钱。李爷说了,不能剩!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哈尔滨城这么大,怎么就没个能让他把钱一下子花光的地方呢? 他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慢,心里头的绝望也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不远处一栋气派的建筑给吸引了。 那是一栋苏式风格的老建筑,门口挂着一块烫金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哈尔滨饭店”。 门口,还站着两个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时不时地,就有挂着黑色牌照的伏尔加轿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些穿着呢子大衣、气度不凡的人。 范老五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知道这个地方。 这是整个哈尔滨,最高档,最气派的地方! 听说,里头住的,吃的,都是外国人,还有省里来的大官! 听说,里头的一顿饭,就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要不……就去这儿? 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腿肚子就有点发软。 他瞅了瞅自己身上这身皱巴巴的衣服,又瞅了瞅饭店门口那些衣着光鲜的人。他感觉自己跟这地方,格格不入。 他要是真进去了,会不会让人家当成要饭的,直接给轰出来? 他站在马路对面,犹豫了,挣扎了。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 他一咬牙,一跺脚。 妈的!死就死! 老子今天怀里揣着一万美金!老子怕个球! 他挺起胸膛,学着那些大人物的样子,摆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派头,迈开步子,朝着哈尔滨饭店的大门,走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一章 第一站,哈尔滨大饭店! 范老五感觉自己不是在走向一个饭店,而是在走向一个刑场。 每往前迈一步,他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就“咚咚”地多跳两下。他感觉马路对面,街边的行人,甚至是饭店门口那两个一动不动的门童,目光都跟探照灯似的,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他身上这件从横道河子镇带来的、自认为还算体面的旧棉袄,此刻在他眼里,就跟个打满了补丁的破麻袋没什么区别。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也仿佛沾满了泥点子,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想缩脖子,想掉头就跑。 可一想到李山河那张平静的脸,一想到那句“干不了就滚蛋”,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邪火,又把他的腰杆子给顶直了。 妈的!怂个屁! 老子今天就是爷! 他深吸一口气,把胸膛挺得更高了,脸上硬是挤出一个自认为很潇洒,实际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昂首阔步地穿过马路,朝着那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走去。 门口的两个门童,确实多看了他两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在他们看来,范老五这身打扮,这股子硬充大瓣蒜的劲儿,跟他们平时见的那些大人物,差得太远了。 但他们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只是在范老五走到跟前时,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替他推开了门。 “欢迎光临。” 那声音,客气,但没有一丝温度。 范老五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他低着头,也不敢看那门童,像只受惊的耗子,“嗖”地一下就钻了进去。 一进饭店大堂,范老五直接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我的妈呀! 他心里头就剩下这一个念头。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儿来。头顶上,挂着一盏比他家炕头还大的水晶吊灯,上面缀满了亮晶晶的玩意儿,晃得他眼晕。 空气里,飘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香味儿,不是饭菜香,也不是他熟悉的烟油子味儿,是一种高级的、让他觉得陌生的味道。 大堂里,人不多。 但个个都穿得人五人六。 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聚在一块,叽里呱啦地说着他听不懂的鸟语。 还有几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是干部模样的人,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低声交谈。 每一个人,都显得那么从容,那么优雅。 而他范老五,站在这富丽堂皇的大堂中央,就像一个误入皇宫的乞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制服,脖子上还打着个黑领结的年轻服务员,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服务员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我吃饭!”范老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就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动静有点大。 大堂里那几个正在交谈的人,都齐刷刷地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那眼神,有好奇,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看乡巴佬的戏谑。 范老五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忍俊不禁的意味。 “好的,先生。请问您有预定吗?” “预……预定?”范老五一愣,“吃个饭还要预定?” “是的,先生。我们餐厅的座位比较紧张,尤其是靠窗的位置,通常需要提前预定。”服务员耐心地解释道,但那语气,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优越感。 “那……那现在还有位置吗?”范老五的声音小了许多。 服务员看了一眼手里的本子,又抬头看了看范老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先生,真是不好意思,现在大厅已经没有空位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还有一个包间。” “包间好!包间好!”范老五一听有包间,眼睛都亮了。 在他看来,包间那肯定是比大厅更高级的地方,正好不用在这儿被人当猴儿看了。 “不过……”服务员话锋一转,“我们包间是有最低消费的。” “最低消费?”范老五又愣住了,“啥意思?” “就是说,您在包间里消费的金额,不能低于这个数。”服务员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二十块?”范老五试探着问。 服务员差点没笑出声,他摇了摇头,用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范老五,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二百块,先生。” 二百块! 范老五倒吸一口凉气。 吃一顿饭,最低二百块?这他娘的怎么不去抢! 他下意识地就想掉头走人。这地方,太他娘的黑了! 可他刚要转身,又想起了李山河的话。 “怎么高兴怎么来。” “一分都不能剩。” 他心里头的天平,开始疯狂地摇摆。 一边是根深蒂固的节俭观念,是被人当冤大头宰的憋屈。 另一边,是李爷的命令,是自己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的生死考验。 这两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地打架,打得他头昏脑涨。 服务员看他那副纠结的样子,脸上的不屑更浓了。他心里头已经给范老五下了定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发了点小财,想来这儿充大爷,结果被价格吓住的土包子。 他撇了撇嘴,刚准备开口说“先生您要是觉得贵,可以去别家看看”。 就在这时,范老五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眼睛里,此刻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劲儿! “妈的!不就是二百块吗!”他心里头怒吼一声。 “包间!就要包间!”他冲着那服务员一挥手,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给老子找个最大的!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还故意拍了拍自己那揣着美金的胸口。 那“啪啪”的声响,让他感觉自己瞬间就有了底气。 服务员被他这画风突变的架势给搞得一愣,但一看他那副暴发户的德行,心里头更是乐开了花。 这种人,最好宰了。 “好的,先生!您这边请!”服务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得热情了许多,他弯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在前面引路。 范老五昂首挺胸,跟着服务员穿过大堂,走向餐厅。 路过那几个看他笑话的干部模样的人时,他还故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 那感觉,就好像他不是要去吃饭,而是要去检阅自己的部队。 进了包间,范老五更是把“土大款”的形象演了个十足。 “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都给老子上一遍!” “酒!要洋酒!就是那种黄毛爱喝的,叫啥……威士忌?对!就那个!给老子来最贵的!” “服务员!多叫几个!就站这儿伺候着!小费,少不了你们的!” 他一边咋咋呼呼地喊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沓美金,抽出几张,随手就拍在了桌子上。 那几个绿油油的外国人头像,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包间里的几个服务员,眼睛当场就直了。 她们虽然在这儿上班,见过不少大场面,可像范老五这么直接,这么粗暴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尤其是那几张美金,在这个年代,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东西。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范老五看着她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头那点虚,总算是被一股子病态的满足感给填满了。 他舒坦地往那柔软的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威风过。 菜很快就上来了。 什么牛排、鱼子酱、焗蜗牛……全是他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 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拿起刀叉,笨拙地切着那块半生不熟的牛排,吃进嘴里,感觉跟嚼牛皮筋似的,一点味儿都没有。 那杯金黄色的威士忌,喝进嘴里,又冲又辣,呛得他直咳嗽,还不如他平时喝的二锅头带劲。 可他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很享受,很懂行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他味同嚼蜡,如坐针毡。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是在受刑。 好不容易,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 服务员拿着账单,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先生,您好,您本次一共消费三百二十六块八毛。” 三百多! 范老五心里头又是一抽。 但他脸上,却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大手一挥:“不用找了!” 然后,他从那沓美金里,抽出四张一百的,潇洒地扔在了桌子上。 “够不够?” 那服务员看着那四张崭新的美金,眼睛都快不会转了。 这个年代,官方汇率一美元能换将近两块人民币,黑市上更高。这四百美金,换成人民币,都快上千了! “够了!够了!太够了!”服务员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她连忙把钱收起来,点头哈腰地说道,“先生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范老五在一群服务员众星捧月般的恭送下,挺着肚子,走出了哈尔滨饭店。 一出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那被酒精和虚荣心烧得有些发昏的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他摸了摸怀里那沓钱。 好像……没怎么少啊。 他心里头一沉。 刚才那一顿饭,他感觉自己都快把天给吃下来了,结果就花了这么点? 这他娘的,剩下的钱,该怎么花啊? 他站在哈尔滨饭店门口,看着眼前繁华却又陌生的城市,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这第一课,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 第六百六十二章 钱这玩意儿,真他娘的难花 从哈尔滨饭店出来,范老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都不得劲。 胃里,那块半生不熟的牛排跟石头似的坠着。脑子里,那杯又冲又辣的洋酒还在嗡嗡作响。可最让他难受的,是心里头那股子空落落的感觉。 他花了三百多块,吃了顿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饭,换来的,就是那几个服务员几分钟的点头哈腰,和一出门就烟消云散的虚荣。 这钱,花得真他娘的不值。 他摸了摸怀里那沓依旧厚实的美金,心里头的焦虑感,不减反增。 不行,这么吃下去,吃到死也花不完。 得换个路子。 他站在街边,脑子飞快地转着。 吃喝不行,那……穿戴呢? 李爷说了,怎么高兴怎么来。他范老五这辈子,还没穿过什么正经的好衣服呢。以前在横道河子镇,弄件的确良衬衫,都能让他显摆半个月。 他打定了主意,开始在街上溜达,专找那些门脸看着气派的商店。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哈尔滨第一百货商店。 这地方,范老五以前只敢在门口瞅瞅,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那锃亮的玻璃大门,干净的橱窗,还有里面那些穿着时髦的城里人,都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但今天,不一样了。 他怀里揣着美金,感觉自己的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刚才在饭店里的派头,昂首挺胸地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混合着香皂、雪花膏和新布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商店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范老五的眼睛,瞬间就不够用了。 一楼是卖日用品和化妆品的。柜台里,摆着各种他见都没见过的香皂、牙膏,还有一排排包装精致的雪花膏、蛤蜊油。几个打扮时髦的小媳妇儿,正围在柜台前,叽叽喳喳地挑选着。 范老五没在这儿多待,他对这些娘们儿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他坐着那会自己动的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是卖服装鞋帽的。 范老五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看到了挂在最显眼位置的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那料子,看着就厚实,摸着肯定也软和。旁边,还有一排排锃亮的“三接头”皮鞋,那款式,比他脚上这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志,这件大衣,多少钱?”范老五指着那件呢子大衣,冲着柜台里一个正在打毛衣的女售货员喊道。 那售货员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指的大衣,嘴里不咸不淡地吐出几个字:“一百八,还要二尺布票。” 一百八! 范老五心里头又是一抽。 一件衣服就一百八,这年头,都够娶个媳妇儿了。 他刚想还个价,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不对,老子今天是来花钱的,不是来省钱的。 “行!要了!”他大手一挥,从兜里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人民币,这是他来哈尔滨之前,李爷给他的盘缠,还没怎么动过。 他数出一百八十块钱,拍在柜台上。 “布票?啥布票?老子没有!”他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售货员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没布票买不了。下一位。” “哎,别啊!”范老五急了,他可不想在这儿丢了面子。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了魏向前教他的那些道道。 他凑到柜台前,压低了声音,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大姐,大姐你行个方便。你看我这大老远来的,就相中这件衣服了。布票我实在是没地儿弄去。要不……您给想想办法?”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摸出两张十块的“大团结”,从柜台底下,塞了过去。 那女售货员眼皮都没抬,只是手里的毛衣针停顿了一下。她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两张票子,然后又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 她轻咳了一声,语气虽然还是那么冷淡,但明显缓和了不少。 “你这人,真是的,净给我添麻烦。”她嘴上抱怨着,手底下却麻利地把那二十块钱给收进了抽屉里。 然后,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本子,不知道在上面划掉了什么,这才把那件呢子大衣取了下来,扔在柜台上。 “下不为例啊。”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又低头打起了毛衣。 “哎!谢谢大姐!谢谢大姐!”范老五心里头乐开了花。 他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一招。原来钱还能这么花。 他当场就把自己身上那件旧棉袄给脱了,换上了新的呢子大衣。 别说,这衣服穿着是真带劲。又暖和,又气派。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那双皮鞋!也给我拿一双!”他指着那双“三接头”,又拍出几十块钱。 有了刚才的经验,这回他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又塞了十块钱过去。 那售货员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就把鞋给他包好了。 范老五心满意足地换上新鞋,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他心里头那点花钱的心疼,也被这股子新鲜劲儿给冲淡了不少。 他开始在百货商店里疯狂地扫货。 瑞士的梅花表,来一块! 上海牌的羊毛衫,来两件! 给媳妇宋丽娟的蛤蜊油、雪花膏,买! 给闺女的娃娃、糖块,买! 他就像一个从没进过城的土财主,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要。只要是柜台上摆着的最贵的,他眼都不眨一下就买下来。 售货员们看他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鄙夷,慢慢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了敬畏。 这哪是什么土包子?这分明是财神爷下凡啊! 范老五提着大包小包,从百货商店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飘起来了。 刚才在饭店里丢的面子,这会儿全找回来了。 他心里头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一通瞎买,怎么着也得花了好几百块了吧? 他找了个没人的墙角,偷偷把怀里那沓美金掏出来数了数。 数完,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还是那么厚! 他刚才花的那几百块人民币,跟这一大沓子美金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巨人角力,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结果人家连根指头都没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哈尔滨的街头,亮起了昏黄的路灯。 范老五提着一堆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拿回去的东西,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旅馆的房间,又小又破,墙皮都脱落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儿。 他把买来的那些“战利品”胡乱地堆在墙角,然后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那张硬得像铁板一样的床上。 他从怀里掏出那沓美金,一张一张地铺在床上。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绿色的票子,像一个个嘲笑他的鬼脸。 他盯着那些钱,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想起了李爷的话。 “三天之内,花得干干净净,一分不剩。” 这才第一天,他就已经快要崩溃了。 他开始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能,接下这个要命的活儿。 他现在只想抱着这堆钱,立刻跑回横道河子镇,把钱还给李爷,然后磕头认错,求李爷饶了他。 可是一想到李爷那句“干不了就滚蛋”,他心里头那点退缩的念头,又被压了下去。 不行,不能认怂! 他范老五这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 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脑子,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吃,不行。 穿,不行。 那还有什么办法? 送人? 他想起了白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乞丐。他要是把钱给他们,肯定能花出去。 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不行!李爷让他花钱,是考验他的本事,不是让他当散财童子。他要是真这么干了,那才是真的蠢。 那……找人换成人民币? 去黑市?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头一动。 他知道,美金在黑市上,肯定能换更多的钱。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 不行,太危险了。 这么大一笔美金,他一个外地人,去黑市上晃悠,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人傻钱多,快来抢我”吗?到时候钱没了是小事,把命搭进去,那才叫冤。 赌? 他听说城里有些地方,有人聚在一块玩牌,一晚上输赢都很大。 可他范老五,连牌九都没摸过几回,让他去跟人赌钱?那不是送财童子是什么?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冒出来,又被他一个个地否定。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想炸了。 夜,越来越深。 窗外,寒风呼啸。 范老五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房间里,对着一床的美金,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钱太多,真的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他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神里充满了血丝,离开了旅馆。 他决定,今天,得玩点更狠的。 他打听到,哈尔滨有个地方,叫“华侨商店”。 那地方,普通人根本进不去,只对华侨和外国人开放。里面卖的,全都是进口的稀罕玩意儿。电视机,冰箱,洗衣机…… 他觉得,只有那些东西,才能配得上他手里的美金。 他花了点钱,找了个黄牛,弄到了一张临时的“入场券”。 当他走进那家神秘的商店时,他再次被震惊了。 他看到了会自己出画面的“电视机”,看到了能自己制冷的“冰箱”,还有那能自己洗衣服的“洗衣机”。 这些东西,他以前只在画报上见过。 他的眼睛都红了。 买!都买了! 他指着一台日本产的索尼电视机,冲着售货员吼道:“这个!多少钱!老子要了!” 那售货员是个见过世面的,看他那副暴发户的德行,只是淡淡地报了个价。 “一千二,美金。” 一千二美金! 范老五心里头又是一哆嗦。 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买!” 他又指着一台冰箱。 “八百美金。” “买!” “洗衣机!” “五百美金。” “买!”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商店里横冲直撞,指着那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家电,嘴里就一个字:“买!” 商店里的其他顾客,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可范老五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知道,他手里的钱,终于开始变少了。 那种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快感。 一个上午,他就花出去了将近一万美金。 当他看着商店开出的长长的提货单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花钱的乐趣。 可这种乐趣,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他走出商店,冷静下来后,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了他面前。 这些东西,他买了,怎么运回去? 他总不能扛着一台电视机,一台冰箱,坐火车回横道河子镇吧? 他感觉自己又掉进了一个新的坑里。 他花了一万多美金,买回来一堆自己根本带不走的废铁。 他蹲在华侨商店门口,抱着头,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钱,还是没花完。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他感觉,自己离被李爷“滚蛋”的命运,越来越近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李爷,我他娘的是个废物! 第二天晚上,范老五又是一夜没睡。 他躺在小旅馆那张硬邦邦的床上,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漏雨而发霉的印子。 脑子里,全是那堆花花绿绿的美金,还有华侨商店开出的那张长得吓人的提货单。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花了一万多美金,买了一堆自己根本用不上,也带不走的大铁疙瘩。这事儿要是传回横道河子镇,他范老五估计能被人当成笑话,笑话一辈子。 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绝望。 他从床上爬起来,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那沓美金,就着昏暗的灯光,一张一张地数。 数完,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剩下一大半。 两天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了这辈子最贵的饭,穿了这辈子最贵的衣服,买了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家电,结果,钱还剩下一大半。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他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街溜子,就算李爷硬要把他往上抬,他也扶不起来。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他再也撑不住了。 他抱着那沓钱,蹲在墙角,像个迷路的孩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哭自己没用,哭自己窝囊,哭自己辜负了李爷的期望。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哭过。 哭着哭着,他心里头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与其等到明天,时间到了,再灰溜溜地去见李爷,被李爷一脚踹回横道河子,还不如现在就去,主动认错。 至少,这样还能死得体面点。 他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把那些美金和那张提货单,仔仔细细地叠好,重新揣进怀里。 然后,他走出了旅馆。 此时,天还没亮。哈尔滨的街头,空无一人,只有凛冽的寒风,卷着地上的雪粒子,呜呜地刮着。 范老五顶着风,一步一步地,走向山河贸易公司那栋小楼。 那段平时走起来不觉得远的路,今天却显得格外漫长。 他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等他走到公司楼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三楼那扇紧闭的窗户,犹豫了。 他不敢上去。 他怕看到李爷那失望的眼神。 他蹲在楼下的墙角,像个即将被宣判死刑的囚犯,等着最后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是彪子。 彪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楼里走出来,准备去买早点。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的范老五。 “我操!老五,你咋搁这儿蹲着呢?跟个要饭的似的。”彪子吓了一跳,走过去踹了他一脚。 范老五抬起头,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 彪子一看他那副德行,乐了:“咋地了这是?钱花完了?还是让人给骗了?瞅你这熊样,肯定是没花完吧?我就说你不行,你还不信。” 彪子的话,像一把盐,撒在了范老五的伤口上。 范老五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行了行了,别搁这儿丢人了。”彪子看他那可怜样,也懒得再挤兑他了,“二叔早就醒了,在楼上等你呢。赶紧上去吧,是死是活,总得有个说法。” 说完,彪子哼着小曲,溜达着买早点去了。 范老五看着彪子的背影,心里头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他从地上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小楼。 一步,两步,三步…… 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等他终于站在三楼办公室门口时,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抬起手,想敲门,可那只手,却在半空中抖得像筛糠。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敲下去。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李山河穿着一件军大衣,嘴里叼着烟,平静地看着他。 “进来吧。” 李山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范老五心里头“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挪着步子,走进了办公室。 李山河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范老五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看李山河,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 “李……李爷……”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我没用,我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说着,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沓剩下的美金,还有那张提货单,双手捧着,递到了李山河的办公桌上。 “我……我花不出去了。” “李爷,您罚我吧。您让我滚蛋也行。我范老五没本事,给您丢人了。” 他把头埋得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砸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李山河的雷霆之怒。 他甚至想好了,等李爷骂完,他就自己滚蛋,绝不让李爷为难。 然而,他等了半天,预想中的咆哮和怒骂,都没有到来。 办公室里,只有李山河抽烟时,发出的轻微的“嘶嘶”声。 范老五心里头更慌了。 他觉得,这比直接骂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他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朝李山河那边瞥了一眼。 只见李山河正靠在椅子上,手里夹着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深邃得像一潭湖水,让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终于,李山河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抬起头来。” 范老五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抬起了头。 “老五,我问你。”李山河弹了弹烟灰,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花不出去?” 为什么? 范老五被问住了。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花钱是享受,他花钱却像上刑? 他看着李山河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心里头那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爷!”他嚎啕大哭,“我害怕啊!” “我看着那钱,我心里头就哆嗦!我总觉得,那不是我的钱!我一个街溜子,我哪配花那么多钱啊!” “我去饭店吃饭,人家服务员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我知道,我装得再像,我也不是那块料!我骨子里,就是个穷光蛋!” “我去买东西,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我心里头都跟刀割一样!我总想着,这钱要是省下来,能干多少事儿!能让我闺女吃多少顿好的!” “我去买那些大件,电视机,冰箱……我买了,可我心里头更慌了!我怕啊!我怕我把钱花完了,事儿没办成,回去没法跟您交代!我怕您觉得我是个只会败家的废物!” “李爷,我就是个穷惯了的命!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我拿不住啊!我心里头虚啊!” 范老五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这两天所有的恐惧、纠结、自卑,全都吼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人,把自己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李山河面前。 他吼完,就瘫软在了地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自己完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李山河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的范老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嘲笑,没有鄙夷。 只有一丝欣慰。 他知道,范老五这第二课,快要毕业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这钱,得花在刀刃上! 李山河没有去扶跪在地上的范老五。 他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等范老五那股子激动劲儿慢慢缓过去。 他知道,范老五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把心里头那些积压了半辈子的东西,彻底倒干净。 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看扁了,看透了,才能重新站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范老五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趴在地上,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李山河的眼睛。 就在他以为李山河会让他滚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 “起来吧。” 那声音,依旧平静。 范老五浑身一颤,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到李山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眼神,很复杂。 有那么一点点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地上凉,别把自个儿冻坏了,以后还得给老子卖命呢。”李山河说着,把桌上那沓美金和提货单,又推回到了桌子边上。 范老五愣住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爷……这是啥意思? 不让他滚蛋了? 他试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两腿发软,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李爷,我……”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老五,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李山河掐灭了烟头,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双眼睛直视着范老五。 “你说的都对。” 范老五又是一愣。 “你怕,就对了。你觉得你配不上那些钱,也对了。你花钱的时候心疼,更对了。” 李山河这番话,把范老五彻底给说懵了。 这都对了,那自己还哭个啥?还跪个啥? “因为你骨子里,还是个穷人。”李山河一针见血。 “你以前过的,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你脑子里想的,是怎么从别人兜里抠出几块钱,怎么省下每一分钱,让你媳妇闺女能多吃一口肉。” “所以,我突然给你这么多钱,让你去花,你第一反应不是享受,是恐惧。你怕把钱花没了,你就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范老五。” 李山河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范老五的内心。 范老五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在李爷面前,就像个没穿衣服的人,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李爷,您……您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李山河笑了笑,“我要是不知道,我还让你去干这个活儿?” “我让你花钱,不是让你去学怎么当个败家子,不是让你去吃喝玩乐。” “我是在教你,怎么从一个‘穷人’,变成一个‘富人’。” “真正的富人,不是看他兜里有多少钱。是看他怎么花钱。” “你这两天,吃饭,买衣服,买家电。你花的,是‘消费’的钱。这些钱花出去了,就变成了你身上的一件衣服,一顿饭,一个摆设。它除了让你爽那么一下,屁用没有。” “而我要你学的,是怎么花‘投资’的钱。” “投资?”范老五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投资。”李山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一个真正的‘山头大王’,他不会把钱花在吃喝享乐上。他会把每一分钱,都变成能为他所用的力量。” “他会把钱,花在人身上!” “花在那些能给他带来消息的人身上,花在那些能替他卖命的人身上,花在那些能帮他打通关节的人身上!” “老五,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永远不是钱。” “是人!” “是人心!” “是关系!” 李山河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惊雷,在范老五的脑海里炸响!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扇生了锈的大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一道前所未有的光,猛地照了进来!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李爷不是让他去当个暴发户。 李爷是让他去当一个织网的人!用钱,去织一张能把他自己,把山河贸易,牢牢罩住的大网! “你再看看你买的这些东西。”李山河指了指桌上那张提货单。 “电视机,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好不好?” “好啊。”范老五下意识地回答。 “好个屁!”李山河没好气地骂道,“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就是一堆废铁!你带不走,用不上,还占地方。” “可你要是换个思路呢?” 李山河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要是把这台电视机,送给哈尔滨海关的某个科长呢?他儿子正好要结婚,缺一台电视当彩礼。你把电视送上门,你说,以后咱们的货过关的时候,他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是把这台冰箱,送给铁路货运站的站长呢?他老娘夏天想喝口冰镇酸梅汤。你把冰箱送过去,你说,以后咱们的火车皮,是不是就能优先安排?” “还有这台洗衣机,你要是送给市里某个领导家的保姆呢?那保姆在领导耳边吹吹风,是不是比你送十条中华烟都管用?” 李山河这番话,让范老五的眼睛,越瞪越大。 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被李爷给掀开了。 我操! 原来……钱还能这么花? 原来……东西还能这么送? 他以前也送过礼,但那都是送点烟,送点酒,撑死了送几只野鸡。像李爷这样,直接送家电,送这种想都不敢想的大件,他连那个念头都没有过。 这他娘的,哪是送礼? 这简直是拿炮弹去轰人家的心防啊! 谁他娘的顶得住? “现在,你明白了吗?”李山河看着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淡淡地问道。 “明白了……”范老五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李爷,我……我他娘的真是个猪脑子!”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前两天干的,都是些什么蠢事。 他把钱花在了自己身上,想让自己爽。 而李爷教他的,是把钱花在别人身上,让别人替他爽,然后,再让那些爽了的人,为他办事! 这境界,差得太远了! “明白就好。”李山河点了点头,把那沓美金和提货单,又一次推到了范老五面前。 “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天。”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任务。” 李山河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把这些钱,还有那张提货单上的东西,给我花出去。” “花在刀刃上!” “去给我买消息,买关系,买人情!” “明天这个时候,我不想看到任何钱,也不想看到任何货。” “我只想看到,你用这些东西,给我换回来了什么。” 李-山河看着范老五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这,才是你真正的毕业考试。” “要是还办不到,那你就真可以滚了。” 范老五看着桌上的钱和提货单,这一次,他眼里再也没有了恐惧和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饿狼般的兴奋和贪婪! 他猛地站起身,冲着李山河,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爷!您就瞧好吧!”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钱和提货单,转身就冲了出去。 这一次,他的背影,不再悲壮。 而是充满了无穷的杀气! 第六百六十五章 老五的第一张关系网 范老五感觉自己重生了。 从李山河办公室里冲出来的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天,还是那个灰蒙蒙的天。 风,还是那个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的风。 可他心里头,却亮堂得跟点了百八十盏大灯泡似的。 他不再是那个揣着巨款,却不知道该怎么花的无头苍蝇。 他现在,是一头明确了目标,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 他脑子里,李山河的那些话,还在一遍一遍地回响。 “把钱花在人身上!” “买消息,买关系,买人情!”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子里所有生了锈的锁。 他范老五,以前在横道河子镇,最擅长的是什么? 不就是跟人打交道吗! 不就是看人下菜碟,投其所好吗! 只不过,以前他手里没钱,只能靠着一张嘴,靠着耍无赖,去占点小便宜。 现在,他手里攥着的是什么? 是美金!是能让所有人都眼红的硬通货! 是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进口家电! 有了这些玩意儿,他要是还织不起一张网来,那他范老五就真是个废物了! 他站在街边,没有丝毫犹豫,第一站,直奔华侨商店。 他要先把那堆“废铁”给处理了。 还是那个牛气冲天的售货员,看到范老五又来了,脸上习惯性地就想露出那种不屑的表情。 可范老五这次,连正眼都没瞧她。 他直接走到柜台前,把那张长长的提货单“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 “同志,问你个事儿。”他的语气,平淡,但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 那售货员愣了一下,被他这股子气势给镇住了,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啥事儿?” “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能把货直接送到人家里去,还不用本人出面的路子?”范老五压低了声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售货员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当然知道有。 华侨商店里卖的都是稀罕物,来这儿买东西的,十个有八个,都是替人办事的。 很多东西,买家自己根本就不方便出面。 所以,商店里早就有了那么一套不成文的规矩,只要给足了“好处费”,他们就能帮你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指定的地方,甚至连送礼的名头都能帮你编好。 这都是他们这些售货员,私底下挣外快的门路。 “你问这个干啥?”售货员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范老五笑了。 他从兜里掏出两张一百的美金,不动声色地,从柜台底下推了过去。 “大姐,帮个忙。事儿办成了,还有。” 那售货员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 二百美金! 这都快赶上她好几年的工资了! 她那点警惕,瞬间就被贪婪给冲垮了。 她飞快地把钱收进兜里,脸上堆起了菊花一样的笑容。 “哎哟,兄弟,你看你,这多见外。”她的称呼,直接从“同志”变成了“兄弟”,“这事儿好办!你把提货单给我,再把要送的人的地址、姓名写下来,剩下的事儿,你就甭管了!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谁也查不出来!” “那就行。”范老五点了点头。 他早就想好了,这第一批货,要送给谁。 那个哈尔滨海关的科长,那个铁路货运站的站长,还有市里主管商业的那个刘局长…… 他把昨天晚上,在小旅馆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和地址,写在了一张纸条上,连同那张提货单,一起递给了售货员。 “记住,送的时候,就说是他们南边一个远房亲戚送的。别提我的名字。”范老五最后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兄弟!姐干这个,专业的!”售货员拍着胸脯保证。 搞定了这第一步,范老五感觉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没有在商店多待,转身就离开了。 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不再是这些光鲜亮丽的场合。 他要去那些更真实,也更藏污纳垢的地方。 他打了一辆“倒骑驴”,直接去了哈尔滨火车站。 火车站,自古以来,就是龙蛇混杂的地方。 这里有南来北往的旅客,有伺机而动的扒手,有拉客的黄牛,还有无数靠着力气吃饭的苦哈哈。 这里,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范老五没去候车大厅,而是直接钻进了火车站旁边,一个又黑又脏的小胡同。 胡同里,有几家连牌子都没有的小饭馆,门口的地上,扔满了烟头和骨头。几个穿着破棉袄的汉子,正蹲在墙角,抽着最劣质的旱烟,眼神麻木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范-老五知道,这些人,就是火车站的“地头蛇”。他们靠着帮人扛活、介绍旅店、倒卖车票为生,对这附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几位大哥,借个火。”他掏出一包在百货商店买的“中华”烟,递了过去。 那几个汉子抬起头,看到他手里的好烟,眼睛都亮了。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接过烟,给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兄弟,有事儿?”络腮胡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想跟几位大哥打听个事儿。”范老五笑了笑,又给每人都散了一根。 “说。” “我想找个人。”范老五压低了声音,“一个以前在市政府里干过的,姓赵,叫赵卫国。听说因为得罪了人,被撸下来了,现在日子过得不咋地。”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人,还是之前在横道河子镇,听一个来收山货的城里干部酒后吹牛逼时说起的。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却成了他手里的一个重要筹码。 那几个汉子对视了一眼。 络腮胡弹了弹烟灰,斜着眼睛看他:“你找他干啥?” “有点事儿,想请他帮个忙。”范老五没有明说,只是从兜里,又掏出几张十块的“大团结”,塞到了络腮胡手里。 “几位大哥喝茶。” 络腮胡捏了捏手里的钱,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赵瘸子啊,我知道。”另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汉子开口了,“那老小子,以前是挺牛逼。现在啊,惨喽。老婆跟人跑了,自己腿也瘸了,就住在铁路后面那片平房里,天天靠捡破烂过日子。” “谢了,大哥。”范老-五点了点头,把剩下的大半包中华烟,都扔给了他们。 “兄弟客气了。”络腮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以后有事儿,还来这儿找我们。” 范老五没再多说,转身就朝着铁路后面的平房区走去。 那片平房区,是哈尔滨最破败的地方。低矮的棚户,狭窄的过道,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垃圾的酸臭味。 范老五按照那瘦猴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赵瘸子的家。 那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用木板和油毡布搭起来的窝棚。 他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一条腿明显不方便的男人,警惕地看着他。 “你找谁?” “请问,是赵卫国,赵先生吗?”范老五客气地问道。 那男人浑身一颤,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屈辱,还有一丝怀念。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用“先生”这个词来称呼他了。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他的语气,依旧冰冷。 范老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身挤进了那间狭小黑暗的屋子。 屋里,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床和一张烂桌子,什么都没有。 范老五从怀里掏出那沓美金,抽出厚厚的一叠,放在了那张油腻腻的桌子上。 “赵先生,我知道您以前是个人物。我也知道您现在落了难。” “这点钱,您拿着。就当是我这个晚辈,孝敬您的。” 赵卫国看着桌上那叠美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不敢相信的光芒。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道,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范老五笑了。 他拉过一张小板凳,坐了下来,声音压得极低。 “赵先生,我不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跟您,交个朋友。” “我听说,您以前在市政府,人头熟,路子广。尤其是海关、外贸那一块,您有不少老部下,老关系。” “我呢,是个做小买卖的。以后,可能有些事儿,需要您在中间,帮着牵牵线,搭搭桥。” “事成之后,我保证,少不了您的好处。” 赵卫国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钱,又死死地盯着范老五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他重新站起来,重新活得像个人样的机会。 他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伸出那只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干裂的手,缓缓地,把桌上那叠钱,收进了怀里。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道。 范老五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知道,他这张网,已经成功地撒出了第一个节点。 第六百六十六章 花钱的艺术,老子学会了! 从赵瘸子那间破败的窝棚里出来,范老五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关上的破木门,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赵卫国这样的人,曾经身居高位,一朝跌落云端,心里头那股子怨气和不甘,比谁都重。他缺的不是能力,不是人脉,他缺的,就是一个能让他重新翻身的机会,一个能让他把那些曾经踩过他的人,再踩回去的机会。 而他范老五,现在给他的,就是这个机会。 那几千美金,对他来说,是雪中送炭,是救命的钱。但对赵卫ed国来说,那不仅仅是钱,那是尊严,是希望。 范老五相信,有了这层关系,赵卫国以后,一定会死心塌地地为他办事。因为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一个曾经的市府官员,手里掌握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人脉? 范老五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 他感觉自己不是花了几千美金,而是用几千美金,买了一张通往哈尔滨上层圈子的入场券。 这笔买卖,太他娘的值了! 他尝到了甜头,胆子也更大了。 接下来,他没有再去那些犄角旮旯里找人。 他直接去了哈尔滨最有名的那家大澡堂子——“北海池”。 这地方,白天是澡堂子,晚上,就成了各路牛鬼蛇神聚集的销金窟。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范老五要找的,是另一类人。 一群真正混迹在刀口上,靠拳头和狠劲吃饭的人。 他花钱找了个搓澡的师傅,递上一包中华烟,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他打听到了哈尔滨城南,有一个叫“大飞”的家伙,手底下养着一帮无所事事的半大小子,专门在火车站、货运站附近,帮人扛活、看场子,有时候也干点敲诈勒索的勾当。 这种人,在普通人眼里,是避之不及的祸害。 但在范老五眼里,他们却是极好的“工具”。 他按照搓澡师傅给的地址,找到了大飞的老巢——城南一个废弃的仓库。 一进仓库,一股子汗臭味和烟油子味就扑面而来。十几个光着膀子,身上纹着龙虎豹子的年轻人,正围在一块,吆五喝六地赌钱。 一个身材高大,脖子上挂着条大金链子(看着像黄铜的),满脸横肉的家伙,正坐在中间,显然就是他们的头儿,大飞。 范老五的出现,瞬间就让仓库里的喧闹声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落在了他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你他妈谁啊?找死啊?”一个黄毛小子站了起来,手里拎着个啤酒瓶子,一脸的凶狠。 范老五心里头也发怵。他知道,跟这些人打交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挨顿揍。 但他脸上,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没有理会那个黄毛,而是径直走到了大飞面前。 他从怀里掏出那沓剩下的美金,抽出厚厚的一半,“啪”地一声,扔在了赌桌上。 “我叫范老五。想跟飞哥,交个朋友。” 整个仓库,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堆花花绿绿的洋钱,呼吸都停了。 大飞那双本来还有些迷离的眼睛,瞬间就清醒了。他看着桌上的钱,又抬头看了看范老五,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警惕。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想干什么。”范老五笑了笑,拉过一张破椅子,在大飞对面坐了下来。“就是觉得,飞哥和兄弟们在这儿,有点屈才了。” “我呢,手底下有点小买卖,有时候,需要些能办事的兄弟,帮忙撑撑场面,处理点见不得光的事儿。” “我也不让兄弟们白干。”范老t-五指了指桌上的钱,“这些,就当是我给兄弟们的见面礼。以后,每个月,我再给这个数。” 他又从兜里,抽出了一小沓钱,比划了一下。 大飞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在这片地界混了这么多年,靠着敲诈勒索,一个月也弄不到几个钱。眼前这个叫范老五的家伙,一出手,就顶他干好几年的。 他心动了。 但他也不是傻子。 “凭什么信你?”他沉声问道,“万一你是雷子派来的钩子呢?” 范老五哈哈大笑起来。 “飞哥,你觉得,有哪个雷子,会拿这么多美金来当诱饵吗?” 他站起身,走到大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 “飞哥,我老板是谁,你可能没听过。但他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 “跟着我干,我不敢保证你大富大贵,但至少,能让你和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你要是不愿意,那也行。这些钱,你留下,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那姿态,潇洒至极。 “等等!”大飞猛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范老五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堆诱人的美金,心里头的天平,在疯狂地摇摆。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 “五哥!”他快步追了上去,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你看你,我就是开个玩笑。以后,您就是我亲哥!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仓库里那帮小子,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一个个围了上来,点头哈腰地喊着“五哥”。 范老五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知道,自己又成功了。 他用钱,收服了这群哈尔滨城南最凶悍的狼。 …… 第三天的下午。 范老五再次站在了山河贸易公司的办公室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李山河正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 “回来了?”李山河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回来了,李爷。”范老五走到办公桌前,站得笔直。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两天前的惶恐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和自信。 “钱呢?”李山河问道。 “花完了。”范老五回答得干脆利落。 “哦?”李山河来了兴趣,“都花哪儿了?给我看看收据。” 范老五摇了摇头。 “李爷,没有收据。”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旧的小本子,放在了李山河的桌子上。 “钱,都变成这个了。” 李山河拿起那个本子,翻了开来。 本子的第一页,写着一个名字:赵卫国。后面,是他的住址,和他的一些基本情况。再往后,是几个他以前的老部下、老关系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第二页,写着一个名字:大飞。后面,是他手底下那帮核心成员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活动范围和势力。 第三页,是华侨商店那个售货员的联系方式,还有她背后那张看不见的关系网。 …… 一页一页,密密麻麻。 李山河越看,眼睛越亮。 他发现,范老五这三天,干的事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不仅把钱花出去了,而且,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他用那台电视机和冰箱,敲开了海关和铁路的大门。 他用几千美金,收买了一个失意的官员,换来了宝贵的人脉资源。 他用一笔钱,收服了一群地头蛇,让他们成了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的耳目和打手。 他甚至连华侨商店的一个普通售货员,都发展成了自己的眼线。 短短三天,他竟然真的在哈尔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从无到有,给他织出了一张初步的关系网! 这张网,虽然还很脆弱,但它已经有了雏形。 李山河放下本子,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范老五。 他发现,这个以前在他眼里,只是个油滑、胆小的街溜子,此刻,身上竟然有了一股子枭雄的气质。 “老五。”李山河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赞许。 “你这第二课,毕业了。” 范老五听到这话,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范老五的人生,将彻底不同了。 他挺起胸膛,正准备说几句表忠心的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二楞子那张憨厚的脸,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 “二哥!人,我给你找来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二楞子招兵,来了狠人! 二楞子这一嗓子,把办公室里刚刚升腾起来那点“师徒情深”的氛围,瞬间就给冲散了。 李山河和范老五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二楞子那壮硕的身板堵在门口,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兴奋、疲惫和一丝敬畏的复杂表情。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因为被二楞子挡住了大半个身子,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即便只是一个轮廓,李山河也能感觉到,那两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子跟普通人不一样的气息。 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和锐利。 “二哥,你快出来看看,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二楞子侧了侧身子,把他身后那两个人让了出来。 李山河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人身上。 左边一个,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精瘦,但站在那里,却像一根钉子,稳稳地钉在地上。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冷静,仿佛随时都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眼神里的沧桑,却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右边一个,比左边的那个要矮上半头,瘦得跟个猴儿似的,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破棉袄,两只手插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模样。他的眼睛不大,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子机灵和狡黠。 李山河的目光,在这两个人脸上一扫而过,心里头,就有数了。 这俩人,是好手。 是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手。 “二哥,我给你介绍介绍。”二楞子指着那个精瘦的汉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这个,叫陈默,外号‘老猫’。以前是侦察连的,在南边那场仗里,是咱们的王牌狙击手,一个人,干掉过对面一个排的兵力!枪法,神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那个瘦得跟猴一样的家伙:“这个,叫侯军,外号‘猴子’。也是侦察连的,跟老猫一个班。别看他长得瘦,那身手,在林子里,比猴儿都灵。最厉害的,是他的脑子,心细如发,会追踪,会伪装,还会好几种地方的土话,是个天生的老油子!” 二楞子这几天,可没少下功夫。 李山河给他的任务,是找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狠人。 他按照这个标准,把自己手底下那三百多号人,还有他能联系到的所有关系,都过了一遍筛子。 钱,确实好使。 一个月五千块的工资,二十万的安家费,这条件一摆出去,别说是退伍兵了,就是现役的军官听了都得眼红。 一时间,来报名的人,挤破了山河贸易公司的门槛。 可二楞子一个都没要。 他心里头清楚,二哥要的,不是那些为了钱就什么都敢干的亡命徒。 二哥要的,是真正有本事,有纪律,值得信任的兵王。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一个一个地去聊,一个一个地去试。 有的人,吹得天花乱坠,说自己当年在部队里是兵王,结果让他跑个五公里,下来就跟死狗一样。 有的人,看着挺能打,结果一试手,发现就是个空架子,打起架来全靠一股子蛮力。 二楞子把这些人,全都给刷了下去。 直到他找到了老猫和猴子。 这两个人,是王翠花那个远房表哥介绍的。他们三个,当年是一个侦察排的战友,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扛过枪,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是过命的交情。 二-楞子第一次见到老猫的时候,是在一个铁路编组站。 老猫穿着一身油腻腻的铁路工服,正坐在一堆枕木上,默默地抽着烟,看着远处的火车。 二楞子把李山河的条件一说,老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空。” 那态度,冷得像块冰。 二楞子没放弃。他知道,这种人,心里头都有一股子傲气,不是光靠钱就能打动的。 他没再提钱的事儿,就天天往编组站跑。也不多说话,就陪着老猫坐着,给他递根烟,陪他喝口酒。 一连去了三天。 第三天,老猫终于开口了。 他问二楞子:“你们老板,招这么多人,想干什么?” 二楞子想起了李山河的交代,他没有说那些军火、矿产的惊天计划。 他只是看着老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二哥说,想找一批兄弟,去国外,干点为国争光的事儿。” “南边那帮白眼狼,当年咱们没把他们彻底打服,他们现在还天天在边境上搞小动作。” “我二哥的意思是,既然国家不方便出手,那咱们就自己出手。去他们后院,放把火。” “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让他们再也没精力,来咱们家门口捣乱。” 二楞子说完,就看到老猫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猛地爆出了一团火。 那是一种混杂着仇恨、痛苦和一丝兴奋的火焰。 老猫想起了那些牺牲在南疆丛林里的战友,想起了那些被越南人残忍杀害的边民。 他那颗因为退伍后的平淡生活而变得沉寂的心,在这一刻,重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我去。”他掐灭了烟头,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搞定了老猫,猴子就好办多了。 猴子退伍后,没找到正经工作,就靠着打零工过日子。他脑子活,但没本钱,也没路子,一直混得不咋地。 二楞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因为跟工头吵架,被赶了出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二楞子没多废话,直接把他带到饭馆,点了几个硬菜,要了两瓶好酒。 酒过三巡,二楞子把条件一说,猴子当场就拍了桌子。 “干!为啥不干!”猴子眼睛放光,“一个月五千!操!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别说是去国外放火了,就是让我去月球上种白菜,我都干!” 就这样,二楞子总算是把李山河要的“矛”和“盾”,都给找齐了。 …… 办公室里,李山河听完二楞子的介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老猫和猴子面前。 老猫陈默,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在李山河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在评估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老板”。 猴子侯军,则是一脸的谄媚笑容,他搓着手,点头哈腰地说道:“老板好!老板好!以后您叫我猴子就行!” 李山河没理会猴子的套近乎,他的目光,落在了老猫身上。 “听说,你枪法很好?”他淡淡地问道。 老猫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李山河也不在意,他转身从办公室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帆布包。 他把包扔在地上,拉开拉链。 里面,露出一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五六半。 这是他从朝阳沟带来的,一直放在这儿,以备不时之需。 老猫在看到那支枪的瞬间,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枪,剑客看到宝剑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和炙热。 “楼下,马路对面,那个邮筒。”李山河指了指窗外,“邮筒上面,落了只麻雀。” “给你三发子弹。” “我要你,一枪,打掉它的左翅膀。” “一枪,打掉它的右翅膀。” “最后一枪,打它的头。” 李山河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命令。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二楞子和范老五都傻眼了。 这他娘的,是在居民区啊!这要是开了枪,不得把警察给招来? 而且,那麻雀,离这儿得有上百米远吧?还一枪翅膀,一枪头?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吗? 猴子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看着李山河,心里头直打鼓。 这个年轻的老板,好像……有点邪门啊。 只有老猫,在听到李山河的命令后,眼神里,非但没有惊讶,反而爆发出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弯下腰,从帆布包里,拿起了那支五六半。 他把枪拿到手里,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栓,感受了一下枪的配重。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李山河,吐出了两个字。 “子弹。” 第六百六十八章 神枪手和老油子 “子弹。” 老猫的声音,沙哑,低沉,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可这两个字,却带着一股子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二楞子和范老五,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他们俩都觉得,李爷这回,玩得有点太大了。 这可是在市里,不是在朝阳沟那山沟沟里。这儿要是响了枪,那动静,可就捅破天了。 猴子侯军,也是一脸的紧张。他虽然知道老猫的枪法神,可李山河提的这个要求,也太他娘的变态了。 百米之外,打麻雀的翅膀?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李山河,发现这个年轻的老板,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开枪打鸟,而是弹个烟灰那么简单。 猴子心里头,对李山河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个老板,不光邪门,还他娘的胆大包天! 李山河看着老猫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笑了。 他从兜里,摸出三发黄澄澄的五六式步枪弹,扔给了老猫。 “窗户是双层的,隔音。楼下,彪子会处理。”李山河淡淡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老猫接过子弹,没有丝毫犹豫,熟练地拉开枪栓,将三发子弹,一发一发地,压进了弹仓。 那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机械般的美感。 他没有去窗边,而是就站在办公室的中央,离窗户还有好几米的距离。 他缓缓地举起枪。 没有瞄准,甚至没有做出标准的据枪姿势。 他就那么随意地,把枪托抵在肩膀上。 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完全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铁路工人。 他变成了一头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猎豹。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密闭的办公室里炸开! 那声音,比想象的要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捂住了。 但那股子硝烟味,却瞬间弥漫开来,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 范老五吓得一哆嗦,差点没当场尿了。 二楞子和猴子,也是浑身一颤。 他们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去。 只见马路对面,那个绿色的邮筒上,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的麻雀,身子猛地一抖,左边的翅膀,突然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几根细小的羽毛,在空中飘散。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腾着剩下的那只翅膀,想要飞走。 可它还没来得及离开邮筒。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那只麻雀的右翅膀,也齐根而断! 它彻底失去了平衡,像个小肉球一样,在邮筒上翻滚着,发出绝望的鸣叫。 办公室里,已经是一片死寂。 二楞子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范老五更是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两眼发直,嘴里喃喃自语:“我的妈呀……这是人吗……” 猴子脸上的嬉皮笑脸,也彻底消失了。他看着老猫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他知道老猫枪法好,可他不知道,老猫的枪法,已经好到了这种非人的地步! 这他娘的,已经不是神枪手了! 这是枪神! 李山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就在这时。 “砰!” 第三声枪响! 邮筒上,那只正在垂死挣扎的麻雀,脑袋“噗”地一下,像个被捏爆的西红柿,炸成了一团血雾。 无头的尸体,从邮筒上,滚落了下去。 三枪。 干净利落。 一枪左翅,一枪右翅,一枪爆头。 分毫不差。 老猫缓缓地放下枪,拉开枪栓,三枚滚烫的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甚至可以说是享受的表情。 他抬起头,看着李山河,沙哑地说道:“枪,是好枪。就是准头,差了点火候。” 他这话一出口,办公室里,除了李山河,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这他娘的,还叫差了点火候? 那要是火候到了,你是不是能把那麻雀身上的毛,一根一根地给剃下来? 李山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老猫!” 他走到老猫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李山河的人了!” 老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懂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当他的老板。 李山河的目光,又转向了旁边那个已经看傻了的猴子。 “猴子。” “哎!在!老板!”猴子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子。 “你的本事,我也想见识见识。”李山河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老板,您说,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猴子拍着胸脯保证。 “不用你干啥。”李山河指了指窗外,“刚才彪子下楼买早点去了。从这儿,到楼下那个卖油条的摊子,一共一百二十米。他买了四根油条,两碗豆浆。路上,跟三个人打了招呼,一个是他认识的,两个是不认识的。他还往地上,吐了两次痰。” 李山河说完,平静地看着猴子。 “我说的,对不对?” 猴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他张着嘴,看着李山河,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他怎么知道的?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猫和那只麻雀身上,谁他娘的会去注意楼下买早点的彪子? 而且,还看得这么清楚?连吐了几次痰都知道? 这……这不可能!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猴子脑子里冒了出来。 除非,眼前这个年轻的老板,他的观察力,比自己这个干了一辈子侦察兵的人,还要恐怖! 猴子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浸湿了。 他看着李山河那双带笑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这点小聪明,小伎俩,在这个年轻的老板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他“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不过,他比范老五机灵多了。 他不是认怂,是表忠心。 “老板!您就是我亲爹!以后,我猴子这条命,就是您的了!”他抱着李山-河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了起来。 那演技,比范老五刚才,还要精湛几分。 李山河被他这无赖的德行给气笑了。 他一脚把猴子给踹开,骂道:“滚犊子!少他娘的跟老子来这套!”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手底下这帮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不是虎逼,就是无赖,要么就是闷葫芦。 他感觉自己未来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了。 他清了清嗓子,把还在发愣的范老五,和一脸平静的老猫,都叫了过来。 他指着这三个风格迥异,但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的男人。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就是一个小队。” “老猫,是你们的矛。负责攻坚,负责在关键时候,一锤定音。” “猴子,是你们的盾。负责侦察,负责断后,负责给你们的屁股,擦干净。” 李山河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范老五身上。 “而你,范老五……”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你是他们的脑子。” “也是他们的老大。” 第六百六十九章 范老五的左右手,齐活了! “你是他们的老大。” 李山河这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 可听在范老五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九天神雷,劈得他外焦里嫩,魂儿都快飞了。 老大? 我? 当这两个人的老大? 范老五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猫和猴子。 老猫陈默,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只是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范老五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凉飕飕的,仿佛被一把冰刀给抵住了。 猴子侯军,倒是没那么吓人。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冲着范老五挤了挤眼。可范老五看得分明,他那双小眼睛的深处,藏着一丝审视和玩味,就像一只猴子,在打量一个即将到手的新玩具。 范老五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他感觉自己不是当了什么老大,而是成了一只被扔进狼窝和猴山的肥羊。 一个随时能一枪崩了他。 一个随时能把他玩死。 让他当这两个人的老大?李爷,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还是想让我早点投胎啊? “李……李爷……”范老五的嘴唇哆嗦着,一张脸比刚才跪下的时候还白,“这……这不行啊!我……我何德何能啊?” “我就是个街溜子,我哪有本事管着这两位爷啊?” 他现在是真怕了。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缅甸闯荡,也不愿意带着这两个大神。 这俩人,他根本就镇不住! “你不行?”李山河眉毛一挑,看着他,“那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狠话,都是放屁?” “你说你没脸没皮,烂命一条,能豁得出去。怎么,现在让你当个头儿,你倒怂了?” “我……”范老五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我豁得出去,是去跟外人拼命,不是跟自己人斗心眼子啊! 尤其是跟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自己人”。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吃瘪的熊样,心里头暗自好笑。 他当然知道范老五镇不住这两个兵王。 要是能轻易镇住,那这俩人,也就不是他想要的狠角色了。 他就是要给范老五上难度。 一个真正的“山头大王”,不仅仅要会跟外人斗,更要会跟自己人斗。要懂得怎么驾驭那些比你更强,更有本事,但桀骜不驯的下属。 你要是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摆不平,还谈什么出去开疆拓土?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山河的语气,不容置疑。 “从今天起,范老五,就是你们行动队的队长。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们两个,必须无条件服从。” 他先是给范老五,把名分给定了下来。 老猫和猴子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老猫是懒得说。在他看来,谁当队长都一样,反正他只负责开枪。 猴子则是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他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让一个街溜子,来管他们两个侦察兵王?这组合,太他娘的新鲜了。 李山河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光靠他一句话,压不住这两个刺头。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老猫和猴子身上。 “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知道你们俩,都是有本事的人,心里头肯定不服气。” “不服,可以。” 李山河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你们可以挑战他。” “用你们最擅长的方式。” “老猫,你可以试试,你能不能在一百米外,一枪打中他。前提是,你得先找到他。” “猴子,你也可以试试,你能不能把他耍得团团转。前提是,你别被他给卖了,还替他数钱。” “我给你们机会。只要你们俩,任何一个人,能把他给收拾服帖了,让他自己开口,说他不干了。那这个队长的位置,你们俩,谁想当,谁就当。” 李山河这番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就激起了千层浪! 范老五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 李爷……这是啥意思? 这是让他们俩,合起伙来,整我? 他看着老猫那张冰冷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脑门上多出来的那个血窟窿。 他又看了看猴子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卖到非洲去挖煤的凄惨下场。 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这他娘的,哪是当老大? 这分明是当靶子啊! 而老猫和猴子,在听到李山-河这番话后,眼神,瞬间就变了。 老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吓得快要尿裤子的范老五,心里头,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产生了一点挑战欲之外的乐趣。 猴子则是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 挑战? 他最喜欢的就是挑战了! 尤其是挑战一个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队长”。 他看着范老五那副怂样,心里头已经想出了一百多种能把他玩死的法子。 他觉得,这个队长的位置,自己坐定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范老五,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扔进了斗兽场的小白兔,而他的两个对手,是一头猛虎和一只狐狸。 而那个把他扔进来的斗兽场主,李山河,正饶有兴致地,准备看一场好戏。 “李爷……”范老五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飘,“您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送死?”李山河摇了摇头,“我说了,这是考验。” “你要是连他们俩都摆不平,那你到了缅甸,面对那些比他们更凶,更狡猾的军阀,你凭什么活下来?” “老五,我是在帮你。” “帮你把你的脑子,你那身在街面上混出来的本事,给逼出来。” “我相信,你比他们俩,都更懂得怎么活命。” 李山河说完,不再理会他们三个。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 “喂,给我接周主任。” 他要开始安排,那二十万支AK的“销路”了。 而办公室的另一边,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 猴子笑嘻嘻地凑到了范老五跟前,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五哥,是吧?”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啊。” “咱们哥仨,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范老五看着他那张笑脸,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知道,自己的苦日子,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看着正在打电话的李山河,心里头,第一次对李爷,产生了一丝怨念。 李爷,您可真是我的亲爷啊! 您这是给我找了两个保镖? 您这分明是给我找了两个催命的阎王爷啊! 第六百七十章 李爷,您这是给我找了俩爹! 范老五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软得跟刚煮熟的面条似的。 他几乎是被猴子半架半拖着弄出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在身后关上,彻底隔绝了李山河那让人安心又让人害怕的视线。 可就在门缝合上的最后一刹那,范老五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了,李爷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那不是笑,就是那么轻轻一勾,但看在范老五眼里,比他娘的看见阎王爷冲自己招手还吓人。 完了! 李爷这是在看戏!看他范老五怎么被这两头猛兽给生吞活剥了! “五哥,走道儿啊,瞅啥呢?”猴子那张笑嘻嘻的脸凑了过来,一只手还特亲热地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却不老实地在他新买的呢子大衣上摸来摸去,嘴里啧啧有声,“这料子,真不赖!五哥,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啥好事儿可得想着兄弟我啊!” 范老五浑身一个激灵,感觉那只手跟猴爪子似的,隔着厚厚的呢子料,都能感觉到那股子不怀好意的劲儿。他想躲,可猴子的胳膊跟铁箍一样,勒得他动弹不得。 他求助似的看向另一边的老猫。 老猫陈默还是一句话没有,就那么跟个影子似的跟在旁边,双手插在兜里,眼睛看着前方,对猴子的骚扰和范老五的窘迫视而不见。可范老五总觉得,有两道冰冷的视线,时不时就跟探照灯似的扫过自己的后脑勺。 他毫不怀疑,只要李爷刚才没发话,这个叫老猫的家伙,能毫不犹豫地一枪崩了自己,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他娘的哪是左右手?这分明是俩催命的阎王爷!一个笑面虎,一个活阎罗,就他妈没一个好饼! “猴……猴子兄弟,你先撒开,勒得我有点喘不上气儿。”范老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商量着说。 “哎呀,五哥,你看你,这就见外了不是?”猴子嘴上说着,手上的劲儿却一点没松,“咱们以后可是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得亲近!必须得亲近!” 说着,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在范老五身上拍拍打打,美其名曰“帮五哥掸掸灰”,实际上那手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往他揣钱揣东西的兜里探。 范老五心里头把猴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小子,手太他妈黑了!这才刚见面,就想摸老子的底? 他有心想发火,可一想到李爷那句“你们可以挑战他”,他那点火气瞬间就给浇灭了。他现在就是个靶子,一个李爷亲自立起来,让这俩爷们儿随便折腾的靶子。他要是敢炸毛,这俩人正好顺杆爬,把他往死里整,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忍!老子忍! 范老五在心里头默念着,他想起自己在横道河子镇跟人耍无赖的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被人吐唾沫,他都能笑呵呵地接着。今天这点委屈,算个屁! “猴子兄弟说得对!是得亲近!”范老-五一咬牙,脸上竟然真的堆起了笑,还主动伸手,拍了拍猴子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兄弟,你这身手,一看就是练过的。以后,五哥我可就全指望你了!” 他这话一说,猴子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他本来以为这怂包队长会吓得求饶,或者干脆翻脸,没想到竟然还顺着他的话说。 有点意思。 猴子手上的劲儿,稍微松了点。 范老五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知道,自己这第一关,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可这只是开始。 他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二楞子。二楞子好像也感觉到了他们仨之间这诡异的气氛,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压根就没想掺和这事儿。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范老五心里头拔凉拔凉的。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谁也靠不住了,只能靠自己。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李爷为什么要这么干?李爷说,是考验他,是逼他。逼他什么?逼他用街溜子的本事,去跟这两个兵王斗? 他一个混子,拿什么跟人家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兵王斗?论打,他不够老猫一指头戳的。论脑子,他刚才已经被李爷给秀了一脸,这个叫猴子的,一看就比他鬼主意多。 那他还剩下什么? 范老五的脑子,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从横道河子镇的街面上混出来的。他靠的不是拳头,也不是脑子有多好使。 他靠的,是不要脸。 是豁得出去。 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当孙子,什么时候该装大爷。 是懂得怎么揣摩人心,怎么投其所好,怎么在夹缝里找活路。 对!人心! 范老五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这两个兵王,再厉害,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有需求。老猫,沉默寡言,但从他看枪的眼神里,范老五能看出来,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热爱和渴望。这种人,心里头都有一股子傲气,但也最纯粹。猴子,嬉皮笑脸,看着油滑,但从他一见面就拍桌子喊“干了”,就能看出来,他爱钱,爱得直接,爱得不加掩饰。 一个爱枪,一个爱钱。 范老五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腰杆子,似乎也挺直了一点。 “那个……老猫兄弟。”他试探着开口。 老猫连眼皮都没抬,压根没理他。 范老-五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刚才在楼上,我看你那几枪,真是神了!我范老五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枪法这么好的人!李爷那枪,在你手里,跟活了似的!”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那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老猫的脚步,似乎慢了那么一丝丝。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死人样,但耳朵,明显是竖起来了。 有门儿! 范老五心里头一喜,继续说道:“不过,我听你说,那枪的准头还差了点火候?那是咋回事儿?是枪不行,还是子弹不行?” 他这是明知故问。他一个摸过几天枪的二把刀都知道,五六半这种枪,打一百米,精度已经很不错了。老猫能打成那样,纯粹是技术逆天。但他偏要这么问,就是想给老猫一个话头,一个能让他“显摆”一下的机会。 果然,这次老猫开口了。 “枪是好枪,就是太新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新枪,没磨合过,枪管里的膛线,跟子弹咬合得不够紧。打出去,弹道会有点飘。” “哦——”范老-五恍然大悟地拖长了声音,“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说呢!这要是给你一把称手的家伙,那你还不得上天啊!” 老猫没再说话,但范老五明显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似乎淡了一点点。 搞定了这个,范老五又把目标转向了猴子。 “猴子兄弟,你刚才可真是把我给吓着了。”范老五一脸后怕地说道,“李爷说的那几句话,我到现在脑子还嗡嗡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连人家吐了几口痰都知道?你这眼睛,是长了雷达吗?” 猴子一听这个,立马就来了精神,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嘿嘿,五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专业!”他得意地说道,“我们干侦察的,练的就是这个!一个人的习惯动作,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都能看出他的底细来。就说刚才那彪子哥,他走路的时候,左脚比右脚重,说明他左撇子,或者左腿受过伤。他跟人打招呼,眼睛看的是人家的兜,说明他这人,爱占小便宜。他吐痰的时候,头往左边偏,说明他……” 猴子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停住了,他警惕地看了一眼范老五:“五哥,你问这么细干啥?” 范老五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骂这猴子真是个鬼机灵。他连忙摆手,一脸崇拜地说道:“没啥没啥,我就是好奇!太他娘的神了!猴子兄弟,你这本事,以后可得教教我!学会了这招,以后我在外面跟人谈事儿,不就能把人看得透透的了?” “那必须的!”猴子一听这话,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手一挥,“五-哥,以后你就瞧好吧!有我猴子在,谁也别想在你面前耍花样!” 范老五看着他那副德行,心里头暗笑。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第二关,也过去了。 他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拍马屁,暂时稳住了这两个刺头。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两个家伙,肯定还会想别的法子来折腾他。但至少,他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李爷啊李爷,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不过,您也太小看我范老五了。 我范老五能在横道河子镇那帮人精里混出头,靠的可不光是运气。 想让我当靶子?行啊! 那就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把谁给玩死! 范老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和他平时那副怂样完全不符的狠厉。 …… 办公室里。 李山河听着楼下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才真正地舒展开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三个勾肩搭背,看起来“亲密无间”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五这小子,比他想的,要上道得快。 一个能屈能伸,懂得示弱,更懂得利用人心的街溜子。 一个枪法通神,沉默如铁的王牌狙ěi手。 一个精明狡猾,观察入微的天生侦察兵。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个绝配。 李山河相信,只要范老五能真正把这两个人给捏合在一起,那他们这个小队,到了缅甸那片混乱的土地上,绝对能掀起一场天大的风浪。 现在,该处理另一件更重要,也更棘手的事情了。 二十万支AK。 这可不是二十万斤土豆,也不是二十万块手表。 这是二十万条能随时要人命的火器。 量太大了。 大到他自己,根本就吞不下,也藏不住。 这批货,一旦处理不好,别说去缅甸发财了,他李山河,连同他手底下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当成国内最大的军火贩子,直接拉去枪毙,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他必须找个靠山。 一个能帮他把这批货,从黑色,洗成灰色的靠山。 他脑子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名,就是周定邦。 周主任。 他在思考。 把这事儿告诉周主任,利弊何在? 利,是显而易见的。 只要国家层面点头了,那这批货,就有了“合法”的外衣。 他李山河,就从一个偷偷摸摸的倒爷,变成了为国出力的“编外人员”。以后在国内行事,会方便很多。 但弊端,也同样明显。 这块肥肉,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他把这事儿捅上去,周主任,以及周主任背后那些更高层的大佬们,会不会直接一口吞了?到时候,他李山河忙活了半天,最后只落得个“先进个人”的口头表扬,那他找谁哭去? 而且,人心隔肚皮。 他跟周主任,关系是不错。周主任也确实帮了他不少忙。 但那都是建立在小打小闹,不伤筋动骨的基础上。 现在涉及到这么大的利益,涉及到军火这种敏感的东西,周主任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帮他? 一旦周主任起了别的心思,或者干脆把他当成个威胁,直接给处理了,那他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靠不住的。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旦有了裂缝,以后无论怎么弥补,都差点意思。 李山河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点了根烟,默默地抽着。 烟雾缭绕中,他的脑子飞快地运转。 不告诉周主任,自己偷偷干? 不行。 风险太大。 二十万支枪,只要自己粘手了,这么大的动静,根本就瞒不住。 到时候被发现了,性质就完全变了。那就是走私军火,是叛国。 必须告诉。 但怎么告诉,是个技术活。 不能直接说,我有二十万支AK要卖。那等于直接把刀递到人家手里,告诉人家“快来宰我”。 得换个说法。 得把自己,摆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上。 得让周主任他们觉得,这事儿,离了他李山河,还真就办不成。 李山河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想到了瓦西里。想到了自己跟苏联军方那条别人无法替代的线。 他想到了自己手里,那笔刚刚到账的,数额庞大的美金。 他还想到了自己那个“去缅甸,扶持一个亲华的军阀,给越南背后捅刀子”的宏伟计划。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串联起来。 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李山河掐灭了烟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他要赌一把。 赌周主任的格局。 也赌,这个国家,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那份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勃勃野心。 嘟……嘟…… 电话接通了。 李山河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到最轻松,最自然的状-态。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第六百七十一章 周主任,我这有批废铁! 电话那头的忙音响了很久。 久到李山河以为这通电话注定无人接听时,一个沉稳中透着浓浓疲惫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喂,这里是周定邦,哪位?” 是周主任的声音。 李山河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瞬间落下一半。 电话通了,人接了,这事就有了往下谈的可能。 他立刻换上一副晚辈见到长辈的亲热口气,声音里堆满了笑意。 “周主任,是我啊!小李,李山河!” 电话那头沉默了。 死寂的电流声里,李山河几乎能勾勒出周主任此刻的模样。 眉头紧锁,正在脑海里费力地搜索着他这个“小李”,究竟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角色。 毕竟,那位日理万机,要记的人实在太多。 三四秒后,周主任的语气豁然开朗,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 “哦!是小李啊!” 那声音听起来热情了不少。 “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最近在倒腾什么好东西呢?” “我可听说了,你那山河贸易,现在在哈尔滨可是名声不小啊!上次你弄来的那批机床,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周主任这是在点他。 先肯定功劳,拉近关系,再问倒腾什么,探他的底。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顺着杆子往上爬:“周主任,您可别捧我了。我那就是小打小闹,瞎折腾。要不是您跟各位领导关照,我那小破公司早黄了。”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您呢。对了,老爷子身体还好吧?上次我还念叨,说有空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他将话题引向周老爷子,那是他与周主任之间最稳固的一条纽带。 “好,好着呢!天天在院子里打他的太极拳,精神头比我都足!” 提到老爷子,周主任的语气明显真诚了几分。 “你有心了,小李。老爷子也时常念叨你,说你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老爷子过奖了。” “你小子最近在忙啥呢?” “没忙啥,就帮着苏联老大哥,处理点库存积压物资。” “哦?又是摩托车,还是汽车?” “都不是,这次是点……废旧钢铁。” …… 两个人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你一句我一句地拉着家常。 从老爷子的身体,聊到哈尔滨的天气。 又从山河贸易的生意,聊到苏联那边的风土人情。 谁也不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 李山河一点不急。 他手里攥着能掀翻牌桌的王炸,该急的是对方。 周主任那边,似乎真的很忙。 电话里,隐约能听到旁人低声催促的动静。 终于,周主任的耐心被耗尽了。 他的语气,从刚才的和风细雨,骤然变成了电闪雷鸣。 “小兔崽子!有话说,有屁放!老子没工夫跟你在这儿扯咸蛋!” 周主任在那头吼了起来。 “我这儿一堆文件等着批,好几个会等着开,你小子要是没什么正经事,我可挂了!” 李山河等的就是这句话。 火候,到了。 他嘿嘿一笑,收起了嬉皮笑脸,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 “别啊,周主任,我这可是天大的正事儿!” “周主任,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帮着瓦西里那边,弄到了一批‘废旧钢铁’。” 他特意在“废旧钢铁”四个字上,咬得极重。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李山河甚至能感觉到,周主任的呼吸,都停了。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这个词,周主任一定能听懂。 过了足足十几秒,周主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声音被压得极低,极沉,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滚出来的。 “……有多少?” “二十万。” 李山河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 “……吨?” 周主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确认。 “不是。” 李山河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支。” “嘶——” 李山河清清楚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倒吸凉气声。 那声音里,灌满了震惊,与绝对的不敢相信。 又是一阵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山河能想象出,周主任此刻绝对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在那间宽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小李……” 周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栗。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李山河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周主任,这批货,是瓦西里他们那边淘汰下来的。东西是正经东西,就是量大了点。他们自己处理不了,就问我有没有路子。” 他把话说得半真半假,责任全推给苏联人,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无可替代的中间人位置上。 “瓦西里……这事儿,靠谱吗?” “周主任,我李山河是用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这种事儿,敢跟您开玩笑吗?” “瓦西里的老丈人是谁,您比我清楚。没有军方大佬点头,这么大一批货,能从他们仓库里弄出来?”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打消了周主任最后一丝疑虑。 二十万支AK!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核弹,在周主任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第一反应,是恐惧。 如此庞大的军火,一旦流入社会,或者落入不法分子手里,后果不堪设想!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但恐惧之后,一股更加巨大的兴奋,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二十万支AK! 这要是用好了,能办多大的事儿? 南边那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边境上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还有国家正在艰难拓展的海外影响力…… 这批枪,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神兵利器! 周主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怦怦”地狂跳。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捂住话筒,冲着门外厉声喊道:“小张!我今天下午所有的会,都给我推了!任何人来,都说我不在!” 他对着旁边一脸错愕的秘书低声交代完,这才重新拿起电话,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无比肃杀。 “小子,你现在搁哪儿呢?”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山河贸易公司啊,我自个儿的办公室。咋地了周主任,要当面……” 李山河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主任给堵了回去。 “在公司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待着!哪儿也别去!谁也别见!等我!” “啪!”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李山河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 他知道,自己这一局,赌对了。 周主任那句杀气腾腾的“等我”,比任何承诺,都让他安心。 这说明,上面,动心了。 而且是动了大心! 他将杯子里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舒舒服服地往宽大的老板椅上一靠,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 等周主任上门。 等这场决定他未来命运,甚至能影响国运的谈判,正式开始。 从今天起,他李山河,玩的就不再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过家家游戏了。 他要开始,真真正正地,跟这个国家,跟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掰一掰手腕了。 他心里头,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涌起一股冲天的豪情。 来吧! 老子等着! 第六百七十二章周主任上门,这事儿大了! 周主任的效率,快得超乎想象。 李山河指间的烟,甚至还未燃尽一半。 楼下,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噪音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一个甩尾,精准地停在公司门口。 车牌很扎眼,是市里领导的专车。 车门推开,周主任的身影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今天的打扮很反常,没穿那身标志性的中山装,而是裹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头顶的棉军帽帽檐压得极低。 若非那熟悉的身形轮廓,李山河几乎没能当场认出他。 更让李山河眼皮一跳的是,跟着周主任下车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便装打扮,身板却如标枪般笔直,眼神扫视四周时,带着一股职业化的警惕与锐利。 那人下车后,立刻占据了周主任身侧后方的位置,亦步亦趋。 是周主任的警卫员。 李山河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便装出行,警卫随行。 周主任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判。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李山河立刻掐灭烟头,随手理了理衣领,快步走出办公室,亲自下楼迎接。 他刚到二楼楼梯口,就和疾步上楼的周主任撞了个满怀。 “周主任,您这速度……”李山河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热情的笑。 “少他娘的废话!” 周主任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冲向三楼。 他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嗓子,声音里裹着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你小子,胆子肥了啊!这种事,电话里就敢跟老子瞎咧咧?” 声音虽低,但那语气里藏着的后怕与庆幸,李山河听得一清二楚。 李山河心里发笑,嘴上却开始叫屈:“主任,这哪能怪我?我不把话说重点,您能这么火急火燎地赶来吗?” 周主任被他这句话噎得脚步一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进了办公室,周主任脱下军大衣,像扔麻袋一样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警卫员小张则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门口,反手将办公室的门无声地带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而粘稠。 周主任没急着开口,从兜里摸出一包没有商标的白皮“特供”烟,给自己点上,狠狠吸了一大口。 烟雾缭绕中,他抬起眼,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重新打量着李山河。 那眼神里,有惊叹,有疑虑,更多的,是一种刀锋般的审视。 他像是在审视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而不是那个他印象中,有点小聪明、运气爆棚的年轻倒爷。 “小李。” 周主任缓缓吐出烟圈,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 “老实回答我。” “二十万支枪,怎么回事?” “你跟那个瓦西里,到底什么关系?” “这批货,你最终想卖给谁?” 三个问题,一气呵成,句句都像钉子,直往李山河的心窝里钻。 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李山河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他从容地拉过一张椅子,在周主任对面坐下,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主任,别急,这事得从头说。”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起了故事。 从如何与瓦西里搭上线,到如何用罐头换摩托,再用摩托撬动机床,一步步,在苏联军方内部,编织起一张属于他的利益之网。 这些事,周主任零星知道一些,但此刻由李山河亲口复盘,依旧让他听得眼角直跳。 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竟然真的在北边那头巨熊的体内,埋下了这么深的钉子。 “所以,主任,我跟瓦西里,是生意伙伴,更是朋友。他信我,他背后的人,也信我。” 李山河说到这里,话锋陡然一转。 “他们找我,因为他们清楚,只有我,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只有我,有路子,能把这批货,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 一番话,他把自己塑造成了解决问题的唯一人选,一个被动的、却又能力通天的关键先生。 周主任沉默了。 他只是抽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李山河的逻辑,无懈可击,并且完全符合他对那些贪婪又自大的苏联人的认知。 “那批枪,你准备卖给谁?” 周主任掐灭烟头,抬起头,双眼死死锁住李山河。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这批军火的流向,将定义这件事的最终性质。 李山河笑了。 他知道,周主任真正想听的,就是这个答案。 他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站起身,缓步走到墙上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的手指,从中国的版图上出发,坚定地向南划去,越过中南半岛的山川河流,最后,落在了缅甸的版图之上。 “周主任,您看这儿。” 他的食指,在那片以鸦片和战乱闻名的混乱地带——金三角,重重地点了一下。 “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军阀遍地,乱成一锅粥。他们有钱,有矿,但最缺的,就是趁手的家伙事儿。” “而且,您再看。” 李山河的手指,顺着地图,平移到缅甸的东边。 泰国,老挝。 再往东,就是那只刚刚喂不熟的白眼狼——越南。 “主任,您说……” 李山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魔性的蛊惑力。 “要是在这个地方,扶持起一个听我们话,亲我们的‘山头大王’,让他有枪,有炮,有人。” “时不时地,就去南边那只白眼狼的后院,敲敲边鼓,放放火。” “那我们南疆的边境线,是不是就能清净很多?” “国家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方便再动刀兵。但有些事,国家不方便做的……” 李山-河转过身,迎着周主任的目光,一字一顿。 “我们这些‘老百姓’,是不是可以代劳?” 最后八个字,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周主任的心脏上! 周主任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几步冲到地图前,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山河刚才指过的位置。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掀起了滔天巨浪! 疯子! 这个计划太大胆,太疯狂了! 他被李山河这个近乎于狂想的计划,彻底击穿了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非洲,中东,任何一个战乱地区。 但他万万没想到,李山河的胃口,竟然如此恐怖! 这已经不是军火贸易了。 这是在缔造一个“境外代理人”! 这是要用二十万支自动步枪,在中国南疆之外,硬生生砸出一个血肉铸成的战略缓冲带! 这个计划…… 太诱人了! 诱人到周主任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冲向头顶! 他扭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 后生可畏! 这小子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的格局,他的眼光,他的胆魄,早已碾碎了“倒爷”这个标签。 这是天生的战略家!是乱世的枭雄! “这个计划,还有谁知道?”周主任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已经完全变了调。 “现在,只有您。”李山河收回手,平静地回答。 “主任,这事,太大,我一个人玩不转。我需要国家的帮助,需要一个名分。” “一个能让我放开手脚去干的名分。” “我出钱,出人,出路子。枪,我从苏联弄过来,再送到缅甸去。所有脏活累活,我包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 李山河看着周主任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千钧。 “这批枪,以及未来的所有收益,在国内,必须是干净的。” “还有,我在那边扶持的势力,名义上,必须是华人武装。” 他在摊牌。 他在跟这个国家,谈条件。 周主任盯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周主任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腔的震惊全部排出体外。 他走回沙发,颓然坐下,颤抖着手,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这一次,他的手,抖得非常明显。 “你小子……”他看着李山-河,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是给老子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他很清楚,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拍板的范畴。 必须,立刻,马上,向最高层汇报! “你在这儿等着!” 周主任猛地站起身,抓起沙发上的军大衣。 “哪儿也别去!等我消息!” 他盯着李山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到我回来之前,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泄露!” “我明白。”李山河点头。 周主任不再多言,套上大衣,猛地拉开门,带着门口的警卫员,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李山河听着楼下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和急促远去的轮胎声,缓缓走到窗边。 他知道,自己抛出的那个名为“国家利益”的诱饵,已经被那条最庞大的鱼,死死地咬住了。 接下来,就看棋盘顶端的大佬们,有没有魄力,来下这盘惊天动地的棋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等!熬人的等待! 周主任走了。 军靴踏在楼梯上的声音消失后,办公室彻底陷入死寂。 空气里那股特供烟草的辛辣味道,仿佛凝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山河坐回那张宽大的老板椅,身体陷进柔软的皮革里,脊背却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刚才那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惬意感,荡然无存。 他知道,从周主任踏出这扇门开始,他李山河,和他背后的一切,都被放在了最高层的天平上。 一边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 另一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有中间路线。 这种命运悬于一线,交由他人裁决的滋味,让他喉咙发干,极度不爽。 可他没得选。 他现在的体量,还不足以跟那台庞大的机器正面抗衡。 他只能赌,赌自己没有看错周主任,赌棋盘顶端那些大佬的魄力与野心。 时间,像是凝固的沥青,流逝得极其缓慢。 窗外的天色由灰白转为昏黄,暮色如同墨汁,一点点侵染了整个房间。 李山河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他的影子拉扯变形,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上面会同意吗? 会的。 他抛出的诱饵太大了。 一个不花国家一分钱,就能在南疆之外,硬生生砸出来的战略缓冲带。 一个能随时给越南背后捅刀子的“境外代理人”。 对于军方那些憋着一口恶气的老将军们来说,这无异于天降甘霖。 关键是,价码。 他要的“私人武装”名分,以及收益的“大头”,才是这场豪赌真正的牌桌核心。 李山河很清楚,国家绝不可能允许一支不受控制的庞大武装掌握在私人手里。 所以,妥协是必然的。 名义上,部队是他的。但骨子里,必然要掺沙子,安插进国家的人,进行监督、制衡,甚至提供情报与训练支持。 他,李山河,将成为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代理人。 这也好。 他要的本就不是一支私人军队,而是那张能让他在缅甸丛林里横着走的“虎皮”。 有了这张虎皮,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抢矿、开路、挣那些带血的钱。 至于收益…… 李山河的眼神冷了下来。 启动资金,二十万支AK的真金白银,是他掏。 未来在前线用命去填的,也是他的人。 国家想一毛不拔就坐享其成,他李山河第一个掀桌子。 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把这事捅给克格勃,让苏联人知道有人敢截他们的军火。 一场国际纠纷,谁都别想好过。 当然,那是玉石俱焚的最后手段。 他相信,那些大佬是聪明人,会算账。 一个能长期在境外为国家利益服务的武装,其价值,远不是一点军火钱能衡量的。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二叔,天都黑透了,咋不开灯?” 是彪子的声音。 “进来。”李山河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开了,彪子和二楞子一前一后走进来,看到屋里一团漆黑,都愣了一下。 “二叔,饭点儿了,我让食堂炒了几个硬菜,咱哥几个整两盅?”彪子搓着手,满脸都是期待。 “没胃口。”李山河掐灭了烟头。 “咋了二叔?”彪子嗅到了不对劲的气味,“刚才我瞅见周主任那辆黑车火急火燎地来了又走,是不是又有啥大买卖?” 在他眼里,周主任就是行走的金山。 “闭嘴。”李山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彪子脖子一缩,瞬间噤声。 二楞子比他沉稳,走上前,低声问:“二哥,是碰上坎儿了?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你吱声。” 李山河看了他一眼,心中那股焦躁稍稍平复。 他手下这帮糙汉子,各有各的毛病,但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事,有点乏。”他摆摆手,“你们去吃,别管我。” “那哪儿成!”彪子又忍不住嚷嚷起来,“你不吃,我们俩也咽不下去!二叔,你跟我说,谁给你气受了?我这就带兄弟们去卸了他!” “滚犊子!”李山-河骂道,“你那榆木脑袋,除了砍人还会干啥?” “二哥,”二楞子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声音沉稳,“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们不问。我们就在这儿陪你。” 彪子见状,也有样学样,拖了张椅子在另一边坐下。 两人就像两尊门神,一言不发地守着他。 李山河看着他们,心里又暖又有些无奈。 今天的反常,瞒不过这两个最亲近的兄弟。 但周主任的警告,字字千钧。 这等待,真他娘的熬人。 李山河索性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哒,哒,哒……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和这催命般的敲击声。 不知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楼下,一阵急促的汽车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最后是一个刺耳的刹车声! 李山河的眼睛,豁然睁开! 瞳孔中,精光爆射! 他猛地站起,两步冲到窗边,向下望去。 还是那辆黑色的伏尔加。 车门推开,周主任的身影从车上跨了下来。 他抬头,正好对上李山河的视线。 夜色深沉,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山河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审判的时刻,到了。 他转过身,声音因为强行压抑而显得格外低沉:“你们两个,出去。没我命令,谁也不准靠近这间屋子。” 彪子和二楞子对视一眼,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恐怖气场,二话不说,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李山河整理了一下衣领,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 他没有下楼去迎,而是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站在三楼的楼梯口。 他看着周主任,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沉,很稳。 每一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李山河的心口上。 终于,周主任站定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谁也没有说话。 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久,周主任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复杂到极点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是无奈。 “你小子……” 他摇了摇头,喉结滚动,吐出了一句让李山河全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的话。 “上面,同意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成正规军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从周主任嘴里吐出来,李山河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世界瞬间失声。 所有的声音,窗外的车流,办公室里的呼吸,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 咚咚! 一声重过一声,野蛮地撞击着他的胸膛,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同意了? 就这么同意了? 他那个连自己都觉得是在痴人说梦的疯狂计划,他那些堪称抄家灭族的“大逆不道”的条件,上面竟然全盘接受了?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到了极致,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尖啸!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 但他死死忍住了。 脸上的肌肉却背叛了他,一个灿烂到近乎傻气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咧到了耳根。 “老周,这玩笑可不好笑啊!” 他的声音发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连周主任都记不得喊了,直接脱口而出的老周。 周主任斜睨着他那副傻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这张脸,像是开玩笑的吗?我告诉你小子,为了你这点破事,我一下午,腿都快跑断了!见了四位大佬,连口唾沫星子都没咽下去!” 周主任嘴上骂骂咧咧,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和眉宇间藏不住的意气风发,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亢奋。 李山河心里门儿清,周主任这次,绝对是跟着吃上了天大的红利。 “辛苦了!主任您辛苦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在世活佛!” 李山河瞬间变脸,那股子混不吝的谄媚劲儿又上来了,搓着手就要凑上去给周主任捶腿。 “滚蛋!”周主任嫌弃地一把将他推开,“少跟我来这套虚的!我告诉你,这事儿,还没完!” 他重新走进办公室,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抓起茶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你小子,这次是真把天给捅了个大窟窿!” 周主任看着李山河,眼神里混杂着惊叹、审视,还有一丝看怪物般的不可思议。 “你知道吗?为了你的计划,上面紧急开了一个最高级别的秘密碰头会。军方和外事口的大佬,都到场了。” “会上,吵翻了天!”周主任回想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反对的意见很激烈,说你这是胡闹!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土匪行径!一个老百姓,在国外搞私人武装,这是要上天吗?传出去国际影响多恶劣?必须立刻把你抓起来,严加审讯!” 李山河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喉咙发干,紧张地问:“那支持的呢?” “废话!没支持的你现在还能站着?” 周主任瞪了他一眼,压不住的兴奋又冒了出来。 “有几位大佬,力挺你!他们认为,你的计划,给咱们解决南边那个大麻烦,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剑走偏锋的思路!花小钱,办大事!用非官方的手段,达成官方的战略目的!这他娘的简直是神来之笔!” “尤其是你那个‘境外战略缓冲带’的提法,当场就有大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喊一声‘绝了’!” 周主任说到这,看李山河的眼神彻底变了,活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外星生物。 “你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啥?这种词儿,你从哪个犄角旮旯琢磨出来的?” 李山河心里暗笑,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胡扯:“我哪儿懂那些大道理,瞎说的。就跟咱在山里打猎一样,得在自家窝棚外头多挖几个陷阱,多下几个套子,省得黑瞎子半夜摸进来。国家这么大的家业,道理应该也差不离。” “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周主任笑骂一句,继续道,“最后,军方的意见占了上风。一位身份高到吓人的大佬,亲自拍了板。”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那位大佬的口吻,说得是气壮山河: “特殊时期,就要用特殊手段!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要是对国家有利的,就要大胆去试!不要怕犯错误,更不要怕担责任!天塌下来,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给顶着!” 周主任学得慷慨激昂,李山河听得也是热血沸腾。 他赌对了! 他赌对了整个时代的脉搏! 这个刚刚从泥沼中爬起,满身伤痕,却又憋着一股滔天巨力,想要重新让世界侧目的国家,其骨子里的决心和魄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周主任,最后的结果是……” “最后的结果,”周主任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似笑非笑,“上面原则上,同意了你的计划。并且决定,将你的‘山河贸易公司’,作为我们对外进行非官方军事交流的一个试点单位。” “恭喜你啊,李山河同志。” “从今天起,你就是半个‘体制内’的人了。” 轰!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头盖骨,又被狠狠来了一下。 我他娘的成正规军了? 李山河同志? 这四个字,像魔音贯耳,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李山河,前世一个黑老大,今生一个朝阳沟的小太岁,一个赶山的猎户,一个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竟然有一天,能跟“国家”这两个沉重如山岳的字眼,扯上关系? 这感觉,比他重生那天还要玄幻! 他正晕乎着,周主任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魂都快飞了。 周主任看着他,脸上那古怪的笑容更浓了,甚至还带着点不好意思,搓了搓手。 “那个小李啊。” 一声“小李”,让李山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你看,你这个计划,我们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但是呢,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光想着帮苏联老大哥处理他们的废旧钢铁,对不对?” 李山河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周主任那张带着几分商量甚至恳求的脸,脑子彻底宕机。 什么意思? 厚此薄彼? 此话怎讲啊? 一个荒谬到让他心跳骤停的念头,猛地从脑海深处炸了出来。 难道……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主任,嘴唇哆嗦着,用气声试探道:“周主任,您的意思是让我也卖咱们自己的家伙事儿?” “哎!怎么叫卖呢!说得那么难听!” 周主任立马板起脸,义正言辞,一身正气地纠正道: “我们这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持第三世界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是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的光辉体现!” “懂吗?小同志!” 懂! 我他娘的太懂了! 李山河在心里疯狂咆哮! 他懂了!他彻底懂了! 上面这帮大佬,不光同意了他的计划,不光想利用他手里的苏联军火渠道。 他们,还想把他发展成一个下线! 一个能帮他们,把国内那些淘汰下来的、不方便直接出面的武器装备,给销往全世界的——官方军火贩子! 我操! 李山-河感觉一股幸福的眩晕直冲脑门,差点当场昏过去! 他本来只想扯着国家这面虎皮,去干自己的私事。 结果,国家不但把一整张完整的虎皮披在了他身上,还反手塞给他一杆崭新的五六半,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 以后这山里的野味,随便打!打完了,肉还能拉到供销社卖钱! 这他娘的哪是当倒爷啊! 这简直是当上了军火集团的,大中华区,唯一指定,总代理啊! 李山河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周主任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主任!亲主任!您放心!别说是废旧钢铁了,就是一堆废铜烂铁,只要是国家的!我李山河,就是砸锅卖铁,也给您处理得明明白白,漂漂亮亮的!” 他看着周主任,眼睛里冒出的,是比金子还亮的光。 “主任!细说!快细说!咱们的货,在哪儿?有多少?啥型号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自家的仓库,看看那些可爱的宝贝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咱家的货,管够! 看着李山河那副恨不得立马就冲进仓库,把所有废旧钢铁都扛回家的财迷样,周主任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他拍开李山河扶着他胳膊的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惦记上东西了?” “嘿嘿,周主任,这不想着早点为国家分忧嘛!”李山河搓着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他现在看周主任,比看亲爹还亲。 “行了,坐下,听我说。”周主任清了清嗓子,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小李,我得先跟你把丑话说在前面。上面虽然同意了你的计划,也给了你这个试点的名分,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必须讲清楚。” 李山河立马站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第一,关于你那个公司外派人员啊。”周主任伸出一根手指,“编制,给你。人员,你自己招。但是,政审必须过关,所有核心成员的档案,都要在我们这儿备案。而且,我们会派一个联络员,加入你的公司。” 李山河心里头“咯噔”一下。 来了。 他知道,这联络员,说白了,就是监军,是安插进来的眼睛。 “这个联络员,只负责我们和你之间的信息传递,以及监督你们的行为,是否符合国家利益。他不会干涉你的具体指挥。”周主任补充了一句。 李山-河点了点头:“我明白,周主任,这个我接受。”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国家不可能让他这支武装力量,完全脱离掌控。 有个联络员,也正常。 再说了,就算是李山河拒绝,难道国家还会就这么放任李山河不管? 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只有鬼知道。 借由周主任的嘴说出来,只不过让双方都有个体面的理由罢了,李山河猜测,估计是上面怕他心生芥蒂,不安心办差啊。 更何况,只是联络员,只要不瞎指挥,他都能接受。 “第二,关于收益分配。”周主任伸出第二根手指,这个问题,才是他今天来,要跟李山河谈的核心。 “你之前提出的,你要占大头,这个上面研究了一下,觉得不太合适。” 李山河眉毛一挑,没着急开口,淡淡的说道, “周主任,这启动资金,可都是我……” “你先听我说完!”周主任打断了他,“你出钱,出人,担风险,这些,我们都认。但是,小李,你要明白,这个项目,一旦启动,它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生意了。它背后,站的是整个国家。” “情报支持,后勤补给,人员训练,外交斡旋……这些,你以为光靠你那点钱,就能搞定吗?没有国家在背后给你撑腰,你那支小队,到了缅甸,不出三天,就得让人家给生吞活剥了!” 周主任的话,很直接,也很现实。 李山河沉默了。 他知道,周主任说的是实话。 他之前是想得简单了。 他以为光有钱有枪有人,就能在金三角那地方站稳脚跟。 现在看来,没有一个强大的后盾,他就是一头冲进狼群的哈士奇,看着凶,其实就是个送菜的。 “那上面的意思是?”李山-河问道。 “上面的意思是,咱们换一种合作方式。”周主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商人般的精明,“你那二十万支AK,我们不碰。那是你和苏联人的交易,你自己处理,赚了多少钱,也都是你自己的。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这批枪的最终流向,必须在我们掌控之中。” 李山河愣了一下。 不要? 这二十万支枪的利润,他们竟然不要?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至于我们自己的废旧钢铁,”周主任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老狐狸,“我们按成本价,卖给你。” “卖给我?”李山-河更懵了。 “对,卖给你。”周主任点了点头,“至于你卖出去多少钱,那是你的本事。我们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美金。”周主任斩钉截铁地说道,“所有的交易,必须用美金结算。我们现在,太缺外汇了。国家要发展,要从国外引进技术,引进设备,哪一样,不要花美金?” 李山河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上面这帮大佬,算盘打得太精了! 他们不要那二十万支AK的利润,是因为那批货,来源敏感,是苏联的。 他们不想沾手,免得以后留下什么把柄。 他们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李山-河。 让李山河去当这个恶人,去赚这份黑心钱。 而他们自己,则扮演一个干净的供货商角色。 他们把国内淘汰的武器,按一个极低的成本价,卖给李山-河。 李山河再转手,高价卖给缅甸的军阀。 这样一来,国家既解决了淘汰武器的处理问题,又通过李山河这个“二道贩子”,赚回了宝贵的外汇。 而李山河呢? 他看似成了个中间商,赚差价。 但实际上,他得到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第一,他有了合法的货源。 以后再也不用看苏联人的脸色,担心断供了。 自家的货,管够! 第二,他彻底跟国家,绑在了一条船上。 他卖的货,是国家的。 他赚的美金,有一部分要上交国库。 他这个山和贸易公司,也成了国家默许的境外武装。 他以后,就是有编制的军火贩子了! 这笔买卖,看似他没占到便宜,但从长远来看,他赚大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山河心里头,对上面那几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佬,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帮人,才是真正玩弄权术和利益的高手! “怎么样?小李,这个方案,你觉得如何?”周主任看着他,问道。 “没问题!”李山-河当即拍板,“周主任,就按您说的办!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 “咱们的货,什么时候能验验?”李山河搓着手,一脸的猴急。 他太想知道,自家的废旧钢铁,到底是个什么成色了。 要是也能弄一批五六半,甚至五六式冲锋枪,那他可就发了! 然而,他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周主任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眼神有些躲闪。 “咳咳,这个嘛……不急,不急。货都放在仓库里,跑不了。” 李山河是谁? 他那双眼睛,毒着呢! 周主任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立马就被他捕捉到了。 不对劲!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要是真是什么好东西,周主任这会儿,早就该拍着胸脯,吹嘘上了。 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难道…… 李山-河心里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周主任,您跟我说实话。”李山-河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咱们的货,是不是……有点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周主任立马把眼一瞪,想要掩饰过去,“都是部队里刚换下来的,保养得好着呢!油纸都包得严严实实的!” 他越是这样,李山-河心里头就越是怀疑。 “周主任,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您可不能坑我啊!”李山-河开始耍起了无赖,“您今天要是不让我看看货,我这心里头,不踏实。心里头不踏实,我这活儿,就干不好。活儿干不好,耽误了国家的大事,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 他开始胡搅蛮缠,软磨硬泡。 周主任被他缠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知道,李山河这小子,看着年轻,其实就是个滚刀肉。 今天要是不让他见着东西,他能跟你磨叽到天亮。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周主任无奈地摆了摆手,“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不过我可告诉你,看完了,你小子可别哭!” 别哭? 李山-河心里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更浓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掉进一个大坑里了。 他跟着周主任,走出了办公室。 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他倒想看看,能让周主任都这么心虚的“废旧钢铁”,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六百七十六章 跟我爹拜把子,我爹都得管它们叫声大哥 周主任的车,没有在哈尔滨市区停留,而是直接开上了通往郊区的公路。 车里,气氛有些沉闷。 李山河几次想开口套点话,都被周主任用到了你就知道了给堵了回去。 周主任越是这样,李山河心里头就越是没底。 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荒凉景象,心里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周主任这是不是要带他去某个秘密地点,把他给处理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不可能。 要是真想处理他,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那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了的工厂门口,停了下来。 工厂的门口,有几个穿着军装的哨兵,荷枪实弹地站着岗。 看到周主任的车,其中一个哨兵上前,敬了个礼,检查了证件,这才拉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车子开了进去,停在了一栋巨大的仓库前。 仓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红砖墙壁,已经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水泥。 墙上,还刷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巨大标语,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下车吧。”周主任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 李山-河跟着下了车。 冬日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巨大的仓库。 这里,应该就是存放废旧钢铁的地方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早就等在了仓库门口。 看到周主任,他立马小跑着迎了上来。 “周主任,您来了!” “嗯。”周主任点了点头,指着李山-河,介绍道,“老王,这位是李山河同志。上面特批的,带他来看看咱们的库存。” 那个王主任,立马伸出双手,热情地握住了李山-河的手:“哎呀,李同志,欢迎欢迎!久仰大名啊!” 李山-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 “王主任,您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王主任笑得一脸灿烂,“李同志,你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你再不来,我们这仓库,可就真要被这些宝贝给压垮了!” 救星?宝贝? 李山-河听着这些词儿,心里头更犯嘀咕了。 “行了,别废话了。”周主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开门,让他进去看看。” “好嘞!” 王主任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走到仓库那扇厚重的铁门前,打开了上面挂着的几把大锁。 “吱呀——”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浓重枪油的味道,从仓库里,扑面而来。 李山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就是这个味儿! 他怀着一丝激动,一丝期待,迈步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光线很暗。 只有几缕阳光,从屋顶的气窗里,斜斜地照射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道光柱,无数的灰尘,在光柱里,上下翻飞。 等他的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他彻底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巨大的仓库里,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巨大木箱。 那些木箱,每一个,都有一人多高,三四米长。 上面用白色的油漆,刷着编号和“军用物资,严禁烟火”的字样。 粗略地看过去,这仓库里的木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李山河的心,开始“怦怦”狂跳。 这么多! 这得有多少家伙事儿啊!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李同志,怎么样?壮观吧?”王主任跟在他身边,一脸得意地说道,“这还只是一小部分。我们这儿,一共有五个这样的仓库,全都装满了!” 五个仓库! 李山-河倒吸一口凉气。 他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仓库,而是走进了金山! “打开一个,我看看。”李山-河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木箱,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嘞!” 王主任立马叫来两个穿着工服的工人,拿着撬棍,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巨大的木箱,给撬开了。 木箱的盖子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李山-河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去。 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用厚厚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体。 那熟悉的轮廓,那浓郁的枪油味,让李山河的肾上腺素,开始疯狂飙升! 就是这个! 他几乎是扑了上去,伸手就从箱子里,抱出了一捆。 那捆东西,沉甸甸的,入手冰凉。 他颤抖着手,开始撕扯外面那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 油纸很厚,上面浸满了黄褐色的防锈油,黏糊糊的。 李山-河也顾不上脏了,他三下两下,就把油纸给撕开了。 一支通体黝黑,枪身修长,带着一种古典和铁血美感的步枪,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这是…… 李山河愣住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五六半,也不是五六冲。 这支枪的枪身,比五六半要长,木质的枪托,一直延伸到枪管的中部。 枪管的下方,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像是圆筒一样的装置。 他伸手,抚摸着那冰冷的枪身。 那熟悉的触感,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里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枪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着。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枪机的位置。 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直拉式的枪机。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想起来了! 这他娘的,不是汉阳造吗?! 汉阳八八式步枪! 清末民初,咱们国家仿制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生产出来的第一代制式步枪! 外号老套筒! 李山河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给劈中了。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难以置信地,又伸手,从箱子里,抱出了另一捆。 撕开油纸。 还他娘的是汉阳造! 第三捆! 第四捆! …… 一连拆了五六捆,全他娘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汉阳造! 李山-河的脸,一点一点地,垮了下来。 他那颗火热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他不死心,又跑到另一个箱子前,让工人打开。 箱子打开,里面露出来的,是一排排更短的,但同样用油纸包裹的东西。 李山河撕开一个。 一支造型古朴,带着一个圆形弹盘的冲锋枪,出现在他眼前。 这、这是…… “李同志,好眼力啊!”旁边的王主任,笑着介绍道,“这是咱们仿制芬兰索米冲锋枪,生产的二四式冲锋枪!当年在战场上,也是一把利器啊!” 利器? 利你个头啊! 李山河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这玩意儿,是抗战时期用的东西吧? 他又打开了第三个箱子。 这次,里面是一排排更古老的,枪管外面套着一圈散热片的轻机枪? “捷克式!ZB-26!经典吧?”王主任还在那儿得意地介绍。 捷克式 李山河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堆积如山的木箱,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座金山。 而是一座,由破铜烂铁堆积起来的,巨大无比的垃圾山! 他转过头,用一种看杀父仇人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旁边的周主任。 他那张脸,黑得,都快能滴出墨水来了。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一句话。 “周主任,你管这玩意儿,叫废旧钢铁?” “这些玩意儿,跟我爹拜把子,我爹都得管它们叫声大哥!” “合着,你还真他娘的,是卖给我一堆,破!旧!钢!铁!啊!” 李山河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绝望。 他感觉自己,被坑了。 被老周,给狠狠地,坑了一把! 第六百七十七章 这玩意儿,是几代人的血! 李山河的吼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一股子绝望。 那声音里的悲愤,让旁边还在那儿美滋滋介绍宝贝的王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看着李山河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表情的周主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了。 “咳咳……”周主任干咳了两声,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怎么?不满意?”周主任明知故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吃了没。 “满意?我满意你个大头鬼!”李山河气得都快蹦起来了,指着箱子里那堆油光锃亮的老古董,手都在哆嗦,“周主任,不,周大爷!你摸着你自个儿的良心说,这玩意儿是人用的吗?” “汉阳造!捷克式!二四式冲锋枪!我操,你把这些玩意儿卖给我,你是想让我去武装哪个山头的义和团啊?!”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周主任之前那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德行是为啥了。 这他娘的哪是卖他军火? 这分明是让他来当废品回收站的站长! 还是自费的那种! 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抱上了国家的大腿,成了军火总代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到头来,人家是把他当成冤大头,来处理这堆不知道在仓库里吃了多少年灰的破烂! 从天堂到地狱,也就是这么个感觉了。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 “李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旁边的王主任看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些武器,当年可都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你看这保养得多好,拉出去,擦亮了,照样能打!响当当的!” “打?打个屁!”李山河没好气地骂道,“这玩意儿打出去的子弹,都得拐着弯飞吧?我拿着这枪去跟人家金三角的军阀火并?人家端着AK突突我,我这边还得拉一下枪栓,打一枪,再拉一下?我他娘的是去卖命,不是去送死!” 他越说越气,指着周主任的鼻子,那股子在朝阳沟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 “老周!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你这不是合作,你这是坑人!把我当傻子耍呢?” “放肆!”周主任的脸,终于沉了下来,一声低喝。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王主任和那两个工人,吓得脖子一缩,大气都不敢喘。 李山河心里头也是一颤,那股子冲到头顶的火气,被这一声喝,给压下去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失态了。 可这事儿,搁谁谁不火大? 周主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只是弯下腰,从箱子里,也拿起了一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汉阳造。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枪身,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感慨。 “小子,你知道这枪,叫什么吗?”周主任的声音,很沉。 “汉阳造,老套筒。”李山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对,老套筒。”周主任点了点头,“我爹当年,就是扛着这玩意儿,跟着部队,从北打到南。” “这玩意儿,是打响了南昌城头第一枪的功臣。这玩意儿,在平型关,在台儿庄,捅进过多少小鬼子的胸膛。” “还有那边的捷克式,二四式……”周主任指了指另外几个箱子,“这些,都是从战火里爬出来的老伙计。它们身上,沾着咱们这个国家,几代人的血。” 周主任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李山-河的心口上。 李山河愣住了。 他看着周主任那张严肃的脸,看着他手里那支“老套筒”,心里头那股子滔天的怒火,不知不觉地,就消散了大半。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有点不是东西。 他光想着这玩意儿老,不好卖,却忘了这些枪,曾经代表着什么。 仓库里,一片死寂。 李山河没再吭声。他默默地从旁边的箱子上,也拿起了一支汉阳造。 枪身入手,冰冷,沉重。 他学着周主任的样子,坐在一个木箱上,用手摩挲着那光滑的枪柄。 他不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 刚才的暴怒,是因为巨大的心理落差。 现在冷静下来,他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运转。 瘸了,自己还是被老周给忽悠瘸了。 老话说的对啊,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老周这么主动,又是给编制,又是当后盾的,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光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李山河,不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人。 他深呼吸了几口,没再理会一脸尴尬的王主任和旁边等着看他反应的周主任。 他看着手里的这支老枪,陷入了沉思。 周主任,或者说,周主任背后那些大佬,把这堆废铁交给他,肯定不是为了看他笑话,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处理库存。 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算计。 是什么呢? 李山河的脑子,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开始疯狂地分析着所有的可能性。 他强迫自己,站在那些大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如果我是他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六百七十八章 这买卖,是卖子弹的! 李山河坐在冰冷的木箱上,仓库里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手里的那支汉阳造,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铁,丝丝凉气顺着掌心,一直钻到他心里。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周主任和背后那些大佬们,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他们真的觉得,靠着这堆连博物馆都嫌占地方的老古董,就能在缅甸那片混乱的土地上,给他那个所谓的亲华山头大王打开局面? 不可能! 那些大佬们,一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算盘打得比谁都精。他们绝不会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既然不是赔本买卖,那就一定有赚头。 赚头在哪儿? 李山河的目光,从手里的汉阳造,缓缓移到旁边箱子里的二四式冲锋枪,再到更远处的捷克式轻机枪。 汉阳造,二四式,捷克式…… 这三种枪,有什么共同点? 它们都老。 它们都落后。 它们…… 李山河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猛地划过! 他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关键问题! 子弹! 汉阳造用的是7.92毫米的毛瑟步枪弹! 捷克式用的也是7.92毫米的毛瑟步枪弹! 而那个二四式冲锋枪,虽然是仿制的芬兰索米,但在国内生产的时候,为了后勤统一,也改成了发射7.92毫米毛瑟手枪弹的型号! 7.92毫米! 这个口径,在现在的世界上,已经不是主流了! 现在国际上通用的,要么是北约的7.62X51毫米弹,要么就是华约的7.62X39毫米弹,也就是AK用的那种。 而他要去的缅甸金三角地区,那些军阀,手里头的家伙事儿,五花八门。 有美制的M16,有苏制的AK,还有咱们国家流出去的五六冲。 但不管是哪一种,主流的弹药,也就那么几种。 可这7.92毫米的子弹…… 李山河敢打赌,整个金三角,能找出几箱这种口径的子弹,都算是烧高香了! 也就是说…… 李山河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感觉自己,抓住了那条隐藏在水面下的,最关键的线索! 老周给他这么多家伙什,肯定不是无的放矢的。 这些老家伙,想整到欧美和第三世界那些有钱的国家,是费劲了。 那帮人有钱,买得起好玩意儿,谁会要你这拉大栓的老古董? 所以,这批货,唯一的销路,就是那些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但又急需武器来保命或者抢地盘的小武装! 东南亚,非洲,那些犄角旮旯里,有的是这样的人! 而东南亚,那不就是自家眼皮子底下吗? 李山河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明白了! 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军火买卖! 这是大佬的一场试探! AK是要几百美金一支,可那些小军阀,买得起吗? 他们可能全部身家,也就够买个十几二十支,武装一下自己的核心手下。 但是,如果有一批枪,不要几百美金,甚至不要一百美金,只要几十美金,甚至十几美金一支呢? 一支汉阳造,十几美金,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对于那些穷疯了的小武装来说,这是什么?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们会疯了一样地来抢! 只要第一批枪卖出去了…… 呵呵。 李山河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 只要他们买了枪,那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 这玩意儿,子弹可不好买啊! 整个东南亚,你上哪儿找7.92毫米的子弹去? 你找不到! 找不到,怎么办? 只能回来找我李山河买! 到时候,这子弹的价格,可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是一美金一发,还是两美金一发,那得看我的心情! 这他娘的,哪是卖枪? 这分明是卖打印机送墨盒的套路啊! 枪,就是那个便宜得跟白送一样的打印机。 而子弹,就是那个贵得要死的,源源不断的墨盒! 这才是长久的买卖! 是一笔能把那些军阀的血,都给榨干的买卖! 想通了这一点,李山河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抬头,朝着周主任看了过去。 发现周主任,正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猎人,看着掉进陷阱里,但又靠着自己本事爬出来的猎物。 李山河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果然,组织的考验,无处不在啊! 自己要是脑子转得慢一点,刚才真的甩手不干了,那在这帮大佬眼里,自己也就只是个有点小聪明,但格局不够的倒爷。 以后,也别想再接触到更核心的圈子了。 可现在,自己看穿了他们的布局。 这就证明了,他李山河,有跟他们坐在同一张牌桌上,玩这场惊天大棋的资格!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买卖了。 这是阳谋! 大佬不愧是大佬,试探的手段都是这么磅礴大气, 就看你李山河,有没有这个脑子,有没有这个胆子,接下这个局! 第六百七十九章 周叔,这活儿我接了! 想通了这一切,李山河心里头那点憋屈和愤怒,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一种被人看穿又反过来将计就计的快感。 他看着周主任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心里头暗骂一声:老狐狸! 这帮大佬,心眼子比蜂窝煤都多! 不过,他喜欢!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劲儿。 虽然处处是坑,但只要你脑子够用,就能在坑边上,找到通往金山的路。 他缓缓地站起身,将手里的汉阳造,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了木箱里。 那动作,哪还有半点嫌弃?分明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怎么样?小子,想明白了?”周主任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李山河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周主任,您这哪是卖我废铁啊,您这是给我送了一只能下金蛋的鸡啊!” 他也不点破,就那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周主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显得格外爽朗。 “你小子,脑子转得就是快!”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我就知道,这点小场面,难不倒你。” 旁边的王主任,听着两人的对话,云里雾里的,完全没搞明白。 刚才还剑拔弩张,怎么一转眼,就跟亲爷俩似的了? 这汉阳造,怎么就成了能下金蛋的鸡了? 他想问,但看着周主任和李山-河那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这个层面的人,该打听的。 “怎么样,这回,这生意接不接?”周主任看着李山河,问道。 “接!为什么不接!”李山河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睛里冒着精光,“这么好的买卖,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不接的是傻子!” 他现在看这满仓库的“老古董”,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哪里是破铜烂铁? 这分明是一堆堆码放整齐的,绿油油的美金啊! “不过,周主任,”李山河话锋一转,“这枪是好枪,但这子弹……” “放心。”周主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子弹管够!咱们当年生产这批枪的时候,配套的生产线,也都还在。封存了几十年,拉出来,擦擦灰,照样能用。” “那价格……”李山河试探着问道。 “枪,按废铁价给你算。一吨多少钱,就按多少钱给你。”周主任说得风轻云淡。 李山河心里头飞快地算了一笔账。 一支汉阳造,大概四公斤左右。 一吨,就是二百五十支。 现在废铁的价格,撑死了也就几百块钱一吨。 算下来,一支汉阳造的成本,连两块钱都不到! 两块钱人民币,买一支能打响的步枪! 这他娘的,卖到缅甸去,翻个几十上百倍,都是少的! “至于子弹嘛……”周主任的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那就得按颗算了。具体价格,回头我们给你一个单子。我只能告诉你,不会让你吃亏。” 李山河秒懂。 这意思就是,子弹的价格,有得谈。 但绝对不会便宜。 这才是大头! “行!周主任,就这么定了!”李山河激动地一拍大腿,“这活儿,我接了!过两天,我就派人过来,跟王主任对接,清点库存,准备往外运!”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美金,正朝着他,哗啦啦地飞过来。 “好小子!有魄力!”周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干大事的人!” 他看着李山河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里头,也是感慨万千。 这个计划,当初在会上提出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反对。 有人觉得,把这些老掉牙的武器卖出去,丢人。 有人觉得,李山河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倒爷,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担不起这么大的事。 但最终,还是那位一锤定音的大佬,力排众议。 那位大佬说了一句话,让周主任至今都记忆犹新。 “我们现在,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人,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这个李山河,就是一把野路子出身的刀。虽然糙了点,但够快,够锋利!我们现在,就需要这样一把刀,去帮我们,在南边那潭浑水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现在看来,大佬的眼光,果然毒辣! 这小子,何止是锋利? 简直是开了刃的宝刀! “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周主任心情大好,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你尽快安排。联络员那边,我也会尽快给你派过去。” “好嘞!”李山河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那以后,可就全仰仗老周您了!” “啪!” 李山河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周主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眼睛一瞪。 “叫谁老周呢?没大没小的!我都赶上你爹岁数大了,叫声周叔,能累死你啊?” 李山河捂着后脑勺,嘿嘿一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甜。 他知道,这一声“周叔”,意义可不一样。 从周主任,到老周,再到现在的周叔。 这称呼的转变,代表着他们之间关系的递进。 他李山河,是真的被这个圈子,给接纳了。 他立马换上一副乖巧的晚辈模样,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周叔!” “嗯,这还差不多。”周主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背着手,一副长辈的派头,朝着仓库门口走去。 那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李山河跟在后面,心里头乐开了花。 今天这一趟,虽然被吓得不轻,但收获,太大了! 不但拿到了一座金山,还认了个便宜叔叔。 这买卖,值! 太他娘的值了! 第六百八十章 搂着铁家伙睡啊? 周主任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心满意足地往仓库外走。 那架势,活像个刚检阅完自己部队的老将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天下尽在我手的得意劲儿。 李山河跟在后头,心里头也是美滋滋的。 他看着周主任那略显发福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亲切。 这哪里是什么领导,这分明就是自家的亲叔叔啊! 还是那种手眼通天,能带着你发大财的亲叔叔! “周叔,您慢点。”李山-河屁颠屁颠地跟上去,那殷勤的劲儿,让旁边的王主任都看傻了眼。 王主任在这仓库干了小半辈子,接待过的领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他还从没见过,周主任跟哪个年轻人这么亲近过。 这李山河,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主任走了两步,发现李山河还磨磨蹭蹭地跟在后头,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那堆积如山的木箱子,那眼神,活像新郎官看自个儿媳妇,充满了恋恋不舍。 周主任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停下脚步,回头冲他喊了一嗓子。 “走啊!你小子还愣着干啥?咋地,不着急回家搂媳妇儿了,想今天晚上搂着这些铁家伙睡啊?” 李山河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回过神来,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那哪能啊,周叔。”他快步跟了上去,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我还着急回家搂媳妇儿呢!我媳妇儿下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周叔您可得来喝满月酒,给我上礼啊!”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他想看看,这个周叔,到底认到什么份上。 “你个小兔崽子!”周主任笑骂一声,抬手又想给他来个大脖溜子,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他看着李山河那张年轻又带着几分无赖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 “连老子那点工资都惦记上了?你小子是真不嫌肉少啊!” 周主任嘴上骂着,脸上却全是笑意。 “放心吧!等你生儿子,老子给你包个大的!” 这话一出口,李山河心里那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 周主任这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了。 他胆子也更大了,腆着脸,吭哧吭哧地跟了一句:“周叔,那要是个姑娘呢?” 周主任被他这话给噎了一下,脚步一顿,哭笑不得地指着他,摇了摇头。 “你小子……真是属貔貅的,光进不出!” 他看着李山-河,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这小子,前一秒还在跟你谈着几十上百万条枪的惊天大买卖,下一秒,就能为了孩子满月礼那点钱,跟你在这儿耍无赖。 这性格,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周主任非但不反感,心里头,反而对李山河,更加满意了。 他是什么人? 他见过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 有的人,少年得志,眼高于顶,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有的人,心机深沉,城府极深,说句话都得绕十八个弯。 像李山河这样的,还真是头一个。 有胆魄,有手段,有格局,但骨子里,又带着一股子市井小民的狡黠和烟火气。 他会为了国家的利益,去干那些掉脑袋的买卖。 也会为了老婆孩子那点事儿,跟长辈嬉皮笑脸地讨便宜。 这样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最关键的是,他顾家。 一个顾家的人,心里头,就总会有一根线牵着。 不管他飞得多高,走得多远,这根线,都能把他给拉回来。 对于周主任他们来说,一个有牵挂的合作伙伴,远比一个无牵无挂的孤狼,要可靠得多。 “好!姑娘也要大的!”周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虽然无奈,但看着李山河的目光,却越来越满意了。 顾家的同志,才是好同志嘛。 至于作风问题…… 周主任想起了关于李山河那几个媳妇儿的传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过,他也没多说。 从古至今,历朝历代,对于真正能办事的人来说,作风问题,永远都是最小的问题。 水至清则无鱼嘛。 “行了,别贫了。”周主任摆了摆手,“赶紧跟我回去。还有一堆事儿,得跟你交代清楚。” “好嘞!” 李山河应了一声,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仓库,这才跟着周主任,上了那辆黑色的伏尔加。 车子缓缓驶出废弃的工厂,重新开上了回城的路。 车里,周主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递给了李山河。 “看看吧,这是上面给你批的文件。” 李山河接过来,心里头一跳。 文件!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摸到这玩意儿。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只见文件的抬头,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关于成立‘山河特种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批复”。 山河特种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 这名字,听着就霸气! 他接着往下看。 文件的大意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支持第三世界国家的建设,特批李山河同志,成立该公司,负责与友好国家,进行“特种物资”的进出口贸易。 公司性质为“民营企业试点单位”,接受相关部门的指导和监督。 文件的最后,盖着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但光看着就觉得牛逼得不行的大红章。 “周叔,这……”李山河看得是心潮澎湃,“我这山河贸易,直接就升级了?” “对。”周主任点了点头,“以后,你就是山河特种公司的总经理了。对外,你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但实际上,你的公司,享受部分军管待遇。” “比如,你的货物运输,可以申请走军用通道。你的人员出入境,也可以走特殊渠道。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调动一定范围内的,地方武装力量,来配合你的行动。” 周主任每说一句,李山-河的心脏,就跟着狂跳一下。 军用通道! 特殊渠道! 调动地方武装力量! 我操! 这他娘的,哪是给了他一张虎皮? 这分明是直接在他身上,纹了一只下山猛虎啊! 这权力,也太大了吧! 李山河感觉自己,有点晕。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承受不住。 第六百八十一章 周叔给的护身符 李山河捧着那份文件,感觉手里头沉甸甸的,像是捧着一座金山。 他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尤其是最后那个鲜红的大印章,他恨不得用舌头舔一舔,看看是不是真的。 “山河特种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他喃喃地念着这个新名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这名字,听着就比山河贸易高了好几个档次。 一个特种,一个进出口,直接就把格局给打开了。 “周叔,这权力也太大了吧?”李山河激动过后,心里头又有点发虚,“又是军用通道,又是调动地方武装的,我就是一个老百姓,这……” “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老百姓了。”周主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是国家选定的,执行特殊任务的特殊人才。给你这些权力,是让你去办事的,不是让你去耀武扬威的。” “我明白,我明白。”李山河连忙点头哈腰,“周叔您放心,我保证把这把刀,用在刀刃上,绝不乱来!” “你知道就好。”周主任从兜里,又摸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李山河。 那是一个红色封皮的小本子,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印着几个大字:特别通行证。 李山河接过来,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贴着他的照片,姓名,还有一个他看不懂的,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编号。 在证件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持此证者,可在国内执行特殊任务,各地方单位,须无条件配合。 最后,还是一个鲜红的大印章。 李山河的手,又开始哆嗦了。 如果说刚才那份红头文件,是给了他一张虎皮,那这个小本子,就是给了他一对能上天入地的翅膀啊!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护身符!尚方宝剑! 有了这个东西,他以后在国内,还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 还有什么人,是见不得的? “这个本子,你贴身收好。”周主任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拿出来。这东西,能保你的命,也能要你的命。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懂,周叔!”李山-河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红本,揣进了最贴身的内兜里,还拍了拍,感觉心里头,踏实得不行。 “还有这个。”周主任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递给了他,“这是你那个公司外派人员的编制批复,还有他们的档案。范老五,陈默,侯军,这三个人,以后就是你公司的正式员工了,享受干部待遇。” “什么?”李山河又愣住了,“他们也成国家干部了?” 范老五那个街溜子,也能当干部? 这世界,太疯狂了。 “对。”周主任点了点头,“他们的身份,会挂靠在某个保密单位下面。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人了。工资,奖金,抚恤金,都由国家兜底。你只需要负责,带着他们,把事儿给办好就行。” 李山河的心里头,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这是上面在收买人心。 不光是在收买他的人心,更是在收买范老五他们的人心。 有了这层身份,有了国家的保障,范老五他们,以后办事,才会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上面这帮大佬,考虑得太周全了。 “周叔,我替他们,谢谢国家,谢谢领导!”李山河由衷地说道。 “行了,别说这些虚的了。”周主任摆了摆手,“该给你的,都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你那个小队,什么时候出发,你自己定。路线,怎么走,也由你来规划。我们只看结果。”周主任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记住,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那二十万支AK,还有咱们仓库里那批老伙计,给我安安全全地,送到缅甸去。并且,用它们,换回来真金白银的美金。” “至于到了那边,怎么扶持山头,怎么给越南人添堵,那是下一步的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明白!”李山-河大声应道。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有了国家在背后撑腰,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干就完了! 车子很快就回到了哈尔滨市区,在山河贸易公司的门口停了下来。 “回去吧。”周主任说道,“这几天,就别乱跑了。把手头上的事,都安排好。等联络员到了,你们就准备出发。” “好嘞,周叔。您慢走。” 李山河下了车,看着那辆黑色的伏尔加,消失在车流里,他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站在公司门口,看着山河贸易那四个大字,心里头,豪情万丈。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要换上山河特种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牌子了。 他李山河,也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倒爷,摇身一变,成了有编制,有靠山的红顶商人。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公司大楼。 办公室里,彪子和二楞子,还跟两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看到李山河回来,两人立马就迎了上来。 “二叔(二哥),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脸上全是焦急。 李山-河看着他们俩,哈哈一笑,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没事了!天大的好事!” 他心情大好,也懒得跟他们卖关子了,直接说道:“去,把范老五,还有那两个新来的,都给我叫过来!开会!” “二哥,要不要把三驴子和向前也叫上?”二楞子问道。 李山河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用。这事儿,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 三驴子和魏向前,负责的是跟苏联的常规贸易。 而他即将要干的这件事,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是见不得光的。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很快,范老五,老猫,还有猴子,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范老五还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怂样。 猴子则是嬉皮笑脸,眼神滴溜溜地乱转。 老猫依旧是那副死人脸,站在角落里,像一尊雕塑。 李山河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眼前这三个风格迥异的干部,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 他清了清嗓子,把周主任给他的那个档案袋,扔在了桌子上。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就是我山河特种公司的正式员工了。” “干部编制。” 他这话说完,办公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范老五当官了? “干部编制。” 李山河这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 可听在范老五和猴子耳朵里,不亚于平地起惊雷。 “啥玩意?” 猴子侯军那张嬉皮笑脸的脸,瞬间就凝固了,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老板,您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范老五更是直接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李山河,感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干部? 我? 范老五? 横道河子镇上那个出了名的街溜子,泼皮无赖,也能当上干部? 这他娘的,不是在做梦吧? 他下意识地,就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哎哟!” 一声惨叫,范老五疼得龇牙咧嘴。 是真的! 不是做梦! 办公室里,只有老猫陈默,还保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死人脸。 但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退伍之后,在铁路编组站当工人,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拿的是最微薄的工资,每天面对的,都是别人的白眼和不理解。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重新跟国家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老板,您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猴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虽然爱钱,爱得直接,但他骨子里,还是个当过兵的人。 对于干部这四个字,他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在他看来,那是跟他们这些在社会上瞎混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李山河指了指桌上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你们的档案,编制,全都在这里面。以后,你们就是吃国家饭的人了。工资,奖金,安家费,一分都不会少你们。万一……我是说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你们的家人,国家也给养着。” 李山河这番话,就像一颗定心丸,狠狠地砸进了三人的心里。 猴子的呼吸,瞬间就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老家的爹娘,想到了那个破败的,连屋顶都漏雨的土房子。 他出来当兵,后来又在社会上瞎混,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挣点钱,让爹娘能过上好日子吗? 现在,李山-河给他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个保障,一个能让他彻底豁出去,没有后顾之忧的保障! 他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抱着李山河的大腿嚎了。 而是朝着李山-河,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板!以后,我猴子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您让我上刀山,我绝不皱一下眉头!您让我下油锅,我保证给您炸个外酥里嫩!”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油滑。 范老五也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李山河,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范老五,混了半辈子,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能有这样的转机。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现在,李爷,竟然给了他一个当干部的机会! 这是多大的脸面? 这要是传回横道河子镇,他范老五,不得横着走? 他那颗因为被老猫和猴子这两个爹压制而变得有些灰暗的心,在这一刻,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学着猴子的样子,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板!您的大恩大德,我范老五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以前,他是为了自己那点小九九活着。 现在,他是为了老板,为了国家活着! 这境界,一下子就上去了! 李山河看着跪在地上,一个比一个激动地表着忠心的两人,心里头,也是一阵好笑。 他算是看明白了,对付猴子这种人,得用钱砸,用利益捆绑。 而对付范老五这种人,光给钱还不行,还得给他一个名分,一个能让他挺直腰杆做人的身份。 至于老猫…… 李山河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依旧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 老猫没有跪,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上前,从桌上那个档案袋里,拿出了一份属于他的档案,默默地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最后,他抬起头,看着李山河,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只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动手?” 简单,直接。 这才是老猫。 李山河笑了。 他知道,这三个人,他已经彻底拿下了。 “不急。”他摆了摆手,示意范老五和猴子都起来。 “在动手之前,我得先看看,你们这个小队,到底有多少斤两。” 李山河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范老五身上。 “范老五。” “在!老板!”范老五立马站得笔直,那模样,比小学生见了班主任还紧张。 “你现在是队长了,也是干部了。”李山-河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但是,光有身份还不行,你得拿出点当干部的样子来。” “我给你,也给你们小队,第一个任务。” 李山河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楼下那片宽阔的空地。 “看到那儿了吗?” “看到了,老板。” “从明天开始,我要你们,把咱们公司那批新到的废旧钢,给我从郊区的仓库里,运回来。就放在那片空地上。” “记住,我要你们,用最原始的办法,人拉,肩扛,把那些大木箱子,一个一个地,给我运回来。” “而且,”李山河转过身,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整个过程,不能惊动任何人。不能让除了咱们自己人之外的任何一个外人,知道你们在运什么。” “时间,我给你们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我要看到,那片空地上,堆满木箱。” “做得到吗?范队长?” 李山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范老五。 第六百八十三章 范队长的第一把火 李山河的这个任务,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拉肩扛? 把郊区仓库里那堆积如山的木箱子,运回公司? 还要不惊动任何人? 开什么玩笑! 彪子第一个没忍住,嚷嚷了起来:“二叔,你这不是难为人吗?那一个箱子,不得有好几百斤?就靠他们三个人,人拉肩扛,一个星期?那不得把人给累死?” “就是啊,二哥。”二楞子也皱起了眉头,“咱们公司不是有卡车吗?直接派几辆车过去,一晚上不就全拉回来了?” 猴子也是一脸的苦相,他搓着手,小声嘀咕道:“老板,这活儿有点不讲道理啊。那仓库离这儿,少说也得有几十里地吧?靠腿走,一个来回就得大半天,还拖着那么重的箱子……” 范老五更是脸都白了。 他刚才当上干部那点兴奋劲儿,瞬间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感觉,老板这不是在给他派任务,这是在要他的命啊! 他张了张嘴,想求饶,但一看到李山河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老板给他的第一道坎。 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他这个范队长,也就当到头了。 办公室里,只有老猫,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只是默默地打量了一下范老五和猴子那瘦弱的身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怎么?没信心?”李山河看着他们那副熊样,冷笑一声。 “我让你们人拉肩扛,是让你们去当苦力吗?” “我让你们不惊动任何人,是让你们去学怎么当小偷吗?” 李山河的声音,陡然提高。 “动动脑子啊!” “尤其是你!范老五!”李山河的手,指着范老五的鼻子。 “你现在是队长!是他们的头儿!遇到问题,你第一个想的,不应该是怎么叫苦,怎么推脱!而是应该想办法,怎么去解决!” “几十里地,靠人拉,是远。但哈尔滨这么大,就没几条能通车的小路吗?就没几个能帮忙的‘朋友’吗?” “一个箱子几百斤,靠三个人扛,是重。但你就不能想办法,找点省力的工具吗?就不能动员点能信得过的兄弟吗?” “不惊动任何人,是难。但你就不能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白天不行,晚上呢?大路不行,小路呢?” 李山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范老五的心上。 范老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又被李爷,不,被老板给狠狠地撬开了一次。 对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板让他这么干,不是真的要让他们去出傻力气。 老板是在考验他,考验他这个新上任的队长,懂不懂得怎么利用资源,怎么调动人力,怎么开动脑筋,去完成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想起了李山河之前教他的那些话。 “把钱,花在人身上!” “买消息,买关系,买人情!” 他现在,手里头,不光有钱,他还有了干部的身份,有了老猫和猴子这两个专业的帮手! 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他范老五,就真是个猪脑子了! 想通了这一点,范老五那颗惶恐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 他那双有点萎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那是一种饿狼盯上猎物时,才有的兴奋和贪婪!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李山-河,胸膛一挺,大声说道:“老板!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那声音,洪亮,坚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点犹豫。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这小子,脑子是活的,只要点拨一下,就能开窍。 “好。”李山-河说道,“需要什么,人,钱,车,你直接跟二楞子说。公司里所有的人,除了三驴子和魏向前那条线上的,你都可以调动。” “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李山河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这件事,必须由你,范老五,来全权负责。我不想看到,你事事都来问我,或者去问二楞子。我要你,像一个真正的队长一样,去思考,去决策,去指挥!” “这,是你作为队长的第一把火。你要是烧不旺,那以后,你也别想让老猫和猴子,这两个刺头,真正服你。” 李山河的话,说得很直白。 范老五听懂了。 猴子和老猫,也听懂了。 猴子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看了一眼旁边这个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范老五,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 老猫那张死人脸,也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任务,产生了一点兴趣。 “是!老板!”范老五再次大声应道。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对猴子和老猫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那语气,那姿态,竟然真的有了一丝队长的派头。 猴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调侃两句。 但当他看到范老五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时,他鬼使神差地,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跟着范老-五,走出了办公室。 老猫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办公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彪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 “二叔,这范老五,能行吗?他别把事儿给办砸了。” “办砸了,就让他滚蛋。”李山河淡淡地说道。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范老五正唾沫横飞地,对着猴子和老猫,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 猴子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在听着。 老猫则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李山河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他知道,范老五这个草台班子,今天,算是正式开张了。 他很期待,这个由一个街溜子,一个神枪手,一个老油子组成的奇怪组合,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天塌了! 李山河从兜里摸出根烟,没点,就在手里捻着。 他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外头冰冷的风呼地一下就灌了进来,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 “二楞子,去,把三驴子给我叫过来!” “诶,好嘞,二哥!”二楞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李山河坐回到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三驴子顶着个脑袋,探头探脑地往里瞅,一脸的紧张。 “二哥,你找我?”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做贼似的模样,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滚进来!我还能吃了你咋地?” 三驴子这才缩着脖子,溜了进来。他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 彪子和二楞子跟俩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地戳在二哥身后,脸上都没啥表情。 二哥自个儿,坐在老板椅上,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三驴子心里头发毛。 他跟着二哥混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二哥这副模样。 不骂人,也不笑,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你,可那平静的眼神底下,像是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让人瞅一眼就心慌。 “二哥,这是咋地了?出啥事了?”三驴子干笑着,搓了搓手。 李山河没答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跟前的那把椅子。 “坐。” 简简单单一个字,让三驴子的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他哪敢坐啊。 “二哥,我站着就行,站着就行。” “我让你坐!” 三驴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废话,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小心翼翼地挪到椅子边上,只敢拿半拉屁股沾着椅子边,腰杆挺得笔直,俩手放在膝盖上,跟等着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一模一样。 他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把最近自个儿干的事儿,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没犯啥错啊? 跟老毛子那边的生意,顺顺当当的。 公司里的账,也一笔没差。 自个儿也没在外面瞎搞啊? 那二哥这架势,是要干啥? 他越想越慌,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李山河看着三驴子那副坐立不安的怂样,心里头有点想笑,但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变了。 以前跟三驴子他们在一起,都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怎么闹都行。 可现在,随着他接触的层面越来越高,处理的事情影响越来越大,他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好像也越来越重了。 连三驴子这种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在他面前,都开始变得拘谨起来。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山河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摇了摇头,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扔给了三驴子。 “咋地,我还能吃了你啊?瞅给你吓得那个熊样。” 李山-河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上了点往日的调侃。 三驴子一听这熟悉的味儿,心里头那根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点。 他手忙脚乱地接过烟,给自己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但整个人,确实是放松了不少。 “嘿嘿,二哥,我这不是看你刚才那表情,怪吓人的嘛。”三驴子搓着手,干笑道。 这才是他熟悉的二哥嘛,刚才一进门那样子,跟个大领导似的,搞得他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行了,别扯犊子了。”李山河弹了弹烟灰,没再跟他开玩笑,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找你来,是有正事儿跟你说。” 三驴子一听,立马又把腰杆挺直了。 “二哥,你说!” 李山河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开口了。 开口就是一句王炸。 “我要走了。”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从李山-河的嘴里吐出来,落在三驴子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颗炸雷,轰的一声,把他给炸蒙了。 “啥?” 三驴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山河,嘴巴半张着,半天没合上。 “二哥,你说啥?走?去哪儿?” 李山河没理会他的震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离开哈尔滨一段时间。” “腾!” 这一次,三驴子听清楚了。 他猛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屁股下的椅子,被他这一下,带得往后一滑,跟水磨石的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二哥!你可不能走啊!” 三驴子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恐慌。 他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走?为什么走? 是出什么事儿了? 是跟苏联人的生意黄了?还是周主任那边,出变故了? 难道是国家要对他们这些倒爷动手了? 他越想越害怕,脸都白了。 在他心里,李山河就是整个山河公司的顶梁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要是李山河走了,那这个公司,不就塌了吗? 他们这帮兄弟,以后咋办? “二哥,是不是出啥事儿了?你跟我说,天大的事儿,咱们兄弟一起扛!你可不能一个人扛啊!”三驴子急得都快哭了,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 “扛你个头!” 李山河被他这话给气笑了,抬手就想给他来一下。 他伸出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三驴子冷静。 “坐下!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李山河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驴子心里头虽然还是慌得一批,但还是听话地,重新坐了回去。只是那眼神,还死死地盯着李山河,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这个甩手掌柜,是当得太舒坦了。以至于这帮兄弟,一个个的,都对他产生了依赖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 “你先听我说完。” 三驴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我这次走,不是跑路,也不是出事了。”李山河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嫂子,快要生了。我得回家,陪着她。” 第六百八十五章 哭个屁,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啊?” 听到这个理由,三驴子直接愣住了,那张写满了惊慌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就这事儿啊?” 他感觉自己刚才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又忽悠一下,掉回了肚子里。 可这上上下下的,折腾得他脑子都有点缺氧。 “二哥,你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天要塌了呢!”三驴子一屁股瘫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抱怨道。 “你小子,就这点出息。”李山河笑骂一句,“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轮得到你在这儿瞎操心?” “我这不是怕你走了,咱们公司没人管嘛。”三驴子嘟囔道。 “我走了,不是还有你们吗?”李山河看了他一眼,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三驴子,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哈尔滨,守着这个公司。我迟早是要回去的。以后,这边的生意,都得靠你们自己。” “我这次回去,一来是陪你嫂子生孩子。二来,也是想看看,没了我,你们到底能不能把这个摊子给撑起来。” 李山河的话,让三驴子脸上的嬉笑,慢慢收敛了。 他知道,二哥不是在开玩笑。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二哥,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李山-河瞪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明白了,刚才就不会是那副死了爹的表情。” 他把手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三驴子。 “我这次走,公司里的事,我得给你交个底。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 “第一,范老五那摊子事儿。” 李山-河伸出一根手指。 “我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他把郊区仓库里的那批货,给我挪到公司的院子里。这件事,是他当队长的第一把火。也是我给他的一个考验。” “你呢,给我盯着点。但是,只许看不许说,更不许插手。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找什么人,花了多少钱,你都别管。我只要一个结果。” “一个星期之后,如果他把事儿办成了,那这个队长,他就坐稳了。以后,他那条线上的人和事,你配合他。如果他办砸了……” 李山-河说到这,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 “那这个小队,就没必要存在了。他,还有那两个人,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三驴子心里头猛地一跳。 他没想到,二哥对范老五的考验,竟然这么严厉。 这已经不是办砸了换个队长那么简单了,这是直接一撸到底,连机会都不给了! 他知道,那批货,不是普通的货。那是二哥跟周主任,跟国家搭上线的投名状。这事儿要是办砸了,影响太大了。 “二哥,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三驴子忍不住说道,“范老五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李山河打断了他,“我就是知道他是什么人,才要这么逼他一把。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三驴子,你记住这句话。咱们现在干的,不是小打小闹的倒爷生意了。咱们是在刀尖上舔血,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我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人,不是需要我跟在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的废物。范老五要是连这点事都扛不下来,那他以后,也担不起更重要的事。” 李山河的话,像一盆冷水,把三驴子心里头那点不忍,给浇得一干二净。 他明白了。 二哥这是在用范老五的事,来敲打他,也是在敲打公司里的所有人。 能者上,庸者下。 这个道理,在哪儿都一样。 “二哥,我懂了。我会盯死他的。”三驴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李山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第一件事。” 他看着三驴子那张写满凝重的脸,心里头,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有些事,他必须得让这帮兄弟明白。他可以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平台,甚至可以容忍他们犯一些小错。但是,在原则性的问题上,绝对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李山-河了。他背后,站着整个公司几百号兄弟,站着周叔,站着国家。 他输不起。 也错不起。 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第二件事,是关于老毛子那边的……” 第六百八十六章 老毛子那边,是根本 听到李山河提起苏联那边,三驴子的精神,又高度集中了起来。 他知道,这才是山河公司目前真正的命根子。 范老五那摊子事,虽然神秘,虽然牵扯到了周主任,但在三驴子看来,那更像是二哥在外面搞的私活,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而跟苏联的贸易,才是公司能有今天这番规模的基石,是下金蛋的母鸡。 这条线,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二哥,你说。” “老毛子那边,是咱们的根本,也是咱们的钱袋子。我走了之后,这条线,你给我看得死死的,绝对不能出半点岔子。”李山河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尤其是你那个老丈人,瓦西里。你小子,给我上点心!”李山河指了指三驴子,“别他娘的天天就知道跟嗒莎腻歪,有空多往老丈人家里跑跑。吃的,喝的,用的,国内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别怕花钱,给我往上送!” “关系,是处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瓦西里现在是把咱们当女婿看,可人心是会变的。咱们得让他觉得,咱们这个女婿,不光亲,还好用,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这样,他才会死心塌地地,给咱们当靠山。” 李山河这番话,说得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但三驴子听得是连连点头。 他知道二哥说的是大实话。 他跟嗒莎的感情,是真挚的。但生意,是生意。把生意跟感情混为一谈,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二哥,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前两天,我还托人从南方,给老丈人弄了两箱好酒,过两天就送过去。”三驴子连忙表功。 “嗯,这事儿办得不错。”李山河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做法。“光送酒还不够。你得琢磨,他缺什么,他身边的人缺什么。他一个军方大佬,自己肯定不缺啥,但他的老婆,他的战友,他的下属呢?这些,都是你可以下功夫的地方。” “把人情,做在平时。别等到有事求人家了,才想起来临时抱佛脚,那晚了。” 李山河把自己上辈子混社会的那一套人情世故,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地,教给三驴子。 三驴子听得是茅塞顿开,感觉自己以前那些小聪明,在二哥这种大智慧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二哥,我记下了。” “光记下没用,得去做。”李山-河继续说道,“除了维护好跟瓦西里的关系,贸易上的事,也不能松懈。”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走海运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海运?”三驴子愣了一下,“二哥,咱们这嘎达,离海边远着呢!怎么走海运?” “你猪脑子啊?”李山河没好气地骂道,“咱们在东北,离海是远。但是,咱们的货,可以直接通过铁路,运到南方的港口,比如大连,或者津门。然后,从那边装船,直接运到海参崴,或者更远的地方。” “这样一来,运量大了,成本低了,最关键的是,安全!” “你想想,咱们现在,每次都是靠火车,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往过倒腾。目标太大了,容易被人盯上。要是走海运,一个集装箱,能装多少东西?一条船,能装多少集装箱?到时候,咱们的货,混在成千上万的集装箱里,谁能查得出来?” 李山河的这番话,给三驴子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以前,光想着怎么把货从哈尔滨运到边境,再从边境倒腾到苏联。他的眼光,就局限在东北这巴掌大的地方。 可现在,二哥一句话,就把整个格局,给拉到了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范围。 铁路转海运! 这手笔,太大了! “二哥,这能行吗?咱们在南边,人生地不熟的,码头上的关系,也不好打通吧?”三驴子激动过后,又有些担忧。 “关系,都是人走出来的。钱,是开路的。”李山-河淡淡地说道,“这件事,不着急。我这次回去,除了陪你嫂子,也会顺便去南边看看。探探路,找找人。等我把路子铺好了,你这边,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我跟你说这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提前做些准备。比如,跟瓦西里那边通个气,问问他们,在海参崴那边,有没有方便接货的港口和人手。这些,都需要时间去运作。” 三-驴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二哥这盘棋,下得太大了。他每走一步,都已经想好了后面十步的棋路。 而他,还停留在第一步,想着怎么把眼前的棋子吃掉。 这就是差距。 “二哥,我明白了。我回头就跟嗒莎商量,让她跟她爹探探口风。” “嗯。”李山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儿。三驴子这小子,虽然有时候看着不着调,但脑子确实是灵光,一点就透。 把苏联这条线交给他,李山河放心。 他放下茶杯,看着三驴子,继续说道:“这摊子事,是你负责。但是,具体跑腿办事的,是二楞子和向前。这两个人,你也得给我用好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向前那小子,还嫩 “二楞子那个人,你了解。闷葫芦一个,不爱说话,但胜在踏实,稳重。交给他办的事,他能给你办得明明白白,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李山河评价道。 三驴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二楞子确实是这样的人,让他去冲锋陷阵,他不行。 但让他守家,当个后勤大总管,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所以,公司内部的日常管理,人员招聘,后勤保障这些杂事,你都可以放手交给他去做。” 李山河说道,“我走之后,公司肯定要扩大规模,多招人。你跟二楞子说,招人的时候,把眼睛放亮点。” “咱们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小作坊了。需要的人,也不光是能打能拼的混子了。开车的司机,修车的师傅,懂外语的翻译,会算账的会计……这些专业人才,都得招。” “告诉二楞子,别怕花钱。只要是真有本事的人,工资给高点,待遇给好点,都无所谓。咱们公司,不养闲人,但也绝不亏待能人。” “诶,好嘞,二哥。我回头就跟二楞子说。”三驴子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头默默记下。 “二楞子那边,我放心。我主要想跟你说的,是魏向前。” 李山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向前那小子,人是不错,讲义气,也有冲劲。当初要不是他提出来当倒爷,咱们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按理说,他是公司的元老,是功臣。” “但是……”李山河话锋一转,“他还是太年轻了。” 三驴子心里头咯噔一下。 他知道,二哥这话里有话。 魏向前,作为最早跟李山河合伙的人,在公司的地位,一直有点特殊。 他跟二楞子、彪子他们这些李山河的嫡系发小不一样,也跟范老五这种后来投靠的不一样。 他更像是一个平等的合伙人。 虽然现在,随着李山河的摊子越铺越大,魏向前的股份和话语权,被稀释得厉害。 但明面上,他还是山河公司的二把手之一。 现在听二哥这意思,好像是对魏向前,有点不满意? “二哥,向前他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对?”三驴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倒也不是做得不对。”李山河摇了摇头,“他就是太正了。” “太正了?”三驴子没明白。 “对,太正了。”李山河解释道,“他脑子里,还想着正儿八经地做生意,讲究个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这没错。但是,咱们干的这行,光靠正,是走不远的。” “就拿上次,咱们从苏联换回来的那批机床来说。那批货,瓦西里那边给咱们报的价,其实是虚高的。里面,有他自己拿的回扣。这事儿,咱们心里都清楚,是潜规则。向前那小子倒好,拿着报价单,跑去跟人家较真,非要让人家把价格降下来。搞得瓦西里那边很没面子,要不是你老丈人最后打了圆场,那笔生意差点就黄了。” 李山河提起这事,就有点来气。 三驴子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嗒莎还跟他抱怨,说她爹觉得魏向前这人太死板,不会办事。 “向前他,是好心。他想给公司省钱。”三驴子替魏向前辩解了一句。 “我知道他是好心。但有时候,好心会办坏事。”李山-河叹了口气,“他不懂,咱们这生意,做的不仅仅是货物买卖,更是人情买卖。有些钱,是不能省的。你省了这几万块钱的货款,但可能就丢了一个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渠道。哪个划算?” “他还是没转过这个弯来。脑子里,还是他爷爷教他的那一套,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可现在这个社会,水太深了。光有那一身正气,是会被淹死的。” 李山河看着三驴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我走了之后,你得多看着他点。有些事,他要是想不明白,你得点拨他。别让他一根筋,把咱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给捅出窟窿来。” “他是我爷爷战友的孙子,我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公司是大家的。我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影响了整个公司的发展。”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驴子这回是彻底明白了。 二哥不是要拿下魏向前,而是要改造他,提点他。 这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公司。 “二哥,你放心。向前那边,我会多跟他沟通的。他就是一时转不过弯,人还是聪明的,多跟他说说,他会懂的。” “嗯,但愿吧。”李山-河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这个公司,也是一样。 人多了,心思就杂了。 怎么把这帮性格各异,各有心思的兄弟,都拧成一股绳,朝着一个方向使劲,这是他这个当大哥的,必须考虑的问题。 他感觉,自己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二哥,我舍不得你 李山河把所有的事情,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都跟三驴子交代了一遍。 从范老五那边的秘密任务,到苏联贸易的未来规划,再到公司内部的人事安排,事无巨细。 三驴子听得是心惊肉跳,又热血沸沸。 他感觉,自己手里头那支烟,都快拿不住了。 二哥这是把整个山河公司的未来,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啊! 这信任,太重了!重到他感觉自己的腰杆,都有点直不起来。 他看着李山河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感动,有惶恐,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酸楚和不舍。 他知道,二哥把这些事都交代给他,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今天起,他三驴子,就得真正地,一个人,扛起这个家了。 以前,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天塌下来,都有二哥在前面顶着。 他们这帮兄弟,只需要跟在二哥屁股后面,冲锋陷阵就行了。 他们从来不用去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前面会不会有坑。 因为他们知道,二哥早就把所有的路,都给他们铺好了。 可现在,二哥要走了。 虽然只是暂时离开,但三驴子心里头,还是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 他看着李山河,嘴唇哆嗦了半天,那双平时总是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的眼睛,竟然有点发红。 他眼眶里,水汪汪的,像是要掉下泪来。 “二哥……” 他低沉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头也是一软。 他伸出手,走过去,揽住三驴子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咋地了?挺大个老爷们,还哭唧濑尿的呢,也不嫌呼磕碜?”李山河笑骂道,“又不是生离死别,过几个月,我就回来了。” 三驴子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是,二哥,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他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舍不得你个屁的老丫子!” 李山河听着他那带着哭腔的话,心里头也是一阵感动,但嘴上,却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表现出软弱。 他得让三驴子,让所有的兄弟都看到,他李山-河,永远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顶梁柱。 他用力地搂了搂三驴子的肩膀,哈哈一笑。 “行了,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唧唧歪歪的。我就是回家生个孩子,又不是上刑场。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我把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给你了,你小子要是给我哭丧着脸,看我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李山河连骂带哄,总算是把三驴子那点离愁别绪,给压了下去。 三驴子抹了把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二哥,你放心!家里有我,出不了岔子!你安心回去陪嫂子,等我给你生个大胖侄子!” “滚犊子!”李山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生?你拿什么生?” 办公室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三驴子被他踹了一脚,反而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熟悉的二哥。 打他,骂他,但心里头,是真拿他当兄弟。 “二哥,那你啥时候走?”三驴子问道。 “等周叔那边派的联络员到了,我跟他交接一下,就动身。”李山河说道,“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这么快?”三驴子又有点舍不得了。 “快刀斩乱麻。这事儿,不能拖。”李山河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往门口推,“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去忙你的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诶,二哥,我知道了。”三驴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办公室。 李山河揉着太阳穴,心里头琢磨着,这次走之前,除了三驴子那边的安排,还有一个人,他得好好交代一下。 这个人就是小郭。 这小子虽然不是他发小,但脑子机灵,为人懂事,而且对南方那边的情况有第一手的了解。 让他去南方探路,这事儿他一直记在心里,但最近被这哈尔滨的事情绊住了脚,没腾出空来细问。 现在既然决定要走了,南方这条线,也得趁着走之前,好好规划一下。 他趁着三驴子还没走远,连忙吼了一声:“等会!” 三驴子一个机灵,直接转身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希冀。 他心里头想,是不是二哥又舍不得自己了? 是不是打算不走了,或者要把自己也带上? 他赶紧凑过来,搓着手,一脸讨好地问:“咋地了二哥,你这是不准备走了?没事儿,您放心,我这就亲自开车把嫂子们给接过来,掉了一根头发丝你拿我试问!” 李山河一头黑线,心里头骂了一句:我问个蛋啊,这小子脑子里都装的啥玩意儿? “别跟我扯犊子,我就是想起来,你上回不是说小郭从南面儿回来了吗,搁公司没有?在公司给我叫过来一下。”李山河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三驴子一听,脸上那点希冀瞬间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 他心里头嘀咕:就这事儿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不过二哥发话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悻悻地应了一声:“在公司呢二哥,我这就给你叫过来去。” 说完,便有些黯然地离开了房间。 他心里头想着,二哥这回是真要走了,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看来是铁了心。 李山河看着三驴子那副失落的背影,心里头倒也没多想。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南方的布局。 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上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里头暗道,这小郭,倒是比三驴子他们几个有规矩。 他扬了扬脑袋,说了声:“进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小郭的南方之旅 小郭将办公室的门,推开一条窄窄的缝。 一颗脑袋先探了进来,脸上挂着点憨厚又带点腼腆的笑,目光在屋里搜寻了一圈,最后落在李山河身上。 看到李山河冲他点了下头,他这才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推开门,身子侧着挤了进来,反手又把门轻轻带上,整个过程没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他不是三驴子,更不是彪子,骨子里没有那种跟着李山河光屁股长大的底气。 他也学不来范老五那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油滑。 他心里始终记着一条,自己能有今天,能从一个在站前顶着风雪,靠一身臭汗拉车糊口的苦哈哈,变成人模狗样坐办公室的郭哥,全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 这份恩情,比天大。 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走得规矩。 “坐。” 李山河的声音不高,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小郭赶紧挪过去,屁股尖儿小心翼翼地沾了点椅子边,整个后背绷得笔直,两只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活脱脱一副等着挨老师训的小学生模样。 他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摸不透二哥突然找自己是为什么。 这一趟南下,他确实是开了眼,长了见识,可要说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拘谨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牵了一下。 这小子,真是个实诚到骨子里的老实人。 他把腿往桌子上一搭,整个人靠在椅子里,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开口。 “咋地了?当初搁站前跟人抢活儿拉车的时候,也没见你脸红。现在混出个人样了,反倒跟我不好意思上了?” “别跟三驴子他们几个学,瞅他几个拿揍性,学不出好玩意来。” 这话让小郭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两只手慌乱地摆着。 “没有没有,二哥,几位哥哥都特别照顾我,我……” 他想说自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他想说自己能有今天,是祖坟冒了青烟,是天大的福气。 他还想说,自己这辈子就认准了二哥,让干啥就干啥,绝无二话。 一肚子翻江倒海的感激,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急得他额头都见了汗。 他忘不了那些在寒风里,为了几毛钱车费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日子。 更忘不了那些拉着重货,被人当牲口一样呼来喝去的白眼和屈辱。 是李山河,把他从那个泥潭里拽了出来,让他第一次活得像个人,让他看到了生活的奔头。 “行了。” 李山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这小子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这份实诚和感恩,他才动了要培养他的念头。 但现在,不是听他表忠心的时候。 他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精准地飞向小郭。 小郭手忙脚乱地接住。 李山河自己又点上一支,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来,跟我说说,南边到底是个什么样。这一趟出去,有什么收获?” 一提到这个,小郭整个人像是被通了电,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心里头憋了快一个月的见闻和震撼,正愁没地方倾诉。 他学着李山河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把烟点上,手还有点哆嗦,狠狠嘬了一大口,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脸更红了。 也顾不上这些,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那一趟南方之行,对他而言,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二哥,你根本想象不到,南边那撇子,真是海了人了!” 小郭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那是亲眼见过一个崭新世界后,被彻底颠覆了认知才会有的神采。 “我从火车上一下来,好家伙,那个人多得!黑压压一片,比咱们哈尔滨过年时候的中央大街人都多!那人就跟潮水似的,一波一波地往你身上涌,挤都挤不动!” “到处都是叫卖声,吆喝声,还有那种听不懂的方言,叽里呱啦的,整个空气里都是一股子汗味儿、香味儿还有钱味儿混在一起的味道,热烘烘的,跟咱们这儿冷飕飕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那么多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新奇玩意儿,堆得跟山一样。 他觉得,自己以前在哈尔滨见识到的那些所谓的“紧俏货”,跟南边一比,简直就是乡下人进了城,提鞋都不配。 “那边,我见着不少背包客!” 小郭特意把这个词咬得很重。 “就是到地方拿了货,直接背个大包就跳上火车往别处卖的。南边人管他们叫货郎,我寻思着,这不就是跟咱们一样的倒爷嘛!”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自己也成了那其中的一员。 “他们那包里啥都有,喇叭裤、蛤蟆镜、电子表,还有那种能放两个磁带的录音机!他们背着那些大包,在各个城市里钻来钻去,跟耗子似的,生意做得那叫一个红火!” 李山河安静地听着,指间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背包客。 这个模式,比他现在这种大宗货运更灵活,更分散,也更能反映市场的真实需求。 这说明南方的商业活力,已经渗透到了毛细血管。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转动,如果自己去了南方,或许可以整合这些背包客,撒下一张更大的网。 “还有,二哥,那边的厂子,跟咱们这儿的国营大厂完全不一样!” 小郭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好多都是小厂子,有的干脆就是一家几口人,在自己家里干!就跟咱们这儿的家庭小作坊似的。可他们整出来的那玩意儿,真是绝了!又便宜,质量瞅着还不赖!” 小郭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他亲眼看到,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子里,一家五口人,老的少的,围着几台缝纫机,一天就能干出几百条的确良裤子。 也看到过,有人在院子里支个棚子,用个土模具,一天就能压出上千双塑料凉鞋。 那成本,便宜得让他咋舌。 他心里头当时就冒出一个念头,这要是把南方的货捣腾到缺衣少穿的北方来,那得挣多少钱? 李山河听到这里,心里头也泛起一阵波澜。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改革开放初期,南方经济野蛮生长的真实写照。 那些被北方国营大厂看不上的“投机倒把”,那些被斥为“资本主义尾巴”的家庭作坊,正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创造着惊人的财富。 它们效率高,成本低,最关键的是,它们对市场的反应速度,是那些机构臃肿、思想僵化的国营大厂拍马也赶不上的。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甚至超越了对苏贸易的崭新机会。 “还有呢,二哥,我发现个事儿!” 小郭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甚至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带着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神秘。 “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把这些玩意儿运过海去卖!” 他觉得这事儿肯定不怎么光彩,甚至有点危险,但那背后隐藏的巨大利润,又让他心头狂跳。 李山河原本靠在椅背里的身体,倏地一下绷紧了。 他津津有味地听着小郭的描述,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一条从南到北的黄金商路,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些家庭作坊的廉价劳动力和产品,来填补北方巨大的市场空白。 可运过海去卖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可不是倒爷之间倒腾点小商品那么简单了。 他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办公室里那股子悠闲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 李山河看着小郭,那双原本带着几分随意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淬了火的尖刀,要刺进小郭的心里。 “等会。” “过海?” “去香江?” 第六百九十章 山河集团 小郭被李山河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得一哆嗦。 他谨慎地扫视四周,确认办公室里再无旁人,才压低声音,用力点头。 “是啊二哥!人家都说香江遍地是黄金,挤破头都往那面跑,就想发大财!” “我认识了一个蛇头,他跟我吹,香港的有钱人,都玩一种叫股票的玩意儿,那钱来得,跟大风刮来的一样!” 小郭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光芒,仿佛香港二字本身就镶着金边。 蛇头。 股票。 两个词,像两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李山河的思路。 前一秒,他还在为周主任那堆破铜烂铁的销路发愁,下一秒,一片全新的、无边无际的黄金海洋,就在他眼前展开。 他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改革开放初期,那个对内地人来说如同神话般的东方之珠,那个创造了无数一夜暴富传奇的金融绞肉机。 这,才是最适合他这条重生蛟龙翻江倒海的战场! 周主任给的军火贸易,是借鸡生蛋,是扯虎皮拉大旗。 而香港,才是他真正的金矿! 之前已经交代嗒莎在香江安排了一个驻点,不过是一个皮包公司而已, 本来想借着春风,当一波港商回内地投资, 不过,现在有了小郭的存在,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得像要穿透小郭的脑子。 他试探着问:“那你呢?就没动心去香江开开眼?” 小郭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头皮一阵发麻,瞬间就老实了。 他知道二哥这话是在敲打他。 他不敢撒谎,挠着头,一脸的窘迫和后怕。 “没敢去,二哥。” “我就是听那蛇头吹牛,他说香港乱得很,没路子过去就是死路一条。我想着咱这趟是出来办正事的,就没敢节外生枝。”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怂样,反而笑了。 没去,就对了。 小郭这种半吊子,真一个人闯过去,怕是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但没去,却能从蛇头那种人精嘴里套出话来,这小子,不光是胆子大,脑子也确实活泛。 “没去是对的。” 李山河摆摆手,示意他放松。 “那种地方,要去,也得是咱们光明正大地去。” 他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猛虎。 “跟我仔细说说,那个蛇头,还说了什么?关于香港,关于股票,一个字都别漏。”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周主任让他南下,目的是给越南人添堵,扶持山头。 这桩买卖,需要美金。 而香港,就是八十年代亚洲最大的美金提款机! 小郭感觉办公室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不敢怠慢,赶紧将听来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那蛇头说,香港跟咱这儿,完全是两个世界!男的穿西装,女的穿裙子,露着大腿,街上跑的都是小轿车,还有两层楼高的那种大客车!” “晚上那灯亮的,比咱这儿所有人家加起来都亮堂,跟天上的街市一样!” 小郭的描述颠三倒四,但那份发自内心的震撼,却极具感染力。 “他还说,好多人都在炒股!就是把钱给一个叫股市的地方,钱就能自己生钱!有人一晚上就从穷光蛋变成了大老板,当然,也有人跳楼的。” “那个蛇头的老乡,就是靠这个,在香港买了好多楼,现在是真正的大富翁了!” 小郭的语气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羡慕。 李山河安静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股市是绞肉机,但他这个开着外挂的重生者,进去就是收割机。 他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点。 周主任给他的批文,是山河特种进出口贸易公司。 给他的证件,是特别通行证。 这些东西,在东北这旮旯,是杀鸡用牛刀。 但如果放在南边,对着香港那个窗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是国家给他开的绿灯! “那个蛇头,还说了什么别的路子?”李山河追问。 小郭想了想,压低了声音:“他说,大部分人都是偷渡过去的。一个人头几千块,走水路,九死一生。但只要过去了,在那边刷盘子,都比咱这儿当干部挣得多!” 偷渡。 人工费高。 李山河的思路豁然开朗。 他不需要偷渡,他有特别通行证,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港交所的大门。 而那些蛇头的渠道,那些廉价的劳动力,那些内地与香港之间巨大的物价差…… 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太多了! 这简直就是一座尚未被挖掘的金山! “那个蛇头,现在在哪儿?”李山河问。 小郭摇了摇头:“不清楚,二哥。那种人,神出鬼没的,他说要去广州,现在估计还在那边晃悠吧。” 李山河并不失望。 只要有需求,就不愁找不到蛇头。 他看着小郭,突然笑了。 “你觉得,咱们把南边那些小厂子做的便宜货,运到香港,能卖上价吗?” 小郭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能啊!肯定能啊二哥!”他激动地一拍大腿,“那些电子表、喇叭裤、蛤蟆镜,在咱这儿都抢疯了,运到香港,翻十倍的价钱都有人要!” “那个蛇头说,香港人有钱,但他们卖的东西也贵!咱们的货便宜又好,运过去不就是捡钱吗!” 信息差。 剪刀差。 李山河在心里笑了。 小郭只看到了捡钱,而他,看到的是用这些“小钱”,在香港股市里撬动起一个金融帝国,然后用海量的美金,回来武装自己的队伍,建立自己的工业王国。 “小郭,你这次干得很好。” 李山河由衷地赞了一句。 这小子带回来的消息,价值连城。 “二哥,我……”小郭被夸得脸都红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李山河打断他,眼神变得深邃而郑重。 “行了,先回去休息几天。” “等我走了之后,你,再去一趟南方。” 小郭心头一凛,知道正事来了。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又紧张得手心冒汗。 “二哥,我能干啥?”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李山河看着他,笑了。 “我要你,带着钱,去广州。” “找到那些蛇头,不是为了偷渡,而是跟他们买消息。我要知道香港所有物价,所有流行商品,所有能赚钱的门路。” “还有,帮我注册一家公司,就在广州。” “名字嘛……” 李山河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仿佛已经看到了南方那片波澜壮阔的黄金海。 “就叫, 山河集团。” 第六百九十一章 山河集团!我他妈来了! 山河集团。 当李山河轻飘飘地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小郭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人用木棍狠狠地来了一下,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 他那张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涨得通红的脸,此刻血色尽褪,变得有些发白,嘴巴下意识地张着,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李山河,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集团?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这趟去南边,确实是开了眼了,听了不少新鲜词儿,什么万元户,什么个体户,什么承包,这些词儿他都能大概明白是个啥意思。 可集团这个词,他连听都没听过! 光是听着这两个字,就感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派和威严,像是古代那种占山为王的大寨主,手底下管着成百上千号人,一跺脚地都得颤三颤的大人物才能用的名号。 他,小郭,一个几个月前还在哈尔滨站前,为了几毛钱车费跟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拉车工,现在二哥竟然让他去广州,去注册一个叫山河集团的东西? 这不是扯犊子吗?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有点发软,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想站起来,又不敢,想说话,嗓子眼又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二哥……”他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不行啊,我哪儿干得了这个啊?” “我连集团是啥玩意儿都不知道,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去了南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把您的事儿给办砸了。” 小郭是真的慌了。 他心里头那点刚刚因为被李山河夸奖而升起的豪情壮志,瞬间就被这两个字给砸得粉碎。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兵,二哥让他冲锋陷阵,他眼都不眨一下。 可现在,二哥直接给了他一个将军的令箭,让他去开辟一个新战场,他连地图都看不懂,这仗怎么打? 他怕,他怕自己辜负了二哥的信任。这份信任,比他自己的命都金贵。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吓破了胆的怂样,心里头倒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这小子,就是太实诚了。 给他个任务,他不想着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不想着自己能有多大权力,第一个想的,竟然是怕把事儿办砸了。 这种人,用着才放心。 “我让你去,你就行。我说你行,你就行。”李山河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的分量,却重得能压死人。 他把手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看着小郭,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知道集团是什么意思,没关系。我告诉你,你就知道了。” “所谓的集团,就是把咱们现在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意,全都归拢到一块儿。倒腾老毛子货的,是咱们的人。倒腾南方货的,也是咱们的人。以后可能还会有开工厂的,盖房子的,全都是咱们山河集团的人。” “我要你去的广州,就是咱们山河集团伸向全国,甚至伸向世界的第一只脚。你,就是给我把这只脚,稳稳当当踩下去的那个人!” 李山河的话,像是一道光,瞬间劈开了小郭脑子里那片混沌。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二哥这是要下一盘天大的棋!哈尔滨,只是这盘棋的起点。 苏联,也只是其中一个棋子。二哥真正的目标,是整个中国,是那个叫香江的,遍地黄金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烫。 “可是,二哥,我没那个脑子啊。这么大的事,我……”小郭还是没底。 “脑子不够,就去学。路不熟,就去问。”李山河打断了他,“我让你去广州,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当光杆司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去之前,先去找三驴子媳妇,嗒莎。我之前让她在香江那边注册了个皮包公司,顺便在广州也留了个联络点。她会告诉你,在南边怎么注册公司,怎么走账,怎么跟那边的人打交道。” “嗒莎是苏联人,又是瓦西里的闺女,她出面,很多事情比咱们自己人方便。但是,她终究是个女人,还是个外国人,有些事,她办不了。所以,具体跑腿的,还得是你。” “你听明白了?” 小郭这回听明白了。 二哥早就把路给他铺好了!嗒莎嫂子是军师,负责出谋划策,打通上层关系。 他,就是那个负责执行的先锋官! 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既然有嫂子在,那他心里就有底了。 他看着李山河,那双原本写满惶恐和不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那是一种混杂着激动、紧张,还有一丝疯狂的光。 他知道,这是他小郭,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机会。 抓住了,他就能从一个不起眼的拉车工,真正变成二哥口中那个能开疆拓土的大将! 抓不住,他可能就一辈子只能在哈尔滨,当个管后勤的郭哥了。 他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安逸下去。 他见识过了南方的繁华,他听过了香江的传奇,他那颗安分了二十多年的心,早就野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没管这些。 他挺直了腰杆,学着之前在部队里看过的那些军人的样子,双脚并拢,对着李山河,猛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二哥!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豁出去了的决绝。 李山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郭可以走了。 小郭直起身,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像是要把这个男人的样子,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然后,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猛地一转身,大踏步地,朝着办公室的门外走去。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呐喊。 二哥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就是信得过我!我小郭就算是把这条命扔在南边,也得把“山河集团”这块牌子,给二哥立起来! 香江?股票? 我他妈来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这个孽,咋就不学好 小郭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他轻轻带上,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和他刚才那副豁出去的决绝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山河能想象得到,这小子现在心里头,肯定是翻江倒海,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他笑了笑,没再多想。 玉不琢,不成器。 小郭是块好料子,但就是太实诚,太规矩,得给他点压力,逼他一把,他才能真正成龙。 去广州,去香江,那片龙潭虎穴,正是磨练他的最好地方。 李山-河重新靠回到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 小郭这条线,算是放出去了。 就像一只探路的工蜂,他会带回关于南方,关于那个金融中心最鲜活最真实的信息。 范老五那条线,也已经开始运转。 那个街溜子队长,带着一个神枪手,一个老油子,正在哈尔滨的黑白两道之间,用他那套野路子,试图完成那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三驴子和二楞子,守着对苏贸易这条最大的现金流,稳坐后方。 魏向前,那个脑子一根筋的正人君子,也在三驴子的看管下,继续发挥着他的作用。 一张无形的大网,以哈尔滨为中心,一头连着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一头伸向了春潮涌动的南国。 而他,李山河,就是那个坐在网中央的蜘蛛。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看着烟圈在空中慢慢散开,消弭于无形。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在白山黑水间打猎挣钱,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朝阳沟小太岁了。 随着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摊子铺得越来越大,他身上的责任,也越来越重。 他现在,不仅仅要为自己活,还要为跟着他的这几百号兄弟活,为他那几个嗷嗷待哺的媳妇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活。 甚至,还要为周主任那帮人,为这个国家,去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累活。 他有时候也觉得累,觉得烦。 可一想到自己是重生回来的,脑子里装着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脉络,他就又觉得,自己要是不干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 他不是神,不可能算无遗策。 就像这次让小郭去广州,让范老五去运货,这里面肯定会出岔子,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 但那又怎么样? 水至清则无鱼。 只要大的方向没错,只要他手里还攥着对苏贸易和国家支持这两张最大的底牌,中间出点小纰漏,花点冤枉钱,死几个人,都无所谓。 这个时代,就是一个野蛮生长的时代。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李山河,就要当那个胆子最大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块锃亮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 是时候了。 该回家了。 一想到家,想到他那几个千娇百媚的媳妇,李山河那颗因为算计和权衡而变得有些冰冷的心,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他想起了田玉兰那温婉贤惠的面庞,不管他多晚回去,那个女人总会给他留一盏灯,一碗热饭。 想起了吴白莲那日渐隆起的肚子,还有她那因为怀孕而变得格外敏感爱撒娇的小模样。 想起了琪琪格和萨娜那两姐妹,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羞涩如鹿,总是用那带着草原气息的纯净眼神看着他。 还有张宝宝那个小妖精,胆子越来越大,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谈条件,要给他生大胖小子换烤大鹅。 他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微笑。 这,才是他奋斗的意义所在。 金钱,地位,权势,跟老婆孩子热炕头比起来,都他娘的是扯犊子。 “回家!” 李山河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面空旷的走廊,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嗓子。 “彪子!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 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轰隆一声,像是被炮弹给轰开了。 彪子那个人高马大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脚下蹬蹬蹬地,跑得地板都在震。 “哎!哎!二叔!俺在呢!嘎哈啊?!” 他一边跑,一边嚷嚷,那大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狗熊掰棒子似的憨样,无奈地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个孽! 就不能跟人家小郭学学,走道轻一点,说话小点声,进门前先敲个门? 每次都跟鬼子进村似的,咋咋呼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李山河看着彪子几步就冲到了自己跟前,那张憨厚的大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鼻孔里呼出的烟气,在冰冷的走廊里形成两道白雾。 他心里头那点火气,瞬间就没了。 算了。 自己过命的兄弟,从小玩到大的大侄儿,他就这个逼样。 还能咋地?凑合过呗。 李山河在心底暗自劝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老婆还得跟人睡……呸!想啥呢! 他好不容易把那口浊气给喘匀了,对着彪子那张大脸,又吼了一嗓子。 “收拾东西!走了,回家!” 第六百九十三章 二叔,哈尔滨能冒汗 “啊?回家?” 一听李山河说要回家,彪子那张写满了有啥事您吩咐的憨厚大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浓密的眉毛耷拉着,嘴角也撇了下去,活像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 “二叔,这才来几天啊,咋就回去了?”他凑到李山河跟前,小声地嘟囔着,语气里满是失落和不情愿。 “这哈尔滨多好玩啊,比咱那朝阳沟里强多了。”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好玩?你都玩啥了?” “嘿嘿……” 一提到这个,彪子那张失落的脸立马就来了精神,他搓着手,挤眉弄眼地,露出一副你懂的的猥琐笑容。 “二叔,俺跟你说,这城里就是不一样。这几天,三驴子哥他们忙,俺闲着没事,就跟着公司里那帮小子,可着哈尔滨冒冒汗了。” 彪子说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仿佛又回味起了那销魂的滋味。 李山河听得是一头黑线。 好家伙,老子在这儿运筹帷幄,又是布局南方,又是敲打手下,忙得脚打后脑勺。 你这个孽倒好,天天跑去冒汗儿! 还他娘的冒得挺舒坦! “那回家了,还能冒上汗不?”彪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李山河,仿佛这是个天大的问题。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气得都乐了。 “能,接着上二楼,我大侄儿最吃劲儿了,人家还欠你半套呢”李山河抬脚就想踹他, 彪子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也不躲。 “二叔,俺就不是那喜欢上二楼的人!俺就是去体验体验生活,体验体验。”他挠着头,一脸的无辜,“再说了,那不花钱嘛,都是公司的小子们抢着结账,不要白不要。” 李山河彻底拿他没辙了。 跟这憨货,就讲不通道理。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滚去收拾东西!”李山河懒得再跟他掰扯,“你要是不想回,就自个儿留在这儿天天冒汗吧!” “别啊,二叔!”一听这话,彪子立马就急了,“俺回!俺肯定回!您上哪儿俺上哪儿!” 开玩笑,把他一个人扔哈尔滨,那还不如杀了他。 虽然这里能冒汗,可没了二叔,他心里头没底,干啥都没滋味。 就在李山河和彪子俩人拉拉扯扯的时候,走廊那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三驴子、二楞子、魏向前,还有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小郭,几个人呼啦啦地全都跑了过来。 “二哥!你要走了?”三驴子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脸上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焦急和不舍。 “二哥,咋不多待几天?”二楞子也跟在后面,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魏向前没说话,只是看着李山河,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李山河这一走,整个哈尔滨的摊子,就真的压在他们这几个人身上了。 小郭跟在最后面,他刚从激动的情绪里缓过来,一听说二哥要走,心里头又是一阵空落落的。 几个人呼啦一下,就把李山河和彪子给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都是挽留的话。 李山河看着他们一个个那真情流露的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温暖。 这帮,才是他真正的兄弟。 “行了行了,一个个的,都跟娘们儿似的。”李山河摆了摆手,笑骂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回家生个孩子,过俩月就杀回来。到时候,谁要是把公司给我整赔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话里的分量,谁都听得出来。 三驴子抹了把脸,用力地点了点头:“二哥,你放心!家里有我!” “二哥,我送你!我送你到站前!”小郭挤上前来,自告奋勇地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李山河看着他那张写满真诚的脸,被他给逗乐了。 “你咋送?你忘了自个儿是干啥的了?还当你是以前那个跑车的呢?我骑着你走啊?” 小郭被李山河这么一调侃,脸瞬间就红了,但他还是梗着脖子,一咬牙,说道:“也行!” “哈哈哈哈!” 他这话一出口,三驴子和彪子他们,全都绷不住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行了行了,这小子,是真实在。”三驴子笑着拍了拍小郭的肩膀。 办公室走廊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离别的伤感,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冲淡了不少。 就在大家伙儿笑闹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二楞子,却走上前,拉了拉李山-河的胳膊。 “二哥,你跟我来一下。” 他指了指楼下停车棚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表情。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二楞子,你又要整啥幺蛾子 二楞子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现场的笑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 李山河心里头也是咯噔一下。 他瞅着二楞子那副严肃又带点神秘的劲儿,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一个念头。 这场景,咋这么熟悉呢? 他记得真真儿的,上次,就在他准备回朝阳沟之前,也是在这个公司楼下,也是二楞子这小子,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边,然后哥几个就跟变戏法似的,从停车棚里给他整出了一台崭新的红色拖拉机。 那家伙,给他嘚瑟的,开回村里,差点没把全村人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这回…… 难道这小子,又给他整了啥新花样? 李山河心里头琢磨着,难不成是又从老毛子那嘎达,倒腾回来啥好玩意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二楞子这小子,性格沉稳,不爱说话,但就喜欢在这些铁家伙上琢磨。 给他一台发动机,他能给你攒出一辆坦克来。 “咋地了?二楞子,神神秘秘的。”李山河揣着明白装糊涂,揣着手,跟着二楞子往楼下走,“又有啥好东西要给二哥看啊?” 二楞子没说话,只是憨厚地笑了笑,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三驴子、彪子他们几个,也跟看西洋景似的,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好奇的表情,呼啦啦地跟在后头。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公司院子里的那个大停车棚。 哈尔滨的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虽然才下午,但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停车棚里光线不好,影影绰绰地停着几辆公司的卡车和吉普车,像几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二楞子领着李山河,绕过一辆解放卡车,走到了停车棚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盖着一块巨大的,油乎乎的苫布。苫布底下,鼓鼓囊囊的,看不清是啥玩意儿。 “二哥,你看。”二楞子指着那块苫布,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还没等李山河开口,三驴子就一个箭步蹿了上来,满脸谄媚地凑到李山-河跟前,抢着说道:“嘿嘿,二哥,惊喜吧?”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心说有你啥事儿啊,就你话多。 他看着那块苫布,心里头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这玩意儿的轮廓,看着不像拖拉机啊。比拖拉机要小,要矮,线条也更流畅。 是啥呢? “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掀开给俺看看。”彪子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比李山河本人还着急。 三驴子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司仪的架势,走到苫布前,绘声绘色地说道:“二哥,你这回回去,嫂子不是快生了嘛。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出门办事啥的,总不能还开你那个四面漏风的拖拉机吧?那玩意儿,动静大不说,还颠得慌,万一把咱大侄子给颠出个好歹来,那可咋整?” “所以呢,”三驴子故意拉长了音调,“这不,上个月,我跟老丈人瓦西里通电话的时候,就顺嘴提了一句,说你要当爹了。你猜怎么着?老丈人一听,高兴坏了!当场就说,必须得给咱中国女婿送份大礼!” “这老小子,办事是真敞亮!没过几天,就从莫斯科那边,直接用军用运输机,给咱们空运过来了这个宝贝疙瘩!” 三驴子说到这,猛地一伸手,和二楞子一人抓住苫布的一角,用力向后一掀! “哗啦”一声。 那块厚重的苫布,像是舞台的幕布一样,被瞬间拉开。 一辆黑得发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幽光的小轿车,就这么静静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嘎嘎板正 车身线条流畅,造型在八十年代初的中国,可以说是相当前卫。 四个锃亮的轮毂,擦得一尘不染,能照出人影来。车头正中间,是一个醒目的车标。 虽然李山河不认识那是什么牌子,但他知道,这玩意儿,绝对是高级货! “我操!” 彪子第一个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围着那辆小轿车,左看看,右摸摸,稀罕得不行。 不光是彪子,就连魏向前和小郭,也都是一脸的震惊。 这玩意儿,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单单是一辆车了。 它代表的是身份,是地位,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梦想。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辆黑色的伏尔加,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 他上辈子,为了吃香的喝辣的开上小汽车,哥几个脑瓜子都搭进去了。 这辈子倒好,还没等他想呢,人家直接就送上门了。 还是老丈人送的。 这女婿,当得值! 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而光滑的车身。 入手的感觉,细腻,厚重,充满了工业时代的力量感。 “行啊,三驴子,你小子,这事儿办得漂亮。”李山-河转过头,由衷地夸了一句。 三驴子被夸得是满脸放光,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嘿嘿,那必须的啊,二哥!这都是我该做的!”他搓着手,一脸讨好地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了过去,“二哥,这回回去,别坐那慢吞吞的绿皮火车了。直接开这玩意儿回去!多有面儿!” 开小轿车回家? 李山河拿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心里头也是一阵火热。 这要是把这玩意儿开回朝阳沟……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带劲! 第六百九十五章 二哥,你放心吧! 他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看着三驴子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脸,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行是行,面子也足。但是,”他话锋一转,“有个问题。” “啥问题啊,二哥?”三驴子不解地问道。 在他看来,这事儿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李山河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那锃亮的车前盖。 “油。” 他吐出一个字。 “这玩意儿,是烧汽油的吧?不是烧柴火的。”李山河看着三驴子,没好气地说道,“我从哈尔滨开回去,路上一千公里,不得加油?你让我上哪儿整汽油去?” 三驴子也是一脸的尴尬,他光想着拍老丈人和二哥的马屁了,确实没考虑得这么周全。 “二哥,这确实是个问题。”他搓着手,干笑道,“要不,这车您先放在公司?等以后路子顺了,再开回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头却是一万个不甘心。 这送礼送了一半,卡住了,多憋屈啊。 就在几个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李山河的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他差点就给忘了的大事! 他伸手入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塑料皮小本本。 这个本本,还是上次周主任派人送来的。 当时他光顾着看范老五他们的干部编制档案了,对这个不起眼的小本本,没怎么在意。 现在想来,这玩意儿,恐怕才是真正的宝贝! 他当着众人的面,翻开了那个小本本。 第一页,是他的照片,还有姓名,年龄,以及一个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身份——山河特种进出口贸易公司,南下联络处,主任。 而在身份下面,盖着一个鲜红的,带五角星的印章。印章上的字,他看得清清楚楚。 嘶! 李山河自己看到这个印章,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主任,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吓人的身份! 他再往后翻,小本本后面,印着几行字。 “持此证件者,系我部执行特殊任务人员。所到之处,各级军、警、地方政府部门,须无条件提供一切必要之便利,包括但不限于交通、食宿、通讯及燃料补给。泄密者,以叛国罪论处!” 落款,依旧是那个鲜红的,让人心惊肉跳的五角星大印! 李山河拿着这个小本本,手都感觉有点发烫。 他终于明白周主任的深意了。 别说是加油了,他就是开着这车去闯军区大院,门口的哨兵都得给他敬礼! “哈哈……哈哈哈哈!” 李山河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再看看眼前这辆伏尔加,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停车棚里回荡,充满了说不出的畅快和得意。 三驴子和彪子他们,全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笑给搞蒙了。 “二哥,你笑啥呢?这不没油嘛……”三驴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说没油?” 李山河把那个红本本,在三驴子眼前晃了晃。 “有这玩意儿,全中国的加油站,都得是咱自家的!” 李山河收起本本,揣进怀里,拍了拍胸口,冲着他们得意地一挑眉。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他不再废话,拉开车门,一屁股就坐进了驾驶室。 “彪子,上车!回家!” 随着李山河一声令下,彪子“哎”了一声,连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像一头笨拙的狗熊,把自己巨大的身躯塞了进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将外面的寒气和三驴子他们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惊和不舍的脸,隔绝开来。 李山-河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了“老大哥”气息的驾驶舱,心里头也是一阵新奇。 方向盘又大又细,上面还有一个醒目的车标。仪表盘是几个圆形的机械表,简单而清晰。中控台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小的收音机。 他伸出手,在各个按钮上摸索着。 他上辈子虽然开过不少车,但这种八十年代的苏联老古董,还是头一回接触。 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一拧。 “嗡——”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响起,仪表盘上的几个指示灯亮了起来。 他踩下离合,挂上档,再次转动钥匙。 “突突突……轰!” 伴随着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这台沉睡的钢铁巨兽,被唤醒了。 车身微微震动着,发动机的声音,通过车体,清晰地传递到李山河的屁股底下。 这感觉,比开拖拉机,可高级太多了! 李山河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三驴子、二楞子、魏向前、小郭几个人,还傻愣愣地戳在那儿,跟几根木桩子似的。 他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伏尔加发出一声咆哮,车身猛地向前一窜,稳稳地驶出了停车棚。 “二哥!路上慢点开!” “二哥!回去给嫂子们带好!” “二哥!早点回来啊!” 三驴子他们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一个个追着车屁股,在后面大声地喊着,挥着手。 李山河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头也是一阵酸楚。 这帮兄弟,都是把心掏出来跟他混的。 他知道,他这一走,哈尔滨这边的担子,就全都压在了三驴子和二楞子他们的肩上。 压力,肯定不小。 但他更知道,雏鹰不离巢,永远学不会飞翔。他必须得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去碰壁,去成长。 “放心吧,兄弟们。”李山-河在心里头默默地说道,“等我回来,带你们干一票更大的!” 黑色的伏尔加在公司大院里转了个弯,朝着大门口的方向驶去。 就在车子即将开出大门的时候,一道身影,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正从外面疯狂地往里冲。 那人骑得飞快,车子蹬得像是要散架子一样,嘴里还“哎哎哎”地喊着,似乎是想让李山河停车。 李山河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便宜小舅子,张跃进。 这小子,不是应该在上学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李山河踩下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门口。 张跃进一个急刹,自行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险之又险地停在了伏尔加的车头前。 他从车上跳下来,车都来不及扶,气喘吁吁地跑到驾驶室旁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姐夫!你可算没走!” 这小子,脸冻得通红,额头上却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狂飙过来的。 “你小子,不好好上学,跑这儿来干啥?”李山河摇下车窗,看着他,笑骂道。 “我听向前哥说,你今天要回去了。我一下课就往这边赶,就想送送你。”张跃进喘匀了气,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和不舍。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头也是一暖。 这张宝宝的弟弟,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比他那个憨子姐姐,可懂事多了。 “行了,心意我领了。赶紧回去吧,天冷,别冻着。”李山河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家好好学习,不用担心你姐,别惹事。等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嗯!”张跃进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有点发红。 他看着李山河,又看了看这辆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黑色小轿车,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向往。 在他心里,他这个姐夫,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姐夫,你放心吧!家里有我呢!我会照顾好我姐,还有几位嫂子的!”张跃进拍着胸脯,保证道。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山河笑了笑,重新摇上车窗。 “走了!” 他朝着张跃进挥了挥手,再次发动了汽车。 黑色的伏尔加,缓缓地驶出了山河贸易公司的大门,汇入了哈尔滨傍晚时分的车流之中。 张跃进站在原地,用力地挥着手,直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三驴子他们也走到了大门口,默默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二哥这次回去,是陪嫂子生孩子。 但他们更清楚,二哥下一次回来的时候,整个山河公司,乃至整个哈尔滨,恐怕都要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山河集团。 这四个字,像一颗种子,已经埋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无比期待着,这颗种子,在二哥的带领下,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第六百九十六章 彪子,你怪我么? 汽车渐渐驶离了哈尔滨这座喧嚣的省城。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被迅速拉长,最终汇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沉入了地平线之下。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窗外的景象,也从高楼林立,人声鼎沸,慢慢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和被积雪覆盖的光秃秃的田野。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黑色的伏尔加开着两盏刺眼的圆形大灯,光柱笔直地射向前方,将漆黑的国道撕开一道豁口,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飞驰。 车厢里,暖风开得很足,温暖如春。 和外面那能把人骨头冻裂的严寒,完全是两个世界。 彪子是第一次坐李山河开的车,更是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小轿车。 从上车到现在,他那股兴奋劲儿就没下去过。 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一会儿好奇地看看窗外飞速倒退的电线杆子,一会儿又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新奇地摸摸车里这儿,碰碰那儿。 “二叔,这玩意儿,可真带劲啊!” 他一屁股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还故意上下颠了颠,感受着那股子弹性和韧劲儿。 “比坐火车快多了,还稳当!一点都不颠!” 彪子摸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嘴里啧啧称奇,由衷地感叹道。 “你瞅瞅这椅子,真宣呼啊,跟宋姐大腚似的。还有这暖风,呼呼地吹,吹得人身上热乎乎的,都想睡觉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落在了李山河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李山河的动作看起来轻松写意,手腕轻轻一转,脚下在几个踏板间偶尔点一下,这个几吨重的铁家伙就温顺得像头小绵羊,指哪儿打哪儿。 彪子心里头就跟有只猫在挠似的,痒痒得不行。 这玩意儿,看着比开拖拉机可简单多了。 他开过二叔那台拖拉机,那方向盘死沉死沉的,拐个弯都得使出吃奶的劲儿,震得两条胳膊全是麻的。 这个,二叔一只手就能玩得转。 “二叔……” 彪子搓着两只蒲扇大的手,脸上堆起一丝讨好的笑容,把那颗大脑袋凑了过来。 “嗯?” 李山河目视前方,视线穿透挡风玻璃,紧紧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那一小片路面,嘴里随意地应了一声。 “你看,你开累了不?” 彪子试探着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渴望。 “要不让俺也来试试?俺觉得俺行!” 李山河听着他这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方向盘稳稳地握在手里,直接一句话就给他怼了回去。 “你特么又行了?你咋那么能耐呢?” “你连拖拉机都开不明白呢,还想开小轿车?这玩意儿要是让你开,不出五分钟,咱俩就得连人带车,一块儿滚到路边的沟里去。” 彪子被噎得一愣,脖子缩了缩,随即又不服气地嘟囔道。 “俺咋就不会开了?俺看你开着挺简单的啊。” “看着简单,跟你自己会开,那是两码事。” 李山河懒得跟他争辩,在夜里开快车,需要精神高度集中。 “想学开车,行。等回了家,我教你。” “现在,你给我在边上老老实实地待着,别捣乱。” “哦。” 彪子一听李山河答应教他,立马就老实了。 他乖乖地坐了回去,刚才那点不服气瞬间烟消云散,嘴里还美滋滋地嘀咕着。 “等俺学会了,俺也开着这车,去镇上溜达溜达,让宋姐看看,啥叫排面!” 李山河听着他那点出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伏尔加那台进口发动机平稳而低沉的轰鸣声,还有轮胎碾过路面时发出的沙沙声。 李山河开着车,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转动着。 这次离开哈尔滨,把那么大的一个摊子,全都交给了三驴子他们,他心里头,既是放心,又有点不放心。 三驴子脑子活,鬼点子多,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 二楞子性格沉稳,做事踏实,守着对苏贸易这条最大的现金流,稳如泰山。 这俩人一动一静,一攻一守,搭班子守住哈尔滨的基业,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他担心的,是魏向前。 那小子,太正了。 正得就像一根笔直的钢筋,不懂得拐弯,更不懂得妥协。 在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没有中间的灰色地带。 这种人,放在太平年月,是个好干部。 可放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放在山河公司这个本身就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里,他就是个定时炸弹。 三驴子虽然能看着他,但终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万一哪天,魏向前那股子正气又上来了,一根筋犯了,捅出什么篓子来,那麻烦就大了。 除了魏向前,他还想到了彪子。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边这个憨货。 彪子正一脸兴奋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田野,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估计还在幻想着学会开车之后,如何去街里耀武扬威。 李山河的心里头,忽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点酸,有点涩。 是愧疚。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跟着自己混的这帮兄弟。 三驴子,二楞子,现在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了,手里头管着公司最重要的业务,管着上百号人,出入都是前呼后拥,在哈尔滨地面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范老五,一个半路投靠过来的街溜子,现在也穿上了干部服,当上了保卫科的队长,有了正式编制,开始带着人马,去执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秘密任务了。 就连小郭,一个在站前蹬三轮,靠力气换饭吃的苦哈哈,现在也要去广州,去那个风起云涌的南国,为他未来的“山河集团”开疆拓土了。 跟着他混的这帮兄弟,一个个的,都有了自己的产业,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前程。 唯独彪子。 这个从他重生回来第一天,就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发小。 这个把他当成天,他说一,绝不说二的大侄儿。 到现在,还只是跟在他身边,当一个保镖,一个跟班,一个拎包开车的司机。 李山河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 在朝阳沟的大山里,是彪子背着几十斤重的猎物,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在鹰勾山里,面对十几号持枪的亡命徒,是彪子想也不想,就用自己那山一样的身躯,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李山河说要干什么,彪子从来不问为什么,只会闷着头,把事情给他办得妥妥帖帖。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为彪子的未来,考虑过什么。 他把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却独独忽略了这个离他最近,也最忠心的人。 李山河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许久,车厢里的气氛,也随着他的沉默,变得有些凝重。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 “彪子。” “啊?咋地了二叔?” 彪子正想得出神,被李山河这冷不丁的一下,问得一愣,连忙坐直了身子。 李山河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漆黑的道路,那两道被车灯照亮的光柱,仿佛没有尽头。 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些低沉。 “你看,三驴子他们,现在一个个的,都有自己的事儿干了,管着公司,管着人,都成老板了。” “你就不会怪我,没让你也出去闯闯,没给你也安排个正经差事?” 第六百九十八章 俺给你挡刀 李山河的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也很认真。 车厢里那股子轻松愉悦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凝重。 彪子脸上的兴奋和憧憬,也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山河会突然问他这个。 他转过头,看着李山河那在仪表盘幽暗光线下,显得有些严肃的侧脸,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 那表情,好似在看一个二傻子。 “二叔,”彪子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纳闷,“你不会是当俺傻吧?” “嗯?”李山-河被他这反应给搞得一愣,他转过头,瞥了彪子一眼,“咋说呢?” 他本来以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彪子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头也多少会有点想法。 或者,会感动得稀里哗啦,说一些二叔你别这么说,俺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之类的屁话。 可他万万没想到,彪子竟然是这么个反应。 “你瞅瞅他们几个。”彪子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三驴子哥,天天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又要跟老毛子那边搞关系,又要琢磨啥海运的事儿,脑子一天到晚转得跟风车似的,俺瞅着都累。” “还有二楞子,管着公司里那一摊子人吃马嚼的破事儿,谁跟谁打架了,谁家的婆娘又闹意见了,都得他去管。那哪儿是当老板,整个一居委会大妈。” “更别提范老五那个怂货了,当了个破队长,你看给他嘚瑟的,实际上呢?都不用二叔你,俺一句话,吓得他腿都软了。这活儿,是人干的吗?不得少活十年?” 彪子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落着,那语气,就好像三驴子他们干的,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差事,谁干谁傻逼。 李山河听得是目瞪口呆。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彪子这个憨货的脑回路。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那活儿,你看不上?”李山-河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道。 “那可不!”彪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的嫌弃,“俺才不乐意干那玩意儿呢!天天累得脚打后脑勺的,有啥意思?” 他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膛,得意洋洋地说道:“俺这辈子,就跟着二叔你混了!二叔你上哪儿,俺就上哪儿。跟着你,有肉吃,有酒喝,回家还有媳妇热炕头。偶尔还能去城里冒冒汗,得劲儿!他们那活儿,就是给俺个金元宝,俺都不换!” 彪子说到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戒备地看着李山河,身子还往车门边上缩了缩。 那副模样,活像一只护食的狗,好像在说:二叔,你可别看俺是个老实人,就想着法儿地骗俺去干活啊!俺不上你当!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怂样,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个憨货!你他娘的是个活宝!”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以为彪子会失落,会委屈,结果人家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 在彪子这简单的世界观里,跟着二叔,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至于当老板,管公司,那都是遭罪,他才不稀罕。 彪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纯粹。 笑声在车厢里回荡,之前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彪子看着李山-河笑,他也跟着嘿嘿地傻笑起来,挠着头,不知道二叔在笑啥,反正二叔笑了,他就高兴。 笑了好一会儿,李山河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心里头,却是前所未有的敞亮和温暖。 彪子顿了顿,脸上的傻笑,也慢慢收敛了。 他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路面,忽然用一种很平静,很认真的语气,继续说道: “再说了,二叔……” “俺要是也跟他们一样,出去当老板了,那以后,谁跟在你身边?” “谁还能给你挡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豪言壮语,也没有任何修饰。 但落在李山河的耳朵里,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沉重,来得滚烫。 李山河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 他没有回头,依旧目视着前方那片无尽的黑暗。 但他的眼眶,却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湿润。 他知道,彪子说的是真心话。 在这个憨货的心里,他的命,没有李山河的安危重要。 他可以不要钱,不要地位,不要前程。 他只要,他二叔,好好的。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也对彪子说道: 放心吧,彪子。 这辈子,不会再让你有挡刀的机会了。 咱们兄弟,都能好好的!活得比谁都好! 第六百九十九章 尴尬的李山河 车子一路向北,离家乡朝阳沟,也越来越近。 随着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熟悉,那些连绵起伏的山峦,那些松林,李山河的心情,也渐渐地从之前的算计和谋划中,沉静了下来。 他那颗在哈尔滨绷得紧紧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他的脑海里,不再是山河集团,不再是香港股市,不再是范老五和魏向前那些烦心事。 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几个媳妇的一颦一笑。 他想着,田玉兰肯定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把火炕烧得热热乎乎的,就等着他回去了。 张宝兰那丫头,肚子肯定又大了一圈,也不知道最近孕吐还厉不厉害,有没有好好吃饭。 琪琪格和萨娜,那两个从草原上来的姑娘,不知道习不习惯这老林子里的冬天。 还有张宝宝那个小妖精,估计正掰着手指头,算着他什么时候回去,好跟他兑现那个“烤大鹅”的承诺呢。 一想到这些,李山河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家。 是他无论在外面是龙是蛇,都最终要回归的港湾。 他感觉自己的胸膛里,被一种叫做责任和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为了这帮女人,为了即将出世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可以去对抗整个世界。 车子在夜色中又行驶了几个小时。 当李山河看到路边一块熟悉的,写着横道河子的路牌时,他知道,家,不远了。 从这里再往前开半个多小时的山路,就能到朝阳沟了。 “彪子,醒醒,快到了。”李山河推了推旁边已经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彪子。 “啊?到了?”彪子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朝窗外望去。 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山林轮廓时,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嘿!总算回来了!” 离开家虽然才十几天,但他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尤其是想到家里还有个怀着孕,等着他的媳妇,他这心里头,就跟长了草似的。 车子拐下国道,驶上了那条通往朝阳沟的崎岖山路。 路面坑坑洼洼,非常难走。 但伏尔加的性能,显然不是拖拉机能比的。 虽然有些颠簸,但依旧稳稳地向前行驶着。 又开了二十多分钟,前方山坳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片稀疏的灯火。 星星点点的,像是夜空中的繁星,散落在山谷里。 那是朝阳沟的家家户户,点亮的煤油灯。 “到了!到家了!”彪子激动得嚷嚷了起来,比李山河还兴奋。 他看着那片熟悉的灯火,忽然玩心大起,伸出手,就朝着方向盘中间那个喇叭按钮,狠狠地按了下去! “嘀——!嘀嘀——!” 一阵响亮而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毫无征兆地,在这寂静的山谷里,猛然炸响! 这声音,对于习惯了狗叫、鸡鸣和风声的朝阳沟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突兀! “你他娘的嘎哈!”李山河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连忙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大半夜的,你想把狼招来啊!” “嘿嘿,二叔,让他们听听,咱回来了!”彪子却是一脸的得意,不以为意。 他这一嗓子喇叭,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原本寂静的山村,瞬间就像是炸了锅。 先是几声狗叫,紧接着,整个村子的狗,都跟着狂吠了起来,此起彼伏。 然后,一扇扇窗户后面,亮起了更多的灯光。 一个个黑乎乎的人影,出现在了窗户后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啥动静啊?” “是打雷了吗?” “不对,听着像城里那种大汽车叫唤的声音!” “扯犊子吧!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大汽车?” 李山河把车开到自家院子门口,听着村里传来的各种议论声,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恨不得现在就从车上跳下去,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他娘的丢人了! 自己刚在车上教育完彪子,让他别总想着嘚瑟,结果这憨货转头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 这下好了,全村人都知道他李山河回来了,还是开着个会叫唤的铁王八回来的。 眼瞅着彪子还坐在副驾驶上,咧着个大嘴,一脸二叔你看俺列害不的求表扬的德行,李山河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 他默默地深踩了一脚油门,想着赶紧把车停好,进屋猫起来,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吱嘎——”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自家院门口。 李山河刚把车熄了火,就看见自家大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他爹,李卫东。 李山河心里头一暖,脚下刹车轻轻一点,黑色的伏尔加稳稳当当,不带半点声响地停在了自家院门口。 这一下,比彪子那鬼哭狼嚎的喇叭,可有技术含量多了。 他利索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一股子混着煤烟和柴火味的熟悉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浑身都舒坦了。 “爹!” 李山河咧着嘴,几步走到李卫东跟前,故意挺了挺胸脯,伸手指了指身后那辆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伏尔加,那股子得瑟劲儿,比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爹,你瞅瞅,我整这玩意儿咋样?气派不?” 李卫东叼着烟,没说话,绕着那辆伏尔加走了两圈。 他伸出手,在那冰凉的车身上摸了摸,又弯下腰,瞅了瞅那锃亮的轮胎,最后才站直了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雪地里,用脚碾灭。 “还行。”他吐出一口烟,声音听不出喜怒,“比你二爷那驴车强点。” 李山河一听这话,差点没噎着。 啥叫比驴车强点?这能比吗? 就在这时,副驾驶的门也打开了,彪子那巨大的身躯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看着李山河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忍不住在心里直瘪嘴。 瞧二叔那揍性! 刚才在车上还骂俺得瑟,骂俺咋咋呼呼,现在瞅他自个儿,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真是乌鸦站在煤堆上,光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还好意思说俺呢! 彪子心里头腹诽着,嘴上却不敢说,只是嘿嘿傻笑着凑了过来:“大爷,这车可真带劲!” 李山河好像感觉到了彪子那鄙夷的目光,脸上不由得有点发烫。 好在这会儿天黑,他爹眼神又不好,估计也看不出他脸红。 他清了清嗓子,想说点啥来挽回一下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 可还没等他开口,屋里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宝子!老二!你俩死外面干啥呢?” 是王淑芬的声音。 紧接着,一盏煤油灯的光亮从屋里透了出来,王淑芬披着件单衣,举着灯走了出来。 当她看到院门口停着的那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哎呀我的妈呀,这是个啥玩意儿?” 她这一嗓子,把屋里的人全给喊出来了。 田玉兰、张宝兰、吴白莲、琪琪格、萨娜,还有抱着个零食罐子的张宝宝,几个女人呼啦一下全都涌了出来,就连爷爷李宝财,也拄着拐杖,跟在后头。 当她们看清楚那是一辆油光锃亮的小轿车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呐!是小轿车!” “当家的,你把小轿车开回来了?” “二哥,这是你的车?” 几个女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新奇。 张宝兰和吴白莲两个孕妇,被田玉兰和琪琪格小心地扶着,她们看着那辆车,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只有张宝宝,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绕着车转了一圈,然后跑到李山河跟前:“当家的,这玩意能换几个烤大鹅啊?” 李山河被她问得哭笑不得:“这个可不是烤大鹅,这个是给咱们家的大胖小子坐的。” 他说着,目光温柔地看向了田玉兰、张宝兰和吴白莲的肚子。 这话一出口,三个孕妇的脸都红了。 王淑芬在旁边听着,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刚才那点骂人的火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走上前,也学着李卫东的样子,在那车身上摸了又摸。 “儿啊,这玩意儿得不少钱吧?”她小声地问道,生怕别人听见。 “公司配的,不要钱。”李山-河站起身,随口胡诌道。 他总不能说这是三驴子老丈人送的吧。 “不要钱?”李卫东在旁边听见了,又哼了一声,“天底下哪有不要钱的好事。你小子,在外面别是干了啥犯法的事儿吧?” “爹,你放心吧,你儿子办事,有谱!”李山河拍着胸脯保证。 他看着眼前这热闹的一家子,看着媳妇们脸上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心里的那点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就是衣锦还乡啊! 他得意地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还杵在旁边的彪子身上,看着那憨货还在那咧着大嘴傻笑,心里头顿时有点不爽。 这货杵在这儿干啥?当电灯泡啊?没看见老子要跟媳妇们亲热亲热吗? 不行,得赶紧把这货打发走。 第七百章 彪子这个孽谁研究的 李山河心里打定了主意,脸上的笑容不变,胳膊一伸,就搭在了彪子的肩膀上,把他往旁边拉了两步,远离了自家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 “彪子啊。”李山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过来人的语重心长。 “咋地了二叔?”彪子还沉浸在小轿车带来的巨大震撼和喜悦里,一脸的茫然。 “你看啊,这大半夜的,从哈尔滨开回来,你也肯定累了吧?”李山河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话说得那叫一个体贴。 彪子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的实在:“二叔,俺不累啊,俺在车上都睡了一路了,精神着呢!” 李山河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这憨货,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装听不懂?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更加亲切,搂着彪子肩膀的手,指头不自觉地用了点力,在那货的锁骨上捏了捏。 “你小子,说你累了你就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李山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你媳妇还在家等着你呢,怀着孩子,你就不想早点回去看看?” 一提到媳妇,彪子那缺根弦的脑子总算是转过弯来了。 对啊!他媳妇也怀着呢!这趟出去十几天,也不知道她在家里咋样了。 可他还是有点舍不得走,这小轿车他还没稀罕够呢。 “二叔,要不俺再待会儿?俺帮你把车停院里去?”彪子还想挣扎一下。 李山河的牙根都有点痒痒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跟这货,就不能拐弯抹角。 他松开手,也不笑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彪子。 彪子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二叔,你这么瞅俺嘎哈?” 李山河不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骨节发出一阵嘎巴嘎巴的脆响。 这一下,彪子啥都明白了。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疲惫,还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两滴泪花。 “哎呀,二叔,你说的对,俺是真困了,眼皮都睁不开了。那啥,俺就先回去了啊!明儿个再来找你玩!” 话音未落,彪子一转身,撒丫子就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跑。那速度,活像屁股后头有狼在追。 “慢点跑!道上黑,别摔着!”李山-河在后头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二叔!” 彪子头也不回地应着,脚下跑得更快了。 结果,乐极生悲。 他光顾着跑了,没注意脚底下有块被雪盖住的石头。 “哎~我操!”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彪子那巨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地地里,啃了一嘴的土。 李山河:“……” 李卫东:“……”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和嫌弃,然后不约而同地,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彪子这个孽,到底是谁研究出来的! 这智商,能平平安安活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彪子在地上扑腾了两下,跟个翻了壳的王八似的,好不容易才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总算是把这个电灯泡给送走了。 李山河松了口气,转身看着自家那群还在围着车惊叹的女人,心里头又开始美滋滋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车主的架势,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来来来,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外面多冷啊。上车,都上车感受感受!让你们也知道知道,啥叫小轿车!” 他这一声吆喝,女人们的眼睛更亮了。 “能上去坐啊?” “快快快,我先来!” 张宝宝第一个就往车上挤,结果被张宝兰一把给薅住了后脖领子。 “你个小妮子,急啥!让两个姐先上!她们肚子里还揣着咱家的金疙瘩呢!”张宝兰瞪了她一眼。 张宝宝委屈地瘪了瘪嘴,但也不敢反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李山河笑着把田玉兰和吴白莲扶上了后座。 又把张宝兰扶上了副驾驶。 “咋样?宣乎不?” “嗯嗯!”三个女人坐在那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跟坐在云彩上似的,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随后,张宝宝琪琪格她们也一个个地挤了上去,一辆五座的伏尔加,硬是给她们塞得满满当当。 李山河又把车里的暖风打开,一股热乎乎的风吹出来,吹得几个女人舒服得直哼哼。 “哎呀,这车里咋还带冒热风的?” “比咱家炕头都暖和!” “当家的,这车真好!” 听着媳妇们的夸奖,李山河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他把车门关上,让她们在里面自己感受,自个儿则走到还站在院门口抽烟的李卫东身边。 院子里,是媳妇们的欢声笑语。 院门口,是父子俩的沉默。 李山河看着他爹那张在烟火光中明灭不定的脸,总觉得他爹好像有啥心事。 “爹,你瞅啥呢?”李山河递了根烟过去。 李卫东接过来,没点,只是夹在手里,目光投向村子深处那片无尽的黑暗。 “没瞅啥。”他声音有点低沉,“就是觉着,这日子,变得太快了。快得让人心里头发慌。” 李山河知道他爹在想什么。 毕竟特殊时期刚过去没几年。 从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有钱也不敢花的山村猎户,到现在,儿子开着小轿车回家,家里盖了新房,娶了好几个媳妇,这种变化,对老一辈人来说,确实是翻天覆地。 有喜悦,但更多的,可能是一种不真实感,一种对未知的担忧。 李山河觉得,他得给他爹吃颗定心丸。 也得给自己,找个后路。 第七百零一章 爹,我跟你透个底 夜深了,村子彻底安静下来,连狗都不叫了。 女人们在车里稀罕够了,也被王淑芬催着回屋睡觉去了,特别是三个孕妇,更是宝贝疙瘩一样被护送回了热乎乎的炕上。 院子里,只剩下李山河和李卫东父子俩。 黑色的伏尔加静静地停在院门口,像一头蛰伏的猛兽,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露水。 李卫东又点上了一根烟,蹲在车头旁边,一口一口地抽着,眉头一直皱着。 李山河知道,他爹这是还没从那种日子变得太快的恍惚感里缓过劲儿来。 他走过去,也在旁边蹲下,从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也点上一根。 “爹,你是不是担心我这钱,来路不正,怕哪天出事儿啊?”李山河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卫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闷着头又吸了一大口烟。 李山河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笑了笑,说道:“爹,你放心。你儿子现在干的,是正经生意。往大了说,是给国家办事。我这回在哈尔滨,市里的大领导都见了,还给我发了红本本呢。” 他说着,就把那个吓人的,盖着五角星大印的特别通行证掏了出来,在李卫东眼前晃了晃。 李卫东虽然不识几个字,但那红皮,那五角星,他认得。这玩意儿,假不了。 他看着那个小本本,眼神里的担忧,总算是散去了一些。 “你小子,行啊。”他由衷地赞了一句,“真给你爹长脸。” “那必须的!”李山河得意地一扬头,“你也不瞅瞅我是谁的种。” 这话把李卫东给逗乐了,他拿烟头点了点李山河,“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 父子俩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李山河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把身子往李卫东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股子神秘兮兮的表情。 “爹,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有屁快放。”李卫东斜了他一眼。 “嘿嘿。”李山河搓了搓手,脸上堆满了笑,“爹,你看啊,咱家现在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我这生意,也越做越大了。这仨儿媳妇,肚子也都大了,眼瞅着,你孙子就要落地了。” 李卫东听着这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发出了一个鼻音:“嗯,咋地了?” “这人啊,就怕站得高,摔得狠。”李山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这天天在外面跑,接触的人也杂,保不齐哪天就得罪了啥狠人,出点啥意外。” 李卫东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 “所以呢,”李山河看着他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咱家,得有个底。有个不管出了啥事,都能让家里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底。” 李卫东沉默了,他知道儿子接下来要说啥了。 “爹,你年轻时候,是咱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穿山豹。这山里头的宝贝,啥你没见过?你手里头,肯定攒了不少压箱底的好棒槌吧?” 棒槌,人参。 在这白山黑水之间,这玩意儿,就是硬通货,是能救命的黄金。 “你跟我投个底呗。”李山-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把那些好玩意儿都藏哪儿了,告诉我。我不是要,我就是心里有个数。” 他生怕他爹误会,又赶紧补充道:“你看,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哪天你,你出门喝多了,摔个跟头,脑子不好使了,忘了东西放哪儿了,那咱家不就亏大了?” 他本来想说万一你哪天没了,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可他这点小聪明,在李卫东这老狐狸面前,根本不够看。 李卫东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李山河,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个小王八犊子,你咒我死呢?”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没有没有,爹,我哪儿是那意思啊!”他赶紧站起来,慌忙摆手解释,“我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打你娘了个腿的比方!”李卫东彻底炸了。 “不是爹,这里面咋还有我妈的事儿呢?” 李卫东脸色更黑了。 他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李山河喂大,儿子出息了,开着小轿车回来了,他心里头正美着呢。 结果这小兔崽子,刚回来第一天,不惦记着孝敬老子,反倒惦记上老子那点压箱底的棺材本了! 还他娘的拐弯抹角咒他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他李卫东也他娘的忍不了了! 李卫东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他一把将身上那件褂子给扒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那架势,像是要跟人拼命。 “逆子!” 李卫东指着李山河的鼻子,怒吼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受死!” 第七百零二章 逆子!老子跟你不熟! 李山河一看他爹这架势,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爹这脾气,他可是太了解了。 年轻时候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这几年岁数大了,脾气收敛了不少,可骨子里那股子火爆劲儿,一点没少。 真要是把他惹急了,那可是真敢下死手揍的。 “爹!爹!你冷静点!我真不是那意思!”李山河一边后退,一边慌忙解释, “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呢!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我开你奶奶个腿儿!”李卫东眼睛都红了,唾沫星子喷了李山河一脸, “有这么跟自己亲爹开玩笑的吗?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李山河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你说自个儿嘴贱不嘴贱? 好端端的,提那棒槌干啥? 就算要问,也得换个时间,换个方式啊。 这下可好,马蜂窝捅了。 他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能证明他们父子情比金坚,能瞬间浇灭他爹怒火的大功劳! “爹!你忘了?你忘了上次你藏私房钱那事儿了?”李山河大声喊道,“要不是我,你那点钱早让我妈给抄了!我还偷偷给你补了五块钱呢!咱俩可是天下第一好啊爹!” 他本以为,搬出这个恩情,李卫东怎么着也得念他点好,火气能消下去一半。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李卫东那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的动作,瞬间就变成了实打实的杀气。 李卫东停下了脚步,原本已经伸向地上的褂子的手,改了个方向,直接摸向了自己的裤腰带。 “唰”的一声,那根用了十几年的,又宽又厚的牛皮腰带,就被他抽了出来。 李卫东把腰带在手里掂了掂,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听得李山河头皮发麻。 “小兔崽子,你还敢提这事儿?” 李卫东的声音,阴恻恻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要是不说,老子还能让你多快活两天。既然你自个儿找死,那可就别怪我了。” 李山河彻底懵了。 这是啥情况?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是父子情深,一笑泯恩仇吗?怎么感觉这火气,比刚才还大了? “老二!”李卫东猛地吼了一声,中气十足,“你那个宝贝弟弟,前两天,已经把你给卖了!” 老三? 李山河脑子里嗡的一声。 “你弟弟已经跟我全交代了!要不是你给了我五块钱对不上数,我至于让你妈磋磨一宿?”李卫东挥舞着手里的皮带,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一步步地向李山河逼近。 “还天下第一好?” “老子你跟你熟吗跟你啊!”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抖,那根带着风声的皮带,就朝着李山河的屁股,狠狠地抽了过去! “受死吧!逆子!” “我操!” 李山河怪叫一声,屁股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疼得他嗷一嗓子就蹦了起来。 他哪儿还敢解释啊,撒丫子就跑。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本想套点家底,结果被亲爹追着打。 本想邀功请赏,结果发现自己早被亲弟弟给卖了! 李山河心里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绕着那辆崭新的伏尔加,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秦王绕柱。 “爹!你咋还真打啊!”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让你咒我死!让你挑拨离间!” “我没有!那是老三那小兔崽子胡说八道!” “你还敢狡辩!老三才多大?他能编出这么复杂的事儿来?肯定是你教的!” 父子俩一个追,一个跑,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这巨大的动静,终于把屋里的人又给惊动了。 “外面咋回事啊?咋又吵吵起来了?” 王淑芬第一个冲了出来,当她看到院子里,李卫东正挥着皮带,追着李山河满院子跑的时候,她那柳叶眉瞬间就立了起来。 “李卫东!你疯了!” 王淑芬一声河东狮吼,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就夺过了李卫东手里的皮带。 “孩子刚回来,你就要打死他啊?你长能耐了你!” 王淑芬这一嗓子,威力堪比十二级台风过境。 李卫东那满腔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一大半。 他手里一空,看着被媳妇抢走的皮带,气势顿时就矮了下去,活像一只被揪住了后颈皮的猫。 “你个老娘们,你懂啥!”他梗着脖子,还想嘴硬,“这小兔崽子,他咒我死!还挑拨咱俩关系!我今天不抽他,他不知道谁是爹!” 李山河一看救星来了,立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王淑芬身后,探出个脑袋,一脸委屈地告状: “妈!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刚回来,我爹就要打死我!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他就当真了!” “开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李卫东气得又想冲上去,结果被王淑芬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行了!都给我闭嘴!”王淑芬手持皮带,往地上一杵,那架势,颇有几分一家之主的威严, “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耍猴呢?嫌不够丢人是吧?” 她先是瞪了李卫东一眼:“孩子刚从外面回来,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抄家伙,你还当你是山上的穿山豹呢?我告诉你李卫东,你要是再敢动我儿子一指头,你今晚就给我滚到柴火垛睡去!” 李卫东脖子一缩,彻底蔫了。 睡柴火垛,这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王淑芬又转过头,看着躲在身后的李山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多大的人了,跟你爹说话还没个分寸!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心里没数啊?你爹那脾气你不知道?非得往枪口上撞!” 李山河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妈,这事儿不赖我,赖老三!”他决定祸水东引,把那个小叛徒给揪出来, “是老三那小兔崽子,在我爹面前胡说八道,说我挑拨你们关系,我爹才生气的!” “老三?”王淑芬一愣。 李卫东也在旁边帮腔:“对!就是老三!那小王八犊子,把他哥给卖了!还把他爹也给坑了!” 一提到这事儿,李卫东的气又不打一处来。 王淑芬听完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明白了。 她那张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好啊! 原来是家里出了个内鬼! “李山峰!”王淑芬转身就朝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喊,“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屋里,原本还在炕上装睡的李山峰,听到这声召唤,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炕上滚下来。 他知道,东窗事发了。 他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就想往桌子底下钻。 可他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王淑芬举着手电筒,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撅着屁股,正往桌子下钻的小身影。 “你还想跑?” 王淑芬一个箭步上去,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揪着李山峰的后衣领,就把他给提溜了出来。 李山峰被提在半空中,两条小短腿不停地扑腾着,脸上写满了惊恐。 “妈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王淑芬把他扔在地上,沉声问道。 李山峰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怀里还死死地抱着他那个小铁皮饼干盒,里面是他所有的家当。 “我不该当两面派……” “你还有啥不该的?”王淑芬气得都乐了。 “我不该跟你要奖励……”李山峰抽抽搭搭地说道。 原来,这小子当初告完密,还理直气壮地找王淑芬要举报奖金,被王淑芬给臭骂了一顿。 李山河和李卫东也跟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山峰,心里头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个小叛徒!”李山河上去就想给他一脚,被王淑芬给拦住了。 “你还敢打你小弟?” “妈,他卖我!” “卖你怎么了?谁让你自己不干好事的!”王淑芬瞪了他一眼。 李山河彻底没脾气了。 得,合着到最后,就自个儿里外不是人。 王淑芬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山峰,叹了口气,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才十了岁的小屁孩,能懂个啥? “行了,起来吧。”她把李山峰拉了起来,“以后再敢干这种卖哥卖爹的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说着,顺手就把李山峰怀里那个小铁皮盒子给没收了。 “还有你这钱,来路不明,妈先替你保管着!” “啊?妈!我的钱!”李山峰一看来真的,哭得更伤心了。 王淑芬不理他,拿着赃款,又走到李卫东面前,把手一伸。 “还有你的,也交出来。” 李卫东老脸一红,磨磨蹭蹭地从鞋垫底下,掏出了几张被汗浸得发软的票子。 最后,王淑芬的目光,落在了李山河身上。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口袋捂住。 “妈,我没有!我真没有!” 王淑芬看着他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行了,都别在外面杵着了,赶紧睡觉去!明天再找你们算账!” 一场家庭风波,就这么在王淑芬的强力镇压下,暂时平息了。 李山河躺在炕上,看着旁边睡得正香的田玉兰,心里头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他爹李卫东是纸老虎,他妈王淑芬是真老虎。 而他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亲弟弟李山峰,是披着羊皮的狼,背后捅刀子,眼都不眨一下。 哦,对了,还有一个李山霞,纯纯是搅屎棍了,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为她李山霞大将军! 这家里,个个都是人才啊! 第七百零三章 越来越会的张宝宝 第二天一大早,李山河是被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给弄醒的。 他睁开眼,身边田玉兰已经不在了。 炕烧得热乎乎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小米粥的香气。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在外面奔波了那么久,还是睡自家的热炕头舒服。 他穿上衣服下了地,推开门一看,好家伙,院子里跟赶集似的。 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家那辆黑色的伏尔加给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个的,都跟看西洋景似的,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嘴里还啧啧称奇。 “哎呀,这玩意儿就是小轿车啊?真黑,真亮!” “你瞅瞅那轱辘,比咱家水缸都亮堂!” “听说这车不用烧柴油,是烧一种叫汽油的玩意儿,金贵着呢!” “山河这小子,是真出息了!咱朝阳沟,也飞出金凤凰了!” 李山河看着这阵仗,也是哭笑不得。 他爹李卫东,正叼着根烟,一脸得意地站在车旁边,跟个车模似的,给大伙儿讲解着什么。 那吹牛不上税的架势,好像这车是他买回来的。 “看见没?这叫伏尔加!老毛子那边最好的车!一般人,你有钱都买不着!” “我儿子,现在是给国家办事的大干部!这车,就是国家配给他办公用的!” 李卫东唾沫横飞,把李山河在哈尔滨那点事儿,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遍,听得村民们一愣一愣的,看李山河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了。 李山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戳穿他爹。 老头子好面子,就让他得瑟去吧。 他走进厨房,王淑芬和几个媳妇正在忙活早饭。 “醒了?”王淑芬看了他一眼,“赶紧洗脸吃饭,吃完饭,把你那车挪个地方,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知道了,妈。” 李山河洗了把脸,坐到饭桌前。 琪琪格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又拿了两个白面馒头。 “当家的,昨晚睡得好吗?”田玉兰坐在他旁边,柔声问道。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脸上也带着母性的光辉。 “好,睡得踏实。”李山河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咱家大胖小子,昨晚没折腾你吧?” 田玉兰脸一红,摇了摇头。 旁边的吴白莲也挺着肚子,笑着说道:“你一回来,他们就都老实了。” 李山河看着自己这两个即将临盆的媳妇,心里头又软又涨,充满了干劲。 吃完早饭,他把车从门口开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村民们看够了热闹,也渐渐散去了。 家里总算是清静了下来。 李山河从车里,把他这次回来带的礼物,大包小包地都搬进了屋。 给爹妈的,是哈尔滨买的最好的糕点和两身新衣服衣。 给爷爷的,是两条好烟,一瓶好酒。 给奶奶的,是两双小皮鞋,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时兴的人物,乐的见牙不见眼。 给弟弟妹妹的,是各种糖果和一本崭新的小人书。 剩下的,自然都是给几个媳妇的。 他把几个女人叫到屋里,献宝似的,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给田玉兰、吴白莲和张宝兰的,是两件宽松又暖和的孕妇外套,还有不少麦乳精、奶粉之类的营养品。 给琪琪格和萨娜的,是城里最流行的雪花膏和蛤蜊油。 至于张宝宝,那不必多说,直接上吃的! 女人们收到礼物,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最后,李山河从一个包的最底下,掏出了一个小纸包,神神秘秘地打开。 里面,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颜色鲜艳的的确良“情趣内衣”。 当女人们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时,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没见过世面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低着头,不敢看。 田玉兰吴白莲和张宝兰三个孕妇,也是又羞又好奇,眼神躲躲闪闪的。 只有田玉兰,作为大妇,还算镇定,但耳根也红了。 她嗔怪地瞪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又在外面学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咳咳,”李山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都是为了增进夫妻感情嘛。”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张宝宝这个小吃货,从外面探进个脑袋。 她刚才一直在厨房偷吃东西,这会儿才过来。 她看到炕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好奇地问道:“当家的,这是啥呀?能吃吗?” 她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你个小妮子,就知道吃!”李山河笑着把她拉了过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个可不能吃。这个是晚上穿的。” 张宝宝眨了眨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拿起一件黑色的蕾丝小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看向李山河,很认真地问道:“当家的,我穿这个,能再换一个烤大鹅吗?” 李山河:“……” 他觉得,跟这个小妮子,是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张宝宝又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又带着一丝狡黠地说道:“当家的,你要是答应我,我给你生个比她们肚子里还大的大胖小子!”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热。 这个小妮子,真是越来越会了! 第七百零四章 爹,你啥前儿来的! 他僵硬地摸了摸鼻子,想说点啥来挽回一下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屋里,那几个本来还在害羞的女人,看到李山河这副吃了苍蝇似的窘迫模样,先是田玉兰噗嗤一声,没忍住,紧接着,整个屋子都爆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哈,当家的,你脸红了!” “哎呀,咱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咋还害臊了呢?” “宝宝,干得漂亮!回头姐给你留个鸡腿!”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草原姑娘笑得最是开怀,她们性子直爽,不像中原女子那般扭捏,这会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田玉兰他们三个孕妇,也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乐得不行。 李山河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又红又紫。 他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笑啥笑!有那么好笑吗?” 他瞪着眼睛,想拿出点气势来,“好歹我也是一家之主,你们这帮老娘们,笑一会儿就行了啊,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屋里的笑声更激烈了。 田玉兰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俏生生地白了李山河一眼,一边擦着眼角一边说道:“行行行,当家的,你这个面子,我做主,给了!” 她转过头,对着屋里的一众姐妹们大声宣布:“姐妹们,都别笑了啊!咱当家的害臊了!脸皮薄,受不住!” “哈哈哈哈!” 这下,连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吴白莲都绷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腰。 李山河彻底没辙了,他看着这群无法无天的婆娘,心里头那叫一个郁闷。 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当初,自个儿在朝阳沟那是说一不二的小太岁,现在倒好,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敢调戏自己了! 他郁闷地看了一眼还搂着自己胳膊,一脸快夸我表情的张宝宝。 挣脱了张宝宝的怀抱,朝着外面走去。 “哎,当家的,你嘎哈去?”吴白莲看他拿了东西就要走,连忙在后头招呼道。 李山河头也不回,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声音拉得老长:“还能嘎哈去?把从哈尔滨整回来的好玩意,给咱爹送过去呗!” “咱爹昨个儿不是生气了吗?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得好好哄着啊?” “你们是不知道啊,咱爹这个人,最记仇了!小心眼儿!我要是不把这事儿给抹平了,他能记恨我一辈子!” 于是李山河就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起了李卫东的光辉事迹! 可就在这时,他背后,突然传来了两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咳!咳!” 这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院子里,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他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齐刷刷地倒竖了起来! 不好!有杀气! 这个声音…… 这个频率…… 这个感觉…… 除了他那个小心眼又记仇的亲爹李卫东,还能有谁?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寸一寸僵硬地转了过去。 院子里,李卫东正叼着根烟,双手揣在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眼神,阴沉得好似要滴出水来。 夏日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李山河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从头皮凉到了脚后跟。 完犊子了。 刚才说的话,他爹肯定都听见了。 李山河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瞬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爹啊……”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有点发颤,“您啥前儿来的?咋走路都没声儿呢?” 李卫东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火柴,刺啦一声划着,把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然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浓密的烟雾,那烟雾飘到李山河面前,呛得他直咳嗽。 李卫东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就在你说我小心眼的时候。” “……” 李山河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人赃并获,还是现场直播。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想要求救。 他猛地回头,用那双写满了爱妃,救驾!快来救驾!的眼神,死死地看向了屋里的那群媳妇们。 亲爱的老婆们啊,你们的男人就要被人道毁灭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快来个人,说句话,打个岔,干点啥都行啊! 只要能把这老头子的注意力引开,让他干啥都行! 第七百零五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李山河那求救的眼神,就跟黑夜里的探照灯似的,精准地投射到了屋里每一个女人的脸上。 那眼神好似扇形图,三分惊恐,两分绝望,一分哀求,剩下的全都是“你们再不救我咱们就同归于尽”的威胁。 屋里的女人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接收到了这强烈的信号。 她们也看到了院子里,李卫东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气氛,瞬间就凝重到了冰点。 吴白莲心最软,她看着李山河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公公那要吃人的眼神,心里头一紧,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说点什么。 她嘴唇微张,身子已经有了前倾的趋势。 李山河的瞳孔里瞬间燃起了一点火苗。 有救! 还是白莲心疼我! 可她刚一动,胳膊就被一只温暖的手给按住了。 是田玉兰。 只见田玉兰冲着她,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然后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吴白莲的手,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院子里的人听见。 “哎呀!莲姐!快让我瞅瞅你的手!” 吴白莲一愣,满脸的问号。 瞅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瞅手? 李山河眼里的火苗,噗地一下,灭了。 田玉兰却是不管不顾,自顾自地掰着吴白莲的手指头,啧啧称奇:“你瞅瞅,莲姐,你这手指头长的,又细又长,真好看!这叫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后你生的闺女,肯定随你,手指头长,那都是拿笔杆子的料,保准是个学习的尖子!” 她把吴白莲的手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绝世珍宝,说得头头是道,神情专注得像是庙里解签的先生。 吴白莲被她这一通操作给搞蒙了,但她也瞬间明白了田玉兰的意图。 这是要装作没看见? 她抿了抿嘴,看着院子里李山河那逐渐变得绝望的眼神,心里头虽然不落忍,但还是顺着田玉兰的话,挤出一个笑容:“哪儿啊,大姐,你的手也好看啊,又白又嫩的。” 俩人就这么当着李山河的面,开始了一场关于手好不好看的深入探讨。 李山河:“……” 他感觉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好你个田玉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张宝兰。 宝兰姐一向最疼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张宝兰接收到他的目光,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她刚想开口,却迎上了田玉兰投来的一瞥,那眼神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再看看院子里李卫东那副要杀人的架势,她果断地选择了从心。 只见张宝兰有样学样,一伸手,就把旁边还在抱着零食罐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院子里的张宝宝,给一把薅了过来。 “张宝宝!” 张宝兰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无比,活像个教导主任。 “跟你说啥了?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早饭不好好喝粥,就抱着你那点破烂玩意儿啃!你看看你,牙都快被你吃坏了!” 张宝宝被她姐这突如其来的发难给吓了一跳,嘴里还叼着半块桃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你看看你这脸,都快吃成个大盘子了!” 张宝兰一边训,一边上手,把张宝宝怀里那个宝贝铁皮罐子给抢了下来,举得高高的。 “走!跟我进西屋!看我今天怎么训你!” 张宝兰说完,也不管张宝宝乐不乐意,连拖带拽地,就把她给薅进了西屋。 砰的一声,西屋的门关上了。 再也没了声息。 李山河:“……” 心,又凉了半截。 他最后的希望,落在了琪琪格和萨娜身上。 这两个姑娘一个是草原的,一个是鄂温克的,性子直,讲义气,肯定不会像她们一样! 琪琪格和萨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慌乱和无措。 她们是真想帮忙,可这阵仗,她们也没见过啊! 李山河的目光带着最后的期盼,死死地钉在她们身上。 就在李山河的眼神越来越期待的时候,琪琪格突然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哎呦!” 萨娜被她吓了一跳:“咋了姐?” 琪琪格一脸的懊恼:“我突然想起来了!昨天当家的换下来的那身脏衣服,我忘洗了!这天儿热,再不洗就得臭了!走,妹子,咱俩赶紧的,上大河边洗衣服去,大河洗的透楞!” 萨娜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走走走!赶紧去!” 说完,两个姑娘手拉着手,一阵风似的从后门溜了出去,转眼就没影了。 李山河:“……” 他的心,彻底凉透了。 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古话在回荡。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古人诚不我欺啊! 第七百零六章 爹,咱俩出去说 所有的后路都被堵死,所有的外援都已撤离。 李山河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看着眼前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危险的老爹,心里头那叫一个苦啊。 人是铁,饭是钢,李山河对媳妇们见死不救的表现是恨铁不成钢。 自己这嘴,真是欠抽! 他再回头看了一眼那空无一人的屋门口,心里头更是恨得牙痒痒。 好你个田玉兰!好你个张宝兰!还有琪琪格萨娜! 你们给我等着! 等老子躲过今天这一劫,晚上看我怎么在炕上收拾你们!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山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屋门口,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孩子,可怜,弱小,又无助。 他爹李卫东,就那么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兔崽子,现在知道谁才是你唯一的依靠了吧?可惜,晚了。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求饶是没用了。 跑,也跑不掉。 唯一的活路,就是硬扛! 他知道,他爹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犟骨头,你要是跟他服软,他能把你踩到泥里去。 但你要是真跟他硬气一回,他反倒会高看你一眼。 当然,硬气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一顿毒打。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挨顿打算什么? 只要不死,回头又是一条好汉! 李山河心里打定了主意,索性也不装了,脸上的谄媚笑容一收,腰杆也挺直了。 他把手里的纸包往身后一藏,梗着脖子,看着李卫东,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他沉声说道。 李卫东眉毛一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气乐了。 “咋地?翅膀硬了?敢跟你爹这么说话了?” “不是敢不敢的事儿。”李山河豁出去了,“我也是当爹的人了,手底下还管着百十号人呢,在外面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总不能还跟小时候一样,说打就打吧?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搁?你的面子,不也一样没地方搁吗?” 他试图跟他爹讲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然而,李卫东的脑回路,显然不跟他一个频道。 “面子?”李卫东冷笑一声,“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谁敢说三道四?再说了,你个小王八犊子在背后说老子坏话,你给老子留面子了吗?” 李山河被噎得一窒。 他知道,道理是讲不通了。 他眼珠子一转,决定换个策略。 “爹,给点面子!”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商量的语气,“这儿人多眼杂的,不好看。咱俩出去说!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想咋样都行!” 他寻思着,只要离开了这儿,到了外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爹这小身板,还能追得上自己? 先把他骗出去再说! 李卫东是什么人?是年轻时候被称为“穿山豹”的老猎人!李山河这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 不过,他也没戳破。 他也觉得,在院子里动手,确实有点影响不好,万一被那几个儿媳妇看见了,回头老婆子又得跟他没完。 “行。”李卫东点了点头,然后冲着李山河,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架势,就跟电影里黑社会老大谈判似的。 李山河心里一喜,以为自己的计策成功了。 他强忍着激动,双拳紧握,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让自己的撤退显得更有气势,他猛地一跺脚,从丹田里运起一口气,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啊——!” 他想的是,用这一声吼,震慑住他爹,然后趁他发愣的瞬间,撒丫子就跑! 计划,是完美的。 现实,是残酷的。 他这一声吼,确实把他爹给震住了。 李卫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鬼叫吓了一大跳,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烟都差点掉了。 但老猎人的反应,是刻在骨子里的。 几乎是在李山河吼声出口的同一瞬间,李卫东的身体就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他甚至都没有思考,那只揣在兜里的大手闪电般地抽了出来,抡圆了,对着李山河的后脑勺,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脖溜子! 这一下,快、准、狠!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爆鸣。 李山河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只觉得后脑勺像是被一柄八十斤的大锤给砸中了,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你个憋犊子玩意儿!”李卫东也被自己这一下给吓了一跳,但嘴上却丝毫不肯认输,气急败坏地骂道,“没事儿你瞎喊啥玩意儿?想把老子吓死,好继承我的棒槌吗?” 李山河捂着火辣辣的后脑勺,眼泪都快下来了,委屈得直瘪嘴。 “我这不是给自己壮壮胆吗……” 他爹的脸色更黑了。 “壮胆?我壮你姥姥!” 李山河眼睛一亮,好!有破绽! “妈!我爹说我……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卫东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了嘴! 一把就薅住了李山河的后衣领,像是拖死狗一样,拖着他就往院子外面走。 “走!跟老子到后山去!老子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啥叫父爱如山!” 第七百零七章 没事,顶多挨顿揍 李山河就像一只被扼住了命运后颈皮的小鸡崽子,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爹李卫东给薅出了院子。 父子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东屋里,吴白莲听着院子里那声清脆的大脖溜子,和李山河那声压抑的痛呼,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松开田玉兰的手,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就想跟出去看看。 “大姐,当家的他不会出啥事儿吧?爹下手也太狠了。”她焦急地朝着田玉兰问道。 毕竟是自己男人,听着挨打,哪有不心疼的。 田玉兰却是一脸的淡定,她拉住了吴白莲的胳膊,把她重新按回到炕上坐好。 “哎呀,你急啥。”田玉兰大大咧咧地说道,脸上哪还有半分担忧,反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放心吧,没事儿,能出啥事儿。” “可是……”吴白莲还是不放心。 “可是啥呀可是。”田玉兰拍了拍她的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顶多就是挨顿揍呗。你当咱爹真舍得下死手啊?那可是他亲儿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哪有当儿子的不挨揍的。我跟你说,男人啊,就跟那地里的庄稼似的,得时不时地敲打敲打,不然他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田玉兰说得头头是道,仿佛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吴白莲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你看咱当家的,”田玉兰继续分析道,“这次从哈尔滨回来,开着个小轿车,在外面又是当老板又是当干部的,那心气儿,早就飘了。回家来,还敢背后说咱爹的坏话,这嘴,啥都敢往外秃噜。这毛病,就得治!咱要是不让他挨这顿揍,以后他还指不定惹出多大的祸呢!” 她看着吴白莲那依旧担忧的眼神,笑了笑,说道:“我瞅着啊,咱当家的,也确实是到时候了。让咱爹好好收拾他一顿,给他紧紧皮,长长记性,这是好事儿!” 吴白莲被田玉兰这么一套歪理邪说给说服了,心里的担忧,也确实散去了不少。 是啊,当家的这次回来,是有点太得瑟了。 从进门开始,那股子显摆劲儿就没停过。 现在让爹收拾一顿,搓搓他的锐气,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通了这一点,吴白莲也就不再坚持要出去了,安安稳稳地在炕上坐了下来。 田玉兰看她想通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搞定了这个心软的,她又探头朝西屋喊了一嗓子:“宝兰!宝宝!别在屋里演戏了,出来吧!人都走了!” 话音刚落,西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宝兰拉着张宝宝走了出来,张宝宝嘴里还塞着一块桃酥,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刚才在西屋,所谓的“教育”,就是换个地方吃零食。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也从后门探头探脑地溜了回来。 “咋样了?走了吗?”琪琪格小声问道。 “走了,被咱爹薅着领子拖出去了,估计是上后山了。”张宝兰说道。 几个女人凑到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哎呀,这回当家的可惨了。” “谁说不是呢,看爹那架势,不把他屁股打开花,是不会罢休的。” “活该!谁让他嘴那么欠!” 田玉兰听着她们的议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行了行了,一个大老爷们挨顿揍,有啥好说的。天塌不下来。”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唯独少了那个倒霉的男主角。 田玉兰看着这几个无所事事的女人,眼珠子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了心头。 她拍了拍炕沿,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来来来!闲着也是闲着,当家的挨揍,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莲姐,兰姐,宝宝,咱们打麻将吧!” “打麻将?” 几个女人眼睛都是一亮。 这可是个好主意! “好啊好啊!”张宝宝第一个响应,她把嘴里的桃酥咽下去,兴奋地说道,“打麻将!赢了的,是不是就能吃?大鹅了?” 田玉兰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就知道吃!行,今天谁赢了,晚上就让当家的给谁做?大鹅!” “太好了!” 这下,所有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 很快,那张被李山河带回来的崭新的麻将桌,就被搬到了炕上。 哗啦啦的洗牌声,瞬间就充满了整个东屋,彻底掩盖了院外可能传来的任何惨叫。 一场没有男主人的家庭娱乐活动,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第七百零八章 你拿这个考验你爹? 后山,松林静谧,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李山河老老实实地走在前面,后背的汗毛都快竖成钢针了。 他爹李卫东就跟个沉默的监工似的,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那脚步声踩在落叶上,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这叫什么事儿啊! 李山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赶紧找个机会,往爷爷李宝财那边溜。 打我? 嘿,你打我,我就找我爷去! 我爷可是老李家真正的大家长,你李卫东再横,在我爷面前也得老老实实地趴着。 到时候看谁收拾谁! 可惜,他这点小心思,李卫东早就防着了。 老猎人的眼神毒着呢,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根本不给他任何偏离路线的机会。 李山河只要稍微往岔路上瞄一眼,后脑勺就感觉凉飕飕的,仿佛下一秒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呼上来。 李山河从来没觉得去后山的路有这么短过。 他感觉自己眼睛一闭,一睁,那片熟悉的、小时候经常被他爹吊起来打的小树林就到了。 完了,这下是真没地方跑了。 李卫东站定,看着眼前这片熟悉的“行刑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裤腰带,那根陪伴了他半辈子的黄铜扣牛皮腰带被他抽了出来。 他把腰带在手里挽了个圈,对着空气“啪”地甩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这声音,就像是吹响了冲锋号,李山河额角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爹……”李山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活像个即将挨宰的小鸡崽子,“爹,商量商量,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李卫-东看着他这副怂样,心里的火气更盛了,嘴角的冷笑也越发明显:“机会?你去问问老三,你看他告密的时候,给你机会了吗?” 一提到李山峰那个小王八犊子,李山河就感觉牙根痒痒。 他心里哀嚎一声,得,看来今天这顿打是躲不过去了。 软的不行,道理也讲不通,那就只能使出终极必杀技了! 看法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李卫东准备动手的前一秒,李山河猛地把手塞进了裤兜里。 李卫东的动作一顿,眯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这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招。 紧接着,李山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兜里掏出了两张崭新的大团结,高高举起,就像是举着免死金牌一样! “爹!你看这是啥!” 那两嘎嘎新的票子,在林间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李卫东看着那两张大团结,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那张原本黑得跟锅底似的脸,硬生生地给憋红了。 下一秒,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指着李山河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个小王八犊子!你就拿这个考验你爹?啊?!” 他一边骂,一边喷了李山河一脸的唾沫星子。 “你爹我是那种人吗?你爹我什么时候经不住这样的考验了?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你这是在玷污我们纯洁的父子感情!” 李山河被他喷得连连后退,心里直翻白眼。 我的亲爹啊,你说话说得是挺义正言辞的,可你那眼睛都快粘在钱上了,还有你这手,怎么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把钱给拿过去了呢? 只见李卫东一边痛心疾首地教育着儿子,一边以一种快到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将那两张大团结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练过的。 李山河在心里默默吐槽:这揣钱的速度,可一点不比老三那小兔崽子慢啊!要不说你俩是亲爷俩呢,这手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卫东把钱揣好,清了清嗓子,感觉这父子之间的气氛,好像缓和了不少。可他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他看着李山河,突然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凑在一起,搓了搓。 李山河一看这动作,人都傻了。 不是吧?爹?你怎么还搓手指头呢?这动作的意思,我懂啊!这是嫌少啊!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哀嚎一声:“亲爹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第七百零九章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磨磨蹭蹭地,又从兜里掏出了几张大团结,一脸肉疼地递了过去。 可这一次,李卫东没伸手去接。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老头子,不会是良心发现,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 只见李卫东压根就没看他手里的钱,而是身子一矮,直接就把手伸进了李山河的裤兜里! 开始掏了! 李山河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是……哥们?你是我亲爹吗?你是表的吧!有话好好说,你咋还上兜里掏啊!这是土匪行径啊! 李卫东的手,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在李山河的兜里扫荡着。很快,所有的票子都被他搜刮一空。 可他还不满足。 他甚至把李山河的裤兜内衬都给翻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里面连一毛钱的钢镚儿都没剩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爹,做人不要太李卫东!”李山河欲哭无泪。 李卫东压根不理他,拿着那一沓战利品,往自己大拇指上“忒”地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喜滋滋地开始数钱。 “一张,两张,三张……” 那数钱的架势,比供销社的售货员还专业。 数完之后,他还不忘了搞风险分摊。只见他熟练地把钱分成了三份,一份塞进了左脚的袜子里,一份塞进了右脚的鞋垫底下,剩下的一份,才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内侧的裤兜里。 李山河在旁边看得是目瞪口呆,心里头是莫名的佩服。 要不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呢! 瞧瞧我爹这藏钱的本事,这一看就是有丰富经验的惯犯啊! 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风险意识,比后世那些搞金融的都强! 等一切都搞定之后,李卫东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刚才那副要吃人的凶狠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他亲热地走上前,一巴掌拍在李山河的肩膀上,那力道,差点没把李山河给拍趴下。 “哎呀,儿砸!你咋搁这儿呢?”李卫东的语气,那叫一个亲切,“这大清早的,你不搁家好好歇着,上这后山来嘎哈?这林子里又是蚊子又是小咬的,多遭罪啊!走,赶紧跟爹回家!” 李山河:“???” 他彻底懵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变脸吗?川剧都没你变得快啊爹! 李山河看着他爹那张笑成菊花的老脸,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爹,那啥,你不打我了吧?” “打你?”李卫-东把眼睛一瞪,随即又换上了笑脸,摆了摆手,“哪能啊!你可是我亲儿子!你上这横道河子,不,你上咱这整个县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李卫东和你,那是天下第一好!” 他搂着李山河的脖子,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儿砸,你得理解理解爹的难处啊。实在是老三那个憋犊子玩意儿,太不是东西了!搞得我那点小金库,全让你妈给一锅端了。爹这也是自身难保了,要不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 李山河松了口气,心里头也是哭笑不得。 就这点事儿,你早说不就完了吗?非得整这么一出,吓得我魂儿都快没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理解了。这事儿要是在家里说,那钱还没捂热乎呢,估计就又得充公了。还是他爹经验丰富,知道找个没人的地方“交易”。 “爹,”李山河又试探着问道,“那你……不会怪我刚才在院子里说你……” 他话还没说完,李卫-东就直接大手一挥,打断了他:“不会!爹是那种人吗?我最大方了!我这个人,从来不记仇!” 李山河刚想说“你可拉倒吧”,就听他爹话锋一转。 “儿砸,我跟你说啊,”李卫东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说我也就算了,爹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可千万不能说你爷啊!” “为啥?” “你爷那心眼子,才叫小呢!”李卫东说得斩钉截铁,“不光心眼子小,手还黑!你不知道吧?你爷年轻的时候,人送外号李老黑!说的就是他心黑手黑!” 李山河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想问点细节,就看见他爹突然凑了过来,一脸关切。 “哎,儿砸,你眼睛咋了?进沙子了?咋还老眨眼睛呢?”李卫东关心地问道,“用不用爹给你吹吹?” 李山河正想说没事,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又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幽幽地从李卫东的身后传了过来。 “要不,我来给我大孙子吹吹?” 这声音…… 李卫东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了嘴角。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寸一寸僵硬地转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松树下,他爹,李宝财,正一手拎着杆老猎枪,另一只手薅着两只肥硕的野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卫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爹,您,您啥时候来的?” 李宝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卫东的心口上。 “就在你说我人送外号李老黑的时候。” 李卫东:“……” 李山河在旁边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实在是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他赶紧低下头,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把脸都憋紫了。 呜呼!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爹,你也有今天啊! 李宝财压根没再看李卫东,他拎着兔子走到李山河跟前,把兔子递了过去。 “大孙子,拿着,回家收拾了。” 李山河连忙接过,入手沉甸甸的,这两只兔子可真肥。 “记住了,”李宝财又叮嘱道,“别让你那几个媳妇吃,特别是玉兰、白莲和宝兰。孕妇吃不了兔肉,犯忌讳。” “知道了,爷!”李山河乖巧地应道。 李宝财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已经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李卫东,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 “大宝子啊,你先别走。”他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大孙子先回去,你留下来,咱爷俩,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我让你好好回忆一下,啥叫父爱的沉重!” 李山河看着他爷那副笑容,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他再也不敢停留,无视了李卫东那充满绝望的求助眼神,头也不回地,拎着兔子,撒丫子就朝着自家新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爹,您自求多福吧!儿砸也救不了你了! 第七百一十章 憋屈的李山河 李山河一路小跑,拎着两只还在蹬腿的肥兔子,心里头那叫一个美。 该! 让你刚才吓唬我! 让你刚才抢我钱! 这下好了吧,碰到克星了吧! 他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后山那片小树林里,将会上演一出多么惨绝人寰的父子情深大戏。 他爷李宝财虽然年纪大了,可那身子骨硬朗着呢,手里那杆老猎枪的枪托,抡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山河越想越得劲,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等他回到自家院子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响声,还夹杂着女人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哎呀!糊了糊了!快给钱!” “宝兰姐你这手气也太好了吧!连着糊三把了!” “宝宝,你别光吃啊!该你摸牌了!” “等会儿,我先把这块桃酥咽下去,嗯,到我了?我摸,哎呀!又是个幺鸡!” 李山河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好啊! 合着我刚才在后山差点被人道毁灭,你们这帮婆娘就在家里打麻将?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气啊! 尤其是听到田玉兰那清脆的笑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田玉兰! 你个浓眉大眼的,刚才在院子里就你带头叛变,现在还组织大家打麻将! 你这个大妇是怎么当的? 李山河越想越气,决定要进去好好整顿一下家风,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个家,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他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院门。 一码是一码,家里头还有孕妇呢,吓到就不好了! 看见李山河的到来, 屋里那热火朝天的麻将声和笑闹声,瞬间戛然而止。 李山河拎着兔子,沉着一张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院子。他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一股老子今天很不爽的强大气场。 他以为,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怎么着也能镇住那帮无法无天的婆娘。 然而,他失算了。 东屋的门帘一挑,田玉兰探出个脑袋来。 当她看到是李山河回来了,而且还安然无恙,脸上瞬间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哎呀,当家的回来啦!”她压根就没看李山河那张黑脸,反而像是没事人一样,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咋样?咱爹没把你咋地吧?” 她这一嗓子,屋里的女人们呼啦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当家的,你回来啦!” “当家的,你没事吧?” “当家的,爹没打你屁股吧?”吴白莲最是心软,一脸担忧地上下打量着他。 只有张宝宝,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李山河手里的那两只肥兔子身上,眼睛里直冒绿光。 “当家的!是兔子!晚上是不是可以吃烤兔子了?”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哪有半点担心的样子?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火,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上不去也下不来,堵在胸口,难受得要死。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卯足了劲儿,准备大干一场的将军,结果冲到阵前才发现,对方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还在那嗑瓜子聊天。 这叫什么事儿啊! “咳咳!”李山河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试图重新夺回主动权。 他把手里的兔子往地上一扔,板着脸,沉声说道:“打麻将?我这才刚走多大一会儿,你们就玩上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一家之主了?” 他把一家之主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女人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了。 还是田玉兰,作为大妇,站了出来。 她走到李山河跟前,伸手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动作那叫一个温柔。 “哎呀,当家的,你瞧你这话说的。”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我们这不是看你在外面辛苦,怕你回来闷得慌,提前把娱乐活动给你准备好了嘛。” 她说着,还冲李山河眨了眨眼睛,那眼神,又娇又媚。 “再说了,”田玉兰话锋一转,指了指屋里那张麻将桌,“我们也不是白打的。我们都商量好了,今天谁要是赢了,晚上就罚你给她做一顿?大鹅!” “对对对!”张宝宝在旁边举着手,连连点头,“?大鹅!?大鹅!” 李山河:“……” 他感觉自己的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他本来是想发火的,可看着田玉兰那张带笑的脸,看着吴白莲她们那担忧又带着点讨好的眼神,他那火气,就跟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哧溜一下,全泄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田玉兰和吴白莲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时,心里头最后那点不爽,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算了算了,跟她们计较个啥。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在外面受了气,总不能回家来冲自己的媳 妇们发火吧?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想到这,李山河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算你们厉害。” 他这一服软,屋里的气氛顿时就又活跃了起来。 “我就说当家的最疼我们了!” “那是!咱家当家的,那可是顶天立地的好男人!”琪琪格和萨娜两个姑娘,最会捧哏。 李山河听着她们的夸奖,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刚才那点郁闷,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看着这几个笑靥如花的媳妇,心里头暖洋洋的。 这,就是家啊。 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和疲惫的地方。 “行了,都别在院子里站着了。”李山河捡起地上的兔子,说道,“该打麻将的继续打麻将,我去做饭。” “当家的,我帮你!”吴白莲挺着肚子就要上来帮忙。 “你可拉倒吧。”李山河赶紧拦住她,“你跟宝兰姐,还有玉兰,你们三个现在是咱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啥活都不用干,就在炕上好好待着就行。” 他把三个孕妇都赶回了屋里,然后看了看琪琪格和萨娜。 “你俩也进去玩吧,这儿用不着你们。”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笑着摇了摇头。 “当家的,我们不玩了,我们帮你。”琪琪格说道,“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 张宝宝也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李山河:“当家的,我也帮你!我帮你烧火!” 李山河看着她们三个,心里头一暖。 行吧,有人帮忙,总比自己一个人干强。 他把兔子拎到厨房,琪琪格和萨娜熟练地开始烧水、准备家伙事。张宝宝则是屁颠屁颠地抱了一捆柴火,蹲在灶坑前面,有模有样地开始烧火。 李山河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心情大好。他一边处理着兔子,一边跟她们聊着天。 “对了,我爹刚才没回来吧?”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没呢。”琪琪格一边给兔子扒皮,一边说道,“估计还在后山跟咱爷联络感情呢。” 李山河一听这话,嘿嘿地笑了起来。 “联络感情好啊,父子之间,就得多联络联络感情。” 他心情一好,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很快,两只兔子就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剁下一只,准备晚上炖个兔肉锅子,剩下的一只,则是用各种调料里里外外地抹了个遍,准备做成烤兔子,满足张宝宝那个小馋猫的愿望。 就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彪子那大嗓门,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 “二叔!二叔!搁家没呢?” 第七百一十一章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婶儿的啊! 听见彪子那大嗓门,最先有反应的不是在厨房里忙活的李山河,反而是东屋炕上,正抓着一把麻将牌,满脸纠结的张宝宝。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直接把张宝宝从到底该打三条还是四条的世纪难题里给拽了出来。 彪子? 张宝宝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就亮了,叽里咕噜地转了两圈,小脑瓜里迅速完成了复杂的运算。 彪子来了=可以让他喊二婶=自己可以发奖励=当家的会觉得自己很厉害=晚上可能有好吃的! 完美! 只见她手里的麻将牌哗啦一下就扔在了炕桌上,也顾不上旁边田玉兰和吴白莲她们“哎呀,宝宝你别乱扔啊,牌都看光了”的抱怨,趿拉上鞋就往外冲。 那动作,跟一只发现了新花生的仓鼠似的,连跑带颠,风风火火地就冲到了院子门口。 彪子刚探进个脑袋,还没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就发现自己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小人儿。 张宝宝双手往腰上一掐,胸脯挺得老高,昂着她那张肉乎乎的小脸,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彪子。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彪子被她这架势给整蒙了,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憨厚:“那啥,宝……二婶?你这是嘎哈呢?” 张宝宝还是不说话,就用她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执拗的大眼睛盯着他,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彪子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心里头直打鼓。 这啥情况啊?难道是俺上次来,没给二婶带糖,她生气了? 李山河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张宝宝,在当二婶这件事上,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行为艺术和坚定的方法论。 这叫无声的压迫,先用气场震慑住对方。 果然,在张宝宝长达半分钟的注视下,彪子彻底顶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按流程走,今天这门都进不去。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弯下腰,用他那破锣似的嗓门,使出吃奶的劲儿喊了一声: “二婶!” 这一声,喊得是情真意切,回荡在整个院子里,把东屋里打麻将的几个女人都给逗乐了。 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张宝宝脸上那严肃的表情瞬间融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孺子可教也。 她像个检阅士兵的将军,迈着小方步,走到彪子面前,然后踮起脚,伸出她那肉乎乎的小手,在彪子那结实的胳膊上拍了拍,以示嘉许。 接着,就到了最关键的发奖励环节。 只见张宝宝小心翼翼地从胸前挂着的小布包里,掏出了一块桃酥。 这块桃酥个头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是她早上藏起来的,准备留着下午饿的时候吃的。 彪子的眼睛都看直了,哈喇子差点流下来。 可就在他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张宝宝又把桃酥给拿了回去。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桃酥,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彪子,小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李山河在旁边看得真切,心里头已经笑翻了。 这小妮子,抠门抠到家了! 果然,张宝宝犹豫了三秒钟,还是把那块大桃酥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小布包里,然后又从里面掏出了一块“小人酥”,递给了彪子。 “喏,奖励你的。”张宝宝奶声奶气地说道,脸上还带着一副“我很大方吧,快夸我”的表情。 彪子看着手里那块还没他手指肚大的糖,再回想一下刚才那块又大又圆的桃酥,整个人都傻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可看着张宝宝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憋出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二婶,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婶儿的啊!” 以前的二婶,给的都是大白兔奶糖,两块起步! 现在怎么就变成一块糖了?这通货膨胀也太严重了吧! “噗嗤!” 李山河实在是忍不住了,笑骂道:“你个憨货,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滚过来!” 彪子这才如蒙大赦,拿着那块小人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李山河跟前,一脸的委屈:“二叔,你看二婶她……” “行了,赶紧吃你的吧。”李山河随手将那只已经用调料里里外外抹了个遍的兔子递给了彪子,“喏,拿去,把这个给烤了。你太姑爷早上打回来的,今天晌午就吃这个。” 彪子一听有肉吃,立马把那点小委屈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接过兔子,眼睛放光:“好嘞二叔!保证给你烤得外酥里嫩!”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摇了摇头,问道:“对了,你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我这儿来嘎哈?” 彪子也是个实诚人,手上动作一点没停,一边在院子里找家伙事准备点火,一边咧着大嘴说道:“二叔,你昨个儿不是说要教俺开车吗?俺这一宿都没睡好,就琢磨着这事儿呢!俺寻思着,早点学会了,俺就能开着车去街里找宋姐了!” 他这话嗓门不小,厨房里帮忙的琪琪格和萨娜听得清清楚楚,都捂着嘴笑。 东屋的门帘一挑,田玉兰探出个脑袋,眼神似笑非笑地在李山河脸上一扫。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彪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赶紧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嗯,是得去趟街里。我寻思着,也该把范老五的安家费给送过去了,顺便,跟宋姐把之前说的事儿也合计合计。” 他特意把范老五和合计事儿这几个字咬得很重,就是说给屋里人听的。 田玉兰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又缩回了屋里。 李山河松了口气,瞪了彪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个憨货,以后说话过过脑子!啥话都往外说!” 彪子一脸茫然,完全没明白自己错哪儿了。 李山河也懒得跟他解释,摆了摆手:“行了,先把兔子烤上,吃完饭,下午就教你开车!” “好嘞二叔!”彪子一听这话,干劲更足了,哼着小曲,开始在院子里升起了火堆。 第七百一十二章 彪子学车 中午这顿饭,吃得是热热闹闹。 后山联络感情的李卫东一直没回来,成了饭桌上最大的乐子。 琪琪格一边啃着兔腿,一边学着李宝财的口气,压着嗓子说:“大宝子啊,你留下来,咱爷俩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一句话,把满屋子的女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连几个孕妇都笑得直不起腰。 李山河心里头那叫一个幸灾乐祸,该!让你打我!让你抢我钱!这下让你也尝尝父爱的沉重! 只有王淑芬,白了她们一眼,嘴上说着“没大没小的,连你爹都敢开玩笑”,可眼角那藏不住的笑意,早就把她给卖了。 显然,她对自己男人挨揍这事儿,也是乐见其成的。 一顿饭吃完,李山河把碗一放,冲着还在那剔牙的彪子一招手:“走,别磨蹭了,教你开车去!” 彪子一听这话,噌地一下就从炕上蹦了下来,激动得脸都红了。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院子里,那辆黑得发亮的伏尔加,在阳光下静静地停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村里吃完饭没事干的闲汉和半大孩子,一听说李山河要教彪子开车,呼啦一下又全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比早上看车的时候人还多。 “山河要教彪子开车了?” “就彪子那憨样,他能学会?” “这玩意可金贵着呢,别再让他给开沟里去!” 大伙儿议论纷纷,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准备看热闹。 李山河倒是不在意,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彪子坐了进去,自己则坐上了驾驶位。 “看好了啊,彪子,别看这玩意跟拖拉机瞅着差不多,但是复杂多了!”李山河指着方向盘,“这个,叫方向盘,你想让它往哪儿走,就往哪儿掰。” 彪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方向盘,感觉滑溜溜的,还挺有劲儿。 “再看你脚底下,”李山河又指着下面的三个踏板,“从左到右,三个,记住了。最左边这个,叫离合,是你换挡的时候用的,中间这个,是刹车。最右边这个,是油门,你踩得越狠,它跑得越快!” 李山河用他自己的一套理论,试图给彪子讲明白。 彪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啥也没明白。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三个踏板,满脸的困惑。 “二叔,俺明白了,俺行,赶紧开始吧?”彪子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李山河:“……”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彪子这憨货,比他娘的爬人家炕头都着急!”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往上飙,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小伙稳住架,咱们以下是一下,别着急,慢儿慢儿来!” 他指着档杆:“这个是档杆,一档起步,然后二档、三档,速度越快,档位越高。” 彪子看着那档杆,又问:“二叔,这玩意整不好了能打下巴颏子不?” 他可是跟李山河走南闯北这么些时间,可是见过有人摇把子打下巴颏子的。 李山河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他指着车门,吼道:“你给我下去!换你来开!” 再让他问下去,这车今天就别想动了! 俩人换了位置,彪子坐上了驾驶位,那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写满了神圣和紧张,就好像即将要驾驭一头上古神兽。 “别紧张,放松点。”李山河在旁边指导,“深呼吸,想我刚才说的,先踩离合,踩到底!” 彪子闻言,一脚猛地跺下去,差点没把离合器给踩到发动机里去。 “挂一档!往前推!” 彪子使出吃奶的劲儿,跟掰苞米似的,跟档杆较上了劲,好半天才“咔”的一声挂了进去。 “好,现在,慢慢地,慢慢地松离合,同时,右脚轻轻地,给一点油。”李山河的声音都放轻了,生怕吓到他。 “松离合,给油……”彪子嘴里念叨着,左脚开始慢慢往上抬。 可他这脚,平时不是上山就是下地,哪知道什么叫慢慢地。他那左脚一抬,就跟弹簧似的,噌地一下就松开了。 “嗡——” 车子猛地一震,往前窜了一下,然后“吭哧”一声,憋屈地熄火了。 彪子的脑袋“咣”的一下磕在了方向盘上,整个人都懵了。 “哎呀!熄火了!” “我就说他不行吧!” 村民们又是一阵大笑。 “你个憨货!”李山河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气得骂道,“我让你慢慢松!慢慢松!你那是松吗?你那是弹棉花!” “二叔,再来一次,俺脚抽筋了。”彪子嘴硬着说道。 “再来!”李山河没好气地吼道。 第二次尝试,彪子吸取了教训,左脚松得极其缓慢,跟蜗牛爬似的。 车子开始抖动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走走了!动了动了!”彪子激动地大喊。 “给油!给油啊!”李山河在旁边提醒。 彪子一听,右脚猛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嗡——轰!!!” 伏尔加的发动机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车子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牛,猛地往前窜了出去! “我操!”李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 “啊啊啊啊!”彪子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抱着方向盘,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吁——吁——!停下!快停下!” 他竟然忘了哪个是刹车,本能地开始学着赶马车时候的样子大喊。 车子歪歪扭扭地冲出去十几米,眼瞅着就要撞上院子里的柴火垛了。 “踩中间那个!踩刹车!”李山河声嘶力竭地吼道。 彪子在慌乱中总算想起来了,一脚猛地跺在了刹车上! “吱——嘎——!” 轮胎在地上划出两道黑印,车子一个急刹,猛地停了下来,距离柴火垛只差不到半米。 车里,李山河和彪子两个人,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车外,村民们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还要热烈的笑声和议论声。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差点就撞上了!” “彪子这哪是开车啊,这是要杀人啊!” 彪子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看着李山河,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二叔,这玩意可比挎斗子难多了!它不听话啊!”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第一次都这样。走,咱俩换个地方,去村外那片空地练,这儿地方太小,不够你折腾的。” 再在这练下去,他怕自己这新房子都得让彪子给拆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爹,你咋走道没声呢? 李山河最终还是把彪子连人带车,弄到了村外头那片打谷场上。 这地方宽敞,别说开车了,就是开飞机都够起降的。 没了围观群众的压力,彪子总算是放松了一点。 在李山河的咆哮和指导下,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熄火、急刹、和差点开进旁边苞米地的惊险操作后,他总算能勉强把车开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直线了。 “对,就是这个感觉!稳住!别乱晃!”李山河坐在副驾驶,手心全是汗,感觉比自己当年跟熊瞎子肉搏都累。 “二叔,俺好像会了!”彪子激动地满脸通红,虽然车速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但他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世界的真理。 就在这时,李山河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正从村子通往后山的小路上,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李山河定睛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那人不是他爹李卫东,还能是谁? 只见李卫东背着手,走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跟个老干部视察似的。 可他那身衣服,却是皱皱巴巴,屁股后头还明晃晃地印着一个鞋印,一看就是被人给踹的。 他走一步,龇一下牙,再走一步,又咧一下嘴,显然是身上有伤,还在那死撑着。 李山河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让你嘚瑟! 让你抢我钱! 这下被我爷收拾了吧!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装大瓣蒜! 他正幸灾乐祸呢,就见李卫东也发现他们了,脚步一顿,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打谷场这边走了过来。 “停车停车!”李山河赶紧让彪子把车停下。 彪子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车子“吭哧”一声,再次熄火。 李山河推开车门下了车,脸上挂着一副关切的笑容,迎了上去。 “爹!您回来啦!”他故意把声音喊得老大, “哎呀,您这是上哪儿溜达去了?跟爷聊得咋样啊?看您这精神头,肯定是相谈甚欢啊!” 李卫东的脸皮抽搐了一下,那张黑脸,更黑了。 他能听不出来自己儿子话里的挤兑味儿吗? 他清了清嗓子,想摆出当爹的架子,可屁股一疼,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咳!瞎喊啥!”他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跟你爷能有啥事儿?就是探讨了一下打猎的心得。我这是坐石头上时间长了,腰有点不得劲。” 李山河心里都快笑抽了,还腰不得劲,你那是屁股不得劲吧! “爹,您这走路咋都没声儿呢?吓我一跳。”李山河明知故问。 “你爹我年轻时候外号穿山豹,走路能有声吗?”李卫东瞪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那辆伏尔加,和他身后从车里钻出来的彪子。 “你们俩在这嘎哈呢?大白天的,不干活,在这玩车?”李卫东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立马开始训斥。 “爹,我这不是教彪子开车呢嘛。”李山河解释道。 李卫东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他背着手,绕着车走了一圈,然后走到彪子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副专家的派头。 “彪子,我跟你说,开车啊,得用心去感受!”李卫东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你不能光用手脚,你得把这车,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就跟你骑马一样,人马合一,懂不懂?” 彪子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懂了懂了,大爷。” 李山河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 我的亲爹啊,你连方向盘都没摸过,你在这教人家“人车合一”? 你咋不上天呢? 李卫东可不管那个,他看彪子这么捧场,说得更起劲了。 “你看你刚才开的,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晃悠!这不行!”他指着方向盘,开始胡说八道,“你得这么打方向盘,手要稳,眼要尖!看到前面有坑,你得提前预判,左打半圈,右打一圈,这么一绕,不就过去了?” “还有这油门,不能猛踩!你得点,一下,一下,再一下,让它慢慢把劲儿提上来!跟烧火添柴一个道理,你一下子把柴火全扔进去,那火不就憋死了吗?” 李卫东唾沫横飞,把开车说得跟玄学似的。 彪子听得是云里雾里,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彻底被绕晕了。 李山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打断道:“爹,爹!行了行了,你那套理论是开拖拉机的吧?这小轿车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李卫东被儿子当众下了面子,顿时不乐意了,“不都是四个轮子一个方向盘吗?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能不懂?” “那你来开一个,给我们示范示范?”李山河笑呵呵地激将道。 “我今天乏了,不想开。”李卫东顿时卡壳了,他哪会开啊。 “别啊爹,您不是人车合一吗?给我们开开眼呗!”李山河继续拱火。 周围一些还没散去的村民也跟着起哄:“是啊,大宝子,你来一个!” 李卫东被架到这儿,下不来了。他看着李山河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气得牙根痒痒。 “开就开!有啥了不起的!”他一咬牙,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他学着刚才彪子的样子,手握方向盘,脚踩离合,嘴里还念念有词:“看好了,这叫起步!” 他猛地一抬离合,右脚跟着就是一脚油门! “嗡——吭哧!” 伏尔加发出一声比刚才彪子熄火时还要憋屈的闷响,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就没然后了。 车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驾驶位上,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的李卫东。 李山河愣了两秒钟,然后第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整个打谷场,都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大宝子也熄火了!” “还人车合一呢,我看是人车分离了!” 李卫东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笑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自己的老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他猛地推开车门,冲着笑得最欢的李山河就吼了过去:“笑!笑你奶奶个腿儿!老子今天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我就不姓李!” 说着,他就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李山河一看这架势,哪还敢笑啊,撒丫子就跑。 好家伙,这父爱,还带二次发作的! 第七百一十四章 父爱如山,拳拳到肉 打谷场上,李山河撒丫子在前面狂奔,他爹李卫东在后面提着裤腰带猛追。 这爷俩,一个跑得像被狗撵的兔子,一个追得像发了情的公牛,绕着那辆崭新的伏尔加,上演了一出东北版的“猫和老鼠”。 “李老二!你个小王八犊子!你给老子站住!”李卫东一边追,一边骂,唾沫星子喷得老远,“老子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李山河哪敢停啊,跑得呼哧带喘,还不忘回头拱火:“爹!你慢点跑!别把腰带跑丢了!你那点私房钱可都塞袜子里呢,小心颠出来了!” 这话一出,李卫东的脸更黑了,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三分。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笑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拍着大腿,乐得不行。 “哎呀我的妈呀,大宝子这是要跟山河拼命啊!” “活该!谁让山河那小子刚才笑得那么大声,这不是捅马蜂窝了嘛!” “你们说,大宝子能追上山河不?我瞅着悬,山河那小子跑得贼快!” “我赌一包烟,大宝子指定追不上!他那屁股,刚才肯定被老太爷给踹开花了,跑快了不得疼死!” 议论声,哄笑声,混杂着李卫东的叫骂声和李山河的求饶声,在打谷场上空回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彪子站在车旁边,看着这爷俩你追我赶,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茫然。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二叔不就是笑了一声吗,咋就把大爷给惹成这样了? 这场追逐战,最终以李卫东体力不支而告终。他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指着已经跑到几十米开外的李山河,有气无力地骂道:“你给老子等着!晚上回家再收拾你!” 李山河看他爹不追了,也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笑嘻嘻地喊道:“爹,我等着!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气得李卫东又想解裤腰带。 闹也闹够了,笑也笑够了,李山河看他爹是真没劲儿了,这才溜达了回来,脸上还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 “爹,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是看你开车技术那么好,一时没忍住嘛。” 李卫东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懒得再跟他计较。 主要是屁股真疼,刚才跑那两圈,跟上刑似的。 爷俩带着彪子,一瘸一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往家走。 等回到自家院子,李山河一眼就瞅见了正坐在门槛上,抱着半只烤兔腿啃得满嘴流油的李山峰。 李山峰看见他哥回来了,不但没害怕,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兔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二哥,你回来啦?爷打的兔子,真香!”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再联想到自己今天这一连串的劫难,从被媳妇们抛弃,到被老爹抢钱,再到被老爹追着打,归根结底,源头不都是这个小王八犊子告密吗? 心头那股子被压下去的火,“噌”的一下,又冒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步一步地朝着李山峰走了过去。 李山峰啃着兔腿,一开始还没觉得有啥,可看着他哥那越来越黑的脸,和他眼神里那不怀好意的光,心里头咯噔一下,感觉手里的兔腿突然就不香了。 “哥,你嘎哈?”李山峰下意识地把兔腿往身后藏了藏。 “我嘎哈?”李山河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一声,“老三,你说我嘎哈?今天早上告密的时候,挺能耐啊?” “我那是跟咱妈汇报爹的财政状况,我这是为了咱们家好!”李山峰梗着脖子,试图狡辩。 “为了咱家好?”李山河气乐了,“好你个小王八犊子,嘴还挺硬!你为了咱家好,把我给卖了?你哥我在后山差点被你爹给打死,你倒好,搁家啃兔腿?” 说着,李山河一伸手,就薅住了李山峰的后衣领。 李山峰吓得“嗷”一嗓子,手里的兔腿都掉地上了,两条小短腿开始拼命地蹬。 “爹!妈!哥要打我!救命啊!” 屋里的王淑芬和几个媳妇听见动静,赶紧都跑了出来。李卫东也跟在后面,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老二!你干啥!快把老三放下来!”王淑芬一看这架势,赶紧喊道。 李山河压根不听,他拎着李山峰,就像拎着只小鸡崽子,咬着后槽牙说道:“妈,你别管!今天我非得让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知道,啥叫兄弟情深!” 说完,他把李山峰按在自己的腿上,抡起巴掌,对着那小屁股蛋子,“啪啪啪”地就扇了下去。 “哎呦!疼!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李山峰扯着嗓子嚎了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 李山河一边打一边骂:“让你告密!让你卖我!让你啃兔腿!” 王淑芬看着心疼,想上去拉,却被李卫东给拦住了。 “你别管。”李卫东非但没阻止,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搁旁边加油呐喊:“对!使点劲儿!这小王八犊子就是欠揍!早上把我坑那么惨,就得好好收拾收拾!” 李山河听他爹这么说,打得更起劲儿了。 李卫东看李山河用手打,好像不太过瘾,眼珠子一转,看见王淑芬手里还拿着正纳的鞋底子,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鞋底子抢了过来,然后屁颠屁颠地递给了李山河。 “儿砸,用这个!这个带劲儿!”李卫东一脸的兴奋,“新鞋底儿,硬实!打身上也打不埋汰!使劲抽,别给你爹我留面子!” 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傻了。 田玉兰她们几个媳妇是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都红了。 王淑芬是气得直翻白眼,指着李卫东骂道:“李卫东!你个老不正经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还递家伙!你咋不把枪递过去呢?” 李山河接过那崭新的鞋底子,在手里掂了掂,嘿,还挺沉。 他看了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山峰,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亲爹,心里头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得,你当爹的打我,我就打你小儿子,我看你心不心疼! 结果,他还是小觑了李卫东的铁石心肠。 他爹是真不心疼啊! 最终,李山河还是没下得去死手,用鞋底子在李山峰屁股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就把他给放了。 至此,老李家今天这出家庭伦理武打大戏,算是落下了帷幕。 上至大家长李宝财,下至小不点李山峰,除了女人和老太太,爷们儿算是在食物链里结结实实地走了一遍。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宝财老爷子哼着小曲儿,喝着小酒,那叫一个美滋滋。 李卫东和李山河爷俩,坐姿都出奇地一致,屁股都只敢沾半边凳子。 而李山峰,则是直接站着,眼泪巴茬地抱着个大碗,往嘴里扒拉饭,时不时还委屈地抽噎一下。 一顿饭,吃出了人生百态。 吃过了饭,一家人搁当院儿坐着乘凉,李山河擦了擦身上的汗,感觉今天这一天过得,比进山打头熊都累。他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西屋躺着。 今天晚上,还有正经事要商量呢。 毕竟,田玉兰和吴白莲的肚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我怕你后悔一辈子 夏夜的晚风格外凉爽,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也吹散了李家大院里一整天的鸡飞狗跳。 院子里,李宝财老爷子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手里还端着个茶缸,悠哉悠哉。 王淑芬和几个不方便挪窝的孕妇在屋里说着话,剩下的琪琪格和萨娜正收拾着碗筷。 李卫东和李山河爷俩,保持着一个相当别扭的姿势,坐在小马扎上,谁也不说话。 一个在为自己丢尽的老脸和受创的屁股而郁闷,另一个则是在为自己被抢走的血汗钱和同样受创的屁股而肉疼。 李山峰早就不知道躲哪个旮旯里舔舐伤口去了。 李山河揉了揉后腰,站起身,冲着东屋喊了一嗓子:“妈,我回屋了啊。” 说完,也不等他爹有啥反应,自顾自地就朝着西屋走去。 推开新房西屋的门,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 屋里,田玉兰、吴白莲和张宝兰三个孕妇正盘腿坐在炕上,借着灯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手里还做着给未出世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小鞋子。 张宝宝则趴在炕梢,怀里抱着她的零食罐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 看见李山河进来,炕上的三个女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当家的,你回来啦。”田玉兰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她拍了拍身边的炕沿,“快上来歇会儿,今天累着了吧?” 李山河看着她,心里头暖洋洋的。白天那点被“背叛”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脱了鞋,爬上炕,挨着田玉兰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不是累着了嘛。”他故意苦着一张脸,“今天可真是倒了血霉了,里外不是人,还挨了两顿揍。” 吴白莲听了,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当家的,爹下手重不重?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没事没事。”李山河摆了摆手,他一个大老爷们,哪能真让媳妇给揉屁股,那也太不像话了。 张宝兰在一旁抿着嘴笑,说道:“我看爹也没下死手,就是给你个教训,让你以后嘴上积点德,别啥话都往外秃噜。” 李山河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媳妇们做得对。 自己这次回来,确实是有点飘了,让老爹给紧紧皮,是好事。 他目光扫过田玉兰和吴白莲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屋里的气氛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几个女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齐刷刷地看着他。 “当家的,咋了?有啥事儿吗?”田玉"兰轻声问道。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握住田玉兰的手,又看了看吴白莲,沉声说道:“玉兰,莲姐,我有个事儿,想跟你们,也跟大家伙儿商量商量。” 他这么一说,连趴在炕梢打瞌睡的张宝宝都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啥事儿啊,当家的,你这整得还挺严肃。”张宝兰说道。 李山河没说话,只是看着田玉兰和吴白莲,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郑重。 “前几天,孟爷不是来过了吗?”他缓缓开口,“孟爷说,玉兰你这肚子,也就这五六天的事儿了。莲姐你虽然月份小点,但也快了。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 听到这话,田玉兰和吴白莲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紧张。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过鬼门关。 在这个年代,更是如此。 李山河感觉到田玉兰的手微微收紧,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继续说道:“以前,是咱家没条件,生孩子都在家里,请个接生婆,听天由命。可现在不一样了,咱家有这个条件了。”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寻思着,等过两天,就开车把你们俩送到县城的医院去。在医院生,有医生有护士,万一有个啥事儿,也能及时处理。总比在家里安全。” 李山河说完,屋子里一片寂静。 去医院生孩子? 这个念头,对于村里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太超前了。 别说朝阳沟了,就是整个公社,也没听说过谁家生孩子还专门跑去县城医院的。 那都是得了什么大病,快不行了的人才去的地方。 吴白莲第一个开了口,她性子软,心里头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对李山河的信赖。 她小声说道:“当家的,去医院是不是太折腾了?我听说那地方挺吓人的。” “吓人啥啊。”李山河安慰道,“那都是医生,是救人的。咱不去惹事,有啥好怕的。” 张宝兰比较理智,她想得更多一些:“去县里倒是个好主意,安全是第一位的。就是这路也太颠了,玉兰姐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在车上颠那么久,能行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从朝阳沟到县城,土路坑坑洼洼,坐拖拉机都得颠得七荤八素,更别说小轿车了。 对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来说,这路上的风险确实不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田玉兰的身上。 她是大妇,又是第一个要生的,她的意见最重要。 田玉兰低着头,沉思了片刻。 她能感觉到丈夫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关爱和担忧,也能理解张宝兰的顾虑。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胎动,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她抬起头,看着李山河,说道:“当家的,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们。你的顾虑,也是我的顾虑。这路是不好走,可要是在家生,万一真出了啥事,我怕你后悔一辈子。”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我听你的。你说去医院,咱就去医院。路上颠一点,我忍着就是了。只要能让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让你也安安心,我受这点罪,算啥。” 田玉兰这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心里一热。 李山河更是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他用力地握了握田玉兰的手,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好媳妇。” 吴白莲见田玉兰都同意了,也连忙点头:“大姐说得对,我都听当家的安排。”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山河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开始盘算着具体的安排。 得提前准备好东西,联系好医院,还得想办法让车开得稳一点…… 他正琢磨着,准备把具体的计划跟大家说说。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吼叫! “嗷呜——!” 那声音,不像是狼嚎,也不像是熊吼,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和穿透力,仿佛是从山林深处传来的,震得窗户纸都嗡嗡作响。 炕上的几个女人瞬间吓得面色煞白,张宝宝更是“啊”的一声,一头扎进了张宝兰的怀里,手里的零食罐子都掉在了炕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李山河的表情骤然一变! 这声音……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第七百一十六章 二憨驾到! 那一声虎啸,仿佛一道惊雷,瞬间撕裂了李家小院的宁静。 西屋里,刚才还温馨和睦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恐慌。 “妈呀!啥动静啊!”张宝宝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地抱着她姐,话都说不利索了。 吴白莲和张宝兰也是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炕里缩了缩,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只有田玉兰,虽然也害怕,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看着身边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颤音:“当家的!” 李山河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在虎啸响起的第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不是恐惧,而是刻在骨子里的猎人警觉。 他整个人就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冲着田玉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怕,然后一个翻身,刷的一下就从炕上跳了下来。 他动作快而不乱,趿拉上鞋,两步就窜到了墙角的柜子旁。 他弯下腰,从柜子底下,拖出了那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 三下五除二地扯开油布,一杆黑黝黝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五六半自动步枪,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他熟练地拉动枪栓,检查弹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那冰冷的枪身握在手里,他心里那股子因为未知而带来的不安,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都别出声,在屋里待着,锁好门!”李山河压低了声音,回头叮嘱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炕上慌乱的几个女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田玉兰用力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担忧:“当家的,你千万要小心!” 李山河没再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一手持枪,一手轻轻地拨开了门栓,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整个人都藏在门后,只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夏夜的虫鸣。 但李山河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对面东屋的灯也“啪”的一声亮了。 紧接着,东屋的门也被拉开了一道缝,一个同样警惕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李卫东。 老猎人手里没拿枪,但却拎着一把磨得锃亮的猎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一句话,却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家里有男人在,天塌不下来! 李山河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猫着腰,放轻了脚步,像一只狸猫一样,无声无息地从门后闪了出去,迅速贴着墙根,朝着院子中间移动。 就在这时,一道腥风猛地从院墙的阴影里扑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影,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直冲着李山河的面门而来! 太快了!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恐怕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被扑倒在地。 但李山河不是普通人! 他的身体经过强化,反应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常人。 在那黑影扑到近前的瞬间,他甚至连思考都没有,身体就做出了最直接的战斗反应。 他猛地拧腰收腹,左脚为轴,身体瞬间侧转,堪堪躲过了黑影的正面扑击。 与此同时,他的右臂手肘顺势抬起,汇聚了全身的力量,狠狠地向上一顶! 顶心肘! 这是最简单,也最刚猛的招式!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 李山河只感觉自己的手肘像是撞在了一堵毛茸茸的肉墙上,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让他手臂一阵发麻。 而那个扑过来的黑影,则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庞大的身躯被这一肘顶得凌空飞起,比冲过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紧接着,一阵委屈至极,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惨嚎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嗷呜……嗷呜……嗷呜呜~~~” 那声音,中气十足,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像是个做错了事,又被主人打了的孩子,在那哼哼唧唧地哭诉。 李山河端着枪,摆着防御姿势,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正在打滚的巨大黑影,脑子里全是问号。 这动静…… 咋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这哼唧的调调,这撒泼打滚的架势,怎么这么像二憨那个傻虎呢? 李卫东也拎着杀猪刀冲了出来,紧张地护在李山河身前,压低声音问道:“咋样?是啥玩意儿?” “爹,你先别过来。”李山河摇了摇头,端着枪,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地上的黑影挪了过去。 院子里的动静,也惊动了左邻右舍。 不少人家的灯都亮了,有人壮着胆子,趴在墙头上,探头探脑地往李山河家院子里瞅。 “啥动静啊?老李家进贼了?” “不像啊,我咋听着像是有野兽?” 李山河没理会外面的议论,他从兜里掏出个手电筒,“啪”的一声打开,一道雪亮的光柱,瞬间照亮了地上那个黑影。 光柱下,一头体型硕大,毛色油光发亮的东北虎,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两只前爪抱着自己的胸口,嘴里还在那“嗷呜嗷呜”地哼唧着,两只水汪汪的虎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山河,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不是二憨,还能是谁! 李山河看着它那副怂样,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石头也彻底落了地。 “你个傻玩意儿!不是找媳妇去了吗,咋还大半夜的跑回来吓唬人!活该!”李山河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收起了枪。 李卫东一看是二憨,也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当是啥呢,原来是这个吃白饭的回来了。你下手也太狠了,别再给打坏了。” 二憨似乎听懂了李山河的话,哼唧得更大声了,就好像在说:“你还说我!你还打我!我这么大老远跑回来看你,你上来就给我一肘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它哼唧了一会儿,看李山河不理它,干脆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抖了抖身上沾的土,庞大的身躯颠颠地跑到李山河跟前,也不管李山河乐不乐意,直接用它那颗硕大的虎头,开始亲昵地蹭起了李山河的腿。 嘴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跟个大号的猫咪似的,极尽讨好之能事。 李山河被它蹭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无奈地拍了拍二憨的大脑袋:“行了行了,知道你委屈了。谁让你回来跟做贼似的,不声不响就往上扑。” 他正想再训两句,可手掌抚摸在二憨的皮毛上时,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二憨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而且,它蹭完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到外屋地门口等着要吃的,反而又用脑袋顶了顶李山河,然后转过身,朝着后山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这回粘包赖了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一声虎啸,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和穿透力,震得窗户都嗡嗡作响。 他猛地转头看阴影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并没有领会二憨的意思,反而是浑身紧绷,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五六半自动步枪。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娘的是啥玩意儿? 听着声音,个头肯定不小。 这要是真有啥野兽摸进院子,那可就麻烦了。 家里头可都是女人孩子,还有两个大肚婆,可不能出半点差池。 二憨眼见李山河浑身杀气四溢,顿时急了。 它不停地用大脑袋拱李山河持枪的手,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在解释什么,又像是在催促。 李山河一时间不明所以,他心里纳闷,这傻虎咋回事?平时它也挺机灵的,今儿个怎么跟个二傻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往我枪口上凑合。 难道它也被吓着了? 可看它那意思,又不像。 李山河心里头乱糟糟的,这诡异的场面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身体里的那种猎人本能告诉他,危险还在,而且就在附近。 可二憨这副反常的举动,又让他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他没有松开枪,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二憨不至于直接撞上枪口。 他知道二憨这傻虎虽然有时候犯浑,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它这样反常,肯定有它的道理。 他想听听二憨到底想表达啥,可动物的语言,他哪能完全明白。 他只能凭着感觉,觉得二憨是在阻止他,或者是在引导他。 就在李山河犹豫的这一瞬间,院墙的阴影里,一个硕大的黑影缓缓地先露出了身形。 那黑影移动得很慢,很吃力,不像之前二憨那样猛地扑出来。 随着黑影一点一点地从黑暗中剥离,月光终于照亮了它的真面目。 李山河的瞳孔猛地一缩,心里头“咯噔”一下。 竟然是另一头老虎! 而且,这头老虎嘴里竟然叼着三个奶团子! 眼瞅着就是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老虎,毛茸茸的,小小的一团,被母老虎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 他心里头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二憨这傻虎刚才那么反常。 原来不是它挨欺负了,也不是它被吓着了,它是带着它媳妇和孩子回来了! 他心里头那股子紧张感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二憨,可真是能耐了,出去找媳妇,一找就找了仨孩子回来。 随着母老虎的身影渐渐完全显露,李山河一眼就看到了母老虎后腿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皮肉外翻,血迹已经凝固,但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 而且,那伤口边缘的痕迹,明显就是被水连珠打的! 他心里头“腾”地一下就冒出了火气。 哪个王八蛋下这么狠的手? 竟然敢打母老虎,还带着小崽子的母老虎! 这他娘的不是断人香火吗? 二憨讨好地跑到母老虎身前蹭了蹭,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炫耀。 随后,它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李山河,嘴里发出“嗷呜,嗷呜,嗷呜呜”的叫声,比刚才更加惨烈,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人,你看,我媳妇受伤了,我孩子都生了,你还打我!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母老虎好似也是耗尽了体力,它小心翼翼地将嘴里叼着的小虎崽子放在地上,然后自己也瘫倒在地,费力地用舌头舔舐着后腿上的伤口。 那三个小奶团子,落地之后,还懵懵懂懂地拱着身子,发出细弱的“喵呜”声,显得那么娇弱无助。 这回别说是李山河了,你就是把彪子薅过来,他也能看出来,这二憨明显就是搁外面挨欺负,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坐月子来了。 李山河心里头真是又气又好笑,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无奈地收起了枪,心里头那股子杀气彻底变成了无奈。 看着一脸委屈的二憨,他心里头叹了口气,还能咋整? 这回可他妈毡包赖了! 他心里头盘算着,这二憨带回来的是一窝子老虎,可不是小猫小狗。 这五张嘴,得吃多少肉啊? 而且母老虎还受了伤,小虎崽子那么小,都需要细心照顾。 这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但他又不能不管,二憨毕竟是跟着他的,他也有责任。 更何况,那母老虎受伤,明显是被人打的,这事儿肯定还有后续。 他可不希望有人因为追杀这头母老虎,把战火烧到朝阳沟来。 他转头就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好笑:“琪琪格!二憨带着他娘们回来了!” 他特意把“娘们”两个字咬得很重,想让屋里的人明白,这可不是一只老虎,而是一大家子。 屋里的灯光亮着,李卫东拎着猎刀站在门口,一脸警惕。 听到李山河这一嗓子,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啥?二憨带回来个啥玩意儿?” 李山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他心里头想,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咋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李卫东疑惑地走了过来,当他看到院子里那一大一小两只老虎,以及三只毛茸茸的小虎崽子时,手里的猎刀差点没掉地上。 “卧槽!这啥情况啊!”他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啥情况?还能啥情况?二憨这傻虎,出去找媳妇,直接找了一大家子回来!” 李山河没好气地说道,“你看看它媳妇,后腿还受了伤,明显是被人打的。” 李卫东赶紧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母老虎的伤口,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伤口,是水连珠打的没错。哪个王八犊子这么缺德,连带着崽子的母老虎都下死手!”他骂骂咧咧地说道。 屋里头的女人们,刚才被虎啸吓得不轻,这会儿听到李山河和李卫东的对话,也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往外看。 当她们看到院子里那一大二小五只老虎时,瞬间发出一声惊呼。 “妈呀!真是二憨!”张宝宝刚想冲过去,就被张宝兰拉了回来,二憨她信得过,但是二憨他媳妇她可信不过。 尤其是还是一只刚生产完还受了伤的母老虎! 田玉兰和吴白莲虽然也害怕,但更多的是震惊和好奇。 琪琪格和萨娜则完全是兴奋,她们毕竟是草原和森林里的姑娘,对野兽的接受度更高。 李山河看着院子里这一大家子虎,心里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也懒得再藏着掖着。 他冲着屋里喊道:“都别躲着了,出来吧!没事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憋屈的大憨 女人们这才壮着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当她们看到二憨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和母老虎那受伤虚弱的模样,以及那三只可爱的小虎崽子时,心里的恐惧感也渐渐消散了。 “当家的,这是二憨的媳妇和孩子吗?”吴白莲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山河点点头:“可不是嘛!这傻虎,出去一趟,我都寻思它不回来了呢,结果给我整了这么大个惊喜回来。” 他指了指母老虎的伤口,“它媳妇还受了伤,得赶紧处理一下。”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姑娘,已经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去,远远地打量着那三只小虎崽子。 小虎崽子们毛茸茸的,闭着眼睛,发出细弱的叫声,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李山河心里头盘算着,这几只老虎可不能就这么放院子里,得找个地方安置它们。 他想到了后菜地旁边那个简易的“动物园”,那是他之前用来养大憨的地方。 虽然简陋了点,但至少能暂时把它们安顿下来。 “琪琪格,萨娜,你俩去厨房烧点热水,再拿块干净的布过来。” 李山河吩咐道,“爹,你跟我一起,把这几只老虎弄到后动物园去。” 李卫东点点头,他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但眼下也只能先处理眼前的问题。 他看着二憨那副献宝似的模样,心里头也是一阵好笑。 这傻虎,还真是个情种,为了媳妇孩子,连家都搬回来了。 说罢,李山河和李卫东一合计,小心翼翼地将母老虎和三只小虎崽子,以及二憨,领到了后菜地的“动物园”。 这过程可不轻松,母老虎虽然虚弱,但毕竟是老虎,个头在那摆着呢。 李山河只能让二憨在前面开道,自己和李卫东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引导着。 到了“动物园”,李山河才想起来,这里头还住着大憨呢。 果然,当大憨看到二憨带着一大两小三只老虎进来时,顿时就炸毛了。 它低吼一声,弓着身子,露出了獠牙,一副要跟二憨拼命的架势。 它心里头估计在想,这他娘的哪里来的野老虎,竟然敢闯我的地盘,还带着一窝子小崽子! 二憨眼见大憨不乐意,也来脾气了。 它可是在外面混过的,带着媳妇孩子回来,怎么能让这“土包子”兄弟给看扁了? 它低吼一声,二话不说,上去就对着大憨的脑袋,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啪!啪!”两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憨被二憨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给扇蒙了,它捂着脑袋,发出几声委屈的呜咽。 它心里头估计在想,这外地的老虎不讲武德,出去一趟,咋变得这么暴力了? 大憨的眼神瞬间就清澈了,它彻底怂了。 它看了一眼二憨那凶狠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它身后的母老虎和三只小虎崽子,心里头顿时明白了,这二憨现在可不是一个虎了,它有家有口了,脾气也见长了。 它不敢再造次,灰溜溜地躲到一个墙角,独自悲伤去了。 它心里头估摸着在想,我才是老大啊,我才是先来的啊,怎么这二憨一回来,我就成了小弟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山河在旁边看得是目瞪口呆,他心里头直呼好家伙。 这二憨,果然是“妻管严”啊,为了媳妇孩子,连亲兄弟都打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省了他一番口舌。 他点了支烟,看着天上的皎洁明月,心里头真是五味杂陈。 他妈的,这回好了,还出个屁门了! 原本他还在计划着怎么送田玉兰和吴白莲去县城医院,结果这二憨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这下可真是走也走不了,留也留不下了。 他心里头盘算着,等田玉兰生完崽子,直接带着彪子住山里得了。 这二憨本来就是个吃货,这回再加上它家那口子,还有三只小奶团子,这五张嘴,得点多少肉食啊! 他心里头估摸着,明天还是先整头猪再说吧! 这可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李卫东看着角落里画圈圈的大憨,又看看这边耀武扬威的二憨,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走到李山河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儿砸,你看这事儿闹的。这二憨出去一趟,学坏了啊,回来都会搞家庭暴力了。” 李山河吐了个烟圈,瞥了他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不都跟你学的?你在家不也是被我妈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嘿!你个小王八犊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李卫东眼睛一瞪,但也没真生气,他看着李山河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好笑。 他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说道:“行了,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这事儿既然发生了,就得解决。天塌下来有你爹我顶着呢。你先去看看那母老虎的伤口,我回屋拿点咱家自己炮制的伤药去,那玩意儿对付这种外伤,比西药好使。” 李山河点点头,他知道他爹说得对。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人,哦不,是虎,已经到家了,总不能扔出去。 他掐了烟,走到母老虎跟前。 琪琪格和萨娜已经把热水和干净的布拿了过来,正蹲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当家的,这它让咱们碰吗?”琪琪格小声问。 母老虎很警惕,虽然没再发出威胁的吼声,但任何人只要靠近草窝,它都会立刻竖起耳朵,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李山河没说话,他把李卫东递过来的那只肥硕的野兔,扔到了母老虎面前。 母老虎闻到血腥味,先是一愣,随即警惕地看了看那只兔子,又看了看李山河。 它太饿了,生产和长途跋涉几乎耗尽了它所有的能量,肚子下面还坠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过饥饿的本能。 它伸出头,叼起那只兔子,拖到自己身边,然后用锋利的牙齿,三下五除二就撕开了兔皮,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吃东西的时候,它的警惕性明显下降了不少。 “就是现在!”李山河冲琪琪格和萨娜使了个眼色。 第七百一十九章 后院养大狗 两个姑娘立刻会意。 李山河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母老虎的后腿。 母老虎察觉到了,嘴里发出一声低吼,但因为它正忙着吃东西,那威胁的意味也减弱了许多。 二憨见状,赶紧又凑到它媳妇跟前,用大脑袋不停地蹭着,嘴里“咕噜咕噜”地叫着,像是在说:“吃你的,吃你的,他们是给咱治伤,没恶意。” 李山河趁机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它的伤口。 伤口很深,皮肉外翻,周围的毛都被凝固的血黏在了一起,看着就疼。 幸运的是,子弹只是擦着肉皮飞过去了,没有伤到骨头和筋。 “琪琪格,热水,先清洗。”李山河沉声说道。 琪琪格立刻把浸了热水的布递了过来。 她毕竟是草原长大的姑娘,胆子比一般人大得多,动作也麻利。 她学着李山河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热布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 母老虎疼得身体一颤,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但可能是因为嘴里有吃的,也可能是二憨在旁边不停地安抚,它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反抗。 萨娜则在一旁帮忙,拧干布,换热水,两个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李山河看着琪琪格那熟练的动作,心里头也是一阵佩服。 他发现自己这几个媳妇,真是各有各的优点,个个都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关键时刻都能派上用场。 很快,李卫东就拿着一个小瓷瓶过来了。 “给,咱家祖传的金疮药,止血生肌,好使得很。”他把瓷瓶递给李山河。 李山河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他用手指剜出一些墨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涂抹在母老虎翻开的皮肉上。 药膏一接触伤口,母老虎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显然是药力刺激到了伤口,疼得不轻。 但它也感觉到了伤口处传来的一阵清凉,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它发出几声感激似的呜咽,吃完最后一口兔肉,竟然主动伸出舌头,舔了舔李山河的手背。 李山河心里一松,知道这就算是彻底接受他们了。 他用干净的布条,学着包扎伤员的样子,将母老虎的后腿结结实实地包扎了起来。 处理完母老虎的伤口,天都快亮了。 李山河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腰,感觉比自己进山打头熊都累。 他看了看那三只依偎在母老虎怀里,已经开始拱来拱去寻找奶水的小虎崽子,心里头那点烦躁感,也渐渐被这温馨的一幕给冲淡了。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李山河的家里,又多了五张嘴。 而且,这五张嘴,可不是一般的小猫小狗,它们是老虎,是山里的王。 这可真是个大挑战,也是个甜蜜的负担。 “爹,这事儿不能让村里人知道。”李山河对李卫东说道,“你明天去跟我二爷三爷他们打个招呼,就说咱家后院养了几只大狗,让他们别过来,也别让孩子过来,免得被咬了。” “行,这事儿我晓得。”李卫东点点头,他比李山河更清楚这事的严重性,“不过,光瞒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一家子,吃喝拉撒,可都是大问题。就咱家那点存货,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我知道。”李山河叹了口气,“明天我让彪子去公社一趟,看看能不能买头猪回来。实在不行,就去黑市上收。先整头猪顶一顶,后面的事,再慢慢想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李卫东看着那一大窝老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二憨,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出去一趟,直接给咱家拉回来一支队伍。” 父子俩正说着,圈养区角落里,传来一阵委屈的“呜呜”声。 李山河转头一看,只见大憨还趴在那个角落里,把头埋在前爪里,整个虎都散发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的气息。 李山河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走过去,拍了拍大憨的脑袋:“行了,别装死了。明天给你单独加餐,给你留个大猪蹄子。” 大憨抬起头,用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李山河,又委屈地“呜”了一声,像是在控诉二憨的暴行。 李山河被它这副怂样给逗乐了,心里头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他心里头想着,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这一大家子给养活了,还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难题啊! 第七百二十章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李山河拖着疲惫的身体,安顿好二憨一家,回到西屋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屋里的灯还亮着,几个女人都没睡,一个个盘腿坐在炕上,眼巴巴地等着他。 刚才的惊恐和慌乱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好奇担忧和些许兴奋的复杂情绪。 张宝宝最先看到他,怀里还抱着她的零食罐子,小脑袋时不时地往窗外看一眼,小声地念叨着:“当家的,老虎,小老虎……” 田玉兰和吴白莲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更多的是对李山河的关心。 张宝兰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姑娘,脸上还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她们两个丫头,野惯了,对这些野性十足的动物,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恨不得现在就搬个小板凳,去后院看一宿。 李山河脱了鞋,爬上炕,挨着田玉兰坐下。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这一晚上过得,比当初跟熊瞎子肉搏都累。 他刚坐下,田玉兰就递过来一杯温水,关切地问道:“当家的,都弄好了?那母老虎的伤口,严重不严重啊?” 李山河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才感觉嗓子舒服了点。 他摇了摇头:“不严重,就是被水连珠擦了一下,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到骨头。我已经给它敷了药,包扎好了。我爹说那药好使,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就能好利索。” 他心里头想,幸亏只是擦伤,要是真打中了要害,那可就麻烦了。那三个小虎崽子那么小,要是没了娘,可咋活啊。 吴白莲听了,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心善,一想到那三只小奶虎差点就没了娘,心里就一阵后怕。 张宝兰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又带着几分玩味:“当家的,你这二憨可真是能耐了,出去一趟,直接就给你带回来一大家子。这下可真是热闹了。” 她心里头想,这李山河,真是个招惹麻烦的体质。 别人家养鸡养鸭,他家倒好,直接养老虎,还一来就是一窝。 不过,这麻烦也挺可爱的。 李山河苦笑着摇了摇头:“可不是嘛!我这心里头,现在真是又气又好笑。这傻虎,给我整了这么大个难题。” 他心里头想,这可不是一般的难题,这可是养老虎的难题。 五只老虎,那得吃多少肉啊? 这可真是个无底洞。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自己的钱包在发抖。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姑娘,这会儿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了。 琪琪格凑过来,小声问道:“当家的,那小虎崽子,是不是特别好玩啊?毛茸茸的,是不是?” 萨娜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我以前在山里见过小狼崽子,可好玩了。小老虎肯定更可爱!它们长啥样啊?眼睛睁开了吗?” 李山河看着她们俩那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好笑。 他点点头:“是挺可爱的。比小猫还小点,毛茸茸的,身上有花纹,眼睛还没睁开呢。就挤在草窝里,哼哼唧唧的,跟小奶狗似的。” 张宝宝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从张宝兰怀里挣脱出来,像只小仓鼠一样,哧溜一下就凑到了李山河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期待地问道: “当家的!那小老虎,能吃桃酥吗?” 李山河:“……” 他真是服了这小妮子了,脑子里除了吃,还能不能想点别的了? 这思维跳跃得,连他都跟不上。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小老虎还小,牙都没长呢,不能吃桃酥。它们得喝奶。” 张宝宝一听,顿时有些失望,小嘴都撅了起来。 她歪着小脑袋又想了想,锲而不舍地问道:“那烤兔子呢?等它们长大一点,能吃烤兔子吗?” 李山河真是拿她没办法,他伸出手,揉了揉张宝宝的脑袋,说道:“小老虎现在啥都不能吃,只能喝它妈的奶。你呀,就别惦记着给它们喂吃的了。那母老虎厉害着呢,除了我跟你爹,谁靠近它都呲牙,你要是敢拿桃酥去喂,它能把你当成桃酥给吃了。” 他心里头想,这小妮子要是真去喂小老虎,还不知道会闹出啥幺蛾子呢。 必须得把这危险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张宝宝被他吓唬住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喂食的事了。 田玉兰看着李山河那副无奈的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好笑。 她轻声说道:“当家的,这几只老虎,以后可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养在后菜地吧?” 她心里头想,这老虎毕竟是野兽,养在家里,总归是个隐患。 而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怕是连公社都得惊动了。 吴白莲也跟着担忧起来:“是啊当家的,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这要是万一跑出去伤了人,可咋办啊?”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呢,可不能出半点差池。 张宝兰也开口了,她想得更实际一些:“当家的,这事儿确实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几只老虎,可不是小猫小狗,它们是要吃肉的。你刚才说要去买猪,那一头猪能吃几天?总不能天天买猪吧?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李山河听着媳妇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心里头也是一阵头大。 他知道她们说得都对,这事儿确实是个天大的麻烦。 但他心里头已经有了计较。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水杯放下,然后伸出手,分别握住田玉兰和吴白莲的手,郑重地说道: “行了,你们都别担心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沉稳,让屋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瞬间就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担心啥。担心老虎伤人,担心被人发现,还担心花钱。”李山河看着她们,一个一个地说道,“这些问题,我都想过了。” “首先,安全问题。二憨和大憨你们都见过,养了这么久,伤过人吗?它们通人性,知道谁是自家人。那母老虎虽然野,但二憨在,它就不敢乱来。更何况,它现在有求于咱们,更不会惹事。我会把圈子再加固一下,保证它们跑不出来。” “其次,被人发现的问题。这个确实麻烦,但也不是没办法。我会跟我爹去村里打好招呼,就说后院养了烈狗。咱们自己家人嘴巴严实点,别往外说,尤其是山峰那小子,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只要咱们自己不声张,短时间内没人会知道。” “最后,就是吃的问题。”李山河说到这,得意一笑,“这个确实花钱。不过,你们家爷们最能赚钱了!” 他心里头想,这几只老虎,既然来了他李山河的家,那他李山河就得负起这个责任。他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更何况,这母老虎受伤,明显是被人打的,这事儿肯定还有后续。 他可不希望有人因为追杀这头母老虎,把战火烧到朝阳沟来。 他看了一眼田玉兰和吴白莲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头更加坚定。 他得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保护好这个家。多几只老虎当保镖,也不是什么坏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几只老虎给养活了,把母老虎的伤给治好。至于以后……” 李山河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大不了,我就多进几次山。”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男人的担当,让屋里的几个女人都安下心来。 她们知道,只要这个男人说他心里有数,那就一定有办法。 “当家的,咱们去县城医院的事……”田玉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李山河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第七百二十一章 天上飘来五个字儿 二憨带着一家子回来,吃喝拉撒都是小事,他有的是办法解决。 可田玉兰马上就要生了,这事儿耽搁不得。 他原本的计划是,这两天就开车送田玉兰和吴白莲去县城,在医院里待产。 可现在,家里突然多了五只老虎,其中一只还是受了伤、刚生完崽子的母老虎。 这节骨眼上,他要是走了,家里这一摊子事儿谁来管? 他爹李卫东虽然是个老猎人,但对付活老虎,尤其是安抚一只护崽的母老虎,他心里也没底。 再说,万一那伙打了母老虎的人找上门来,光靠他爹一个人,李山河不放心。 可要是不去医院,就在家生…… 李山河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揪了起来。 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在家里生孩子,那真是把半条命交给了老天爷。 他有能力给媳妇们更好的条件,怎么能因为这事儿就退缩? 屋子里的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几个女人都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 田玉兰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头也跟着一紧。 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柔声说道:“当家的,要不就算了吧。就在家生,跟村里其他人一样。我娘当年生我的时候,也是在家里,请个接生婆就行了。没那么金贵的。” 她嘴上这么说,可抓着李山河胳膊的手,却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 她不怕吃苦,也不怕疼,但她怕万一。 她怕肚子里的孩子有啥闪失,更怕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男人会难过一辈子。 “说啥胡话呢!”李山河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这事儿没得商量,必须去医院!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你跟孩子!” 吴白莲也在旁边小声附和:“是啊,大姐,咱们得听当家的。当家的都是为了咱们好。” 张宝兰看着李山河,问道:“当家的,你是不是担心家里这几只老虎?你要是走了,怕爹一个人应付不来?” 李山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这个。那母老虎刚来,野性大,现在又受了伤,正是最警惕的时候。我要是走了,万一它发起狂来,家里这么多人,太危险了。” 这下,连最想去看小老虎的琪琪格和萨娜都沉默了。 她们知道,李山河说的不是没可能。 野兽就是野兽,就算二憨再怎么通人性,也保不齐它媳妇会做出什么事来。 田玉兰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了包子,她小声嘟囔着:“都怪二憨那个傻东西,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李山河看着她那副又愁又气的可爱模样,心里的烦躁突然就散了不少。 他展颜一笑,伸出手在田玉兰的小脸蛋上捏了捏,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媳妇,你放心,这点事儿搁你当家的身上,就是五个字儿!” 吴白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轻松模样给弄得一愣,好奇地凑了过来:“当家的,哪五个字儿啊?” 李山河挺起胸膛,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宣布:“那都不是事儿!” “噗嗤!” 琪琪格和萨娜最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田玉兰却是哭笑不得,她伸出小手在李山河的胳膊上捶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气呼呼地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背对着李山河。 李山河嘿嘿一笑,凑过去,明知故问:“咋地了媳妇?谁惹我们家大功臣生气了?” 被窝里传来田玉兰闷闷的声音:“烦你!睡觉!” 她心里头又气又暖。气的是,都火烧眉毛了,这男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暖的是,她知道,只要她男人说出“那都不是事儿”,那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这份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的担当,让她心里踏实得不行。 吴白莲和张宝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她们也跟着钻进了被窝,屋子里只剩下琪琪格和萨娜两个丫头,还有趴在炕梢,抱着零食罐子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张宝宝。 李山河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晚上是没法再商量出个所以然了。 他自己也累得够呛,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 他打了个哈欠,也准备躺下。 可他刚一转身,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只温热的小手给环住了。 吴白莲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小声说道:“当家的,别愁了,不管你做啥决定,我们都听你的。就算真在家生,我也不怕。” 紧接着,另一边的田玉兰也转过身来,握住了他的手。 李山河心里一暖,白天挨揍的委屈,晚上被老虎惊吓的疲惫,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他翻了个身,将两个媳妇都搂进怀里,大手却有些不老实地钻进了吴白莲的被窝里,轻轻地覆在她还不太明显的小腹上。 “当家的……”吴白莲的身体微微一颤,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羞意。 “别动,我感受感受我闺女。”李山河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他心里清楚,去医院的事,必须去。 老虎的事,也必须解决。 他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决定,天大的事儿,也得先睡一觉再说。 人是铁,饭是钢,觉是钢筋混凝土。 睡足了,脑子才能转得快。 这一晚上,李山河睡得极不踏实。 脑子里一会儿是母老虎龇着牙的凶狠模样,一会儿是田玉兰满是担忧的脸,一会儿又是张宝宝抱着桃酥追着小老虎要喂食的离谱画面。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搅和在一起,跟放电影似的,折腾了他大半宿。 等他再睁开眼,是被院子里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感觉脑袋里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又沉又涨。 扭头一看,炕上早就没人了,田玉兰她们几个都起了。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晃晃地照在窗户纸上,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坏了,睡过头了!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他平时觉浅,天蒙蒙亮就醒,今天这一下,指定是睡到中午了。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趿拉上鞋,胡乱地用毛巾擦了把脸,感觉清醒了点,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刚一脚迈出门槛,还没等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就感觉眼前一花,一张堆满了谄媚笑容的小脸,跟个向日葵似的,猛地就凑到了他跟前。 “二哥!你起来啦!” “我操!” 李山河压根没看清来人是谁,只感觉一个黑影猛地扑过来,他这身体的本能反应比脑子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常年在山里跟野兽打交道,养成的警惕性让他想都没想,左臂一格,右拳下意识地就挥了出去。 这一拳,他本来是想把对方逼退,可没想到对方凑得太近,他收力都来不及了。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嗷——!” 第七百二十二章 做人要厚道 李山河这才定睛一看,只见他亲弟弟李山峰,正捂着一只眼睛,原地蹦着高地干嚎。 那张原本就因为贪吃而圆润的小脸,此刻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眼泪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哗哗地往下淌。 李山河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着李山峰那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并且开始泛起青紫色的眼眶,再看看自己还保持着出拳姿势的右手,脑子里嗡的一声。 完了,闯祸了。 “呜呜呜……二哥!你嘎哈啊!”李山峰的哭声宛如决堤的洪水,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控诉,“我……我就寻思着过来看看你,你咋一见面就给我一炮子!呜呜呜……我不跟你好了!我再也不跟你好了!我要告诉咱妈去!你打我!” 他这一嗓子,把全家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东屋的门帘一挑,王淑芬端着个笸箩走了出来,一看到院子里这情景,顿时脸就沉了下来:“李老二!你又作啥妖呢!大中午的,刚起来就打你弟弟?” 厨房里,琪琪格和萨娜也探出个脑袋,一脸的惊讶。 正蹲在墙根底下,跟李宝财老爷子一起研究那辆伏尔加的李卫东,更是幸灾乐祸地站了起来,咧着大嘴喊道:“儿砸!干得漂亮!这小王八犊子昨天把你卖了,你就该揍他!使点劲儿啊!咋就打一只眼睛呢,对称点,另一只也给来一下!” 李山峰听见他爹这话,哭得更伤心了,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是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 李山河此刻是一个头两个大,尴尬得脚指头都快把鞋底给抠穿了。他赶紧走上前,想去看看李山峰的伤势。 “老三,老三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是刚睡醒,没看清是你。”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裤兜里,想掏出点票子来摆平这件事。这是他跟李山峰之间屡试不爽的“和解协议”。 可他的手在空空如也的裤兜里摸了个遍,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干! 他心里暗骂一声。昨天那点私房钱,全被亲爹李卫东给打劫了,后来又被老爷子李宝财给充公了,他现在身上比脸都干净。 这下可真是糟糕了,能驱动“李山峰命令模块”的核心能源——钱,没了! 李山河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兄长的威严来镇压场面。 “咳咳!”他板起脸,冲着还在那嚎的李山峰低吼一声,“给我憋回去!”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山峰那惊天动地的哭声,竟然真的被他给吼得戛然而止。他抽抽搭搭地抬起头,一只好眼睛,一只乌眼青,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李山河,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忘了下一步该干啥了。 王淑芬一看这架势,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笸箩往地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李山河的耳朵。 “李老二你长能耐了啊!打了人还不让哭了?你看看你把老三打成啥样了!跟个大熊猫似的!你咋不把他另一只眼睛也给打了呢!” “哎哎哎!妈!妈!疼疼疼!轻点!我真不是故意的!”李山河被揪得龇牙咧嘴,连声求饶。 李卫东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舒坦,嘴里还哼上了小曲儿:“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李山河疼得直吸凉气,心里头那叫一个憋屈。 他妈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松手!妈!耳朵要掉了!”李山河被王淑芬揪得原地转圈,一边躲一边求饶。 王淑芬也是气急了,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掉了活该!让你手欠!你看你把老三打的,这要是破了相,以后娶不上媳妇,就让他赖你一辈子!” 李山河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头直叫唤。 我这哪是手欠啊,我这是条件反射! 再说了,就李山峰这小王八犊子,才十了岁,离娶媳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咋就破相了? “妈,你先松开,我保证把这事儿给平了!保证让老三高高兴兴的,行不?”李山河赶紧许下承诺。 王淑芬听他这么说,才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但还是瞪着他,警告道:“你要是敢糊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山河揉着自己火辣辣的耳朵,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让李山峰满意了,是过不去了。 他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用一只好眼睛警惕地瞅着他的李山峰,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他弯下腰,一把搂住李山峰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说道: “老弟啊,是二哥不对,二哥给你赔不是了。你看你这眼睛,都快赶上咱家后院那大憨了。这样,你说个数,多少能把这事儿给平了?” 这话一出口,李山峰那只没受伤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吸了吸鼻涕,还很讲究地用袖口擦了一把,然后眼泪巴茬地看着李山河,试探性地问道:“二哥,你说的是真的?不骗我?” “骗你干啥?你二哥我是那样人吗?” 李山河胸脯拍得当当响,豪气干云地说道,“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吧,只要你开口,二哥肯定满足你的要求!” 他心里头却在打鼓。 妈的,没钱啊! 这小子要是狮子大开口,我拿啥给他? 只能先画个大饼,把他糊弄过去再说。 李山峰一听这话,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他知道,他二哥平时就大方,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他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了两圈,开口说道:“那说准了嗷二哥!我相中你从哈尔滨带回来的那个墨镜了!可以不?” 墨镜? 李山河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 那是他上次去哈尔滨,顺手买的一个蛤蟆镜,戴上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村里的小年轻们看着都眼馋。 “行!给!”李山河大手一挥,心里松了口气。 一个墨镜而已,小意思。 李山峰一听,胆子立马就大了起来,得寸进尺地说道:“还有!还有你那件皮夹克!黑色的那件!我也要!” 皮夹克? 李山河的脸皮抽搐了一下。那件皮夹克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正经的牛皮,穿上又挡风又帅气,是他出门撑场面的宝贝。 他心里头有点肉疼,但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候反悔,不光是面子问题,他妈王淑芬那关也过不去。 “……送!”李山河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李山峰一看他二哥都答应了,顿时兴奋得小脸通红,感觉自己这顿打挨得太值了!他脑子一热,把早就觊觎已久的东西全都给秃噜了出来。 “还有还有!我要看电视,你不能管我!还有你脚上这双大皮鞋!还有……”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一凉。 李山河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他一把薅住李山峰的后衣领,把他提溜到自己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三,做人要厚道。你这哪是要补偿啊,你这是想把我给扒光了啊!” 他心里头气得不行,这个小王八犊子,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梯子就想上天! 再让他说下去,估计连我媳妇都得管他要了! “我跟你说,墨镜和皮夹克,可以给你。但是,你得想清楚了,你也有犯错的时候。”李山河的声音阴恻恻的,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就比如昨天,是谁在咱爷面前告咱爹的状,又是谁在咱爹面前告我的状?这账,咱俩还没算呢吧?” 李山峰被他这么一提醒,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可是把家里两个最有战斗力的男人都给得罪了。 他爹李卫东那句“对称点,另一只也给来一下”,现在还在他耳边回响呢。 他二哥现在是没钱,可等他有了钱,或者是等他气不顺的时候,再翻起旧账来,自己这顿打可就白挨了,说不定还得再挨一顿。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李山峰脸上的贪婪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谄媚和讨好。 “嘿嘿,嘿嘿嘿……二哥,我跟你闹着玩呢!我哪能真要你东西啊!” 他赶紧摆着手,试图挽回局面,“我就是觉得,我这眼睛吧,它有点疼,脑子也不太好使了,刚才说啥都忘了。墨镜?皮夹克?啥玩意儿啊?我不知道啊!”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 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都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给逗乐了。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怂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第七百二十三章 坏菜了,车还在街里呢 李山河给了李山峰一个脑瓜崩,笑骂一声:“小兔崽子,算你识相,答应你的少不了!” 李山峰捂着脑门,也不敢喊疼,只是嘿嘿地傻笑。 墨镜和皮夹克到手,挨个脑瓜崩算啥。 他心里头美滋滋的,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穿上皮夹克,戴上大墨镜,在村里溜达时,那帮小屁孩们崇拜的眼神了。 “行了,别傻笑了。”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摆了摆手,“说吧,一大早的,跑我这儿来鬼鬼祟祟的,又嘎哈来了?” 李山峰这才想起来正事,他脸上的笑容一收,换上了一副焦急的表情,拉着李山河的胳膊问道:“二哥,我那二八大杠呢?我咋没在院子里瞅见?” “二八大杠?”李山河下意识地就回复道,“二八大杠不就搁当院儿停着呢吗?还能长腿跑了……” 话还没说完,李山河的声音就卡住了。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谁敲了一记闷棍。 院子里? 他猛地转头,目光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扫了一圈。别说二八大杠了,连个自行车轱辘印子都没有。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坏菜了! 李山河这才猛地想起来,之前去省城就是骑得自行车,回来的时候开车回来的。 现在还搁吴白莲街里的店铺放着呢。 “二哥?二哥你咋了?”李山峰看着李山河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头也开始打鼓了,他拽了拽李山河的袖子,小声问道,“我车呢?你不会给弄丢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地说道:“丢啥丢!你二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那车我给你放街里了,安全着呢。” “那啥时候去取啊?”李山峰追问道。 “等有机会的吧!” “啥前有机会啊二哥?” 李山河一头黑线,这小子是真粘牙啊,“一会,我一会就给你整回来。” 就在这时,王淑芬打断了兄弟二人的谈话。 “二河,你起来啦?正好,赶紧过来帮我烧火!你爹一大早就去你二爷家了,说是有啥事儿要合计,家里就我一个人,快忙不过来了!” 李山河如蒙大赦,他赶紧拍了拍李山峰的肩膀:“老三,你先自个儿玩去,二哥得去帮咱妈烧火。车的事儿,你别担心,下午二哥就给你变出来!” 说完,他也不等李山峰反应,一溜烟地就钻进了厨房。 李山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二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小嘴一撇,那只没被打的眼睛里,又开始酝酿起了泪水。 他觉得,他那辆崭新的二八大杠,可能真的长腿跑了。 厨房里,王淑芬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大铁锅里炖着东西,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妈,炖啥呢?”李山河凑过去,深吸了一口,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还能炖啥,昨个儿你爷打回来的那只兔子,还有半只呢。”王淑芬头也没回,用勺子撇着锅里的浮沫,“你这孩子,昨晚折腾那么晚,咋不多睡会儿?看你这眼圈黑的。” “睡不着,事儿多。”李山河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坐到灶门前,拿起火钳子开始往里添柴。 他心里头乱糟糟的。自行车的事儿还没着落,他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妈,我爹去二爷家干啥去了?”李山河问道。 王淑芬把锅盖盖上,擦了擦手,说道:“还能干啥,不就是为了后院那几只大家伙嘛。” 她说到大家伙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朝窗外看了一眼。 “你爹说,这事儿得跟你二爷三爷他们通个气,让他们心里有数,别哪天冒冒失失地闯进后院,再出点啥事儿。还得让他们管好家里的孩子,尤其是那帮半大的小子,好奇心重,别让他们往咱家后院跑。” 李山河点点头,这确实是正事。他爹李卫东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办起正事来,还是相当靠谱的。 “对了,”王淑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你爹走之前还说了,让你今天跑一趟,买头猪回来。” “街里有卖的?”李山河一愣。 “可不是嘛!”王淑芬一脸的心疼,“你爹说,那母老虎刚生完崽子,身子虚,得好好补补。还有那三只小的,等过些日子能吃东西了,也得吃肉。再加上咱家原来那两只,这一天得吃多少啊!咱家那点存货,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王淑芬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算账:“一头猪好几百斤,也得一百多块钱呢!这哪是养老虎啊,这简直就是养了五个祖宗!” 李山河听着,也是一阵头大。 钱他有的是,猪是真不好买啊! 就在他头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二叔!二叔!俺来了!” 是彪子。 李山河眼睛一亮,救星来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你一笑俺是真怕啊 救星啊!这他娘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心里那点烦心事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喜。 彪子这小子,别看平时虎了吧唧的,关键时刻是真顶用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出去,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哎呀我的大侄儿!你可算来了!二叔正寻思着找你呢!”李山河一把就搂住了刚进院门的彪子,大手在他厚实的后背上“啪啪”地拍了两下,跟招待什么贵客似的。 彪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搞蒙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看见李山河那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非但没感觉到半点亲切,反而是浑身一个激灵,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彪子几乎是本能地就挣脱了李山河的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下意识地护在了胸前,一脸警惕地看着李山河。 “二叔,你要嘎哈?”彪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有事儿说事儿嗷,你别笑,你一笑俺这心里头就发毛,怪害怕的。”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一头黑线地看着彪子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娘的怕个鸡毛!我还能吃了你咋地?” 他心里头纳闷,这傻小子今天咋回事? 咋还学会看人脸色了? 以前不都是我说啥他干啥,脑子都不带动一下的吗? 彪子可不管他心里咋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警报声。 根据他多年来跟在李山河屁股后面混的经验,他二叔笑得越是和蔼可亲,那就证明接下来要办的事儿越是坑大侄儿。 这都是血与泪换来的教训,深刻得很。 “二叔,俺不是怕你吃了俺,俺是怕你又给俺挖坑。”彪子一脸的耿直,掰着手指头,准备开始细数往事。 就在这时,一直捂着乌眼青,在旁边默默观察的李山峰凑了过来。他现在对他二哥的任何表情变化都极其敏感。 他瞅了瞅一脸警惕的彪子,又瞅了瞅他二哥那张由晴转阴的脸,小声地对彪子说道: “彪子,我二哥刚才就是这么笑的,然后我的眼睛就变成这样了。他还答应给我买皮夹克和墨镜呢。” 李山峰这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院子里的人都听清楚了。 彪子一听,看李山河的眼神更加惊恐了,护着胸口的手又紧了三分。 李山河的脸彻底黑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山峰这个专门拆台的小王八犊子,心里头那叫一个气。 我这刚想忽悠彪子去干活,你这倒好,直接把我的底牌给掀了! 厨房的门帘一挑,王淑芬探出头来,冲着院子里喊道:“彪子来了啊?赶紧进屋,锅里炖着兔子呢,马上就好。你可得小心点你二叔,他今天早上起来就跟吃了枪药似的,逮谁跟谁急。” 得,这下连亲妈都开始拆台了。 李山河感觉自己这大家长的威严,在今天早上是彻底荡然无存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不跟彪子这小子绕弯子了。 “行了行了,都别废话了。”李山河冲着彪子摆了摆手,直接说道,“找你来是让你给二叔办点事儿。” 彪子一听是办事儿,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没敢完全放下戒备,试探性地问道:“二叔,啥事儿啊?你先说,俺寻思寻思能不能干。” “嘿!你小子现在长能耐了啊!还敢跟二叔讲条件了?”李山河被他这态度给气乐了。 彪子梗着脖子,一脸认真地说道:“二叔,这可不是讲条件。这是为了咱们的革命友谊能长久地持续下去。你得让俺死个明白,不能跟以前似的,稀里糊涂地就挨了顿揍,俺回家都没法跟俺爹交代。”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王淑芬和李山峰,决定当众开始他的控诉大会。 “二叔,俺可都记着呢!”彪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还记得不?七岁那年,夏天,王瘸子家的瓜熟了。你也是这么笑嘻嘻地跟俺说,说俺跑得快,体格子好,能抱俩大西瓜,让俺去偷,你给俺在外面把风……” 彪子一开口,就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尘封在岁月里的“血泪史”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那架势,活像个在控诉大会上揭发地主老财的贫下中农。 “你当时咋说的来着?你说,大侄儿,你看你这身板,一看就是干大事儿的料!你还说,咱俩分工明确,你负责冲锋陷阵,我负责殿后掩护,这叫战术!结果呢?俺抱着俩比俺脑袋还大的西瓜刚从瓜地里爬出来,王瘸子就拎着棍子冲过来了!俺回头一看,你人呢?你早跑没影了!” 彪子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俺被王瘸子抓了个正着,俩大西瓜全摔了,一个都没吃着!回家之后,俺爹直接把俺吊在苞米楼子底下,用皮带抽了俺一顿!俺屁股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半个月都没敢趴着睡!你倒好,第二天还跑俺家来,问俺西瓜甜不甜!” 李山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脚指头都快把鞋底给抠出三室一厅了。 他心里头暗骂,这狗日的彪子,记性咋这么好呢?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想开口打断,可彪子已经说上了头,根本不给他机会。 “还有!八岁那年!你说河里新来了鱼群,又肥又大,带俺去下河摸鱼。你也是这么笑的!” “你说你水性好,在下面接着,让俺从河沿上往下跳,能把鱼给砸晕了!” “俺当时也傻,真就信了你的邪!噗通一下就跳下去了!结果呢?鱼没砸晕,俺自个儿差点淹死!喝了一肚子水!要不是俺命大,扒拉住一块石头,今天你都得上俺坟头给俺烧纸了!回家之后,又是一顿抽!俺爹说俺是虎,咋能信你的鬼话!” 院子里,王淑芬听得是目瞪口呆,手里的锅铲都忘了放下。 李山峰则是听得津津有味,看向他二哥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原来二哥从小就这么能忽悠啊! 李山河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他感觉老娘王淑芬的目光已经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了。 他不停地给彪子使眼色,让他赶紧闭嘴。 可彪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反而越说越来劲,准备抛出一个更劲爆的猛料。 第七百二十五章 这个孽智商占领高地了 “还有!还有!十四岁那年,你又笑嘻嘻地来找俺,说带俺去看个好东西,长长见识。” “俺寻思着都这么大了,你总不能再坑俺了吧?就跟你去了。结果你带俺去哪了?你带俺扒在河边去看那帮老娘……” “闭嘴!” 李山河一听这话,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娘的,这事儿要是让他妈听见了,那可就不是一顿抽能解决的事儿了! 这可是作风问题! 传出去他李山河还要不要在朝阳沟混了? 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伸出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彪子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唔唔唔……唔唔……”彪子被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不解地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心里头那叫一个急啊! 这虎逼玩意儿,是真想害死我啊! 他一边死死捂着彪子的嘴,一边回头冲着一脸错愕的王淑芬和李山峰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妈,那啥,我跟彪子闹着玩呢。这小子,喝了点酒,净说胡话。” 王淑芬狐疑地看着他俩,眉头紧锁:“闹着玩?我咋听着不像呢?彪子,你刚才说啥?看啥?” 彪子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只能朝着李山河拼命地眨眼睛,那意思是:二叔,怕啥的,这嘎嗒又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说说咋地了? 李山河看到他那眼神,差点没气得当场去世。 他妈的,是没有外人,可这屋里全是内人啊!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要是被王淑芬听明白了,自己今天非得脱层皮不可! 再说了,当年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纯粹就是好奇,寻思着为啥小姑娘和小小子长大了洗澡就得分开呢? 到底有啥不一样的…… 这种事,哪能拿到台面上说啊! 李山河杀心都有了,他凑到彪子耳边,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他娘的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咱俩现在就出去唠唠?我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啥这样红!” 这句经典的台词,是昨天他爹李卫东追着他打的时候喊的,现在被他活学活用了。 彪子一听这话,再感受到李山河手上那越来越大的力道,瞬间就怂了。 他虽然彪,但不傻。 他知道,李山河说出去唠唠,那绝对不是真的唠嗑,那是单方面的物理交流。 他可不想因为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再挨一顿揍。他又没啥特殊癖好,没事儿谁愿意找揍呢? 彪子连忙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乱说了。 李山河看他态度诚恳,这才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但还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院子里,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彪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被李山河那么一捂,差点没把他给送走。 他看着李山河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心里头也犯嘀咕,不就是说了点当年的事儿吗,至于这么大反应? 李山河可不管他想什么,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篇翻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 “行了,以前那些破事儿就别提了,男子汉大丈夫,要向前看。” 李山河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了拍彪子的肩膀, “说正事,找你来,是想让你去街里,帮二叔收头猪回来。” “收猪?”彪子一愣,总算从刚才的惊魂一刻中回过神来,“就这事儿啊?” “对,就这事儿。” 李山管点头,“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彪子一听就是去买头猪,顿时感觉这活儿没啥难度,比偷西瓜和扒澡堂子墙头安全多了。 他刚想一口答应下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那不太灵光的脑瓜子,突然就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二叔又是笑,又是捂嘴的,反应这么大,就为了让我去买头猪? 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而且,二叔家啥时候缺过肉吃? 后院那俩大家伙吃的肉,都够全村人眼馋的了,咋还要专门去买一整头猪? 彪子心里头犯起了嘀咕,他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他没立刻答应,而是直愣愣地看着李山河,然后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他一会儿伸出五个手指头,一会儿又做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扑食动作,嘴里还发出嗷呜嗷呜的怪叫。 李山河被他这套加密通话给整懵了,满头黑线地看着他:“你他娘的搁这儿跳大神呢?比划啥玩意儿呢?有话就说!” 彪子这才一脸委屈地开口:“二叔,不是你刚才不让俺说话吗?” 李山河:“……”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强忍着一脚把这货踹出去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我是不让你说那些没用的!说正事!” “哦哦。”彪子挠了挠后脑勺,这才小声问道:“二叔,买猪干啥啊?二憨不是走了吗,咋地又添丁了?” 彪子虽然虎,但他不瞎。 昨天晚上那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他今天一大早过来,就是想问问啥情况,没想到正好撞上李山河要派活。 李山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个孽的智商今天好像真占领高地了! 他没想到彪子能把买猪和昨晚的虎啸联系到一块儿去。 这事儿他本来想等会儿再跟彪子说的,没想到被他自己给猜着了。 看着彪子那双写满了快告诉我真相的眼睛,李山河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对彪子,也没必要瞒。 他叹了口气,把彪子拽到墙角,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子猜对了。二憨那傻玩意儿,昨天晚上回来了。” “回来了好啊!”彪子还挺高兴。 “好个屁!”李山河瞪了他一眼,“它不是一个虎回来的,它把他娘们和刚生的三个崽子,一窝给端回来了!” “啥玩意儿?!”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一窝?那不就是五只?” “可不咋的!”李山河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说,这一天得吃多少?那母老虎后腿还受了伤,正需要补身子呢。我不让你去买头猪,咱家那点存货,够它们塞牙缝的吗?” 彪子听完,总算是明白了。 他咂了咂嘴,半天才憋出一句:“二叔,牛逼!你这都快开动物园了!” “牛逼个啥,我现在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李山河揉了揉太阳穴。 彪子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那点戒备也放下了。 他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行!二叔,这事儿包俺身上了!不就是买头猪吗?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李山河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刚松了口气。 可彪子紧接着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憨厚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行倒是行,就是……”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李山河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完了,这感觉太熟悉了。 这个孽,准是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跟我这儿要车呢!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副德行,就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憋着啥屁呢。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有屁快放,别在这儿跟我挤眉弄眼的,看着闹心。” 彪子一听这话,立马就来了精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灿烂起来,搓着手,一脸兴奋地说道:“二叔,你看嗷,这去街里收猪,路可不近。俺要是赶着大青马去,一来一回,天都黑了,多耽误事儿啊!您看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往院子角落里那台拖拉机上瞟。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妈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惦记上我这拖拉机了。 这小子,准是又想开着拖拉机去宋丽娟面前显摆显摆,告诉人家他现在也是会开车的人了。 李山河心里头暗骂,这个孽,脑子里除了女人,就没点别的东西了。 不过,骂归骂,这事儿他还真得让彪子去办。 买猪是小,关键是,他得找个由头把彪子支开,然后他好带着媳妇们去县城。 再说了,不就是开个拖拉机嘛,也不是啥大事。 想到这,李山河心里头瞬间就有了主意。 他故意板起脸,斜着眼睛看着彪子,慢悠悠地说道:“拖拉机?能整明白不啊?那玩意儿可不是马车,一脚油门下去,窜出去老远,再给你干沟里去!” 彪子一听,急了,赶紧拍着胸脯保证:“二叔!你放心!俺会开!昨天俺不是开车了吗?稳当着呢!” “就你?昨天我看你那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我能放心?”李山河继续逗他。 “二叔!俺那是激动!俺现在不抖了!俺练过了!真的!”彪子急得抓耳挠腮,就差指天发誓了。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急啊,这可是开拖拉机去街里兜风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得等到啥时候呢。 李山河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再逗下去,这小子估计得给他跪下。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大手一挥,故作豪爽地说道:“行了行了,看你那点出息!自己开去!” “谢谢二叔!谢谢二叔!二叔你真是俺亲叔!”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可彪子还没高兴完,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李山河,伸出两根手指头,搓了搓。 李山河的脸又黑了。 这个孽,还不忘了要钱! 他心里头骂了一句,但还是没好气地说道:“等着!”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西屋走去。 这钱,他还真没法自己拿。 昨天那点私房钱,全被刮干净了,他现在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 只能去找家里的财政部长申请拨款了。 他推开西屋的门,田玉兰和吴白莲她们正坐在炕上聊天呢,看见他进来,都停了下来。 “当家的,跟彪子说完了?”田玉兰笑着问道。 “说完了。”李山河爬上炕,坐到田玉兰身边,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小声说道:“媳妇,那个给我拿点钱。” 田玉兰一听,就知道他要干啥,也没多问,笑着从炕头的针线笸箩底下,拿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大团结。 “要多少?”田玉兰问道。 李山河看着那沓钱,心里头一阵感慨。 还是媳妇好啊!看看,这钱管得多好。要是放他自己身上,早就不知道花哪儿去了。 他想了想,说道:“给我拿两千三吧。” 一头大肥猪,现在市面上差不多一百五六十块钱,三百块钱足够了。 剩下的,另有他用。 田玉兰愣了一下,这么多啊,不过当家的要钱肯定是有原因的,“莲姐,去炕琴里拿两捆钱。” 随后又从手里数了一叠钱出来,递给了他。 李山河接过钱,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凑过去,在田玉兰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媳妇!” 田玉兰被他这一下弄得脸一红,轻轻推了他一下:“行了,快去吧,彪子还等着呢。” 李山河拿着钱,又从屋里出来,走到了彪子跟前。 彪子正围着拖拉机转悠呢,摸摸这儿,敲敲那儿,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李山河把手里的钱分成两沓,一沓厚的,一沓薄的。 他把那沓厚的塞进了彪子的怀里,说道:“这沓,是收猪的钱,找个品相好的,越大越肥越好,别怕花钱,知道不?” 彪子抱着那沓钱,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了二叔!保证给你办得明明白白的!” 李山河又把那沓厚的递了过去,这回,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沓,是给宋丽娟的。” 彪子一愣,没明白过来。 李山河沉声说道:“你把这钱给宋丽娟,跟她说一声,这是范老五的安家费。?” 彪子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李山河,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叔,俺办事儿,你放心!” 李山河看着他,瘪了瘪嘴,心里头嘀咕了一句:“就他妈你办事最不让人放心了。”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 他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又补充了一句:“开拖拉机去,油不够了,就去镇上的派出所,找你三爷。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让他给你加满。” 他三叔李卫涛,之前在林业局,后来李山河打了头老虎,被调到了镇上的公安派出所,当了个副所长。 这点小事,还是能办的。 彪子一听,更是大喜过望。 这下,不光能开拖拉机,连油钱都省了! 二叔这事儿办得,敞亮! 第七百二十七章 去县城生孩子 彪子把两沓钱一股脑地塞进了怀里,揣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掉出来一分。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美啊! 有钱,有车,还有二叔给撑腰,这感觉,这不比搁哈尔滨累死累活干活强多了?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开着拖拉机,在镇上呼啸而过,引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尤其是宋丽娟那娘们看到他时,会是啥样的表情。 想到这,他心里头就一阵火热。 这时,他才顾得上问李山河的正事。 “二叔,俺去收猪,那你呢?你去嘎哈去啊?”彪子好奇地问道。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彪子,自己也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个烟圈。 他看着远处的青山,慢悠悠地说道:“能嘎哈去,送你二婶去县城生孩子去!” “啥?去县城生孩子?” 彪子刚把烟叼到嘴上,还没等点着,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的烟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他压根顾不上去捡,一脸震惊地看着李山河。 “二叔,你没跟俺开玩笑吧?去县城医院生孩子?那地方不是得了啥大病才去的吗?生个孩子,至于跑那么老远?” 彪子的反应,跟昨天晚上屋里几个女人的反应一模一样。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人观念里,医院,尤其是县城的大医院,那就是鬼门关的代名词。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往那地方跑。 生孩子这种事,在家里请个接生婆,是天经地义的。 专门跑去县城医院生,那简直是闻所未闻,说出去都得被人当成笑话。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啥。 他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道:“啥至于不至于的。你二婶这肚子,眼瞅着就到日子了。在家里生,万一出点啥事,后悔都来不及。去医院,有医生有护士,保险!”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彪子,继续说道:“再说了,咱家现在有这个条件,干啥非得让你二婶她们遭那个罪,冒那个险?” 彪子听着李山河的话,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脑子虽然简单,但不是傻。 他能听出李山河话里那份沉甸甸的关心和担当。 是啊,二叔说得对。 有条件了,为啥不让自家的女人过得好点,安全点? 他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媳妇,刘晓娟。 小娟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算算日子,和田玉兰差不多。 一想到刘晓娟到时候也要在家里,跟村里其他女人一样,疼得死去活来,把命交到接生婆和老天爷手里,彪子的心就揪了起来。 他以前没想过这些,觉得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天经地义。 可现在被李山河这么一点,他心里头那根弦,一下子就被拨动了。 他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敬佩。 二叔就是二叔,想的就是比他远,比他周全。 彪子是个爽快人,心里头想啥,嘴上就说啥。 他一咬牙,一跺脚,走上前,一脸郑重地对李山河说道:“二叔!” 李山河看他这副严肃的样子,挑了挑眉:“嘎哈?又想起来啥旧账了?” “不是!”彪子赶紧摆手,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二叔,那你上县城的时候,把俺媳妇也带上呗?俺媳妇也快了,让她也去医院生,行不?” 他说完,就一脸紧张地看着李山河,生怕他不同意。 李山河听到这话,却是笑了。 他伸出手,在彪子的胸口上捶了一下,笑骂道:“你个憨货,我还以为啥事儿呢!这有啥不行的?你二叔是那种不够意思的人吗?” 彪子被他捶得一个踉跄,脸上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嘿嘿,俺就知道二叔够意思!” 李山河看着他,心里头也是一阵熨帖。 他就喜欢彪子这一点,实在,不绕弯子。 一世人,两兄弟,有事儿就直说,假假咕咕的,那就没意思了。 我让你办事,直接吩咐。 你找我帮忙,我直接给你干了。 这才得劲!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山河说道,“到时候花了多少钱,你记着,回来告诉我一声。” 彪子一听,赶紧说道:“二叔,钱的事你不用管,俺有!你到时候直接告诉俺个数,俺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揣着钱的胸口。 虽然他知道那钱是收猪和给宋丽娟的,但那架势,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小金库一样。 李山河点点头:“知道了,赶紧滚蛋,收猪去吧!买完猪,直接拉到后院,别从前门走,动静太大。” “好嘞!” 彪子被骂了也不生气,应了一声,搓着手,兴高采烈地就走向了那台让他魂牵梦绕的拖拉机。 他笨拙地爬上驾驶座,学着李山河的样子,又是挂挡,又是踩离合。 “突突突……突突突……” 伴随着一阵黑烟,拖拉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彪子坐在高高的驾驶座上,挺直了腰杆,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他冲着李山河挥了挥手,然后挂上档,一脚油门下去。 拖拉机噌的一下,就朝着院子外面冲了出去,那架势,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李山河看着那摇摇晃晃远去的拖拉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掐灭了烟头,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彪子这边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家里的事儿了。 他转过身,朝着西屋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媳妇们!收拾东西!咱去县城了!”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传遍了整个李家大院。 第七百二十八章 全家总动员 李山河这一嗓子,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颗炸弹。 西屋的门帘哗啦一下就被掀开了,田玉兰、吴白莲、张宝兰,甚至连琪琪格和萨娜都从里面探出了脑袋,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和不解。 “当家的,你喊啥呢?去县城?现在就去?”田玉兰最先开了口,声音里满是错愕。 昨天晚上不是还在为这事儿发愁吗? 怎么睡了一觉起来,说走就走了? 厨房里的王淑芬也听见了,她拿着锅铲就跑了出来,围裙都来不及解。 “李老二!你又发啥疯呢!好端端的,去县城干啥?还收拾东西?你要离家出走啊?” 正蹲在墙角看李山峰玩泥巴的李宝财老爷子,也抬起了头,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个说一出是一出的孙子。 李山河看着全家人那一脸你是不是睡蒙了的表情,嘿嘿一笑,也不解释,直接走到了西屋门口。 他看着炕上那几个眼巴巴瞅着他的媳妇,大手一挥,宣布道:“都别愣着了,赶紧的,把该带的都带上!尤其是给咱未出世的大胖小子大胖闺女准备的小衣服小被子,一样都不许落下!” “当家的,这到底咋回事啊?”吴白莲还是没反应过来,小声地问道,“后院那几只不管了?” 这才是大家最担心的问题。 家里突然多了五只老虎,主心骨李山河要是走了,这一大家子老弱妇孺,谁心里能踏实? 李山河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我让彪子去街里收猪了,够它们吃一阵子的。家里的安全问题,你们也别担心,有我爹在呢!” 他说着,朝东屋那边努了努嘴。 李卫东正靠在门框上,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听见儿子提到自己,他才懒洋洋地开口:“看我干啥?那几只老虎,我可弄不明白。尤其是那只母的,凶着呢,除了你,谁靠近都呲牙。” 李山河白了他爹一眼,心里暗骂,这个老不正经的,关键时刻就知道拆台。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爹的意思是,有他在,村里那些小毛贼啥的,绝对不敢上咱家来!至于后院那几位爷,只要咱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它们也不会闹事。我走之前,会再跟我爹好好交代交代。” 他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为了安抚家人的心。 他知道,光靠他爹一个人,确实有点悬。但是,他必须得走。 田玉兰的产期就这几天了,这事儿大过天! 田玉兰看着李山河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心里头又暖又感动,也不再多问了,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行,当家的,我们都听你的。你说走,咱就走。” 她是大妇,她一开口,这事儿就算是定了下来。 吴白莲和张宝兰也跟着点了点头。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姑娘,虽然对小老虎恋恋不舍,但她们更听李山河的话,也立马回屋开始帮忙收拾东西。 王淑芬看着这架势,知道自己拦也拦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走到李山河跟前,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嘱咐道:“去了县城,好好照顾玉兰她们。钱够不够?不够我这儿还有。” “妈,骂人了嗷,你儿子这赚钱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你放心吧。”李山河心里一暖。 “去你爹了个尾巴根儿的,就这张嘴随你爹了!那路上开车慢点,尤其是过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别颠着她们了。”王淑芬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说着。 “知道了,妈。” 一场说走就走的行程,在李山河的强势决定下,迅速进入了准备阶段。 整个李家大院都动员了起来。 田玉兰她们在屋里收拾着孕妇和婴儿需要用的东西,小衣服,小被褥,尿布,奶瓶……装了满满两大包袱。 王淑芬则在厨房里忙活,她烙了一大摞香喷喷的葱油饼,又煮了十几个茶叶蛋,还把锅里炖的兔肉盛出来,用油纸包好。 “带着路上吃,医院里的饭菜,哪有家里的香。”她一边忙活,一边念叨着。 李卫东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但身体却很诚实。 他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两床厚厚的军大衣,还有几个塞满了棉花的软垫子。 “把这个垫在车座上,再把大衣铺上,能软和点。”他把东西递给李山河,脸上还是那副不着调的表情,但眼神里的关心,却是藏不住的。 就连李山峰这个小财迷,也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他把他珍藏的零食罐子抱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大白兔奶糖,还有几块他藏了很久都舍不得吃的巧克力,非要塞给田玉兰。 “二嫂,你吃!这个甜,吃了有力气生大侄子!”他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说道。 虽然他那只乌眼青还没消,看着有些滑稽,但那份真心,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李山河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心里头感慨万千。 这就是家啊! 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大能耐,不管你遇到了多大的事,家,永远是你的港湾。家里人,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他深吸一口气,也开始忙活起来。 他先是去了后院的动物园,跟大憨二憨交代了一番。 他拍着二憨那硕大的虎头,指着那只还在窝里休养的母老虎,郑重地说道:“二憨,我得出去几天。家里,就交给你了。看好你媳妇孩子,也看好这个家,别让任何人欺负了。吃的,我给你准备足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大肘子!” 二憨好像听懂了似的,用大脑袋蹭了蹭他,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呼噜声。 他又走到他爹李卫东跟前,把剩下的事情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 “爹,彪子买回猪来,你让他直接杀了,肉都放后院那个空屋子里。每天给它们喂两次,早上一次,晚饭后一次。尤其是那只母的,多给点带血的生肉,它得下奶。还有,千万别让村里人靠近后院,尤其是孩子。” 李卫东听得连连点头:“行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放心走吧,家里有我呢。” 一切准备就绪。 李山河把那辆崭新的伏尔加从院子里开了出来。 李卫东和李山河一起,把那些软垫子和军大衣在后座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弄得跟个移动的软床一样。 然后,李山河小心翼翼地,先把肚子最大的田玉兰扶上了车,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 接着是吴白莲,她的月份小一些,坐在另一边。 琪琪格和萨娜紧随其后,她俩要去县城帮忙照顾。 王淑芬本来也想跟着去,但家里离不开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都坐好了?”李山河探进头,问道。 “坐好了,当家的,走吧。”田玉兰笑着说。 李山河关上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口送行的家人,他爹,他爷,他妈,还有他那个顶着熊猫眼的弟弟。 他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发动了汽车。 黑色的伏尔加,在全村人好奇的注视下,缓缓地驶出了朝阳沟,朝着县城的方向开去。 车子开得很慢,很稳。 第七百二十九章 你当这是猪崽呢?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像一头沉稳的黑牛,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缓缓行驶。 李山河把车速放得极慢,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面,小心翼翼地避开每一个石块和土坑。 他现在开的不是车,是全家人的希望。 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发动机轻微的嗡鸣声,和车轮碾过路面时发出的沙沙声。 后座上,田玉兰靠在厚厚的军大衣上,脸色有些发白。 尽管李山河已经开得极稳了,但土路的颠簸还是不可避免。 每一次车身的晃动,都会让她的肚子感到一阵阵发紧。 “媳妇,咋样?难受不?要是难受,咱就停下来歇会儿。”李山河透过后视镜,看着田玉兰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田玉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事儿,当家的,我能忍住。你安心开车。” 吴白莲和张宝兰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吴白莲更是伸出手,轻轻地在田玉兰的后背上揉着,希望能让她舒服一点。 “大姐,你要是想吐,就跟我们说,我们这儿准备了袋子。”吴白莲小声说道。 “是啊大姐,别硬撑着。”张宝兰也附和道。 坐在副驾驶的琪琪格和萨娜,也时不时地回头看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李山河心里头也跟着揪紧了。 他妈的,这破路! 他心里暗骂一声。 等回头有空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从村里到镇上的这条路给修了! 非得给它铺上柏油,让它变成全县最平坦的大道! 他一边开车,一边跟后座的媳妇们说着话,想分散一下她们的注意力。 “媳妇,莲姐,你们说,咱这头一胎,生出来的孩子像谁??”他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 这个问题,瞬间就点燃了车厢里的气氛。 吴白莲抢先说道:“那还能像谁,都说闺女随爹,我肚子里这个,除了随你还能随谁。” 田玉兰却有不同意见:“莲姐,要我说肯定是像你,咱当家的五大三粗的,闺女像他那可完犊子了。” “对了琪琪格萨娜,你俩喜欢姑娘还是小子?” 琪琪格和萨娜也加入了讨论。 “我喜欢小子!小子皮实,长大了能跟当家的一样,进山打猎!”琪琪格快人快语。 “我喜欢闺女,闺女贴心,是娘的小棉袄。可以给她梳好看的辫子,穿漂亮的花裙子。”萨娜一脸向往。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车厢里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田玉兰听着她们的讨论,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低头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胎动,轻声说道:“不管是小子还是闺女,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健健康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山河听着媳妇的话,心里头暖洋洋的。 他嘿嘿一笑,说道:“都好,都好!小子闺女我都喜欢!最好啊,玉兰你先生个龙凤胎,给咱老李家开个张。然后莲姐你再生个闺女,凑个好字。琪琪格、萨娜,你们俩也抓紧,最好给咱生对双胞胎!” 他这一番宏伟蓝图,把车里的几个女人都给逗乐了。 “当家的,你当这是下猪崽呢,还一窝一窝的!”吴白莲笑得花枝乱颤。 “就是!还双胞胎呢,你想得美!”琪琪格也跟着起哄。 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连田玉兰都感觉肚子没那么难受了。 车子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驶上了通往县城的柏油路。 路面一下子平坦起来,车速也提了上来。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县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看着那一片片整齐的红砖瓦房,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里的几个女人都露出了好奇和兴奋的目光。 她们几个,除了吴白莲,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县城。 “哇!县城好热闹啊!”萨娜扒着车窗,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着。 “人真多!比咱们公社赶集的时候人还多!”琪琪格也感叹道。 李山河看着她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好笑。 他把车开到县医院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 “到了!都下车吧!” 他先跳下车,然后绕到后门,小心翼翼地把田玉兰从车上扶了下来。 田玉兰脚一沾地,感觉腿都软了,要不是李山河扶着,差点就坐地上了。 “慢点,慢点。”李山河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吴白莲她们也陆续下了车,一个个都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栋白色的三层小楼。 这就是县医院。 跟农村的土坯房比起来,这栋楼简直可以用宏伟来形容。 门口人来人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来苏水味。 几个女人都有些紧张和拘谨,下意识地往李山河身边凑了凑。 李山河知道她们害怕,他拍了拍田玉兰的手,安慰道:“别怕,有我呢。这就是医院,跟咱家的卫生所差不多,就是大一点。” 他让琪琪格和萨娜扶着田玉兰,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医院大门。 他这次来,是找人的。 上次孟爷来家里,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来县医院,找一个叫孙援朝的院长。 孟爷说,这个孙院长是他的老朋友,只要把信交给他,住院生孩子的事,他会安排得妥妥当P当的。 李山河找了个护士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院长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 李山河推门进去,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正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 “您好,请问是孙院长吗?”李山河客气地问道。 孙援朝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个子很高,身体很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很亮,透着一股子精明和干练。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李山-河从怀里掏出那封被他揣得有些发皱的信,递了过去。 “孙院长,我是孟长青孟爷介绍来的,这是他给您的信。” “孟老?” 孙援朝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了信,脸上的客气也变成了热情和尊敬。 “快请坐,快请坐!”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信封。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李山河是他的干孙女婿,干孙女快生了,想在医院里生产,请他帮忙安排一下。 孙援朝看完信,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原来是孟老的家人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他热情地握住李山河的手,“孟老可是我的恩师啊!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弟妹在咱们医院生孩子,我保证给你们安排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 李山河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妈的,孟爷这面子,是真他娘的大啊! 这哪是介绍信啊,这简直就是圣旨! 第七百三十章 院长,这使不得啊! 他正琢磨着怎么接话呢,孙援朝已经大步流星地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那股子热情劲儿,就跟多年未见的老战友重逢似的。 “弟妹和家里人都在外面吧?快,快请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孙援朝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亲自去开门请人。 李山河赶紧拦住他,他哪能让一个大院长干这活儿啊。 “孙院长,孙院长,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去叫就行!” 他心里头直犯嘀咕,这孙院长也太客气了,客气得他都有点发毛。 李山河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冲着外面眼巴巴等着的一群女人招了招手。 “都进来吧,这是孙院长,院长说都安排好了。” 田玉兰、吴白莲她们几个,本来就紧张得跟啥似的,一听院长就在里面,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迈步子。 在她们的观念里,院长,那可是跟县长差不多大的官儿了,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还是李山河又催了一句,她们才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一个挨着一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挪进了办公室。 琪琪格扶着肚子最大的田玉兰,萨娜和吴白莲跟在后面,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孙援朝一看这架势,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 他知道这些都是农村来的,怕生,怕见官。 他连忙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都别站着,快坐,快坐!这儿有沙发。”他指着办公室里那套人造革的沙发说道。 可几个女人哪敢坐啊,就跟脚底下生了根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孙援朝见状,也不再勉强,他转头对李山河说道:“山河老弟,是这么个事儿。孟老在信里都交代了,弟妹这马上就要生了,必须得重视起来。我刚才已经跟妇产科的王主任打过招呼了,她是咱们院里技术最好的大夫。我这就带你们过去,直接办住院,住最好的病房!” “最好的病房?”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他赶紧摆手,“孙院长,您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就给咱安排个普通病房就行,能住下就成,咱不挑!” 他倒不是心疼钱,他是怕太扎眼了。 他们这一大家子从农村来,要是真住了啥特殊病房,那还不得让整个医院的人都盯着看? 他李山河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尤其是在媳妇生孩子这个节骨眼上。 “哎,山河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孙援朝的脸一板,故作不悦地说道, “孟老是我的恩师,他的干孙女,那就是我的师侄!师侄生孩子,我这个当师伯的能不尽心尽力吗?这事儿你别管了,听我的!你要是再跟我客气,就是看不起我孙援朝,也是不给孟老面子!”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李山河彻底没话说了。 他妈的,这人情世故,真是走到哪儿都一样。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特殊待遇,他是非享受不可了。 “那就麻烦孙院长了。”李山河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这就对了嘛!”孙援朝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走,我亲自带你们过去!” 孙援朝说到做到,还真就亲自在前面带路。 这一路上,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的病人跟家属,看见他们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孙大院长,竟然亲自陪着一群穿着打扮土里土气的农村人,还对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客客气气,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谁啊? 什么来头啊? 市里来的大领导下来视察,也没见院长这么陪着啊!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声在走廊里悄悄响起。 李山河听着那些议论,感觉自己后背都快被那些目光给烧穿了,浑身不自在。 他媳妇她们更是紧张得不行,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缩进领子里。 很快,孙援朝就把他们带到了住院部的三楼。 他没有往那嘈杂拥挤的六人间、八人间走,而是直接领着他们来到了走廊最里头,一个挂着“干部病房”牌子的区域。 他推开其中一扇门,一股干净明亮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山河他们几个,全都看傻了。 这哪里是病房啊,这简直比县城里最好的招待所还好! 屋子宽敞明亮,刷着雪白的墙壁,地上是干净的水磨石地面。靠窗的位置,并排摆着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床头柜、热水瓶、搪瓷脸盆一应俱全。 最夸张的是,屋子中间竟然还摆着一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 这条件,别说田玉兰她们了,就是李山河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去过哈尔滨,住过大饭店,可这医院的病房能有这条件,他是真没想到。 “弟妹,你们就住这儿。”孙援朝指着病房,笑着说道, “这是咱们院里最好的单间,清净。我让护士又加了一张床,你们几位家属也能在这儿陪着,方便照顾。” “啊?不不不,孙院长,这可使不得啊!”田玉兰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我们住不了这么好的地方,太金贵了,我们住不惯……” 吴白莲和张宝兰也跟着点头,她们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站在这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的地上,她们都怕把自己脚上的土给带进来了。 李山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赶紧上前一步,苦笑着说道:“孙院长,您这也太破费了!我们就是来生个孩子,哪能住这么好的地方。您看,给我们换个普通的,大家挤一挤就行,我们不嫌挤。” “山河兄弟,又来了不是?”孙援朝把手一摆,态度坚决, “都说了,这事儿听我的!你们安心住下,别的都不用管!你要是再推辞,我可真生气了!” 孙援朝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约莫四五十岁的女医生走了过来。 “王主任,你来得正好。”孙援朝招了招手。 那个被称为王主任的女医生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孙院长。” “给你介绍一下,”孙援朝指着李山河和田玉兰,“这位是李山河同志,这位是他的爱人,田玉兰同志。他们是孟老的家人。玉兰同志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从今天开始,你亲自负责!必须保证大人孩子都平平安安,听见没有?这是政治任务!” 王主任一听是孟老的家人,又是院长亲自下的政治任务,那表情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她连忙走到田玉兰面前,态度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玉兰同志,你放心,我是妇产科的主任王秀英。你在我们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不舒服,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说,跟护士说,我们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这一下,李山河知道,这事儿是彻底没跑了。 他只能接受这份天大的人情。 孙援朝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王主任也领着一个护士,开始给田玉兰办理住院手续,做初步的检查。 屋子里,只剩下李山河和他的几个媳妇们,面面相觑。 琪琪格和萨娜两个丫头胆子大,好奇地摸了摸那雪白的床单,又看了看那锃亮的暖水瓶,小声地惊叹着。 田玉兰、吴白莲和张宝兰,则是一脸的局促不安,站在屋子中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当家的,这可咋办啊?”田玉兰小声地问李山河。 李山河看着她们那副样子,心里头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走过去,握住田玉兰的手,又看了看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行了,都别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了。既然人家院长给安排了,咱就安心住下。这都是孟爷的面子,咱要是表现得扭扭捏捏、小家子气的,那不是给孟爷丢人吗?” 他顿了顿,又安慰道:“你们就想,这是咱自己家,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天大的事儿,有我顶着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准备生娃!” “剩下的,一切交给我,我肯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他这番话,总算是让几个女人稍微安下心来。 李山河看着这空荡荡却又过分豪华的病房,心里头却在琢磨另一件事。 这人情,欠得可太大了。 以后,可得想办法还上啊。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先去填饱媳妇的肚子 他走过去,挨着田玉兰坐下,把她那双有些冰凉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揉了揉。 “行了,都放轻松点。这有啥的?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嘛,还不如咱家炕上舒坦呢。” 李山河故意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你们就把它当成咱家西屋,想咋待就咋待。等会儿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好吃的,晚上咱就在这儿吃。” 听到吃这个字,几个女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 “当家的,医院里不给饭吃吗?”吴白莲小声问道。 “给是给,但那大锅饭能有啥好吃的?”李山河撇了撇嘴,“你们现在可都是咱老李家的功臣,肚子里揣着咱家的下一代呢,必须得吃好的!想吃啥,尽管说,我给你们买去!” 他这话一说,琪琪格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当家的,我想吃肉包子!要猪肉大葱馅儿的!” “我想吃麻花,甜的那种!”萨娜也跟着喊道。 李山河大手一挥:“行!都给你们安排!玉兰,媳妇,你想吃啥?” 田玉兰看着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啥想吃的,你看着买就行。别乱花钱。” “这叫啥话!给我媳妇花钱,那能叫乱花钱吗?”李山河故意板起脸, “你现在是咱家的一级保护对象,你的话就是圣旨!赶紧的,说想吃啥,不然我可生气了!” 他这副样子,把几个女人都给逗乐了。 田玉兰被他看得没法子,只好小声说道:“那就买碗馄饨吧,热乎乎的,喝着舒坦。” “得嘞!馄饨!再给你加俩茶叶蛋!”李山河打了个响指,又看向吴白莲和张宝兰,“莲姐,宝兰姐,你俩呢?” 吴白莲想了想,说道:“我跟玉兰姐一样,也来碗馄饨吧。” 萨娜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闻着这医院里的味儿,有点没胃口,给我带个烧饼就行。” “那哪儿行!没胃口也得吃!”李山河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样,我看着给你们买。保证都是你们爱吃的!” 他安抚好了几个媳妇,又嘱咐琪琪格和萨娜好好照顾着,这才站起身准备出门。 “当家的,你干啥去啊?”一看他要走,田玉兰那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吴白莲她们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眼神里全是依赖和担忧。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李山河就是她们唯一的主心骨,他要是走了,她们心里就空落落的。 李山河看出了她们眼里的担忧,心里一暖。 他重新坐下来,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田玉兰的脸蛋,柔声说道:“寻思啥呢?你这马上就要生了,是天大的事儿,我还能撂下你不管咋地?” 他顿了顿,解释道:“我就是出去一下。第一,去给你们这几个馋猫买好吃的。第二,彪子家的刘晓娟,肚子也不小了,我答应了彪子,把她也接过来,跟你们做个伴。我得回村里一趟,把她给接过来。来回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开得快。” 听到他这么说,田玉兰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嘱咐:“那你路上开车慢点,别着急。” “放心吧!”李山河站起身,拍了拍胸脯,“你男人办事,啥时候让你操过心?你们就在这儿好好歇着,有事就找那个王主任,或者随便找个护士,就提我干爷爷孟爷的名号,保准好使!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烤鸭吃!” 说完,他冲着几个媳妇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出了住院部大楼,李山河深吸了一口县城里带着煤烟味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媳妇孩子热炕头,这日子,有奔头! 他先是开着车,在县城里最大的那家国营饭店门口停下。 这年头,私营的饭馆还很少,国营饭店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也没小气,直接进去,要了二十个刚出锅的猪肉大葱包子,又买了十根油汪汪的大麻花,还专门跑到后厨,找到大师傅,塞了两包大前门,让人家给单独做了两份大碗的鸡汤馄饨,每个碗里都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最后,他又打包了一只刚出炉的烤鸡,香气扑鼻。 大包小包地提溜着吃的,李山河心里那叫一个美。他先把这些吃的送回了医院,交到几个媳妇手上。 看到那热气腾腾的包子馄饨,还有那整只的烤鸡,琪琪格和萨娜眼睛都直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就连说没胃口的张宝兰,闻到那香味,肚子也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赶紧吃,都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李山河看着她们那副馋样,心里头特有成就感。 “当家的,你咋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啊?”田玉兰看着那满满一桌子吃的,心疼地说道。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只要我媳妇们吃得高兴,比啥都强!”李山河豪气地一挥手,又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塞到吴白莲手里,“莲姐,这钱你拿着,我要是回来晚了,你们想吃啥就让护士帮忙去买。千万别亏着自己,知道不?” 看着几个媳妇都安安稳稳地吃上了东西,李山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最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医院,跳上了那辆黑色的伏尔加。 这回,车里只有他一个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顾虑。 李山河一脚油门踩下去,伏尔加的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一头黑色的猎豹,瞬间就窜了出去。 来的时候花了两个多小时,回去他估摸着,一个小时足矣! 车子在柏油路上一路飞驰,很快就拐上了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李山河把车速稍微放慢了些,但跟来的时候比,那简直就是飞一样。车身在颠簸的路面上不断起伏,他的屁股被车座颠得一下一下的,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妈的,这破路! 李山河心里又把修路这件事给提上了日程。不为别的,就为以后媳妇孩子们回家方便,他也得把这条路给修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熟悉的村庄轮廓越来越近。 还没等进村,他就听到了村里传来的一阵阵猪的凄厉惨叫声,中间还夹杂着人们的吆喝声和笑骂声。 李山河咧嘴一笑。 听这动静,彪子办事效率可以啊,猪都拉回来了,而且已经开杀了。 他把车开到自家院子门口,刚停稳,眼前的景象让他也是一乐。 第七百三十二章 这老头子是真下狠手 李家的大院子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出热火朝天的杀猪大戏。 一头三百来斤的大白猪,四脚朝天被几个壮汉死死地按在一张结实的杀猪凳上。 那猪显然也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正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挣扎,发出的嚎叫声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李卫东和他二叔李卫民,还有彪子,三个人脑门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把那头拼命的肥猪给按住。 “都他娘的使点劲儿!按住了!别让它挣开了!”李卫东一边喊,一边死死地压着猪后腿,那架势,跟他年轻时候在山里按倒一头野猪也差不了多少。 院子另一边,王淑芬和他二婶正烧着两大锅开水,热气腾腾的,准备等会儿给猪褪毛。 而最让李山河觉得有意思的,是站在杀猪凳旁边,负责操刀的,竟然是他家老爷子李宝财。 只见老爷子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袖子挽到了胳膊肘,露出了干瘦但筋骨分明的小臂。 他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东西。 李山河定睛一看,好家伙,那哪是杀猪刀啊,那分明是一把三棱军刺!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宝贝,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毛。 李山峰和李山霞两个小不点,正蹲在不远处的墙根底下,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伸长了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哥,你说爷爷等会儿会不会把猪苦胆给捅破了?”李山霞小声地问李山峰。 “肯定不会!咱爷是谁啊!”李山峰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爷,嘴里还吸溜着口水,“我就等着吃那口碳烤连体呢,那玩意儿老香了!” 李山河刚从车上下来,还没等开口说话,李宝财老爷子就瞅见他了。 老爷子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那笑容在平日里看着挺慈祥,可配上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军刺和那头嗷嗷叫的肥猪,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大孙咂回来啦?正好,看看你爷的手艺退步了没!” 老爷子话音刚落,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瞅准了肥猪脖子底下那块最柔软的地方,眼神一凝,手里的军刺猛地就捅了进去!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那把三棱军刺整个都没入了猪的脖子。 肥猪那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四条腿胡乱地蹬着,鲜红的猪血顺着伤口,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涌进了下面早就准备好的大盆里。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也是一愣一愣的。 他知道他爷年轻时候厉害,可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下手还是这么稳,准,狠! 这一刀下去,位置、深度、角度都堪称完美,既能快速放血,又不会伤到里面的骨头和气管。 这手艺,绝了! “都按紧了!等血放干净了就完事儿了!”李宝-财沉声喝道,手稳稳地握着刀柄,直到那猪彻底没了动静。 李卫东和彪子他们几个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 “爹,您这手艺,真是宝刀未老啊!”李卫东擦了把汗,冲着自家老爹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李宝财一脸的得意,把军刺抽了出来,在旁边的布上擦了擦血,又小心翼翼地插回了自己小腿上的刀鞘里,那动作,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李山河看得直乐,这老爷子,还真是个老小孩。 他走到彪子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小子,办事挺利索,这么快就把猪给弄回来了。” 彪子正喘着粗气呢,看见李山河,立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二叔,你交代的事儿,俺哪敢耽误啊!这猪可是我从王屠户家后院直接抢过来的,肥着呢!” “行了,别臭贫了。”李山河笑骂一句,“赶紧的,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把你媳妇刘晓娟叫上,我带你们进城。” “哎!好嘞!”彪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累了,转身就往自家院子跑。 李山河看着他那急吼吼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孽,一听到能见着媳妇,比啥都积极。 他转过身,正准备跟自家老爹和爷爷说一下医院那边的情况,就看见他妈王淑芬正冲着他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李山河心里一动,知道他妈这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他跟李卫东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溜小跑地来到了王淑芬身边。 “咋了妈?啥事儿啊神神秘秘的?”李山河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淑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嗔怪,又带着点担忧。 她把他拉到厨房门口,离杀猪的那边远了点,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老二,我问你,你把玉兰带去县城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跟你老丈人还有丈母娘说了吗?” 这话一问出来,李山河的脑瓜子“嗡”的一下,就像是被谁狠狠敲了一闷棍。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坏了! 他光想着把媳妇送到医院,光想着安排好家里的事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老丈人田老登,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倔老头,平时就爱跟他摆老丈人的谱。 这回自己不声不响地就把他闺女拉到县城医院去生孩子,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了,那还不得炸了锅? 一想到田老登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脸,李山河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老头子,要是发起火来,当着全村人的面,指着他鼻子骂他个狗血淋头都是轻的,说不定都能直接抄起扁担追着他打! 我他妈的,这事儿办的,也太不地道了! 李山河心里头那叫一个悔啊,这要是让田老登背后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怎么戳他的脊梁骨呢! 第七百三十三章 老娘给你想个万全策 “妈呀!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李山河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跟吃了黄连似的,要多苦有多苦。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老丈人田顺发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仿佛已经听见老头子那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了。 “你个小王八犊子李山河!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丈人!把我闺女拐到县城去,连个招呼都不打!你是想上天啊!”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李山河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凉飕飕的。 “妈!不行,我得赶紧去一趟!现在就去!”李山河急得原地转圈,转身就想往车那边跑。 这事儿可不能拖,必须得赶在消息传到老丈人耳朵里之前,自己主动上门去“负荆请罪”,不然等他找上门来,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给我站住!”王淑芬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瞅瞅你那点出息!慌啥!天塌下来了?” “妈,这可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啊!”李山河苦着脸说道,“您是不知道我那老丈人,他那脾气跟倔驴似的,我这回是真把事儿办砸了。” “行了,急啥?等我把话说完!”王淑芬没好气地说道,手上加了点劲儿,硬是把李山河给拽了回来。 她看着自己这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却跟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儿子,心里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老丈人那边,肯定是得去的,但不是你现在这么没头没脑地冲过去。”王淑芬清了清嗓子,开始展现她独断李家万古的智慧了。 “我寻思着,这事儿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办得更周全一点。”王淑芬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给李山河分析起来。 “第一,玉兰在城里生孩子,身边不能没个经过事儿的老人照顾。琪琪格和萨娜那两个丫头,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哪会照顾孕妇和月子?玉兰和白莲自己也挺着肚子,指望不上。光靠你一个大老爷们,抓瞎!所以,城里必须得去个老人。” 李山河听着,连连点头,他妈说的太对了,他之前还真没想这么细。 “我本来寻思着我跟你去,”王淑芬继续说道, “可咱家这一大摊子事儿,还有后院那五位爷,我也走不开。所以,最好的人选,就是让你丈母娘去!自己亲闺女,她照顾起来最上心,也最方便。” “对对对!妈您说得太对了!”李山河眼睛一亮,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第二,”王淑芬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不光你丈母娘要去,彪子家的刘晓娟不是也跟着去了吗?她娘家妈也得跟着去!俩亲家母凑一块儿,既能照顾孩子,也能做个伴,省得你丈母娘一个人在城里孤单。” 李山河听得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妈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 考虑得比他周全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王淑芬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么多人去了县城,总不能都挤在医院里吧?那干部病房再好,也住不下这么多人。而且医院那地方,人来人往的,吃住都不方便。所以,你得在县城里,找个离医院近的地方,租个房子!最好是带院子,能自己开火做饭的那种。” 租房子? 李山河又是一愣。 这年头,可不兴租房子啊。 王淑芬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咋不能租?县城里有的是空房子。你拿着钱,找街道问问,肯定能租到。租个小院,让你丈母娘她们住下,每天给玉兰她们做好吃的送过去。这样一来,吃得好,住得也舒坦,比在医院里强一百倍!” “还有,”王淑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咱家后院不是还养着一群鸡吗?等会儿我给你抓几只最肥的老母鸡,再拿上一筐咱自家种的菜和鸡蛋。你让彪子开拖拉机,把人连带着东西,一趟都给拉过去!咱家的溜达鸡,那下的蛋,熬的汤,可比城里卖的那些饲料鸡有营养多了,最是养人!” 一套组合拳下来,李山河直接听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娘,心里头除了佩服,就剩下感动了。 看看,看看!这就是亲妈啊! 自己光想着咋去跟老丈人赔罪,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可他妈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从人员安排,到后勤保障,再到具体的执行方案,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到了,简直就是个万全之策! 有了这个方案,他再去老丈人家,腰杆子都能挺直不少!我这不是通知你,我是来接你老婆去城里享福的!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李山ar河心里头那叫一个激动,他猛地伸出双手,一把捧住了王淑芬的脸,对着那还算光滑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大口! “妈!你可真是我的亲妈!太谢谢你了!你真是太有远见了!” 王淑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愣,随即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去去去!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没大没小的!一脸的口水,干净埋汰啊!” 她嘴里虽然骂着,但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容,却把她心里头的得意和高兴给出卖得一干二净。 哪个当妈的,不喜欢被自己儿子这么依赖和崇拜呢? 院子那头,正拿着刮板给猪褪毛的李卫东,看见了这一幕,咧着大嘴嘿嘿直乐,还冲着李山河挤眉弄眼,那意思好像在说:儿砸,干得漂亮!你妈就吃这一套! 王淑芬眼珠子一瞪,隔着老远就吼了一嗓子:“李卫东!你搁那儿乐个屁!还不赶紧干活!那猪毛要是刮不干净,晚上就让你吃猪毛炖粉条!” 这一声河东狮吼,威力巨大。 不光是李卫东,就连旁边按着猪腿的三叔,甚至是正在捅猪下水的李宝财老爷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上的动作瞬间就快了好几分。 李卫东更是吓得一缩脖子,立马低下头,卖力地刮起了猪毛,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母老虎……” 第七百三十四章 分头行动!先去老丈人家! 王淑芬这一嗓子,把院子里几个大老爷们的魂儿都快吼飞了,一个个埋头苦干,谁也不敢再偷懒看热闹。 李山河看着自家老爹那副怂样,心里头直乐,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他爹这头穿山豹,这辈子算是被他妈这只母老虎给拿捏得死死的。 “妈,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山河兴奋地搓了搓手,“我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 王淑芬点点头,又嘱咐道, “你先去你老丈人家,把事儿说清楚,态度好点,多说几句软话,别跟你老丈人犟。这边我跟你爹他们说,让他们把猪收拾利索了,肉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给你拉县城去。彪子那边,我也去跟他说,让他回家把他丈母娘也给请过来。” “好嘞!”李山河应了一声,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有了老娘这个总参谋长在背后坐镇指挥,他这个前线总指挥干起活来,心里就有底了! 他转身就往院子外走,正好碰上从家里跑出来的彪子。 彪子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正满脸兴奋地准备上车呢。 “二叔,俺收拾好了!啥时候走?” “先别急着走。”李山河把他拉到一边,三言两语地把刚才王淑芬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 彪子听完,也是一愣,随即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嘿嘿,还是大奶想得周到!俺这脑子,就想不到这些。行,二叔,都听你的安排!俺这就去把俺丈母娘给请过来!” “嗯,你去吧。跟你丈母娘说清楚,就说我说的,让她去城里照顾小娟,吃住我全包了,就当是去享福了。” 李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 “动作快点,把人请过来之后,直接到我家来,等我老丈人也到了,你开拖拉机,拉上我丈母娘她们,还有东西,直接去县城。我拉着你媳妇搁县城里等你们。” “知道了二叔!”彪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看着彪子跑远,李山河也不再耽搁,他跳上伏尔加,发动了汽车,朝着村东头,猛地开了过去。 这回,他心里有底,车开得也更稳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等会儿见到了田老登,该怎么开口。 这老头,倔得很,又好面子。直接跟他说,我把你闺女带城里去了,那肯定不行,他非得当场翻脸不可。 必须得换个说法,得顺着他的毛捋。 就说玉兰这胎,医生看了,说是在家里生有点风险,必须得去大医院。 我这也是为了玉兰和孩子的安全着想,事发突然,所以才没来得及通知他。 对,就这么说!把责任都推到医生身上! 然后再把县城医院那干部病房的条件好好跟他吹一吹,什么单间,有沙发,有专门的护士,比招待所还舒服。 最后,再请他老婆,也就是自己的丈母娘,去城里坐镇指挥,照顾闺女。 这么一套说辞下来,既给了他面子,又显出了自己的孝心和能力,他总不好再发火了吧? 李山河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心里头也踏实了不少。 车子很快就开进了田家所在的村子。 田家的院子,在村里也算是数得着的。青砖大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山河把车停在院子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车上拿下来两条香烟,还有两瓶台子。 这是他之前从哈尔滨带回来的,一直没舍得动,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关键时刻的。 提着东西,李山河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堆起一副无比真诚和孝顺的笑容,迈步走进了院子。 “爹!妈!我来看你们了!”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屋里门帘一挑,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正是他的丈母娘。 赵桂芝一看见李山河,脸上立马就笑开了花。 “哎呀!是二河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她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李山河手里的东西,嘴里还埋怨着,“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啊!乱花钱!” “妈,这哪是乱花钱啊!孝敬您和我爹,不是应该的嘛!”李山河嘴甜得很,扶着丈母娘就往屋里走。 进了屋,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东屋炕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 他老丈人田德喜,正一个人坐在桌边,自斟自饮,喝着小酒呢。 田顺发看见李山河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连屁股都没抬一下,继续低头夹着花生米,那架子,摆得足足的。 李山河心里暗骂一声:个老东西,还跟我装上了! 但他脸上可不敢露出来分毫,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爹,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我陪您喝点!”李山河说着,就自顾自地坐到了田顺发的对面,拿起桌上的酒盅,给自己倒了一杯。 田顺发这才放下筷子,斜着眼睛看着他,慢悠悠地开口了:“你小子,不是去省城了吗?咋回来了?不在你那几个媳妇身边待着,跑我这儿来干啥?” 这话里,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 李山河心里门儿清,这老头子,还是在为自己娶了好几个媳妇的事儿耿耿于怀呢。 他嘿嘿一笑,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说道:“爹,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一回来,就立马赶着来看您和妈了嘛!您是我老丈人,在我心里,您这儿才是最重要的!” “少跟我来这套!”田顺发不吃他这套,又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嘎嘣脆,“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肯定没啥好事!”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他妈的,这老头子,眼睛还挺毒! 第七百三十五章 忽悠,接着忽悠! “爹,您看您这话说的,我就是想您和妈了,特意回来看看,哪能有啥事儿啊!” 李山河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酒瓶,给田老登那已经空了的酒盅满上。 那茅台酒一倒出来,一股子醇厚的酱香味瞬间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田老登本来还想再呛他两句,可闻到这酒香,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端起酒盅,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脸上那股子不待见的神情,立马就缓和了不少。 “嗯,这酒不错。”他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然后一仰脖子,把一盅酒全干了,咂了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旁边的赵桂芝看着自己老头子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李山河说:“山二河啊,别理你爹,他这辈子到最后就剩嘴硬了。你吃饭了没?妈去给你下碗面条?” “妈,不用忙活,我吃过了。”李山河赶紧拦住她,“我这次回来,还真是有点事儿,想跟您二老商量商量。” 一听真有事,田老登立马把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放,眼睛一瞪:“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说!是不是又欺负我们家玉兰了?”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赵桂芝都吓了一跳。 “你个老东西!喊啥喊!有话不能好好说啊!”赵桂芝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然后担忧地看着李山河,“二河,到底咋回事啊?是不是玉兰她有啥事?” 说到自己女儿,赵桂芝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李山河一看这架势,知道不能再绕弯子了。 他连忙摆出一副无比沉重和担忧的表情,叹了口气,这才开口。 “爹,妈,是这么个事儿。”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用一种压抑着焦急的语气说道, “玉兰她这肚子,不是快到日子了嘛。前两天,我寻思着不放心,就带她去县医院让大夫给瞧了瞧。” “去医院了?大夫咋说的?”赵桂芝紧张地追问道。 “大夫说……”李山河皱着眉头,表情那叫一个凝重,“大夫说,玉兰这胎,胎位有点不太正,要是在家里生,怕是有风险啊!” “啥?有风险?” 这话一出口,就像是扔下了一颗炸弹。 赵桂芝啊的一声,脸都白了,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就连刚才还端着架子的田老登,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李山河的胳膊,急声问道:“风险?啥风险?你给老子说清楚!” 李山河心里暗道一声“成了”,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继续用那种沉痛的语气说道: “大夫说,胎位不正,容易难产!万一……万一出了啥事,大人孩子都危险!所以大夫建议,必须得在医院生!有医生有护士盯着,万一有啥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这番话,半真半假,但杀伤力却是巨大的。 在这个年代,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谁家没听说过因为难产一尸两命的惨事? 田老登和赵桂芝虽然是农村人,但这个道理他们懂。 赵桂芝一听女儿和未出世的外孙有危险,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抓着李山河的手,声音都哆嗦了:“那可咋办啊!山河,那玉兰现在人呢?” “妈,您别急,您先别急!”李山河赶紧扶住她, “您听我说完。我一听大夫这么说,当时就吓坏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儿,我哪敢耽搁啊!所以,我当场就拍板,让玉兰直接住院了!现在人就在县医院里住着呢!” “住院了?”田老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又瞪了起来, “你个小王八犊子!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跟我们商量一下!你就自己做主了?” 他虽然也担心女儿,但李山河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还是让他感觉自己作为老丈人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李山河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心里早有准备。 他一脸的委屈和焦急,说道: “爹!我哪是来不及跟您商量啊!当时那情况,医生说得那么吓人,我脑子都懵了!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保证玉兰和孩子的安全!这事儿十万火急,我哪还敢耽搁时间跑回来跟您汇报啊!万一就因为我回来这一趟,耽误了事儿,你说我还活不活了啊!” 他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声泪俱下,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爱妻心切、果断担当的好男人形象。 田老登被他这一番抢白,给说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想骂的话硬是给憋了回去。 是啊,女婿说的也在理。 真要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确实是救人要紧,哪还顾得上那些虚礼。 自己要是再揪着这点不放,倒显得自己不明事理,不心疼闺女了。 赵桂芝这会儿脑子里全都是女儿的安危,她才不管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呢t她急切地问道:“二河,那医院里条件咋样啊?玉兰一个人在那儿,吃的好不好?住的惯不惯?” 李山河一听,就知道轮到自己“吹牛”的环节了。 他立马换上一副骄傲自豪的表情,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起来。 “妈,您就放心吧!我托了人,找了关系,给玉兰安排的是县医院里最好的病房!叫啥……哦,叫干部病房!” “干部病房?”田老登和赵桂芝都听傻了,那不是县长书记级别的人才能住的吗? “可不咋的!”李山河胸脯拍得当当响,“那病房,老大一个单间,里面就两张床,雪白雪白的床单!地上是水磨石的,干净得能照出人影!还有沙发,有桌子,跟城里最好的招待所似的!我还专门请了妇产科的王主任,那是全院技术最好的大夫,亲自负责照顾玉兰!我跟您说,玉兰住在那儿,就跟皇后娘娘一样,啥都不用操心!” 他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把田老登夫妇俩听得是一愣一愣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想象不出来,生个孩子,还能有这种待遇? 李山河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抛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他走到赵桂芝跟前,一脸诚恳地说道:“妈,医院那边条件虽然好,但我寻思着,玉兰身边还是得有个自家人照顾着才放心。我一个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的,好多事儿也不方便。所以,我想请您出山,去县城坐镇,亲自照顾玉兰!您是她亲妈,有您在她身边,我们所有人都放心!” 第七百三十六章 田老登?给我上套吧! 赵桂芝一听李山河这话,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她这辈子,活了快五十岁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跟着自家老头子去过几回镇上的供销社,县城是啥样,她只在别人的嘴里听说过,那地方的人都穿得干干净净的,说话都跟唱戏似的。 让她这么个土生土长的农村老婆子,去县城里住着,还要照顾快生孩子的闺女? 她想都不敢想,心里头一下子就慌了。 “不行,不行!”赵桂芝回过神来,连连摆手,脸上的血色都退了点,“二河啊,这可使不得!我一个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县城,两眼一抹黑,别再给你添了乱!我可不去!”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那样子,就好像李山河不是在请她去享福,而是在拉她上刑场。 李山河一看丈母娘这反应,心里头也明白,这年代的农村人,对城里有种天然的畏惧感。 他刚想开口再劝,就听见旁边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只见他那老丈人田老登,不知道啥时候又坐回了炕沿上,正拿着他那个乌黑的烟袋锅子,一下一下地往炕沿上磕着烟灰。 老头子一句话没说,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但那磕烟袋锅的频率,明显比刚才快了不少,显示出他心里头一点也不平静。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有点僵。 李山河心里琢磨着,这老头子是啥意思? 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就在这时,田老登终于磕完了烟灰,把烟袋锅往桌上一放,抬起眼皮,狠狠地瞪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复杂,有埋怨,有不爽,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李山河嘿嘿一笑,也不接话。 这事儿明摆着是自己理亏,先斩后奏,现在跟老丈人顶牛,那不是傻吗? 他干脆就装没看见,继续一脸诚恳地看着他丈母娘。 田老登瞪了半天,见李山河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一点反应都不给,他自己反倒觉得没趣了。 他清了清嗓子,转头对他老婆子赵桂芝开了口,声音有点生硬。 “孩儿他娘,我看姑爷说的对。” 赵桂芝一愣,扭头看着自家老头子,满脸的不解。 田老登没看她,眼睛瞅着别处,慢悠悠地说道:“玉兰那丫头,从小就没离开过你。这回生孩子,又是头一胎,身边没个经过事儿的明白人伺候着,那哪行啊?你女婿他一个大老爷们,懂个屁!他那几个小媳妇,自己肚子还挺着呢,剩下的那俩,更是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指望她们?还不如指望灶王爷显灵呢!” 他这话说的,把李山河家里的人贬得一文不值。 李山河听了,心里头直乐,嘴上却不敢笑出来。他知道,老丈人这是在借机撒气呢。 田老登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李山河,继续说道:“至于他亲家母那边,你也不是不知道。李家那摊子事儿,比咱家大多了,后院还养着一群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畜生,亲家母要是走了,那家就得翻天。所以啊,这事儿,除了你,还真没第二个人能去。” 说完,他还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斜了李山河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小王八犊子,看见没,老子虽然不待见你,但事儿还是分得清的! 要不是为了我闺女,我才懒得管你这烂摊子!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似的,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对着赵桂芝劝道:“妈!您听见没?我爹都发话了!这事儿啊,还真就得您出马不可了!您想想,玉兰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心里头肯定也慌。您要是去了,往她身边一站,她心里头那块大石头不就落了地了?这比吃啥灵丹妙药都管用啊!换了别人,谁去我也不放心啊!” 他这几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既捧了丈母娘,又顺带脚地夸了老丈人深明大义,还把自己那份孝心和对媳妇的关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赵桂芝本来就心疼闺女,这会儿听老头子和女婿都这么说,心里头那点害怕和犹豫,立马就被对闺女的担忧给压下去了。 是啊,闺女要生孩子了,天大的事儿,自己这个当妈的,哪能因为自己胆小就缩在后头? “那好吧。”赵桂芝一咬牙,终于松了口,“姑爷,你都这么说了,你爹也发话了,那我就跟你走一趟!” 李山河一听,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哎!妈,您答应了?那可太好了!” 赵桂芝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子,心里头也暖暖的,这个女婿,虽然有时候看着不着调,但对自己闺女,是真没得说。 “你等我会儿啊,我去收拾收拾东西,换身干净衣裳,咱一块儿走!” 赵桂芝说着,也不再犹豫,转身就利索地爬上炕,打开炕头的柜子,开始拾掇起衣服来。 屋子里的难题解决了,李山河心里一松,贼兮兮的目光就投向了还坐在炕沿上装深沉的田老登。 他贱兮兮地凑了过去,脸上堆满了笑:“爹,您看,我妈都去了,要不您也跟着一块儿去?” 田老登眼皮都没抬,摆了摆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去嘎哈去?城里那地方,吵吵闹闹的,我待不惯。再说了,家里这一大摊子,总得有个人看着吧?” 李山河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心里早就打好了草稿。 他立马把脸一板,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开口说道:“爹!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田老登被他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愣,抬起头,皱着眉看他:“咋的?老子说错了?” “您当然说错了!” 李山河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您想啊,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杀到县城去。玉兰和白莲小娟三个孕妇,我妈,还有彪子他丈母娘,琪琪格萨娜她们,全是女人!就我和彪子两个大男人,我们俩还都年轻,嘴上毛都没办事牢呢。这到了县城,万一要是有个啥事儿,需要跟医院或者外人打交道,我们俩压不住场子啊!” 他顿了顿,看着田老登那渐渐变化的脸色,赶紧加了把火,声音里充满了敬佩和依赖。 “所以啊,爹,这后方总指挥的位置,非您莫属啊!您得跟着我们去,给我们坐镇中央!您想想,您老人家往那儿一坐,烟袋锅一端,眼一瞪,谁敢不给咱面子?谁敢欺负我们?有您这尊大佛在,我们这些小辈儿的在外面跑腿办事,心里头才踏实,腰杆子才硬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一长串的马屁,拍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炉火纯青。什么后方总指挥,什么坐镇中央,什么大佛,一个个高帽子不要钱似的往田老登脑袋上戴。 田老登听得是浑身舒坦,飘飘然的,感觉自己一下子就从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头子,变成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军。 他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但嘴上还是端着架子,伸出手指头,虚点着李山河,笑骂道:“你个小王八犊子,就你这张嘴,能把死人给说活了!我那宝贝闺女,真是栽你手里了,该着了!” 虽然嘴上骂着,但他那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和那句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我那宝贝闺女,已经把他心里的那点小得意和小骄傲给出卖得一干二净。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走到了炕柜跟前,嘴里还嘟囔着:“行吧,既然你小子都这么说了,老子就勉为其难,跟你们走一趟!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把我闺女安排得有多舒坦!” 李山河看着老丈人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头乐开了花。 搞定! 第七百三十七章 是时候该让三叔出马了 田老登嘴上说着勉为其难,可那行动起来的麻利劲儿,一点都不含糊。 他打开自己的那个小木箱,从里面翻出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中山装,这是他只有在过年或者走亲戚这种大场合才舍得穿的礼服。 他又从箱子底下,摸出来一双崭新的网兜白袜子,还有一双擦得干干净净的黑布鞋。 “孩儿他娘,把我那顶帽子拿过来!”田老登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冲着正在收拾东西的赵桂芝喊道。 赵桂芝从柜子顶上,拿下来一顶半旧的蓝色干部帽,拍了拍上面的灰,递了过去。 田老登接过来,郑重其事地戴在头上,还对着窗户玻璃照了照,左看看右看看,整理了一下帽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山河在旁边看着,心里头直想笑。 他这老丈人,真是个活宝,平时在村里邋里邋遢的,这要去县城了,立马就讲究起来了,这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老领导要下乡视察呢。 “爹,您这身行头,可真精神!”李山河不失时机地又送上了一记马屁。 “那是!”田老登得意地一挺胸膛, “想当年,你爹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要不是……” 他说到这,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埋头收拾东西的赵桂芝,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只是哼哼了两声。 赵桂芝头都没抬,嘴里却嘟囔了一句:“要不是啥?要不是被我这老婆子给拴住了?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我哪有!” 田老登立马就怂了,声音都小了八度,赶紧转移话题, “我这是说,去县城,代表的是咱老田家的脸面,不能给玉兰那丫头丢人!” 李山河看着这老两口斗嘴,感觉特别有意思。 他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抽出几张,塞到了赵桂芝的手里。 “妈,这钱您拿着,路上想买点啥吃的喝的,别省着。” 赵桂芝一看那票子,吓了一跳,赶紧往回推:“哎呀,二河,这可使不得!我们哪能要你的钱!快收回去!” “妈,您这就见外了不是?” 李山河把钱硬塞到她手里,不让她推辞, “孝敬您和我爹,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您去城里照顾玉兰,那是帮我的大忙,我给您点零花钱,天经地义!您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当自家人!” 他这话说得,让赵桂芝没法再拒绝了,只好把钱收了,嘴里还念叨着:“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 田老登在旁边看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气人,但办事确实敞亮,不差事儿。 很快,赵桂芝就收拾出了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装满了老两口的换洗衣裳,还有一些她自己做的酱菜和干粮。 “二河,走吧,我们收拾好了。” “好嘞!”李山河答应一声,一手拎起那个沉甸甸的大包袱,另一只手扶着赵桂芝,就往外走。 田老登背着手,挺着胸,戴着他的干部帽,跟在后面,那架势,活脱脱一个领导视察的模样。 李山河把老两口安顿在伏尔加的后座上,然后发动了汽车。 黑色的轿车缓缓朝着老李家驶去,引来了不少村民好奇的目光。 “哎,那不是二河家的车吗?这么远匣也开车,真能显摆了,我呸!” “可不是咋的,你看田老登那得瑟样,坐着小轿车,这是要去哪儿啊?” “听说了吗?他家玉兰要去县城生孩子呢!坐着小轿车去生,这福气,咱想都不敢想!” 听着车窗外传来的议论声,田老登的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虽然还绷着,但那嘴角已经快压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对李山河说道:“山河啊,这车开慢点,路不平,别把你妈给颠着了。” 那语气里的关切是假的,炫耀才是真的。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点破,只是笑着应道:“知道了,爹,您就放心吧!” 他妈的,这老丈人,有时候还真是个宝! 带出去,能当门面,能撑场子,关键是,还能满足他那点小小的虚荣心,让他高兴高兴,这比送啥礼都强。 车子一路朝着朝阳沟的方向开去,李山河心里头也在盘算着。 老丈人丈母娘这边搞定了,彪子他丈母娘那边,彪子也去请了。 现在,就剩下县城里的住宿问题了。 他妈王淑芬说得对,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挤在医院里。 医院那地方,人多眼杂,病菌也多,不适合老人和孩子常住。必须得在附近租个房子。 可这1981年,上哪儿租房子去? 商品房还没出现,私房出租也根本没有市场。 李山河一边开车,一边皱起了眉头。 他妈说找街道问问,这倒是个路子。 这年头的街道委员会,权力可不小,片区里的大事小情都归她们管。 要是能跟街道的人搭上线,说不定还真有办法。 对了,遇事不决找三叔啊,三叔人脉广着呢! 对,就这么办! 等把老丈人他们送到家,跟彪子他们汇合,他就立刻带着刘晓娟找三叔去,先把房子的事儿给落实了! 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后勤保障搞不好,前面仗打得再漂亮也白搭。 他心里头正想着事儿,车子已经开到了自家大院的门口。 还没等车停稳,院子里那股子冲天的热闹劲儿,就隔着车窗扑面而来。 第七百三十八章 王总指挥的杀猪宴 李山河把伏尔加稳稳地停在院子门口,推开车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咧嘴一笑。 好家伙,这哪是杀猪啊,这简直就是开流水席了! 院子正中央,那头三百多斤的大白猪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分割成了好几大块。 李卫东和他二叔李卫民,正一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屠刀,手起刀落,把猪肉分割成更小的块,排骨是排骨,腿是腿,五花是五花,分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 旁边,几个半大小子正围着一口大锅,锅里煮着猪下水,那股子混合着各种香料的肉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馋得几个小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而整个院子的总指挥,无疑是他老娘,王淑芬。 只见王淑芬搬了个小马扎,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当中的阴凉地里,旁边还坐着李山河的奶奶,老太太手里拿着个大蒲扇,慢悠悠地扇着风,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脸上全是笑。 王淑芬手里拿着个大茶缸子,时不时地喝口水,然后扯着嗓子,对着满院子忙活的人指指点点,发号施令。 “李卫东!你个败家玩意儿!那块里脊给我留出来,那是给你儿媳妇们补身子的!你敢给我剁了做菜,我把你腿打折!” 正剁肉剁得起劲的李卫东手一哆嗦,刀差点剁自己手上,他一缩脖子,赶紧陪着笑脸:“知道了,知道了,媳妇儿,我留着呢,保证一根毛都不少!” “还有你,彪子!”王淑芬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边,彪子正吭哧吭哧地往拖拉机的车斗里搬东西,“那几袋子白面给我往里放!别搁在外头,万一半路上掉下来,让你爹给你吊起来抽!告诉你,这都是给你媳妇和你二婶吃的,金贵着呢!” 彪子被吼得一个激灵,赶紧把那几袋子面粉往车斗最里面塞,嘴里还嘿嘿地傻笑:“哎,知道了大奶!俺保证把它们当亲爹一样供着!” 李山河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这老娘,真是天生的将才,这指挥若定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部队的首长在指挥战斗呢。 再看那台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拖拉机车斗,李山河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妈这准备得也太周全了! 车斗最里面,是两大笼子咯咯乱叫的老母鸡,笼子外面还细心地盖上了一件厚厚的旧军大衣,生怕把这些战斗鸡给颠出个好歹来。 母鸡旁边,是几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东西。 李山河都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肯定是自家产的玉米面、白面,还有刚从地里拔出来,根上还带着新鲜泥土的白菜、萝卜、大葱。 另一边,一个大柳条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全是鸡蛋,少说也得有二三百个。 而最扎眼的,还是扔在车斗正中间,用一张大油布包着的那半扇猪! 粉红色的瘦肉和雪白晶莹的肥膘,在阳光下看着就那么豪横,那么有冲击力! 这哪是去县城照顾产妇啊,这简直就是把整个后勤基地都给搬过去了! 就在这时,王淑芬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李山河和他身后的田老登夫妇。 “哎呀!亲家、亲家母来了!”王淑芬立马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快进屋歇着!这外面乱糟糟的,别熏着你们!” 赵桂芝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面,也是一愣,随即笑着说:“亲家母,你这儿可真热闹!我们不累,不累。” 王淑芬拉着赵桂芝的手,那叫一个亲热:“啥不累啊,坐了那么久的车。快,进屋喝口水!” 她把赵桂芝和田老登往屋里让,又转头对李山河喊道:“老二!还愣着干啥?赶紧给你爹倒茶去!” 田老登看着这满院子的猪肉和物资,心里头也是暗暗咋舌。 他知道李山河这小兔崽子富得流油,但没想到这么有钱,这么舍得! 杀一头三百多斤的猪,半扇直接拉到县城去,这手笔,在他们村,地主家当年也不过如此吧? 他心里头对李山河那点不快,又消散了不少。 不管咋说,这小子对他闺女,是真舍得下本钱。 李卫东也看见了亲家,擦了擦手上的油,走过来打招呼:“亲家来了。” 田老登背着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两个老爷们之间,话不多,但一个眼神就都明白了。 李山河把老丈人他们让进屋,倒上了茶水,又跑了出来。 “妈,彪子他丈母娘呢?”李山河问道。 “来了,在那边帮你二婶收拾菜呢。”王淑芬朝着厨房那边努了努嘴。 李山河看过去,只见一个和赵桂芝年纪相仿,但看起来更老实本分一些的妇女,正蹲在水井边,帮着他二婶摘菜。 “行,人都到齐了就行。”李山河点点头,然后对王淑芬说道,“妈,我得再回一趟县城。” “又回去?嘎哈去?”王淑芬问道。 “租房子去!”李山河把自己的想法跟王淑芬一说。 王淑芬听完,一拍大腿:“对!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就得租个房子!这事儿你想得周到!那你赶紧去,越快越好!钱够不够?我这儿还有!” “够了妈,您放心吧。”李山河说道,“这边您安排好,等彪子他丈母娘收拾完了,就让他们出发。我先去把房子搞定,等他们到了,直接就能住进去。” “行!你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王淑芬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李山河得了令,转身就准备走。 “等会儿!”王淑芬又叫住了他。 她转身跑到正在分割的猪肉旁边,拿起刀,亲自下手,刷刷几下,就割下来一大块足有七八斤重的猪后丘,又拿了一挂处理干净的猪小肠,用油纸包好了,递给李山河。 “拿着!空手去办事不好看!这是给你找人办事的时候,当敲门砖用的!别舍不得!” 李山河看着手里的猪肉,心里头暖洋洋的。 看看,这就是他老娘!办起事来,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给你考虑到了。 “知道了妈!” 还是老娘想的周到,正好挺长时间都没见到三叔了,给他带点好吃的不过分吧! 第七百三十九章 人心换人心 李山河拎着那包还带着温热的猪肉,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老娘这人,平时看着咋咋呼呼的,跟个母老虎似的,把他爹拿捏得死死的。 可真到了办正事的时候,那心思比谁都细,考虑得比谁都周全。 什么人情往来,什么后勤保障,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有这么个妈在后头坐镇,李山河感觉自己在外头冲锋陷阵,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他把那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猪肉,小心地放进伏尔加的后备箱里,就像是放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这玩意儿,在眼下这个年头,可比啥都好使。 跟院子里忙活的众人打了声招呼,李山河坐回了驾驶室。 “妈,我走了啊,我去把彪子媳妇接过来,然后就直接去县里探路了!”李山河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屋里传来他老丈人田老登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去吧去吧!开车慢点!别毛毛躁躁的!” 李山河咧嘴一笑,这老头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后方总指挥了。 他发动汽车,黑色的伏尔加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缓缓掉了个头,朝着彪子家的方向驶去。 车子开在村里的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李山河的心情却格外舒畅。 媳妇马上要生了,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总归是安排妥当了。 医院那边有孟爷的面子,孙院长给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和医生,这让他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了地。 家里这边,老娘王淑芬运筹帷幄,把后勤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吃的喝的,人手调配,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连彪子开拖拉机拉货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就连最难搞的老丈人田老登,也被自己连哄带骗地给忽悠到了县城,到时候往那一坐,就是个定海神针。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环了。 租房子! 他妈说得对,那么多人,总不能一直挤在医院里。 先把刘晓娟接上,然后直接去街里,杀到派出所,找三叔! 心里头有了谱,李山河脚下的油门都踩得更稳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彪子家门口。 他家院子不大,收拾得倒是挺利索。 李山河刚把车停稳,就看见彪子的媳妇刘晓娟,正挺着个大肚子,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张望。 她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碎花布褂子,肚子高高隆起,看着比吴白莲的还要大上一圈。 在刘晓娟身边,站着彪子的爹张老五,还有他的后娘刘寡妇。 刘寡妇正抓着刘晓娟的手,嘴里不停地嘱咐着什么,眼圈红红的,满脸都是不舍和担忧。 而张老五,则是一手扶着自己的瘸腿,另一只手,正慈爱地摸着旁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的脑袋。 那小姑娘就是刘寡妇的闺女张雪,旁边还站着个半大小子,是刘晓娟的亲弟弟刘晓虎。 两个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刘晓娟,一脸的依依不舍。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 这张老五,平时看着蔫了吧唧的,对这个后老伴带来的闺女,倒是真上心。 他降下车窗,探出头,脸上挂着笑,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 “五哥!收拾好了没?要不你跟着一块儿去县里溜达溜达?” 李山河这一嗓子,把院子里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张老五一看见是李山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立马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瘸着腿,往前迎了两步,摆着手说道:“二河来了啊!我就不去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跟着去嘎哈呀,也帮不上啥忙。” 他说着,又回过头,满眼慈爱地看了看正拉着他衣角的张雪,继续说道:“再说了,俺们这要是都走了,家里就没人看家了。小雪和小虎还得上学呢,离不开人。”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头直撇嘴。 啥叫没人看家,啥叫孩子离不开人,说白了,就是舍不得你这个宝贝闺女呗! 真是个女儿奴! 李山河心里头暗暗吐槽,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地想,你个老东西,现在稀罕别人的闺女,等回头老子自己的亲闺女出世了,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小棉袄,到时候馋死你们这帮没闺女的! 哼,到时候我天天抱着我闺女在你们面前晃悠,让她用最甜的声音喊我爹,看你们眼红不眼红! 李山河越想越美,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自己被漂亮闺女环绕的幸福生活。 “行吧,五哥,那你就看家。”李山河清了清嗓子,把思绪拉了回来,他冲着车里头歪了歪头,对刘晓娟招呼道,“娟子,上车吧,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哎,好嘞,二叔!”刘晓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爹娘,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声音带着点哽咽:“爹,娘,那我……我跟二叔走了啊。你们在家好好的。” 张老五这个当爹的,反倒没说啥,只是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最后也只说出几个字:“路上,小心。” 反倒是后娘刘寡妇,一把抓住了刘晓娟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娟子啊……”刘寡妇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怀里掏东西。 那动作,笨拙又小心。 她先是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手绢,那手绢洗得都发白了,边角还有点毛。 她一层一层地打开手绢,里面露出了一个塑料袋,看样子是包点心的那种。她又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上系的死结,这才从里面倒出了一堆散碎的票子。 有一块的,有五毛的,还有一堆毛票和钢镚,最大的一张,也就是个两块钱的。 刘寡妇把那些零钱仔细地数了数,留下几张毛票,剩下的,一股脑地就要往刘晓娟手里塞。 “娟子,拿着!这钱你拿着!”刘寡妇把那一把皱巴巴的钱往刘晓娟手里推,眼泪掉得更凶了, “穷家富路,这到了县城,花钱的地方多。你想吃点啥,就自己买点,可千万别亏了嘴!你现在这身子,金贵着呢,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刘晓娟一看这钱,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她拼命地往回推:“娘!我不要!我有钱!彪子给我了!您这钱自己留着花吧,家里也得用钱啊!” “你那点钱够干啥的!”刘寡妇眼睛一瞪,那股子当娘的劲儿就上来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咋的,现在出息了,要去城里了,就看不起娘给的这点钱了?再跟我这扯扯咕咕的,我可真急眼了啊!” 她说着,也不管刘晓娟同不同意,硬是把那一捧带着她体温的钱,塞进了刘晓娟的口袋里,还使劲拍了拍,生怕掉出来。 李山河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 他知道,刘寡妇是彪子的后娘,张雪才是她亲闺女。 可现在看着她对刘晓娟这掏心掏肺的样子,比亲娘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这或许就是人心换人心吧。你对我好,我也拿你当亲人。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老娘王淑芬,虽然平时嘴上不饶人,但对自己那几个媳妇,那也是没得说。 看来,这天底下的娘,心都是一样的。 第七百四十章 完犊子了!吾命休矣! 刘晓娟被自己后娘这一通操作给弄得哭笑不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她知道,这几十块钱,对李山河来说可能就是一顿饭钱,但对刘寡妇来说,这可能是攒了好几个月的积蓄。 家里还有妹妹要上学,还有日常的开销,哪哪儿都要钱。 “娘,我真不能要,您快收回去吧。”刘晓娟还在推辞,声音里带着哭腔。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再犟嘴我可真揍你了啊!”刘寡妇把脸一板,故作凶狠地说道,可那通红的眼圈,却把她心里的不舍给出卖得一干二净。 她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进刘晓娟的兜里,又帮她把衣服的扣子扣好,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就像是小时候送她去上学一样。 “听话,到了城里,别舍不得花钱。想吃肉就买肉,想吃水果就买水果。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揣着我们老张家的大孙子呢!” 刘寡妇絮絮叨叨地说着,手在刘晓娟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轻轻地摸了摸,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慈爱。 李山河坐在车里,看着眼前这幅母女情深的画面,心里头也挺不是滋味。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了这有些伤感的氛围:“行了行了,娟子,你就拿着吧。这是娘的一片心意,你要是不收,她这心里头能踏实吗?” 他又转头对刘寡妇笑着说道:“嫂子,您就放心吧。到了县城,有我呢,亏待不了娟子。吃穿用度,我全包了,保证让她吃得白白胖胖的,给你们生个大胖小子!” 李山河这话,既是安慰,也是一种承诺。 刘寡妇听到李山河这么说,心里头也松快了不少。 她知道李山河有本事,说话算话,把闺女交给他,她放心。 “二河兄弟,那俺家娟子,就全拜托你了!” 刘寡妇抹了把眼泪,对着李山河千恩万谢,“你是个有本事的,也是个好人,嫂子信你!你开车慢点,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吧嫂子儿!”李山河笑着应道。 刘寡妇这才拉着刘晓娟,一步三回头地把她送到了车边。 李山河下了车,帮着把车门打开,小心地扶着刘晓娟坐了进去。 “二叔,谢谢你。”刘晓娟坐稳后,小声地对李山河说道,眼睛里全是感激。 “谢啥,跟二叔还客气。”李山河笑了笑,关上了车门。 他转过身,就看见刘晓娟的那些行李还扔在地上,就是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估计也就是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 而张老五那个当爹的,还杵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光顾着跟自己的宝贝闺女张雪腻歪,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刘寡妇一看这情况,气不打一处来,她转过身,对着张老五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张老五!你个死人啊!眼睛长裤裆里去了?没瞅见东西还搁地上呢?还不赶紧给姑娘装车去!手脚麻利点!一天天就知道跟你那丫头片子腻歪,一点正事儿不干!要是耽误了俺家小娟生孩子,你看我回家咋拾掇你!” 刘寡妇这一通连珠炮似的骂,把张老五给骂得一愣一愣的。 他一缩脖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陪着笑脸,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抱起地上的小包袱,就往伏尔加的后备箱走。 “来了来了,媳妇儿你别生气,我这就装,这就装……” 他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李山河看着直摇头,这张老五,真是被刘寡妇给吃得死死的。 他也没闲着,走过去打开后备箱,帮着张老五把包袱放了进去。 “行了,五哥,就这么点东西啊?”李山河问道。 “嗯,大件啥的,都搁家里了,等会儿彪子开拖拉机过来一块儿拉。”张老五憨笑着说道。 李山河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切收拾妥当,李山河重新坐回驾驶座,跟院子里的几个人挥了挥手,发动了汽车。 “爹,娘,小雪,小虎,我们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的!”车里的刘晓娟也探出头,大声地喊道。 黑色的伏尔加,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驶离了小院,朝着村外的方向开去。 车子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烟尘。 院子里,刘寡妇再也绷不住了,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那哭声,压抑又充满了担忧,听着让人心里头发酸。 张老五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媳妇哭成这样,有点手足无措。他想上去安慰两句,又不知道该说啥。 他这个瘸腿的庄稼汉,嘴笨得很,一辈子也没说过几句软乎话。 他憋了半天,才走过去,拍了拍刘寡妇的后背,用他那粗声粗气的嗓门说道:“行了,行了,别哭了。这又不是啥坏事儿,是去城里生孩子,享福去了。你搁这儿哭哭啼啼的,像啥样?”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刘寡妇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张老五,一把打开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尖着嗓子就骂开了。 “你个老东西!你懂个屁!你知道个啥!” 刘寡妇一边哭一边骂,把心里头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给吼了出来: “你以为女人生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那他妈的是从鬼门关前头走一圈再回来!万一……万一要是有个啥三长两短,我可咋活啊!”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张老五的鼻子骂道: “娟子那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她自从嫁到咱家来,啥时候把我当外人了?逢年过节,给我买新衣裳,给我塞零花钱,有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我病了,她端水喂药,比亲闺女伺候得都周到!我这心就是块石头,也该被她给捂热乎了!你呢?你个当老公公的,就知道杵在那儿当木头,你心里头到底有没有这个儿子和儿媳妇!” 刘寡妇是越说越来气,越想越委屈,干脆站起身,指着张老五的鼻子,下了最后的通牒。 “我告诉你张老五!今天晚上,你给我滚到西屋睡去!我瞅见你就来气!” 她说完,拉起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站着的张雪的手,说道:“小雪,走,今天晚上娘跟你一块儿睡!不理你这个糊涂爹!” 张老五被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给骂懵了,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媳妇拉着闺女气冲冲地往屋里走,脑子半天没转过弯来。 让自己去西屋睡? 自己睡? 想啥时候睡就啥时候睡?还不用听老婆子在旁边絮絮叨叨? 张老五的脑子里,瞬间就勾勒出了一副无比美妙的画面。 他那张苦瓜脸,瞬间就跟开了花似的,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他竟然觉得,这好像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他冲着刘寡妇的背影,扯着嗓子,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媳妇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啊?真让我自个儿去西屋睡?说准了啊,咱可不带反悔的啊!” 他这一嗓子,吼得是中气十足,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 正往屋里走的刘寡妇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闪到腰。 她猛地回过头,那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张老五那张乐开了花的脸。 好你个张老五! 老娘在这儿为你儿子儿媳妇担心得要死要活,你个老不羞的,竟然还因为能自己睡一晚高兴成这样? 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刘寡妇气得浑身发抖,她二话不说,松开张雪的手,一个箭步冲了回来,那速度,比年轻时候抢工分都快。 “你个老不羞的!你给我过来!” 刘寡妇冲到张老五跟前,伸出她那双常年干农活,粗糙又有力的手,一把就拧住了张老五的耳朵,使劲一转。 “哎哟!哎哟!媳妇儿!疼疼疼!松手!快松手!”张老五的脸瞬间就垮了,那点得意劲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疼得他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刘寡妇的脸都憋得通红,手上却一点没松劲儿,她咬着牙骂道:“你个老东西!长本事了啊!还敢跟我这儿讨价还价!我看你是皮痒了!这还有孩子在呢,你就这么不着调!走!跟我进屋!今天老娘要是不把你拾掇明白了,我这刘字就倒过来写!” 说着,她就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拧着张老五的耳朵,硬是把他往东屋里拖。 张老五一脸的绝望,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回头看着院子里那湛蓝的天空,心里头一片悲凉。 完犊子了!吾命休矣! 第七百四十一章 二叔你可真厉害 车厢里很安静,刘晓娟坐在后座上,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她一会儿看看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和村庄,一会儿又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茫然。 李山河透过后视镜,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姑娘,心里头肯定不平静。 第一次生孩子,而且还是去县医院这么大的事。 换了谁,心里都得七上八下的。 “娟子,咋了?是不是坐车不舒服?”李山河放缓了车速,尽量让车开得更稳一些,柔声问道。 刘晓娟被他这突然一问,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没有,二叔。我挺好的,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想啥。” 李山河笑了笑,说道:“别寻思那么多。你就想,这是去享福去了。到了县城,啥都不用你操心,你就负责好吃好喝,养好精神,等着给老张家添个大胖小子就行。” 听到李山河这么说,刘晓娟的脸微微一红,但心里的紧张确实也缓解了不少。 她看着前面开车的李山河那宽阔的背影,心里头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二叔,在她们这些同龄人还在为了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就已经活成了所有人仰望的样子。 他有本事,有魄力,对家里人又好得没话说。彪子能跟着他,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二叔,我听彪子说,玉兰姐也去县医院了?还住上了啥干部住的病房?”刘晓娟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对。”李山河点点头,语气平淡,但那股子自豪劲儿却怎么也藏不住,“你玉兰姐住的是干部病房,单间,里面有沙发有桌子,干净着呢。给你和白莲姐也安排好了,就在玉兰姐隔壁,也是一样的病房,你们仨住一块儿,正好做个伴。” “啊?也给我们安排了?”刘晓娟惊得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叔,那得花多少钱啊?太破费了!我们住普通的就行,不用那么好的!” 在她看来,能去县医院生孩子,就已经是不敢想的待遇了,现在竟然还能住上跟县长书记一样的病房,这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钱的事儿你不用管。”李山河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们现在都是咱家的功臣,肚子里揣着的,是咱老李家和老张家的下一代,必须给你们最好的待遇。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这番话说得霸气又暖心,让刘晓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道:“二叔,你对我们太好了。” “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李山河笑了笑,又说道,“光住医院还不行,医院里人多眼杂的,不方便。我寻思着,在医院附近,给你们租个带院子的房子。” “租房子?”刘晓娟又是一愣。 “对,租个小院。”李山河解释道,“到时候,把你娘,还有我丈母娘,都接过去住。她们俩白天就在院子里给你们做饭,熬鸡汤,想吃啥做啥。比医院食堂那大锅饭强多了。你们在医院住着,她们在院子里住着,离得近,也方便照顾。你看这样安排行不?” 刘晓娟已经彻底听傻了。 去县城生孩子,住干部病房,还有专门的人在旁边租个院子给做饭。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哪是生孩子啊,这简直就是去当皇后娘娘了! 她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脑子里乱哄哄的,除了震惊,就剩下感动了。 她看着李山河的背影,眼里的崇拜和感激,几乎要溢出来了。 “二叔……”她哽咽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这句夸奖,发自肺腑,不带一丝一毫的虚假。 李山河听着,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跟着自己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都能挺直腰杆子,这比他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还要有成就感。 “行了,别激动。” 李山河嘿嘿一笑,“等到了县城,你就安心住下。彪子那边,我也交代好了,他开拖拉机拉着你娘她们,还有半扇猪,几百个鸡蛋,一堆鸡鸭鱼肉的,下午就到。到时候,保证你们天天换着花样吃,想吃啥有啥!” 刘晓娟听着李山河描绘的蓝图,眼睛越来越亮,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全都被美好的憧憬所取代。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头暗暗发誓,等孩子生下来,一定要好好孝敬二叔,报答他的这份天大的恩情。 第七百四十二章 搁前几年都得拉出去批斗 黑色的伏尔加在通往县城的土路上行驶,扬起的尘土在车后形成一道黄色的尾巴。 李山河把车速放得不快,主要是怕颠着刘晓娟。这年头的路况,真是一言难尽,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开快了跟坐船似的,上下起伏。 刘晓娟的情绪在李山河的一番描绘下,已经从紧张不安变成了满心的期待和感动。 车子一路开着,很快就进了横道河子街里。 镇上的路况比村里好了不少,是平整的水泥路。 街道两旁是些低矮的平房,供销社、邮电局、粮站……这些带着时代印记的建筑一一闪过。 李山河轻车熟路,拐了两个弯,就把车开到了一座挂着横道河子派出所牌子的大院门口。 院子不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员,站得笔管条直,眼神警惕地看着四周。 当这辆在整个县里都找不出几台的黑色伏尔加轿车缓缓驶来,并且稳稳地停在派出所门口时,那小警员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好家伙!伏尔加! 这可是县领导的座驾啊!是县里有啥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了? 小警员心里头“咯噔”一下,整个人瞬间就紧张起来了。 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帽子,一路小跑着就迎了上来,脸上堆起了最标准、最热情的笑容,主动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栅栏门。 “领导好!欢迎领导来我们所视察工作!”小警员一个标准的敬礼,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李山河坐在车里,看着这小伙子这副紧张又激动的模样,心里头直想笑。 他也没点破,稳稳地把车开了进去,停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停好车,他转过头,对着后座的刘晓娟交代道:“娟子,你搁车上待一会儿,别下来了,外头风大。我去找趟三叔,办点事儿,马上就下来。” 刘晓娟哪见过这场面,看着刚才那警员又是敬礼又是喊领导的,心里头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声地问道:“二叔,用我跟你一块儿去不?我一个人在车里有点害怕。” “不用,你就搁车上待着,锁好车门,没人敢动这车。”李山河摆了摆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是我三叔的地盘,放心吧。” 刘晓娟听他这么说,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乖巧地点了点头:“哦,好,那二叔你快点回来。” 李山河推开车门,下了车。 门口那个叫小军的警员,正伸长了脖子,满心期待地等着从车上下来一位大腹便便气度不凡的领导。 可当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是一个穿着普通的确良衬衫,脚上踩着一双布鞋,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时,小警员直接就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又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是哪位领导? 也太年轻了吧? 难道是哪个领导家的公子,开着车出来玩的?可也不对啊,这车牌是省里的车牌,而且直接就开到派出所里来了,这…… 小警员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脸上那热情的笑容也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搁心里头嘀咕着:这县里啥前儿有这么年轻的领导了? 看着比我还小呢,难道是坐火箭提拔上来的? 这也太邪乎了。 李山河可不管那小警员心里头在想什么,他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冲着还愣在原地的年轻警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同志,辛苦了啊。” 他这一笑,倒是让那小警员回过神来了。 虽然心里头还是犯嘀咕,但这人是从伏尔加车上下来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不管是不是领导,客气点总没错。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小警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嘴里喊着口号,但眼神里的疑惑却一点没少。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又紧张又好奇的模样,觉得挺有意思。 他顺手从上衣兜里摸出包大前门,整包拍进小警员手里。 “来,同志,抽根烟解解乏。”李山-河的语气很是随意,就像是跟自家兄弟说话一样。 小警员一看到那烟,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 “不不不!同志,这可使不得!我们有纪律,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谢谢您的好意,我不能收!”他拒绝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刚正不阿的劲儿。 李山河拿着烟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有点尴尬。 嘿,这小子,还挺有原则。 他刚想说点啥,把烟收回来,身后就传来一个粗犷又带着点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晓军,你个臭小子,人家给你了你就拿着!装啥大尾巴狼呢!” 随着这声音,一个穿着警服,但领口扣子没扣,看着有些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他个子不高,但很壮实,皮肤黝黑,一张国字脸上满是风霜,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叫晓军的小警员一看见这男人,立马“啪”地一下立正站好,敬了个礼,大声喊道:“副所长好!” 李山河一回头,看清了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灿烂开了。 “牛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三叔李卫涛的战友,也是这横道河子派出所的副所长,牛大力! 牛大力看见李山河,那张严肃的国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大步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在李山河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好小子!你咋跑这儿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惹啥祸了?”牛大力的嗓门大,说话跟打雷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僵在原地的小警员晓军,眼睛一瞪:“还愣着干啥?把烟拿着!这小子是个狗大户,富得流油!搁前几年,他这样的都够拉出去批斗好几回了!吃他一包烟,算是劫富济贫!” 牛大力这话说得,又霸道又好笑。 那个叫晓军的小警员被他吼得一哆嗦,看看牛大力,又看看李山河,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没敢再拒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李山河手里的那根烟,嘴里小声地嘟囔着:“谢谢,谢谢领导……” 李山河被牛大力那句狗大户给说得哭笑不得,他把剩下的大半包烟直接塞进了晓军的上衣兜里。 “拿着抽!别听你领导瞎咧咧,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 晓军兜里被塞了一包烟,更是手足无措,一张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活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牛大力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别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了。该干啥干啥去!把门看好了!” “是!副所长!”晓军如蒙大赦,赶紧又敬了个礼,转身跑回了门口的岗位上,站得比之前更直了,只是那眼神还时不时地往李山河这边瞟,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打发走了小警员,牛大力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李山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啧啧称奇:“行啊小子,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连伏尔加都开上了。你这是发了多大的财啊?说,是不是又跑山里掏着啥好东西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你小子来了准没好事儿 李山河嘿嘿一笑,看着牛大力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头也觉得亲切。 他跟牛大力虽然不是亲戚,但这关系处得比亲戚还近。 毕竟张宝宝还是牛大力硬塞给自己的呢。 “牛叔,瞧您这话说的,我哪是发财啊,就是瞎混呗。” 李山河嘴上谦虚着,心里头却想着另一件事,他压低了点声音,凑近了些,关切地问道:“牛叔,这两天没啥事?” 他这话一出口,牛大力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一激灵,脸色都变了。 “我滴个祖宗诶!” 牛大力反应极快,一把就捂住了李山河的嘴,把他往旁边墙角里拖,一边拖还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这话是能在这儿瞎说的吗?”牛大力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语气里的惊慌和后怕却一点都掩饰不住。 李山河被他捂着嘴,唔唔了两声,也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了。 搁派出所问人家没事儿了,是觉得人家太闲了啊。 “听见了听见了,牛叔,我的错,我的错。”李山河赶紧陪着笑脸道歉,“我这不是关心您嘛。” “关心个屁!”牛大力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但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你小子少给我惹点事,就算谢天谢地了。行了,说吧,今天来到底嘎哈来了?找你三叔?” “嘿嘿,还是牛叔您了解我。”李山河搓了搓手,说道,“我找我三叔办点事儿。” “啥事儿?” “我媳妇,还有彪子那小子他媳妇,都快生了,这不寻思着来县里生嘛。人多,没地方住,想找我三叔看看,能不能在医院附近给租个房子。”李山河把来意简单说了一遍。 牛大力一听,眉头就舒展开了:“哦,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这是好事儿啊!你要当爹了?可以啊小子,动作挺快!” 他又是重重一巴掌拍在李山河的肩膀上,哈哈笑道:“这事儿你找你三叔算是找对人了,他路子野,肯定能给你办了。”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楼里头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喊声。 “牛所!牛所!不好了!东大街那边有人干仗,动刀子了!一个被捅了,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让咱们赶紧过去支援!”一个年轻的警员从楼道里探出头来,满脸焦急地喊道。 牛大力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刚才那点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 “妈的,这帮无法无天的玩意儿!”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这个乌鸦嘴,一来就没好事儿!”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楼里走,一边走一边戴上了自己的大盖帽,脚步匆匆。 那样子,就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李山河看着他这雷厉风行的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 当警察,真是不容易啊,随时都可能有突发状况。 他正想着,已经走出几步的牛大力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猛地一回头,迈着大步又走了回来。 李山河一愣,心想这是咋了?还有啥事儿要交代? 结果,牛大力走到他跟前,啥话也没说,直接伸手,动作麻利地从他上衣兜里,把他那包刚开了封的大前门给摸了出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揣完烟,他又狠狠地瞪了李山河一眼,眼神里全是“算你小子倒霉”的意味,然后才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风中,只留下了他这句恶狠狠的话。 李山河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上衣兜,整个人都傻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自己好心好意过来办事,结果话没说几句,烟还被人给“抢”了? 这牛叔,也太不讲究了吧! 李山河看着牛大力那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摸着空荡荡的口袋,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叫啥事儿啊?自己这个狗大户,今天算是被劫富济贫了? 旁边的车里,刘晓娟从车窗缝里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啥,但看见那个高高壮壮的副所长,气势汹汹地回来,从二叔兜里掏了东西又走了,心里头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二叔,没事儿吧?”她担心地小声问道。 李山河回头冲她笑了笑,摆摆手:“没事儿,我牛叔跟我开玩笑呢。你踏实坐着。” 安抚好刘晓娟,李山河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办公楼,心里头直犯嘀咕。 牛叔这火急火燎地出警去了,还撂下狠话要回来收拾自己。 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李山河可不想等他回来。 谁知道这位爷回来,会不会又找由头“打劫”自己点啥。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形式不对,赶紧找到三叔,把事儿办完,立马走人才是硬道理! 想到这,李山河不再耽搁,迈开步子就朝着办公楼里冲了过去。 这派出所的办公楼不大,就是个二层的小楼,墙皮都有些斑驳了,楼道里光线有点暗,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烟味和旧纸张的味道。 李山河以前来过,知道他三叔李卫涛的办公室在二楼。 他噔噔噔几步就上了楼梯,二楼的走廊墙上,挂着一排木头牌子,上面用毛笔字写着“所长室”、“副所长室”、“户籍科”等等。 李山河一眼就找到了挂着“副所长(二)”的牌子。他知道,牛大力是副所长,他三叔也是,估计是按资历排的。 他走到门口,也顾不上敲门了,抬手就推门。 “谁啊!不知道敲门……” 屋里头,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山河推开门,探进个脑袋,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嬉皮笑脸。 “三叔,我!” 办公室里,李卫涛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材料。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给弄得一肚子火,刚想抬头骂人,结果一看来人是李山河,那张原本就不爽的脸,瞬间拉得更长了,跟个苦瓜似的。 他摘下眼镜,往桌子上一扔,身子往后一靠,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抱在胸前,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哼!稀客啊!”李卫涛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不是咱们朝阳沟的小太岁,李大老板吗?咋的,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这大忙人,还有空上我这小庙来?” 李山河一听他三叔这口气,就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他,不高兴了。 他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跟进了自己家似的,随手就把门给关上了,然后几步走到李卫涛的办公桌前,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坐下。 “三叔,瞧您这话说的,多见外啊。”李山河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我这不是想您了嘛,特地过来看看您。” “可拉倒吧!”李卫涛压根不吃他这一套,眼睛一斜,撇着嘴说道,“你想我?我咋瞅着你小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说吧,又捅什么娄子了?还是又想算计你三叔我什么了?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就是个管片儿警,没多大能耐,你可别指望我啥。”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那抱着胸的胳膊已经放了下来,显然是准备听听李山河到底要说啥了。 李山河一看有门儿,心里头就有底了。 他知道他这个三叔,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但家里真有事,他比谁都上心。 “三叔,真不是捅娄子,是好事儿,大好事儿!”李山河赶紧把来意说了出来,“我那几个媳妇,玉兰、还有彪子他媳妇晓娟,这不都快生了嘛。我寻思着,村里医疗条件不行,就都给弄到县医院来了。这人一多,医院里住着也不方便,我想着在医院附近租个院子,让我丈母娘她们住着,也好给她们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这不,人生地不熟的,就想着来求您老人家给出出主意嘛。” 他一口一个您老人家,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低的。 李卫涛听着听着,眉头就挑了起来。 租房子?还是为了照顾孕妇? 他原本那张臭脸,不知不觉就缓和了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正事,也是大事。 他瞅了李山河一眼,眼神里那点不爽也淡了不少。这小子虽然有时候不着调,爱瞎折腾,但在疼媳妇顾家这方面,确实没得说。 “哼,就知道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卫涛嘴上还是不饶人,但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尖锐,“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手指头在下巴上摩挲着,显然是在琢磨这事儿。 1981年,可不是后世,没有什么房屋中介,也没有满大街的出租广告。 想租房子,基本都得靠人托人,找关系。 尤其是在医院附近这种热门地段,想找个合适的带院子的房子,更是难上加难。 李山河看着他三叔那认真的样子,心里头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他知道,只要三叔肯琢磨,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李卫涛琢磨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桌子。 “等着!” 他扔下这两个字,连杯子里的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急匆匆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山河看着他那急匆匆的背影,咧嘴一笑。 看吧,这就是他三叔。 嘴上说着不管,身体比谁都诚实。 第七百四十四章 我都这大个人了,还把我当小孩逗 李卫涛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分钟。 李山河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地打量着他三叔的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一个吱呀作响的铁皮文件柜,墙上挂着一张大幅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画着各种标记。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案卷,茶缸子里的茶叶都泡得没了颜色。 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子属于八十年代机关单位特有的朴素和忙碌。 李山河心里头琢磨着,看来他三叔调到这儿来,工作也不轻松啊。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李卫涛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衬衫的后背都湿了一小块,显然是刚才一路小跑着去办事了。 他一进屋,就先拿起桌上的大茶缸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缸子凉茶,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山河赶紧站起来,笑着问道:“三叔,咋样了?” 李卫涛把茶缸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抬眼瞥了他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不知道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的小纸条,皱巴巴的,往李山河面前一扔。 “哼!拿着吧!” 李山河赶紧把纸条拿起来,展开一看,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三叔,这是?” “这是我一个老战友的地址。”李卫涛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又恢复了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眉眼间却藏着一丝得意。 “他叫赵铁柱,以前跟我一个连的。他家在县医院后头那条街上,有两套挨着的平房,都是带院子的。前些年他爹不是没了吗,他就把他老娘接到自己家住了,旁边那套老宅子就一直空着。不过那小子是个勤快人,隔三差五就过去收拾一下,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方够大,三间正房带个小跨院,够你们那帮娘子军住了!” 李山河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 乖乖!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把房子给落实了! 还是在医院后头,还是带院子的,还是两套挨着的!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还是荞麦皮的! “三叔!您可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我的偶像!”李山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记响亮的马屁就拍了过去。 “少来这套!”李卫涛嘴上嫌弃,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把他心里的得意给出卖了, “你到了县城,就按着这个地址找过去,找到赵铁柱,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房租的事儿,你们自己谈,我这战友情分,也就能帮你说和说和,可不能让人家白给你住。” “那肯定的!那肯定的!”李山河连连点头,“三叔,您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都不知道该咋谢您了!” 李山河是真高兴。 这最大的一个难题解决了,他心里头彻底踏实了。 他看着他三叔那张故作严肃的脸,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三叔,您先别急着说谢不谢的。我这趟来,可不是空手来的。” 李卫涛眉毛一挑:“哦?你小子还带东西了?拿出来我瞅瞅,要是烟酒糖茶之类的玩意儿,赶紧给我拿回去,我这儿可不兴这个!” 他嘴上说得正义凛然,但那眼神里的好奇,却怎么也藏不住。 李山河嘿嘿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烟酒糖茶多俗啊。我给您带的,是好东西!”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李卫涛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来的时候,我妈刚杀了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她老人家亲自给您割了一大块七八斤的后丘肉,还给您留了一副最新鲜的猪小肠!东西就在我车后备箱里呢!您看,是现在给您拿上来,还是……” 李山河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三叔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那光芒,比刚才看到伏尔加的时候还亮! 猪后丘!猪小肠! 李卫涛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子肉香味。 他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就好两口小酒,吃点下酒菜。 尤其是他大嫂王淑芬做的菜,那味道,绝了!特别是那爆炒猪小肠,香辣脆爽,配上二两小烧,简直是神仙日子! 他瞬间就把刚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严肃模样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肉?还有猪小肠?” 李卫涛的眼睛瞪得溜圆,刚才还板着的脸,瞬间就跟冰雪消融似的,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 “哎呀!还是我大嫂疼我!她还惦记着我好这口呢!” 李卫涛的脸上满是感动和喜悦,那股子高兴劲儿,是装都装不出来的,“不像你这个没良心的大侄儿,平时除了有事求我,啥时候想起过你三叔!”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指头,在李山河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李山河也不躲,嘿嘿地傻笑着。他知道,这块肉,算是送到三叔的心坎里去了。 “三叔,那您看这肉……”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现在给我拿上来!” 李卫涛一听,赶紧摆手,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你小子是不知道,所里这帮小子,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馋肉馋得眼睛都要冒绿光了!你要是现在把肉拿上来,不出五分钟,就得被他们给分了!连根毛都剩不下!” 他说着,还心有余悸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生怕隔墙有耳。 李山河被他这副护食的样子给逗得哈哈大笑。 “三叔,您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李卫涛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可是你妈给我的,谁也别想抢!” 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对李山河吩咐道:“你等会儿别声张,直接开车去我家。东西给你三婶就行。你跟她说,让她晚上别舍不得,把那挂小肠给拾掇干净了,用开水焯一下,切成段,多放点干辣椒和蒜末,猛火爆炒!再让她给我温上一壶老白干!今晚上,我得好好喝两盅!” 李卫涛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了无比向往的神情,仿佛已经吃到了那盘香喷喷的爆炒猪小肠。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馋猫样,心里头乐开了花。 “好嘞!三叔,您就擎好吧!我保证把话给您带到!保证让您晚上吃好喝好!”李山河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快去吧,快去吧。”李卫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办完事赶紧走,别在我这儿晃悠,看着就心烦。” “得嘞!”李山河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走。 房子找到了,三叔也高兴了,这趟来得,值! 他刚拉开门,脚还没迈出去,身后就传来了李卫涛的声音。 “哎,等会儿!” 李山河一愣,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三叔:“三叔,还有事儿?” 只见李卫涛冲着他勾了勾手指,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过来。” “嘎哈啊三叔?”李山河心里头有点犯嘀咕。三叔这笑,咋看着有点不怀好意呢? “让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李卫涛眼睛一瞪,语气又变得不善起来,“再磨磨唧唧的,信不信我干你!” 李山河脖子一缩。 他知道,他三叔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小时候没少被李卫涛开皮。 虽然现在自己身强力壮,真动起手来三叔肯定不是对手,但长幼有序,他也不敢真跟三叔犟嘴。 他只好乖乖地关上门,又走了回去,站到李卫涛跟前,一脸的莫名其妙。 “三叔,到底啥事儿啊?” 李卫涛没说话,只是绕着他转了一圈,那眼神,跟警察审犯人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然后,在李山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卫涛突然伸出双手,开始对着李山河上下其手。 从上衣口袋,到裤子口袋,一个都不放过,摸得那叫一个仔细。 李山河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然后又变成了惊恐。 “不不是,三叔,你嘎哈啊!”李山河都结巴了,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光天化日的,你这是要干啥?我可都这么大了,你还要揪个鸡儿吃咋地?” 他小时候被三叔开玩笑吓唬过,说不听话就揪小鸡儿,这都成了他的童年阴影了。 现在三叔这举动,让他瞬间就回想起了当年的恐惧。 第七百四十五章 你也是个完蛋玩意 李卫涛听到李山河那句揪个牛儿吃,手上的动作一顿,差点没笑喷出来。 他抬起头,哭笑不得地在李山河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你三叔我是那种人吗?” 他骂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把李山河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结果除了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啥也没翻到。 李卫涛不死心,又在他腰上摸了摸,还是没有。 “嘿,奇了怪了。”他松开手,一脸狐疑地看着李山河,“你烟呢?” 李山河这才明白过来,搞了半天,他三叔这是在找烟呢!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无语。 这都什么事儿啊!牛叔刚抢完,三叔又来搜,自己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专门给这帮当领导的送温暖来了? 他苦着一张脸,如实说道:“三叔,您别找了,没了。” “没了?”李卫涛不信,眼睛一瞪,“你小子蒙谁呢?你出门还能不带烟?赶紧的,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拿出来!” “真没了!”李山河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刚到门口,还没进楼呢,就碰到牛叔了。他给我摸走了。” “啥玩意儿?”李卫涛一听,愣住了,“让牛大力那小子给摸走了?” “嗯。”李山河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李卫涛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一拍大腿,气得直哼哼。 “好你个牛大力!动作够快的啊!他妈的,连我大侄儿都抢!还有没有点王法了!” 他骂骂咧咧的,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又一指李山河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也是个完蛋玩意儿!他要你就给啊?你不会藏起来啊?笨死了!看见你就来气!” 李山河被骂得一缩脖子,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 我哪是想给啊,那不是打不过,也说不过嘛!再说了,人家是长辈儿,我一个小辈儿,我敢不给吗? 但他这话可不敢说出来,只能低着头,任由三叔数落。 李卫涛骂了一通,看李山河那副怂样,气也消了点。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滚蛋吧!赶紧滚蛋!看见你就不烦别人!赶紧去给你三婶送肉去!” “哎,好嘞!” 李山河如蒙大赦,一溜烟就往门口跑,生怕他三叔再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拉开门,一只脚刚迈出去,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还在生闷气的李卫涛,又想了想刚才被牛大力打劫的场景,心里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 不能让三叔觉得我这个大侄儿办事不敞亮,更不能让牛叔比下去! 他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就冒了上来。 他冲着屋里的李卫涛嘿嘿一笑,然后转身就往楼下跑。 李卫涛正纳闷这小子又搞什么鬼呢,就看见李山河跟一阵风似的跑了。 “这臭小子,毛毛躁躁的……”他嘟囔了一句,也没多想,转身又坐回了椅子上,心里头还在琢磨着晚上那顿爆炒猪小肠该配什么酒。 而另一边,李山河已经跑到了自己的伏尔加旁边。 他拉开后车门,从座位底下,掏出了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这东西,是他从哈市回来的时候,顺手买的。本来是准备留着自己抽,或者送给孟爷的。 是整整一条,还没开封的中华牌香烟! 在这个年代,这玩意儿可是比黄金还精贵的硬通货!普通人别说抽了,见都见不到。 也就是李山河,仗着自己有钱有路子,才能搞到手。 他拿着这一条烟,掂了掂,脸上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三叔,牛叔,你们不是爱抽烟吗?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狗大户! 他拿着烟,转身又冲进了办公楼,噔噔噔地跑上了二楼。 李卫涛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突然听见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抬头,就看见李山河又跟个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你小子又回来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山河扬起手,一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包就从他手里飞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还没等李卫涛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李山河已经冲他挤了挤眼睛,转身就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三叔!孝敬您的!我走了啊!” 声音还在走廊里回荡,人已经跑没影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李卫涛被李山河这突如其来的一套操作给弄懵了。 他愣愣地看着桌子上那个牛皮纸包,又看了看李山河消失的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臭小子,搞什么名堂? 他疑惑地伸出手,拿起了那个纸包。 纸包不重,但入手的感觉很扎实。他撕开牛皮纸的一角,往里一瞅。 红色的包装,金色的天安门图案,还有两个烫金的大字——中华。 李卫涛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手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 他赶紧把整个牛皮纸包都撕开,露出了里面那一条崭新崭新,连塑料膜都没拆的中华香烟。 “我操!” 饶是李卫涛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拿起那条烟,翻来覆去地看,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那眼神,比刚才听说有猪小肠吃的时候,还要亮上好几倍! 中华烟啊! 他也就是在去市里学习会的时候,见过大领导的桌子上摆过,自己连闻闻味儿的资格都没有。 这小子,从哪儿搞来这么一条? 还就这么随手扔给自己了? 李卫涛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有点出汗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烟放在桌子上,生怕磕了碰了。 然后,他走到门口,探出头往走廊里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赶紧把门给关上,还从里面把门栓给插上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回桌子前,拿起那条烟,脸上的表情是又惊又喜,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败家玩意儿……”他低声骂了一句,但那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这么金贵的东西,就这么扔过来了,万一让人看见了,得惹多大麻烦!” 他嘴上虽然在埋怨,但心里头,却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这小子,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但心里头,是真有他这个三叔啊! 刚才自己不过是搜了搜他的口袋,没找到烟,抱怨了两句。 结果他转头就给自己弄来这么一条大杀器。 这叫什么?这就叫牌面! 李卫涛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下次牛大力再在他面前炫耀从李山河那儿抢来的大前门时,自己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这包中华烟,甩在他脸上的情景了。 “哼!牛大力,你个没见识的玩意儿,还想跟我斗?” 李卫涛越想越美,忍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 他把那条烟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带锁的抽屉里,锁好,这才觉得踏实了。 他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窗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笑意。 “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 另一边,李山河扔下烟之后,就一路小跑着冲出了派出所大院。 他甚至都没敢回头看他三叔是啥反应,生怕被他抓回去教育一顿。 他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黑色的伏尔加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后座的刘晓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紧紧地抓住了车门上的扶手。 “二叔,咋了?出啥事儿了?”她紧张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李山河一边开车,一边咧着嘴笑,“刚给我三叔送了点好东西,怕他太感动,拉着我不让走,咱得赶紧溜!” 刘晓娟听得一头雾水,但看李山河那高兴的样子,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看着李山河的侧脸,心里头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这个二叔,真是个奇人。在派出所这种地方,都能来去自如,跟回自己家一样。还能让那个看起来很威严的副所长又爱又恨的。 “二叔,那房子的事儿,办好了吗?”刘晓娟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必须的!”李山河得意地一扬眉毛,从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在她面前晃了晃,“看见没?地址、联系人,都搞定了!你二叔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二叔你太厉害了!”刘晓娟再一次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嘿嘿,一般一般,全县第三。”李山河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车子在镇里的街道上穿行,李山河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朝着县医院的方向开去。 后勤基地搞定了,现在,就该去看看这个“根据地”到底怎么样了。 他心里头盘算着,等把房子看好,安顿下刘晓娟,就得赶紧去医院一趟,看看玉兰和白莲。也不知道她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下午彪子他们开着拖拉机,拉着一大家子人和一大堆物资就该到了。 到时候,这县城里,可就真要热闹起来了。 李山河想着未来的热闹场面,嘴角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 这拖家带口的感觉,还真不赖! 第七百四十七章 赵铁柱家到了 伏尔加轿车在县城不算宽阔的街道上行驶,引来了路边行人无数惊奇的目光。 在这个自行车还是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一辆黑得发亮的伏尔加轿车,绝对是比大熊猫还要稀罕的存在。 李山河对这些目光早已习以为常,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根烟,姿态很是潇洒。 刘晓娟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不断投来的注目礼,心里头既紧张又自豪。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 “二叔,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刘晓-娟看着陌生的街道,好奇地问道。 “去赵铁柱家。”李山河吐出一个烟圈,说道,“就是我三叔那个战友家,先把房子看好了,定下来。等下午彪子他们到了,就能直接搬进去了。” “哦哦。”刘晓娟连连点头,心里对那个即将成为她们临时住所的地方充满了期待。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李山河七拐八拐,很快就开到了县医院后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 这里都是些老式的平房,青砖灰瓦,带着浓浓的岁月痕迹。 巷子不宽,但很干净,路边还种着几棵大槐树,七月流火的天气里,给巷子带来了几分难得的阴凉。 李山河把车停在巷子口,没再往里开。 “就是这儿了。”他指着巷子里一排房子说道,“走,下车,咱找找是哪家。” 他下了车,又绕到后座,小心地把刘晓娟扶了出来。 刘晓娟挺着个大肚子,行动有些不便。 她扶着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环境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嘈杂,空气里也没有医院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 “二叔,这地方真好,清静。”刘晓娟笑着说道。 “那是,你三爷办事,还能差了?”李山河得意地说道。 两人顺着门牌号,一家一家地找过去。 很快,就在巷子中间的位置,找到了纸条上写的那个门牌。 是两座样式几乎一模一样的院子,并排挨着。 都是红砖砌的院墙,朱红色的木门,门上还挂着铜环。 其中一家的门楣上,贴着崭新的对联,院子里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而旁边那家,门上虽然也干干净净,但明显能看出来,有些日子没人常住了。 “应该就是这家了。”李山河指着那个挂着新对联的院子说道。 他走上前,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当当当”地敲响了院门。 “谁啊?”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一个洪亮的男人声音。 紧接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跟李山河年纪相仿,但身材魁梧得像头熊一样的壮汉探出了头。 他上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背心,露出两条古铜色的胳膊,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个常年干力气活的。 他看到门口站着的李山河和刘晓娟,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你们找谁?” 李山河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客气地问道:“请问,是赵铁柱赵叔家吗?” 那壮汉一听,点了点头:“我就是赵铁柱。你们是?” “哎呀,赵叔!可算找着你了!”李山河立马换上了一副热情熟络的表情,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我是李卫涛的侄子,我叫李山河。我三叔让我来找您的!” “连长的侄子?” 赵铁柱一听李卫涛的名字,脸上的警惕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惊喜。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就握住了李山河的手,用力地晃了晃,嗓门也大了起来:“哎呀!原来是老连长的侄子!快!快请进!快请进!站门口干啥,多见外!”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院门完全打开,热情地把李山河和刘晓娟往里让。 “这位是?”他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刘晓娟,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是我侄媳妇,刘晓娟。”李山河介绍道。 “哎呀,快进来坐,快进来坐!”赵铁柱对着刘晓娟,更是客气得不行,还特意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嗓子,“媳妇儿!快出来!老连长的侄子来了!” 他这一嗓子,屋里头立马就有了动静。 一个看起来很贤惠的年轻媳妇,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都从屋里迎了出来。 这阵仗,搞得李山河和刘晓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叔,您太客气了。”李山河笑着说道。 “客气啥!跟我老班长的侄子,还客气啥!”赵铁柱豪爽地一挥手,“当年在部队,要不是老连长罩着我,我这身骨头都不知道得挨多少揍!他的侄子,那就是我亲侄子!快,屋里坐!” 赵铁柱的热情,让李山河心里头暖洋洋的。他知道,这就是那个年代的战友情,纯粹又真挚。 他扶着刘晓娟,跟着赵铁柱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地上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还种着几株向日葵,开得正艳。 赵铁柱的媳妇和老娘也是极热情的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拿出了家里舍不得吃的桃酥点心,一个劲儿地往刘晓娟手里塞。 刘晓娟哪见过这种场面,一张脸红扑扑的,拘谨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寒暄了几句之后,李山河才说明了来意。 “赵叔,是这么回事。我三叔说,您家旁边那套老宅子不是空着嘛。我这侄媳妇,还有我媳妇,都快生了,这不来县城住院嘛。我们寻思着,能不能跟您商量商量,把那院子租给我们一阵子,也好方便家里人过来照顾。您放心,房租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少您的!” 赵铁柱一听这话,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山河,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他把脸一板,故作生气地说道, “啥租不租的,多伤感情!老连长的侄子用房子,那还能要钱吗?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只管住!想住多久住多久!要是提钱,那就是看不起我赵铁柱!” 第七百四十八章 赵叔,你这是打我脸 赵铁柱这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那蒲扇般的大手拍在自己胸口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震得李山河耳朵都有点嗡嗡的。 他那张黝黑的国字脸因为激动,涨得有点发红,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直勾勾地瞅着李山河,那架势,仿佛李山河要是再敢提一个“钱”字,他能当场就翻脸。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热乎。 他知道,这赵铁柱是真拿他当自己人了。 这年头,战友情分就是这么实在,不掺半点虚假。 他三叔李卫涛的面子,是真好使。 “赵叔,您看您这话说的,我哪是那意思啊。” 李山河赶紧摆手,脸上挂着笑,语气也软了下来, “我这不是寻思着,不能让您白忙活嘛。这又是开门又是打扫的,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住进来,吃喝拉撒的,肯定给您添不少麻烦。” “麻烦?啥麻烦!” 赵铁柱把手一挥,嗓门又高了八度, “山河啊,你这话就真见外了!当年在部队,我还是个新兵蛋子,啥也不懂,天天挨班长削。有一次训练,我他娘的把脚给崴了,疼得走不动道,你们家三叔,我老连长,二话不说背着我走了十几里山路回的营地!这情分,我赵铁柱记一辈子!” 他说着,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旁边的媳妇儿赶忙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劝道:“铁柱,你小点声,别吓着客人。” 赵铁柱这才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了,尤其旁边还站着个大肚子的刘晓娟,他赶紧收敛了点,但那股子劲儿还在。 “你看,我这一激动,就忘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又看着李山河,一脸认真地说道:“山河,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三叔那就是我亲哥!他的大侄子,那就是我亲大侄子!你到我这儿来,就跟回自个儿家一样,别说住个空房子,你就是让我把现在这院子给你们腾出来,我赵铁柱的都不带打个锛儿的!” 他旁边的老娘也跟着点头,笑呵呵地说道:“是啊,孩子,铁柱说得对。卫涛那孩子,是个好人,当年没少照顾我们家铁柱。你们就安心住下,千万别提钱的事儿,提钱就生分了。” 刘晓娟站在一边,听着这番话,心里头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她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哪见过这么敞亮的人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冲着人家笑。 李山河眼瞅着这架势,知道再说钱的事儿,是真要把人给得罪了。 他心里头门儿清,这种时候,再坚持就是矫情,就是不给对方面子。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点了点头。 “行,行,赵叔,婶子,赵奶,算我说错话了。” 李山河拱了拱手,算是赔了个不是,“那我就不跟您几位客气了。这房子,我们住了!等回头我三叔回来了,我非得让他好好敬您两杯不可!” “这就对了嘛!” 赵铁柱一听李山河松了口,那张黑脸瞬间就跟乌云散开见了太阳似的,立马就笑开了,蒲扇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李山河的肩膀上, “跟我你客气啥!都不是外人!” 他这一巴掌力道不小,拍得李山河身子都晃了一下。 李山河心里头暗暗咋舌,好家伙,不愧叫铁柱,这力气是真不小,跟头熊瞎子似的。 赵铁柱乐呵呵地又问:“对了,山河,你这媳妇,还有你那侄媳妇,这来生孩子,月子咋整啊?有人伺候没?要不这样,让你婶子给你们把饭带着做了得了!我跟你说,别看你婶子不吭声,她做饭那手艺,嘎嘎好吃!尤其是那小鸡炖蘑菇,一绝!” 被点到名的赵铁柱媳妇儿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捶了自家男人一下:“你瞎说啥呢,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李山河看着这热情的一家人,心里头暖烘烘的。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人情味儿。 这比冷冰冰的交易可舒坦多了。 他赶紧从兜里摸出烟,给赵铁柱递过去一根。 “赵叔,谢您了,不过做饭的事儿就真不用麻烦婶子了。” 李山河给他把烟点上,自己也叼了一根,笑着说道,“我丈母娘,还有我这侄媳妇的娘,下午就从村里过来了。我妈给准备了半扇猪,还有几百个鸡蛋,鸡鸭鱼肉啥的,都拉过来了。到时候让她们自己开火做就行,也方便。” 赵铁柱吸了口烟,一听这话,眼睛又瞪圆了。 “啥玩意儿?半扇猪?几百个鸡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乖乖,山河,你们家这是啥条件啊?这日子过得,比我们这城里人都阔绰啊!” 这年头,普通人家一个月能吃上两回肉就不错了,谁家敢这么造啊,半扇猪拉到城里来,就是为了伺候俩孕妇? 李山河嘿嘿一笑,不置可否。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把你给镇住,等会儿我再给你送东西,你就不好意思推了。 “嗨,乡下地方,自己家养的,不值啥钱。” 李山河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是图个方便。到时候做好了,我肯定得给您跟婶子端过来尝尝。赵叔,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都是自家种的菜,自己养的猪,没啥金贵的。你要是再推辞,那我可真没脸在这儿住了,我立马就带着人走!” 李山河这话,算是把赵铁柱后面想说的话全都给堵死了。 你不是不让我提钱吗? 行,我不提。那我给你送点吃的,这总行吧? 这叫礼尚往来,这叫邻里走动。 你要是连这个都不要,那你就是瞧不起我李山河,就是不想跟我处。 赵铁柱是什么人? 那是部队里出来的直肠子,最看重的就是个情义和脸面。 他一听李山河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小子的意思。 这小子,年纪不大,这人情世故玩得是真溜啊! 赵铁柱拿着烟,愣了半天,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李山河说道:“你小子……行!算你厉害!” 他狠狠吸了口烟,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 “行!山河,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跟你扯那没用的,就真不是爷们了!” 赵铁柱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咱可说好了,东西我收,但今儿晚上,你必须上我家来吃饭!咱爷俩好好喝点!我跟你好好捣鼓捣鼓你三叔当年在部队的那些糗事儿!” 李山河一听,乐了。 “好嘞!赵叔!就这么说定了!”他痛快地应了下来,“那我先带我侄媳妇去医院办住院手续,晚上回来,咱俩不醉不归!” “好!一言为定!”赵铁-柱哈哈大笑,显得极为高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赵铁柱从腰上解下一大串钥匙,从里面挑出两把带着点锈迹的,递给李山河。 “呐,这是隔壁院子大门和屋门的钥匙,你拿着。里头我都收拾过了,被褥啥的也都是干净的,你们先凑合一下,缺啥少啥的,就过来跟我说,千万别见外!” “得嘞,谢谢赵叔!”李山河接过钥匙,感觉沉甸甸的。 这钥匙,开的不仅是门,更是这县城里的一份安稳和人情。 他扶着刘晓娟,跟赵铁柱一家人告辞,赵铁柱一直把他们送到巷子口,看着他们上了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还一个劲儿地挥手。 “好嘞大侄儿!路上慢点开!” 李山河摇上车窗,冲他摆了摆手,发动了汽车。 看着后视镜里赵铁柱那高大的身影越来越小,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后勤基地,算是彻底搞定了。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老李家的第四代,降临人世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老太太吃地瓜,对口了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驶离了小巷,朝着县医院的方向开去。 车厢里,刘晓娟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感动之中,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像赵铁柱这么敞亮、这么热情的人。 不要钱就把那么大个院子给他们住,还一个劲儿地怕怠慢了他们。 这让她感觉跟做梦一样。 “二叔……”她看着前面开车的李山河,小声地开了口,“刚才那位赵叔,人可真好啊。” “那是。”李山河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当兵的,尤其是从战场上一起下来的,那感情,比亲兄弟都铁。我三叔的面子,在他们这帮老战友跟前,比县长的批条都好使。” 刘晓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对李山河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二叔不光自己有本事,他家里的亲戚也都这么厉害。 派出所的副所长是三爷,随便一个战友都能在县城里呼风唤雨。 彪子能跟着二叔,真是跟对人了。 “二叔,那咱们现在是去医院吗?” “对,先去医院。” 李山河说道,“我先带你去把住院手续办了,给你安排个床位。然后你就在病房里好好歇着,哪儿也别去。等下午彪子他们到了,我再过来接他们回院子里住。” “哎,好,我都听二叔的。”刘晓娟乖巧地应道。 李山河把车开到县医院门口,找了个地方停好。 他先扶着刘晓娟下了车,然后从后备箱里把她那个小小的包袱拿了出来。 “走吧,咱进去。” 县医院里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 走廊里到处都是病人和家属,显得有些拥挤和嘈杂。 李山河对这里倒是熟门熟路,他领着刘晓娟,直接就上了二楼,来到了妇产科。 有孟爷和孙院长提前打好的招呼,这住院手续办起来是格外的顺利。 护士站的护士一听是李山河领来的人,态度那叫一个热情,立马就给安排了病房。 病房就在田玉兰和吴白莲的隔壁,也是干部病房,单间,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病床,旁边还有一张给家属陪床用的行军床,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这条件,比起外面走廊里加的床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晓娟一进到病房,眼睛都看直了。 “二叔,这……我也住这么好的屋子啊?”她有点不敢相信。 “那必须的。” 李山河把包袱往床上一放,理所当然地说道, “都说了,你们现在是咱家的功臣,必须是最高待遇。行了,你先在这儿歇会儿,我去隔壁看看你二婶。” 李山河说着,就推门进了隔壁的病房。 田玉兰和吴白莲正躺在床上说话呢,看见李山河进来,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当家的,你回来啦。”田玉兰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嗯,回来了。” 李山河走到田玉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柔声问道:“今天感觉咋样?肚子还疼不疼?” “好多了,孙院长上午又来看了一次,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要生的迹象,让好好歇着。”田玉兰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母性光辉。 李山河又走到吴白莲那边,这会儿正是嗜睡的时候,这会儿看着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莲姐,想吃啥不?等会儿我让彪子给你带。” “不想吃……”吴白莲摇了摇头,有点没精神地说道,“就想睡觉。” “行,那你就多睡会儿。”李山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他跟两个媳妇简单聊了几句,说了说租房子的事,告诉她们以后吃饭就不用愁了,家里人过来给做。 两个女人听了,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安顿好这边,李山河又回到刘晓娟的病房,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安心待着,有事就去隔壁找她两个嫂子,然后就准备离开。 “二叔,你去哪儿啊?”刘晓娟看他要走,有点紧张。 “我去医院门口等彪子去。他开个拖拉机,拉着一大家子人,目标太大,我不去接一下,怕他们找不着地方。”李山河解释道。 “哦哦,那你快去吧。”刘晓娟这才放下心来。 李山河出了病房,下了楼,溜达到医院大门口,找了个树荫底下,点上根烟,一边抽,一边等着。 他心里头盘算着,彪子他们从村里出发,开拖拉机,那速度快不了,估计怎么也得中午头才能到。 他倒也不急,就这么靠在树上,看着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脑子里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等把人都安顿好了,晚上跟赵铁柱喝顿酒,联络联络感情。 明天开始,就得全身心地投入到陪产工作中去了。 李山河心里头琢磨着,嘴角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笑。 正想着美事呢,远处就传来了一阵突突突突的,极具辨识度的声音。 李山河精神一振,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抬眼望去。 只见远处街道的拐角,一辆红色的拖拉机,正冒着一股黑烟,威风凛凛地朝着医院这边开了过来。 拖拉机的车斗里,影影绰绰地坐满了人,车斗两边还绑着各种行李铺盖,堆得跟小山似的。 开拖拉机的,不是彪子又是谁! 只见他戴着个草帽,嘴里叼着根烟,一手扶着方向盘,那架势,比开坦克的将军还威风。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嘚瑟样,忍不住就笑骂了一句:“这个完犊子玩意儿。” 他迎着拖拉机走了过去,挥了挥手。 彪子眼尖,大老远就看见了李山河,他兴奋地一按喇叭,那拖拉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嘟——”的一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拖拉机稳稳地停在了李山河跟前。 彪子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跑到李山河面前,咧着个大嘴,一脸的得意。 “二叔!我来了!” 李山河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烟,给他递过去一根,自己也点上。 “咋样啊彪子,路上没出啥事儿吧?” 彪子接过烟,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得意地说道:“二叔,你放心!俺开车你还不知道吗?稳当!那叫一个稳当!简直就是没牙老太太吃地瓜——对口了!” 李山-河被他这歇后语给逗得哈哈大笑,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行了,别贫了。稳当就行。”李山河指了指巷子的方向,“地方我都安排好了,就在医院后头那条街,一个大院子,足够咱们住了。走,我领你们过去!” “好嘞!”彪子兴奋地一挥手,转身就爬上了拖拉机。 李山河也坐回了自己的伏尔加,在前面带路。 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后面跟着一辆冒着黑烟、满载人货的拖拉机,这个奇特的组合,在县城的街道上,形成了一道无比拉风的风景线。 第七百五十章 彪子,把咱的家底亮出来 伏尔加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开着,后面那辆东方红拖拉机发出“突突突”的巨大轰鸣声,紧紧地跟随着。 车斗里,刘惠兰、赵桂芝、刘寡妇几个女人,还有田老登这个“总指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这县城的景象。 街道两旁是整齐的楼房,虽然不高,但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建筑了。路上有穿着各种颜色衣裳的城里人,还有叮当作响的自行车,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 “哎呀我的妈呀,这县城就是不一样哈,真排场!”刘寡妇扶着车斗的栏杆,忍不住感慨道。 赵桂芝则是一脸的淡定,她更关心的是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山河给找了个啥样的房子,可别太挤了,咱们这么多人呢。”她小声地对旁边的刘寡妇嘀咕着。 刘寡妇也是一脸的期待和担忧,点了点头:“是啊,住得舒坦点,才好照顾玉兰她们。” 只有田老登,背着手,挺着腰杆,一副老干部视察工作的派头,眼睛虽然也在四处乱瞟,但嘴上却故作深沉,时不时地还点评两句。 “嗯,这县城的规划,还是有待提高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拖拉机经过一个大水坑,彪子一脚油门,车轮子碾过去,溅起一片泥水,差点甩他一脸。 “哎我操!”田老登吓得一缩脖子,那点领导派头瞬间就没了,惹得车斗里的人一阵哄笑。 李山河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把拖拉机引到了赵铁柱家所在的那个小巷子口。 他把车停好,下了车,走到拖拉机旁边。 “到了,就是这儿了。”他指着巷子里面说道。 彪子把拖拉机熄了火,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总算停了,世界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车斗里的人纷纷往下看,当他们看到那安静整洁的小巷,还有那两座看起来就十分气派的砖瓦房时,眼睛都亮了。 “我的天,山河,咱就住这儿啊?”赵桂芝第一个问道,声音里满是惊喜。 “对,妈,就这儿。”李山河笑着点头,“我三叔给找的,他战友家,旁边那套空着的院子,给咱们住。” “哎呀,这地方可太好了!”赵桂芝高兴得合不拢嘴,“离医院这么近,还这么清静,真敞亮!” 众人七嘴八舌地夸赞着,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想下车看看。 李山河招呼着他们一个个从车斗里下来,田老登下来的时候,还揉着被颠麻了的老腰,嘴里嘟囔着:“这破拖拉机,坐着是真遭罪,回头必须让山河给我也弄辆小轿车开开。” 李山河听见了,哭笑不得,也懒得搭理他。 就在这时,旁边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铁柱和他媳妇儿听见外面这么大动静,早就好奇了,这会儿正出来看到底是啥情况。 当赵铁柱看到巷子口那辆巨大的拖拉机,以及拖拉机旁边站着的这一大群人时,直接就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李山河说的家里人过来照顾,顶多也就是一两个老婆婆,哪能想到,这拖家带口的,直接拉来了一车人啊! 再一看那车上,好家伙,半扇白花花的猪肉就那么挂在车斗上,旁边还有几个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啥,各种锅碗瓢盆、行李铺盖,堆得跟要搬家似的。 赵铁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山河,你你们这是……”他指着那拖拉机,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山河看到他,立马就笑着迎了上去。 “赵叔,我家里人都到了。”他指着王淑芬她们,给赵铁柱介绍道,“这是我丈母娘,这是我侄媳妇老婆婆,这是我侄媳妇的娘,还有这个,是我老丈人。” 赵桂芝她们也都是懂礼数的人,赶紧笑着跟赵铁柱打招呼。 “大兄弟,你好你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哥,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关照啊。” 赵铁柱被这阵仗给弄得有点蒙,连忙摆着手:“不麻烦,不麻烦,大哥,大嫂,大妹子,你们快……快进院里歇着。” 他媳妇儿也是个实在人,看到来了这么多长辈,赶紧就跑回家去烧水沏茶了。 李山河看着赵铁柱那震惊的表情,心里头暗自发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转过头,对着还愣在那儿的彪子一挥手,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 “彪子!还愣着干啥!干活了!把咱的家底儿都给赵爷亮出来,卸车!” “好嘞,二叔!” 彪子应了一声,一撸袖子,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第一个就跳上了车斗。 他先是把那半扇足有一百多斤的猪肉给扛了起来,那白花花的猪肉,肥瘦相间,看着就喜人。 他扛着猪肉,跟扛着一袋棉花似的,轻松地就跳下了车。 “赵叔,搭把手,帮我看看放哪儿合适?”彪子咧着嘴,冲着还发愣的赵铁柱喊道。 赵铁柱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半扇猪,下意识地就咽了口唾沫。 “哎呀我的天,这放哪儿啊?”他一时半会儿也没了主意。 李山河笑着走过来,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旁边空院子的大门。 “彪子,直接扛进去,先放厨房的桌子上。” “得嘞!” 彪子扛着猪肉就进了院子。 紧接着,他又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二叔,这麻袋里是啥?” “鸡蛋!几百个呢!小心点,别给磕了!” “好嘞!” 彪子小心翼翼地把装着鸡蛋的麻袋抱了下来。 “二叔,这个呢?” “那是咱妈晒的干豆角、干蘑菇,还有粉条子!” “这个呢?” “那是刚从河里捞的活鱼,用湿布包着的!” “还有这个,是咱家自己养的十几只老母鸡,都捆着呢!” …… 彪子在车上一样一样地往下报,李山河在下面一样一样地指挥着。 赵桂芝她们也没闲着,开始往下搬那些锅碗瓢盆和行李铺盖。 一时间,整个巷子口都变得热闹非凡。 赵铁柱和他媳妇儿,还有他老娘,就这么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着彪子像蚂蚁搬家一样,从那辆拖拉机上,源源不断地搬下来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那半扇猪肉、那几百个鸡蛋、那十几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还有那一大堆在城里凭票都难买到的干货…… 这一切,都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铁柱一家人的心上。 他们彻底被李山河家的“家底儿”给镇住了。 这哪里是农村来的?这分明就是从哪个粮仓肉库里直接搬过来的啊! 赵铁柱看着李山河那云淡风轻的指挥模样,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这老连长的侄子,到底是干啥的啊? 这小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第七百五十一章 老丈人出马,一个顶俩 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光靠彪子一个人,还有几个娘们,卸到天黑也卸不完。 李山河看着赵铁柱还杵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看热闹,忍不住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叔,别光看着啊,搭把手呗。” “啊?哦哦,好,好!”赵铁柱这才如梦初醒,黝黑的脸膛一红,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一撸袖子就加入了卸车的行列。 他也是个实在人,干起活来不惜力气,专挑重的搬,那一百多斤一袋的土豆,他一弯腰就扛在了肩上,步子走得稳稳当当。 田老登背着手在旁边溜达了一圈,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清了清嗓子,开始发挥他“后方总指挥”的作用了。 “哎,那个谁,彪子是吧?你把那袋子苞米面放东边那屋,别跟白面搁一块儿,省得弄混了!” “桂芝啊,你把那菜刀案板啥的先拿厨房去,一会儿还得切肉呢!” “惠兰,被褥先别拆,等屋里扫干净了再说!” 他一会儿指挥这个,一会儿安排那个,说得头头是道,还真有那么几分领导的派头。 李山河瞅着他那嘚瑟样,直想笑。 这老头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就开始当家做主了。 不过,有他在这儿咋咋呼呼地张罗着,现场虽然乱,但倒也乱中有序。 人多力量大,没用多大一会儿工夫,那满满一拖拉机的东西,就被搬了个精光,一样一样地都归置到了新院子里。 院子里顿时堆得满满当当,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赵桂芝她们已经开始拿着扫帚和抹布,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了,刘寡妇则是在厨房里,开始拾掇那些锅碗瓢盆。 一切都安排妥当,李山河总算是能腾出手来,办正事了。 他走到那半扇猪跟前,抽出腰间的手插子,手起刀落,“唰唰”几下,就割下了一大块足有五六斤重的后臀尖,肥瘦相间,品相极佳。 然后,他又从那捆着的老母鸡里,拎出最肥的一只。 他拎着肉,提着鸡,又让彪子从麻袋里给装了一大兜子新鲜的蔬菜,有豆角、茄子、大辣椒,都是自家园子里刚摘的。 他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就朝着隔壁赵铁柱家的院子走去。 赵铁柱刚帮着搬完东西,累得一头汗,正坐在自家院里的台阶上抽烟呢,看见李山河拎着这么多东西过来,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山河,你这是嘎哈?”他一看那肉那鸡,脸立马就板了起来。 “赵叔,说好的,给您送点菜尝尝。”李山河笑呵呵地说道。 “这哪是尝尝啊!你这又是肉又是鸡的,也太多了!”赵铁柱连连摆手,态度坚决,“不行不行,这我说啥也不能要!你赶紧拿回去!你们那么多人,还带着孕妇,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我哪能要你们的东西!” 李山河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生气,耐心地劝道:“赵叔,您看您又来了不是?咱刚才可都说好了的。再说了,我这拿来的,跟我们家那一大堆比,就是九牛一毛。您要是不收,那就是打我的脸,我今天晚上可没脸来您家喝酒了。” “那也不行!”赵铁柱梗着脖子,就是不松口,“一码归一码,喝酒是喝酒,东西我不能要!” 两人就在院子当中僵持住了。 李山河说啥都要给,赵铁柱说啥都不要。 一个说“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一个说“我要了就不是人”。 来来回回,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眼瞅着赵铁柱那张黑脸都要憋成紫茄子了,李山河感觉再说下去,这位实在的汉子真能跟他急眼。 李山河心里头这个愁啊,这送礼真是个技术活,尤其是给这种实在人送礼,比跟人干一架都累。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救星出现了。 田老登不知道啥时候溜达了过来,正背着手站在院门口,把刚才那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他清了清嗓子,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我说铁柱老弟啊。”田老登一开口,那腔调就跟村干部做报告似的,拿捏得足足的。 赵铁柱一看来了一位长辈,也不好意思再跟李山河嚷嚷了,赶紧挤出个笑脸:“老哥,您咋过来了。” “我过来瞅瞅。”田老登走到两人中间,先是看了一眼李山河手里拎着的东西,然后又看向赵铁柱,语重心长地说道:“铁柱老弟,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啊。” 赵铁柱一愣:“大我这啥思想啊?” “你这是典型的人情隔阂思想嘛!”田老登一顶大帽子就扣了过去,“你看啊,我给你分析分析。山河这孩子,为啥要给你送东西?第一,是感谢你,感谢你把这么好的院子给咱们住,解决了大问题。这是情分!第二,是想跟你亲近亲近,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邻里之间,是不是得相互走动,相互帮衬?这是本分!” 田老登顿了顿,喝了口唾沫,继续他的演讲。 “你现在不收,是啥意思?意思就是,你没拿我们当自己人,你觉得我们是外人,所以你不愿意跟我们有这个人情往来。你这一推,推掉的不是这块肉,这只鸡,推掉的是山河这孩子的一片心意,推掉的是咱们两家以后和和睦睦做邻居的可能性啊!” 他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有情有义,高度直接就上去了。 李山河在旁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心里头直竖大拇指。 好家伙,不愧是老丈人,这嘴皮子是真利索啊!死的都能让他给说成活的!这忽悠人的本事,比自己都强! 赵铁柱一个实在的庄稼汉出身的军人,哪是田老登这种“老油条”的对手。他被田老登这一通连说带唬,给说得晕头转向,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他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啊。 自己要是不收,好像还真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可是这东西也太金贵了……”赵铁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金贵啥!”田老登把手一挥,一脸的不在乎,“就这点玩意儿,搁我们家,那都不叫事儿!你没看刚才那拖拉机拉来的?这也就是刚到,等过两天,山里头的好东西下来了,什么狍子肉、野猪腿的,到时候让你吃个够!你现在要是不收,那到时候的好东西,你可就更没脸要了!” 田老登这又是打又是拉,还画了个大饼。 赵铁柱彻底没话说了。 他看着田老登,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李山河,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接过了李山河手里的东西。 “行……行吧。”他苦着脸说道,“您说得对,是我思想觉悟不够。那我就收下了。” “这就对了嘛!”田老登得意地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李山河赶紧把东西塞到赵铁柱手里,生怕他反悔。 “赵叔,这就对了。晚上我过来喝酒啊!” “来,必须来!”赵铁柱提着肉和鸡,感觉这玩意儿沉甸甸的,烫手。 事情圆满解决,李山河冲着自家老丈人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说:可以啊老登,有你的! 田老登得意地一扬下巴,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溜溜达达地又回自己院儿了,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深藏功与名。 李山河看着他的背影,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老丈人,平时看着不着调,净跟自己斗嘴,可一到关键时刻,还真是能派上大用场。 老丈人出马,一个顶俩啊! 第七百五十二章 这顿酒,喝的是宾主尽欢 晚饭的时候,两个院子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李山河他们这边,赵桂芝和刘寡妇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得是热火朝天。 刘惠兰掌勺,她是总指挥,那半扇猪肉在她刀下,很快就被分解成了条是条,块是块。五花肉切了准备做红烧肉,里脊肉留着给孕妇炒菜,大骨头直接扔锅里炖汤。 赵桂芝和刘寡妇给她打下手,一个负责洗菜切菜,一个负责烧火。三个人配合得是相当默契,厨房里叮叮当当,充满了烟火气。 李山河先是盛了一大碗浓白的骨头汤,又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用饭盒装好了,给医院里的三个孕妇送了过去。 田玉兰、吴白莲和刘晓娟三个人,头一次在医院里吃上家里做的热乎饭菜,一个个都吃得特别香。尤其是那骨头汤,熬得又浓又白,撒上点葱花,香得不行。 “当家的,这汤真好喝。”田玉兰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好喝就多喝点。”李山河笑着说道,“以后天天给你们熬。你们仨就擎好吧,保证把你们喂得白白胖胖的。” 安顿好媳妇们,李山河又把萨娜和琪琪格从医院里给带了出来。 这两个丫头,一个是鄂温克族,一个是蒙古族,都是在山里和草原上长大的,让她们天天憋在医院那个小小的病房里陪床,简直就是要了她们的命。 李山河寻思着,晚上就让她们回院子里住,白天再去换班,也让她们透透气。 回到院子的时候,饭菜已经都摆上桌了。 一张从屋里搬出来的大方桌,摆在院子当中。桌上是四五个热气腾腾的大盆菜。 一大盆红烧肉,炖得是软烂入味,红光油亮,看着就馋人。 一大盆酸菜炖粉条,里面还放了不少五花肉片,酸爽开胃。 还有一大盆小鸡炖蘑菇,用的是从家里带来的榛蘑,那香味儿,飘了半条巷子。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炒菜和凉拌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子。 主食是新出锅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彪子和田老登已经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瞅着那盆红烧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开饭了开饭了!”赵桂芝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大声招呼道。 众人纷纷落座,李山河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满意地点了点头。 “妈,我老丈人,你们先吃着。彪子,你跟我去隔壁,请赵叔过来喝酒。”李山河说道。 “好嘞二叔!”彪子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恋恋不舍地从红烧肉上移开目光。 李山河又从屋里拿出一瓶从哈市带回来的好酒,揣在怀里,就跟彪子一起去了隔壁院子。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赵铁柱家也正在吃饭,桌上的菜也很丰盛,那只老母鸡已经被他媳妇儿给炖了,香气扑鼻。 “赵叔!吃饭呢!”李山河笑着打招呼。 “山河来了!快坐快坐!”赵铁柱一看见他,立马就热情地站了起来,“正说让你媳妇儿去叫你呢,你就来了。” “我这不是怕您不过去,亲自来请了嘛。”李山河说着,就把怀里的酒掏了出来,往桌上一放,“赵叔,尝尝我从哈市带回来的酒。” 赵铁柱一看那酒瓶子,就知道是好酒,他也不客气,哈哈一笑:“行!那今儿我就沾你小子的光了!” 他转头对他媳妇儿说道:“媳妇儿,把我那两盘下酒菜端过来,我跟山河上他那院儿喝去。你们娘俩先吃。” “哎,好。”赵铁柱媳妇儿笑着应了,手脚麻利地把早就准备好的花生米和拍黄瓜端了过来。 就这样,李山河和彪子,拥着赵铁柱,端着菜,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自家院子。 赵铁柱一进院子,看到桌上那阵势,又是一愣。 “我的乖乖,山河,你们这整得也太丰盛了!”他看着那几大盆硬菜,忍不住赞叹道。 “赵叔,快坐!”田老登已经主动站起来,热情地给赵铁柱让座,“就等你了!” 赵铁柱也不客气,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李山河给他和自己,还有田老登、彪子,都倒上了满满一杯白酒。 “来,赵叔,我先敬您一杯!”李山河端起酒杯,“今天这事儿,多亏了您,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客气啥!”赵铁柱豪爽地端起杯子,“跟我就别来这套虚的!干了!” 四个人一碰杯,一仰脖,一杯酒就下了肚。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那叫一个舒坦。 “好酒!”赵铁柱咂了咂嘴,赞道。 “赵叔,吃菜,吃菜!”李山河招呼着。 赵铁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那肉一入口,眼睛瞬间就亮了。 “嗯!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赞道,“大娘,您这手艺,绝了!” 王淑芬被夸得心花怒放,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好吃就多吃点!都是自家东西,管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就打开了。 赵铁柱是个实在人,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他开始跟李山河他们讲起了当年在部队里,跟着李卫涛一起的那些事儿。 “我跟你们说,你们别看卫涛连长现在当了领导,斯斯文文的。当年在部队,他可是出了名的‘李大胆’!有一次我们去执行任务,碰上了一伙境外潜入的特务,那帮孙子手里都有枪!我们当时就被包围了,情况特别危险。是卫涛连长,一个人,一把五六半自动,硬是绕到了敌人后头,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他们三个!给我们解了围!那枪法,神了!” 赵铁柱说得是眉飞色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李山河和田老登他们听得是津津有味,他们还真不知道,三叔(小舅子)还有这么威风的一面。 彪子更是听得热血沸腾,端起酒杯就站了起来:“赵叔!我敬你一个!也敬我三爷爷一个!你们都是英雄!” “哈哈,好!干!” 几个人又是一杯酒下肚。 这顿酒,从天刚擦黑,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了两瓶。 赵铁柱喝得满脸通红,拉着李山河的手,称兄道弟。 田老登也喝高了,开始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一个人打跑了三只狼。 彪子最惨,酒量不行,早就趴在桌子底下,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顿酒,喝的是宾主尽欢,也彻底拉近了李山河一家和赵铁柱一家的关系。 李山河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心里头一片满足。 第七百五十三章 黑夜里,那几双贪婪的眼睛 就在县城的小院里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百里之外的朝阳沟,却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之中。 已经是后半夜了,村子里连狗叫声都听不见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只有天上的月亮,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一点清冷的光。 万籁俱寂,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 然而,在村东头李山河家后院的那片林子边上,几个黑影,正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们一共五个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在黑夜里闪着凶光的眼睛。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一挥手,后面几个人立刻停下了脚步,蹲伏在灌木丛中,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惯犯。 “老三,你他娘的再给老子瞅准点,盘子踩的到底准不准?是不是这家?”带头大哥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喉咙里摩擦一样,透着一股子阴狠。 被叫做老三的是个瘦猴似的男人,他探出头,借着月光,仔细地辨认了一下不远处那座在村里显得格外气派的砖瓦房,然后缩回头,一脸谄媚地对他大哥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准没错,就是这家!” 他压抑着兴奋,声音都有点哆嗦: “我这几天天天在这附近转悠,都摸透了。这家房后的园子里,不光有咱们上回没逮住的那头吊睛白额虎,我还亲眼瞅见了一头半大的梅花鹿,还有一头黑瞎子!都是用铁链子锁着的!大哥,这回咱们是真的掏着大活儿了!” 一听到老虎、梅花鹿、熊瞎子,其他几个黑影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几样,随便弄到一样,拿到黑市上,那都是天价!要是都能弄到手,那他们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另一个稍矮一点的汉子,也就是他们的老二,凑了过来,不放心地问道:“老二,你确定那个叫什么小太岁的走了?那小子邪乎得很。” “放心吧大哥,二哥!”老三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亲眼看着他开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出的村!车上还拉着个大肚子娘们。我打听了,说是他媳妇要生了,去县城了!这两天都回不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至于这家里,就剩下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不死的,还有他那个爹。他爹叫李卫东,我也打听了,就是个窝囊废,出了名的怕媳妇。咱哥几个,对付这俩货,还不是手拿把掐?” 带头大哥听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黑暗中,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好!”他低喝一声,“动手!” 他看着几个兄弟,压低声音,下达了最后的指令:“都机灵点!悄悄地摸进去,先把后院那几个畜生给解决了!记住,能用药就用药,别搞出太大动静。要是被屋里的人发现了,先他娘的吓唬吓唬,让他们别多管闲事。咱们只求财,最好不要闹出人命。”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刺骨。 “但是!”他环视了一圈,“要是这家人不开眼,冥顽不灵,非要跟咱们过不去……” 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下面,做了一个狠狠的“咔嚓”的手势。 “哼哼,那就直接给我咔了!一个不留!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好嘞大哥!” 剩下的四个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一点点对生命的敬畏,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行动!” 带头大哥一声令下,五个黑影,就像是五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悄无声-息地,朝着李山河家的后院,摸了过去。 夜,更深了。 风,也更冷了。 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腥杀戮,正在这寂静的村庄里,悄然酝酿。 而此时,东屋的火炕上,李卫东睡得正香。 他似乎做了一个好梦,嘴角还微微上扬,甚至还砸吧了两下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旁边,王淑芬和女儿李山霞也睡得十分安稳。 西屋的李宝财,更是早就进入了深度睡眠,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安稳的睡眠更重要了。 整个李家大院,一片祥和,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那几个黑影,动作极为娴熟,他们避开了院子里的狗,翻墙进入了后院。 为首的大哥打了个手势,老三和老四立刻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麻醉吹箭。 他们的目标,就是那头被铁链锁在角落里的老虎。 这玩意儿是最大的威胁,必须先解决掉。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举起了吹箭,对准了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身影…… 第七百五十四章 李家双虎 就在那两个黑影举起吹箭,准备对老虎下手的千钧一发之际。 东屋的火炕上,原本睡得正香,甚至还在打呼噜的李卫东,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突然僵住了。 他的眼皮,在黑暗中,猛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豁然睁开! 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和惺忪,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里,迸射出的是如同鹰隼一般锐利而冰冷的光芒!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西屋的火炕上,李宝财那苍老的身躯也微微一震。 老人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皮掀开,露出的,是一双浑浊但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黑夜,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几十年的猎人生涯,让他们养成了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哪怕是在最深沉的睡眠中,一丝一毫的异常,一丝一毫的杀气,都足以将他们从梦中惊醒! 李卫东没有动,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外界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风声……树叶的沙沙声……还有…… 那不属于黑夜的,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以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来了! 李卫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即将展露獠牙的狰狞和暴戾! 他娘的,老子才消停了几年安生日子,真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吊毛玩意儿,都敢跑到老子的地盘上来试试爷们的牙口了? 李卫东在心里头,冷冷地骂了一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移动自己的身体。 那动作,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要悄悄地爬起来,不能惊醒了身边的媳妇和闺女。 然而,王淑芬毕竟是与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女人。 哪怕李卫东的动作再轻,那熟悉的气息一变,她还是从睡梦中被惊扰了。 “嗯……”王淑芬发出一声迷糊的鼻音,翻了个身,半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当家的,你嘎哈去啊?” 李卫东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但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转过头,借着从窗户透过来的微弱月光,看着媳妇儿那睡眼惺忪的脸,嘿嘿一笑,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也充满了男人半夜起床上厕所时的那种慵懒和随意。 “没嘎哈,尿憋醒了,出去尿尿去。你睡吧,睡吧啊。” 他说着,还像往常一样,伸手拍了拍王淑芬的后背。 王淑芬“哦”了一声,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她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嘟囔了一句“快点回来,外头冷”,然后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李卫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慢慢地穿上衣服。 当他的手触碰到冰冷的衣料时,他脸上那副慵懒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冷笑。 他轻轻地推开东屋的门,像一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刚一站到院子里,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李卫东就感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 那种久违的,在山林里与猎物周旋的刺激感,让他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刚想朝着后院的方向摸过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同样悄无声息地站在西屋门口的黑影。 是李宝财! 老头子也醒了! 李卫东的心里一暖,又有些无奈。 他就知道,这点动静,瞒不过自己这个老爹。 他朝着那黑影,走了过去,声音压得比蚊子哼哼还小。 “爹。” 李宝财没有回头,他只是看着后院的方向,那苍老的身影在月光下,像一棵扎根于此的老松,沉稳而坚毅。 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卫东别出声。 “老头子我这么多年没正经动过手了,骨头都快生锈了。没想到,这临老了,还有上赶着送上门来给咱爷俩松筋骨的。” 李宝财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但那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兴奋和轻蔑。 仿佛后院那几个不速之客,在他眼里,不过是几只闯进了老虎领地的兔子。 他回过头,那双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卫东。 “大宝子,小心点!别他娘的给老子搞出太大动静!” 老头子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你要是把我宝贝孙子孙女给吵醒了,看我回头怎么抽你!” 李卫东被老爷子这话说得一愣,随即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都到这个时候了,老爷子担心的居然是这个。 “爹,您就瞧好吧!” 李卫东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挂着无比自信的笑容。 他转身走到院子角落的柴火堆旁,从一堆杂物底下,摸索了片刻,然后抽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带着三道血槽的三棱军刺! 这玩意儿,是他年轻时候的宝贝,不知道喝过多少畜生的血。 后来日子安稳了,就被他藏了起来。 没想到,今天,它又能重见天日了。 军刺在手,一股熟悉的的感觉,瞬间传遍了李卫东的全身。 他感觉,那个被称为穿山豹的自己,又回来了! 他掂了掂手里的军刺,冲着李宝财比划了一下,然后猫着腰,朝着后院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摸了过去。 李宝财看着自己儿子那矫健如豹子的背影,浑浊的老眼里,也闪过一丝赞许。 他没动,只是从自己的腰后,缓缓地抽出了一杆通体黝黑的老式烟袋锅。 那烟袋锅的锅头是黄铜的,烟杆是上好的硬木,入手极沉。 这既是他的烟具,也是他用了几十年的,近身防卫的武器。 老李家父子双虎,正式出笼! 一场无声的狩猎,即将开始。 而猎物,还对此一无所知。 第七百五十五章 爹,您这招是真损啊 后院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那几个黑影已经成功地摸到了关着老虎的铁笼子附近。 老三和老四半蹲在地上,手里举着长长的吹箭筒,已经对准了笼子里那团巨大的黑影。 老虎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它停止了踱步,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警告性的呼噜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快!动手!”带头大哥低声催促道。 老三和老四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正要发力。 就在这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石子投入水中的声音,从他们侧后方的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站在最外围放风的老五,身体猛地一震,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直挺挺地朝着前面栽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 带头大哥的反应极快,他猛地一回头,厉声喝道。 剩下的几个人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就炸了毛,纷纷从腰间抽出了明晃晃的砍刀和匕首,紧张地背靠背围成一圈,警惕地盯着四周的黑暗。 可是,周围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什么都没有。 “老五?老五!你他娘的咋了?”带头大哥压低声音喊了两句。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二哥,你过去看看!”带头大哥对身边的老二说道。 老二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老五倒下的地方挪了过去。 他刚走出两步,突然,又是一声轻微的“噗”声响起! 这一次,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老二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一股剧痛传来,眼前一黑,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 “操!” 带头大哥这下是真的慌了! 眨眼之间,就折了两个兄弟!而且他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他娘的是碰上鬼了? “大哥!有埋伏!”老三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 “别他娘的慌!”带头大哥虽然心里也发毛,但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他强作镇定,握紧了手里的砍刀,对着四周的黑暗厉声吼道:“谁!滚出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划下道来!别他娘的在背后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后院里回荡,但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冷风。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冲出来十个八个大汉还要折磨人。 剩下的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黑暗中,李卫东像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他手里攥着一把从地上捡来的石子,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冷笑。 刚才那两下,就是他的杰作。 他没下死手,只是用石子,精准地打在了那两人的后颈迷走神经的位置。 这种力道,足以让他们瞬间昏迷过去,但又不至于要了命。 他就是要玩,要一点一点地,把这帮不知死活的杂碎的心理防线给彻底摧毁! 而另一边,李宝财老爷子,则像一截老树桩一样,一动不动地靠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手里拎着他那根沉重的黄铜烟袋锅,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 他一点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就这么看着自己儿子,像逗弄耗子一样,逗弄着那几个入侵者。 “他娘的!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 带头大哥见没人回应,胆气也上来了一点,他壮着胆子,朝着前面走了两步,挥舞着手里的砍刀。 就在他往前走的一瞬间,李卫东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带头大哥身后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贴了上去! 快! 快到了极致! 带头大哥只感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就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紧接着,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是那把三棱军刺的尖端! “呜!呜呜!” 带头大哥的眼珠子瞬间就瞪圆了,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拼命地挣扎,但捂住他嘴巴的那只手,就像是一把铁钳,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顶在他后腰上的那东西,更是让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能感觉到,那玩意儿已经刺破了他的衣服,甚至刺破了他的皮肤!只要对方再往前送一分,就能把他的腰子给捅个对穿! 死亡的恐惧,瞬间就攫住了他的心脏! “别动。” 一个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再动一下,我让你这辈子都直不起腰来。” 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听在带头大哥的耳朵里,却比九幽地狱的恶鬼嘶吼还要可怕! 而还站在原地的老三和老四,看到他们大哥的诡异举动,都傻眼了。 “大哥?你咋了?”老三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们只看到,他们的大哥突然僵在了原地,身体还不停地发抖,像是中了邪一样。 李卫东用军刺顶着带头大哥,用另一只手,从他手里,轻轻地拿过了那把砍刀。 然后,他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带头大哥的脚后跟。 “往前走,去你那两个兄弟那儿。”李卫东的声音依旧冰冷。 带头大哥浑身僵硬,在死亡的威胁下,他哪里敢不听。 他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老三和老四走了过去。 老三和老四看着他们大哥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终于意识到,他们大哥,被制住了! “你是什么人!”老三大着胆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李卫东没有回答他,只是挟持着带头大哥,走到了两人面前。 月光下,老三和老四这才看清,在他们大哥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笑的男人。 “你是李卫东?”老三认出了他,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不就是那个出了名的怕媳妇的窝囊废吗? 他怎么会…… “现在,把你们手里的家伙,都扔到地上。”李卫东看着他们,淡淡地说道,仿佛在命令两条狗。 “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敢命令老子!”老四是个愣头青,脾气火爆,他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挥舞着手里的刀就要冲上来。 “老四!别动!”带头大哥吓得魂都快飞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腰上的那玩意儿,又往里进了一丝! 可惜,已经晚了。 就在老四动的一瞬间,李卫东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他动都没动,只是用脚,闪电般地在地上一勾! 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被他精准地勾了起来,然后他一脚踹出! “砰!” 那块石头,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正中老四的膝盖!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老四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直接就跪了下去,疼得在地上打滚! 这一下,把剩下的老三,彻底给吓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在地上惨嚎的兄弟,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李卫-东,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停止了转动。 飞石伤人?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这是武林高手吧! 他手里的刀,再也握不住了,“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好汉,好汉饶命啊!我们……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再也不敢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藏在暗处看戏的李宝财老爷子,拎着他的大烟袋锅,慢悠悠地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那个还在地上打滚的老四跟前,看了一眼他那已经变形的膝盖,摇了摇头。 然后,他举起了手里的烟袋锅,对着老四的另一条好腿,狠狠地就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老四的惨叫声戛然而生,他眼睛一翻,直接就疼晕了过去。 李宝财吹了吹烟袋锅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把我孙子孙女吵醒了,你担待得起吗?” 做完这一切,他还回头,冲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李卫东,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大宝子,干得不错。不过,对付这种货色,就得一步到位,打蛇打七寸,断腿就得断一双,省得他以后还想跑。” 李卫东看着自家老爹这干净利落,甚至有点不讲道理的补刀,嘴角也是一阵抽搐。 爹,您这招,是真他娘的损啊! 第七百五十六章 爹,怪不得你叫李老黑呢 后院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个叫老三的瘦猴,还跪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被石头打断了腿,一个被个老头子用烟袋锅敲断了另一条腿,直接疼晕了过去。 这爷俩,一个比一个狠! 尤其是那个老头子,下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敲断人腿的时候,那表情,就跟在菜市场敲个西瓜听响儿似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哪里是两个普通的农民? 这分明就是两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啊! 老三的裤裆里,瞬间就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他被活活吓尿了。 李卫东嫌弃地皱了皱眉,用军刺顶了顶自己挟持着的带头大哥。 “让你的人,老实点。” 带头大哥早就吓破了胆,他看着自己那两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兄弟,又看了看拎着烟袋锅,正冷冷地盯着他的李宝财,声音都哆嗦了。 “三儿……别……别乱动……听……听这位大爷和大哥的话……” “噗通”一声。 带头大哥也腿一软,跪了下去。 李卫东松开了他,好整以暇地用手里的砍刀,拍了拍他的脸。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想干什么?” 带头大哥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他们是邻县一个叫黑风口的山上下来的一伙惯匪,专门干些偷猎销赃的勾当。 上次就是他们想打二憨它媳妇,结果被李山河给搅和了。 他们一直怀恨在心,又贪图李山河家里的那些宝贝,这次打听到李山河不在家,以为家里就剩老弱病残,这才贼心不死,想来个一锅端。 李卫东听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越来越冷。 又是冲着山河来的。 又是冲着后院这些东西来的。 看来,不给这帮杂碎一点永生难忘的教训,他们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爹。 李宝财老爷子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然后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慢悠悠地说道:“大宝子,这事儿,你看着办。只有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不大,但却给这群人判了死刑。 “别脏了咱家的地。” 李卫东秒懂。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人,可以处理掉,但不能在家里处理,更不能留下任何手尾。 “爹,我明白。” 李卫东点了点头,然后拎着砍刀,走到了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带头大哥面前。 他蹲下身,看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大哥,你叫啥名啊?” 那带头大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和善”给弄得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叫王……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好名字。”李卫东笑着点了点头,“你们黑风口,离这儿远吗?” “不,不远,翻过前面那座山,再走个二十里地就到了……”王二麻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老实回答。 “哦,那你们山上,人多吗?”李卫东继续问道。 “不,不多了,就……就我们十几个兄弟了……” “行,我知道了。” 李卫东站起身,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三个,还有跪着的两个,一共五个人。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他走到那两个被他用石子打晕的人跟前,在他们身上踹了两脚。 “起来,别装死了。” 那两人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李卫东没理会他们的恐惧,而是对王二麻子说道:“王二麻子,现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王二麻子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大哥,您说!只要您放了我们,您让我们干啥都行!” “很简单。”李卫-东指了指地上那个被打断了双腿,已经昏死过去的老四,“把他,还有你那两个刚醒的兄弟,都给我带上。” 王二麻子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们几个,抬着他,原路返回,滚回你们那个黑风口去。”李卫东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 “啊?”王二麻子彻底懵了。 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不光是他,就连旁边跪着的老三,还有那两个刚醒过来的,都一脸的不敢相信。 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怎么?不想走?”李卫东的眼睛一眯,一股骇人的杀气瞬间迸发出来。 “想想想!我们走!我们马上就走!”王二麻子吓得一个激灵,哪还敢有半点犹豫,赶紧招呼着老三他们,手忙脚乱地去抬那个昏死过去的老四。 李卫东就这么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们。 李宝财老爷子也拎着烟袋锅,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像一尊门神。 王二麻子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那几个受伤的兄弟给架了起来,一个个跟丧家之犬似的,连滚带爬地就往院墙那边跑。 他们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离这两个杀神越远越好。 看着他们狼狈地翻出院墙,消失在黑暗中,李卫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放他们走? 怎么可能。 斩草,就要除根!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路。 他转过头,看向李宝财。 “爹,我出去一趟。” 李宝财点了点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天亮之前回来。别让你妈和淑芬她们担心。” “放心吧,爹。” 李卫东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从院墙的另一个角落,也翻了出去。 他的动作,比那些人要矫健得多,落地无声,就像一只真正的猎豹,融入了无边的黑夜之中。 他要去“黑风口”。 他要去把这个胆敢威胁他家人的匪巢,从这片山林里,彻底地抹去! 李宝财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也有一丝担忧。 他走到那两个被李卫东用石子打晕,又被踹醒的家伙跟前。这两人因为伤得不重,刚才被王二麻子他们给落下了。 这两人看到李宝财走过来,吓得是屁滚尿流,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李宝财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里的烟袋锅。 “砰!” “砰!” 两声闷响,干脆利落。 两个求饶的家伙,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老爷子看着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皱了皱眉。 “大宝子也真是的,活儿干得不麻利,还留了这么多垃圾。” 他嘟囔了一句,然后开始琢磨,该把这几个玩意儿,埋到后山哪个地方,才不会被人发现。 他一边想,一边还忍不住摇了摇头。 自己这个当爹的,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不过,他心里头,更多的还是骄傲。 我老李家的种,没有孬的! 敢惹我们,就得做好全家死绝的准备! 第七百五十七章 半夜敲门,必有狠人 李卫东的身影,像一滴墨汁滴入水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村庄的夜色里。 他没有直接出发,反而是进了村里。 他现在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斩草,就要除根。 那个叫王二麻子的说了,他们老巢在黑风口,还有十几个兄弟。 十几个……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一个人,不是不行。 可万一有漏网之鱼,跑出来一个,以后都是个麻烦。 老大不在家,媳妇闺女,还有爹娘,都在家里头。 他不能冒这个险。 这事儿,得干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不能留一点手尾。 所以,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让他把后背完全交出去,一个跟他一样,下手不知道轻重,心里头没有半点仁慈的帮手。 村里头,能让他这么信得过的人,不多。 李卫东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人。 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瘸腿的身影上。 张老五。 对,就是他了。 想到这张老五,李卫东心里头就有点不是滋味。 这老五的腿,就是当年为了救自己,才落下的残疾。 年轻的时候也是跟自己出生入死,后来有一次进山,让一群狼崽子给设计埋伏了。 狼嘴没咬到他脖子,却在张老五的大腿上,撕下了一大块肉。 从那以后,张老五就瘸了。 李卫东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这些年,李山河出息了,家里日子好过了,李卫东也没忘了这张老五。 彪子娶了刘晓娟,张老五也跟着沾光,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可李卫东知道,张老五这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呢。 他是个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手上见过血,骨子里就不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人。 这几年太平日子过久了,怕是骨头都快闲出毛病了。 今天这事儿,找他,准没错。 李卫东心里头拿定了主意,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他没走大路,而是穿梭在村里各家各户的房后头,身影在墙角的阴影里一闪而过,村里的狗,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很快,彪子家就出现在了眼前。 因为彪子他们都去了县城,家里就剩下张老五,带着刘寡妇的闺女张雪,还有刘晓娟的弟弟刘晓虎。 李卫东走到院门口,没有贸然翻墙。 张老五也是个警醒的人,万一被当成贼,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他站在门口,侧耳听了听院里的动静。 一片寂静。 他伸出手,在厚重的木门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这是他们以前在山里打猎时,约定的暗号。 一声长,两声短。 敲完,他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屋里头,才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要不是李卫东耳朵好使,根本就听不见。 紧接着,就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一只脚重,一只脚轻。 是张老五。 脚步声在门后停了下来。 里面的人没有出声,也没有开门。 李卫东知道,他在门后头听着呢。 他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得极低,贴着门缝说道:“老五,是我,大宝子。” 门里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张老五那略带沙哑,同样压得极低的声音。 “叔,这大捂丘半夜的,咋滴了?” 李卫东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心里头已经起了疑。 “出了点事儿,开门说。” 门后又没了动静。 李卫东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他知道,张老五在判断。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响起,门闩被从里面抽开了。 门被拉开一道缝,张老五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他身上就披了件外套,头发乱糟糟的,但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却亮得吓人,充满了警惕。 他先是往李卫东身后瞅了瞅,确定没人,这才把门又拉开了一些。 “叔,进屋说吧。”他准备把李卫东让进来。 李卫东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他那条不方便的腿,说道:“我就不进去了。老五,跟你说个事儿,有点不长眼的,摸到我家房后去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就跟说谁家鸡被黄鼠狼叼了似的。 但张老五一听,那双原本还带着点睡意的眼睛,瞬间就迸射出一股骇人的精光! “人呢?”他问。 “死了,还有几个在山里。”李卫东淡淡地说道。 张老五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粗重起来。他明白了,李卫东这大半夜的来找他,是想干什么了。 “叔,你想咋整?” “斩草,除根。”李卫东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张老五沉默了。 他不是害怕,而是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那是一种嗜血的,属于狼的兴奋! 他咧开嘴,嘿嘿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点狰狞。 “叔,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李卫东看着他这副样子,也笑了。 “少废话。”他问道,“你这腿脚,还能用不?” 张老五一听这话,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叔,你瞧不起谁呢!杀几个人而已,用不着跑!” “那就行。”李卫东点了点头,“跟我上趟山。” “啥前儿走?” “现在!” “天亮前能回来不?”张老五又问了一句,他心里头还惦记着屋里那俩小的。 “天亮前,必须回来。”李卫东的语气,斩钉截铁。 “好嘞!”张老五的回答,更是干脆利落。他猛地一回头,对着李卫东说道:“叔,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屋。 第七百五十八章 彪子跟你一脉相承 张老五旋身,进了屋。 那条瘸腿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气力,再无半分拖沓,动作比刚才利索了不止一星半点。 屋里没点灯,一团漆黑。 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惨白的亮痕。 他借着这点微光,脚步放得极轻,走到了炕边。 炕上,张雪和刘晓虎两个小家伙睡得正沉。 一个把被子蹬到了脚跟,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另一个睡相更差,整个人拧成了个麻花,口水顺着嘴角,在枕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印。 张老五站在炕沿,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沉默地笼罩着他们。 他眼神里那股子能把人活活冻死的凶光,在看到两个孩子的瞬间,便悉数融化,化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温柔得能把人溺毙。 他俯下身,粗糙的大手伸出去,动作却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他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提上来,重新给两个孩子盖好,又仔细地将他们身下的被角掖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冷风,再也灌不进去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李卫东这趟叫他去干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可他不怕。 一点都不怕。 当年在老林子里,跟那帮吃人的畜生周旋,他连死都不怕,如今这太平日子,还能怕几个长了腿的耗子? 更何况,是李卫东叫他去的。 别说只是去宰几个不长眼的毛贼,就是李卫东现在让他去阎王殿里走一遭,他张老五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条命,是李卫东给的。 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仿佛又闻到了当年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大腿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要不是李卫东把他从狼嘴底下拖出来,背着他在没膝的雪地里走了几十里路,他早就成了林子里的一具枯骨。 后来,又是李卫东的儿子,李山河,那个出息了的小子,让他过上了现在这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有饭吃,有衣穿,有热炕头睡,还有两个娃在跟前喊爹。 这份恩情,比山还重。 得还。 必须还。 所以,那些敢把歪主意打到李家头上,敢威胁到这个村子安宁的杂碎,就必须得死! 一个都不能留!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炸开,张老五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硬如铁。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走到墙角的旧柜子旁,三下五除二地开始脱换衣服。 身上那件平时下地干活穿的破衣服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的,洗得发白的旧短打。布料粗糙,却异常结实耐磨。 当这身衣服重新套在身上,他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那股子在山林里纵横驰骋的蛮横劲儿,又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 穿好衣服,他又从柜子底下,摸索出一双磨损严重的高帮翻毛皮鞋。 他坐到炕沿上,把鞋带一圈一圈地缠紧,系成一个死结。 站起来,他用力跺了跺脚。 那条瘸腿依旧有些不听使唤,传来一阵熟悉的酸麻,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胸中燃起的那股子烈火般的豪情。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冲着门口那道沉默的黑影招了招手。 “叔,你过来。” 李卫东迈步走了进来,脚下没发出半点声音。 张老五领着他,没往里屋去,而是径直拐进了旁边的仓房。 仓房里一股子陈年粮食和干草料混合的霉味,呛得人鼻子发酸。 张老五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熟门熟路地走到仓房最里头的角落。那里胡乱堆着一堆朽烂的木头和破麻袋。 他弯下腰,蒲扇般的大手一划拉,就把那些杂物全都扒拉到了一边,露出了底下铺着的一块青石板。 他双手扣住石板边缘,手臂上青筋暴起,低喝一声,将沉重的石板掀了起来。 石板之下,是一个黑得不见底的洞口。 张老五从洞里,动作轻缓地,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用厚厚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那东西的轮廓,李卫东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张老五把油布包平放到地上,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层,一层,小心地揭开。 油布之内,是两杆保养得油光锃亮的长枪! 一杆是莫辛纳甘,老猎人都叫它水连珠。枪身修长,枣红色的枪托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另一杆,是中正式步枪。枪身短了一截,通体透着一股子精悍干练的杀气。 这两杆枪,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枪身上冰冷的钢铁光泽,幽幽地反射着月光,仿佛两条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噬人。 “好家伙!” 李卫东喉结滚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老五,你这家底儿,藏得够深的啊!” 张老五咧开嘴,嘿嘿一笑,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满是压抑不住的得意。 他拿起那杆水连珠,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枪身,那眼神,是久别重逢的痴缠与贪恋。 “叔,你是不知道啊,这太平日子,我是过得太久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股子压抑了太久的激动。 “天天抱着孩子,喂鸡喂猪,人都快废了!都他娘的快憋死我了!” 这话,是从他肺管子里吼出来的。 对于一个在枪林弹雨里滚过的人来说,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有时候,比上战场还他娘的难熬。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狼,爪子和牙,都快被这安逸的日子给磨平了。 今天,李卫东的到来,就是有人一脚踹开了笼子门。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他娘的烧开了! 李卫东看着他那副亢奋的样子,也忍不住笑骂了一声。 “你小子就是个贱皮子,太平日子还不愿意过了?非得找点刺激?” 张老五咧着大嘴,嘿嘿地傻笑。 “叔,你不知道,这心里头,憋屈啊!” 李卫东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就在这昏暗的仓房里,一个站着,一个蹲着,默默地抽着烟。 烟雾缭绕,模糊了彼此的脸。 李卫东的视线,落在了张老五那条不自然的腿上,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胸膛里憋着的一口气,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五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你这条腿,要不是当年为了救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老五猛地打断了。 张老五接过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满不在乎地一摆手。 “叔,你又说那话了。”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认真,声音也大了几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头。 李卫东看着他,心里头一股热流涌过。 这就是过命的交情。 有些话,不用说。一个眼神,就都明白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 李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备准备,该上路了。” “好嘞!” 张老五应了一声,把只抽了一半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底狠狠碾灭。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李卫东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转身又从那个地洞里,掏出了几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 他随手打开其中一个。 里面赫然是几个黑乎乎的,带着木柄的铁疙瘩。 香瓜子! 李卫东的眼珠子瞬间就瞪圆了,嘴里叼着的烟卷都差点掉下来。 “我操!老五,你他娘的连这玩意儿都有?!” “不愧是你啊老五,彪子果然是跟你一脉相承!” 第七百五十九章 这玩意儿劲儿大 李卫东是真被惊着了。 枪,他知道张老五肯定有藏货。 毕竟是山里刨食的人,没两件压箱底的宝贝,那才叫奇怪。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老五这小子,居然连香瓜子这种大杀器都给藏起来了! 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颗下去,别说人了,就是头熊瞎子,也得给炸成几块。 “我操!老五,你他娘的连这玩意儿都有?!”李卫东瞪着那几个黑乎乎的铁疙瘩,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有点发干。 张老五看着李卫东那副震惊的样儿,脸上的得意劲儿就更浓了。 他咧着个大嘴,嘿嘿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叔,这算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那几个香瓜子往自己身上揣,动作熟练得就跟揣几个土豆似的,“当年从小鬼子军火库下撤的时候,顺手揣的。那时候乱成一锅粥,谁还管这个啊。本来寻思着,这辈子都用不上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开了另一个油布包,里面是满满一排黄澄澄的子弹,还有几个备用的弹夹。 他把那杆中正式步枪递给李卫东,自己则拿起了那杆水连珠。 “叔,你用这个,近了能拼刺刀。我这腿脚不利索,就用这个长的,在后头给你架枪。”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卫东接过那杆沉甸甸的中正式,入手就是一股子熟悉的冰冷。他拉了一下枪栓,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好枪! 枪机顺滑,保养得极好。 他心里头那股子嗜血的冲动,也被彻底点燃了。 “老五,你小子,真讷啊。”李卫东忍不住感慨道。 他本来以为,自己今天晚上,顶多就是带着张老五,一人一把刀,摸上山去,玩一场无声的暗杀。 可现在,鸟枪换炮了! 两杆步枪,外加几颗随时能开席的香瓜子! 这他娘的哪是去偷袭啊,这简直就是去攻山头了! 李卫东的心里,瞬间就有了底。 他把子弹压进弹仓,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脸上露出了一个和李山河如出一辙的,充满了自信和暴戾的笑容。 “行了,别墨迹了。”他把枪往身后一背,“家伙都带齐了?” “放心吧,叔!”张老五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口袋,“够那帮孙子喝一壶的了!” 他又从墙角拿了两把锋利的砍刀,递给李卫东一把。 “叔,带着这个,省点子弹。” “嗯。”李卫东接过砍刀,别在了腰后。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那是属于猎人的,冷静和残忍。 “走了,大叔!”张老五压低了声音,率先朝着仓房门口走去。 李卫东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仓房,张老五又把那块青石板给盖好,用杂物重新掩盖起来,做得天衣无缝。 然后,他领着李卫东,悄悄地出了院子。 临走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舍。 但他很快就转过头来,那丝不舍,已经被彻骨的冰冷所取代。 为了让屋里的人能永远安稳地睡下去,屋外的人,就必须把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两人关上院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一前一后,再次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村子静悄悄的。 他们就像两只在黑夜里捕食的豹子,动作轻盈而致命。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村西头,李卫东家的后院墙外。 李宝财老爷子,还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那棵大树的阴影里。 他脚底下,多了三具尸体。 正是那两个被他用烟袋锅敲了闷棍的,还有那个被打断了双腿,疼晕过去的倒霉蛋。 老爷子嫌他哼哼唧唧的吵人,也顺手给送上路了。 看到李卫东带着张老五回来,而且两人都背着家伙,李宝财一点都不意外。 他只是浑浊的老眼,在张老五身上那几个鼓囊囊的口袋上,多停留了两秒。 “老五也来了。”老爷子的声音,古井无波。 “爹。”李卫东叫了一声。 “爷。”张老五也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对于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下手比谁都黑的老爷子,张老五心里头,是充满了敬畏的。 李宝财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地上那几个逃跑的家伙留下的痕迹。 这是把风的那几个人,眼见情况不对,直接撒丫子跑了! “他们往北边山里去了。走得不快,应该是在等天亮。” “嗯,我知道。”李卫东说道,“爹,家里就交给你了。要是有啥动静,你就鸣枪。” “用不着。”李宝财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在乎,“就村里这帮货色,还不够我老头子活动筋骨的。你们去吧,速战速决,别拖泥带水。” “放心吧,爹。” 李卫东不再多说,冲着张老五使了个眼色。 两人顺着那伙人留下的痕迹,一头就扎进了北边的深山里。 夜里的山林,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但对于李卫东和张老五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主场。 两人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得飞快。 张老五那条瘸腿,好像完全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他手里拄着那杆长长的水连珠,权当是拐棍,走得稳稳当当。 李卫东在前面带路,他的眼睛,就像是夜视仪,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们在这儿歇过。”李卫东蹲下身,捻起地上的一点灰烬。 灰烬还是温的。 “妈的,还敢生火。”张老五低声骂了一句。 “胆子不小。”李卫东冷笑一声,“说明他们觉得,已经安全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走,快到了。给他们送份大礼去。” 两人加快了脚步,朝着山林深处追去。 风,在林子里呼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奏响前奏。 第七百六十章 摸到黑风口 夜色越来越浓,天上的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层给遮住了。 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李卫东和张老五,却像是两只习惯了黑暗的夜行动物,在林子里穿梭,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他们已经追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了。 那伙人的踪迹,也越来越明显。 地上有被踩断的树枝,有拖行的痕迹,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叔,这帮孙子,看来是真把那个断腿的给抬上了。”张老五跟在李卫东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哼,还算有点义气。”李卫东冷笑一声,“不过,这也正好,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 “怎么了,叔?”张老五也跟着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李卫东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 张老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借着微弱的天光,隐约看到灌木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往前凑了凑,这才看清,那是一滩已经发黑的血迹,旁边还扔着几块撕破的,沾满了血的布条。 “妈的,这是给那断腿的换药了。”张老五骂道。 “不止。”李卫东站起身,脸色有点凝重,“你看这周围的脚印。” 张老五仔细一看,发现这片地方的脚印,特别杂乱,有好几处深陷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甚至还发生了争执。 “叔,你的意思是……” “我猜,他们内部,肯定是出问题了。”李卫东分析道,“抬着一个废人,本来就是个累赘。跑了这么久,又累又怕,肯定有人不想再管那个断腿的了。” “这帮畜生,还真能干出这事儿来。”张老五不屑地啐了一口。 “走,跟上去看看。” 两人继续往前追。 果然,又往前走了不到一里地,他们在一条山涧旁边,发现了那个被打断了双腿的,叫老四的家伙。 他就被扔在冰冷的山涧水里,下半身都泡在水里,身上就盖了件单薄的破衣服,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卫东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不过也快了。 失血过多,加上这山里后半夜的低温,就算他们不来,这家伙也活不过今天晚上。 “妈的,真他娘的不是人!”张老五看着这一幕,也是火冒三丈。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起出来混饭吃的兄弟,说扔就扔了。 李卫东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看着那家伙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 “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他没再管那个躺在水里等死的家伙,而是继续往前追。 翻过前面那座山梁,地势一下子就变得开阔起来。 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山谷。 山谷的入口处,怪石嶙峋,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可以通行,真算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黑风口,应该就是这儿了。”李卫东指着那个山谷,说道。 他和张老五没有贸然前进,而是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住的土坡,悄悄地摸了上去。 从这里,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山谷。 山谷不大,里面影影绰绰的,有几座用木头和茅草搭起来的破屋子。 其中一间屋子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应该是油灯。 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大哥!我们他娘的跑了一晚上,又累又饿,你就让我们在这儿干等着?”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充满了不满。 “等着!都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等着!”另一个声音,正是那个带头大哥王二麻子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你们是没看见那爷俩有多邪乎!那老头子,一烟袋锅就把老四的腿给敲断了!那个李卫东,飞石头都能打断人的腿!那他娘的还是人吗?” “那咋办?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老四老五他们,就白死了?”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王二麻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怨毒起来,“等天亮了,咱们就下山!去镇上,把这事儿捅出去!就说朝阳沟的李卫东,杀了人!让雷子去办他!我就不信了,他再厉害,还能跟国家对着干?” “对!大哥这招高!” “就这么办!让他不得好死!” 黑暗中,趴在土坡上的李卫东和张老五,听着这番对话,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还想去报公安? 看来,是真不能让你们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叔,咋整?”张老五压低声音问道,手已经摸到了背后的水连珠上。 “别急。”李卫东拦住了他,“先摸清楚他们有多少人,都在什么位置。”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是李山河上次从哈市给他带回来的。 他举起望远镜,朝着山谷里望去。 望远镜里,山谷里的景象,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亮着灯的那间屋子里,围坐着七八个人,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凶神恶煞的样子。 王二麻子和他那个叫老三的瘦猴兄弟,也在其中。 除了这间屋子,旁边还有两间黑着灯的屋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在山谷的入口处,一棵大树底下,还坐着两个人,应该是放哨的。他们面前生了一堆火,两人正靠着树干,打着瞌睡。 “一共十一个人。”李卫东放下望远镜,轻声说道,“屋里九个,外面两个哨兵。” “十一个……”张老五咂了咂嘴,“叔,咱们俩,够不够分啊?” “分?”李卫东冷笑一声,“我一个,你一个,剩下的,都交给香瓜子。” 他拍了拍张老五身上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口袋。 “你那玩意儿,劲儿大,省着点用。先干掉外面那两个放哨的,然后,一颗香瓜子,直接送他们上西天。”李卫东的计划,简单而粗暴。 “好嘞!”张老五兴奋地搓了搓手,“叔,谁先来?” “我先去摸掉左边那个,你去右边那个。”李卫东说道,“记住,别出声。” “放心吧,叔!” 两人分配好任务,便像两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土坡上滑了下去,一左一右,朝着山谷入口那两个哨兵,摸了过去。 一场无声的屠杀,即将开始。 第七百六十一章 先收两个利息 夜,静得可怕。 黑风口的山谷里,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那两个哨兵时不时传来的鼾声。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死神,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他们身边。 李卫东的身影,完全融入了左侧山壁的阴影之中。 他每一步,踩得极其小心,落地无声。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靠在树干上,睡得正香的哨兵。 那哨兵怀里还抱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猎枪,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李卫东离他,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了。 他停下了脚步,从腰后,抽出了那把冰冷的猎刀。 他没有选择用枪。 枪声一响,屋里的人就全惊醒了。 他要做的,是无声的猎杀。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下蹲,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下一秒,他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就跨过了那十米的距离! 睡梦中的哨兵,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喉咙里发出一声迷糊的咕哝,眼皮动了动,正要醒来。 可惜,已经晚了。 一道冰冷的寒光,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李卫东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他一只手,闪电般地捂住了那哨兵的嘴巴,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另一只手里的猎刀,已经精准而迅猛地,划过了他的喉咙!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布匹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哨兵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相信。 他拼命地挣扎,手脚乱蹬,但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温热的鲜血,从他的脖子里喷涌而出,溅了李卫东一手。 李卫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生命,在自己手中迅速流逝。 直到那哨兵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不再动弹。 李卫东这才松开手,轻轻地把他放倒在地上,让他保持着一个靠着树干睡觉的姿势。 从动手到结束,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干净,利落,致命。 做完这一切,他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抬头,看向了山谷入口的另一边。 张老五那边,也结束了。 他甚至都没有看到张老五是怎么动手的。 只见那边那个哨兵,身体晃了晃,然后就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了。 李卫东知道,张老五虽然腿脚不便,但手上功夫,绝对不比自己差。 两人几乎是同时,解决了各自的目标。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赞许。 然后,他们悄无声息地,在山谷入口处汇合了。 “叔,你这手,还是这么利索。”张老五压低了声音,嘿嘿一笑。 “你也不赖。”李卫东淡淡地说道,“那屋里,还在吵吵呢。” 两人侧耳一听,屋里那几个匪徒,还在为是跑路还是报公安,争论不休。 “大哥,我看咱们还是跑吧!这地方邪乎得很,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那个叫老三的瘦猴,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跑?往哪儿跑?”王二麻子吼道,“那小子叫李山河,外号朝阳沟小太岁!这次惹了他爹!你觉得,咱们能跑到哪儿去?他要是想找咱们,翻遍这大兴安岭,也能把咱们给揪出来!” “那咋办啊!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所以说,只能去报公安!让公安去收拾他们!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他们家倒了,咱们就安全了!”王二麻子的声音,充满了恶毒。 李卫东和张老五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叔,别等了。”张老五有点忍不住了,“再让他们吵下去,天都快亮了。直接给他们来个狠的吧!”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香瓜子。 李卫东看了一眼那玩意儿,点了点头。 “你眼神好,你来扔。”李卫东说道,“那屋子,就一个门,一个窗户。你把这玩意儿,从窗户扔进去。扔完之后,立马趴下!” “明白!”张老五应了一声。 他把手里的水连珠,轻轻地放到地上,然后双手捧着那个香瓜子,猫着腰,开始朝着那间亮着灯的屋子,摸了过去。 那间屋子,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有四五十米远。 窗户不大,是用几根木棍钉起来的,上面糊着一层破旧的油纸。 要想把香瓜子,精准地从那个小小的窗口扔进去,需要极好的眼力和臂力。 但张老五,显然对此充满了信心。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李卫东则端起了手里的中正式步枪,枪口对准了屋子的门口。 他的任务,是封锁大门。 一旦香瓜子爆炸,肯定会有人从门口冲出来。 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冲出来的人,一个不留地,全部点名! 张老五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绝佳的投掷位置。 那是一块大石头后面,离屋子只有不到二十米了。 他蹲在石头后面,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用牙,咬掉了香瓜子尾部的保险销。 “嗤——” 一阵轻微的引信燃烧的声音响起。 张老五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站起身,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里的香瓜子,朝着那个亮着灯的窗户,狠狠地扔了过去! 那颗黑色香瓜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砰!” 一声闷响。 香瓜子精准地撞破了窗户上的油纸,直接就飞进了屋子里。 “我操!什么东西!” 屋里的人,瞬间就发现了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是香瓜子!快跑!” 有人发出了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屋子里,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桌子被掀翻,人影乱窜,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朝着唯一的门口涌去! 而扔完香瓜子的张老五,则是在出手的一瞬间,就地一滚,整个人都趴在了石头后面,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李卫东的眼睛,则是在那一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 枪口,已经牢牢地锁定了那扇即将被撞开的木门。 来了!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在寂静的山谷里炸开! 第七百六十二章 杀人,还得是香瓜子 那一声巨响,仿佛平地起惊雷,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嗡嗡作响。 李卫东感觉自己的耳朵,瞬间就失聪了,脑子里一片轰鸣。 那间本就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给狠狠地捏了一把,整个屋顶,连带着半面墙壁,都被巨大的气浪给掀飞了出去! 木屑、茅草、泥土,混合着血肉,像一场血腥的暴雨,四散飞溅! 屋子里那盏昏黄的油灯,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 惨叫声,只来得及发出一半,就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我操……” 趴在石头后面的张老五,也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 他晃了晃被震得发晕的脑袋,探出头来,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忍不住咂了咂嘴。 “这玩意儿,劲儿是真他娘的大啊……” 他以前在林子里,也没少见识这东西的威力,但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还是头一次。 这一下,屋里那九个人,估计是没一个能活下来了。 然而,李卫东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的门口。 就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有两道人影,在巨大的气浪把他掀翻之前,从门口扑了出来! 是那个带头大哥王二麻子,和他那个瘦猴兄弟老三! 这两人,反应是真的快! 在看到香瓜子飞进来的第一时间,他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乱跑,而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他们最近的门口! 虽然被爆炸的气浪给掀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但看样子,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此刻,这两人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脸上、身上,全是黑灰和血迹,满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他们根本就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用香瓜子来炸他们?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顾不上去想这些。 他们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地,朝着山谷外面跑! “想跑?”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枪口,微微一动, 没有丝毫的犹豫。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爆炸后的死寂。 正在亡命狂奔的王二麻子,身体猛地一震,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给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的后心处,爆开一团血花。 他踉跄着往前跑了两步,然后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跑在他身后的老三,听到枪声,吓得魂飞魄散!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自己大哥倒下的那一幕。 他吓得怪叫一声,跑得更快了,甚至还手脚并用,像一只受了惊的猴子,拼命地往山谷外面爬。 李卫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地拉动枪栓,一颗滚烫的弹壳,从枪膛里跳了出来。 然后,他再次举枪,瞄准。 这一次,准星套住了老三那条还在地上乱蹬的腿。 他没有选择直接打死他。 对于这种人,一枪毙命,太便宜他了。 他要让他,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慢慢地死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正在逃命的老三,只感觉自己的右腿膝盖,像是被烧红的铁棍给狠狠地捅了一下,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啊——!!!” 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都扑倒在地,抱着自己那条已经血肉模糊,呈现出诡异弯曲的腿,在地上疯狂地打滚。 枪声,停了。 山谷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那间还在燃烧的屋子,发出的噼啪声,和老三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李卫东缓缓地放下枪,从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 张老五也拎着他的水连珠,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他走到李卫东身边,看了一眼那个在地上打滚的老三,又看了看远处王二麻子的尸体,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叔,还是你这枪法准啊。说打哪儿就打哪儿。” 他刚才也想开枪来着,可那两人跑得太快,天又黑,他根本就瞄不准。 “练多了,就准了。”李卫东淡淡地说道。 他没有去看那个还在哀嚎的老三,而是径直朝着那间被炸毁的屋子走去。 他要确认一下,里面还有没有活口。 张老五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屋子跟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直犯恶心。 屋子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屋子了。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爆炸的中心,更是被炸出了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李卫东和张老五,都是见过死人的人,但看到眼前这如同修罗场一般的景象,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妈的,这香瓜子,真是个好东西。”张老五由衷地赞叹道,“省事儿。” 李卫东没说话,他只是用脚,拨开一具烧焦的尸体,仔细地检查着。 七具尸体,加上外面死的王二麻子,还有那两个哨兵,一共十个。 还有一个,就是那个被打断了腿的老三。 十一个人,一个都没跑掉。 确认了没有活口之后,李卫东才直起身子,对着张老五说道:“走,去看看那最后一个。” 两人转身,朝着那个还在地上哀嚎的老三,走了过去。 老三看到他们两个,如同两尊杀神一般,朝着自己走来,吓得连嚎叫都忘了。 他拼命地,用双手撑着地,想要往后退。 但那条断腿的剧痛,让他连挪动一下,都成了奢望。 “你……你们……别过来……别过来!”他看着两人,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你们是人是鬼?!” 李卫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现在,知道怕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叔啊,你这心,咋比炭还黑呢? 老三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两个如同魔神一般的男人,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恐惧,是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想求饶。 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卫东。 那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现在,知道怕了?” 李卫东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 这种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骨头发寒。 老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头,动作幅度大得脖子都快要折断。 眼泪和鼻涕混着脸上的血污,糊了满脸,狼狈得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晚了。” 李卫东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举起了手里的中正式步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老三的脑袋。 老三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细的针尖! 他张大了嘴巴,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抽空,似乎是想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尖叫,又似乎是想喊出一句饶命。 一切,都来不及了。 “砰!” 枪声,第三次响起。 老三的脑袋,像一个被铁锤砸烂的西瓜,猛地炸开。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动能带着向后一仰,重重地倒了下去,四肢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山谷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燃烧的匪巢,还在发出不知疲倦的噼啪声。 张老五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李卫东。 开枪。 杀人。 整个过程,李卫东的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张老五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见过血,杀过人,这颗心早就磨炼得跟山里的石头一样硬了。 可跟眼前的李卫东比起来,他那点狠劲儿,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这哪里还是那个平时在村里,见了自家媳妇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甚至还有点窝囊的庄稼汉? 这分明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叔……” 张老五看着李卫东,嘿嘿一笑,“宝刀未老啊!” 李卫东缓缓地放下枪。 枪口还冒着一缕淡淡的,混合着硝烟与血腥味的青烟。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张老五,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配上他那张沾满了血污和硝烟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的渗人。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淡淡地说道。 “这种人,留着过年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拉开枪栓,一颗滚烫的弹壳“当啷”一声跳了出来,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随即,他转身,不再看地上的尸体,径直开始在那些被炸死的匪徒身上,翻找了起来。 “找找看,这帮孙子,有没有藏什么好东西。” 张老五愣了一下。 他随即反应了过来。 对啊! 抄家! 他立马也来了精神,那点因为目睹了极致血腥而带来的不适感,瞬间就被一股原始的兴奋冲散了。 他拎着自己的水连珠,大步流星地冲向另外几间没被炸毁的破屋子,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这伙人,干的都是偷猎销赃的亡命买卖,手里头肯定有不少见不得光的好东西。 果然,没一会儿,两人就收获颇丰。 在一个不起眼的床底下,他们拖出来一个沉重的木箱子。 撬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钞票,大团结,十块,五块,一块,码放得并不整齐。 两人凑在火光下数了数,足足有五千多块!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一笔能让任何人都眼红心跳的巨款! “我操!” 张老五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眼睛都直了。 除了钱,箱子里还有几张鞣制好的熊皮,毛色油亮,厚实得很。 还有几根品相上佳的鹿茸,带着血托,一看就是刚割下来不久的。 最让李卫东感到惊喜的是,在另一间屋子的草垫子下面,他们居然还找到了两杆保存完好的双管猎枪,旁边还用油布包着几百发崭新的猎枪子弹。 “发财了!叔!咱们这趟,可真没白来!” 张老五抱着那两杆猎枪,摸着冰冷的枪身,脸上的笑容都合不拢了。 李卫东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把钱和鹿茸都收进一个从屋里翻出来的破布袋里,然后抓起厚厚一沓钱,直接塞到了张老五的怀里。 “老五,这些钱,你拿一半。” 张老五一听,吓了一跳,立马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手里的钱烫手一般往回推。 “不行不行!叔,这我绝对不能要!” 他连连摆手。 “我就是跟着你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杀个人,哪能要钱啊!这不成什么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 李卫东把脸一板,眼睛一瞪。 “这是你应得的。你要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李卫东。” 张老五看着李卫东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推辞,就是矫情了。 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把钱紧紧揣进怀里。 “那我就不跟叔你客气了。” “就是,你跟我装鸡毛假啊?” 李卫东笑骂了一句。 他把钱分好,然后指着那几张熊皮和两杆猎枪。 “这些东西,咱们都带走。这地方,不能留下一针一线。” “好嘞!” 张老五应得干脆利落。 两人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打包利索。 然后,李卫东又做了一件让张老五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从那间还在燃烧的屋子里,用枪管挑出来一根烧得正旺的木头,然后,径直走向另外几间完好的屋子。 他把手里的火把,扔进了堆满干草的屋角。 熊熊的大火,轰然一声燃起,很快就吞噬了整个匪巢。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际,将这片罪恶的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叔,你这是……” 张老五看着这冲天的大火,有点不解。 人都杀了,东西也拿了,为什么还要放火? “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李卫东站在火光前,看着那几间屋子在烈焰中逐渐坍塌,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样,就算以后有人发现了这里,也只会以为是山里走的火,谁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张老五看着李卫东的背影,心里头,是彻底服了。 杀人。 放火。 毁尸灭迹。 这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这心思,缜密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 他忍不住在心里头,悄悄地嘀咕了一句: 爹啊,你咋比我还黑呢? 不对,是叔。 叔啊,你这心,咋比黑炭还黑呢? “行了,别看了。” 李卫东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来。 “该回去了。天亮之前,必须赶回去。” “哎,好!” 张老五连忙应声。 两人背上沉甸甸的战利品,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山谷,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等他们走后,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才将它彻底浇灭。 大雨过后,整个黑风口,只剩下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和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骨。 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在了这场大火和暴雨之下。 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盘踞在黑风口多年的匪巢,就这样,在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抹去了。 而做下这一切的两个人,却早已回到了村子,躺在了自家的热炕头上,睡得比谁都香。 深藏,功与名。 第七百六十四章 回家,睡个安稳觉 山路崎岖,又是后半夜,最黑的时候。 可这对两人来说,跟走在自家院子里没啥区别。 “叔。”走了半天,还是张老五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有点闷。 “嗯?”李卫东应了一声,脚下没停。 “你说就这么烧了,会不会有人发现?”张老五心里头还是有点不踏实。毕竟是十几条人命,还有那么大的火。 “发现?”李卫东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张老五,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发现又咋样?这大山里,每年走火烧掉的山头还少吗?谁会为了一帮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土匪,费那个劲去查?”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点波澜。 “再说了,就算有人查,能查出个鸡毛来?尸首都烧成炭了,谁认识谁啊?这大雨一下,啥痕迹都给冲没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张老五听着李卫东这有条有理的分析,心里头那点不安,也慢慢落了下去。 是啊,叔说的对。自己就是瞎操心。跟在叔身边干活,就他娘的放心。 “嘿嘿,叔,还是你想得周到。”张老五憨笑了一声。 “少拍马屁。”李卫东骂了一句,继续往前走,“走快点,天快亮了。让你婶子看见我一夜不回去,又得念叨我。” 一提到王淑芬,李卫东那股子杀神的气场,瞬间就弱了下去,又变回了那个有点怕媳妇的庄稼汉。 张老五在后头听着,咧着嘴直乐。 两人不再说话,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村子。 整个村子还笼罩在晨曦前的薄雾里,安静得能听到鸡打鸣的声音。 两人没从村里走,而是绕了个大圈,直接摸回了彪子家。 进了院子,张老五先是轻手轻脚地去看了一眼屋里。两个小家伙还睡得跟小猪似的,他这才放下心来。 “叔,东西先放我这儿吧。”张老五指了指仓房,“还是老地方,安全。” “行。”李卫东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仓房,张老五再次掀开那块沉重的青石板,露出了底下的地洞。 李卫东把自己背着的中正式步枪,还有那袋子钱和鹿茸,都放了进去。 张老五也把自己的水连珠,还有那两杆缴获的双管猎枪和子弹,小心翼翼地放好。 至于那几张熊皮,暂时先扔在了仓房角落里,用干草盖了起来。 这玩意儿回头得找个机会硝制一下,不然容易坏。 “行了,我回去了。”李卫东拍了拍手上的土,“这几天都老实点,别露了马脚。那些皮子,等过阵子风头过了,我再来拿。” “我晓得,叔。” 李卫东没再多说,转身出了仓房,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院墙,消失在了晨雾里。 张老五站在原地,看着李卫东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那沓沉甸甸的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 李卫东回到自家后院墙外,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子在山里沾染上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他站在原地,让清晨的冷风吹了一会儿,感觉身上那股子杀气散得差不多了,这才翻进了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 西屋的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是李宝财。 老爷子手里拎着他的大烟袋锅,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雕塑。 看到李卫东回来,他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朝着院子角落的柴火堆那边,努了努嘴。 李卫东顺着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那里,空了。 昨晚那三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撒上了一层新的黄土,要不是他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爹。”李卫东走了过去,声音有点沙哑。 “回来了?”李宝财磕了磕烟袋锅里的烟灰,淡淡地问了一句,仿佛儿子只是早起去上了个厕所。 “嗯,回来了。” “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 “一个没跑?” “一个没跑。” “好。”李宝财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他转过身,朝着西屋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头也没回地说道:“去灶房烧点热水,好好洗洗,一身的死人味儿。别让你媳妇闻见了,该瞎寻思了。” 说完,老爷子就进了屋,关上了门。 李卫东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头一股暖流涌过。 这就是他爹。 天塌下来的事儿,在他这儿,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他笑了笑,转身走向灶房。 当他悄无声息地推开东屋的门,回到炕上时,王淑芬和闺女都还睡得正香。 他脱掉衣服,钻进冰冷的被窝,感受着身边媳妇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和温暖的体温,一夜的杀戮和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洗涤干净了。 他闭上眼睛,嘴角,重新微微上扬。 回家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啥事没有的早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卫东就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马上起来,而是侧过身,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媳妇王淑芬。 睡梦中的王淑芬,没有了平日里的泼辣和精明,一张脸显得特别柔和。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可手伸到一半,他又停住了。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 虽然用热水和胰子搓了好几遍,但他总觉得,手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没有散干净。 他不想让这股味道,沾染到自己的媳妇身上。 他悄悄地把手缩了回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嗯……” 身边的王淑芬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迷糊的鼻音。 “当家的,你咋起这么早?”她半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 “睡不着了,起来活动活动。”李卫东的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昨儿晚上你不是起夜了吗?咋还睡不着?”王淑芬嘟囔了一句。 李卫东心里头微微一紧,脸上却嘿嘿一笑:“人老了,觉少。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 他说着,俯下身,在王淑芬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王淑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一愣,睡意都跑了一大半。 她睁开眼,看着李卫东,有点奇怪地问道:“你今儿个是咋了?吃错药了?” “嘿,亲你一下还不行了?”李卫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快睡吧,我去做饭。” 说完,他也不等王淑芬再问,就转身出了屋。 王淑芬躺在炕上,看着李卫东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她摇了摇头,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李卫东来到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感觉整个肺都清爽了。 他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缸前,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把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昨晚那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但他知道,那些都过去了。 从今天开始,他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朝阳沟的庄稼汉,李卫东。 他抬起头,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开始劈柴,烧火,做饭。 一切,都跟往常的每一个早晨,没有任何区别。 早饭是棒子面粥,配上自家腌的咸菜疙瘩。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呼噜呼噜地喝着粥。 李宝财老爷子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边喝粥,一边逗着李山峰。 “小三儿,昨晚睡得香不香啊?” “香!我梦见吃大肉包子了!”李山峰嘴里塞满了粥,含糊不清地说道。 “哈哈哈,你这小子,就知道吃。”李宝财开心地大笑起来。 王淑芬看着爷孙俩,也是一脸的笑意。 她给李卫东夹了一筷子咸菜,随口问道:“当家的,昨儿晚上我咋听着后院好像有啥动静?” 李卫东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但快得几乎没人察觉。 他抬起头,一脸的茫然:“有动静吗?我咋没听见?是不是刮风了?” “可能吧。”王淑芬也没多想,“我还以为是那头大老虎又在折腾呢。” “那畜生,一天不折腾就皮痒。”李卫东骂了一句,然后埋头继续喝粥。 坐在对面的李宝财,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然后淡淡地说道:“昨晚是有点动静,我出去看了一眼,是几只野猫子在后院打架,被我给赶跑了。” “哦,原来是野猫子啊。”王淑芬恍然大悟,“我说呢。” 一场可能暴露的危机,就这么被爷俩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李卫东和李宝财对视了一眼,然后都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有些事,男人之间,一个眼神就够了。 吃完早饭,李卫东扛着锄头,说要去地里看看。 王淑芬也没拦着,只是让他早点回来。 而此时,在村东头的彪子家。 张老五也起了个大早。 他哼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跑调小曲,给两个孩子做好了早饭。 “叔,你今天咋这么高兴啊?”刘晓虎一边啃着玉米饼子,一边好奇地问道。 “有吗?”张老五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一笑,“我哪天不高兴了?” “不对,你今天就是特别高兴。”张雪也跟着说道,“你都哼小曲了。” “哈哈哈,是吗?”张老五被两个孩子说得心里头发虚,但更多的是开心。 他高兴啊。 怎么能不高兴? 昨晚,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那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那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刺激,让他浑身上下的血都烧开了。 更重要的是,他帮了李卫东的忙,还了当年那份恩情的一小部分。 他感觉,自己这条瘸了的腿,都好像没那么疼了。 他看着眼前两个吃得正香的孩子,心里头,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摸了摸揣在怀里,那沓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钱。 有了这些钱,足够两个孩子以后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他心里头盘算着,等过几天,就去镇上,给俩孩子扯几身新布料,做两身新衣裳。 再买点肉回来,给他们好好补补。 对,还有娟子也快生了,自己要当爷爷了,再给娟子整上一身叶子,买两个小鸡补一补。 至于他自己…… 张老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条瘸腿。 对复活呗,家里人过的好,比啥都强。 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他咧开嘴,笑得比谁都开心。 第七百六十六章 后山的新坟 吃过早饭,王淑芬带着几个儿媳妇在屋里收拾家务,李山峰则被李宝财打发去村里的小卖店买烟。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李卫东扛着锄头,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西屋那边看了一眼。 西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宝财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依旧拎着他那杆不离身的烟袋锅。 “爹,我去后山转转,看看有没有啥好柴火。”李卫东朝着李宝财喊了一嗓子。 这话说得很大声,像是故意说给屋里的人听的。 “嗯。”李宝财点了点头,然后也朝着院门口走来,“我也去活动活动筋骨,这天儿,骨头都快待生锈了。” 爷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出了院子,朝着村后的山坡走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进了山林,周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李卫东才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说道:“爹,就在柴火堆底下,用破麻袋盖着呢。” 李宝财嗯了一声,脚下没停,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李卫东知道,他爹指的是昨晚处理那三具尸体的地方。 他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处平时很少有人来的山坳里。 这里杂草丛生,到处都是乱石和倒下的枯木。 李宝财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停了下来,用他的烟袋锅指了指地上的一片空地。 “就这儿吧。”老爷子淡淡地说道,“这地方背阴,土松,好挖。周围树多,不容易被发现。” 李卫东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抡起锄头就开始干活。 黄土被一锄头一锄头地翻开,很快,一个半人多深的长方形土坑就出现在了眼前。 李卫东跳进坑里,又用手把坑底和四壁拍了拍,弄得结实平整。 做完这一切,他才跳出土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爹,我去把那几个玩意儿弄过来。” “去吧。”李宝财靠在树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睛半眯着,像是在打盹。 李卫东转身就往山下跑。 没过多久,他就扛着一个用破麻袋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东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那东西很沉,压得他肩膀生疼。 他把麻袋扔到土坑边上,砰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又跑了第二趟,第三趟。 三具尸体,就这么被他一个人,从山下的柴火堆,硬生生扛到了这后山的山坳里。 他把三个麻袋都解开,露出了里面那三张因为死亡而显得扭曲、青紫的脸。 李卫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具尸体,然后像拖三条死狗一样,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扔进了挖好的土坑里。 他跳进坑里,把三具尸体摆放整齐,让他们头朝一个方向,脚朝一个方向,紧紧地挨在一起。 “行了,埋吧。” 一直没说话的李宝财,掐灭了烟袋锅,站直了身子。 他拿起地上的另一把铁锹,和李卫东一起,开始往坑里填土。 黄土,一锹一锹地,覆盖在尸体上。 先是脚,然后是身体,最后是那三张死不瞑目的脸。 很快,整个土坑就被填平了。 爷俩又在上面狠狠地踩了几脚,把土踩实。 “爹,就这么着行了吗?”李卫东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土包,问道。 “不行。”李宝财摇了摇头。 他走到旁边,抱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枯枝败叶,还有几块大石头,全都堆在了那片新翻的泥土上。 然后,他又从周围弄来一些杂草,撒在上面。 一番操作下来,这里看起来,就跟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区别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这堆不起眼的乱石杂草下面,埋着三条人命。 “这下,就算是山里的野狗,也闻不到味儿了。”李宝财拍了拍手上的土,满意地说道。 “可别像老王似的,就之前拍花子的,轮到他整了,挺大个人了,竟干那没长牙的事儿,埋潜了让野狗给翻出来了,村里几个小小拿着大骨头玩了一上午才发现,那老小子,现在我提这事儿都臊的一脸红。” 李卫东看着自家老爹这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操作,心里头,是彻底服了。 这毁尸灭迹的本事,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爹,怪不得村里人都偷偷叫你李老黑呢。”李卫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说啥?”李宝财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眼睛一瞪。 “没,没啥。”李卫东赶紧摇头,“我说,爹您真是宝刀未老,心思缜密。” “哼,少拍马屁。”李宝财瞪了他一眼,“想当年,我跟你二爷三爷在山里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算个啥?” 老爷子说起当年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和自得。 “那时候,跟山里的胡子火并,跟小鬼子的讨伐队周旋,哪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埋几个人,就跟埋几只耗子一样。” 李卫东默默地听着,心里头对自家老爹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他知道,老爷子说的这些,都不是吹牛。 老李家能在这片黑土地上扎下根,靠的,可不仅仅是种地的本事。 “行了,别杵在这儿了。”李宝财说道,“活儿干完了,回去吧。” “哎。” 爷俩扛着工具,像两个刚刚干完农活的普通农民一样,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去。 路上,李宝财突然开口问道:“大宝子,那伙人,真是冲着二憨来的?” “嗯。”李卫东点了点头,“王二麻子亲口说的。” 李宝财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李卫东,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大宝子,你记住。”老爷子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咱们老李家的人,不惹事,但从来不怕事。谁要是敢把爪子伸到咱们家里来,伸过来一只,就给他剁掉一只。伸过来一双,就让他连人带根,都烂在这山里!” “我明白,爹。”李卫-东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李宝财这才继续往前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父子俩的身上。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后山,那座不起眼的新坟,很快就会被新的杂草所覆盖,被时间和风雨所遗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七百六十七章 媳妇儿,我心都揪巴了 李卫东这边的事儿,算是彻底了了。 他跟老爷子把后山那三具尸体埋妥当,又烧了黑风口的匪巢,回到家,洗净了一身的血腥气,躺在炕上,搂着媳妇儿闺女,睡得那叫一个踏实。 可他睡得踏实,他儿子李山河这会儿,可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医院产房外面,急得直打转儿。 这天早上,李山河是起了个大早,跟往常一样,去医院给田玉兰和吴白莲送早饭。 他媳妇儿们这会儿都快生了,胃口不好,他就想着变着法儿给她们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今儿个他特意熬了小米粥,又蒸了几个白面小包子,还特意去供销社买了点麦乳精,想着给她们冲一杯,补补营养。 他提着饭盒,哼着小曲儿进了病房,刚把饭菜摆好,田玉兰和吴白莲俩人,刚吃还没两口,突然就同时发作了。 “哎哟!”吴白莲先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床单,指节都泛白了。 “当家的……我……我肚子疼……”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山河心里一紧,赶紧过去扶她,“咋了媳妇儿?哪儿疼?” 还没等他问清楚,旁边床上的田玉兰也跟着叫唤起来,“哎哟喂,我也疼当家的……快……快叫大夫!” 这一声,可把李山河给吓得魂儿都飞了。他一瞧,田玉兰的脸色也跟吴白莲一样,惨白惨白的,嘴唇都哆嗦起来。 “这咋回事儿?”李山河脑子嗡的一下,彻底乱了套。 他媳妇儿们不是还有几天才到预产期吗? 咋说发作就发作了? 而且还俩人一起! 这他娘的,是商量好的吗? 他赶紧冲出门,嗓子都劈了,“大夫!大夫!有人要生了!快来人啊!” 病房里的护士和值班大夫一听,也赶紧跑了过来。 一检查,俩人都是羊水破了,宫口开了,得赶紧进产房。 “快!快推车!准备产房!”大夫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李山河看着两个媳妇儿被推上推车,疼得面容扭曲,心里头那叫一个揪心。 他想跟着进去,却被护士拦在了门外。 “家属在外面等着!产房重地,不许进!”护士严肃地说道。 李山河被推到产房外面,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里面传来的,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玉兰!白莲!你们可得挺住啊!”他焦急地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手心全是汗,恨不得自己能替她们受这份罪。 他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跟山里的野兽搏斗过,跟亡命徒玩过命,枪林弹雨都闯过。 可这会儿,他感觉自己比面对任何危险的时候都要紧张,都要害怕。 他怕啊。 怕媳妇儿们出事,怕孩子出事。 他知道生孩子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女人受的罪,男人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田玉兰平时温柔贤惠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吴白莲那泼辣又带着点娇憨的模样。 她们俩,都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啊。 “哎哟……我的姑奶奶们啊……你们可得顺顺利利的啊……”李山河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祈祷着。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失去,好不容易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他可不能让任何意外给毁了。 就在他急得快要冒烟儿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山河!山河!我闺女咋样了?!” 李山河抬头一看,可不是他老丈人田老登嘛! 田老登这会儿的形象,那叫一个狼狈。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汗,一只脚上穿着鞋,另一只脚上就只剩个袜子了,鞋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喘得跟个破风箱似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全是焦急。 “爹!你咋来了?”李山河赶紧迎上去,扶住他。 “我能不来嘛!”田老登一巴掌拍在李山河的胳膊上,力气大得差点没把李山河给拍散架了,“我闺女要生了!我能不来嘛!我这就进去看看!” 说着,田老登就抬腿要往产房里冲。 “爹!你嘎哈去?!”李山河眼疾手快,赶紧把他给拦了下来。 “我嘎哈去?我去看我闺女去我嘎哈去!”田老登急得直蹦高,嗓门儿也大得快把医院的房顶给掀了。 “爹!你带啥呢?产房不让人进!”李山河赶紧解释道,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快坐这儿歇会儿,你这鞋都跑丢了。” 田老登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只脚光着,他低头一看,又气又急,“哎哟喂!我的鞋呢?!我那新鞋啊!”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被李山河给按在了椅子上。他这一坐下,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跟拖拉机似的,嗡嗡直响。 “哎哟喂……可千万别有事儿啊……”田老登坐在椅子上,嘴里也开始念叨起来,眼瞅着比李山河还着急。 李山河看着他老丈人那副狼狈又焦急的模样,心里头虽然也着急,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想笑。 这老头儿,平时看着挺精明一老头儿,这会儿咋就跟个孩子似的。 “山河啊……我咋感觉我这心脏扑腾扑腾的,快跳出来了呢?”田老登捂着胸口,脸色更白了。 “爹,你别急,深呼吸,深呼吸。”李山河赶紧给他顺气,心里头也纳闷,这老丈人平时身体挺好,咋这会儿就跟要犯病似的。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是小跑着过来的。 “老田!老田!你这老头子,跑得也太快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李山河一看,可不是他丈母娘赵桂芝嘛!赵桂芝这会儿手里拎着一只鞋,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我的鞋!”田老登一看,眼睛都亮了,赶紧伸手去接。 赵桂芝把鞋子扔给他,又瞪了他一眼,“你这老头子,跑这么快嘎哈?吓死我了!” “我能不跑快嘛!我闺女要生了!”田老登一边穿鞋,一边理直气壮地说道。 赵桂芝没理他,径直走到产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喊叫声,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虽然没像田老登那么夸张,但眼底的担忧,也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山河啊,玉兰咋样了?白莲呢?”赵桂芝问道。 “都在里面呢,大夫说都挺顺利的,让咱们在外面等着。”李山河赶紧回答道。 “哎……等着就等着吧……”赵桂芝叹了口气,也找了个椅子坐下。萨娜琪琪格也老老实实坐着,还有彪子和刘晓娟也都过来了。 产房外面的走廊里,一下子就坐满了人。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切正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对于产房门口的李山河和赵桂芝来说,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楼道里人来人往,有别的病人家属,有推着药车匆匆走过的护士,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可这些,都跟他们无关。 他们的整个世界,就只有眼前这扇门。 门里,是他们最牵挂的人。 “啊——!!” 又是一声尖叫,比刚才的任何一声都要凄厉,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赵桂芝的身体猛地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的脸色,比墙壁还要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山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能分得清,这是田玉兰的声音。 他的玉兰,那个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女人,此刻正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他不敢想。 他只能把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的手心里,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当场崩溃。 “姑爷儿,我这心慌得厉害……”赵桂芝抓着李山河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玉兰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娘,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儿的!”李山河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像是在给她打气,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可他自己的手,冰凉,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现在的医疗条件比上辈子好多了,卫生院的医生也都是有经验的。 更何况,孟爷之前给玉兰和白莲都把过脉,说她们身体底子好,胎位也正,生产会很顺利的。 孟爷是神医,他说的话,肯定不会错!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情感上,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害怕。 这时候,王淑芬也找了过来。 她应该是问了护士,才知道他们都等在产房门口。 “山河,咋样了?咋突然就发动了?”王淑芬一来,就急着问道。 “娘,你咋来了?” “我能不来吗!彪子给家里去电话了,我让你爹骑着摩托带我干过来了,家里我让你二爷家的媳妇看着呢。”王淑芬看着产房的门,脸上也写满了焦急,“俩人都进去了?” “嗯。” 王淑芬一听,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拉着赵桂芝的手,两个亲家母坐在一起,互相安慰着。 “桂芝妹子,你别太担心。女人生孩子,都是这么一关。想当年我生这小王八蛋的时候,那才叫险呢,折腾了两天两夜,差点就……” 王淑芬说着说着,可能也觉得这时候说这些不吉利,赶紧打住了话头。 “呸呸呸,你看我这张破嘴。总之啊,现在的医生技术好,肯定没事的。” 有了王淑芬在,赵桂芝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两个当妈的,开始小声地聊着一些女人家生孩子的话题,互相排解着心里的紧张。 李山河则继续他的绕圈运动。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宁愿自己现在被扔到深山老林里,跟一群狼搏斗,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一秒钟。 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田老登抽完烟回来了。 他身上的烟味更浓了,看样子是没少抽。 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但眼神里的慌乱,却一点都没少。 他没再咋咋呼呼,只是默默地走到李山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山河啊。” “哎,爹。” “怕不?”田老登的声音有点沙哑。 李山河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怕。” “爹也怕。”田老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下去,“当年你娘生玉兰的时候,我也在外面这么等着。那感觉,就跟有人拿着刀子,在你心口上,一刀一刀地刮一样。疼,还不敢喊出来。” 他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多了一丝理解和同情。 “当爷们儿,不容易啊。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咱啥也不是,只能干挺着。” 李山河没想到田老登会跟他说这些。 平时这个老丈人,不是跟他斗嘴,就是跟他显摆,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他心里头,也涌上一股暖流。 是啊,当爷们儿,不容易。 “爹,谢谢你。”他由衷地说道。 “谢啥。”田老登摆了摆手,“等孩子出来了,你小子,可就真正是个大人了。到时候,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多给你媳妇们买点好吃的,她们是真不容易。” 李山河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产房里面的尖叫声,突然变得更加密集和高亢了。 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 李山河和田老登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平静,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惊恐。 “这是咋了?”田老登的声音又开始发抖了。 “不知道啊!” 李山河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那扇铁门前,开始砰砰砰地砸门。 “医生!医生!里面到底咋样了?我媳-妇她还好吧?!” 他一边砸,一边吼。 门,很快就从里面开了一道缝。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探出头来,一脸的不耐烦。 “喊什么喊!生孩子呢,都这样!你在这儿喊,影响产妇情绪!” “我媳妇她没事吧?”李山河抓着门框,急切地问道。 “正在关键时候呢!你别在这儿添乱了!”小护士说着,就要关门。 “同志,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她们还好吗?”李山河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哀求。 小护士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恐惧和担忧的脸,心也软了一下。 “放心吧,刘主任在里面呢,她是咱们这儿最好的产科医生。目前看,一切都还正常。你就在外面安心等着吧。” 说完,她不再给李山河说话的机会,“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李山河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正常…… 一切正常…… 这四个字,就像是天籁之音,让他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点。 可那撕心裂肺的叫声,还在继续。 他知道,这场比上山打老虎还吓人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七百六十九章 先下来个小棉袄 产房门口的等待,是对人心志最残酷的考验。 李山河就那么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后背靠着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白色的大门。 王淑芬和赵桂芝坐在一边,两个当妈的早就没话了,只是互相紧紧地握着手,手心里全是汗。 田老登则蹲在楼道,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脚底下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 整个走廊里,都弥漫着一股焦灼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 产房里的声音,渐渐地,有了一些变化。 原先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和医生护士们大声的口令。 “用力!对!再加把劲儿!”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深吸一口气,别泄气!” “加油!马上就出来了!” 这些声音,透过厚厚的铁门传出来,虽然模糊,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李山河的心上。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冲到了门边,把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这是到了最关键的冲刺阶段了! 成败,在此一举! “哇——哇——” 突然,一声响亮的,带着十足穿透力的婴儿啼哭声,猛地从门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清脆,洪亮,充满了生命最原始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走廊里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 李山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只听得到那一声声有力的啼哭。 “生了!生了!” 王淑芬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闺女……我闺女她生了!”赵桂芝也跟着哭了起来,捂着嘴,喜极而泣。 田老登手里的烟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像是被点了穴,只有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山河,则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靠在了门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当爹了。 他真的,当爹了。 那种感觉,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是狂喜,是释然,是感动,是后怕……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胸膛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砰”的一声,产房的门开了。 刚才那个小护士,满脸喜色地走了出来。 “恭喜恭喜!母女平安!是个千金,六斤八两,胖乎着呢!” “哎呦!太好了!太好了!”王淑芬和赵桂芝赶紧围了上去,拉着小护士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 “我闺女……不对,我儿媳妇她咋样?”王淑芬最关心的还是产妇。 “吴白莲同志身体有点虚脱,不过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孩子也很健康,哭声响亮着呢。”小护士笑着说道。 “那另一个呢?”李山河挤了过来,紧张地问道。 “田玉兰同志也快了,刘主任正在里面守着呢。你们别急,估计也就这半个小时的事儿了。” 听到这话,李山河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又提起了另一半。 就在这时,另一个护士,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粉色小被子包裹着的婴儿,从产房里走了出来。 “来,家属看看孩子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粉嘟嘟的生命上。 李山河第一个冲了过去。 他伸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的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巴却张得大大的,还在不知疲倦地哭着。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不多,但很黑。 这就是他的闺女。 他李山河的,亲闺女。 血脉相连的感觉,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强烈。 他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化成了一滩水,温柔得能把整个世界都给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来,当爹的,抱抱吧。”护士看他那副傻样,笑着把孩子往他怀里递。 “我……我……”李山河下意识地就想伸出手去接。 可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 满是老茧,粗糙得跟砂纸一样。这双手,摸过枪,动过刀,杀过生,沾过血。 这么一双手,怎么能去碰这么一个干净纯洁的小生命呢?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给碰坏了。 “我……我手脏……”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然后疯了一样,把手在自己干净的裤子上,使劲地蹭了又蹭。 可不管怎么蹭,他都觉得自己的手是脏的。 护士和王淑芬她们看着他这副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傻小子,紧张啥呀!”王淑芬笑着骂了一句,从护士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 “哎呦,我的大孙女呦!”王淑芬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快让奶奶看看,长得真俊!这小鼻子,这小嘴,多像山河小时候啊!” 赵桂芝和田老登也围了过来,一脸的稀罕。 “真是个小福星,长得真好。” 李山河就在旁边看着,想摸,又不敢。 他那副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样子,哪还有半分朝阳沟小太岁的威风。 就在一家人围着孩子高兴的时候,产房里,田玉兰的呻吟声,又一次变得急促起来。 李山河的心,瞬间又被揪了起来。 他赶紧把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再次投向了那扇门。 一个下来了,可还有一个在里面呢。 他的战斗,还没结束。 第七百七十章 好家伙,龙凤胎 小闺女的到来,像是一针强心剂,让产房外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和喜悦起来。 王淑芬抱着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赵桂芝和田老登围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夸孩子长得俊。 可李山河的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 当产房里再次传来田玉兰痛苦的闷哼声时,他的心,立刻又悬到了嗓子眼。 他把刚出生的闺女托付给了自家老娘,自己则又回到了战斗岗位上——守着那扇白色的大门。 “咋样了?咋样了?玉兰咋还没出来?”田老登也从看外孙女的喜悦中抽离出来,一脸紧张地凑了过来。 毕竟,里面那个,才是他的亲闺女。 “爹,你别急,刚才护士不说了吗,快了。”李山河嘴上安慰着老丈人,可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急。 他能清楚地听到,里面医生的口令声,比刚才给吴白莲接生时,似乎更加急促,也更加严肃。 “产妇有点脱力了!快!给她喝点糖水!” “不行,孩子个头不小,有点难……” “胎心有点弱了!刘主任,要不要准备……” 后面的话,李山河没听清,但胎心弱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胎心弱? 这是什么意思? 是孩子有危险了吗? 还是玉兰有危险了?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他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了全身。 刚才因为女儿出生而带来的所有喜悦和温暖,在这一刻,都被恐惧的冰水,浇得一干二净。 “山河,咋了?你脸色咋这么难看?”田老登看他不对劲,赶紧扶住了他。 “没事……”李山河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不能说,他不敢把他听到的那几个字说出来。他怕自己一说出口,他这个老丈人,会当场就倒下去。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把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压在自己的心底。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拉长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产房里,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呻吟声,没有了口令声,甚至连仪器的滴答声都听不到了。 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叫喊,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完了…… 李山河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的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 “山河!山河!你咋了?” “我闺女……我闺女她咋了?!” 王淑芬,赵桂芝,田老登,所有人都被他这副样子给吓坏了,全都围了过来。 可李山河,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耳朵里,只有自己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声,和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 “哇——!” 一声,比刚才吴白莲闺女的哭声,还要响亮,还要有力的啼哭,猛地从产房里爆发了出来! 紧接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哇——哇——!” 又一声! 是另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两道哭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最动听的交响乐,瞬间就击碎了笼罩在走廊里的死寂和绝望! 李山河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听到了什么? 两个? 是两个孩子的哭声?! 他不是在做梦吧? “砰!” 产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还是刚才那个小护士,她跑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激动和喜悦,甚至可以说是震惊! 她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产房里面,话都说不利索了。 “生了!生了!都生了!” “是龙凤胎!!” “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轰——! 这几个字,就像是几万吨的炸药,在李山河的脑子里,轰然引爆! 龙凤胎?! 他李山河,有了一对龙凤胎?! 虽然孟爷早就说过,但是真到这天,李山河还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太猛烈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浪潮给狠狠地拍在了沙滩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龙凤胎?”田老登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我的天爷啊!”王淑芬和赵桂芝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快!快让我看看!我的外孙!我的外孙女!”田老登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要往产房里冲。 “哎,你别进去!”小护士赶紧拦住他,“刘主任她们还在给产妇处理呢,孩子马上就抱出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护士,一人抱着一个,小心翼翼地从产房里走了出来。 一个包裹在蓝色的小被子里。 一个包裹在粉色的小被子里。 两个小家伙,都在扯着嗓子,比赛似的哭着,那劲头,恨不得把医院的房顶都给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两个新到来的小生命给吸引了过去。 李山河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他先是看了看那个蓝色被子里的小子。 那小子,长得可真壮实,小脸红扑扑的,哭起来的时候,小拳头还在空中乱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这小子,像我!李山河心里头,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然后,他又去看那个粉色被子里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就秀气多了。虽然也在哭,但声音明显没有她哥那么霸道,小脸蛋白里透红,小嘴巴长得特别好看。 一家人,一下子添了三口人! 一个闺女,一对龙凤胎! 他李山河,一天之内,成了三个孩子的爹! 这是何等的福气啊!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眼眶。 然后,这个在外面杀伐果断,天不怕地不怕的朝阳沟小太岁,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一章 爷们儿的眼泪不值钱 李山河这一哭,把在场的人都给哭懵了。 王淑芬抱着刚出生的大孙女,本来还乐得合不拢嘴,一看自己儿子这样,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你这傻孩子,哭啥呀!这是大喜事!该笑才对啊!” 赵桂芝和田老登也是,俩人本来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看着女婿哭得这么伤心,心里头也跟着泛酸。 “姑爷儿,快起来,地上凉。”赵桂芝想去扶他。 那几个护士,也是第一次见到家属是这种反应的。 别人家生了孩子,尤其是龙凤胎,当爹的哪个不是高兴得跳起来? 像李山河这样,直接坐地上嚎啕大哭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她们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她们哪知道李山河此刻心里的感受。 那是两辈子的情绪,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 上辈子,他活得浑浑噩噩,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临死之前手上还多添了几条人命。 这辈子,他重生归来,有了这么多爱他、他也爱着的家人。现在,他又一下子成了三个孩子的爹。 这种从一无所有,到瞬间拥有全世界的巨大幸福感,让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哭,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害怕。 是喜悦,是感动,是释放。 是把两辈子的委屈、孤独,和这辈子的幸福、满足,都用这眼泪,给宣泄了出来。 他哭了足足有五分钟,哭得惊天动地,把楼道里其他病房的人都给引出来看热闹了。 直到王淑芬在他后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行了!别哭了!还嫌不够丢人啊!快起来看看你儿子闺女!” 李山河这才抽抽搭搭地,被田老登给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也顾不上擦干净,就凑到了那两个护士跟前。 他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看着那两个还在奋力啼哭的小家伙,咧开嘴,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又哭又笑,跟个神经病似的。 “来,让你抱抱你儿子。”一个护士把那个包在蓝色被子里的小子,递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李山河没有再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王淑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把孩子接了过来。 小家伙入手,沉甸甸的。 隔着被子,他都能感觉到那小身体里传来的温热和活力。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满脸通红,还在哇哇大哭的小子,心里头,被一种叫做父爱的东西,给彻底填满了。 这就是我的儿子。 我李山河的种! 以后,他就要顶天立地,要把这个家,给撑起来! 他忍不住,低下头,用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儿子那柔嫩的小脸蛋。 小家伙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哭声居然小了一点,只是砸吧砸吧嘴,把脸往他怀里蹭了蹭。 李山河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哎呦,快看,这小子,知道这是他爹呢!”王淑芬在一旁看着,高兴得直拍手。 一家人围着这三个新出生的小家伙,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刚才的紧张和恐惧,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整个楼道里,都充满了李家的欢声笑语。 又过了一会儿,产房的门再次打开。 刘主任带着几个护士,推着两张移动病床,走了出来。 吴白莲和田玉兰,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浸湿,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但她们的眼睛,却都在第一时间,寻找着李山河的身影。 “媳妇!” 李山河赶紧把儿子交给王淑芬,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他先是冲到田玉兰的床边,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 “玉兰,辛苦你了!你真是太伟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限的感激。 田玉兰虚弱地笑了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他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 “不辛苦。”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温柔的力量,“看到你就好了。” 李山河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他又跑到吴白莲的床边,同样抓着她的手。 “白莲,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生了个这么可爱的闺女。” “那你喜欢吗?”吴白莲有点紧张地问道。她知道,很多人家都重男轻女。 “喜欢!咋能不喜欢!我喜欢死了!”李山河斩钉截铁地说道,“闺女是爹的小棉袄,以后,她就是我的心头肉!谁要是敢欺负她,我跟他拼命!” 吴白莲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就因为体力不支,沉沉地睡了过去。 刘主任走过来,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 “行了,别在这儿围着了。产妇需要休息。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病房,还是原来那间。你们家属,留一两个帮忙照顾就行了,别都挤在屋里,影响病人休息。” “哎,好!谢谢主任!谢谢各位护士同志!你们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王淑芬和田老登他们,一个劲儿地对着医生护士们鞠躬道谢。 于是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两位大功臣和三位小祖宗,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很快就安排妥当。 吴白莲和田玉兰并排躺在两张床上,都睡着了。 三个小家伙,也被放在了她们身边的小床上,大概是哭累了,也都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李山河站在病床中间,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心里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他的家,完整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当爹了,得稳重 病房里,那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好像被一股子香甜的奶娃子味儿给冲淡了不少。 李山河就跟个傻子似的,站在床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三个,都是他的娃! 他李山河的! 这感觉,太他娘的奇妙了。 王淑芬、赵桂芝、田老登,也都围在边上,一个个踮着脚尖,伸着脖子,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三个小祖宗。 “哎呦,快看快看,这小子,这眉毛,多像山河小时候啊。”王淑芬压低了声音,指着那个包在蓝色小被子里的男娃,一脸的稀罕。 “我瞅着这闺女像玉兰,你看这小嘴,跟玉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桂芝也小声地附和着,脸上全是骄傲。 田老登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嘴咧得跟瓢似的,想说点啥,又怕声儿大了,只能嘿嘿地傻乐。 李卫东也凑了过来,他刚在外面抽了根烟,平复了一下当爷爷的激动心情。 他看着那三个小不点儿,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 老李家,添丁了!而且一下子就添了仨! 他这心里,美滋滋的。 他搓了搓手,也想凑过去抱抱那个带把儿的大孙子,感受一下当爷爷的滋味。 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王淑芬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你嘎哈?手洗了没?身上一股烟味儿,离我大孙子远点!” 李卫东那刚升起来的一点爷爷的威严,瞬间就被这一嗓子给吼没了。 他讪讪地缩回手,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了。 在媳妇面前,他这个穿山豹,啥也不是。 王淑芬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后把李山河和李卫东都给薅出了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你俩在这儿杵着嘎哈?跟两根木头桩子似的。”王淑芬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这么大的喜事,不得赶紧回家给咱爹报个喜去?老爷子在家还惦记着呢。” 让谁回去? 李卫东和李山河父子俩对视了一眼,然后跟商量好似的,齐刷刷地转过了头,谁也不看谁。 这模样,摆明了是谁都不想走。 开玩笑,这刚当上爷爷(爹),还没稀罕够呢,谁乐意这时候跑腿啊。 “媳妇儿,”李卫东嘿嘿一笑,搓着手,一脸的讨好, “你看我这刚当上爷爷,这心啊,还扑通扑通跳呢,腿肚子都有点转筋。要不,让这小兔崽子回去?他年轻,腿脚利索。” “我才不去呢!”李山河立马就不干了,脖子一梗, “我媳妇儿跟我娃都还在里头呢,我能走得开吗?爹,你咋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这会儿就该你这当爷爷的去跑腿报喜,多有面儿啊!” “嘿,你个小王八犊子,还教训起你老子来了?”李卫东眼睛一瞪。 “你俩给我闭嘴!”王淑芬听着这父子俩跟唱双簧似的,气不打一处来,一人给了一巴掌, “小点声!要是吵着我儿媳妇和我大孙子大孙女,我把你们俩的皮都给扒了!” 父子二人瞬间就蔫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嚷嚷。 王淑芬看着他俩那不争气的样儿,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头,却是甜丝丝的。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问道:“对了,老二,你这一下子当了三个娃的爹,名字都取好了没?” 一提到这个,李山河立马就来了精神,刚才那点不乐意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得意地一挺胸脯,嘿嘿笑道:“妈,你儿子办事,你还不放心?早就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王淑芬和李卫东都来了兴趣。 “莲姐生的这个,是咱家的大闺女,就叫李清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那个‘月’。”李山河解释道。 “李清月……”王淑芬在嘴里念叨了两遍,眼睛一亮,“好听!有文化!” 李卫东也在旁边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挺满意。 “那玉兰生的那个闺女呢?”赵桂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病房里出来了,正好听见了,也跟着问道。 李山河看了丈母娘一眼,笑着说:“玉兰生的闺女,叫李轻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那个雪。” “李轻雪……”赵桂芝念着这个名字,眼眶都有点红了,“好,好名字。我家轻雪,以后也能像这名字一样,活得轻轻松松,干干净净。” 王淑芬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行啊,老二,没白让你念那么多年书,取个名字都一套一套的。清月,轻雪,听着就跟画里的人儿似的。” 李卫东听着媳妇夸儿子,心里也跟着骄傲,不过嘴上却不饶人,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花里胡哨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头,却是美滋滋的。 当初非要送这憋犊子玩意儿去上学,看来是真没送错。这以后孩子长大了,问起名字的来历,说出去,多有面儿! 第七百七十三章 这他娘的,上哪儿说理去! 王淑芬正沉浸在给两个孙女取了好名字的喜悦里,在嘴里头翻来覆去地念叨着清月、轻雪,越念越觉得好听。 可念着念着,她突然哎呀一声,一拍大腿,好像想起了啥大事。 “不对啊,老二!”她猛地转过头,盯着李山河,“你光给俩闺女取名了,那我大孙子呢?那可是咱老李家的长孙!你咋把他给忘了?” 赵桂芝和田老登听了,也反应了过来,都齐刷刷地看着李山河。 是啊,这龙凤胎里的小子,可是顶门立户的,名字咋还没影儿呢? 李卫东也瞪着眼珠子瞅着他,心说你个小兔崽子,该不会是把这最重要茬儿给忘了吧? 你要是敢说忘了,看我今天不削你! 面对三堂会审一般的目光,李山河却一点都不慌。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屁颠屁颠地凑到王淑芬跟前,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胳膊,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撒起娇来。 “妈!你这话说的,我哪能忘了我大儿子啊!那可是我的心头肉!” “那你咋不说?”王淑芬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 “妈,你再想想,”李山河挤眉弄眼,一脸的神秘,“咱家谁最大?” “那还用问,肯定是咱爹啊!”王淑芬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不就结了!”李山河一拍手,“我爷还在家呢!这给长孙取名的福气和体面,哪能轮得到我这个当爹的啊?必须得我爷来!”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楼道都安静了。 王淑芬愣住了。 李卫东也愣住了。 赵桂芝和田老登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全是赞赏。 哎呦喂! 这小子,脑子是真他娘的好使啊! 这么一手,玩得是真漂亮! 既显出了对老爷子的尊重,又全了当孙子的孝道,还把这最重要的事,交给了最该做主的人。 这事儿办的,敞亮! “你个小机灵鬼!”王淑芬反应过来后,伸出手指头,狠狠地点了一下李山河的脑门,可那脸上的笑,却跟开了花似的,怎么都藏不住。 “算你小子有孝心,没忘了你爷。这事儿你想得对,就该让你爷来!” 李卫东在旁边看着,心里头也是一阵舒坦。 他这个儿子,是真长大了,办事越来越周全,越来越有他老李家的风范了。 “那还等啥啊!”王淑芬一拍板,“山河,你赶紧的,回家把你爷给接过来!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顺便把这大事儿给办了!” “啊?又让我去啊?”李山河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妈,我这刚当上爹,屁股还没坐热呢……” 他一边说,一边还恋恋不舍地回头,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病房里瞅。 那三个小家伙,就是三个小磁铁,把他给吸得死死的,一步都不想挪开。 “对了,”王淑芬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家里那几个,宝宝和宝兰她们,估计也惦记着呢。你回去跟她们说一声,让她们别都往医院跑了,家里头也得留人。” “知道了妈……”李山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拖着两条跟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三回头地往楼梯口挪。 那副样子,要多不情愿有多不情愿。 李卫东在旁边看着儿子这副吃瘪的怂样,心里头乐开了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别提多幸灾乐祸了。 这一笑,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王淑芬本来就看着李山河那磨磨蹭蹭的样子来气,再一看李卫东这幸灾乐祸的死出儿,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李山河就喊:“站住!” 李山河一个激灵,赶紧停下脚步,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娘:“咋了妈?” “瞅你那损色!一步挪三步,等你走到家,天都黑了!”王淑芬没好气地骂道,“你别去了!让你爹去!” 说着,她把矛头直接对准了还在偷着乐的李卫东。 “啊?!”李卫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媳妇儿,我……我这才刚骑挎斗子颠了那么老远过来的,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 他想找个理由推脱一下。 可王淑芬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眼珠子一瞪,双手往腰上一掐,摆出了她“朝阳沟第一悍妇”的经典架势。 “你还敢跟我讲条件?李卫东我告诉你,让你去你就麻溜地给我滚去!开拖拉机回去!速度快!别逼我在这楼道里削你!让你在亲家和儿女面前丢人!” “我……”李卫东张了张嘴,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瞅了瞅一脸严肃的王淑芬,又看了看旁边憋着笑快憋出内伤的儿子李山河和亲家田老登。 他知道,今天这差事,他是跑定了。 “得嘞。” 李卫东顿时跟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脑袋一耷拉,骚眉耷眼地,转身就朝着楼梯口走去。 那背影,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想他李卫东,年轻时也是响当当的穿山豹,就在昨天夜里,他还亲手端了一个匪窝,杀得那帮亡命徒人仰马翻。 可今天,在自己媳妇面前,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这他娘的,上哪儿说理去! 第七百七十四章当爷爷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李卫东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叹气地往医院外面走,心里头那叫一个憋屈。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头嘀咕。 这叫啥事儿啊? 想他李卫东,昨天晚上还在黑风口杀人放火,眼皮都不眨一下。 那场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愣是连心跳都没快两下。 结果今天倒好,刚当上爷爷,还没来得及在孙子孙女面前耍耍威风,就被自家媳妇跟训孙子似的,指派去开拖拉机。 还是拖拉机! 那玩意儿开起来,突突突的,动静比打雷还大,速度还没人跑得快,一路开回村,屁股不得颠成八瓣,脸上也得吃二斤土。 他堂堂穿山豹,不要面子的吗? 李卫东越想越气,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儿子李山河。 你个小王八犊子,就不知道替你爹说两句话? 白养你这么大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李山河感受到老爹那杀人般的目光,非但不怕,还冲他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 李卫东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算了,跟这小兔崽子置气犯不上。 媳妇的命令,那可是圣旨,不敢不听。 他走到医院门口,找到了彪子开来的那辆红色拖拉机。 这大家伙,跟个铁甲怪兽似的,停在医院门口,引得不少人围观。 李卫东看着这拖拉机,又叹了口气。 他宁愿现在再去黑风口跟人干一架,也不想开这玩意儿。 可没办法,谁让他怕媳妇呢。 他使劲摇了几下摇把。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和一股子呛人的黑烟,拖拉机总算是发动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被这动静吓得纷纷后退。 李卫东挂上档,一脚油门,拖拉机晃晃悠悠地上了路,朝着朝阳沟的方向开去。 拖拉机开得不快,李卫东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开着车,脑子里却像是放电影一样,开始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 一切都跟做梦似的。 先是儿子李山河带回来的那三个被下了药的亡命徒。 然后是他和张老五连夜摸进黑风口,用一颗香瓜子端了整个匪巢。 那爆炸的火光,那漫天飞溅的血肉,那烧了整整一夜的大火…… 还有最后,他和老爷子李宝财,在后山,亲手埋了那三具尸体。 老爷子那番话,现在还回响在他耳边。 “谁要是敢把爪子伸到咱们家里来,伸过来一只,就给他剁掉一只。伸过来一双,就让他连人带根,都烂在这山里!” 李卫东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 没错,老李家的人,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那帮杂碎,敢把主意打到他儿子头上,那就是自寻死路。 他一点都不后悔杀了那些人。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他只是觉得,自己这颗心,好像越来越硬,越来越黑了。 昨天晚上,看着那满地的残肢断臂,他心里头,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甚至还觉得有点省事儿。 就连张老五那小子,都被吓得够呛,背地里肯定没少嘀咕他心黑。 叔啊,你这心,咋比炭还黑呢? 李卫东仿佛都能听到张老五那带着点敬畏和恐惧的声音。 他自嘲地笑了笑。 心不黑,能在这片黑土地上活下来吗? 心不黑,能护得住老婆孩子热炕头吗? 当年跟着二爷三爷在山里跟胡子、跟小鬼子周旋的时候,要是心软一点,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 你不当狼,就得当羊。 他李卫东,宁愿当一头护犊子的恶狼,也绝不当任人宰割的羔羊。 正想着,拖拉机的突突声,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明晃晃的,有点晃眼。 他突然想起了病房里那三个小家伙。 一个大孙子,两个大孙女。 粉嘟嘟,软乎乎的。 一想到他们,李卫东那颗比炭还黑的心,瞬间就变得柔软起来。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为了这三个小家伙,别说杀十一个,就是杀一百一十个,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李卫东的孙子孙女,谁也别想欺负! “突突突突……” 拖拉机的声音,好像都变得有劲儿了。 李卫东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得赶紧把老爷子接过去,让老爷子给大孙子取个响亮的名字。 然后,他得回去好好抱抱那三个小家伙。 当爷爷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第七百七十五章 老爷子,您当太爷爷了 李卫东开着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地回到了朝阳沟。 他挺直了腰杆,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窗外,跟这个招招手,跟那个点点头,派头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领导下来视察了。 他把拖拉机一路开回了自家院子门口,这才熄了火。 院子里,李山峰正带着李山霞和张宝宝玩。 一看到李卫东回来,几个人都赶紧迎了上来。 “爹,你咋回来了?二哥呢?生了没?”李山峰最着急,连珠炮似的问道。 张宝宝和李山霞也是一脸的紧张和期待,眼巴巴地看着他。 李卫东故意卖了个关子,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慢悠悠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清了清嗓子。 “咳咳。” “爹!你快说啊!急死我了!”李山峰急得直跺脚。 李卫东看着他们那着急的样子,心里头乐开了花,这才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得意洋洋地宣布道: “生了!” “都生了!” “母子平安!” “哇!太好了!我当叔叔了!”李山峰和李山霞激动得抱在了一起,又叫又跳。 “几个啊?男孩女孩?”李山峰追问道。 “你猜?”李卫东嘿嘿一笑。 “一个?不对,俩嫂子,那就是俩?”李山霞掰着手指头算。 “再猜!” “难道是……”李山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卫东。 李卫东也不再逗他们了,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仨!” “吴白莲生了个闺女,六斤八两!” “田玉兰生了一对龙凤胎!小子七斤一两,闺女六斤半!” “一天!咱老李家,添了三口人!” 轰!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颗炸雷,在院子里炸响了。 李山峰和张宝宝也是一脸的震惊和狂喜。 “走走走,快进屋!告诉你爷去!”李卫东大手一挥,带头就往屋里走。 他一脚踹开西屋的门,嗓门儿洪亮地喊道: “爹!爹!大喜事啊!” 西屋里,李宝财老爷子正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大烟袋锅。 听到李卫东的喊声,李宝财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 “咋呼啥?天塌下来了?” “爹!比天塌下来还大的喜事!”李卫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炕前,激动得脸都红了,“生了!老二那俩媳妇儿,都生了!” 李宝财拿烟袋锅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都生了?都平安?” “平安!母子母女全都平安!”李卫东兴奋地说道。 “几个?” “仨!”李卫东再次伸出那三根手指头,“吴白莲生了个大胖闺女!玉兰更厉害,给您生了一对龙凤胎!一个曾孙!一个曾孙女!” “您老,当太爷爷了!” “咣当”一声。 李宝财手里的烟袋锅,掉在了炕上,烟灰撒了一片。 老爷子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爷爷…… 他李宝财,当上太爷爷了…… 老李家的根,又往下扎了一层! 还是龙凤胎! 一个曾孙,一个曾孙女! 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这是祖宗显灵了啊! “爷!爷!你咋了?”李山峰看他爷爷半天没动静,有点害怕,伸手推了推他。 李宝财像是才回过神来,他猛地一拍炕桌,发出一声巨响。 “好!” 这一声好,中气十足,震得屋顶的灰都扑簌簌地往下掉。 “好!好!好!” 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竟然涌上了一层水汽。 他猛地站起身,在炕上走了两圈,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快!快!走!我要去医院!我要去看我的曾孙!曾孙女!”老爷子大声地命令道。 “哎!车就在外面呢!拖拉机!”李卫东赶紧应道。 “还有!”李宝财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李卫东,一脸严肃地说道,“山河那小子,给孩子取名了没?” “俩闺女取了,叫清月和轻雪。那小子的名字,山河说,得您老人家来取!”李卫东赶紧说道。 “嗯!这小子,还算有孝心!”李宝财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给长曾孙取名,这是他这个当太爷爷的荣耀! “走!现在就走!老太太走一块堆!”老爷子一刻也等不及了,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利索,就往外冲。 李卫东和彪子他们赶紧跟了上去。 整个老李家,都因为这三个新生命的到来,彻底沸腾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造孽啊! 李宝财老爷子一声令下,整个老李家就像是上了发条的座钟,瞬间就动了起来。院子里,一股子忙碌劲儿。 李卫东屁颠屁颠地跑到院子里,他脚步轻快,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得意。 那台红色的铁牛,静静地停在门口,像一头等待主人驾驭的巨兽。 他熟练地抽出摇把,插进拖拉机的启动孔,还没等使劲摇动,西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宝财老爷子出现在门口,一手搀着老太太,另一只手拎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旧布包,步履生风地走了出来。 老爷子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与期待,浑浊的老眼却闪着精光。 “爹,娘,你们坐稳当了,我这就发动。”李卫东回头,咧着嘴,一脸的讨好。他正准备展现一下自己作为拖拉机驾驶员的英姿。 老太太被李宝财扶着,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拖拉机后面的拖斗。 拖斗里铺着厚厚的稻草,是李卫东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让老人家坐着舒服些。 李卫东眼瞅着老爷子把老太太安顿好了,自己也一挺腰,麻利地跳上了驾驶座,抓住了方向盘。 他回头又喊了一嗓子:“爹,坐稳了嗷,我可要开车了!”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准备上战场的将军,就差喊一声驾了。 他心头涌起一股豪气,仿佛这拖拉机不是去县城,而是要冲破千军万马。 “你等会儿!” 李宝财站在车下面,冲着李卫东摆了摆手。 老爷子那张老脸绷得紧紧的,看不出是喜是怒。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驾驶座上的李卫东。 李卫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心里头有点犯嘀咕,这又是咋了? “咋地了爹?”他试探着问道,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只见李宝财老爷子绕到拖拉机驾驶室旁边,压根没用李卫东扶,一个灵巧的翻身,直接就跳上了车斗,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老太太身边。 那身手,哪像个年过,耄耋之年的老人。 然后,他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驾驶座上的李卫东。 那眼神,就跟看一个碍事的桩子似的。 “你,下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啊?”李卫东懵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神里满是错愕, “爹,我下来干啥?我不开车谁开?” “我开。”李宝财言简意赅,他根本没给李卫东任何反驳的余地。 “不是,爹,这玩意儿……”李卫东还想争辩两句,这拖拉机跟马车可不一样,不是光有力气就行的。 他想提醒老爷子,这可不是在山里赶套马车,这是机械,得讲究点技术。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宝财已经不耐烦了。 老爷子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在了李卫东的屁股上。 “让你下来就下来,哪儿那么多废话!”老爷子眼睛一瞪,声音也提了起来,“你小子搁家看着!家里还有俩娘们呢,后院还有一堆畜生,没个爷们搁家我不放心!你搁这儿待着吧!” 李卫东被这一脚踹得差点从驾驶座上栽下来,他捂着屁股,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甘。 凭啥啊!他心里头咆哮着,这都是啥事儿! 昨天晚上,他还是那个在黑风口杀人如麻的穿山豹,手起刀落,眼皮都不眨一下。那可是真刀真枪,血肉横飞的场面! 结果今天,在自己亲爹面前,他连个拖拉机驾驶员的活儿都保不住,直接被贬成了看家护院的? 这落差也太大了! 他欲哭无泪,刚要张嘴说点什么,为自己争取一下当司机的权利,哪怕是当个副驾驶也行啊。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自家老爹那只满是褶皱和老茧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在了裤腰带上。 那根武装带,油光锃亮,是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宝贝,当年跟着二爷三爷在山里跟胡子周旋,那可是立过功的。 抽起人来,那叫一个疼,更别说那份来自长辈的威慑力了。 李卫东浑身一个激灵,所有想说的话,瞬间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这武装带一亮出来,就意味着老爷子动了真格的。 他可不想在老娘面前,被亲爹用武装带抽屁股。那面子,就真的一点不剩了。 他脸上立刻堆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讪讪地从驾驶座上滑了下来,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蔫头耷脑的。 “爹,那你慢点嗷,这道儿可墩,注意安全。”他站在车下面,仰着头,一脸的孝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心里头,却是五味杂陈,有憋屈,有无奈,还有那么一点点对老爷子的敬畏。 李宝财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赶苍蝇一样,嫌弃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老子开过的车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还用你教?赶紧滚蛋,给我孙媳妇做饭去吧,走了!” 说完,老爷子一屁股坐到驾驶座上,那动作,叫一个麻利。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索了一下,然后使劲一拧。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一股子黑烟,拖拉机被他给发动了。 车身剧烈地抖动着,仿佛一头被唤醒的钢铁巨兽。 李卫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我靠!老爷子啥时候学会开拖拉机的?他咋不知道?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啊! 他心里头震惊不已,这老头子,藏得可真深! 还没等他想明白,李宝财已经挂上了档,一脚油门下去,拖拉机哐当一下,晃晃悠悠地就上了路。车轮卷起地上的浮土,一路向前。 “爹!娘!慢点啊!”李卫东跟在后头追了两步,扯着嗓子喊。 他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拖拉机,心里头还是有点不放心。 拖拉机头也不回,只留给他一屁股黑烟。那突突突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村口的土路上。 李卫东站在原地,眼含热泪地看着那渐渐消失在村口的拖拉机影子,直到那突突突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也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真的委屈。 那股子憋屈劲儿,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 他一咬牙,一跺脚,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造孽啊!” 第七百七十七章 爹,今天能吃大鹅不 李卫东站在院子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足足愣了有五分钟。 他心里头那个憋屈啊,就跟吃了二斤黄连似的,从里到外都是苦的。 想他李卫东,当年在山里,那是何等的威风。 穿山豹的名号,在白山黑水之间,提起来谁不竖个大拇指? 就算是现在,他宝刀未老,昨天晚上刚端了一个匪窝,那十一个亡命徒,连他一根毛都没伤到。 结果呢? 结果今天,先是被媳妇王淑芬当着儿子的面,跟训三孙子似的给派了活儿。 现在又被自家老爹一脚从驾驶座上给踹了下来,沦落到看家护院。 这他娘的叫啥事儿啊! 他越想越气,抬脚就朝着拖拉机刚才停过地方的一块石头上狠狠踹了过去。 “哎呦!” 一声惨叫,李卫东抱着脚,原地蹦起了高。 那块石头纹丝不动,他的脚指头差点没给踹断了。 “爹!你咋了?” 李山峰和张宝宝他们听见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正好看到李卫东抱着脚金鸡独立的狼狈样。 “没事!”李卫东赶紧放下脚,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裤腿,强行挽尊,“脚有点麻,活动活动。” 他可不能在孩子们面前丢了面子。 “我爷我奶呢?”李山峰好奇地问道。 “走了,去县里看你二哥他们去了。”李卫东没好气地说道。 “啊?我爷开拖拉机走的?”李山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嗯。”李卫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更不舒坦了。 合着就他不知道老爷子会开拖拉机呗? 他叹了口气,也懒得再纠结这事儿了。老爷子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再说了,老爷子是去看曾孙的,那股子激动劲儿,谁也拦不住。 他转身,朝着新房那边走了过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家里这还一大家子人呢,总不能都饿着肚子。 他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喊:“宝兰,宝宝,吃了没呢?没吃的话,晌午想吃点啥啊?” 张宝兰因为刚来家里不久,又是儿媳妇的身份,在老太太和李宝财他们面前,还有点拘谨,这会儿都待在屋里没出来。 李卫东的话音刚落,就见新房的门帘一挑,张宝宝跟个小炮弹似的,撒着欢儿就跑了出来。 她跑到李卫东跟前,仰着那张苹果似的的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脆生生地问道:“爹,能吃大鹅吗?” 这丫头,自从上次吃了一次?大鹅之后,就对那味道念念不忘,做梦都想再吃一回。 李卫东一听,愣了一下。 大鹅? 他低头看着张宝宝那充满渴望的小眼神,又想起了医院里那三个刚出生的小家伙,还有自家老爹老娘那高兴得找不着北的样子。 他心里的那点憋屈,突然就散了不少。 是啊,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老李家添了三个娃,他李卫东当了爷爷! 这是多大的喜事! 跟这比起来,他受那点委屈算个屁啊! 高兴!必须得高兴! 高兴了,就得吃点好的! 李卫东心里头一下子就敞亮了,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吃!必须吃!想吃啥就吃啥!不就是大鹅吗?咱家后院多的是!今天咱爷几个在家,不但要吃,还得吃点好的!” 他这一嗓子,把张宝兰也给引了出来。 张宝兰站在门口,看着李卫东,有点不好意思。 李卫东看着这两个能当自己闺女的儿媳妇,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自家那小王八蛋,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多漂亮又能干的媳妇。 他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冲着她们招了招手:“宝兰,宝宝,别站着了,都过来。今天家里大喜,山河当爹了,我也当爷爷了,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今天晌午,我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宝宝想吃?大鹅,你们呢?想吃啥,跟爹说,爹给你们做!” 张宝兰羞涩地笑了。 “爹,我们吃啥都行。要不,我帮您烧火吧?” “不用不用!”李卫东大手一摆,“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哪能让你们干活。都回屋歇着,等着吃就行了!” “我去抓鹅!”李山峰一听有大鹅吃,比谁都积极,一溜烟就朝着后院跑去。 李卫东看着院子里这热闹的景象,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 当爷爷了,得稳重。 不能跟媳妇和老爹置气。 对,做饭去! 第七百七十八章 重孙的名,爷早就想好了 “突突突……突突突……” 红色的拖拉机,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铁牛,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李宝财老爷子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腰杆挺得笔直。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他开得很稳,遇到大坑,还会提前减速,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坐在后面拖斗里的老太太,被颠得左右摇晃,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布包,脸上挂着和李宝财如出一辙的笑容。 “老头子,你慢点开,不着急。”老太太朝着前面喊了一嗓子。 “知道!”李宝财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这破道,想快也快不起来!” 他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心里头,却像是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太爷爷了! 他李宝财,当上太爷爷了! 而且一生就是仨! 俩曾孙女,一个大曾孙! 还是龙凤胎! 这福气,放眼整个朝阳沟,不,放眼整个横道河子,都找不出第二家!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村里那些老家伙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那羡慕得眼珠子都发红的样子。 到时候,他李宝财挺着腰杆,在村里溜达一圈,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太爷?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 “嘿嘿……” 老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一个人傻笑了起来。 “老头子,你乐啥呢?”老太太在后面问道。 “没乐啥。”李宝财赶紧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强行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我在想咱大曾孙的名字呢。” “哦?你想好了?”老太太来了兴趣。 “那当然!”李宝财的语气里充满了自得,“我当爷爷的时候,就给他爹想好了名字。现在当太爷爷了,能不给咱大曾孙想个响亮的名字吗?我早就想好了!” 这事儿,他可是琢磨了好几个月了。 自打知道田玉兰怀的是双胞胎,他就开始翻起了家里那本都快散架的老黄历,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 老李家的根,传到这一辈,是山字辈。 李山河,李山峰。 那下一辈,该轮到啥字了? 这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叫啥啊?快说来听听。”老太太催促道。 李宝财故意卖了个关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为了避开山河那小子的河字,也为了让咱大曾孙以后能跟咱老李家的爷们儿一样,顶天立地,扛得住事儿,我准备给他起名,叫李赫松!” “李赫松?”老太太在嘴里念叨了两遍。 “对!赫,是显赫的赫!松,是松树的松!” 李宝财解释道,“咱这片林子,啥树最结实,最不怕风雪?就是松树!我希望咱大曾孙,以后就能像这大兴安岭的红松一样,扎根黑土,不畏严寒,活得堂堂正正,一身傲骨!” 老爷子说起这个名字的寓意,声音都变得洪亮起来,充满了期望。 老太太听完,眼睛也是一亮,连连点头:“好!好名字!李赫松,听着就威风!有劲儿!” “那是!”李宝财得意地一扬下巴,“我取的名字,能差的了?” 他心里琢磨着,等到了医院,见到了大曾孙,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名字给宣布了。 这可是他这个当太爷爷的,给长曾孙的第一份礼物! 拖拉机又是一个颠簸,把老太太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拍了拍怀里的布包,回头问了一嘴:“老头子,东西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带上了。”李宝财应道。 “放心吧,都搁这呢。”老太太拍了拍胸口,那布包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啥。 她又有点不放心地问:“老头子,你说,咱俩用不用回山上再拿点?给曾孙曾孙女的见面礼,可不能寒碜了。” 老太太说的山上,指的自然是老两口年轻时候藏东西的地方。 那里头,可有不少好玩意儿。 李宝财一听,连忙摆手,跟拨浪鼓似的:“不拿!不拿!那都是留给重孙子的压箱底的宝贝,现在不能动!拿早了,省得大宝子那个小兔崽子惦记!” 在他心里,自家那个儿子李卫东,虽然现在看着挺稳重,但骨子里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大宝子,手脚不干净,看见好东西就想往自己兜里揣。 那些宝贝,可是他要留着,等曾孙李赫松长大娶媳妇的时候,再拿出来的。现在拿,风险太大。 “那就带这些?”老太太有点犹豫。 “够了!心意到了就行!”李宝财说道,“再说了,二河那小子,现在有的是钱,咱不跟他比。咱给的,是长辈的心意,是福气!” 老太太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多说。 拖拉机继续突突地往前开,车斗里的老两口,憧憬着即将见面的三个小生命,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第七百七十九章 老太太的压箱底宝贝 拖拉机在土路上跑,扬起一路的黄尘。 七月的大兴安岭,正是绿意最浓的时候。 路两边的白桦树、落叶松,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要是在平时,李宝财肯定得哼上两句小曲儿,好好欣赏一下这山里的景致。 可今天,他没这个心思。 他满脑子都是医院里那三个粉嘟嘟的小家伙。 一个曾孙,两个曾孙女。 老李家这下可算是人丁兴旺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等回去了,得让大宝子去山里打几只肥硕的狍子,再弄几条大个的江鱼。 实在不行再把梅花鹿给宰上一头。 孙媳妇生孩子,可是元气大伤,必须得好好补补。 还有那三个小家伙的满月酒,必须得大办! 把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让他李宝财也好好风光风光。 “老头子,你想啥呢,嘴咧得跟瓢似的。”老太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想啥。”李宝财回过神来,嘴上不承认,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我在想,咱这当了太爷爷太奶奶了,这见面礼,是不是得再厚实点?” 他刚才虽然嘴上说心意到了就行,但心里头,还是觉得光带那点东西,有点拿不出手。 毕竟,这可是第一回见曾孙辈。 老太太一听,也跟着犯了愁。她拍了拍怀里的布包,说道:“我这回出来,把我压箱底的那对小金锁给带来了,还有几个小手镯,可这……好像是有点少。” 那对小金锁,是她当年出嫁时的陪嫁。现在拿出来给曾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金锁好,金锁能锁住福气和安康。”李宝财点了点头,“但光有金锁还不够。咱是当太爷爷太奶奶的,得有分量!” 他说着,放慢了车速,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婆子,你记不记得,当年咱俩在老鸹眼子那边,埋的那口小箱子?” 老太太的眼睛猛地一亮,随即又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也压低了声音:“你提那个干啥?那不是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的吗?” “老鸹眼子”,是他们年轻时候给一处山坳起的外号。 那时候,他们跟着队伍在山里跟胡子和小鬼子周旋,没少缴获好东西。 有些不方便带在身上的金银细软,就找了隐蔽的地方埋了起来,想着以后天下太平了再取出来。 那口小箱子,就是其中之一。 里面装的,可都是硬通货。 “现在不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李宝-财的眼睛里闪着精光,“咱大曾孙都出世了!这比天还大的事!不动用一下,啥时候动用?” 老太太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可那地方,几十年没去了,还找得到吗?再说了,就咱俩,能挖出来吗?” “放心!”李宝财拍着胸脯,一脸的自信,“那地方我熟得跟咱家炕头似的,闭着眼都能摸过去!至于挖……嘿嘿,等从县里回来,我把大宝子那小子给叫上,让他去出傻力气!” 在他看来,儿子李卫东虽然不着调,但力气还是有的,当个挖土的苦力,正合适。 老太太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老头子,就知道算计你儿子。” “那小子,就得算计他!不然他能上房揭瓦!” 李宝财哼了一声,随即又嘿嘿笑了起来,“就这么定了!等看完曾孙,咱就去‘老鸹眼子’!到时候,取两根小黄鱼出来,给咱大曾孙打个金饭碗,再给俩曾孙女一人打一对金镯子!看谁还敢说咱老李家小气!” “行,都听你的。”老太太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仿佛已经看到了三个小家伙穿金戴银的可爱模样。 老两口在车上一商量,就把这件大事给定了下来。 拖拉机的突突声,似乎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县城的轮廓了。 李宝财的精神头更足了,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拖拉机发出一声咆哮,朝着医院的方向,加速冲了过去。 他的曾孙,他的李赫松,爷来看你了! 第七百八十章 还有闲心搁这吹牛逼呢 医院里,那股子浓重的消毒水味儿里,混杂着婴儿身上特有的奶香,还有产妇们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走廊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走过的护士,推着小车发出的轱辘声。 病房里,更是安静得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李山河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就是他的娃。 三个,全都是他的。 “山河啊。” 赵桂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和王淑芬、田老登一直没走,就守在旁边,脸上挂着同款傻笑。 “妈…”李山河赶紧站起来。 “你看看你,就这么干坐着啊?”赵桂芝心疼地看着他,“你也累一天了,快去歇会儿。这里有我跟你娘看着呢。” 王淑芬也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丈母娘说得对。你快去眯一会儿,等会儿还有得你忙呢。这伺候月子,照顾奶娃子,可不是轻松活儿。” 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门口:“你爹和你爷估计也快到了。等他们来了,你这当爹的,可得精神点。” 李山河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又累又饿,精神也一直紧绷着,这会儿一放松下来,感觉眼皮都快黏住了。 但他舍不得走。 他还没看够呢。 “妈,我不累。”他摇了摇头,“我就是高兴。” “傻小子。”王淑芬看着儿子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想了想,说道:“这样,二河,你在这儿看着玉兰她们。我跟你丈母娘,先回家一趟。” “回家嘎哈?”李山河一愣。 “嘎哈?给你媳妇炖汤去啊!”王淑芬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得赶紧补补!我回家,杀只老母鸡,小火慢慢煨着。你丈母娘呢,回去给你媳妇们收拾点换洗衣裳,再拿点红糖、小米啥的过来。” “对对对。”赵桂芝也连连点头,“家里那头,也得安排一下。我得回去看看,别乱了套。” 李山河一听,觉得这安排挺好。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孩子,这些事儿他还真没想起来。 “那行。”他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到王淑芬手里, “妈,你拿着。路上看见啥好的,就买点。别怕花钱,咱现在不差钱。我丈母娘也辛苦了,带一只回去补补。” 王淑芬也没跟他客气,把钱接了过来,揣进兜里。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她又嘱咐道,“你爹他们要是来了,你机灵点,好好招待。尤其是你爷,让他老人家高兴了,有你的好处。” “我明白,娘。” 王淑芬又跟赵桂芝嘀咕了几句,两个亲家母就结伴出了病房。 田老登看着自家老婆子走了,也坐不住了。 他凑到李山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小兔崽子,当爹了,感觉咋样?” “挺好。”李山河笑了笑。 “好啥呀,以后有你受的。” 田老登撇了撇嘴,但那脸上的得意劲儿,怎么也掩饰不住,“这小子,以后是吃喝拉撒,那丫头,以后是嫁妆彩礼。你小子啊,就等着当牛做马吧。” 他嘴上说着风凉话,眼睛却一直没离开那三个小家伙,尤其是田玉兰生的那一对。 “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 “你小子,是真有本事。一下子就给我添了个外孙,一个外孙女。我老田家,这面子,足足的!” 李山河看着老丈人那副又想显摆又想拿捏他的样子,心里头直乐。 “爹,这不也是您外孙外孙女吗?以后他们出息了,您脸上不也有光?” “那倒是。”田老登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 “对了,你爷啥时候到?那带把儿的,名字取了没?” “快了,我爹已经开车回去接了。名字,我留给我爷取呢。” “嗯,这事儿办得敞亮!”田老登赞许地点了点头。 翁婿俩正聊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王淑芬又探了个头进来。 “山河,忘了跟你说了,彪子媳妇,是不是也快了?你抽空去瞅瞅,别光顾着自己高兴,把那小子给忘了。” 李山河一拍脑门。 “哎呦!你看我这脑子!” 他光顾着自己这边了,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刘晓娟的预产期,就跟田玉兰她们差不了几天! “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王淑芬这才放心地走了。 李山河跟田老登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看着点屋里,自己则赶紧朝着隔壁的病房走去。 他站在刘晓娟的病房门口,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彪子那大嗓门。 “俺跟你说,俺二叔,那才叫牛逼!俩媳妇,一天,生了仨!龙凤胎!你见过没?俺跟你说,那小子,长得就跟我二叔一个样,那丫头……” 李山河听得脑门上青筋直跳。 这王八犊子,还有闲心在这儿吹牛逼呢? 他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彪子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大哥吹嘘着,脸上那叫一个与有荣焉。 刘晓娟则靠在床头,一边笑着听,一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彪子!”李山河喊了一声。 “哎,二叔!你咋来了?”彪子一看见李山河,立马就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那股子兴奋劲儿,“你来看俺啊?俺跟你说,俺正跟大哥说你的光荣事迹呢……” “行了,别吹了。”李山河没好气地打断他,看了一眼刘晓娟,关切地问道,“嫂子,感觉咋样?有动静没?” 刘晓娟笑着摇了摇头:“还没呢,这小家伙,估计是看他哥哥姐姐们都出来了,他还不着急。”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她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哎呦!” 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就白了,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床边的栏杆。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这场景,他今天已经见过两次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刘晓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彪子……我……我肚子疼……” 第七百八十一章 都他妈啥时候了,还不忘打个补丁 刘晓娟这一声哎呦,就像是一道命令,瞬间就把病房里轻松的气氛给击得粉碎。 李山河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 他今天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简直就是产前总动员的冲锋号! 彪子还沉浸在当哥哥的喜悦和吹牛逼的快感里,脑子一时半会儿还没转过弯来。 “媳妇儿,咋了?肚子疼?是不是吃坏啥东西了?”他凑过去,一脸憨厚地问道。 “你……你个彪子!”刘晓娟疼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她另一只手狠狠地在彪子胳膊上掐了一把,“我……我要生了!” “啊!” 彪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生了?”他结结巴巴地重复着,那张黑里透红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跟墙皮一个色儿。 “还愣着干啥!快叫大夫啊!” 李山河一看他那傻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冲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总算是把彪子的魂儿给拍回来了一点。 “哦哦哦!叫大夫!叫大夫!” 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转身就往外冲,结果因为太慌张,一头就撞在了门框上。 “哐”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彪子也顾不上疼,捂着脑袋,连滚带爬地就冲了出去,那嗓门,比李山河刚才还大,带着一股子破音的绝望。 “大夫!护士!救命啊!俺媳妇要生了!快来人啊!” 他这一嗓子,把整个楼层都给震动了。 刚才还算安静的走廊里,瞬间就探出了好几个脑袋,都好奇地往这边瞅。 李山河没理会外面的骚动,他赶紧走到刘晓娟床边。 “娟子,你别怕,深呼吸,别紧张。”他学着之前护士教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嗷。” 刘晓娟疼得嘴唇都哆嗦了,但看到李山河那镇定的样子,心里的慌乱,总算是少了一点。 她点了点头,抓着床单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很快,刚才那几个经验丰富的护士和值班大夫就冲了进来。 他们一看到李山河,都愣了一下。 “怎么又是你家?”那个年轻的小护士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今天这一天,她们产科就跟专为老李家开的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就没消停过。 “大夫,快看看……”李山河也顾不上尴尬,赶紧让开位置。 大夫过去一检查,动作麻利,表情严肃。 “羊水破了,见红了,宫口也开了两指了。快!准备推车,送产房!” 流程,跟田玉兰她们一模一样。 护士们立马就行动了起来,推车的推车,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 彪子也跟着跑了回来,他看着媳妇被抬上推车,疼得满脸是汗,那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和无助的表情。 “媳妇儿……媳妇儿你挺住啊!”他跟着推车跑,想去拉刘晓娟的手,又不敢。 “二叔……二叔俺咋办啊……”他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山河,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你还能咋办?在外面等着!” 李山河瞪了他一眼, “爷们儿点!你媳妇还在里面受罪呢,你在这儿哭丧着脸算怎么回事?” 被李山河这么一吼,彪子总算是找回了一点主心骨。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点了点头。 推车很快就到了产房门口,那扇白色的大门,今天第四次为李家的人打开。 护士把刘晓娟推进去,然后一伸手,就把想跟着往里冲的彪子给拦在了外面。 “家属在外面等着!”还是那句熟悉的台词。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彪子被关在了门外,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整个人都懵了。 他下意识地,就开始在门口来回踱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俺彪子这辈子没干过啥坏事,求求你们保佑我媳妇和孩子平平安安……” “扯犊子不算奥!!!” 李山河看着他,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孽,都他妈啥时候了,还不忘打个补丁。 他走过去,拍了拍彪子的肩膀。 “行了,别转了,转得我眼晕。坐这儿踏踏实实等着。” 他指了指旁边的长椅。 彪子像是没听见一样,还在那儿转圈。 “二叔,我心慌,我这心啊,扑通扑通的,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俺怕……” 这个平时连死都不怕的混不吝,此刻的声音里,却充满了颤抖。 “怕啥?”李山河把他拽住,按在了椅子上,“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媳妇身体好,肯定没事的。你得信她,也得信里面的大夫。” “可是……可是俺听着里面喊,俺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彪子捂着胸口,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产房里,已经传来了刘晓娟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压抑的呻吟声。 “那就别听!”李山河说道,“你想点别的。想想你马上就要当爹了,想想你儿子长啥样,是像你还是像嫂子。” “像谁?”彪子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那可千万别像俺,俺长得这么黑,还一脸横肉。要是生个闺女像我,那以后还咋嫁人?还是像俺媳妇好,俺媳妇长得白净,好看。” 他这么一想,注意力还真被转移了一点。 李山河看有效果,就继续跟他唠。 “名字想好了没?” “名……名字?”彪子又愣住了,“哎呦卧槽,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更慌了。 “二叔,这咋办?俺没文化,也不会起名啊!要不你给俺孩子起个名吧?”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山河。 李山河白了他一眼:“我给你起?你咋不让你爹给你起呢?这事儿,得你自己想。你可是当爹的。” “我……”彪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田老登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他本来是在病房里看外孙看得正起劲,听到彪子的嚎那一嗓子,就溜达过来看热闹。 一瞅这架势,他乐了。 “哎呦,彪子,轮到你了哈?”他幸灾乐祸地走了过来,“咋样?这滋味,不好受吧?” 彪子现在哪有心情跟他斗嘴,只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当年我等玉兰出生的时候,也这样。”田老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彪子的肩膀,“挺住!当爷们儿,就得挺住!”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彪子一根。 “来,抽根烟,解解乏。” 彪子哆哆嗦嗦地接过烟,田老登给他点上。 两个男人,一个新晋姥爷,一个准爸爸,就这么蹲在产房门口的墙角,一口一口地抽着烟,谁也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烟草味,和从门缝里飘出来的,令人心悸的呻吟声。 李山河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这生孩子,还真是对男人的一场大考。 他刚想坐下歇会儿,就听见产房里,刘晓娟的呻吟声,突然拔高,变成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彪子手里的烟,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七百八十二章 混不吝也怕进产房 刘晓娟那一声尖叫,就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捅进了彪子的心脏。 他“嗷”的一嗓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那反应,比踩了电门还快。 “媳妇儿!媳妇儿!” 他疯了一样就往产房那扇铁门上撞,一边撞一边吼,那架势,好像要凭一己之力把门给拆了。 “哐!哐!哐!” 沉重的铁门被他撞得嗡嗡作响,震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你他娘的给俺开门!让俺进去!俺媳妇儿咋了?!” 他双眼通红,脸上青筋暴起,彻底失去了理智,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彪子!你他娘的给我冷静点!” 李山河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可彪子这会儿是真急眼了,力气大得吓人。他拼命地挣扎,胳膊肘往后捣,脚还乱蹬。 “二叔!你放开我!我要进去看我媳妇儿!她出事了!她肯定出事了!”他嘶吼着,声音里全是恐惧和绝望。 田老登也被这阵势给吓着了,赶紧上来帮忙,拉着彪子的胳膊。 “彪子!你别犯浑!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可彪子现在啥也听不进去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进去。 产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还是那个年轻的小护士,她探出头,看到外面这混乱的场面,吓了一跳。 当她看到又是彪子这个“肇事者”时,气得脸都白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还想不想让你媳妇好好生孩子了?!”她厉声喝道,“你再在这儿闹,信不信我叫保卫科把你给抓起来!” “我媳妇儿咋样了?她刚才叫得那么惨!”彪子红着眼睛,冲着她吼。 “生孩子哪有不叫的!你以为是下蛋呢?!”小护士被他吼得也来了火气, “产妇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你还在外面鬼哭狼嚎,你是想害死她吗?!” “俺……” 害死她这三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彪子的头上。 他挣扎的力气,一下子就小了。 李山河趁机把他往后拖了几步,死死地按在墙上。 “听见没?让你别添乱!”李山河在他耳边低吼,“你要是真想让你媳妇和孩子好,就他娘的给我老实待着!” 小护士看场面被控制住了,也缓和了一下语气。 她看了一眼彪子那张写满了懊悔和恐惧的脸,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产妇的情况还算稳定,就是疼得厉害。刘主任在里面呢,有她在,出不了大事。你们就在外面安心等着,别再闹了,算我求你们了。” 说完,“砰”的一声,她又把门给关上了。 彪子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抱着头,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宽厚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一阵阵压抑的,像是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从他的指缝间传出来。 这个在外面横着走,不知道什么叫怕的混不吝,这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人玩命的汉子,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李山河看着他这样,心里头也泛酸。 他知道,彪子是真的怕了。 他不是怕死,不是怕疼,他是怕失去。 怕失去那个在他最混蛋的时候,还愿意跟他好的女人; 怕失去那个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来得及见一面的孩子。 田老登蹲下身,拍了拍彪子的后背,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啥。 安慰的话,在这种时候,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能又递过去一根烟,塞到彪子的手里。 李山河也在彪子身边坐了下来,他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根,默默地抽着。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陪伴,不需要太多语言。 你在这儿,我也在这儿,就够了。 时间,就在这压抑的沉默和缭ai的烟雾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产房里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微弱。 每一次尖叫,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彪子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煎熬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产房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起来。 医生和护士的口令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用力!看到头了!” “深呼吸!别泄气!再来一次!” “快了!马上就出来了!” 李山河和彪子同时抬起了头,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这是到最后的关头了! 彪子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了门边,把耳朵死死地贴在了冰冷的铁门上。他的身体,因为紧张和激动,在微微地颤抖。 李山河也站了起来,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捏。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宣判结果的声音。 “哇——哇——!” 突然,一声响亮得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婴儿啼哭声,猛地从门里爆发了出来! 那声音,洪亮,有力,充满了生命最原始的野性和力量! 彪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李山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二叔……我……我听见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嗯,听见了。”李山河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个嗓门不小的臭小子。” “砰”的一声,产房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抱着一个用蓝色小被子包裹的婴儿,满脸喜色地走了出来。 “恭喜啊!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七斤半呢!” 彪子傻傻地看着那个在他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家伙,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当爹了。 他彪子,有儿子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抱。 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却抖得跟筛糠一样,怎么也稳不住。 “二叔……”他回头,像个求助的孩子,“俺手抖,俺不敢……” 李山河看着他那副怂样,笑着骂了一句:“瞧你那点出息!” 他走上前,从护士手里,稳稳地接过了孩子。 然后,他把孩子,塞进了彪子那僵硬的怀里。 “抱好了!这可是你亲儿子!以后,你就是他爹,是他天!” 彪子低着头,看着怀里那个满脸通红,挥舞着小拳头的小生命。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从他那双粗犷的眼睛里,滚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了包裹着孩子的蓝色被子上。 第七百八十三章 老爷子驾到,统统闪开 就在医院走廊里因为又一个新生命的降临而陷入一片喜悦的混乱时,医院的大门口,一辆红色的庞然大物,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突突”声和一股浓烈的黑烟,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了下来。 这动静,比救护车来了还扎眼。 门口看热闹的、等车的、卖瓜子汽水的,全都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过去。 只见拖拉机的驾驶座上,车还没完全停稳,一个穿着一身蓝布中山装,身形瘦削但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就跟个猴儿似的,一个灵巧的翻身,直接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落地无声,稳稳当当。 那身手,利索得让旁边的小年轻都自愧不如。 “老头子!你慢点!” 车斗里,老太太被这一下给晃得不轻,嗔怪地喊了一声。 李宝财根本没理会,他跳下车,几步就绕到车斗后面,把老伴儿给扶了下来。 “赶紧的,别磨蹭!”他一边给老伴儿拍着身上的土,一边催促道,“我大曾孙还等着我呢!” 老两口锁好车,就跟两个进城的将军似的,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就往医院大楼里走。 李宝财走在前面,手里还拎着他那杆从不离身的烟袋锅,虽然没点火,但那架势,就跟拎着一把尚方宝剑一样。 他那双浑浊但精光四射的老眼,四下里一扫,但凡跟他对上眼神的,都下意识地让开了道。 这老头儿,气场太强了! 他走到导诊台,也不问别人,直接用烟袋锅的锅头,在桌子上咚咚咚地敲了三下。 正在打瞌睡的小护士被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李宝财那张严肃的脸,睡意瞬间就没了。 “大爷,您有啥事?” “产科,在哪儿?”李宝财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产科在三楼,出门左转上楼梯……”小护士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结结巴巴地指着路。 “嗯。” 李宝财得到答案,点了一下头,连个谢字都懒得说,转身就朝着楼梯口走去。 老太太赶紧跟上。 老两口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三楼。 刚到三楼楼梯口,李宝财就听到走廊那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眉头一皱,心里头有点不高兴。 这医院里,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万一吵到他曾孙睡觉怎么办?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一拐过弯,他就看到了那热闹非凡的一幕。 只见产房门口,围着一圈人。 他的儿子李卫东不在,孙子李山河倒是被好几个人围在中间。 一个黑壮的傻大个,正抱着个襁褓,又哭又笑,跟个神经病似的。 李山河正拍着他的背,嘴里说着什么。 旁边还有他的亲家田老登,也在那儿指手画脚,一脸的兴奋。 “咋回事?又生一个?” 李宝财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瞬间就让整个走廊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爷!奶!你们咋才来啊!” 李山河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太姑爷!太姑奶!”彪子也看见了救星似的,抱着孩子就想往这边冲。 “你给我站那儿别动!”李宝财眼睛一瞪,指着彪子怀里的孩子,“那是谁家的?” “太姑爷爷,是我的!我儿子!刚生出来!七斤半!”彪子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还挂着眼泪鼻涕。 “哦。”李宝财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敢情刚才那动静,是这小子闹出来的。 他摆了摆手,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儿子的事,先放一边。 “我曾孙呢?我那三个大曾孙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孩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爷,在病房里呢,都睡着了。”李山河赶紧说道,“我媳妇她们也睡了,我正想让田叔和彪子帮我看着点,我进去瞅瞅。” “看啥看!带路!”李宝财一挥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现在,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哎哎,好嘞!” 李山河赶紧在前面带路。 李宝财和老太太跟在后面,田老登和刚当上爹的彪子,也抱着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面,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派头十足。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病房门口。 李山河刚想推门,就被李宝财一把给拦住了。 只见老爷子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 他抬起手,仔仔细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蓝布中山装的领子,又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那样子,虔诚得就像是马上要去朝圣一样。 老太太也在旁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脸上带着既激动又紧张的神情。 李山河看懂了。 这是他爷爷,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他老李家新生命的到来。 他心里头一热,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李宝财整理好仪容,这才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病房的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爷子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他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是那么的高大。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村里跟人下棋耍赖的老头儿,也不是那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大家长。 他只是一个,即将见到自己血脉延续的,普通的太爷爷。 第七百八十四章 我的曾孙,真俊!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奶香和药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李宝财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 他那双看惯了风云变幻的老眼,此刻却有些发涩。 屋里很安静。 他的两个孙媳妇,田玉兰和吴白莲,正并排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她们的脸上没有了生产时的痛苦和狰狞,只剩下疲惫和安详。 李宝财的目光在她们脸上一扫而过,心里默念了一句:都是好样的,辛苦了。 然后,他的视线,就牢牢地,被那两张床中间,用椅子拼起来的小床给吸住了。 那里,并排躺着三个小小的襁褓。 一个粉色,一个蓝色,又一个粉色。 那就是他的曾孙和曾孙女。 他老李家未来的希望。 李宝财脚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他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这把老骨头发出的任何一点声响,会惊扰了那三个小小的美梦。 跟在他身后的老太太、李山河、田老登和彪子,也都学着他的样子,一个个踮着脚尖,跟做贼似的,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整个病房,落针可闻。 李宝财一步一步,走到了小床边。 他弯下腰,凑得很近,仔仔细細地,一个一个地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最左边那个粉色的小被子上。那是吴白莲生的闺女,李清月。 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张着,偶尔砸吧一下,好像在做什么美梦。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虽然还带着新生儿特有的褶皱,但那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已经能看出几分清秀的模样。 “嗯,这丫头俊,像她奶年轻的时候。”李宝财在心里头点评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中间。 那里,并排躺着田玉兰生的龙凤胎。 右边粉色被子里的小丫头,李轻雪,睡得很沉静。 她比李清月要小一点,但皮肤更白净,小嘴巴长得尤其好看,就像一颗小小的樱桃。 “这对儿,这个也俊。”老爷子心里又是一阵满意。 老李家的基因,就是好!生的丫头,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包裹在蓝色小被子里的小子身上。 他的长曾孙。 那个他还没见面,就已经把名字都想好了的小家伙。 李赫松。 这小子,跟两个妹妹的睡姿完全不同。 他仰面朝天,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只小拳头还攥得紧紧的,放在脸颊边上,另一只手却伸得老长,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嘴巴紧紧地抿着,睡梦中都透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劲儿。 “嘿,这小王八犊子!” 李宝财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这股子劲儿,太像了! 太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了! 也像他那个不着调的儿子李卫东,更像他这个有出息的孙子李山河! 这就是他老李家爷们儿的种!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霸道和不服输! 老爷子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滚烫。 他感觉自己那颗已经沉寂了多年的心,被这个小家伙给彻底点燃了。 他伸出手,那只布满了老年斑、因为常年劳作而关节粗大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地颤抖着。 他想去摸摸他,又怕自己手太重。 犹豫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用那粗糙的指节,轻轻地,碰了碰曾孙那肉嘟嘟的小脸蛋。 温的,软的,带着一股子生命的灼热。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他的指尖,瞬间传遍了全身。 李宝财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抬起袖子,狠狠地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老李家,有后了……”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战火纷飞的年代,他跟着队伍在山里跟小鬼子周旋,九死一生。 想起了开荒种地的时候,他带着儿子们,用血汗在这片黑土地上刨食吃。 想起了那些年,为了护住这个家,他手上沾过的血,心里藏着的狠。 他这辈子,打过仗,杀过人,斗过天,斗过地,也跟人斗过。 他以为自己这颗心,早就跟这山里的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了。 可现在,他才知道,他这心里头,还有这么一块柔软的地方。 这块地方,就留给了眼前这几个小家伙。 “爷。” 李山河轻轻地喊了一声。 李宝财回过神来,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他看着自己的孙子,这个让他骄傲,让他满意的孙子。 他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 “小子,干得不错!” 这六个字,从李宝财嘴里说出来,分量比一千斤黄金还重。 李山河的眼眶,也跟着热了。 “都是我媳妇儿们争气。”他谦虚了一句。 “嗯,孙媳妇儿们,也是好样的!”李宝财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那个还在彪子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子,“那小子,也是今天生的?” “对,太姑爷,我儿子!”彪子赶紧挺起胸膛,一脸的自豪。 “嗯,不错,看着就壮实。”李宝财难得地夸了彪子一句。 他心情好,看谁都顺眼。 他转回头,又看向李山河,问道:“那俩丫头的名儿,我听卫东说了,挺好。我大曾孙的呢?你小子,没自作主张吧?” 李山河嘿嘿一笑:“哪能啊,爷。我这不就等着您老人家来给这小子赐名呢嘛!您是咱家的顶梁柱,这福气,必须得您来享!” 这一记马屁,拍得李宝财通体舒泰。 他脸上那得意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了,嘴咧得跟个瓢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神气过。 “好!好!算你小子有孝心!” 他背着手,在小小的病房里踱了两步,然后停在了长曾孙的床边。 他看着那个还在睡梦中挥舞着小拳头的曾孙,酝酿了一下情绪。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他这个太爷爷,履行自己最神圣的职责的时候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赐名赫松,顶天立地 李宝财清了清嗓子,那咳咳两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李山河、老太太、田老登、彪子,甚至连刚睡醒,正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吴白莲,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接下来,就是老李家今天最重要的一场仪式。 由太爷爷,为长曾孙赐名。 这不仅是一个名字,更是一种传承,一种期望,是老一辈对新一辈最深沉的祝福。 李宝财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背着手,微微挺起胸膛,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和自豪。 他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才把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个蓝色的小襁褓上。 “这小子,”他开口了,声音沉稳而有力,在小小的病房里回荡,“是咱老李家,山字辈往下,新一代的第一个带把儿的!是咱家的长曾孙!” “所以,他的名字,不能随随便便。得响亮,得有根,得扛得住事儿!”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享受这万众期待的时刻。 病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山河的心,也提了起来。他虽然知道老爷子肚子里有货,但也不知道他会取出个什么样的名字来。 终于,李宝财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公布了那个他早已在心中盘算了无数遍的名字。 “我决定了,这孩子,就叫——李赫松!” “李赫松?” 李山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名字! 大气!响亮!有劲儿! “赫松?”吴白莲也轻声念了出来,她虽然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但脑子是清醒的,她看着李宝财,眼神里带着询问。 李宝财看出了孙媳妇的疑问,他很满意这种效果。 取名字,就得有说道,有讲究,不能让人一听就懂,得琢磨,才有味道。 他走到床边,指着那个还在睡梦中的小家伙,开始解释。 “这个赫,是声名显赫的赫!我希望咱这孩子,以后长大了,走到哪儿,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堂堂正正,威威风风,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要干,就干出一番大事业,让他老李家的名声,传得更远!” 老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期望。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窗外,虽然看不到山,但他心里,装着整片林海。 “这个松,更好懂!就是咱这大兴安岭上,漫山遍野的青松!” “你们看那山上的松树,不管是长在肥沃的土地上,还是扎根在悬崖峭壁的石头缝里,它都长得笔直!不管遇上多大的风,多大的雪,它都压不弯,折不断!一年四季,都是绿的!这叫啥?这叫骨气!叫根本!” “我给他取名赫松,就是希望他这辈子,能像这青松一样,把根扎稳了,把腰杆挺直了!不管将来遇上啥样的难事,啥样的风浪,都能扛得住,挺过去!当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爷们儿!” 老爷子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 这个名字,寄托了他对曾孙的所有期望,也蕴含了他自己一辈子的人生哲学。 整个病房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老爷子这番话给镇住了。 李赫松…… 李赫松…… 大家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有味道,有分量。 “好!好名字!”田老登第一个拍起了大腿,由衷地赞叹道,“赫松,顶天立地!老爷子,您这学问,可是真高!” 彪子在旁边也听得热血沸腾,他抱着自己的儿子,羡慕得不行。 “爷,这名字,太霸道了!我一听就觉得浑身有劲儿!” 李山河更是心悦诚服。 他走到老爷子身边,重重地点了点头。 “爷,这名字好!就叫李赫松!我儿子,以后就叫李赫松!” 他知道,这个名字,将伴随儿子一生。它不仅仅是一个代号,更是一种精神,一种力量。 “嗯。”李宝财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众人那信服的表情,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他这太爷爷的威严,算是彻底立住了。 就在这一家子人,都沉浸在李赫松这个响亮的名字带来的喜悦和激动中时。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一个护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那个叫张良的家属在不在?” 彪子一愣,赶紧抱着孩子站了出来:“俺就是!护士同志,咋了?是俺媳妇儿……” 他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媳妇没事!”护士喘了口气,摆了摆手,“她生了!刚生出来!” “啊?生了?!”彪子又惊又喜,“不是早就生了吗?你都抱出来了啊!” 他指了指自己怀里这个。 “不是!”护士的表情,有点古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震惊。 她看着彪子,又看了看屋里这一大群人,深吸了一口气,才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 “里面还有一个!” “你媳妇,她怀的也是双胞胎!” 第七百八十六章 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 护士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炸雷,在小小的病房里轰然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李宝财老爷子刚给长曾孙赐完名,脸上那股子得意和庄重还没散去,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老太太张着嘴,手里还捏着擦眼角的手绢,忘了下一步该干啥了。 田老登刚拍完大腿,手还停在半空中,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刚当上爹,还沉浸在喜悦和激动中的李山河,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就连床上躺着,刚醒过来没多久的吴白莲,都撑着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气喘吁吁的小护士身上。 屋里唯一还在动的,就是彪子。 他先是愣了足足有三秒钟,那张黑里透红的脸上,各种情绪跟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然后,他缓缓地看了看自己怀里那个正睡得香甜,偶尔砸吧一下小嘴的儿子。 又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小护士。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字。 “同志,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俺媳妇儿咋了?” “你媳妇儿没事!”护士也被这屋里诡异的气氛给弄得有点紧张,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大,好像生怕他们听不见,“我说,你媳妇刘晓娟,她怀的也是双胞胎!刚才又生了一个!” “还有一个?”彪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对!还有一个!”护士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震惊,“也是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俩儿子?” 彪子的脑子,彻底停转了。 他怀里抱着一个,产房里还有一个。 他彪子,张良,这个从小打架斗殴,混不吝的玩意儿,一天之内,当了两个儿子的爹? 这不是在做梦吧? 他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大脸盘子,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啪!”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安静的病房里,听得所有人都一哆嗦。 “哎呦!” 彪子疼得一咧嘴,眼泪花子都快出来了。 疼! 真他娘的疼! 不是做梦! “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彪子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他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边笑一边跳,眼泪鼻涕一大把,全都下来了。 “俺有俩儿子了!俺彪子有俩儿子了!老天爷啊!俺老张家有后了!哈哈哈哈!” 他那样子,又哭又笑,又蹦又跳,活脱脱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重症患者。 “你个虎逼玩意儿,小心孩子!”李山河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冲上去,一把扶住他,“你再蹦跶,把孩子给摔了!” “二叔!二叔你听见没!俺有俩儿子!俩!”彪子一把抓住李山河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他指着自己的脸,激动得语无伦次,“俺不是在做梦吧?你快给俺一巴掌!快!” “做个蛋的梦!”李山河看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赶紧的,你媳妇还在里面呢!还不快去看看!” “对对对!俺媳妇儿!俺媳妇儿是最大的功臣!”彪子如梦初醒,他把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个绝世珍宝一样,塞到李山河怀里,“二叔,你帮俺抱会儿!俺去看看俺媳妇儿!”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冲,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哎,你这孩子……”老太太在后面喊了一声,可彪子已经跑没影了。 整个病房,这才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瞬间活了过来。 “我的老天爷啊!又是个双胞胎?”田老登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福气也太大了!一天!一天生了五个娃!三个小子俩闺女!” “可不是咋的!”老太太也是一脸的震惊和喜悦,她拉着李宝财的胳膊,“老头子,你看见没?咱家这风水,是真好啊!” 李宝财老爷子也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先是生了三个曾孙辈,这已经让他高兴得快找不着北了。结果这还没完,他大侄孙媳妇,又给他添了俩! 虽然不姓李,但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彪子家的种啊! 这叫啥? 这叫喜上加喜!双喜临门!不,这他娘的是五福临门! “好!好啊!”老爷子用力地一拍大腿,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笑得跟一朵盛开的菊花似的,“这下,我看朝阳沟,不,整个横道河子,谁家的香火有咱家旺!”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高兴过! 李山河抱着彪子的大儿子,看着屋里这群激动得快要疯了的长辈,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他自己生了仨,已经觉得是天大的运气了。没想到彪子这小子,也来了个双响炮。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难道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把这天大的福气,都给聚到身边来了? 他正想着,产房那边,又一个护士抱着一个蓝色的襁褓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傻笑,连路都走不稳的彪子。 “来来来,看看,这是老二,也壮实着呢!”护士满脸笑容地把孩子递了过来。 这下,病房里更热闹了。 一群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 “哎呦,这小子,跟他哥长得可真像!” “你看这鼻子,这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彪子这小子,可真有福气!” 李山河看着这热闹的景象,脸上也挂着笑。 今天,注定是老李家和他身边这群人,最难忘的一天。 就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刚才那个最先进来报信的小护士,又一次走进了病房。 她四下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李山河身上。 “麻烦问一下,哪位是李山河同志?” 李山河正把彪子的大儿子递给田老登,让他也抱抱,闻言一愣,转过头。 “同志,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儿吗?”他心里有点奇怪,这护士咋老是找自己? 小护士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李山河看不懂的意味。 “您好,李同志。”她客气地说道,“我们院长找您,想请您过去一趟。” 院长? 李山河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孟爷的徒弟,那个院长,他认识。可这小护士说的,是院长,而不是秦院长。 这医院里,还有别的院长? 他心里嘀咕着,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屋里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投了过来,带着一丝询问。 “找我干啥?”李山河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院长只是让我来请您过去。”小护士回答得滴水不漏。 李山河心里头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孩子的事?不对,刚才护士都说了母子平安,五个孩子都好好的。 那是媳妇们的事?也不对,要是真有事,来的就不是这个小护士,而是大夫了。 那还能是啥事? 他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院长找,那肯定得去。 他朝着家人笑了笑,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儿,爷,奶,田叔,你们先看着孩子,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李宝财点了点头:“去吧,早去早回。” 李山河应了一声,跟着那个小护士,走出了热闹的病房。 可他刚一转身,刚一出门,不知道为啥,这右眼皮,就开始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一下,一下,又一下,跳得他心里头发慌。 妈的! 李山河在心里头暗骂了一声。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呸!老子是重生回来的人,还信这个? 右眼跳封建迷信! 第七百八十七章 老周的电话,出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那股子不踏实的感觉,却像是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心头。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护士把他带到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院长办公室。 这办公室的位置,就比别的科室主任要气派不少。 “李同志,就是这里了。”护士停下脚步,帮他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温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院长,李山河同志来了。”护士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山河定了定神,抬脚走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窗明几净。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面容慈祥,看到李山河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钢笔,站了起来。 李山河打量了他一眼,心里确定,这人不是孟爷的徒弟。 这位,应该就是县医院的正牌大院长了。 “您好,您就是李山河同志吧?”老院长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主动伸出了手。 “院长您好,我就是。”李山河赶紧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院长上下打量着李山河,眼神里满是赞许,“今天你们家可是我们医院的大新闻啊!我当了这么多年院长,还是头一回见着,一家人,一天之内,在我们这儿添了五个新丁!俩双胞胎,一个大胖丫头!这福气,可是了不得啊!” “都是托医院和各位大夫护士的福,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您,谢谢大家了!”李山河客气地说道。花花轿子人抬人,人家这么客气,自己也不能失了礼数。 两人寒暄了几句,老院长便指了指桌上的那台黑色电话机,切入了正题。 “小李啊,是这样的。”他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 “刚才,有个紧急电话打到我这里,是从省里来的,点名道姓,要找你接。我寻思着,这事儿肯定小不了,让你在病房那边接,人多嘴杂的,不方便。所以就让你到我这儿来了。” 省里来的电话? 还点名找自己? 李山河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老院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识趣地说道:“行了,电话你接吧。我得去查房了,产科那边今天这么忙,我得过去看看,给同志们鼓鼓劲儿。” 说完,老院长便迈着步子,走出了办公室,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李山河一个人。 他看着桌上那台黑色的老式电话机,它就像一头沉默的怪兽,静静地趴在那里。 听筒被放在一旁,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变得有些凝重。他走过去,缓缓地,拿起了那个沉甸甸的听筒。 “喂,这里是李山河。” 李山河把听筒贴在耳边,声音压得很沉。 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一定在等着他。 听筒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随即,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急切。 “小李?我是老周!” 果然是他! 李山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周主任,主管的可是那些见不得光,却又至关重要的特殊事务。 他的电话,从来都代表着麻烦烦。 上一次他这么急着找自己,还是为了老毛子那边的事。 这一次,又是什么? 尽管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但李山河的语气,却强行装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 他不能先露了怯,必须得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清了清嗓子,靠在办公桌上,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哎呦,我说老周啊,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电话都追到医院来了?这是算准了点儿来给我道喜的?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我当爹了,一下子就仨!我大侄子也当爹了,双胞胎!今天我们家一天就添了五个娃!这福气,全县都找不出第二家!你这贺礼要是不给足了,我可不答应啊!” 他故意把话说得又长又热闹,一方面是想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老周的反应。 如果他还能跟着自己开玩笑,那说明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电话那头的老周,果然被他这一长串的报喜给说得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阵笑声,但那笑声里,明显带着一丝力不从心的感觉。 “哈哈哈,你小子!行!行啊!你这效率可比我们搞生产建设高多了!一下子就完成了一个五年计划啊!”老周笑骂道,“放心,红包少不了你的!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亲自去你家,给你那几个娃包个天大的红包!” “等这事儿过去了……” 李山河敏锐地抓住了这几个字。他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 “行了,老周,玩笑也开过了。”李山河的声音沉了下来, “说吧,到底啥事?让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把电话打到院长这儿来。” 电话那头,老周的笑声也停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李山河能清晰地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吐出的声音。 “山河,”老周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凝重,“说正事。” “嗯,你说。” “你现在那边说话方便吗?周围有没有其他人?”老周谨慎地问道。 “方便,院长办公室,就我一个,门都关着呢。” “那就好。”老周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窃听一样,“山河,出事了。” 李山河的心,咯噔一下。 “一件大事,可能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跑一趟? 李山河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最烦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每一次跑一趟,都意味着要离开家,离开这片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土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处理一些棘手的破事。 他刚当上爹,屁股还没在医院的长椅上坐热乎呢,孩子的小手他都还没摸够,现在就要他跑一趟? 他心里头那股子无名火,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老周,你别跟我来这套。”李山河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到底啥事,你就直说。我这还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呢,没工夫跟你在这儿打哑谜。” 老周似乎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火气,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山河,不是我要为难你。是这事儿它非你不可。” “又是非我不可?”李山河冷笑一声,“老周,你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堵我。这次又是天塌下来了,还是地陷下去了?” 电话那头,老周沉默了。 这沉默,让李山河的心里更加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老周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缓缓说道:“山河,可能比你想象的还麻烦。” 第七百八十八章 又想把我发配到哪去? “比天塌下来还麻烦?” 李山河靠在桌子边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知道老周不是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能让他说出这种话,那这事儿的严重性,恐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心里的那股子火气,被这沉甸甸的压力给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他没有再顶嘴,只是静静地等着老周的下文。 但他心里头,那股子憋屈劲儿却一点没少。 他想起了病房里,吴白莲和田玉兰那两张虽然疲惫但充满母性光辉的脸。 想起了那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想起了彪子那又哭又笑的傻样。 想起了李宝财老爷子在看到曾孙时,那瞬间湿润的眼眶。 家,对于现在的李山河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住的地方,而是他心里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牵挂。 他才刚刚拥有这一切,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这份幸福,现在就有人要让他离开? 他忍不住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实实在在的抱怨:“老周,你这可真会挑时候。我这刚当上爹,孩子的小名都还没起好呢,尿布长啥样我都还没见过,你就要给我发配边疆?你这是存心要让我媳妇们记恨我一辈子啊!以后我回家,她们不得把我腿打折了?” 他这不是单纯的抱怨,他是在提醒老周,他李山河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家有业,有牵挂,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时拎包就走的光棍了。 任何任务,都必须考虑到他的个人情况。 电话那头,老周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李山河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紧锁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 “山河,我知道,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 老周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说实话,在给你打这个电话之前,我跟上面拍了桌子。我说李山河情况特殊,家里刚添丁,天大的事也得让他先安安稳稳地陪老婆孩子一个月!这是人之常情!” “那上面咋说?”李山河追问道。 “上面说,”老周苦笑了一声,“国家利益面前,没有人之常情。”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李山河的心上。 他没话说了。 他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他比谁都懂这句话的分量。 “但是,”老周话锋一转,“我也跟上面争取了。我说,这事儿可以让别人去。我们人才库里,不是没有能打的。可他们研究来研究去,把所有人的档案都翻烂了,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 “还是只有我最合适?”李山河替他把话说完了,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对,只有你最合适。”老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坚定。 “操!”李山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每次都他娘的是这句词儿!我咋就成万金油了?啥破事都得我来擦屁股?”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然后又回到电话旁边。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你就直说吧,到底啥事啊?让你这么为难。总不能是让我去月亮上逮兔子,还是去太阳上种白菜?” 老周这次没有笑,他的声音异常严肃。 “比那麻烦多了。山河,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派去南边,帮你开拓市场的那几个小兄弟?” 李山河的脑子嗡的一声。 南边的小兄弟? 小郭! 他的心,猛地揪紧了。 当初他把小郭那几个机灵的小伙子派去南方,是让他们去闯天下的,是去帮他建立商业帝国的桥头堡。 难道…… “他们怎么了?出事了?”李山河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杀气。 小郭他们,是他李山河的人! 谁敢动他们,就是在他李山河的头上动土! 电话那头的老周,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变化,立刻说道:“你先别激动!人,暂时还没出大事。但是他们的工作,遇到了一个点点麻烦。我们不方便处理的麻烦,展开的不是很顺利。” “展开的不顺利?” 李山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靠在桌沿,手指下意识地在冰凉的木质桌面上划拉着。 他太清楚老周口中的我们代表着什么了。 那是国家的力量,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机器。 如果连这台机器都感到棘手,那小郭他们面对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或者商业对手。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跟我挤牙膏,一次性说完。”李山河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消耗。 电话那头的老周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再绕弯子,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山河,你对香江那边,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 香江? 李山河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 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拥挤的街道,林立的高楼,还有那背后,涌动的资本和看不见的硝烟。 作为一个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人,他怎么会不了解? 1981年,正是那片土地风云变幻的前夜。 关于九七回归的谈判已经初现端倪,虽然还没有正式摆上桌面,但各方势力早已开始布局。 英国人作为即将离场的老牌殖民者,骨子里充满了不甘和算计,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搅混水。 把一个繁荣稳定的香江还回来? 想都别想。 他们要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一个能持续给东方这头苏醒的雄狮制造麻烦的烂摊子。 这些,李山河都懂。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装作一副不太了解的样子,用一种很东北的视角回答道:“香江?被英国佬占了的那个岛吗?听说那地方高楼大厦,遍地黄金,是有钱人的天堂,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乱?应该挺乱的吧?电影里不都演嘛,黑社会,拿枪火拼啥的。” “你说对了一半。”老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现在的香江,就是一个字——乱!” “回归的日子越来越近,英国佬那边的小动作就越来越多。” “明面上,他们跟你握手谈判,一副绅士派头。暗地里,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使出来。” “经济上,他们纵容资本外流,制造恐慌;” “舆论上,他们控制着报纸电台,拼命抹黑我们,唱衰未来。更恶心的,是他们纵容,甚至扶持本地的那些黑恶势力,也就是你说的黑社会,让他们出来搞事情,把整个社会秩序搅得越浑越好!” 老周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李山河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老周的怒火。 但他更关心的是,这和他的兄弟们有什么关系。 “老周,这跟我那几个兄弟有啥关系?他们是去那边做正经生意的,碍着谁了?” “正经生意?”电话那头的老周发出了一声苦笑,“山河啊,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在那片地方,想把生意做大,哪有纯粹的正经生意?” “你的那几个小兄弟,能力确实强,脑子也活。靠着你给的路子和本钱,在香江那边把摊子铺得非常快,几乎垄断了从内地过去的高端滋补品市场。你知道这意味着多大的利润吗?那是一座金山!” “他们,动了别人的蛋糕。而且,是一块非常大的蛋糕。” 老周的声音沉了下来。 “现在,不光是本地的那些社团眼红,想来分一杯羹。更有一些背景是白皮鬼佬的洋行和资本,也把他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你那几个兄弟,现在是被群狼环伺,四面楚歌。别说继续开展工作了,他们现在是寸步难行,甚至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这四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李山河的耳朵里。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业竞争了。 这是虎口夺食,这是要吃人的前奏! 第七百八十九章 真是沾上毛,比猴儿都精 李山河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有人,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了?” “何止是威胁。” 老周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就在前两天,小郭住的那个酒店,半夜里房间的门锁就被人给撬了。等他早上回去,发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最关键的是,在他的枕头上,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这最后通牒!” 李山河的眼睛眯了起来,一道危险的光芒在眼底闪过。 枕头上插刀,这是江湖上最直接的恐吓手段。 意思是,我能悄无声息地进你的房间,就能悄无声息地要你的命。 “他们没报警?”李山河冷冷地问道。 “报警?”老周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山河,你别天真了。跟谁报?皇家警察?别忘了,现在那边谁说了算!” “那帮穿着制服的,要么是英国人,要么是给英国人发薪水对英国人宣誓效忠的本地人。你觉得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帮你一个从北边来的人?不反过来给你下个套,栽个赃,都算是他们发善心了!” 李山河沉默了。 他懂。 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那片土地上,他们这些从内地过去的人,就是无根的浮萍。法律,有时候并不能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反而可能成为绞索。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想让我过去?”李山河把话题拉了回来。 “对!”老周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山河,我们分析过现在的所有情况。” “那几个小兄弟,是你亲自从人堆里挑出来的,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们骨子里,只认你这个二哥,只听你一个人的。他们的行事风格,带着你身上的那股子狠劲和不服输,这是优点,但在那种环境下,也容易出事。” “我们这边,不是没派人过去。协调员、联络员,都去了。可根本没用!” 老周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 “我们的人习惯了按规矩办事,讲政策,讲道理。可在那地方,跟那帮亡命徒和老狐狸,你讲道理?他们当你是傻子!那些地头蛇,还有那些藏在背后的白皮鬼佬,根本不把我们派去的人放在眼里!” “这种局面,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必须得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直接空降过去,用雷霆手段,镇住场子!得是一个既懂他们那套江湖规矩,又能完全不按规矩出牌的狠角色!” 李山河听明白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说白了,就是缺个能掀桌子的人,想让我去当这个恶人,去当这根搅屎棍呗?” “不是搅屎棍!”老周在电话那头立刻纠正他,充满了郑重,“是让你去当那根定海神针!” “山河,你听清楚!你的兵,现在被困在了敌人的阵地里,只有你这个当将军的,才能把他们带出来!不光要带出来,还要在那片阵地上,给咱们自己,插上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把局面打开!把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根基,牢牢地稳定住!” 老周的话,像是一面战鼓,重重地擂在了李山河的心上。 他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小郭那张虽然稚嫩但充满渴望的脸,想起了那几个跟着他从穷山沟里走出来,想拼一个前程的年轻人。 他们是他的兵。 他李山河的兵,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外面。 可是,家里…… 他刚出生的孩子,他还在坐月子的媳ěi妇,他年迈的爷爷奶奶…… 一边是嗷嗷待哺的骨肉至亲,一边是身陷重围的生死兄弟。 这道选择题,太难了。 李山河在院长办公室里,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电话听筒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老周没有催他,他知道,必须给李山河足够的时间来消化和思考。 这已经不是一道命令,而是一次请求,一次把身家性命和国家利益都压上去的请求。 李山河终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又长又沉,仿佛要把心里的所有纠结和不舍都吐出去。 他不再去想家里那些让他心软的画面,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他是一个活了两辈子,见惯了风浪的成年人。 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国家机器更不会为了他几个手下的安危,就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把他这个秘密武器给派出去。 这不符合逻辑。 小郭他们遇到的麻烦,很可能只是一个引子,一个让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在这背后,一定还藏着更深层次,更重要的任务。 想通了这一点,李山河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他重新拿起电话,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玩味。 “老周啊。” “嗯,你说。” “把我李山河,从咱们这冰天雪地的大兴安岭,千里迢OlO地调到最南边的那个花花世界,就为了给我自己的几个手下撑腰,帮他们打架出气?” 李山河说着,自己先干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意味。 “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李山河的面子,啥时候这么值钱了?我咋不知道呢?你们机关单位,啥时候变成开善堂的了?专门帮人解决私人恩怨?” 电话那头的老周,被他这一连串的反问给问得噎住了。 李山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行了,老周,别藏着掖着了。咱们都是明白人,就别说那些场面话了。在我面前,你不用打草稿。” “说吧,除了帮我捞人,到底还有什么事?把底牌亮出来吧。不然,我这心里没底,觉都睡不踏实。你总不能让我闭着眼睛就往火坑里跳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小子!”老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苦笑,“你小子这脑袋,真是沾上毛,比猴儿都精!” “过奖,过奖。”李山河扯了扯嘴角,“主要是跟你们这帮老狐狸打交道打多了,不长点心眼,早被你们卖了还帮你们数钱呢。” “臭小子!”老周笑骂了一句,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第七百九十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老周笑骂了一句,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李山河却没跟着笑,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周这老狐狸,先是拿大义压他,又是打兄弟情义牌,现在看硬的不行,又开始跟他嘻嘻哈哈,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说实话。 这说明啥? 说明那没说出来的事儿,才是这次任务的重头戏。 而且,这事儿八成比捞人还麻烦,甚至可能更见不得光。 “行了,老周,你也别跟我扯犊子了。” 李山河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我这人,你了解。我李山河的兄弟,我不能不管。这事儿,我接了。但是,你得给我个准话,我去了香江,除了捞人,到底还要我干啥?” 他把话挑明了,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 你想让我办事,行,先把价码摆在桌面上,咱俩都敞亮点。 电话那头的老周,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又反将了一军,一时间又沉默了。 李山河也不催,就那么静静地拿着听筒等着。 他知道,现在急的是老周,不是他。小郭他们虽然有危险,但老周既然打了这个电话,就说明情况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至少人还是安全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在出发前,从老周这个老狐狸嘴里,多掏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老周才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山河啊,不是我不信你,有些事,在电话里是真的不能说,你懂吧?” “我懂。”李山河冷笑一声, “我懂你们的纪律,就是把我们这些办事的人,当成驴一样,眼前拴根胡萝卜,让你往前跑。至于跑多远,跑到哪儿,前面是平地还是悬崖,你们不说,我们也不能问,对吧?” 他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 老周在那头一听,立马就急了:“哎,山河,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我们什么时候把你当驴了?你可是咱们的宝贝疙瘩,是关键时刻的尖刀!我这是……” “行了行了。”李山河不耐烦地打断他,“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说电话里不能说,那行,我也不为难你。你告诉我,我去哪儿找你,咱们当面说。” 他知道,想在电话里问出核心机密,是不可能了。 那就不如退一步,把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定下来。 老周一听这话,语气立马就轻快了起来,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这就对了嘛!我就说你小子是个识大体的!这样,你小子尽快来一趟省城,直接到我办公室来。我让厨房给你炖只小笨鸡,再整两个硬菜,咱爷俩好好喝两盅,我再把这事儿,一五一十地跟你掰扯清楚。” 李山河听得脑门上青筋直跳。 这老狐狸,真他娘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先骗到省城再说! 还拿酒菜来勾引他,真当他是没吃过好的土包子? 不过,李山河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一趟,是必须得去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小郭那张年轻的脸,还有当初跟着自己的那帮小子。 人心,是最难笼络的东西。 一次不出手,两次没表示,时间长了,人心就散了,这队伍以后就不好带了。 想当初,三驴子、二楞子还有魏向前他们为什么对自己死心塌地的? 三驴子二楞子和彪子一样,那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情分不一样。 可魏向前呢? 还不是因为自己当初够意思,够爷们儿。 尤其是那次去老毛子那边救人,虽然最后发现是个大乌龙,三驴子那小子根本没被绑票,反而在那边跟嗒莎那小娘们快活得不行。 可这事儿,看的不是结果,是过程,是态度! 是你李山河在听到兄弟出事之后,二话不说,抄着家伙就敢跨境去救人的那股子劲儿! 这股子劲儿,比给多少钱都管用。 他李山河能带着一帮兄弟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他重生带来的先知先觉,也不是他那点钱,靠的就是这股子护犊子的义气和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 现在,小郭他们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枕头上都让人插了刀子,这是在打他李山河的脸。 他要是不去,不把这口气挣回来,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他还怎么当这个大哥? 想到这,李山河心里的那点纠结和不爽,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冰冷的杀气。 他妈的,敢动我的人,管你是什么社团,还是什么白皮鬼佬,老子非得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他双眼重新恢复了焦距,对着电话那头,沉声说道:“老周,在省城等我!” 声音不大,但那股子决绝的意味,让电话那头的老周都忍不住心里一颤。 他知道,那头沉睡在白山黑水之间的猛虎,终于要出山了。 老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用一种轻松的语气笑道:“好小子,够爽快!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行,那我就在省城做好菜,温好酒,等你大驾光临!” 李山河听着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一头黑线,心里头那叫一个憋闷。 到底还是上了这老小子的大当了! 他闷声闷气地说道:“知道了。” “哎,说准了嗷!”老周生怕他反悔,赶紧又打了个补丁,“咱老爷们儿一口唾沫一个钉,你可得撒楞儿的!那边情况可不等人!” “知道了知道了!”李山ar不耐烦地回道,“肯定撒楞的,明个一早就走行了吧!见面再说,挂了嗷!” 他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听这老狐狸说话了。 “哎,你小子……” 老周张了张嘴,还想再嘱咐点什么,电话里却已经传来了忙音。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电话挂断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医院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抬头望了望东北方向那片晴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山河啊山河,希望你这次去,能把那潭浑水,彻底搅个天翻地覆。 而另一边,李山河挂断电话,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刚当上爹,孩子的小脸蛋还没看够,就要出远门,还是去香江那种龙潭虎穴。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一拳砸在了那张厚实的办公桌上。 “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但发泄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用了。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跟家里人说,怎么安顿好家里。 他站起身,拉开门,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第七百九十一章 院长门口抽烟等我呢 李山河一拉开门,就看见走廊里站着一个人。 正是刚才把他让进来的那位老院长。 老院长并没有走远,就靠在办公室对面的墙上,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又像是在专门等他。 看到李山河出来,他立马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小李啊,电话打完了?”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院长,不简单啊。 刚才他说要去查房,结果却在门口等着自己。 这说明,他对自己接的这个电话,非常在意。 也对,省里直接打到他办公室,点名道姓的加密电话,他这个当院长的,要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那才叫怪事。 不过,好奇归好奇,这老院长表现出来的,却全是善意和关心。 李山河脑子转得飞快,脸上也立马堆起了笑。 “哎呦,王院长,您还没走呢?我还以为您查房去了。这大半夜的,还让您在这儿等着,真是不好意思。”他几步就走了过去,很自然地说道。 他不知道这老院长叫啥,但听老周那口气,这位应该是正牌院长,姓王的可能性很大,他索性就直接叫了声王院长,就算错了,也能圆回来。 老院长听到这个称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随即就被笑容掩盖了。 “没事,我这不也是刚从产科那边过来嘛。”他摆了摆手,把手里的烟别在了耳朵上,上下打量着李山河,那眼神,就像是长辈在看一个很欣赏的晚辈,“怎么样?老周没为难你小子吧?” 他竟然直接点出了老周的名字! 李山河这下是真有点吃惊了。 看来这王院长的身份,比自己想的还要高。能直呼老周的名字,还用这种半开玩笑的口气,说明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匪,甚至级别可能都不相上下。 他心里瞬间就把这位王院长的危险等级,又往上提了一级。 这种笑呵呵的老头,往往比那些板着脸的官僚,更难对付。 “哪能啊!”李山河哈哈一笑,把刚才那点不爽的情绪全都藏了起来,“周主任就是听说我当爹了,特意打电话过来给我道喜的,顺便找我叙叙旧,聊聊家常。” 他这话,半真半假。 说是道喜,也确实道了。 说是叙旧,也勉强算。 至于家常……那就纯属扯淡了。 王院长听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戳破。 他只是点了点头,脸上那慈祥的笑容更深了。 “好小子,有出息!” 他重重地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那力道,一点都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我就说嘛,能让老周那样的老古板,自打电话过来叙旧的年轻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特意在叙旧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听出了李山河话里的水分。 李山河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却是一副憨厚的样子,挠了挠头:“王院长您过奖了,我就是个粗人,赶山打猎的,哪有什么出息。” “赶山打猎?”王院长挑了挑眉毛,眼神里的兴趣更浓了, “这年头,能靠赶山打猎,打出这么大的家业,还能让老周都高看一眼的,你小子可是头一个!” “行了,你的事,我不多问。我就是看你这小伙子对脾气。” 王院长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了些,“你记住,以后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要是有啥事,尤其是医院这边,有啥不方便的,或者需要我老头子搭把手的,随时来找我。别的不敢说,只要不违反原则,我这张老脸,还是有点用的。” 这话说得,就非常有水平了。 他既表明了自己知道了些什么,又点到为止,不多打听。 同时,还主动释放了巨大的善意,向李山河递出了一根橄榄枝。 李山河是什么人? 人情世故他门儿清。 他知道,王院长这番话,分量极重。这等于是在告诉他,我罩着你。 这可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哎呦,那可太谢谢您了,王院长!” 李山河赶紧说道,脸上全是感激,“您这话说的,我这心里头,热乎乎的。以后要是有事麻烦您,我可真不跟您客气了!” “这就对了!”王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跟我就别客气。你家里那几个产妇和孩子,我都打过招呼了,让科里重点照顾,你就放一百个心。” “谢谢!太谢谢您了!” “行了,别谢来谢去了,听着肉麻。”王院长摆了摆手, “赶紧回去吧,你那几个媳妇和刚出生的娃,肯定都等着你呢。当爹了,就得多陪陪。” “好嘞,那王院长您也早点休息,我先过去了。” 李山河又客气了一句,这才转身,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王院长站在原地,看着李山河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直到他拐过走廊,才收回了目光。 他从耳朵上取下那根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最终还是没有点燃。 他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自语道:“老周啊老周,你可真是会挑人。” …… 李山河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这个王院长,绝对是个关键人物。 今天他主动示好,自己必须得接着。 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他心里头那股子刚被压下去的烦躁,又一点点地冒了出来。 一边是喜气洋洋,添了三个新丁的家;一边是火烧眉毛,要去千里之外拼命的任务。 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脚步越来越沉,刚才离开病房时的那股子喜悦,已经被这通电话给冲得一干二净。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越靠近病房,那股子混杂着奶香和血腥气的味道就越浓。 这味道,在几十分钟前,让他觉得无比幸福和安心。 可现在,却让他觉得心里头发堵,鼻子发酸。 他走到病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正准备推门进去。 可手刚碰到门把手,他就愣住了。 他看见,就在自己病房门口的墙根底下,齐刷刷地蹲着三个人。 左边一个,是自家老爷子李宝财,手里攥着他那杆宝贝烟袋锅。 中间一个,是自己那便宜老丈人田老登,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 右边一个,是刚当上双胞胎爹的彪子,抱着胳膊,一脸的愁容。 三个人,跟三尊门神似的,就那么整整齐齐地蹲成一排,谁也不说话,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李山河看着这阵仗,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这是干啥呢? 咋的,医院不让抽烟,都跑这儿来犯烟瘾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家庭弟位掉的这么快 这三个人蹲在墙角,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生的不是娃,是啥愁人的玩意儿呢。 李山河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里头那点沉重感,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他嘿嘿一乐,揣着手就走了过去,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 “我说,爷,爹,你们爷仨这是整的哪一出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调侃道,“搁这儿摆一字长蛇阵呢?咋的,等我回来,准备跟我操练操练?” 他话音刚落,蹲着的三个人,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彪子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刚想站起来说话。 可他旁边的李宝财和田老登,那反应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双眼睛,一双浑浊但精光四射,一双平时看着不着调此刻却锐利得很,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李山-河。 那眼神,看得李山河心里头有点发毛。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田老登第一个开了口,他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狠狠地碾了碾,站了起来。 “你小子,嘴上是抹了蜜还是咋的?越来越会说了哈?”李宝财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没田老登那么冲,但那语气,也是不善。 李山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对。 这俩老头,火气不小啊。 他赶紧陪着笑脸:“爹,爷,看你们说的,我这不刚办完事就立马回来了嘛。你们这是咋了?谁惹你们生气了?” “谁惹的?你说谁惹的!”田老登一瞪眼,走过来一把就薅住了李山河的后脖领子,“你小子现在是出息了,当爹了,连你老丈人跟你爷都敢开涮了是吧?” “我哪敢啊,爹!”李山河脖子被掐着,动弹不得,只能苦着脸求饶。 “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李宝财也走了过来,他没动手,只是用那烟袋锅的铜锅头,在李山河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小王八犊子,没大没小的。你爹你爷在这儿给你看家护院,你倒好,回来就拿我们寻开心?” “哎呦!爷!我错了!我真错了!”李山河这下是真没辙了。 他万万没想到啊,自己不过是开了句玩笑,就招来这么一顿爹爷混合双打”。 这家庭地位,掉得也太快了吧! 这要搁以前,自己嘴再贱,老爷子顶多也就是笑骂一句,哪会真动手啊! 现在倒好,老丈人上手掐,亲爷爷上手敲,这待遇,简直是一落千丈。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 好在,李宝-财和田老登也就是意思意思,给他个下马威。 看他服了软,也就松开了手。 田老登拍了拍手,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李宝财也把烟袋锅收了回去,斜着眼看他:“下回再敢胡咧咧,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山河揉着自己的后脖颈子,又摸了摸脑门,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当了爹,在家里这帮长辈眼里,非但没升级,反而降级了。 以前是宝贝孙子、好女婿,现在估计就是个能干活、能挣钱的长工。 家里的重心,已经全都在那几个刚出生的小家伙身上了。 他这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泛酸,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温暖。 他走到墙边,学着他们刚才的样子,也蹲了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给李宝财和田老登一人递了一根,又给彪子扔了一根。 “爷,爹,你们咋不进去呢?这走廊里风大,多冷啊。”李山河给他们点上火,自己也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田老登抽了口烟,吐了个烟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们想在这儿蹲着?还不是你那俩好媳妇!” “我媳妇咋了?”李山河一愣。 “刚醒了,正给孩子喂奶呢。”李宝财接过话茬,声音倒是缓和了不少,“屋里你奶和你丈母娘她们都在,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儿,杵在里面嘎哈?不方便,就都出来了。” 李山河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确实,这年头,思想还比较保守。媳妇喂奶,公公、老丈人、爷爷在旁边看着,确实不像话。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彪子。 “彪子,你呢?你咋也出来了?你媳妇也喂奶呢?” 彪子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那跟钢针似的板寸头,黑红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尴尬。 “俺媳妇也醒了,俺娘在里面伺候着呢。”他瓮声瓮气地说道,“俺娘说俺刚才在产房门口又哭又嚎的,身上又是汗味又是烟味的,太埋汰,怕熏着孩子,就把俺给撵出来了。” “噗……” 李山河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刚吸进去的烟给喷出来。 他看着彪子那副委屈又不敢反驳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结果被自己亲娘给嫌弃了。 “行了,别笑了。”李宝-财瞪了李山河一眼,“你大侄子这也是为了孩子好。刚出生的娃,金贵着呢,是得注意点。” 李山河赶紧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他知道,老爷子他们现在是三句话不离孩子。 他弹了弹烟灰,看着蹲在自己旁边,一脸愁容的彪子,心里头一动。 “彪子,那你搁这儿蹲着,也不全是因为被撵出来了吧?你是不是有啥事儿?” 彪子这小子,虽然有时候虎了点,但心思不笨,尤其是对他这个二叔,那更是忠心耿耿。 刚才自己被院长叫走,那么急,他肯定看在眼里了。 果然,彪子听他这么一问,立马抬起了头,那双平时看着有点憨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担忧。 “二叔,俺这不是等你回来嘛。”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刚才那小护士那么着急忙慌地把你叫走,还说是院长找你。俺寻思着,你肯定是遇上啥事儿了。俺这心里头,不踏实。” 彪子这话一出口,旁边正抽着烟的李宝财和田老登,动作同时一顿。 两人的目光,再一次,像两把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又落在了李山河的身上。 刚才那点玩笑打闹的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廊里,只剩下烟头明灭的微光,和三个长辈带着审视和担忧的眼神。 李山河知道,这道坎,是躲不过去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二叔,你去哪俺去哪 李山河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了出来,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眼前这三位,一个是他亲爷,一个是便宜老丈人,还有一个是能为他两肋插刀的傻侄子。 哪个都不是好糊弄的主。 尤其是老爷子李宝财,那双眼睛跟钩子似的,能把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都给勾出来。 他把烟屁股在地上碾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事儿,不能全说,但也不能不说。得挑着说,捡着能说的说。 他咧嘴一笑,想让气氛轻松点:“嗨,没啥大事儿。就是省城那边有点急事,点名让我过去一趟。我寻思着,办完事儿就回来了,快得很。”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就跟出趟门去县里赶集一样。 可这话音刚落,第一个炸毛的不是李宝财,也不是田老登,而是彪子。 “二叔,你去省城?俺也去!” 彪子一听,立马把胳膊放了下来,噌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那黑壮的身板,跟一堵墙似的,“俺跟你一块堆儿去!” 李山河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看着彪子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脑门子突突地跳。 这混不吝的玩意儿,脑子里就一根筋,那就是他李山河去哪儿,他就得跟到哪儿。 李山河叹了口气,心里头又烦又暖。 跟这个孽讲道理,纯属白费力气。 这种人,认死理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是,他还是想多劝两句。 毕竟,他这次去香江,是去龙潭虎穴里捞人,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彪子刚当上爹,俩大胖小子还在襁褓里,媳妇还在坐月子,哪能跟着自己去冒这个险。 李山河站起身,走到彪子跟前,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 “彪子。” “昂?咋地了二叔?”彪子梗着脖子,瞪着眼珠子瞅着他, “你是不是不想带俺去?俺可跟你说,你别想甩开俺!俺不管,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你就是去捅天王老子的腚眼,俺也得在旁边给你递家伙!” 这话说得,又虎又实在。 旁边的田老登听得直咧嘴,心说这彪子真是个憨货,啥话都敢往外秃噜。 李山河被他气得又想笑,他耐着性子,声音放缓了点: “彪子,你听二叔说。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当爹了,还是俩儿子的爹。你媳妇刚给你生完孩子,身子还虚着呢,俩小子嗷嗷待哺,这家里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跟我跑出去干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照顾好你媳妇孩子,比啥都强。”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挺在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彪子多少能听进去点。 可彪子听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二叔,你说的这些俺都懂。可就是因为懂,俺才更得跟你去!” 彪子一脸的执拗,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账, “你想啊,俺媳妇孩子,以后吃啥穿啥?还不是都指望着你?俺能有今天,能娶上媳妇,能住上大瓦房,现在又添了俩带把儿的,这都是谁给的?都是你给的!” “现在你有事儿了,自己一个人往外跑,俺要是在家心安理得地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俺他娘的还算是个人吗?俺那俩儿子以后长大了,戳着俺的脊梁骨都得骂俺是白眼狼!” “再说了,” 彪子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音,那双虎眼里全是精明, “二叔,你别糊弄俺。要是真像你说的,是去省城办点小事儿,那小护士能跟火烧屁股似的来找你?还得是院长亲自出面?俺虽然虎,但俺不傻!这事儿肯定小不了!八成是有危险!” “有危险的事儿,俺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不行!绝对不行!” 彪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山河脸上了。 李山河看着他这副样子,扶着额头,彻底没辙了。 得,白费口舌。这小子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啥都看明白了。 “二叔,你别不说话啊!你倒是给个准话,带不带俺?”彪子看他不吱声,急了。 李山河还能说啥,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事儿回头再说,你先……” 他话还没说完,彪子那混不吝的劲儿就上来了。 “啥叫回头再说?现在就得说准了!”彪 子一看李山河这是要敷衍他,眼珠子一转,扑通一声,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两只大手死死地抱住了李山河的大腿,开始耍赖。 “二叔!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带俺,俺就不起来了!俺就搁这儿抱着你的腿,你走哪儿俺就跟到哪儿!你上厕所俺都给你把门!” “……” 李山河低头看着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自己腿上的彪子,脑瓜子嗡嗡的。 旁边的田老登已经看傻眼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他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李宝财,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把脸扭到了一边,估计是没眼看下去了。 “你他娘的给我起来!” 李山河又气又无奈,抬脚想把他踹开,可彪子抱得死紧,他一动,彪子就跟个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根本甩不掉。 “不起来!说啥也不起来!” 彪子把脸埋在李山河的裤腿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除非你答应带俺!你要是不答应,俺就喊了!俺就喊你这个当二叔的,要去干掉脑袋的买卖,还不让亲侄子跟着,是想吃独食!” “我操!”李山河这下是真绷不住了,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吃独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算是看透了,跟彪子这种人,你越是跟他讲道理,他越是跟你耍无赖。 对付这种滚刀肉,就不能来软的。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行,我怕了你了。你先起来,我带你去,带你去还不行吗?” 他算是彻底投降了。多跟这憋犊子玩意儿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生命。 彪子一听这话,立马从他裤腿上抬起了头,脸上还挂着刚才蹭上去的灰,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二叔,说准了嗷!可不带骗俺的!” “我骗你干鸡毛!”李山河没好气地抬脚,一脚轻轻踢在了彪子的屁股上,“赶紧给老子滚起来!瞅你那点出息!” 彪子挨了一脚,不但不生气,反而咧着大嘴,嘿嘿地傻笑起来。 他一个轱辘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麻利得跟个猴儿似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好嘞二叔!俺这就去跟俺媳妇说一声!” 说罢,他转身就朝着病房那边跑,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媳妇!媳妇!俺跟你商量点事儿!二叔要带俺出远门发大财去啦!” 李山河看着他那咋咋呼呼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低声骂了一句:“这个憋犊子玩意儿……” 这下好了,全医院都知道他要带侄子出远门发财去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老爷子这关才是重头戏 彪子那个嘎嗒算是解决了,虽然解决的方式有点丢人,但好歹是把他给打发了。 李山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过头,发现自家老爷子李宝财和便宜老丈人田老登,正一左一右地看着他,那眼神,比刚才还复杂。 田老登是那种藏不住事儿的,他先是瞅了瞅李山河,又瞅了瞅李宝财,看老爷子没吱声,他也就没敢先开口,只是重新靠着墙蹲了下来,从兜里又摸出一根烟,吧嗒吧嗒地抽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山河知道,彪子这关好过,老爷子这一块,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李宝财抽完了手里的那口烟,没像田老登那样扔地上用脚踩,而是伸出那布满老茧的指头,直接把通红的烟头给掐灭了。 整个过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把烟屁股小心地揣进兜里,这才站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 “大孙子。”老爷子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爷,您说。”李山河立马站直了,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在老爷子面前,他可不敢嬉皮笑脸。 李宝财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像是藏着一整片黑土地的沧桑和智慧。 “爷别的不问你,”老爷子缓缓地说道,“就问你一个事儿。” “您说。” 老爷子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他问出了一个让李山河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今天开回来的那辆车……” 老爷子一张嘴,李山河心里就咯噔一下。 坏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老爷子在担心什么。 那辆伏尔加轿车,是上次瓦西里送给他的。 这年头,在朝阳沟这种小地方,别说伏尔加了,就是拖拉机开进村,都能引起全村人的围观。 这车太扎眼了! 老爷子他们这辈人,是从战火和苦日子里熬过来的,思想根深蒂固。 在他们眼里,这么好的车,要么是当大官的配车,要么…… 就是来路不正的横财! 李山河今天刚当上爹,转头就接了个神秘电话要出远门,现在又跟这辆来路不明的豪车联系到了一起。 老爷子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为了钱去给别人卖命,干那些刀口舔血的脏活累活了? 一想到这,李山河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知道,这事儿要是不解释清楚,老爷子这心里头的疙瘩,能记一辈子。 今天晚上,他这门是别想出了。 “爷,您听我说,这事儿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李山河赶紧解释,他往前凑了两步,想把事情说清楚。 “我想的哪样?”李宝财眼睛一瞪,手里的烟袋锅又拎了起来,指着李山河, “你小子别跟我打马虎眼!那车,是不是你拿命换来的?你是不是在外面跟人干了啥见不得光的事儿?人家给你这车,是让你去卖命的?” 老爷子一连串的问题,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地就砸了过来。 旁边的田老登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手里的烟都忘了抽,噌地一下也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李山河:“姑爷儿,你爷说的是真的?你小子可别犯糊涂啊!咱家现在不缺钱,犯不着去干那些掉脑袋的事儿!” 田老登是真的慌了。 他虽然平时跟李山河斗嘴,爱占点小便宜,但心里头是真拿李山河当亲儿子看的。 要是李山河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那宝贝闺女玉兰可咋办? 那刚出生的外孙外孙女可咋办? 李山河看着俩老头那一脸紧张又愤怒的样子,心里头那叫一个无奈。 他知道,光靠嘴说是没用了。 这两个老顽固,认死理,不见着真东西,是不会信的。 “爷,爹,你们都别急,听我说。”李山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冷静下来,“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车,是朋友送的,跟这次出门没关系。这次出门,是公事,是给国家办事。” “给国家办事?”田老登将信将疑。 “放屁!”李宝-财根本不信,烟袋锅子都快杵到李山河脸上了, “给国家办事能开那种车?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儿那么好糊弄?你小子要是说不清楚,今天这门,你休想迈出去一步!我就是打折你的腿,也得把你拴在家里!” 看着老爷子那副要拼命的架势,李山河知道,必须得拿出点真东西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爷,口说无凭。这样,我给您看样东西,您看了就明白了。” 说着,李山河当着他们的面,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贴身的内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深红色的封皮。 正是老周当初给他的那个特殊证件。 这玩意儿,李山河平时都是藏得死死的,比自己的命根子都重要。 他知道这东西的分量,也知道这东西不能轻易示人。 但今天这情况,不拿出来是不行了。 李宝财和田老登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个红本本给吸引了过去。 李山河把本子打开,递到了李宝财的面前。 李宝财眯着眼睛,凑得很近,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字。 他虽然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关键的字,他还是认得的。 尤其是看到李山河的名字和照片,以及下面那一连串他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编号和印章时,他那握着烟袋锅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震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 田老登在旁边也伸长了脖子看,虽然看不真切,但光看那红本本的派头和李宝财的反应,他就知道,这玩意儿了不得! “这是……”李宝财的声音都有点哆嗦了。 就在李山河想解释两句的时候,李宝财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一把将红本本合上,塞回李山河手里,紧接着,扬起手,一个大脖溜子就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李山河的后脑勺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完犊子玩意儿!”老爷子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气地骂道, “这玩意儿是能随便往外掏的吗?你是不是虎?这要是丢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赶紧给老子收起来!藏严实了!” 李山河被这一巴掌抽得有点懵,但心里却是一松。 他知道,老爷子这是信了。 而且,老爷子比他想象的,懂得更多。 他赶紧把红本本重新揣回内兜,拍了拍,嘴里应着:“哎哎,爷,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老爷子嘴上虽然骂得厉害,但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却因为激动和自豪,笑得都快蹙到一起了。 他刚才那股子要把李山河腿打折的狠劲,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那力道,拍得李山河身子一晃。 “小子,放心大胆地去。”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股子冲天的豪气,“家里这边,有我,有你爹,有你丈母娘她们,塌不下来!你媳妇孩子,我们给你照顾得好好的,你不用惦记!” “去吧,进去跟你媳妇好好说说。你多点耐心。她们会理解你的。” 李山河听着老爷子这番话,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爷。那我进去了嗷!” “去吧。”李宝财摆了摆手。 李山河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李宝财站在原地,看着李山-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许久,才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容,低声骂了一句:“这小王八犊子,还他娘的真出息了!” 一旁的田老登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凑到李宝财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爷,我这姑爷儿……他这是……” 李宝财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天。 田老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医院走廊惨白的天花板,他更迷糊了。 但他是个聪明人,看李宝财这副样子,就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能打听的。 他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他心里明白,老爷子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自己这个姑爷,怕是真干上给国家吃皇粮的大事了! 一想到这,田老登的腰杆子,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第七百九十五章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李山河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病房里的气氛,跟他离开时已经完全不同。 那股子浓郁的奶香味更重了,还夹杂着一股子饭菜的香气。 他奶,他娘王淑芬,还有他丈母娘赵桂芝,三个女人正围在两张病床边上,忙得团团转。 赵桂芝正小心翼翼地扶着田玉兰,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田玉兰刚喂完孩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但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正低头看着躺在身边,已经睡熟了的龙凤胎。 另一边,王淑芬正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糕,一勺一勺地喂给吴白莲。 吴白莲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眼睛不时地瞟向另一边的小床,那里,她刚出生的闺女李清月正睡得香甜。 而老太太,则成了总指挥。 说是总指挥,其实就是个最享福的。 她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三个小家伙拼成的小床边上,一会儿伸手摸摸这个的小脸蛋,一会儿又掖掖那个的小被子,那双眼睛,在三个小奶团子身上来回打转,根本就拔不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哎呦,我的大曾孙,你看这小拳头攥的,以后肯定有劲儿!” “哎呦,我的大曾孙女,这小嘴长得,跟樱桃似的,真俊!” “莲丫头生的这个也俊,你看这眉毛,弯弯的,像她奶年轻的时候!” 整个病房里,充满了新生儿带来的温馨和喜悦。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头那点因为要去香江而带来的沉重和烦躁,瞬间就被冲淡了大半。 这,就是他的家。是他两辈子才换来的安稳和幸福。 他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笑,嘿嘿一笑,凑了过去。 “媳妇,醒了!”他先是走到田玉兰和吴白莲的中间,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咋样?身上还难受不?想吃啥不,我出去给你们整点好的去?” 田玉兰看到他,眼睛一亮,温柔地摇了摇头,用口型对他说了句:“不饿,你快歇会儿。” 李山河又看向吴白莲:“莲姐,你呢?这鸡蛋糕吃着咋样?要不要再来点别的?” 吴白莲小口咽下嘴里的鸡蛋糕,也冲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 王淑芬在一旁看着,没好气地白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当这是饭店呢,还点菜?你媳妇刚生完,身子虚,不能吃油腻的,你别跟着瞎掺和。” “哎,知道了,妈。”李山河挠了挠头,也不敢跟老娘顶嘴。 他看俩媳妇都没啥事,精神头也还行,心里头也就放心了。 他又凑到小床边,想看看自己的三个宝贝疙瘩。 老太太一见他过来,立马就把他往旁边扒拉了一下,跟护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 “你离远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一股子烟味,别把我的大曾孙给熏着了!”老太太一脸嫌弃地说道。 李山河:“……” 得,这家庭地位,是真的一落千丈了。 刚才在外面被老爷子和老丈人混合双打,现在进屋又被亲奶奶嫌弃。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只能苦着脸退后了两步。 病房里又恢复了刚才的温馨。 王淑芬喂完了鸡蛋糕,赵桂芝又端过来一碗温水,让吴白莲漱口。 李山河看着她们忙碌的样子,心里头盘算着,该怎么开口说自己要走的事。 这气氛太好了,他实在是不忍心打破。 要不……等明天再说? 他心里头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立马掐灭了。不行,这事儿拖不了。老周那边催得紧,他明天一早就得动身去省城。 长痛不如短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说早利索。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 可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白莲,却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越过正在给她擦嘴的王淑芬,直直地落在了李山河的身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羞涩和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李山河非常熟悉的情绪。 那是担忧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吴白莲的嘴唇微微张了张,似乎在犹豫,但最终,她还是用一种很轻,但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问出了那个让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的问题。 “当家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这间温暖的病房里。 “唰”的一下。 正在给田玉兰整理枕头的赵桂芝,动作停住了,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李山河。 正准备去洗碗的王淑芬,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她也转过身,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自己儿子身上,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就连一直沉浸在看曾孙的喜悦中的老太太,也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张布满慈爱笑容的脸,慢慢地,沉了下来。 一瞬间,李山河就感觉到了三道宛如实质般的杀气,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牢牢地锁定了他。 这三道目光,一道是丈母娘的审视,一道是亲奶奶的质问,而最要命的,是来自他亲娘王淑芬那道,已经开始酝酿风暴的眼神。 李山河的后背,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坏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吴白莲会这么敏锐。 也是,莲姐跟自己那么久,从一无所有到今天,她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 自己刚才在外面跟老爷子他们耽搁了那么久,回来后虽然强颜欢笑,但眉宇间那点藏不住的心事,还是被她给看穿了。 这下可好,连个铺垫都没有,直接就被掀了底牌。 整个病房,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股子温馨和喜悦,被吴白莲这一句话,击得粉碎。 李山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老娘王淑芬那边,传来了轻微的,磨着后槽牙的声音。 他知道,一场家庭内部的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而他,就是那个暴风眼。 第七百九十六章 我宁愿你没啥出息 李山河心里头叫苦不迭,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场面。 千军万马他都敢闯,可面对自己老娘那双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睛,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开口解释,王淑芬已经动了。 她把手里的碗重重地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 然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李山河面前。 李山河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可他娘的动作比他快多了。 王淑芬的手比嘴快,还没等她开口骂人,那只手已经精准无比地拧住了李山河的耳朵。 “哎呦!妈!妈!轻点!疼疼疼!”李山河立马就叫唤了起来,他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在自己老娘面前,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动都不敢动。 王淑芬手上加了劲儿,三百六十度那么一转。 “疼?你还知道疼?”王淑芬的声音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 “你个小王八犊子!你长本事了啊!你媳妇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给你生了三个娃,你连她们的脸都还没看热乎,就又要往外跑?你的心是铁打的还是石头做的?” “妈,不是,你先松手,你听我解释……”李山-河疼得龇牙咧嘴。 “解释?解释个屁!”王淑芬根本不听, “你每次都说解释!哪次解释完了不是一走就好几个月不着家?上次你去老毛子那边,差点把命都丢了,你忘了?这次又想去哪儿?啊?你告诉妈,你这次又想去哪儿野?” 王淑芬越说越激动,眼泪已经下来了,吧嗒吧嗒地就掉在了李山河的肩膀上。 那滚烫的泪水,烫得李山河心里一抽。 他最见不得自己老娘哭。 “妈,你别哭啊……”李山河一下就慌了神,也顾不上耳朵疼了,赶紧伸手想去给她擦眼泪。 “你别碰我!”王淑芬一把打开他的手,但拧着他耳朵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松了些。 她看着自己这个高大挺拔的儿子,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写满无奈的脸,心里的那股子火气,慢慢地就被一股子巨大的心疼和后怕给取代了。 她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病床上,也不说话,就那么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地,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下,李山河是彻底慌了。 他宁愿他娘拧着他耳朵骂他一顿,也比看她在这儿掉眼泪强。 “妈,你别哭啊,你打我两下都行!”李山河蹲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屋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赵桂芝和老太太都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跟着唉声叹气。 床上的田玉兰和吴白莲,也是一脸的担忧和心疼。田玉兰拉了拉李山河的衣角,示意他别再惹妈生气了。吴白莲则是满脸的自责,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出这么大的风波。 王淑芬哭了半天,似乎是把心里的那股子怨气和担忧都哭了出来。 她被李山河那句打我两下都行给气笑了,她放下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剜了李山河一眼。 “去你爹了个尾巴根儿的!”王淑芬带着浓重的鼻音骂道,这句口头禅一出,说明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生了你这么个小王八蛋!一天都不带消停的!” 李山河看她不哭了,心里头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陪着笑脸:“妈,我错了,我真错了。” “你错了?你错哪儿了?”王淑fen看着他,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拉着李山河的手,声音哽咽着说道:“儿啊,妈知道你有本事,有能耐,是干大事的人。可是……妈不想让你去干什么大事。” “妈宁愿你没啥大出息,就守着咱家那一亩三分地,种种田,打打猎,平平安安地把这日子过好,比啥都强。也总比现在这样,三天两头不着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去闯荡要好啊!”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出门,妈这心里头就跟吊着块大石头似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哪天从外面传来个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爹不说,但他天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你爷你奶,嘴上不说,可天天烧香拜佛,求保佑你平安。” “还有你这几个媳妇,她们嘴上不说,可哪个不是天天在家盼着你回来?” “山河啊,咱家现在啥也不缺了,钱也够花了,你为啥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在家待着呢?” 王淑芬的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扎在李山河的心上。 他何尝不想安安生生地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是,他不能。 重生回来,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让他这个小家过上好日子,他还有更大的责任。有些事,他躲不掉,也必须去做。 国家利益面前,个人荣辱不值一提。 老周的这句话,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李山河哭笑不得,他握紧了自己老娘的手,认真地说道:“妈,这哪到哪啊,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我这次去,就是出个差,办点公事,安全的很,肯定全须全尾地给您回来。” “你每次都这么说!”王淑芬显然不信,她抽回自己的手,擦了擦眼泪,把脸扭到一边,“我懒得搭理你!让你媳妇们说你去!” 她知道,自己是说不动这个倔驴儿子了。 索性把这个难题,丢给了儿媳妇们。 在她看来,两个刚生完孩子的媳妇,梨花带雨地一哭一求,总比她这个当妈的管用吧? 李山河一看这架势,心里头又是一紧。 他知道,最难的一关,还在后头。 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凑到了吴白莲和田玉兰的病床中间。 他一边一个,抓住了她们的手。 “媳妇……”他刚开了个头,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田玉兰和吴白莲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相顾无言。 李山河从她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忧,看到了不舍,但唯独,没有看到责备和埋怨。 他心里头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王淑芬赵桂芝和老太太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三个人身上。 她们都在等着,等着看这两个刚当上妈的女人,会怎么挽留自己的丈夫。 在她们想来,接下来,应该就是一场梨花带雨的哭诉,或者是以孩子为由的恳求。 李山河也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他心里头已经想好了几套说辞,准备见招拆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先开口的,是田玉兰。 她那双总是像一汪清泉般温柔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李山河,看了很久。 然后,她那张因为生产而略显苍白的脸上,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浅,但很温暖,就像是冬日里最暖的那一缕阳光,瞬间就照进了李山河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里。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伸出另一只没被李山河握着的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用她那刚刚恢复不久,还带着一丝沙哑但却无比清晰的声音,柔声说道: “当家的,你去吧。”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李山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媳妇,你……” 田玉兰冲他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她收回手,指了指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儿子和女儿,又指了指李山河的心口。 “我知道,你心里装着我们,也装着这个家。但我也知道,你心里还装着更大的事。” “我虽然是个女人家,不懂你们男人那些家国大事,但我懂你。” “从你把我从那个说不出话的黑屋子里带出来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男人,不是个一般人。你不是那种能被老婆孩子拴在炕头上的男人,你的天,比咱们家这四面墙要大得多。” “你要是真为了我们,就这么憋屈地待在家里,你不会开心的。一个不舒坦的男人,这个家,也过得不舒坦。” 田玉兰的话,说得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了李山河的心坎上。 他没想到,自己的媳妇,这个看似最温柔,最不争不抢的女人,竟然是这个家里,最懂他的那个人。 “当家的,”田玉兰的眼眶也红了,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脸上依然带着那抹温柔的笑,“家里你不用担心,有妈,有奶,还有我跟莲姐。我们会把家看好,把孩子带好。” “你只要记住,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走多远,都别忘了,家里有我们。”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管放心地去,我们……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这四个字,像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李山河心里所有的防线。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流血流汗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汉子,此刻,却差点当着全家人的面,掉下眼泪来。 他还没从田玉兰带来的巨大感动中缓过神来,另一只手,被吴白莲轻轻地捏了捏。 李山河转过头,看向吴白莲。 吴白莲不像田玉兰那么会说,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自责,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当家的,对不住,刚才是我太心急了。” “没事,莲姐,不怪你。”李山河赶紧说道。 吴白-莲摇了摇头,她抬起头,看着李山河,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坚定。 她没有说那些大道理,只是侧过头,看了看躺在小床上,那个粉色襁褓里的小小身影。 “当家的,”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山河,“你去吧。” “我跟大姐一样,我不懂你那些大事。我只知道,我男人是个英雄,是个干大事的。我不能拖你的后腿。” “我只求你一件事,”吴白莲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在外面,不管遇到啥事,你都得想着,家里有我们娘俩。你得好好地回来。” 她也学着田玉兰的样子,认真地说道:“当家的,我和闺女,也等你回来。” 两句等你回来,一句比一句分量重。 李山河的心,彻底被这两个女人给填满了。 他还能说什么?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着她们的手,更紧了。 这一下,轮到王淑芬她们傻眼了。 王淑芬本来还指望着两个儿媳妇能帮自己一把,把儿子给留下来。 结果倒好,这俩丫头,一个比一个“懂事”,三言两语就把她儿子给“拱手相送”了。 她看着自己那两个通情达理得不像话的儿媳妇,又看了看自己那个感动得快要哭了的儿子,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淑芬一拍大腿,又好气又好笑,眼泪都给憋回去了, “我养了个往外跑的儿子,又娶了俩往外推的儿媳妇!合着就我一个人是恶人,就我一个人想把你拴在家里是吧?” 赵桂芝在旁边也是哭笑不得,她拉了拉王淑芬的胳膊:“亲家母,你消消气。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山河他不是去干坏事,玉兰她们心里有数。” 老太太也叹了口气,走过来说道: “淑芬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山河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他决定的事,咱们拦不住。玉兰和白莲都是好孩子,她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咱们当老的,就别跟着添乱了。让他去吧,只要他心里还记着这个家,记着这几个娃,就行了。” 连老太太都这么说了,王淑芬还能说啥。 她狠狠地瞪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臭小子,算你运气好,娶了两个好媳妇! 李山河接收到老娘的眼神,嘿嘿一笑,知道这最难的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他心里对两个媳妇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他知道,她们不是不担心,不是不害怕。她们只是把所有的担忧和害怕都藏在了心里,把最大的理解和支持,给了他。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这次去香江,不管有多难,有多危险,他都必须全须全尾地回来。 为了自己,更为了家里这群等着他回家的女人和孩子。 第七百九十八章 他妈的,老子接着就是了! 这一夜,李山河没有睡。 病房里的灯关了,只在走廊尽头的护士站,透过来一点昏黄的光,勉强能看清屋里的大概轮廓。 空气里那股子奶香味儿,混着媳妇们身上淡淡的馨香,像一张温柔的网,把他整个人都给罩住了。 他坐在两张病床中间的小马扎上,就那么静静地待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左边是田玉兰,她睡得沉,也许是生孩子耗了太多的力气,呼吸又轻又匀。 她身边,一左一右躺着两个小家伙,是她的龙凤胎。李山河凑过去,借着微光,仔细地瞅着。 小子长得像他,眉眼间那股子劲儿,虽然现在还看不大出来,但李山河就是能感觉到。 闺女长得像玉兰,小脸儿雪白,小嘴跟个樱桃似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想去摸摸,可指尖刚要碰到孩子滑嫩的脸蛋,他又闪电般地缩了回来。 他怕自己手太重,惊着了这俩瓷娃娃。 他心里头酸酸的,软软的。 这就是他的娃,他李山河的种。 他转过头,看向右边床上的吴白莲。 莲姐睡得不安稳,眉头微微地皱着,好像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她身边的小床里,是她生的闺女,李清月。 李山河看着莲姐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心里头全是愧疚。 他知道,莲姐是最敏感的,也是最没安全感的。自己这一走,她心里头肯定又是七上八下的。 他轻轻地站起身,走到吴白莲床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被角掖好。 他的动作很轻,可吴白莲还是醒了。她睁开眼,在黑暗中看到李山河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的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水汽。 “当家的……”她没出声,只是动了动嘴唇。 “嘘……”李山河把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又指了指旁边的孩子,“睡吧,我守着你们呢。” 吴白莲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但李山河知道,她肯定没睡着。 他重新坐回马扎上,心里头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啥滋味都有。 他想起了白天,田玉兰跟他说的话。 “我懂你。” “你的天,比咱们家这四面墙要大得多。” “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他李山河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她不哭不闹,把所有的大道理都给他说明白了,也把他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她这是在告诉他,你去吧,家里有我,你不用惦记,但你也要记着,你不是一个人,你得平安回来。 还有莲姐,她啥也没说,就一句我和闺女,也等你回来,那分量,千斤重。 他李山河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德啊。 他掏出烟,想抽一根,可刚把烟叼在嘴上,又想起了奶奶嫌他身上有烟味,怕熏着孩子。他苦笑了一下,又把烟给塞了回去。 当爹了,就是不一样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连抽根烟都得掂量掂量。 他脑子里开始过电影似的,想着这次要去的地方,香江。 小郭他们,就是一帮从东北里出去的愣头青,虽然机灵,但在那种地方,就是一群羊进了狼窝。 枕头上插刀子,这已经是明着要命了。 他李山河的兵,不能就这么折在那。 可老周那老狐狸,把事儿说得那么大,又是国家利益,又是定海神针的。 李山河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儿绝对不只是捞人那么简单。 八成是想让自个儿去当那把黑手套,去干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脏活累活。 掉脑袋的买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还挺硬。 他李山河怕死吗?说不怕那是吹牛逼。 可有些事儿,明知道危险,也得去干。 他这辈子,占了重生的便宜,挣了这么多钱,享受了这么好的日子,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吧? 再说,他不去,小郭他们就完了。 人心就散了。他以后还怎么带队伍? 他心里头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找理由,给自己打气。 可一回头,看着那三个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他那颗刚硬起来的心,瞬间就又软得一塌糊涂。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起个小名,还没抱过他们,还没听他们哭,听他们笑。 他这个爹,当得也太不是东西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王淑芬端着一杯热水,猫着腰走了进来。 “妈,您咋还没睡?”李山河赶紧站起来,压低了声音。 “睡不着。”王淑芬把水杯塞到他手里,那水还是温的,“喝口水,暖和暖和。一宿不睡,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她没再提让他别走的话,只是走到小床边,挨个瞅了瞅自己的三个大孙子,脸上全是疼爱。 “山河啊,”王淑芬背对着他,声音有点闷,“你爷刚才在外面跟我说了。他说,你干的是正事,是给国家办事。”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老爷子把事儿跟家里人透底了。 “妈知道,拦不住你。”王淑芬转过身,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妈也不拦你了。你媳妇们都比我这个当妈的想得开,我再拦着,就是不懂事了。” “妈……” “你听我说完。”王淑芬打断他,“妈就一个要求,你在外面,不管干啥,都得先想着自个儿的命。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是一家子的顶梁柱。你要是倒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天就塌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李山河那因为一宿没睡而冒出胡茬的下巴,满眼都是心疼。 “给妈囫囵个儿地回来,听见没?” “听见了,妈。”李山河的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再坐会儿就去车上眯瞪一下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王淑芬说完,又看了一眼孩子和儿媳妇,转身悄悄地出去了。 李山河捧着那杯温水,感觉手心手背都是热的,一直热到了心里。 他知道,当他明天踏出这间病房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一段新的江湖。 一个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又让他不得不闯的江湖。 他把杯里的水一口喝干,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来吧,他妈的,老子接着就是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不敢回头怕心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还没叫,医院的走廊里就已经站满了人。 李山河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这阵仗。 他爷李宝财,老丈人田老登,一个个眼圈都是黑的,显然一宿都没怎么睡。 他们就那么靠着墙站着,谁也不说话,手里都夹着烟,但谁也没点。 另一边,是他奶,他娘王淑芬,丈母娘赵桂芝,还有彪子他娘。 几个女人眼睛都是红肿的,跟兔子似的。 这哪是送行啊,这整得跟开追悼会似的。 李山河心里头那股子刚硬起来的劲儿,差点又被这气氛给弄没了。 他咧了咧嘴,想笑一下,缓和缓和气氛,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爷,爹,妈……你们咋都起来了?”他声音有点干。 没人搭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他,往病房里瞅。 李山河知道,他们是想再看看孩子,看看媳妇。 他默默地把门又推开了一些,自己侧身站到了一边。 长辈们一个一个,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屋里,田玉兰和吴白莲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 她们的脸色还是有点白,但精神头瞅着还行。看到长辈们进来,她们都想挣扎着坐起来,又被王淑芬和赵桂芝给按了回去。 “躺着!都别动!月子里可不能乱动弹!” 李宝财老爷子走到小床边,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瞅着那三个还在睡梦里的小曾孙。 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可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田老登也凑过去,看着自己的外孙外孙女,嘴里一个劲儿地“哎呦,哎呦”,稀罕得不行。 李山河就站在门口,看着屋里这最后一幕的温馨,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真的走不动了。 他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墙角里蹲着的那个人影。 是彪子。 这小子也一宿没睡,俩眼珠子通红,跟得了红眼病似的。 他怀里抱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他就那么蹲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到了极点。 李山河走过去,抬脚轻轻地踢了踢他的屁股。 “走了,还搁这儿孵蛋呢?” 彪子一个激灵,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嘴里就嚷嚷:“走了?二叔,走了!” 他这一嗓子,把屋里的人都给惊动了。 李山河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你他娘的叫魂呢!小点声!” 彪子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屋里,王淑芬第一个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硬塞到李山河的口袋里。 “路上吃,别饿着。”她嘴上说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哎,知道了,妈。”李山河不敢看她的眼睛。 接着,赵桂芝也出来了,她手里拿的是个小布包,也塞给了李山河。 “这里头是几件换洗的袜子和裤衩,外面的东西,不一定干净。” “谢谢妈。” 然后是老爷子李宝财,他啥也没拿,就是走到李山河跟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记住你跟爷说的话。到了外面,机灵点。” “知道了,爷。” 李山河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真要掉眼泪了。 他一把薅起还在那儿跟家里人傻乎乎告别的彪子,转身就往走廊那头走。 “爷,奶,爹,妈,你们都回去吧!我们走了!” 他不敢回头,一步迈出去,就再也不敢回头。 他怕一回头,看到他娘哭,看到他媳妇那不舍的眼神,看到那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他那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堤坝,就得当场决堤。 他不是铁石心肠。 他上辈子就是个在工地上打滚的包工头,为了几个小钱,跟人喝酒喝到胃出血,陪着笑脸求爷爷告奶奶。他知道生活有多不容易。 这辈子,他有机会站到时代的浪尖上,有机会让他的一家老小,让他的孩子们,过上最好的日子,不用再像他上辈子那样,为了三瓜俩枣就得把尊严踩在脚底下。 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想要孩子们以后能挺直腰杆做人,他这个当老子的,就不能当缩头乌龜。 想到这儿,李山河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无比坚定。 他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更快,更稳了。 彪子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跟在后面小跑着。 “二叔,你慢点,慢点!俺还没跟俺媳妇说句话呢!”彪子嚷嚷着。 刘晓娟也生了,俩大胖小子,就住在隔壁病房。 “说个屁!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李山河头也不回地骂道,“赶紧走!赶不上火车,咱俩就搁这儿要饭吧!” 他拽着彪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住院楼,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清晨的冷风一吹,他那因为一夜没睡而有些发昏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北方特有冷冽气息的空气,然后缓缓吐出。 身后,是他的家,他的牵挂。 身前,是未知的旅途,是刀光剑影的江湖。 他没有再犹豫,带着彪子,直奔火车站。 朝阳沟没有直达省城的火车,他们得先坐短途车到县里,再从县里转车。 等他们俩气喘吁吁地挤上那趟开往省城哈尔滨的绿皮火车时,天已经大亮了。 火车咣当咣当地开动,窗外的景象开始缓缓倒退。 李山河靠在窗边,看着那片熟悉的黑土地,看着那些低矮的平房和光秃秃的树木,心里头空落落的。 “二叔,”彪子在他旁边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个煮鸡蛋,麻利地剥了壳,递到李山河嘴边,“吃一个,垫吧垫吧。” 李山河没接,只是摆了摆手。 “二叔,你咋了?从出了医院你就不说话,跟丢了魂儿似的。”彪子把鸡蛋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是不是想二婶儿她们了?” 李山河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想就对了!”彪子咽下鸡蛋,又剥了一个, “俺也想俺媳妇,想俺那俩小子。可是二叔,俺想得明白。咱爷们儿现在出去,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以后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你放心,等咱这次发了大财回来,俺指定给俺媳妇买个大金链子,给俺俩儿子一人买一辆小洋车!” 李山河听着彪子这朴素又实在的话,心里头那点离愁别绪,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他转过头,看着彪子那张写满憧憬的黑脸,忍不住笑了。 “行啊你小子,现在都会说漂亮话了。” “嘿嘿,那都是二叔你教得好。”彪子傻乐着,把刚剥好的鸡蛋又递了过来,“二叔,吃一个吧。咱接下来还得坐两天一宿呢,不吃东西哪有力气。” 这一次,李山河没再拒绝。他接过鸡蛋,慢慢地吃了起来。 是啊,路还长着呢。 他得先填饱肚子,养足精神。 因为他知道,等到了哈尔滨,等到了香江,等着他的,将是一场接一场的硬仗。 第八百章 上赶着不是买卖 哈尔滨的七月,热得跟蒸笼似的。 绿皮火车况且况且地喘着粗气,终于停靠在了站台边。车门一开,那股子混合着汗酸味、脚臭味和劣质烟草味的滚滚热浪,直接就把人顶了个跟头。 李山河拎着两个帆布包,费劲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身上的白衬衫早就贴在后背上了,黏糊糊的难受。 “操他姥姥的,可算到了。” 彪子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张大黑脸憋成了猪肝色,那一身腱子肉把跨栏背心撑得紧绷绷的。他手里提溜着那个宝贝军绿书包,另一只手在那大屁股上使劲揉搓。 “二叔,俺这屁股都不是自个儿的了。这硬座真不是人坐的,也就是俺这身板,换个人来,骨头架子都得散喽。” 李山河把包往地上一扔,从兜里掏出烟,想点一根,摸了半天火柴,那是汗湿透了,划了几下都没着。 “别咧咧了,到了这就好办。” 他把废了的火柴扔地上,用脚尖碾了碾。 站前广场上乱哄哄的。扛大包的,卖冰棍的,还有那种拿着小纸板问“住店不住”的老娘们,在这大太阳底下嚷嚷成一片。 彪子在那东张西望,看着远处几栋高楼,还有那满大街穿布拉吉的大姑娘,眼睛有点不够用。 “二叔,咱咋整?直接去找那个啥周主任?” 彪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凑过来问。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找他? 这时候去找老周,那是送上门的买卖,不值钱。老周那是官场上的老狐狸,现在指不定在办公室里怎么算计自个儿呢。要是下了火车就急吼吼地去报道,那就是矮了一头,以后谈条件都直不起腰。 再说,自己这一趟来的是哈尔滨,是自己的地盘。 “找个屁。”李山河骂了一句,抬手拦了一辆路过的“倒骑驴”。 这玩意儿是这年头哈尔滨的一景。车斗在前面,蹬车的人在后头,视野开阔,拉人拉货都方便。 蹬车的是个光膀子的老头,脖子上挂条脏兮兮的毛巾,一看就是个老江湖。 “爷们儿,去哪?” “道外,山河贸易。”李山河把包往车斗里一扔,抬腿坐了上去,“麻溜的。” 彪子也跟着爬了上去,这倒骑驴的车斗立马往下一沉,把那蹬车的老头晃得一激灵。 “好嘞!您坐稳!” 老头一脚蹬下去,链条哗啦啦一响,三轮车就在人群里钻了起来。 风一吹,身上的汗凉了不少。 李山河靠在车斗边上,看着两边飞退的俄式建筑,脑子转得飞快。 老周肯定知道他到了。 从他踏上哈尔滨这块地界开始,甚至可能从他买票那一刻起,消息就已经传到老周耳朵里了。 山河贸易公司现在铺得摊子不小,人多眼杂。他不信老周那么精明的人,没在里面安插几个眼线钉子。 这没什么。 相互利用罢了。 既然老周要在公司安钉子,那自己就大大方方地去公司。这叫明牌。 我就在公司待着,喝茶看报纸。你老周要是急,你就得来找我,或者派人来请我。到时候,这主动权可就在我手里了。 而且,他也确实得先去公司看看。 这几个月,他虽然一直在朝阳沟窝着带孩子,但这边的生意一直没停。特别是范老五在南边的那条线,那是能生金蛋的母鸡,也是最容易出乱子的地方。 倒骑驴在石头道上颠得厉害。 彪子却不在乎,他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路边一个卖红肠的小摊,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 “二叔,那一根肠得有一斤重吧?真他娘的粗。” 李山河没搭理这个吃货,他眯着眼,看着前面路口出现的那块金字招牌——山河外贸有限公司。 那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根本。 倒骑驴停在了公司门口。 李山河跳下车,掏出两块钱递给老头,连找零都没要。 “谢了爷们儿!”老头乐得合不拢嘴,今儿算是拉着大户了。 公司大门开着,里面挺热闹。 几个穿着工装的小伙子正往一辆解放卡车上搬箱子,箱子上印着俄文,那是换回来的伏特加或者是别的什么紧俏货。 李山河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这就是他的江山。 没人注意到这两个风尘仆仆、甚至有点狼狈的男人。 彪子大大咧咧地往里闯,差点撞上一个搬箱子的小年轻。 “哎!看着点!长眼没?”小年轻手里搬着东西,张嘴就骂。 彪子一瞪眼:“小憋犊子,跟谁俩呢?” 那股子煞气一露,小年轻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箱子差点没扔了。他刚想回嘴,一抬头看见了彪子身后慢慢走进来的李山河。 那张脸,他在公司墙上的合影里见过。 那是挂在正中间,连总经理魏向前都得靠边站的大老板。 小年轻的腿肚子瞬间就转了筋。 “李……李总?!” 第八百零一章 魏向前的派头 那个搬箱子的小年轻,前一秒还瞪着眼珠子要把彪子生吞活剥了,这一秒看清李山河那张脸,两条腿就开始弹琵琶,那箱子在他手里晃荡,里面的玻璃瓶子撞得叮当乱响。 “李总?!真的是您?!” 小年轻嗓子都劈叉了,这一嗓子喊出来,就像往油锅里倒了一瓢凉水,整个仓库瞬间炸了锅。 正在装车的、点货的、拿着本子记账的,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有几个在公司待得久的老员工,看见门口那个穿着白衬衫被汗水浸透却依然站得笔直的男人,手里的东西一扔,撒丫子就跑了过来。 “大老板!您咋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俺们好去车站接您啊!” “老板,彪哥!哎呀妈呀,这一路造得,快进来歇歇!” 李山河把被汗湿的头发往后捋了一把,露出饱满的额头,冲着大伙摆了摆手,脸上没啥多余的表情,但那股子压场的气势,却让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都该干啥干啥去,货别停,这批伏特加要是耽误了发车,扣你们奖金。”他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 大伙一听这话,非但没怕,反而一个个咧嘴笑了。 这就是大老板的风格,实在,不整虚的。 一群人又吆喝着干了起来,但那干劲儿明显比刚才足了不少。 就在这时,二楼那扇包着红皮的办公室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一双锃亮的皮鞋先迈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深蓝色西装的身影。 这大热天的,这人也不怕捂出痱子来,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正是现在山河贸易的总经理,魏向前。 魏向前本来正拿着电话在那吼呢,一探头看见楼下那个身影,手里的电话差点砸脚面上。 他也不管电话那头还在喂喂喂,直接把电话一挂,三步并作两步,那楼梯被他踩得噔噔响,恨不得直接飞下来。 “二哥!你怎么突然就杀过来了?” 魏向前冲到跟前,张开双臂就想来个熊抱。 李山河嫌弃地往旁边一闪,伸脚在他那笔挺的西裤上轻轻踢了一下:“滚蛋,老子一身馊汗,离我远点。瞅你这一身行头,捂得跟个蝉蛹似的,不热啊?” 魏向前扑了个空,也不尴尬,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这不是为了撑门面嘛!现在的毛子精得很,咱现在干出名头了,可不光给瓦西里供货了,你要是穿得寒酸了,人家以为你没实力,连货都不给你看。哥,彪子,走走走,上楼!我有好茶!” 他转头冲着那个刚才吓傻了的小年轻喊道:“愣着干啥?去对面国营饭店,把最好的菜给我定一桌!要是敢糊弄,老子把你发配到边境扛木头去!” 小年轻如蒙大赦,把箱子一放,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李山河跟着魏向前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公司。 不得不说,魏向前这小子虽然爱摆谱,但做事确实有一套。 半年前这还只是个破旧的仓库改的办公室,现在墙刷白了,地上铺了水磨石,墙上挂着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圈点点,标注的全是贸易路线。 楼梯口的显眼位置,还供着关二爷,香火缭绕的。 进了办公室,那股子凉气扑面而来。 李山河一看,好家伙,窗台上竟然摆着两台风扇,前面还放着两盆冰块,正呼呼地吹着冷风。 这在这个年代,那可是顶级的享受了。 “行啊,向前,这日子过得比资本家还资本家。”彪子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那沙发软得直接把他陷了进去,“哎呦卧槽,这也太软乎了,跟坐棉花堆里似的。” 魏向前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苦笑:“彪子,你可别寒碜我了。这都是给外人看的。你是不知道,那帮老毛子多难伺候,还有省里那些个处长、主任的,哪个不是还要面子还要里子?我不把这场面撑起来,咱们这生意寸步难行。” 李山河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喝了一口。是上好的龙井,这魏向前确实下了本钱。 “说说吧,这一摊子现在怎么样?”李山河把茶杯放下,从兜里掏出烟,魏向前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魏向前的脸色正经了起来,他在李山河对面坐下,身子微微前倾,那股子刚才在楼下的浮夸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和干练。 “哥,形势比咱们想的还要好,也还要乱。” 魏向前压低了声音,“苏联那边,现在物资缺口大得吓人。瓦西里那条线现在稳得很,咱们拉过去的轻工产品,什么暖水瓶、毛巾、罐头,只要一过境,那是被抢着要。换回来的东西,除了木材,最近还有化肥和钢材,甚至……” 他看了看门口,声音更低了:“甚至还有几台重型卡车的发动机,都是军用的淘汰货,但咱们这边修修就能用,抢手得很。这一进一出,利润能翻个五六倍不止。” 彪子在旁边听得直咂舌:“五六倍?那咱不是发了?俺这屁股刚才没白遭罪啊!” 李山河却没笑,他弹了弹烟灰,眉头微皱:“利润大是好事,但盯着的人也多了吧?” “可不是嘛!”魏向前一拍大腿, “现在道外这边,搞边贸的公司冒出来十几家。有背景的,有黑道的,都想分一杯羹。前两天,还有个自称是省里某领导亲戚的,想入股咱们公司,张嘴就要百分之三十的干股,被我给挡回去了。” “挡得好。”李山河冷笑一声,“这种人,你喂他一口,他就想把你整个人都吞了。咱们这买卖,姓李,不姓别的。” 魏向前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是有些忧色:“不过哥,挡是挡回去了,但也得罪了人。最近工商和税务那边,来查了好几回,虽然咱们账做得平,但也架不住天天恶心人。我估摸着,这就是给咱们上眼药呢。” 李山河摆了摆手:“这些小鬼不用怕,我有数。咱们只要把瓦西里这条线攥死了,谁也动不了咱们。毕竟,这年头能从老毛子手里搞到钢材和化肥的,全省也没几家。这是给国家做贡献,就算是那些当官的,也不敢真把咱们这条路给断了。” 说到这,李山河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老魏,这些都是面上的事。我这次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些。小郭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提到小郭,魏向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说道:“哥,小郭那事儿,麻烦大了。这也是我这几天一直想联系你,但又怕电话里说不清的原因。” 第八百零二章 红肠配蒜,神仙不换 办公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凝重了起来,连那种昂贵的龙井茶香似乎都压不住烟草燃烧出来的焦躁味儿。 魏向前眉头锁得像个死结,吐出一口浓烟:“小郭去了广州之后,最开始挺顺的。那小子机灵,借着咱们这边的资金底子,很快就搭上了那边的线。” “一开始就是倒腾点电子表、录音机啥的,往北边发,利润虽然没咱这边的钢材大,但胜在走量快,风险小。” 李山河点点头,这他是知道的。 八十年代初,南方的电子产品那就是紧俏货,一只电子表在广州拿货几块钱,到了东北能卖几十块,还是抢着要。 “但是,”魏向前话锋一转, “小郭那孩子,心太急了。大概是一个月前,他跟我通电话,说接触到了一个大活。说是有一批从香港那边过来的特殊零件,只要能运到内地,那就是金山银山。” “当时我就劝他,咱们做生意的,稳字当头,别碰那些不明白的东西。可他听不进去,说是想给你个惊喜,想证明自己能独当一面。” 李山河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打着:“然后呢?” “然后就没信儿了。”魏向前苦着脸, “彻底失联。最后一次联系是十天前,他打了个电报回来,就四个字:货烫,被扣。之后我派去广州找他的人回话,说他在那边惹上了大麻烦,好像是得罪了那边的大圈帮,或者是被香港那边的什么势力给盯上了。” “现在人不知死活,据说被关在什么地方,要赎金,或者是……” “或者是这批货本身就有问题。”李山河接过了话茬,语气冷得像冰块,“小郭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那个小年轻探头进来,一脸讨好:“李总,魏总,饭菜都送来了,就在会议室摆着呢。” 李山河把烟头掐灭,站起身来:“先吃饭。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彪子那肚子刚才就叫唤得比雷还响。” 彪子一听吃饭,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也不觉得那是棉花堆了:“哎呀妈呀,可算开饭了。俺这前胸贴后背的,都能演皮影戏了。” 三人来到隔壁会议室,桌上已经摆满了一大桌子硬菜。 哈尔滨红肠切成厚片,码得整整齐齐; 一大盆铁锅炖大鹅,热气腾腾,上面还贴着金黄的玉米饼子; 还有得莫利炖鱼、酱骨头、拉皮…… 全是实打实的东北硬菜,油光锃亮,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彪子眼珠子都绿了,也不用筷子,伸手抓起一根酱骨头就啃,吃得满嘴流油。 李山河也没客气,拿过一头大蒜,剥了一瓣扔进嘴里,又夹了一片红肠。 辛辣的蒜味混合着红肠特有的烟熏肉香,在口腔里炸开,这才是到家的感觉。 “吃!”李山河冲魏向前扬了扬下巴,“这几天你也没少操心,看你那眼袋都快掉下巴上了。” 魏向前这会儿也顾不上总经理的派头了,把领带一扯,卷起袖子也开造。一边吃,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哥,还有个事。老周……周主任,其实今早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了。” 李山河动作没停,慢条斯理地撕着一块鹅肉:“他急了?” “能不急吗?”魏向前灌了一口啤酒,“他说知道你今天到,让你一到立马给他回电话。听那口气,火烧眉毛似的。哥,咱们是不是晾得太久了?毕竟那是官面上的人,得罪狠了,咱们这买卖也不好做。” 李山河笑了笑,把骨头吐在桌上:“向前,你做生意是把好手,但跟这些人打交道,你还是嫩了点。你看这鹅肉,炖的时候火大了就烂得没嚼头,火小了又咬不动。得火候正好。” “老周是官,咱们是民。但我这次要是下了火车就屁颠屁颠跑过去,那就是求着他办事。” “咱们现在不去,那是让他知道,我也有一摊子事要忙,我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只有这样,等会儿谈条件的时候,我也能把腰杆挺直了。” 正说着,会议室角落里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那刺耳的铃声在只有咀嚼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魏向前看了一眼李山河,手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哥,这肯定是……” 李山河擦了擦手上的油,并没有马上接。 他让电话响了足足五六声,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拿起听筒。 “喂,山河贸易。”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刚吃饱饭的慵懒。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压抑着怒火,却又不得不装作关切的声音:“山河啊,我是老周。你小子行啊,到了哈尔滨也不来找我,还得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打电话?怎么着,是不是嫌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李山河嘿嘿一笑:“周叔,看您说的。我这不是刚下火车,一身臭汗,怕熏着您嘛。正吃着呢,刚想吃完饭就给您打过去,您这电话就来了,咱们这是心有灵犀啊。” “少跟我扯犊子!”老周显然不吃这一套, “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在那给我摆谱呢是吧?行了,既然吃着呢,那就多吃点。吃饱了有力气。” “我在松花江大饭店后面的那个老澡堂子等你。别带太多人,就你那个傻侄子跟着就行。一个小时后见。” “得嘞,周叔您发话了,我哪敢不从。马上到。” 李山河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吃好了吗?”他转头问彪子。 彪子正抱着半只鹅啃得起劲,闻言把嘴里的肉使劲咽下去,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拍了拍鼓起的肚皮:“饱了!二叔,咱去哪?是不是要去干架?” “干架?”李山河拿起外套,“比干架还累。去搓澡。” 魏向前站起来:“哥,用不用我多带几个人……” “不用。”李山河摆手,“这是上面的事,人多了反而麻烦。你看好家,这几天把账理清楚,要是小郭和老五那边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李山河带着彪子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红肠配蒜的味道还在嘴里回荡,但接下来的这场局,可就不是红肠大蒜这么简单的滋味了。 第八百零三章 赤膊相见 哈尔滨的老澡堂子,那是男人的另一个江湖。 没有松花江大饭店的金碧辉煌,也没有机关大院的森严壁垒,这里只有白花花的水汽,和几十个赤条条的大老爷们。 热气腾腾的池子里,无论你是处长还是倒爷,把那身遮羞的皮一扒,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多块肉。 李山河领着彪子走进去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热浪夹杂着硫磺皂和旱烟的味道,呛得人天灵盖都发麻。 “哎我去,二叔,这地儿味儿真冲。”彪子揉了揉鼻子,大嗓门在空旷的澡堂子里嗡嗡响, 旁边几个正在搓澡的大爷停下手里的活,斜眼瞅了瞅这俩生面孔。 李山河没搭理彪子,他在弥漫的雾气里扫了一圈。 池子最里头,也就是水温最高的那块区域,靠墙坐着个瘦得跟干巴猴似的老头。 老头闭着眼,脖子上搭条白毛巾,手里还晃悠着个紫砂壶,那模样,惬意得像是随时能羽化登仙。 除了老周,还能是谁。 李山河把衣服脱了,随手塞进旁边锈迹斑斑的铁皮柜里,锁头咔哒一声扣死。 他也没那讲究,光着脚踩在滑腻腻的地砖上,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彪子见状,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个精光,那一身腱子肉和横七竖八的伤疤一露出来,刚才还斜眼瞅人的几个大爷立马把头低了下去,手里的搓澡巾搓得更卖力了。 “哗啦”一声水响。 李山河也没客气,一屁股坐进了老周对面的池子里。 滚烫的热水瞬间包裹全身,那是真的烫,估计得有四十五度往上。 李山河咬着牙没出声,浑身的毛孔在这一瞬间全炸开了。 老周连眼皮都没抬,嘬了一口紫砂壶嘴:“来了?” “来了。”李山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周叔这雅兴不错,大热天的泡热水澡,也是一种修行。” “修个屁的行。”老周睁开眼,那双平时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被热气熏得有点红, “去去湿气。南边那帮孙子把天搞得乌烟瘴气,我这把老骨头在北边都觉得关节疼。” 彪子这时候也下了水,这货皮糙肉厚,这温度对他来说跟温水没两样。 他像个秤砣似的砸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直接把老周手里的紫砂壶都给淋湿了。 “哎呀妈呀,舒坦!”彪子在那喊了一嗓子。 老周也不恼,把紫砂壶往池子边上一搁,看着李山河:“刚下火车?” “刚下,饭都没吃消停就被您老给招来了。” 李山河往后一仰,靠在池壁上,“说吧,周叔,啥事这么急?电话里那是火烧眉毛的架势。” 老周没直接回答,而是伸出干枯的手指,指了指这满池子的人:“你看这水,清不清?” 李山河低头看了看,这大池子的水早被泡浑了,上面还飘着层不知道是谁身上的油泥:“浑。” “浑就对了。”老周冷笑一声, “水至清则无鱼。现在的香江,比这洗澡水还浑一百倍。” 他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那语调比这热水还烫人: “小郭在广州出事,不是因为他倒腾那点电子表。那点破玩意儿,海关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他被扣,是因为他帮我运了一批货。” 李山河眼神一凝,手在水下攥成了拳头:“您老的货?” “准确地说,是国家的货。”老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寒意, “一批高精度的机床主轴,还有几块还没解密的电路板。这是咱们从那边借出来的,本来想借道香江,走水路进广州,再转运回北边。” “结果呢?” “结果刚进香江水域,就被扣了。”老周咬着后槽牙, “不是被港英政府扣的,要是他们扣的,咱们还能通过外交途径扯皮。是被那边的社团给截了。” 李山河眉头皱成了川字:“社团?那帮收保护费的烂仔,敢动这种货?他们看得懂吗?” “他们看不懂,但有人教他们看。” 老周从水里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 “香江那边现在乱得很。英佬要在九七之前埋雷,湾湾那边的特务也不消停,还有本土那些想趁乱捞一笔的黑帮。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全搅和在一块了。” “截货的是那个所谓的和联胜下面的一个堂口,领头的叫丧狗。这帮人手里有枪,有地盘,最重要的是,他们背后有英国佬的影子。” “这批货现在就在九龙城寨的一个仓库里压着,他们放话了,要五百万港币的赎金,还要……” “还要啥?”彪子在一旁插嘴问道。 老周看了彪子一眼,吐出两个字:“还要咱们派人去谈判。说白了,就是想看看咱们这边的成色,顺便羞辱咱们一下。” 李山河笑出了声,那笑声在澡堂子里回荡,听着有点瘆人:“五百万?羞辱?这丧狗是嫌命长了。” “正规军过不去。”老周叹了口气,把毛巾往脸上一盖, “那是英国人的地盘,咱们的人要是带着家伙过去,那就是外交事故。要是空着手去,那就是送死。这帮人做事没底线,他们不认什么规矩,只认拳头和钱。” “所以,您老就想起我这个小太岁来了?”李山河自嘲地撇了撇嘴。 老周把毛巾扯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山河:“你不是小太岁,你是我的兵。虽然你没穿军装,但你骨子里流的是咱们的血。小郭是你的人,这货也是必须要拿回来的。这事儿,除了你,没人能办。” “我咋办?”李山河问,“我也没三头六臂,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带不进去家伙,我也是盘菜。” “谁说让你单枪匹马去送死了?”老周从水里站了起来,瘦骨嶙峋的身体上,竟然也布满了陈年的伤疤,那是战争留下的勋章, “我给你开绿灯。人,你自己挑;钱,我给你批条子;至于家伙……” 老周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老狐狸般的坏笑:“那是香江,是自由港。你从老毛子那整的那些好玩意还不够你用的?你不是一直想把生意做大吗?这次就是个机会。” 李山河心里那个算盘珠子瞬间拨得噼里啪啦响。 这哪里是救人,这是奉旨插旗啊! “您的意思是……”李山河试探着问,“我在那边闹多大都行?” “只要能把货拿回来,把小郭带回来。”老周重新坐回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你就是把香江的天捅个窟窿,老子也给你补上!” 第八百零四章 黑白红三道 澡堂子里的水温似乎又高了几度,李山河觉得脑门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的。 老周这话说得太重,也太狂。把天捅个窟窿都能补上,这等于给了李山河一张杀人执照。 “周叔,话是这么说,但您也知道,那边的水太深。” 李山河拿起一块肥皂,在手里慢慢搓着, “您刚才说那边有三股势力,我想听听具体的。咱不能两眼一抹黑地往坑里跳。” 老周点点头,似乎对李山河的冷静很满意。 他把紫砂壶拿起来,也没嫌里面进了洗澡水,直接对着嘴灌了一大口。 “香江那地方,也就是个巴掌大的地儿,但那里面的水,分三层。” 老周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层,是红的。那是咱们自己人,包括在那边的工委、商会,还有一些爱国的社团。” “像是霍家那边的关系,还有一些老字号的工会。”“这些人讲义气,守规矩,是咱们的基本盘。但是,他们做事有顾虑,轻易不敢动刀动枪,怕坏了名声,也怕给咱们国家抹黑。” “第二层,是洋的,也就是白的。” “港英政府的警察、廉政公署,还有背后的英国军情处。这帮人表面上讲法律,背地里全是坏水。” “他们控制着大局,利用黑帮来制衡咱们。那个扣货的‘丧狗’,虽然是黑帮,但手里的枪,八成是这帮洋鬼子漏给他们的。” 老周伸出第三根手指,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第三层,就是黑的。” “和联胜、新义安、14K,还有大大小小的字头。” “这帮人有奶便是娘,谁给钱给谁卖命。他们手里掌控着码头、夜总会、赌档,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一帮人。这次小郭出事,就是吃了这帮人的亏。” 李山河听完,把手里的肥皂扔回盒子里,啪嗒一声。 “也就是说,我要面对的是既有英国佬撑腰,又无法无天的黑社会。而能帮我的红色力量,还不能明着出手。”李山河总结道,“这活儿,听着像是个死局啊。” “要是活局,我还能找你?”老周白了他一眼, “正因为是死局,才需要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去破局。” “那我的身份呢?”李山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总不能顶着山河贸易总经理的名头去跟他们开片儿吧?那样以后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老周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诈:“身份我都给你想好了。你不是一直想搞个安保队吗?这回给你个正经名分。” “安保队?”李山河愣了一下。 “对。”老周从池边拿起一张湿漉漉的报纸,指了指上面的一条新闻,“最近南边不太平,很多港商回内地投资都怕被绑架。咱们正好以此为由,成立一家特殊的安保公司。挂靠在广交会或者某家国企名下,实际上归你全权指挥。” “这公司,对内叫安保,对外……”老周顿了顿, “对外,你想叫啥就叫啥。只要不挂五星红旗,你就算叫李家军我也没意见。” 李山河的眼睛亮了。 这哪是安保公司,这分明就是私掠许可证啊! 有了这个壳子,他就能光明正大地招兵买马,甚至可以合法地拥有一些非致命性武器,至于到了那边搞到的致命性武器,那就是缴获或者自卫了。 “那我要人。”李山河立马顺杆爬, “光有壳子不行,我得有人填进去。彪子虽然能打,但他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我要那种见过血、听指挥、还得有特殊技能的人。” 老周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我就知道你小子贪。人,我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哈尔滨,三十个。” “三十个?”李山河有点嫌少,“才三十个?那边可是几万人的大社团。” “你懂个屁!”老周骂道,“这三十个,是从南疆那边的侦察连刚退下来的。个顶个的兵王,玩刀玩枪那是祖宗。因为种种原因不太适应地方生活,正愁没处安置。你把他们带走,既解决了他们的吃饭问题,又给你添了把快刀。这买卖你赚翻了!” 李山河一听南疆侦察连,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 这哪里是兵,这是杀神啊! 那地方刚打完仗,这帮人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气还没散呢。 这三十个人要是撒到香江那地方,那绝对是狼入羊群。 “行!这买卖我接了!”李山河一拍大腿,也不管水花溅了老周一脸,“三十个就三十个,我全要了!” 彪子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兵王、杀神这些词,他也跟着兴奋起来:“二叔,那咱是不是要去当司令了?” “当个屁司令。”李山河瞪了他一眼,“咱们是去当文明人,开安保公司,懂不懂?以后见人要说你好,别张嘴闭嘴就削他。” 彪子挠了挠头:“那要是他们不听话呢?” 李山河从水里站起来,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看着老周,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听话?那就把他们变成听不懂话的死人。” 老周看着李山河那股子狠劲,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别在这泡了,皮都泡皱了。出去穿衣服,我带你去见人。另外,有些特殊的东西,我也给你备了点,到时候一并带走。” 三人从池子里爬出来,擦干身子。 换衣服的时候,老周从他的旧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李山河。 “这里面是一个账号,还有在那边的一个联络人。到了广州,先找他。他叫瘸子,以前也是咱们的人,后来在那边扎了根,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消息买卖。他知道小郭关在哪。” 李山河接过信封,感觉沉甸甸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信封,这是小郭的命,也是他在香江立足的根本。 “谢了,周叔。”李山河郑重地把信封揣进内兜。 “别谢我。”老周扣好风纪扣,又恢复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记住了,这是黑白红三道混杂的地界。有些时候,既然分不清谁是红谁是白,那就把他们全染黑了,剩下的那个,就是咱们的道。” 第八百零五章 咱要做过江龙,不是当炮灰 从澡堂子出来,日头正毒。哈尔滨七月的太阳不比南方温柔,晒在刚搓完澡脱了一层皮的身上,火辣辣的疼。 李山河站在门口台阶上,眯着眼睛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来。 这一口烟,把刚才澡堂子里那股子闷热和压抑冲散了不少。 彪子穿了个大裤衩子,手里拎着还没干透的跨栏背心,那一身腱子肉油光锃亮,跟刚才在里面被热水泡透了的红虾似的。 他一出来就挺胸抬头,那架势恨不得横着走。 “二叔,老周给的那三十号人搁哪呢?” 彪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大嗓门震得旁边卖冰棍的老太太一哆嗦, “咱是不是现在就过去把人领了?三十个兵王啊,那是啥概念?咱带着这帮人杀去香江,还不得把那个叫丧狗的屎给打出来?”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把衣服穿上!光天化日的,显摆你那身膘呢?那是人家的地盘,你有几两肉够人家剁的?” 彪子嘿嘿一乐,也不恼,麻利地把背心往身上一套:“那咋整?老周不是说给咱开绿灯吗?咱不去接人,难道还在这晒着?” “接个屁的人。” 李山河弹了弹烟灰,目光投向远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周那三十个人是好钢,那是用来捅刀子的。可咱这次去,不光是要捅人,还得在那个地界把盘子扎稳了。光靠这三十个外人,咱就是个打手团。事儿办完了,人一撤,咱手里还剩啥?”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咱得带自己的人。得让香江那帮生番看看,咱们不仅有刀,还有拿刀的手,更有这双不把他们当回事的眼珠子。” “自己人?”彪子挠挠头, “你是说公司里那一帮?那帮小子搬个货还行,真要是动刀动枪,怕是得尿裤子吧?” “也不全是废物。”李山河转身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那时候还是拉达, “回公司。把二愣子给我叫上,再从这帮跟着咱们跑苏联线的老人里,挑一些嘴严、手黑、见过血的。尤其是那些跟老毛子倒腾木材时,敢跟对面酒蒙子抢货的。” 出租车在坑洼不平的柏油路上颠簸,车厢里弥漫着汽油味。 李山河靠在后座上,脑子转得飞快。 香江那个地方,水太深。老周给的三十个侦察兵是底牌,是关键时刻用来救命和杀人的。 但平时的场面,得靠自己人撑着。 要是连个看大门、跑腿、打探消息的都是借来的兵,那这安保公司就成了空中楼阁,随时能被人抽了梯子。 到了公司楼下,魏向前正指挥着几个工人往一辆大卡车上装钢材。 看见李山河回来,他赶紧跑过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哥,刚才又有两拨人来打听消息,问咱们是不是要往南边发展。” 魏向前擦着汗,“消息传得太快了,我都没敢接茬。” “不用管他们。”李山河大步走进办公室,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 “向前,给我挑人。以前在林子里打过猎的,或者是后来加入进来,但是在边境上跟老毛子干过架的。要十个,只要精锐。告诉他们,这次去南边,不是去发财,是去玩命。想去的,把安家费给足了;不想去的,不勉强。” 魏向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李山河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行,这事我熟。咱们队伍里有几个退伍的工程兵,还有几个以前在林场当过保卫科的,手底下都有功夫,早就嫌现在的活儿没劲了。” “还有,”李山河坐在老板椅上,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在拨号盘上停顿了一下, “给南边挂个长途。我要找范老五。” 魏向前脸色一变:“哥,老五那条线这时候动合适吗?那边正是乱的时候。” “就是因为乱才找他。”李山河眼神冷冽, “香江那是花花世界,也是个大染缸。咱们要是空着手去,那就是送上门的肥肉。咱得让范老五给咱们备点土特产。我不信香江那帮古惑仔手里拿的西瓜刀,能硬得过范老五手里的五六冲。” 彪子在旁边听得热血沸腾,搓着大手:“这就对了!二叔,要是能搞几挺机枪,俺高低得给那个丧狗上一课,让他知道知道啥叫火力覆盖!” 李山河没理他,手指快速拨动转盘。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电流声,还有接线员不耐烦的声音。 “接云南瑞丽,转缅北那个只有编号的联络站。对,就说我是朝阳沟的小太岁。” 第八百零六章 范老五的土特产 电话那头的电流声刺啦刺啦响了足足有五分钟,中间断了两次,还得靠接线员重新插线。 这年头打个长途电话跟打仗差不多,不仅费钱,还费嗓子。 终于,听筒里传来了一个破锣嗓子,伴随着背景里嘈杂的吆喝声和某种不知名鸟类的怪叫。 “喂?喂!谁啊?妈了个巴子的,这破电话漏电啊,电得老子嘴皮子发麻!” 正是范老五。这老小子声音听着比在东北时候粗了不少,透着股子没王法的匪气。 李山河对着话筒吼道:“范老五!我是你爹!” 对面稍微愣了一秒,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嚎叫:“哎呀我去!李爷?真的是你?我操,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我在这种鬼地方遭的什么罪啊,天天蚊子比蜻蜓还大,咬一口起个包能存二两血!” “少扯犊子。”李山河骂道, “听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在那边没少发财吧?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连媳妇孩子都忘了?” “别别别,李爷你可别提宋丽娟那个虎娘们。” 范老五声音立马虚了三度,“我这是为了事业,为了公司!这边生意是真好做,瓦西里发过来的那些旧零件,哪怕是锈得掉渣的,只要擦亮了,哪怕只能听个响,这帮军阀都抢着要。黄金、玉石,成箱子地往我这搬。” 李山河不想听他吹牛逼:“行了,把嘴闭上听我说。我有急事。你现在手头有没有硬货?” “硬货?”范老五在那头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猥琐又神秘, “李爷,你要啥样的?是能打蚊子的,还是能把山头削平的?我前两天刚从几个老缅手里收了一批越南战场上下来的,还有几箱子苏制的手雷,那玩意儿劲大,扔水里能炸死一池子鱼。” “我要能带进城的,还要几样能镇得住场子的。” 李山河也不废话,“我现在要去香江办事,那边有人不守规矩,扣了咱们的人和货。我需要一批家伙,你给我挑最好的,哪怕是那种拆开了能当零件混进去的也行。” “香江?”范老五倒吸一口凉气,“李爷,你要去那个花花世界?那地方不是咱们的地盘啊。” “所以才让你备货。我要那种短的,火力猛的。另外,给我整几样看起来不像是武器,但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玩意儿。老周那边的路子虽然能走,但我不放心,我得手里有自己的底牌。” “明白了。”范老五的声音严肃起来,那种平时的油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这几个月边境生涯里练出来的干练, “AK我给你拆成零件,混在农机配件里发过去,我有专门的渠道走水路到那边公海,然后让那边的小艇接。” “另外,我这还有几把从美国佬那边流过来的M1911,这玩意儿劲大,好藏。再给你整点C4,那玩意儿捏巴捏巴像橡皮泥,一般人查不出来。” “行,算你小子有长进。”李山河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发货要快。我这边先过去,货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到位。” “得嘞!李爷你放心,我这还得给你加点料。”范老五嘿嘿一笑,“我这刚收了一批防弹衣,虽然沉了点,但那是真能挡子弹。我也给你塞进去,保命要紧。” 挂了电话,李山河觉得手心全是汗。 这不仅仅是一个电话,这是在往火坑里填柴火。 彪子在旁边听得眼睛直冒光:“二叔,M1911是啥?比咱那大黑星咋样?” “那是美国佬的大口径手枪,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窟窿。” 李山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咱们这次去,不是去当兵打仗,是要在闹市区里跟人玩命。那玩意儿虽然子弹少,但只要打中,一枪就能让人失去战斗力,适合咱们。” 这时候,魏向前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护照和文件。 “哥,都办妥了。那十个兄弟我也挑好了,现在就在楼下仓库等着。另外,关于香江那边的公司……” 魏向前把一份文件摊开在桌子上,指着上面一个名字:“三驴子他媳妇,嗒莎,之前为了方便资金周转,在香江注册过一个空壳公司,叫远东贸易。““这公司虽然一直没怎么运作,但是手续齐全,账户也是干净的。咱们这次过去,正好可以用这个壳子。” 李山河看着那份文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洋媳妇的嫁妆,这时候倒是派上大用场了。就用这个名字。咱们这次去,名义上就是去考察市场,顺便把这个分公司给立起来。” “那身份怎么弄?”彪子指着自己,“俺这模样,说是大老板也没人信啊。” “你是老板个屁。”李山河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你是保镖头子。我是总经理。至于那三十个当兵的,还有咱们带去的十个兄弟,统统算进安保部。这叫合法持证,奉旨打人。” 他把笔一扔,眼中精光四射:“走,下楼看看咱们那十个自己人。既然要过江,就得先把爪牙磨利索了。” 第八百零七章 试一试成色 楼下仓库的大门紧闭,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吊在头顶。 空气里飘着一股机油和锯末混合的味道,这是山河贸易起家时的老味道。 十个汉子站成一排,没穿这年头流行的喇叭裤花衬衫,清一色的劳动布工作服,裤腿扎得紧紧的,脚上是解放鞋。 这帮人岁数都在二十五六到三十出头,正是当打之年。 他们看见李山河下来,没人说话,也没人乱动,只是齐刷刷地看过来。 那眼神不像刚才那个搬货的小年轻那样畏缩,而是一种野兽看见头狼时的服从和审视。 这都是在边境线上跟老毛子拼过酒、在大雪壳子里扛过木头、甚至跟偷猎者动过刀子的狠角色。 李山河背着手,慢悠悠地从这排人面前走过。 他不需要那种只会点头哈腰的奴才,他要的是能在关键时刻替他挡刀子的兄弟。 “都认识我吧?”李山河站定,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认识!大老板!”十个人异口同声,中气十足。 “别叫大老板,听着像地主老财。”李山河摆摆手, “这次叫你们来,魏向前应该都跟你们交了底。我们要去的地方,比林子里还危险。林子里有熊瞎子,只要你有枪就不怕。那地方有人,手里有枪,心比熊瞎子还黑。” 他走到一个满脸横肉、左眼角有道疤的汉子面前。 这人叫王大拿,以前是林场的伐木工,力气大得能把一头牛按倒。 “大拿,你怕不怕?”李山河盯着他的眼睛。 王大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烟熏的大黄牙:“怕个球。只要钱给够,俺这条命就是您的。俺娘还在医院躺着呢,魏总说这次去只要能回来,俺娘的手术费全包,还给俺要在城里买房。俺想得明白,这就是卖命钱。” “痛快。”李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硬邦邦的肌肉跟石头似的,“命是你自己的,得惜命才能花钱。但我保证,只要跟着我,钱少不了你们的。” 他转过身,看着所有人:“这次去,咱们是用远东贸易安保部的名义。到了那边,少说话,多看眼色。咱们不主动惹事,但要是有人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 “那就给他把腚眼子缝上!”彪子在旁边插了一嘴,挥了挥拳头。 众人都笑了,气氛稍微松快了一些。 “行了,去财务领安家费,一人先拿五千。把家里的事安顿好,明天一早,火车站集合。”李山河挥挥手示意解散。 那十个汉子没有欢呼,只是默默地点头,然后有序地离开。 那种沉默里的力量,比咋咋呼呼的更让人放心。 等人走光了,李山河才对魏向前说:“这帮人是底子,虽然没经过正规训练,但有一股子狠劲。到了那边,还得让他们跟老周那三十个人磨合磨合。” “哥,老周那三十个人……”魏向前有些担忧, “我听说那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兵王。咱们这帮土路子出身的,能不能压得住人家?别到时候起了内讧。” “压不住也得压。”李山河点了根烟,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他们是兵,兵就得听令。要是连三十个人都管不住,我还怎么去管香江那个烂摊子?” “走,彪子,咱们去会会那帮天兵天将。” 下午三点,哈尔滨郊区的一处废弃面粉厂。 这里原本是用来存放战备粮的,后来荒废了,现在被老周临时借用当个集结点。 大铁门锈迹斑斑,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李山河带着彪子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二叔,这也没人啊?老周是不是忽悠咱?”彪子四处张望,大嗓门刚一喊出来,就感觉后脖颈子一阵发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从头顶的房梁上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紧接着,四个角落里的草堆、破箱子后面,瞬间冒出来十几个人。 没有喊杀声,只有整齐划一的枪栓拉动的声音——虽然手里拿的都是木棍或者训练用的模型,但那股子杀气,真真切切地锁定了两人。 正中间,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精瘦得像把剔骨刀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没戴领章,脸色蜡黄,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你就是李山河?”男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吞过沙子, “周主任说要把我们交给你。但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像是坐办公室喝茶的。我们这帮兄弟只会杀人,不会伺候少爷。” 这是下马威。 李山河笑了。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弹,然后慢慢地解开了白衬衫的扣子,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我不需要人伺候。”李山河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我只需要一把快刀。但刀如果不听话,那就得先回炉重造。” “想试试?”那男人挑了挑眉毛。 “那就试试。” 第八百零八章 来自北疆的狼群 废弃面粉厂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阳光透过屋顶破碎的瓦片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满是灰尘的光柱。 那领头的精瘦汉子叫赵刚,绰号老狼,是这支侦察连队的连长。 他没动,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其实已经封死了李山河进攻的所有角度,同时做好了随时暴起伤人的准备。 “别说我们欺负老百姓。” 赵刚把手里的木棍扔到一边——他手里空空如也,但那个握刀的姿势,让人觉得他手里真的攥着一把夺命的利刃,“我也不用家伙,就在这儿,你能让我退一步,这三十号兄弟,以后就听你的。” 周围那二十九个汉子依旧沉默,像一群盯着猎物的狼群。 他们并不看好这个大老板,在他们眼里,这种有钱人除了有点臭钱,就是一身软肉。 彪子刚想骂娘冲上去,被李山河伸手拦住了。 “彪子,退后。”李山河声音平静,但那种平静下面压着火山口。 他没有摆什么花架子,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看着赵刚:“一步?你太小看你自己,也太小看我了。” 话音未落,李山河动了。 没有前兆,没有蓄力,他就那样原地消失了——不是真的消失,而是速度快到了让人眼花的程度。 经过重生改造的身体,爆发力早已超越了常人的极限。 赵刚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速度,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他本能地抬起双臂交叉护住胸口,那是他在无数次肉搏战中练出来的保命反应。 “砰!” 一声闷响,像是重锤砸在了牛皮鼓上。李山河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了赵刚的手臂上。 那一瞬间,赵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了。 巨大的力量顺着手臂传导到全身,他的双脚根本抓不住地面,整个人向后平移着滑了出去。 不是退一步,而是足足滑出去了三米多,直到后背撞上一根水泥柱子才停下。 灰尘簌簌落下。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二十九个汉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见过猛人,但没见过一拳能把连长打飞这么远的猛人。 要知道,赵刚可是全军区比武都能排进前三的格斗高手! 赵刚靠着柱子,只觉得胸口发闷,两条胳膊麻得像是断了一样。 他甩了甩手,深吸一口气,脸上那股子傲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佩服。 当兵的最简单,你比我强,我就服你。 “好大的力气。”赵刚站直了身子,冲李山河抱了抱拳, “是我看走眼了。李老板,不,李总,有这一手,你带得动我们这帮兄弟。” 李山河收起拳头,捡起地上的衬衫重新穿好,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我不需要你们叫我李总。” 李山河扣好扣子,目光扫过这群人, “在这里,我是出资人;到了那边,我是带你们活下去的人。我不求你们把我当兄弟,但我要求绝对的服从。我让你们咬谁,就咬谁;我让你们松口,哪怕那是块金子,也得给我吐出来。” 他走到赵刚面前,从兜里掏出一盒还没拆封的中华烟,塞进赵刚的上衣口袋里。 “老周说你们是兵王,我看你们现在像一群饿狼。正好,我也缺狼。跟着我,肉管够,酒管够。只要把事办漂亮了,回来之后,每个人都能挺直了腰杆过日子,不用再为那几斤米面发愁。” 赵刚摸了摸兜里的烟,那是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好烟。他看着李山河,用力地点了点头:“李哥,只要你一句话,刀山火海,兄弟们没二话。” “这就对了。”李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好好歇着,明天一早,咱们南下。这次去,咱们不是去当兵,是去当保镖。把那一身的杀气都给我收一收,别还没过关就被人当成悍匪给突突了。” 彪子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颠颠地跑过来:“二叔,你刚才那一下真神了!啥时候教教俺?” “教个屁。”李山河瞪了他一眼, “那是力气活,你只要多吃几顿肘子,也能练出来。走,带这帮兄弟去吃顿好的。记住,别喝酒,明天谁要是误了火车,我就把他扔进松花江喂鱼。” 那一晚,哈尔滨的一家国营饭店里,包场坐了四大桌。 三十个汉子加上李山河的十个亲信,四十多号人闷头吃肉。虽然没喝酒,但那股子气氛却比喝了酒还热烈。 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这支混合了退伍侦察兵和东北边贸悍匪的队伍,虽然现在还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李山河知道,这就是他在香江立足的资本。 第八百零九章 只有站着的人才有座 绿皮火车像一条钢铁长龙,咆哮着冲破了关内的晨雾,一路向南疾驰。 从哈尔滨到广州,跨越了大半个中国。 窗外的景色从广袤的黑土地变成了连绵的青山,又变成了水网密布的水田。 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从干冽变得湿润,最后带上了一股子海腥味和热带植物特有的甜腻。 李山河坐在硬座上,手里转着一个还没剥壳的熟鸡蛋。 他对面坐着彪子,旁边是赵刚,也就是那个外号“老狼”的侦察连长。 剩下的那群汉子,分散在这一节车厢的前后,虽然都没穿军装,也尽量把自己缩在座位里,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硬是把这原本拥挤不堪的车厢挤出几分诡异的宽敞。 没人敢往他们这边挤。 “二叔,这还要坐多久?”彪子把两条长腿别扭地缩在座位底下,那张大黑脸皱得像个风干的茄子,“俺这裤衩子都粘腚上了。早知道就不省那几个钱,买个卧铺多好。” 李山河没抬头,指甲在鸡蛋壳上一磕,发出清脆的裂响:“卧铺?你有那个命睡吗?咱们这么多人,四五十号,买卧铺太扎眼。再说,这才哪到哪,到了那边,有你睡不着的时候。” 赵刚一直没说话,他的眼睛始终半眯着,像是睡着了,但只要车厢连接处有人走动,或者列车员推着小推车过来,他的眼皮就会微不可察地跳动一下。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警惕。 车过郑州,上来一帮人。 这一拨大概七八个,个个流里流气,眼神乱飘。 领头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一串黄灿灿的链子,不知道是铜的还是镀金的,正站在过道里,大声嚷嚷着让里面的人往里挤挤。 这年头火车上乱,扒手、路霸、车匪,啥人都有。 光头那双三角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李山河他们这一片。 没办法,这几排座位的气氛太怪,别人那是人挤人,他们这儿却是每个人都坐得端端正正,也没人说话,看着就肥。 尤其是那个靠窗坐着的年轻人,白衬衫,黑西裤,手腕上那块上海表在阳光下反着光,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出门办事的干部或者下海的小老板。 “哎,哥们儿,挪挪。”光头一屁股就要往彪子旁边挤,“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彪子正烦着呢,眼皮一翻,那股子东北虎的虎劲儿就上来了:“那儿不是有地儿吗?往这挤啥?” 光头一愣,在这一片地界上混,还没见过这么硬的茬子。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烟熏牙:“那儿挤,我看这儿宽敞。咋地,这也是你家炕头啊?谁规定这地儿就是你的?” 说着,光头给后面几个同伙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人立马围了上来,有掏烟点的,有在那晃膀子的,还有个把手伸进了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家伙。 车厢里的其他人立马把头低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事儿见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山河把剥好的鸡蛋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 “刚子。”他喊了一声。 赵刚睁开了眼。那一瞬间,光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后脊梁骨窜上一股凉气。 “让他滚。”李山河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起伏,就像是在说这鸡蛋有点咸。 赵刚没废话,他甚至都没站起来。 就在光头愣神的功夫,赵刚的手突然探了出去,快得像道闪电,一把扣住了光头挂着链子的脖子。 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就听见光头呃的一声,整个人就被那只铁钳一样的手给按在了小桌板上。 那张肥脸贴着冰凉的桌面,五官都挤变形了。 后面的那几个同伙刚要动手,车厢前后那几十个原本在睡觉的汉子,突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没有喊杀声,没有亮刀子。 就是那么整齐地一站,那个把手揣怀里的家伙,手哆嗦了一下,怀里的半截砖头哐当掉在了地上,砸了自己的脚面,疼得他想叫又不敢叫。 这哪里是肥羊,这分明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群。 “还要座吗?”李山河看着被按在桌上的光头,语气温和。 光头拼命地拍打着桌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那是气管被压迫到极限的求饶声。 赵刚松开手。 光头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赵刚,又看了一眼周围那几十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汉子,腿肚子一软,差点跪地上。 “滚。”李山河吐出一个字。 光头连个屁都不敢放,带着那一帮人连滚带爬地往别的车厢跑,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车厢里依旧安静,只有火车单调的撞击声。周围的乘客看李山河他们的眼神变了,从好奇变成了敬畏。 彪子乐了,冲赵刚竖了个大拇指:“行啊刚哥,这一手漂亮。俺还以为你要把他脖子拧断呢。” 赵刚重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老板没发话,不敢杀人。”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但听在李山河耳朵里,却很顺耳。 李山河看向窗外,景色已经变了。 北方的黄土和平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水田和低矮的丘陵。 快到广州了。 “都打起精神来。”李山河低声说道, “火车上的流氓只是苍蝇,咱们要去的地方,等着咱们的是吃人的鳄鱼。” 第八百一十章 越过那条河 广州站,热浪扑面。 那是和哈尔滨完全不同的热。 哈尔滨的热是干晒,找个阴凉地儿还能喘口气; 广州的热是湿热,像是把你扔进了刚揭锅的蒸笼里,那空气里都带着水汽,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李山河一行人刚出站,身上的衣服就贴在了肉上。 “我操,这地儿是人待的吗?”王大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穿着厚实的工装裤,这会儿感觉裤裆里都在淌水,“这怎么喘气都费劲?” 李山河也没好受多少,但他早有准备,把袖子挽到胳膊肘,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 他站在广场上,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搜索。 按照老周给的信息,那个叫瘸子的接头人,会在出站口左边的那个卖凉茶的摊子上等。 “都散开点,别聚成一堆。” 李山河吩咐道,“刚子,你带几个人在周围盯着。彪子,跟我过去。” 凉茶摊子不大,摆着几个巨大的铜葫芦,上面挂着王老吉的招牌。 一个瘸了一条腿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他穿着个大裤衩,脚上一双拖鞋,看着跟周围那些老广没什么两样。 但李山河一眼就看出来,这人身上的那股市井气是装出来的。 他那双眼睛,虽然看着浑浊,但其实把周围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扫了一遍。 李山河走过去,在那瘸子面前站定。 “老板,来碗凉茶。”李山河掏出一张大团结,压在桌子上,“要下火的。” 瘸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钱,只是指了指旁边的牌子:“五分钱一碗,这钱找不开。” “不用找。”李山河把手压在钱上,“我这火大,是从北边带过来的,一般凉茶压不住。得加点料。” 这是暗语。 瘸子的手停了一下,蒲扇也不摇了。 他那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番,又瞥了一眼站在李山河身后的彪子。 “北边来的火,得用南边的水灭。”瘸子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摊子后面,从一个陶罐里舀了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喝了这碗,跟我来。” 那凉茶苦得像胆汁,李山河一口闷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处破旧的巷子里。 这里是典型的城中村,握手楼挤得密不透风,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 进了一间昏暗的小屋,瘸子把门关上,刚才那种市井小民的颓废劲儿荡然无存。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和几张手绘的地图。 “周主任跟我说了,让你到了这儿就接手。”瘸子也不废话,直接摊开一张地图, “这是九龙城寨的结构图,当然,只是外围的。里面那地方,鬼进去都得迷路。” 李山河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地图,眉头紧锁:“小郭就在里面?” “在。”瘸子指了指地图中间的一个红圈,“这是丧狗的一个堂口,原来是个牙医诊所,现在是他们关人、动私刑的地方。小郭最后的消息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人怎么样?” “活着。”瘸子叹了口气,“但肯定好不到哪去。丧狗那帮人手段脏,为了逼问货的下落,什么招都使得出来。不过他们只要还要钱,还要货,小郭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 李山河的拳头捏得咔咔响。 “货呢?”李山河问。 “货不在城寨。”瘸子又拿出一张照片,那是维多利亚港的一处码头, “丧狗虽然狂,但他不傻。那批机床零件太显眼,他弄不进城寨。现在压在观塘的一个仓库里,有专门的人看着。” “那我的货呢?”李山河盯着瘸子的眼睛。 瘸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烟熏黄牙:“范老五那小子路子确实野。你要的东西,已经在公海上飘着了。今晚十二点,大鹏湾那边会有船接应。不过……” 瘸子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从这儿过去,咱们得偷渡。正规途径过关太慢,而且你们这么多人,太扎眼。我安排了几条大飞,但海上不太平,最近水警查得严,丧狗那边也有快艇在海上晃悠。” “越过那条河,就是另一片天。”瘸子指了指深圳河的方向, “在那边,杀人不用偿命,但没钱寸步难行。李老板,你想好了吗?” 李山河把地图卷起来,塞进怀里。 “我没想好就不会来了。”他转身推开门,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今晚行动。刚子,让你的人准备好,晕船药都给我吃了。今晚,咱们去看看这花花世界。” 彪子在旁边摩拳擦掌:“二叔,咱这是要当大圈仔了?” “当个屁。”李山河冷哼一声,“大圈仔是被追得满街跑的老鼠。咱们是过江龙,过去是吃肉的。” 第八百一十一章 怒海惊魂 夜色像一块吸饱了墨汁的破抹布,沉甸甸地盖在大鹏湾的海面上。 海风带着腥咸的味道,呼呼地往人领口里钻。 几艘经过改装的摩托快艇,也就是俗称的大飞,随着波浪起伏不定,发动机处于怠速状态,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海里潜伏的怪兽。 李山河站在船头,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这是八极拳练出来的下盘功夫,再大的浪也晃不倒他。 但他身后那帮兄弟就没这么自在了。 不少旱鸭子哪怕吃了药,这会儿也脸色煞白,死死抓着船舷,生怕一个浪头就把自己甩下去喂鱼。 “老板,前面有灯。”负责开船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本地蛇头,外号“水鬼”。 他指着远处漆黑海面上若隐若现的一盏红灯,“那是接头的信号。三长两短,是对的。” 李山河眯着眼看过去。那灯光在波浪间忽明忽暗,像是鬼火。 “靠过去。”李山河下令,“彪子,大拿,让兄弟们把眼睛擦亮了。范老五那小子要是敢坑我,回去我把他皮扒了。” 快艇破开海浪,朝着那盏红灯疾驰而去。 随着距离拉近,一艘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渔船显露出身形。 船舷上挂着旧轮胎,甲板上堆满了渔网和腥臭的鱼虾,看着跟普通渔船没两样。 但当两船靠拢,渔船上跳下来几个精瘦的缅甸汉子,手里虽然没拿枪,但腰间都鼓鼓囊囊的。 “是李爷吗?”领头的一个人用蹩脚的中文喊道,“五哥让我们送土特产来。” “我是。”李山河也没废话,“货呢?” 那人挥了挥手,几个手下从那一堆腥臭的鱼虾底下,拖出来四个长条形的木箱子,上面还印着“农业机械配件”的字样。 箱子被抬到了快艇上,沉甸甸的。 李山河掏出一把撬棍,直接撬开了一个箱子。 稻草下面,是涂满黄油的黑亮枪身,还有那一排排黄澄澄的子弹。 虽然被拆成了零件,但那是货真价实的AK47,那种特有的金属质感和机油味,让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呼吸急促起来。 “好东西。”赵刚凑过来,伸手摸了摸枪管,眼神里透出一股子狂热,“这成色,比咱们以前用的还好。五哥这路子够硬。”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紧接着是凄厉的警笛声。 “不好!是水警!”开船的水鬼吓得手一哆嗦,“老板,咱得撤!被抓住是要坐牢的!” “撤个屁!”李山河一把推开他,亲自抓住了舵柄,“这地界已经是公海边上了,他们不敢追太深。把箱子盖上!全速往南冲!” 探照灯的光柱在海面上疯狂扫射,很快就锁定了他们这几艘快艇。 紧接着,砰砰几声枪响,子弹打在水面上,溅起一串串水花。 “都给老子趴下!”李山河大吼一声。 快艇的发动机发出一声咆哮,船头高高翘起,像飞鱼一样在海面上狂飙。 颠簸更加剧烈了,胃里翻江倒海。 但此刻没人敢吐,那是真的在玩命。 就在水警的船即将咬住他们尾巴的时候,侧面突然冲出来两艘没有开灯的快艇。 那上面站着的人,手里端着的可是真家伙——看起来像是MP5冲锋枪。 “那是谁?”彪子探出头,“也是雷子?” “不是雷子。”赵刚的耳朵动了动,“那是黑帮的船。看那架势,不像是在躲水警,倒像是在堵咱们。” 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 丧狗的人?消息漏了? 那两艘快艇上的人显然没想留活口,一梭子子弹就扫了过来。李山河这边的船身被打得火星四溅。 “大拿!给我把那个箱子拆开!”李山河红了眼,“别人都骑在脖子上拉屎了,还忍个屁!” 王大拿和几个兄弟手忙脚乱地撬开箱子。 赵刚动作最快,哪怕是在颠簸的船上,他的手依然稳得可怕。咔咔几声,一支AK47的枪管就被装上了机匣,弹匣上膛。 “干他娘的!”赵刚大吼一声,半跪在船尾,对着后面追上来的黑帮快艇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点射声瞬间盖过了海浪声。 赵刚不愧是兵王,这种环境下,三发点射依然精准。 第一艘追上来的快艇驾驶员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爆出一团血花,快艇失控,直接撞向了旁边的浪头。 另一艘船上的人显然没想到这帮偷渡客手里有这么硬的家伙,顿时乱了阵脚,调转船头想跑。 “别追了!”李山河制止了杀红了眼的赵刚,“进港要紧。这笔账,上岸了慢慢算。”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只有死人最守规矩 海风还在刮,咸腥味里现在混进了铁锈一样的血气。 两艘被AK47扫废了的快艇还在海面上打转,像是被敲晕了头的苍蝇。 那上面的人估计这会儿不是喂了鱼,就是在船舱里等着血流干。 李山河没让停船去补枪,公海上有公海的规矩,鲨鱼会处理剩下的手尾。 “把枪拆了,装箱。”李山河把还发烫的枪管往脚边的帆布上一扔, “快到岸了,别给雷子送业绩。” 赵刚应了一声,手底下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 三十个汉子,不到三分钟,十几把AK又变回了那一堆油腻腻的“农机配件”。 那股子令人胆寒的杀气收得干干净净,这帮人往船舱里一蹲,又成了刚从内地偷渡过来的苦哈哈。 快艇在黑暗里又窜了半个钟头,前面终于看见了大片的灯火。 那是西贡的一处偏僻渔港,叫布袋澳。 这也是水鬼早就踩好的点。岸边停着几辆在那边早就等着的小货车,车灯全灭着,只在挡风玻璃后面亮着个烟头的光点。 船刚靠岸,几个黑影就围了上来。 领头的是个穿花衬衫的长毛,嘴里嚼着槟榔,手里拎着根钢管,身后跟着七八个马仔。 这不是来接头的,这是来收过路费的。 “水鬼,这趟货挺肥啊。”长毛一口广普,拿着钢管在船帮上敲得当当响,“规矩懂不懂?这片海滩是我大飞哥罩的。人头五百,货另算。” 负责开船的水鬼脸色一白,刚想赔笑脸,李山河已经跳上了岸。 他脚踩在湿漉漉的沙地上,海浪拍打着鞋底。 他没看那个长毛,而是回头招呼赵刚和彪子搬箱子。 “喂!大陆仔!当老子说话是放屁啊?”长毛被无视了,脸上挂不住,举起钢管就要往李山河肩膀上砸。 李山河连头都没回。 就在钢管落下来的一瞬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彪子动了。 这黑大汉在船上憋了一肚子的火,加上晕船那股劲儿还没过,正愁没处撒气。 他也没用啥花哨招式,就是直挺挺地一脚踹了出去。 那一脚正中长毛的小腹。 长毛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飞进了海里,溅起一人高的水花。 周围那几个马仔愣住了。他们还没见过这么猛的肉票。 “都愣着做咩啊?动家伙啊!”海里传来长毛凄厉的嚎叫。 那七八个马仔刚要冲上来,就听见一阵齐刷刷的金属撞击声。 不是枪栓,是刺刀卡在卡槽里的声音。 三十个刚刚经历过海战、杀气还没散尽的侦察兵,从船上一跃而下。他们手里没拿枪,但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三棱军刺。 那种特有的血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把这群小混混围在了中间。 赵刚走到李山河身边,手里把玩着那把军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晚饭吃什么:“老板,埋了还是扔海里?” 那几个小混混手里的钢管当啷一声全掉地上了。 他们是混黑社会的,但也就在街头打个架收个保护费,哪见过这种正规军的阵仗? 这帮人身上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味道,隔着八丈远都能闻见。 “别把水弄脏了。”李山河拍了拍裤腿上的沙子,走到那几个吓哆嗦的马仔面前,“车是接我们的?” 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马仔结结巴巴地指了指远处:“是跛叔安排的。” “那就开车。”李山河拉开第一辆货车的车门,坐进副驾驶, “告诉海里那个,想要医药费,去九龙城寨找我。我叫李山河。” 车队在夜色中驶离了布袋澳,只留下那个还在海里扑腾的长毛,和一群吓破了胆的小混混。 远东贸易公司在香江的落脚点,选在了深水埗的一栋旧唐楼里。 这里是贫民窟,鱼龙混杂,也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整栋楼的顶层都被那个叫跛叔的中间人给盘下来了,连通天台,视野开阔,退路也多。 进了屋,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李山河把窗户全部推开,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霓虹招牌和狭窄街道上穿梭的人群。 这就是香江,八十年代的亚洲四小龙,充满了欲望和金钱的味道,也充满了罪恶。 “彪子,让兄弟们把家伙收好,别露白。” 李山河点了根烟,指了指楼下, “这地方虽然乱,但也是雷子的重点关注区。咱们刚来,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彪子正在那研究房间里的电视机,闻言咧嘴一笑:“二叔,刚才那帮小瘪三要是敢多哔哔一句,俺就把他们全填海了。” “这里不是缅北,也不是老林子。”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 “在这里,只有死人最守规矩。但咱们不能把活人都变成死人,那样生意就没法做了。” 这时,赵刚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刚画好的简图。 “老板,周围看了。前后两个出口,天台可以通向隔壁楼。但这地方不隔音,隔壁两口子吵架都能听见。刚才那个中间人跛叔派人送来了消息,说丧狗那边已经在找咱们了。海上的动静闹得有点大,水警捞到了几具尸体,正在查。” 李山河冷笑一声:“查?让他们查。咱们是正经的安保公司,手续齐全。至于海上的事,谁看见了?死人又不会说话。” 他走到桌边,那上面放着范老五送来的那一箱子土特产。 除了AK,还有几把M1911和一包C4。 “分下去。”李山河指着那堆武器,“今晚都把招子放亮了。明天一早,咱们去九龙城寨。既然来了,就得去拜拜这尊大佛。” 赵刚点点头,招呼手下分发武器。 这群汉子拿到枪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刚才还是一群偷渡客,那现在,这里就是这栋唐楼里最危险的火药桶。 李山河看着窗外远处那片漆黑的建筑群,那里像是一块巨大的伤疤,贴在繁华的九龙半岛上。 九龙城寨。 那里没有法律,没有警察,只有罪恶和生存。小郭就在那里。 “等着我。”李山河掐灭了烟头,火星在黑暗中一闪即灭。 第八百一十三章 尖沙咀的霓虹与九龙寨的鼠 第二天清晨,香江的空气里并没有多少清凉,反倒是那种湿热感更重了。 街边的茶餐厅里已经坐满了吃早茶的人,叉烧的香味混着下水道的臭气,构成了这个城市独特的味道。 李山河换了一身行头。 白衬衫换成了花衬衫,下身是一条宽松的西裤,鼻梁上架了一副蛤蟆镜。 彪子也打扮得人模狗样,脖子上挂了条不知从哪弄来的金链子,看着像个刚发财的暴发户保镖。 赵刚带着几个面孔生的兄弟散在周围,手里拿着报纸或是装着相机的包,看上去像是来旅游的游客客。 “二叔,这城寨真有那么邪乎?”彪子嘴里叼着根牙签,看着远处那一片如同怪兽般盘踞在一起的建筑群。 那是一座巨大的水泥森林,几百栋楼房毫无章法地挤在一起,中间几乎没有缝隙。 外墙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电线和生锈的水管,像是怪兽身上的血管。 “三不管地带。” 李山河把墨镜往下拉了拉, “英国人不管,港府不管,咱们那边也暂时管不着。里面住了四五万人,什么人都有。杀人犯、毒贩、甚至还有当年没撤走的国民党老兵。” 他们并没有直接往里冲,而是在外围的一家名为龙凤茶楼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是跛叔给的线索。 这茶楼的老板是个消息灵通的中人,想进城寨找人,得先在这里挂号。 茶楼里人声鼎沸,推着小车的阿姐高声叫卖着虾饺烧麦。 李山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彪子像个铁塔一样站在他身后。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唐装、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的老头走了过来。 “生面孔啊。”老头在李山河对面坐下,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口音是北边来的?想进寨子做生意还是寻仇?”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沿着桌面推了过去。 信封很薄,但里面装的是美金。 “寻亲。”李山河淡淡地说,“找个做牙医的,听说手艺不错,想去补颗牙。” 老头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牙医啊……寨子里牙医多得很。不过有些牙医只拔牙,不补牙。拔的还是活人的牙。” “我就找那个只拔牙的。”李山河盯着老头的眼睛, “听说他在东头村的一楼,门口挂个红灯笼。” 老头手里的核桃停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那是丧狗的地盘。年轻人,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那边的牙医用的不是钳子,是锤子。” “我就喜欢锤子。” 李山河把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你就告诉我,今天他在不在。” 老头沉默了几秒,把信封揣进怀里:“在。不过今天他那里有点热闹。听说抓了个北边来的倒爷,今天要开香堂,审那个倒爷吞了他们什么货。你要是去晚了,估计只能领回一副骨头架子。” 李山河的手指停住了。 “谢了。” 他站起身,带着彪子转身就走。 出了茶楼,李山河脸上的平静消失了。 他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旁,给赵刚打了个暗号。 几分钟后,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李山河和赵刚汇合了。 “刚子,情况有变。” 李山河一边检查腰里的M1911,一边语速极快地说道, “丧狗今天要动私刑。咱们不能等到晚上了,得现在就动手。” 赵刚皱了皱眉:“现在?大白天的,城寨里人最多。而且咱们对里面的地形还不熟。” “没时间熟了。” 李山河咔哒一声给手枪上了膛, “那个牙医诊所在东头村,离入口不远。咱们分两路。彪子带几个人在外面搞点动静,吸引注意力。你带最精锐的五个兄弟,跟我摸进去。咱们来个斩首行动。” “搞多大动静?”彪子兴奋地问。 李山河看了一眼旁边堆放的一堆杂物,眼神冰冷:“把那几个垃圾桶点了,最好能把消防车引来。越乱越好。” 九龙城寨的入口像是一个吞噬光明的黑洞。 一走进去,头顶的一线天就被密密麻麻的违章建筑给遮住了。 空气里弥漫着发霉、腐烂和鸦片的甜腻味道。 脚下的路面湿滑不堪,头顶不断有不知名的液体滴落。 李山河和赵刚几人换上了深色的工装,戴着鸭舌帽,像是修水管的工人。他们沿着墙根快速移动,尽量避开人群。 这里简直就是个迷宫。 狭窄的巷道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两边是各种无证经营的小作坊。 鱼蛋厂、牙签厂、甚至是切肉铺,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老板,在那。”赵刚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一个挂着破烂红灯笼的铁门。 那铁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抽烟的马仔,腰间鼓鼓囊囊的。 就在这时,外围突然传来了警笛声和嘈杂的人群惊呼声。 紧接着,一股浓烟顺着巷道飘了进来。彪子动手了。 那两个马仔显然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伸长了脖子往巷子口看。 “动手。”李山河低喝一声。 赵刚身后的两个侦察兵如同鬼魅一般窜了出去。 没有枪声,只有两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那是军刺刺入后脑延髓的声音。 两个马仔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拖进了阴影里。 李山河大步走到铁门前,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抬起脚,那经过强化的腿部肌肉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砰!” 生铁铸造的大门连带着门框,被这一脚硬生生地踹飞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暴露在眼前。 这是一间昏暗的手术室,正中间是一张沾满血迹的牙科椅。 椅子上绑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头无力地垂着。 旁边站着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拿着烧红的烙铁在比划。 李山河一眼就认出了椅子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 是小郭。 “操你妈的!”李山河的眼睛瞬间充血,一直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手中的M1911抬手就是一枪。 “砰!” 那个拿着烙铁的大汉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红白之物溅了旁边人一身。 第八百一十四章 给你脸,你得兜着 枪声在封闭狭窄的牙医诊所里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叫。那声音顺着通风管道传出去,在九龙城寨这个巨大的回音壁里激起一阵骚乱。 但李山河顾不上那么多。 随着那个拿烙铁的大汉倒下,屋里剩下的四五个马仔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赵刚和他的兄弟们已经像狼群一样扑了进去。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在狭小的空间里,长枪施展不开,三棱军刺成了死神的镰刀。噗呲噗呲的入肉声不绝于耳,甚至盖过了那些马仔的惨叫声。不到十秒钟,站着的人就只剩下了李山河他们一伙。 李山河冲到牙科椅前,一把扯断了绑着小郭的皮带。 小郭整个人瘫软下来,倒在李山河怀里。 这小子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十个手指头全是血,指甲盖显然被拔掉了几个。 那张原本憨厚的脸上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郭!醒醒!”李山河拍了拍他的脸。 小郭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李山河那张既熟悉又带着煞气的脸。他裂开干裂的嘴唇,想要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二哥?我是不是死了?咋看见你了?”小郭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死个屁!老子来接你回家!”李山河鼻子一酸,把小郭架在肩膀上,“刚子,撤!” 就在这时,里面的套间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光头手里端着一把雷明顿霰弹枪冲了出来。 “扑街仔!敢在我的地盘撒野!”这人正是丧狗。 他刚才在里屋数钱,听见枪声才冲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李山河手里的M1911已经响了。 这把大口径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李山河虎口发麻。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丧狗握枪的手腕。 “啊!”丧狗一声惨叫,雷明顿掉在地上。 赵刚像猎豹一样窜过去,一脚踢开霰弹枪,反手用军刺抵住了丧狗的喉咙。 锋利的刃尖刺破了皮肤,血珠顺着丧狗的脖子流进衣领。 “别动!动一下放你血!”赵刚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丧狗这时候才看清眼前的局势。 一屋子的手下全躺下了,这帮冲进来的人根本不是道上混的,那种下手不留活口的狠劲,比他还像黑社会。 “朋友,哪条道上的?” 丧狗强忍着手腕的剧痛,额头全是冷汗,“为了个大陆仔,值得吗?要钱我可以给。” 李山河把小郭交给身后的兄弟,走到丧狗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平时在城寨里作威作福的大佬,突然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这一巴掌极重,直接把丧狗的一颗金牙给扇飞了。 “哪条道上的?老子是给脸不要脸道上的。” 李山河蹲下身,用还在发烫的枪管拍了拍丧狗的脸,“我的人,你也敢动?货呢?” 丧狗眼神闪烁:“货……货不在我这。转手了。” “转给谁了?” “那是……那是大圈帮和英国佬的生意,我就是个中间人。” 丧狗这时候不敢硬气了,“货在观塘码头,今晚就要装船运走。具体哪个仓我真不知道,只有接头人知道。” 李山河站起身,看了一眼手表。 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城寨里的其他帮派估计也快围过来了。 “带上他。”李山河指了指丧狗, “当个肉盾。敢耍花样,就把他扔出去喂那些追过来的人。” 赵刚一把将丧狗提溜起来,用枪顶着他的后腰:“走!” 一行人架着重伤的小郭,押着丧狗,冲出了诊所。 此时的九龙城寨已经炸锅了。 狭窄的巷道里到处是人,有看热闹的居民,也有拿着砍刀钢管赶来的其他堂口马仔。 彪子在那边放的火起了作用,浓烟滚滚,消防队的管子乱喷,把场面搞得更加混乱。 “那是丧狗!被人劫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几十个马仔挥舞着刀具就要冲上来。 李山河直接把M1911举过头顶,对着天花板就是两枪。 “砰!砰!” 巨大的枪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震慑住了人群。 “都他妈给我滚开!”李山河大吼一声,那股子气势比这城寨里的恶鬼还凶,“谁上来谁死!不信邪的尽管试试!” 赵刚也配合地把丧狗往前一推,手中的军刺稍微用力,血流得更多了。 “都别动!都别动啊!”丧狗吓得哇哇乱叫,“让他们走!谁他妈敢动我就弄死谁!” 那些马仔面面相觑,拿着刀不知道该不该上。 李山河趁着这个空档,带着人快速穿过人群。 他们像是一把尖刀,硬生生地在人海中切开了一条路。 刚冲出东头村的铁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就吱嘎一声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门拉开,里面露出一张焦急的大黑脸。 “二叔!上车!”是彪子。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顺了辆车,车身上还印着通渠的广告。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小郭和丧狗塞进车里。 李山河最后一个上车,关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阴森的城寨。 无数双眼睛在阴影里盯着他们。 “这事没完。”李山河吐了口唾沫,拉上了车门。 面包车发出一声哀鸣,冒着黑烟冲出了九龙城寨的迷宫。 车上,小郭已经昏迷了。 李山河撕开他的衣服,看着那一身的伤痕,心里像被刀绞一样。 “给跛叔打电话。”李山河对开车的兄弟说, “找个好医生,不管花多少钱,哪怕是从医院绑,也得给我绑个最好的外科大夫来。” 然后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缩在角落里的丧狗。 “现在,咱们聊聊那批货。” 李山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我保证,我会把你在小郭身上用的手段,十倍还在你身上。而且,我有的是时间。” 丧狗看着李山河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真正的铁板了。这不是过江龙,这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说……我说。”丧狗哆哆嗦嗦地说,“接头人是个鬼佬,叫威廉。今晚十二点,观塘3号仓。” 第八百一十五章 阎王点卯 入夜后的观塘码头,集装箱堆得像一座座小山。 巨大的吊塔在夜色中静默矗立,只有远处海浪拍打防波堤的声音。 这里的灯光昏暗,海风比白天更冷,带着一股子机油味。 3号仓是个独立的大型仓库,门口停着两辆黑色的轿车,还有几个穿着西装却难掩痞气的鬼佬在门口抽烟。 李山河趴在几百米外的一个集装箱顶上,手里举着望远镜。 “刚子,确认了吗?”他低声问。 趴在他旁边的赵刚放下夜视仪——这玩意儿是范老五从越战淘汰品里淘来的宝贝,虽然成像有点绿,但在这种环境下足够用了。 “确认了。门口四个,里面还有至少十个。那个叫威廉的鬼佬刚进去。看来货就在里面。” 赵刚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那是即将狩猎前的颤栗, “火力配置一般,好像有几把冲锋枪,剩下的都是手枪。” 李山河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帮英国佬,真以为在他们的地盘上就没人敢动土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木箱子,“给他们上一课。大拿,C4贴好了吗?” 下方的阴影里,王大拿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带着几个人,刚刚趁着夜色摸到了仓库的后墙根,在那扇生锈的铁门上贴了两块橡皮泥。 “听好了。”李山河通过对讲机下令——这也是范老五搞来的好东西,“这次行动,不留活口。除了那个叫威廉的,其他的,全送去见上帝。既然他们不讲规矩,咱们就教教他们什么叫阎王点卯。” “明白。”耳机里传来一片低沉的回应声。 李山河深吸一口气,猛地按下了引爆器。 “轰!” 一声巨响打破了码头的宁静。3号仓的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碎石和铁皮四处飞溅。 仓库里瞬间乱成一团。 那些鬼佬和保镖还没反应过来,赵刚带着第一突击组已经从缺口冲了进去。 AK47特有的咆哮声响彻夜空。 这种自动步枪在近距离交火中的压制力是恐怖的。 那些拿手枪的保镖根本抬不起头来,稍一露头就被打成了筛子。 “敌袭!敌袭!”那个叫威廉的英国人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大喊,手里拿着电话想报警,但电话线早就被彪子给剪断了。 李山河没有从后门进,而是带着彪子和剩下的兄弟,大摇大摆地走向正门。 门口那四个保镖此时正处于懵逼状态,听见后面的爆炸声想往回跑,却迎面撞上了李山河。 “这就是那什么007的同乡?”彪子手里端着一把改装过的霰弹枪,一脸的不屑,“看着也不经打啊。” “砰!” 彪子手中的枪响了。 霰弹呈扇面喷射出去,最前面的两个保镖直接被轰飞了出去,胸口一片血肉模糊。 剩下的两个刚想举枪,李山河手中的M1911连续点射。 两发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他们的眉心。 “进去。”李山河跨过尸体,一脚踹开了仓库的小门。 里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赵刚那帮侦察兵配合得太好了,交叉掩护、定点清除,那帮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 地上躺满了尸体,空气里全是硝烟味和血腥味。 二楼办公室的门被反锁了。 李山河也不废话,对着门锁就是两枪,然后飞起一脚。 门开了。 威廉正躲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把精致的小左轮,瑟瑟发抖。 他看见走进来的李山河,像看见了魔鬼。 “NO!NO!我是大英帝国的公民!我有外交豁免权!你们不能杀我!”威廉用蹩脚的中文大喊。 李山河走到办公桌前,一把揪住威廉的领带,把他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狠狠地掼在墙上。 “豁免权?”李山河冷笑,把枪管塞进了威廉的嘴里,冰冷的金属撞击着他的牙齿,“去跟阎王爷要豁免权吧。货在哪?” 威廉呜呜地指着楼下角落里那一堆盖着帆布的箱子。 李山河给彪子使了个眼色。彪子跑过去,掀开帆布,撬开一个箱子。里面正是那些高精度的机床主轴和密封好的电路板。 “二叔,货在!看着没动过!”彪子喊道。 李山河松了口气,但眼中的杀意未减。 他看着威廉:“这批货,是谁让你截的?别说是你自己,你没那个胆子。” 威廉眼泪都流出来了,含糊不清地说:“是……是军情处……他们说这是违禁品……” “军情处?”李山河把枪从他嘴里拿出来,在他脸上拍了拍,“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批货,姓中。以后再敢伸爪子,我就把爪子剁了。” 说完,李山河猛地一个手刀砍在威廉的脖子上。 鬼佬白眼一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带走!”李山河转身下令,“货装车,人撤退。警察还有五分钟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警笛声,而且不是一般的警车,听声音像是大批的冲锋车。 “老板,有点不对劲。” 赵刚跑上楼,“雷子来得太快了,而且外面好像被封锁了。咱们被包饺子了。” 李山河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往外看。 码头外围,无数的警灯闪烁,探照灯把整个3号仓照得如同白昼。 喇叭里传来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 “这帮英国佬,果然留了后手。”李山河眼神一凛。 “咋整?二叔,跟他们干?”彪子换了个弹夹,一脸的无所谓。 “跟全港警队干?你那是找死。” 李山河脑子飞快运转。 硬冲肯定是冲不出去了,这不比刚才打黑帮,这是正规武装力量。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码头边停靠的一艘巨大的集装箱货轮上。 那船的烟囱正冒着黑烟,显然是准备起航。 “看到那艘船了吗?”李山河指着那艘货轮,“那是咱们唯一的路。” “刚子,带人把货弄上叉车,直接往船上冲!彪子,把你包里的C4都给我拿出来,把码头的路给我炸断,给雷子设点路障!” “那你呢?”赵刚问。 “我?”李山河整理了一下衣领,捡起地上威廉掉落的那把小左轮, “我手里有人质。这位大英帝国的公民,现在可是咱们的护身符。” 他一把抓起昏迷的威廉,对着对讲机吼道:“行动!谁要是敢掉队,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他!” 第八百一十六章钱是通关文牒,枪是过路路引 码头入口那块水泥地被彻底掀了起来。 大拿这手艺没得说,但也真他娘的败家。 剩下的那点C4全让他一股脑塞进了路基下面,这一响,碎石块跟下冰雹似的,噼里啪啦砸在刚冲过来的冲锋车顶棚上。 警笛声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前头的车想退,后头的车想进,中间还隔着个冒黑烟的大坑。 “撤!上跳板!” 李山河吼了一嗓子,手里的M1911对着半空开了两枪,催促着最后那辆叉车。 赵刚带着人把那些死沉的机床配件箱子送上了甲板。 叉车的发动机咆哮着,轮胎在湿滑的跳板上摩擦出一股焦糊味。 那艘挂着巴拿马旗的货轮,烟囱里已经喷出了浓黑的煤烟,螺旋桨在水下搅动,把码头边的脏水搅起了一层白沫。 李山河拖着那个叫威廉的鬼佬,最后一个跨上甲板。 刚一上去,迎面就撞上两杆双管猎枪。 几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俄罗斯船员,穿着油腻腻的背心,堵在船舷边上。领头的是个大个子,胳膊比李山河大腿还粗,胸毛从背心里窜出来,跟头没进化完的黑熊似的。 他手里的猎枪指着李山河的脑门,嘴里叽里咕噜喷着满是大蒜和伏特加味的俄语。 意思是滚下去,这是私人领地。 李山河没废话,这时候解释就是浪费生命。 底下的飞虎队已经开始下车步行了,强光手电的光柱正在往这边扫。 “彪子!” 李山河喊了一声。 彪子从后面窜上来,这货根本不管那两杆猎枪,直接把自己那只装满了美元的黑色帆布包往甲板上一砸。 “嘭!” 沉闷的撞击声。拉链崩开,几捆绿油油的美金散落出来,在昏暗的甲板灯下泛着诱人的光。 俄罗斯大个子的眼珠子瞬间就不会转了。猎枪口也下意识地垂了下去。 紧接着,彪子把背上的霰弹枪摘下来,咔嚓一声上膛,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那个大个子的肚皮上。 李山河走上前,用这年头少有人懂的俄语,语速极快地说道:“这钱是船票。开船,去公海。到了地方,钱归你,人我带走。不开船,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列宁。” 大个子船长看了看地上的钱,又看了看顶在肚子上的枪,最后目光扫过这群满身硝烟味、提着AK47的凶神。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贪婪的人。 “好朋友。” 大个子咧嘴笑了,露出两颗金牙,把猎枪往旁边一扔,捡起地上的美金,“我是伊万。欢迎登船。” 他转头冲着驾驶室吼了一嗓子,那些船员立马散开,解缆绳的解缆绳,起锚的起锚。 货轮发出一声沉闷的长鸣,船身震颤,缓缓离开了岸边。 此时,码头上那些飞虎队才刚刚冲过爆炸点。 几发子弹打在船尾的钢板上,溅起几点火星,但也仅仅是听个响了。 李山河站在船尾,看着越来越远的观塘码头。 警灯闪烁,把那片黑暗映得红蓝交错。 他把已经吓瘫了的威廉扔在地上,点了一根烟。 海风很大,吹得烟头忽明忽暗。 “老板,点子扎手。”赵刚走过来,把那几把AK都收了起来,用油布包好,“刚才要是再晚两分钟,咱就得交代在那儿。这帮英国佬的反应速度,比我想的快。” “快有个屁用。”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看着那片繁华却并不属于他的灯火, “腿短追不上船。刚子,安排兄弟们轮班警戒。这船上全是毛子,我不信他们。钱能买路,买不来命。” “明白。”赵刚点头,转身去布置岗哨。 这三十个侦察兵,经过这一晚上的血火洗礼,那股子精气神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还是刚出笼的狼,现在就是尝过肉味儿的虎。 他们分散在甲板的各个角落,占据了制高点,虽然枪收起来了,但手都没离过刀柄。 李山河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威廉。 这鬼佬西装也破了,领带也歪了,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别……别杀我……”威廉哆哆嗦嗦地求饶,“我是外交官……我有钱……” 李山河蹲下身,把烟头在甲板上按灭。 “我不杀你。”李山河拍了拍威廉的脸, “留着你还有用。你得活着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这批货,我李山河拿走了。下次再想截我的道,就把棺材板备好了再来。” 威廉拼命点头,也不管听没听懂,反正先答应着保命要紧。 李山河站起身,对彪子挥了挥手:“把他扔进底舱,找个人看着。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太舒坦。给他点水喝,饿不死就行。” 彪子狞笑着走过来,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威廉提溜起来:“好嘞二叔。俺保证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趟海景游。” 货轮驶入了漆黑的大海。 那种属于城市的喧嚣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和发动机单调的轰鸣。 李山河靠在栏杆上,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怕,是因为刚才那一连串高强度的神经紧绷后的肌肉反应。 这次是险胜。 真的是险胜。 如果不是范老五那批军火给力,如果不是赵刚这帮人素质过硬,如果不是这艘船恰好停在这儿…… 李山河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得看运气的日子,他过够了。 “二哥。” 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李山河回头,看见几个兄弟抬着担架走了过来。 担架上,小郭正努力想要撑起身子。 第八百一十七章 只有活人才配看日出 船舱里的医疗条件简陋得令人发指。 也就是一间稍微干净点的储藏室,中间拼了两张桌子当手术台。 灯光昏黄,随着船身的摇晃,那灯泡也在头顶晃来晃去,把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小郭躺在那,身上的血衣已经被剪开了。 那惨状,连见惯了死人的赵刚都忍不住皱眉。 身上没一块好肉,尤其是手指头,十指连心,那帮畜生是真下死手。 “忍着点。” 李山河手里拿着一瓶从船长那要来的高度伏特加,“这里没有麻药。这酒劲大,既消毒也止疼。疼就喊出来,不丢人。” 小郭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但眼神却意外地亮。 “二哥,给我来一口。” 李山河把瓶口凑到他嘴边,小郭猛灌了一大口,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脸上泛起一股病态的潮红。 “动手吧。”小郭咬着一团纱布,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随行的兄弟里有个以前当过卫生员的,手挺稳。 他拿着手术刀和镊子,开始清理那些腐烂的伤口,挑出嵌在肉里的碎渣。 每一次下刀,小郭的身子就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汗水混着血水,把身下的桌子都浸透了。 李山河站在旁边,死死按着小郭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以后别干这种蠢事了。”李山河看着小郭那张扭曲的脸,声音低沉,“为了批货,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货丢了能再找,命没了就啥都没了。” 小郭吐出嘴里的纱布,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那是国家的货……我要是说了……这辈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真是个二杆子。” 李山河骂了一句,但眼眶有点红,“以后这种爱国的事儿,让老周他们自己去干。你是我的人,你的命归我管。下次再有人问你货在哪,你就告诉他。回头我再去抢回来就是了。” 清理完伤口,缝合,包扎。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小郭昏睡过去了。 那个卫生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老板,命保住了。就是这手……可能以后拿不了重东西了。得回大医院好好养着。” “养。”李山河点头,“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医生。以后他啥也不用干,我李山河养他一辈子。” 走出船舱,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东方的海平线上,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红日还没出来,但那层金红色的霞光已经把云层染透了。 大海变成了深蓝色,波浪起伏,像是一块巨大的绸缎。 彪子正蹲在甲板上抽烟,脚边堆了一地的烟头。 看见李山河出来,他站起身,把烟屁股弹进海里。 “怎么样了?” “睡了。”李山河走到船舷边,深吸了一口清晨冷冽的空气,“死不了。” 彪子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缆绳桩上:“那帮孙子下手真黑。二叔,这事儿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李山河看着那即将跃出海面的太阳:“算?这账本才刚翻开第一页。” 赵刚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罐头和几块压缩饼干。 “吃点吧。”赵刚递给李山河,“这是毛子的军粮,也就是能填饱肚子,味道跟猪食差不多。” 李山河接过罐头,用刺刀撬开,里面是凝固的猪油和肉块。 他也不嫌弃,挖了一块塞进嘴里。 “刚子,这船还有多久到公海深处?” “船长说已经出来了。”赵刚指了指远处, “现在咱们在国际航道上。那帮香港水警早就没影了。按照预定路线,咱们会在南海转个圈,然后往汕尾那边靠。那边有人接应。” 李山河点了点头,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肉块。 这艘船不仅仅是逃生的工具,也是一个临时的避风港。 在这里,没有法律,只有力量。 “把那个威廉带上来。”李山河咽下食物,“让他也看看日出。这可能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后一次这么美的日出了。” 没过多久,威廉被两个兄弟拖了上来。 这哥们儿在底舱被关了一夜,精神已经崩溃了。看见李山河,他直接跪在了甲板上。 “LOOk。”李山河指着东方的海面。 一轮红日正缓缓跳出海平面,万道金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壮观至极。 “美吗?”李山河问。 威廉茫然地点头。 “只有活人,才有资格看日出。” 李山河转过头,盯着威廉的眼睛,“死人只能烂在泥里,或者烂在海里。你这次运气好,还能喘气。但下次,如果你再敢挡我的路,我就把你绑上石头,让你在海底看一辈子日出。” 威廉吓得连连磕头。 “把他扔给船长。”李山河对彪子说, “让伊万把他带到下一个港口扔下去。告诉伊万,这人是个逃犯,别让他在船上乱跑,锁在那个装狗的笼子里。” 彪子嘿嘿一笑,提着威廉就走。 李山河看着日出,心里那股子戾气稍微散了一些。 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但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 第八百一十八章 公海上的电话 驾驶室里的无线电台是个老古董,上面的俄文标签都磨得看不清了,一开机就嗡嗡作响,跟养了一窝蜜蜂似的。 李山河坐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那个沉甸甸的胶木话筒。 旁边的大胡子船长伊万正数着那叠美金,对于这帮强盗占用他的通讯设备视而不见——反正只要不把船凿沉,给钱就是上帝。 “兹拉……兹拉……” 电流声持续了半天,终于接通了特定的频道。 这是老周给的紧急联络频段,通过特定的大功率基站中转。 “喂?这里是李山河。” 李山河的声音在狭小的驾驶室里显得有些失真。 对面沉默了半晌,只有电流的嘶嘶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我是老周。人回来了吗?”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周虽然平时板着个脸,但李山河知道,这老头是真的在担心。 李山河嘿嘿一笑,把腿翘在操作台上:“周叔,我看你是想问东西回没回来才对吧!您老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老周被问得老脸一红,隔着无线电都能听出他的尴尬。 他咳嗽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少扯犊子!小兔崽子,你知道这批货多重要吗?那是好几条人命填进去的线索!” “行了行了,别上纲上线的。”李山河打断了他的官腔, “东西在,人也在。小郭受了点罪,手指头废了几根,但命保住了。货嘛,完好无损,现在就压在我的屁股底下。” 听到这话,老周在那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好……好样的。”老周的声音有些更咽,“回来就好。接应的人已经安排在汕尾那个废弃码头了,还是瘸子负责。你们一上岸,先把伤员送医院,其他的我去协调。” 李山河没接话,而是掏出一根烟,在桌上磕了磕。 “这事儿不急。”李山河把烟点上,“周叔,我想跟你谈个条件。” “条件?”老周的声音立马警觉起来, “你小子又要敲竹杠?!” “不算敲竹杠。” 李山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严肃得像是在谈几亿的大生意, “这次行动,兄弟们心里憋着一口气。我就闹不明白了,怎么咱们中国人的地头,轮得到洋鬼子和帮派分子来撒野了?咱的人被抓了,被动私刑,咱还得偷偷摸摸去救?这道理讲不通。” 老周沉默了。 这是事实,也是这个时代的无奈。 国力未盛,有些亏只能先咽下去。 “那你想怎么样?”老周问。 “这三十个兄弟,我就不还给你了。”李山河看着窗外辽阔的海面, “他们既然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回去也是安排个保安或者工人的活,憋屈。我要带着他们,把这个摊子真正的支起来。” “你想干什么?”老周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要当军阀?” “谁说是军阀了?”李山河冷笑一声, “我是做安保公司。远东贸易下属的安保部。手续是你给我办的,人是你给我挑的。我现在不过是想让他们转正。我要让他们不仅能保护我,还能成为咱们在那边的一把刀。” “这次咱们吃了没有势力的亏。情报、地盘、人手,全是借来的。瘸子虽然尽力了,但他只能搞情报,动不了手。我要在香江扎根,就得有自己的牙。”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能听见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老周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人。 他知道李山河说得对。 光靠正规途径和那几个地下党,在那个混乱的江湖里根本玩不转。 有时候,就需要这么一股子无法无天的力量去搅局。 “行!” 老周终于吐出了这个字,掷地有声,“人归你,编制我给你挂在某建设兵团下面,算是借调。但有一条,要是出了大事,我不保你。你自己兜着。” “这就够了。”李山河嘴角上扬,“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了。”老周顿了顿,“剩下的交给我。好好休息。” 李山河挂断电话,把话筒扔回架子上。 “啪嗒。”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彪子和赵刚。 “谈妥了?”赵刚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妥了。”李山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从今天起,这三十个兄弟就是咱们远东公司的人了。待遇翻倍,每个人给家里寄两万安家费。咱们不回哈尔滨了,把货送回去之后,就在这边把大旗竖起来。” 李山河走到窗前,目光越过波涛汹涌的海面,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了那个繁华与罪恶交织的香江。 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弧度。 “围猎香江。” 李山河轻声说道,“听起来也不错。就是不知道香江那些黑的、白的、洋的各方势力,做好准备没有?老子的牙口,可是很好的。” 第八百一十九章 咽不下的这口气 海风吹得码头上那盏破煤油灯忽明忽暗,像个随时要断气的老烟鬼。 货轮的引擎彻底熄火,巨大的铁锚带着哗啦啦的铁链声砸进淤泥里,把这处死一般寂静的废弃渔港震得抖了三抖。 李山河第一个顺着跳板走下来。 脚底板踩在实地上那种踏实感,顺着腿肚子往上钻,但也没能冲淡他心头那股子憋屈劲儿。 他在香江是被撵出来的,像条被野狗围攻不得不跳墙逃命的老虎。这滋味,不好受。 “二叔,这地儿真破。”彪子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那半袋子没吃完的压缩饼干,一边嚼一边嫌弃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烂渔网,“比咱那旮沓的猪圈还埋汰。” “少废话,这就是咱们的根据地。”李山河没回头,目光锁定在码头阴影里停着的那几辆解放卡车上。 车灯没开,只有几个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看见船靠岸,车门开了,那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几天不见,瘸子把那身大裤衩换成了半旧的中山装,扣子扣到了风纪扣,看着不像是个蛇头,倒像是个落魄的教书先生。 “李老板,硬。”瘸子伸出那只满是老茧的手,声音沙哑,“那种局面都能带着人和货囫囵个儿回来,老周没看走眼。” 李山河伸手握住,没用多大力气,但手掌干燥得像块铁:“货在船上,人在后面。剩下的一百公里,得你们自己运。” 瘸子点点头,朝身后挥了手。 黑暗里钻出来二十几个精壮汉子,一声不吭地开始搬运箱子。 动作麻利,脚下无声,一看就是练家子。 “老周让我给你带句话。” 瘸子从中山装的内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李山河, “远东贸易在香江的手续,办妥了。从法律上讲,你在那是正经商人。这信封里是一份名单,不多,只有五个人。” 李山河接过信封,借着微弱的月光扫了一眼封口。 “这五个人都不在高位。”瘸子低声解释, “一个在旺角警署管档案,一个在葵涌码头当工头,还有一个是在油麻地卖水果的……但这些人,能在关键时刻给你递个信儿,或者给你开个后门。这是老周在那边埋了十几年的钉子,现在,归你了。” 这哪里是名单,这是老周把家底儿都掏出来了。 李山河把信封郑重地揣进贴身口袋:“替我谢谢周叔。这份情,我李山河记下了。” 这时候,几个兄弟抬着担架走了下来。 担架上的小郭还在昏睡,双手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白得像纸。 瘸子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接担架:“这孩子伤得重,我们安排了车,直接送去广州军区总医院,那边有最好的专家……” “不用。” 李山河身体横移半步,挡在了担架前。 这一挡,霸道至极。 瘸子愣住了:“李老板,你这是啥意思?这是公家的人,受了伤得回去接受审查和治疗,这是流程。” “流程是个屁。”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彪子极其有眼力见地凑上来给点着。 火光照亮了李山河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冷得吓人。 “小郭是为了这批货把手指头丢了的。他现在回去,面对的是啥?审查?写报告?然后因为残疾领一笔抚恤金,回家去当个看大门的?”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喷在瘸子脸上,“我的人,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我会送他回哈尔滨,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了,他在我公司管账;治不好,我养他一辈子。至于审查,你让老周自己去写报告,就说人被我李山河扣下了。要想人,让他自己来找我。” 瘸子盯着李山河看了半晌,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他这个老江湖都觉得呼吸不畅。 最后,瘸子苦笑着摇摇头,侧身让开了路:“你是真的一点亏都不肯吃啊。行,人你带走。但你得想好了,这步棋走出去,你就彻底跟这烂泥潭搅和在一起了。” “泥潭?”李山河冷笑一声,看着那几个正在搬运机床箱子的背影,“那是对别人说的。对我来说,那是要盖高楼的地基。” 货装完了。 解放卡车的引擎轰鸣着,排气管喷出一股股黑烟,车队像一条长蛇,消失在夜色深处的土路上。 码头上重新安静下来。 伊万船长拿到了剩下的美金,那个俄罗斯大狗熊高兴得直哼哼,鸣了两声笛,开着空船跑了。 现在的码头上,只剩下李山河带来的这三十来号人。 海风更大了,吹得众人的衣角猎猎作响。空气里那种烂鱼虾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赵刚把队伍集合起来。 三十个汉子,排成三排,站得笔直。虽然衣衫褴褛,虽然满身血污,但那股子精气神,比刚出哈尔滨的时候更足了。那是见过血、杀过人之后的沉淀。 李山河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他没站到高处,就这么平视着这群兄弟。 “都饿了吧?”李山河开口第一句没谈理想,谈的是肚子。 下面有人吞了口唾沫,肚子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我也饿。”李山河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几天在船上吃那个毛子的猪食罐头,吃得老子反胃。但咱们为啥得忍着?为啥被人撵得像兔子一样跑回来?” 没人说话,但每个人的拳头都攥紧了。 “因为咱们在那边没根。” 李山河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海浪声,“咱们在老家是龙,到了那花花世界,在人家眼里就是一条虫!就是个臭要饭的大陆仔!连个卖白粉的小混混都敢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 “这口气,你们咽得下去吗?” “咽不下!”赵刚第一个吼了出来。 “咽不下!”三十个人齐声怒吼,声浪把码头边栖息的海鸟都惊飞了一片。 李山河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如刀:“既然咽不下,那就吐出来,还得带着血吐到他们脸上!老周把你们交给我了。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谁的兵,你们是我李山河的兄弟,是远东公司的开山元老。” “这次回来,不是逃跑,是磨刀。” 李山河伸手指着南方,那是香江的方向,“咱们要回去。下次去,不坐偷渡船,不钻下水道。我要你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大摇大摆地走过罗湖桥!我要让那边的鬼佬和社团,看见远东这两个字,就得给我低头哈腰!” “能不能干?” “能!能!能!” 这三声吼,震得地皮都在颤。 彪子在旁边咧着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把手里的霰弹枪枪栓拉得咔咔响:“二叔,你就说啥时候动身吧!俺这就去把那个叫丧狗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不急。” 李山河大手一挥,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几辆中巴车,“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吃饭!大酒大肉,管够!吃饱了,睡足了,咱们再谈杀人的事!” 第八百二十章 狼回头,不是报恩是报仇 这顿酒喝得昏天黑地。 汕尾这地方不大,李山河直接包下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国营饭店。 虽然比不上广州的大酒楼,但胜在实惠,海鲜那是真新鲜。 桌子上堆满了空盘子和空酒瓶。 三十个汉子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饿死鬼,那一盆盆的红烧肉、炖杂鱼、白灼虾,端上来就被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 李山河没拦着,这时候就得让他们发泄。 这帮人在精神高度紧绷了两天两夜后,只有酒精和脂肪才能抚平那种杀戮后的躁动。 彪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抓着只大闸蟹啃得满嘴流油,一边还跟赵刚划拳:“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刚子你输了!喝!不喝就是瞧不起俺!” 赵刚也不含糊,端起大碗白酒一饮而尽,脸上泛着红光,那股子平日里的冷峻劲儿也被这热烈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李山河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个小酒杯,慢慢地抿着。 他看着眼前这群咋咋呼呼的兄弟,眼神却越过喧嚣,飘向了窗外漆黑的夜空。 酒足饭饱,兄弟们东倒西歪地被安排进了旁边的招待所。 李山河没睡。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窗户。 夜里的凉风吹进来,让他有些微醺的脑子瞬间清醒。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抽出一根点上。 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钱。 还是钱的事儿。 这次之所以被动,除了没人,更重要的是没势。 在香江那个资本社会,势就是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磨推鬼。 刚好,他李山河不缺钱。 想到这,李山河掐灭了烟头,拿起桌上的那部黑色的拨盘电话。 “喂,总机吗?给我接哈尔滨。” 电话转接了好几次,电流声滋啦滋啦响了半天,那头才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的……” “是我,李山河。”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秒,紧接着就是一阵乒里乓啷的乱响,像是有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二哥?!是你吗二哥!” 二楞子的声音透着股子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憨厚,“哎呀妈呀,你可算来信儿了!你那头的事儿顺利不?小郭呢?救出来没?你没受伤吧?” 这一连串的炮轰让李山河心里一暖。 “我没事,小郭也救出来了,就是受了点伤,没生命危险。”李山河语气放缓,“你别跟家里细说,就说一切顺利,我在这边还有点生意要谈,得过阵子回去。” “哎,行,只要人没事就行。”二楞子松了口气,“那你这次打电话是……” 李山河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虽然隔着几千公里,但那股子命令的口吻依然让电话那头的二楞子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 “楞子,听好了。计划有变。” 李山河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我准备在香江扎根。这边的水深,但我打算把它搅浑。你给我办两件事。” “二哥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皱一下眉头就是孙子。” “不用你下火海。”李山河冷笑一声,“第一,给我调人。我要一百个兄弟。标准你自己看着办,要身家清白、敢打敢拼的。最好是退伍兵,或者是那种在老家待不住的愣头青。待遇比照咱们之前跟范老五出去的那批人。告诉他们,去了就是卖命,但也可能是改命。” “一百个?”二楞子倒吸一口凉气,“二哥,这是要打仗啊?” “差不多。”李山河没有过多解释,“第二件事,去找三驴子。让他从公司现在的账面上,给我抽一千万美金出来。” “多少?!”二楞子嗓子都劈了,“一千万?!二哥,咱们的钱都压军火了,还没回款,那是咱现在的全部流动资金啊!要是抽走了,跟老毛子的那几笔单子怎么结?” “那个你不用管,先拖着,或者用货抵。”李山河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一千万,不要走国内的银行,不安全。你让三驴子联系咱们在开曼群岛注册的那个皮包公司,走在那边的账,然后转进瑞士银行的户头。” 80年代初,懂这套操作的人凤毛麟角。 但李山河是重生的,他知道怎么让钱在这个世界上最隐秘的血管里流动。 “下马问前程,那是给怂人说的。” 李山河对着话筒,一字一顿地说道,“钱我有,人我不缺,枪我也不差。老子就不信了,在那个屁大点的地方,我砸不出来一块属于中国人的地盘!抓紧时间办,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人和钱到位。” 电话那头的二楞子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随后,他咬了咬牙,声音变得沉稳:“二哥,你放心。钱的事儿我让三驴子今晚就办。人的事儿,我亲自去挑。三天后,我带着人去找你。” “好。”李山河挂断了电话。 他重新点上一根烟,看着窗外。 一千万美金。在这个年代,这是一笔能买下一个小国的巨款。但在香江那个名利场,这只是他李山河的一张入场券。 他要把这张券,狠狠地摔在那些自以为是的鬼佬脸上。 第八百二十一章 钱是英雄胆 等待的这三天,李山河也没闲着。 他在汕尾这个不起眼的小渔村里,搞起了一场小型的整风运动。 赵刚那三十个兄弟虽然单兵素质过硬,但那是野战军的路子。 要在香江混,光会杀人不行,还得学会怎么斯文地杀人,或者怎么让人不敢杀你。 李山河找人弄来了几十套西装,虽然剪裁不咋地,但胜在整齐。 “都给我穿上!” 招待所的院子里,李山河拿着一根教鞭,指着一群穿着西装像穿着紧身衣的大汉们,“把扣子扣好!领带别系得跟上吊绳似的!从今天起,你们不是大头兵,是安保人员,是保镖!走路别给我踢正步,要走出那种‘老子很有钱,但老子不好惹’的架势!” 彪子穿了一身特大号的西装,勒得他直翻白眼,像头穿了衣服的黑熊瞎子:“二叔,这玩意儿穿着太费劲了,打架施展不开啊!要是有人掏刀子,俺这袖子都撸不上去。” “谁让你撸袖子了?”李山河一教鞭抽在彪子屁股上,“以后动手,那是下下策。能用眼神吓住的,就别动手;能用钱砸死的,就别流血。真要到了动手的时候……” 李山河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手腕一抖,刀锋弹出,“那就别给人留全尸。” 这三天,李山河不仅教他们规矩,还给他们上课。 讲香江的地理,讲几大社团的势力分布,讲警署的架构。 这些信息都是从瘸子给的那份名单里套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前世的记忆。 小郭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 虽然有一根手指头没保住,但这小子的精气神反而变了。 以前那是憨厚,现在那双眼睛里多了股阴沉沉的算计劲儿。 李山河特意去镇上买了个算盘给他。 “练练。”李山河把算盘扔在小郭只有七根手指的手边,“少了一根指头,拨算盘珠子可能不方便。但你要是练出来了,以后你这只手,比枪好使。” 小郭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用那只残缺的手,一下一下地拨动着算盘珠子。 哒、哒、哒。 声音清脆,却听得人心里发寒。 第三天傍晚。 李山河带着彪子和赵刚来到了汕尾火车站。 这年头的火车站乱得很,到处是扛着大包小包的盲流子,还有卖茶叶蛋、倒票的黄牛。 但当李山河他们三个往出站口一站,周围的人流自动就分开了。 哪怕穿着便装,这三人身上的那股煞气也太重了。 尤其是彪子,那一脸横肉,怎么看都像是刚杀了人正在潜逃的通缉犯。 “二叔,咋还没到?这火车是不是晚点了?”彪子不停地看手腕上那块从鬼佬手里抢来的劳力士,“俺都饿了。” “急个屁。”李山河叼着烟,目光盯着出站口的铁栅栏,“这是绿皮车,晚点个把小时那是常态。” 话音刚落,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划破长空。 紧接着,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动。 一列满身灰尘的绿皮火车况且况且地开了进来,最后喘着粗气停在了站台上。 车门打开,涌出来如潮水般的人群。 但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一节车厢下来的人,却显得格外的扎眼。 那是清一色穿着深蓝色劳动布衣服的汉子,一个个膀大腰圆,背着统一的行军包。 他们没挤,也没喊,就那么沉默地汇聚在一起,像是一块蓝色的铁板,硬生生在拥挤的站台上切开了一块真空地带。 领头的一个,个头不高,圆脸,眼睛不大却透着股精明劲儿。 正是二楞子。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栅栏外的李山河,脸上瞬间炸开了一朵花,那种由衷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二哥!二哥!” 二楞子挥舞着手臂,大喊着冲了出来。 身后那一百号汉子,也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山河身上。 “二哥!我想死你了!” 二楞子冲出闸口,张开双臂就要给李山河来个熊抱。 还没等他抱上,旁边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一个极其刁钻的猴子偷桃就抓了过去。 “哎呦卧槽!”二楞子反应也是极快,那是在东北冰天雪地里跟人打架练出来的本能。他猛地一撅屁股,双手下压,堪堪挡住了这一记阴招。 “谁他妈……”二楞子刚想骂娘,一抬头就看见彪子那张大黑脸正贴在自己鼻尖上,笑得跟朵烂菊花似的。 “咋地?眼里就没有俺是吧?”彪子嘿嘿怪笑,手还欠欠地往二楞子咯吱窝里戳,“光看见俺二叔,没看见你彪爷啊?” “滚一边去!”二楞子一脚踹在彪子小腿上,虽然没用力,但这也就是这俩发小打招呼的特殊方式, “你个黑瞎子化成灰我都认识!这一路咋没把你扔海里喂鱼呢?” 彪子也不恼,顺势搂住二楞子的脖子,在那大圆脑袋上用力搓了两把:“想把彪爷扔海里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咋样,这回带的这帮兄弟,成色行不行?” 二楞子挣脱开彪子的熊抱,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这才正色走到李山河面前。 “二哥。”二楞子收起了嬉皮笑脸,指了指身后那一排排站得笔直的汉子,“你要的人,一百个,一个不少。都是我从各个林场、矿上挑出来的硬茬子。有一半是当过兵的,剩下的也都是见过血、敢动刀的。” 李山河目光扫过这群人。 这帮人身上的味道,和赵刚那批人不一样。 赵刚他们是冷,是军人的肃杀;这帮人是野,是东北老林子里野兽的那种野性。 他们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带着审视,也带着渴望。 他们大多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或者想出来搏个富贵。 听说跟着“小太岁”李山河混,给的钱多,还能去那个传说中的香港花花世界,这帮人的心早就躁动了。 “好。” 李山河点点头,走到这群人面前。 他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就是兄弟。跟着我李山河,只要我不死,就有你们一口肉吃。但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吃里扒外,或者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李山河没往下说,只是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凶戾。 站在前排的几个刺头,被这眼神一扫,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人的名,树的影。 朝阳沟小太岁的名号,在东北道上那是响当当的,君不见,强哥现在还搁中央大街要饭呢。 “愣子,带着兄弟们上车。”李山河收回目光, “我已经安排好了接风宴。今晚咱们不谈公事,只喝酒。” 几十辆在这边租来的面包车和中巴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火车站。 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是哪个剧组来拍电影了,或者是哪个大人物视察。 这阵仗,确实有点吓人。 车上,二楞子坐在李山河旁边,压低了声音。 “二哥,钱的事儿办妥了。” 二楞子从内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那是瑞士银行的汇款凭证,还带着体温, “一千万美金,分了二十几次转进去的,手续费都花了不少。三驴子心疼得直骂娘。” 李山河接过本子看了一眼,满意地拍了拍二楞子的肩膀。 “告诉三驴子,这点手续费算个屁。”李山河把本子收好,“等这笔钱在香江转一圈回来,我还他一个亿。” 二楞子咧嘴一笑:“我就信二哥的。你说能赚,那就是能赚。” 他又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彪子,小声问道:“二哥,这么多兄弟,咱们怎么去香江?一百多人啊,总不能全偷渡吧?那目标也太大了。” 李山河摇下车窗,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偷渡?”李山河嗤笑一声,“那是以后的事儿。这回,咱们是正经商人。咱们是远东贸易公司的保安部扩编。过几天,会有几艘货轮从这边去香江运海鲜。咱们的人,就是押船的船员和搬运工。” “到了那边,手续老周都给办好了。咱们是有证的。” 李山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这一次,咱们不是偷偷摸摸的老鼠,咱们是过江的猛龙。猛龙过江,那就得翻江倒海。” 第八百二十二章 磨刀霍霍 等待的这三天,李山河也没闲着。 他在汕尾这个不起眼的小渔村里,搞起了一场小型的整风运动。 赵刚那三十个兄弟虽然单兵素质过硬,但那是野战军的路子。 要在香江混,光会杀人不行,还得学会怎么斯文地杀人,或者怎么让人不敢杀你。 李山河找人弄来了几十套西装,虽然剪裁不咋地,但胜在整齐。 “都给我穿上!” 招待所的院子里,李山河拿着一根教鞭,指着一群穿着西装像穿着紧身衣的大汉们,“把扣子扣好!领带别系得跟上吊绳似的!从今天起,你们不是大头兵,是安保人员,是保镖!走路别给我踢正步,要走出那种‘老子很有钱,但老子不好惹’的架势!” 彪子穿了一身特大号的西装,勒得他直翻白眼,像头穿了衣服的黑熊瞎子:“二叔,这玩意儿穿着太费劲了,打架施展不开啊!要是有人掏刀子,俺这袖子都撸不上去。” “谁让你撸袖子了?”李山河一教鞭抽在彪子屁股上,“以后动手,那是下下策。能用眼神吓住的,就别动手;能用钱砸死的,就别流血。真要到了动手的时候……” 李山河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手腕一抖,刀锋弹出,“那就别给人留全尸。” 这三天,李山河不仅教他们规矩,还给他们上课。 讲香江的地理,讲几大社团的势力分布,讲警署的架构。 这些信息都是从瘸子给的那份名单里套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前世的记忆。 小郭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 虽然有一根手指头没保住,但这小子的精气神反而变了。 以前那是憨厚,现在那双眼睛里多了股阴沉沉的算计劲儿。 李山河特意去镇上买了个算盘给他。 “练练。”李山河把算盘扔在小郭只有七根手指的手边,“少了一根指头,拨算盘珠子可能不方便。但你要是练出来了,以后你这只手,比枪好使。” 小郭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用那只残缺的手,一下一下地拨动着算盘珠子。 哒、哒、哒。 声音清脆,却听得人心里发寒。 第三天傍晚。 李山河带着彪子和赵刚来到了汕尾火车站。 这年头的火车站乱得很,到处是扛着大包小包的盲流子,还有卖茶叶蛋、倒票的黄牛。 但当李山河他们三个往出站口一站,周围的人流自动就分开了。 哪怕穿着便装,这三人身上的那股煞气也太重了。 尤其是彪子,那一脸横肉,怎么看都像是刚杀了人正在潜逃的通缉犯。 “二叔,咋还没到?这火车是不是晚点了?”彪子不停地看手腕上那块从鬼佬手里抢来的劳力士,“俺都饿了。” “急个屁。”李山河叼着烟,目光盯着出站口的铁栅栏,“这是绿皮车,晚点个把小时那是常态。” 话音刚落,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划破长空。 紧接着,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动。 一列满身灰尘的绿皮火车况且况且地开了进来,最后喘着粗气停在了站台上。 车门打开,涌出来如潮水般的人群。 但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一节车厢下来的人,却显得格外的扎眼。 那是清一色穿着深蓝色劳动布衣服的汉子,一个个膀大腰圆,背着统一的行军包。 他们没挤,也没喊,就那么沉默地汇聚在一起,像是一块蓝色的铁板,硬生生在拥挤的站台上切开了一块真空地带。 领头的一个,个头不高,圆脸,眼睛不大却透着股精明劲儿。 正是二楞子。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栅栏外的李山河,脸上瞬间炸开了一朵花,那种由衷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二哥!二哥!” 二楞子挥舞着手臂,大喊着冲了出来。 身后那一百号汉子,也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山河身上。 “二哥!我想死你了!” 二楞子冲出闸口,张开双臂就要给李山河来个熊抱。 还没等他抱上,旁边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一个极其刁钻的猴子偷桃就抓了过去。 “哎呦卧槽!”二楞子反应也是极快,那是在东北冰天雪地里跟人打架练出来的本能。他猛地一撅屁股,双手下压,堪堪挡住了这一记阴招。 “谁他妈……”二楞子刚想骂娘,一抬头就看见彪子那张大黑脸正贴在自己鼻尖上,笑得跟朵烂菊花似的。 “咋地?眼里就没有俺是吧?”彪子嘿嘿怪笑,手还欠欠地往二楞子咯吱窝里戳,“光看见按二叔,没看见你彪爷啊?” “滚一边去!”二楞子一脚踹在彪子小腿上,虽然没用力,但这也就是这俩发小打招呼的特殊方式, “你个黑瞎子化成灰我都认识!这一路咋没把你扔海里喂鱼呢?” 彪子也不恼,顺势搂住二楞子的脖子,在那大圆脑袋上用力搓了两把:“想把彪爷扔海里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咋样,这回带的这帮兄弟,成色行不行?” 二楞子挣脱开彪子的熊抱,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这才正色走到李山河面前。 “二哥。”二楞子收起了嬉皮笑脸,指了指身后那一排排站得笔直的汉子,“你要的人,一百个,一个不少。都是我从各个林场、矿上挑出来的硬茬子。有一半是当过兵的,剩下的也都是见过血、敢动刀的。” 李山河目光扫过这群人。 这帮人身上的味道,和赵刚那批人不一样。 赵刚他们是冷,是军人的肃杀;这帮人是野,是东北老林子里野兽的那种野性。 他们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带着审视,也带着渴望。 他们大多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或者想出来博个富贵。 听说跟着“小太岁”李山河混,给的钱多,还能去那个传说中的香港花花世界,这帮人的心早就躁动了。 “好。” 李山河点点头,走到这群人面前。 他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就是兄弟。跟着我李山河,只要我不死,就有你们一口肉吃。但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吃里扒外,或者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李山河没往下说,只是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凶戾。 站在前排的几个刺头,被这眼神一扫,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人的名,树的影。 朝阳沟小太岁的名号,在东北道上那是响当当的,君不见,强哥现在还搁中央大街要饭呢。 “愣子,带着兄弟们上车。”李山河收回目光, “我已经安排好了接风宴。今晚咱们不谈公事,只喝酒。” 几十辆在这边租来的面包车和中巴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火车站。 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是哪个剧组来拍电影了,或者是哪个大人物视察。 这阵仗,确实有点吓人。 车上,二楞子坐在李山河旁边,压低了声音。 “二哥,钱的事儿办妥了。” 二楞子从内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那是瑞士银行的汇款凭证,还带着体温, “一千万美金,分了二十几次转进去的,手续费都花了不少。三驴子心疼得直骂娘。” 李山河接过本子看了一眼,满意地拍了拍二楞子的肩膀。 “告诉三驴子,这点手续费算个屁。”李山河把本子收好,“等这笔钱在香江转一圈回来,我还他一个亿。” 二楞子咧嘴一笑:“我就信二哥的。你说能赚,那就是能赚。” 他又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彪子,小声问道:“二哥,这么多兄弟,咱们怎么去香江?一百多人啊,总不能全偷渡吧?那目标也太大了。” 李山河摇下车窗,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偷渡?”李山河嗤笑一声,“那是以后的事儿。这回,咱们是正经商人。咱们是远东贸易公司的保安部扩编。过几天,会有几艘货轮从这边去香江运海鲜。咱们的人,就是押船的船员和搬运工。” “到了那边,手续老周都给办好了。咱们是有证的。” 李山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这一次,咱们不是偷偷摸摸的老鼠,咱们是过江的猛龙。猛龙过江,那就得翻江倒海。” 第八百二十三章只有野狗才护食,狼都一起吃肉 接风宴摆在了当地一个露天的大排档。 李山河把整个场子都包圆了。 老板一开始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吓得要把钱退回去。 后来看到彪子从包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拍在桌子上,老板的腰瞬间弯成了九十度,恨不得把李山河当祖宗供起来。 一百三十多号人,摆了十几桌。 炭火烧得通红,烤架上的羊肉串滋滋冒油,撒上一把孜然和辣椒面,那股子香味顺着风飘出二里地。 地上的空啤酒瓶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东北人聚在一起,没有什么是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这帮人分成了两拨。 左边是赵刚带的那三十个老兵,腰杆挺得笔直,哪怕是撸串喝酒,也透着股列队的整齐劲儿。 他们眼神锐利,带着还没散尽的硝烟味,看着对面的人,多少带着点审视——那是见过血的人看生瓜蛋子的眼神。 右边是一百个刚从东北林场、矿山拉来的生力军。 这帮人坐没坐相,脚踩着箱子,咋咋呼呼,不少人把上衣脱了,露出一身腱子肉和乱七八糟的伤疤,那是跟熊瞎子、野猪或者是跟隔壁屯子抢水打架留下的勋章。 空气里飘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瞧那帮穿西装的。”一个光着膀子的林场汉子用大拇指剔着牙,声音不大不小,“听说去了一趟花花世界,也没带回来啥,就带回来一身那边的馊味儿。” “咋地?你有意见?”对面一个侦察兵出身的兄弟把酒瓶子往桌上一墩,“要是没有我们那身馊味儿,老板这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你们是来吃现成的?” “草!谁吃现成的?那是没带我去!”林场汉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是带我去,老子把那英国佬的洋楼都给拆了卖废铁!” 两边人哗啦一下都站了起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只大手按在了那个林场汉子的肩膀上。 那是只粗黑的大手,指甲缝里似乎永远洗不干净,带着一股子机油味。 “坐下。”彪子手里抓着一只刚啃了一半的大闸蟹,满嘴流油,另一只手按着那汉子,“咋地?想练练?跟你彪爷练?” 那汉子一看是彪子,气焰立马消了一半。在朝阳沟,谁不知道彪子那是要么不打,一打就要命的主。 “彪哥,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就给俺坐下啃你的那块骨头!”彪子骂了一句,转头又冲着赵刚那边喊,“刚子!管管你的人!都是自家兄弟,摆什么老资格?以前在部队那套收一收,到了这,大家都是给二叔卖命的,分什么先来后到?” 赵刚没说话,只是举起酒杯,冲那个林场汉子晃了晃,然后一饮而尽。 那汉子也是个爽快人,抓起酒瓶子对着嘴吹了一瓶。 气氛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僵。 这时候,一直坐在主桌没吭声的李山河站了起来。 他没敲杯子,也没大喊大叫,就是那么一站。原本嘈杂的大排档,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海风吹过塑料棚子的哗啦声。 李山河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一块旧上海牌手表。他端着一杯满满的白酒,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都觉得自己挺行,是吧?” 李山河开了口,声音不大,但那股子威压让离得近的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边的,觉得去过香江,见过世面,杀过人,觉得自己是功臣。”李山河指了指赵刚那波人。 “这边的,觉得自己力气大,胆子壮,没捞着机会,心里不服气。”他又指了指二楞子带来的这帮人。 他冷笑一声,把酒杯里的酒倒在地上,画了一条线。 “在我这,没有功臣,只有兄弟。以前的事,那是以前。咱们现在是在这兔子不拉屎的码头,吃着几毛钱一串的羊肉。” 李山河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那摊酒渍上。 “你们不是想知道那地方是个啥样吗?我告诉你们。” “那地方,遍地是黄金,但也遍地是吃人的陷阱。有钱,你是爷,住半山豪宅,搂大明星;没钱,你是狗,睡笼屋,吃泔水。” “我这次带你们去,不是去旅游,也不是去当苦力。我是带你们去抢食的!” 李山河的声音猛地拔高,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口。 “只有野狗才护食,咱是啥?咱是狼!狼群捕猎,从来不分谁先上谁后上,肉咬下来了,大家都得吃得满嘴是油!” “三天后过海。到了那边,以前的身份都给我忘了。不管你是退伍的兵王,还是伐木的力工,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咱们要在那片水泥森林里,硬生生踩出一块属于咱们的地盘!” “告诉我,想不想吃肉?!” “想!” 这一声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性和欲望。 “想不想把那些看不起大陆仔的鬼佬踩在脚底下?!” “想!想!想!” 一百三十多号汉子的咆哮声,盖过了海浪,震得大排档的灯泡都在晃。 老板老陈躲在灶台后面,擦了一把冷汗。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见过混混,见过老板,但没见过这种带着一股子要把天捅个窟窿的气势的队伍。 “楞子。”李山河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放。 “在!”二楞子立马站直。 “发钱。一人先给两千港纸。”李山河指了指脚边的帆布包,“告诉兄弟们,这钱是拿去买衣服、理发的。都给我收拾利索点。到了那边,咱们得有人样,干的却是鬼事。” 人群沸腾了。两千港纸,在这个年代的内地,那就是两三年的工资。 李山河没再多说,转身朝着黑暗处走去。 彪子和二楞子对视一眼,把手里的骨头一扔,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这一夜,汕尾的海边,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八百二十四章 马路牙子上的生意经 大排档的喧嚣被甩在身后,海风吹散了李山河身上浓重的烟酒味。 这地方是个废弃的防波堤,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半死不活地亮着。 李山河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从兜里掏出一盒压扁了的阿诗玛,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也没点,就那么干叼着。 二楞子和彪子也有样学样,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似的蹲在他旁边。 这画面挺滑稽。 三个身家加起来能吓死人的主儿,跟三个盲流子似的蹲在路边吹冷风。 二楞子憋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他这人实在,心里藏不住事,手里那两千块钱港纸的厚度让他既兴奋又心里没底。 “二哥……”二楞子搓着手,那张圆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咱到了那边,到底先从哪嘎达下手啊?这帮兄弟是能打,可也不能天天打架吧?那不成黑社会了吗?” 彪子在旁边把烟点着了,深吸一口,又从鼻孔里喷出来两条龙:“草,黑社会咋了?俺看那边的黑社会也没啥了不起的。二叔,要俺说,咱们就直接去抢地盘,收保护费,那钱来得快。”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伸手把彪子刚点着的烟拿过来,自己抽了一口。 “抢地盘?收保护费?”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那是小瘪三干的事。咱们是一百多号人,不是一百多条狗。靠收那点三瓜两枣的保护费,连给兄弟们买烟都不够。” 他指了指远处黑漆漆的海面,那里是香江的方向。 “楞子,我问你,人活这一辈子,离不开啥?” 二楞子挠了挠头皮,头皮屑飞舞:“那还能有啥?吃饱穿暖,有个窝睡觉,有个婆娘生娃呗。” “精辟。”李山河笑了,“彪子,你来说。” 彪子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那肯定是老娘们呗!还能有啥?二叔你不是常说嘛,男人赚钱就是为了给娘们花的。” 李山河一口烟呛在嗓子里,剧烈咳嗽起来。 他抬手就是一个大脖溜子扇在彪子后脑勺上,声音清脆。 “你他妈的!你这脑子里除了裤裆里那点事,能不能装点别的?”李山河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让你平时多看点书,你非得看那黄色小画书!” “错咧,错咧,二叔俺错咧。”彪子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那……那不做皮肉生意,咱做啥?” 李山河瞪了他一眼,把烟头狠狠按在水泥地上。 “衣、食、住、行。”李山河伸出四个手指头,“这四样,是人的命根子。只要人还活着,这四样生意就永远不愁没钱赚。” 二楞子眼睛亮了:“二叔,你是想搞饭店?” “搞个屁饭店。”李山河白了他一眼,“咱们这帮人,切菜都怕把案板剁碎了。咱们搞服装。” “服装?”彪子和二楞子异口同声,一脸懵逼。 看着两个发小那呆滞的表情,李山河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 “香江现在是啥?是亚洲四小龙。那边的人讲究,穿衣服要牌子,要款式。但那边的地皮贵,人工更贵。随便找个裁缝,工钱都顶咱们这几十个力工。” 李山河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个圈。 “咱们内地有啥?有人!大把的人!一个月几十块钱就能招到最好的缝纫工。还有地,便宜得跟白送一样。” 他在圈里又画了一道杠。 “我的计划是,咱们先在那边把摊子支起来。不是去开裁缝铺,是去搞垄断。咱们先在那边收购或者抢几个现成的服装厂,把牌子立住。然后把生产这一块,慢慢往咱们老家或者广东这边挪。” “一边是廉价的人工和原料,一边是卖出天价的成品。这中间的差价,比抢劫还暴利,还他妈合法!” 二楞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太懂什么叫产业链转移,但他听懂了暴利两个字。 “二叔,这能行?”二楞子咽了口唾沫,“那边的厂子能听咱们的?” 李山河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阴森。 “不听?” 他指了指身后招待所的方向,那里住着一百三十个嗷嗷叫的饿狼。 “那就让兄弟们去跟他们谈谈心。咱们有钱,有人,还有枪。我就不信,还有敲不开的门。” “再说了,”李山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这帮兄弟去干啥?你以为真是去踩缝纫机的?他们是咱们的底气。谁敢动咱们的厂子,谁敢拦咱们的货,这帮人就是最硬的拳头。” 彪子这回听懂了,兴奋得直搓手:“懂了!二叔这是要让咱们当那什么……护厂队!谁不服就干谁!”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李山河看了看手表,“行了,回去睡觉。这几天让兄弟们把酒醒一醒。三天后,咱们不是坐大飞,咱们坐正经的运鱼船过去。到了那边,第一件事就是把地盘给占下来。” “占哪?”二楞子问。 李山河眯起眼睛,看着南方:“深水埗。那是全香江最乱的地方,也是这种小作坊最多的地方。乱,才好摸鱼。” 第八百二十五章猛龙过江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汕尾镇上唯一的百货大楼就被一群不速之客给包围了。 售货员大姐刚打开门,就被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给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看带头那个年轻人还算斯文,她都要去按警铃了。 “全要了。” 李山河指着柜台里挂着的那些涤纶西装,也没挑款式,直接下了单,“只要是黑色的、深蓝色的,不管大号小号,全给我包起来。” 这些西装都是积压货,版型老旧,剪裁更是谈不上合身。 但在1981年,这玩意儿就是体面的象征。 一百多号汉子,就在百货大楼门口的大街上开始试衣服。 场面极其壮观,也极其滑稽。 彪子费劲地把一件特大号的西装往身上套,那布料崩得紧紧的,只要他稍微一吸气,扣子就像子弹一样随时准备发射出去。 换装完毕,又集体去了理发店。 那些乱七八糟的长毛、寸头,全部推成了整齐的平头。 当这一百多人再次站成方阵的时候,虽然衣服还是有些不合身,虽然脸上还带着风吹日晒的粗糙,但那种整齐划一的气势,已经有了几分现代安保公司的雏形——或者说,更像是某个刚成立的大型社团。 下午,瘸子来了。 他看着这群焕然一新的人,眼角直抽抽。 “李老板,你这是要带个团去香江旅游?”瘸子拄着拐,围着方阵转了一圈,“这要是过关,海关的人得吓死。” “手续不是办好了吗?”李山河递给瘸子一根烟,“远东贸易公司的安保部扩编人员,去香江执行轮换任务。都是合法的劳务输出。” 瘸子苦笑:“合法是合法,就是这人数……老周为了批这批条子,头发都掉了一把。船联系好了,晚上走,走水路,直接去葵涌码头。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不会查得太细。” “谢了。”李山河也没废话。 夜幕降临,码头上停着两艘改装过的货船。不是之前那种破破烂烂的渔船,而是几千吨级的散货轮。 这就是有官方背景的好处。 一百多号人排队上船。没有喧哗,没有推搡,只有沉闷的脚步声踏在跳板上。 李山河站在船头,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这次离开,和几天前那种仓皇逃离截然不同。 那时候他是被追杀的丧家犬,现在他是带着狼群回归的狩猎者。 “刚子,让兄弟们把家伙都藏好。”李山河吩咐道,“虽然是正规入关,但枪这东西太敏感。除了随身带的几把手枪,剩下的重火力都封在底舱的机油桶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明白。”赵刚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看起来像个精干的特务头子。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货轮缓缓驶离了码头。 彪子站在船舷边,看着渐渐远去的岸边灯火,突然叹了口气。 “咋了?想家了?”二楞子凑过来问。 “想个屁。”彪子摸了摸身上紧绷的西装,“俺是在想,到了那边,要是打起来,这西装要是崩坏了,是不是得自己掏钱赔啊?这布料看着挺贵的。” 李山河在后面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 “崩坏了算我的。只要你能把对面的人干趴下,我送你十套新的,还得是意大利定做的。” 船头劈开黑色的波浪,向着那片繁华与罪恶交织的土地全速前进。 葵涌码头的清晨,雾气还没散尽。巨大的龙门吊像一个个钢铁巨人,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两艘货轮缓缓靠岸。 岸边早就等着几辆军绿色的卡车,车牌被泥巴糊住了一半。这接应的规格,比上次那个破面包车强了不知多少倍。 李山河第一个走下跳板。 这一次,他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大大方方地踩在了这片水泥地上。 脚下的地,很硬。 “哪来的?怎么这时候靠岸?懂不懂规矩?” 几个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码头管工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们虽然穿着制服,但那一脸的横肉和流里流气的站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帮派在这里的眼线,俗称“陀地”。 这几个人平时耀武扬威惯了,看着这船也不是什么大公司的标志,想上来收点“茶水费”。 李山河站定,点了一根烟,没说话。 身后,一百多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剃着平头的汉子,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涌了下来。 原本宽敞的码头通道,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那几个管工脸上的嚣张表情瞬间凝固了。他们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堆放的集装箱。 “大佬……这……”领头的管工咽了口唾沫,腿肚子有点打哆嗦。 在这码头上混了几十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这场景真没见过。这一百多人既不像普通的苦力,也不像一般的古惑仔。那种沉默的压迫感,就像是看见了一群披着人皮的狼。 李山河走到那个管工面前,吐出一口烟圈。 “远东贸易。听说过吗?” 管工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听……听说过,听说过!那是……那是大公司!” 其实他根本没听说过,但这会儿谁敢说没听说过? “既然听说过,那就让路。”李山河并没有动手,甚至连语气都很平和,“以后这几艘船,是常客。规矩我懂,该给的一分不少。但如果不该伸的手乱伸……” 李山河伸出手,帮那个管工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章。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管工吓得差点跪下:“不敢!不敢!大佬请!车都在那边候着呢!” 李山河挥了挥手,大队人马有条不紊地登上了卡车。 从始至终,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这就是势。 当你的拳头足够大时,很多麻烦自然会绕道走。 车队驶出了码头,穿过还在沉睡的九龙街道。 路边的霓虹灯招牌大多已经熄灭,只有几家通宵营业的茶餐厅还亮着灯。那些早起卖报纸的小贩,看着这这一长串杀气腾腾的车队,都好奇地张望着。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观塘的老旧工业大厦前。 这里远离闹市区,租金便宜,而且这栋楼的下面两层本来就是个废弃的纺织厂,正好用来做掩护和基地。 “到了。” 李山河跳下车,看着这栋外墙斑驳的大楼。 “楞子,安排兄弟们住下。二楼做宿舍,一楼清理出来,以后就是咱们的仓库和训练场。刚子,你带人把周围的地形摸一遍,我要知道这方圆五公里内所有的出口和死角。” “明白!” 两人领命而去。 彪子站在李山河身边,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九龙城寨方向。 “二叔,咱啥时候去把那个丧狗办了?俺这手早就痒了。”彪子捏得拳头咔咔响。 李山河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正在出租的写字楼广告牌上。 “不急。杀人容易,诛心难。” 李山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令人玩味的笑容。 “先让他在那快活几天。咱们得先去见个人,把这服装生意的架子搭起来。有了钱,咱们再去买那个丧狗的命。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地盘一点点被蚕食,最后像条狗一样跪在咱们面前求饶。” “那才叫痛快。”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李山河的脸上。 这座城市醒了。 而这一天,注定会有很多人因为这群猛龙的到来,而睡不着觉。 第八百二十六章 深水埗的烂泥潭 观塘的临时落脚点虽然偏僻,但胜在宽敞。 一百多号人在水泥地上打了地铺,那呼噜声震得天花板上的灰直往下掉。 赵刚的人还是老习惯,轮班站岗,哪怕是在这看似安全的室内,他们的神经也没松下来。 李山河站在二楼那扇满是油污的窗户前,看着下面街道上偶尔驶过的红色的士。 手里夹着的香烟已经烧到烟蒂,烫到了手指,他才随手按灭在窗台上。 “二哥。” 二楞子从楼梯口上来,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画着简单的草图。 那是瘸子让人送来的情报。 “地方摸清楚了。” 二楞子走到跟前,压低声音, “深水埗,红星制衣厂。老板叫陈阿大,是个烂赌鬼。输红了眼,把家底都填进了澳门的葡京。现在这厂子就是个烫手山芋,欠了和兴盛六十万,欠了长乐帮八十万。这两家社团现在天天派人守在厂门口,就等着陈阿大卖厂还钱。” 李山河接过信纸,扫了一眼那张草图。 厂房位置极好,就在大马路边上,后面还是个卸货区,方便以后的大车进出。 这种地段,在寸土寸金的香江,正常价格起码得三百万往上。 “陈阿大开价多少?”李山河问。 “一百万。”二楞子伸出一根手指,“只要现金。而且必须是一次性付清。这孙子估计是想拿了钱直接坐船跑路去湾湾。但那两家社团放话了,谁买这厂子,就是跟他们过不去。他们只肯出二十万抵债。” “二十万?”李山河冷笑一声,把信纸团成一团,精准地扔进角落的垃圾桶,“这算盘打得,比三驴子那算盘珠子还响。这是明抢。” 彪子这时候也凑了上来,嘴里还嚼着刚才楼下买的鱼蛋,含糊不清地嘟囔:“二叔,那咱买不买?这可省了两百万啊!两百万,能在老家盖多少大瓦房了!” “买。”李山河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刚买的黑色风衣披在身上, “为什么不买?咱们这帮兄弟大老远过来,不是为了住在这发霉的仓库里的,得有个正经窝,那两家社团既然想吃霸王餐,那我就请他们吃顿好的。” “刚子!”李山河冲着楼下喊了一声。 赵刚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楼梯口,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帆布包,里面沉甸甸的,全是刚才取出来的港币大牛。 “带上二十个最壮的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剩下的,让楞子带着,坐大巴车在后面跟着。别跟太紧,听我响再动。” “明白。”赵刚没有废话,转身下去点人。 半小时后,几辆租来的破旧中巴车轰鸣着驶入了深水埗的地界。 这里是九龙最老旧、最混乱的街区。 抬头是一线天,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唐楼,破旧的广告牌像补丁一样挂在楼体外侧,滴着锈水。 街道狭窄,到处是推着车的小贩,卖鱼蛋的、卖假表的、卖盗版磁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下水道发酵的味道,混杂着廉价香水和烧腊的油腻味。 这就是底层的味道,也是欲望发酵最快的地方。 李山河坐在第一辆车的副驾驶位置,看着窗外。 路边的电线杆上贴满了“重金求子”、“祖传老中医”的小广告,偶尔还能看见几个纹着身的小混混蹲在路边抽烟,眼神凶狠地打量着过往的车辆。 “二叔,这地儿咋跟菜市场似的。”彪子把脑袋凑到车窗边,一脸嫌弃,“比咱哈尔滨的道外还乱。” “乱才好。”李山河点上一根烟,车窗降下一条缝,“水清则无鱼。这种地方,只要你有实力,规矩就是你定的。” 车子在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尽头停了下来。 红星制衣厂的大铁门紧闭着,上面被人泼满了红油漆,那是标准的追债手段。 门口蹲着几个穿着花衬衫、染着黄毛的古惑仔,正百无聊赖地打着扑克。 看见中巴车停下,那几个古惑仔警觉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甘蔗。 李山河推开车门,皮鞋踩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 彪子和赵刚一左一右跟了下来,身后是二十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 这二十个人一下车,原本喧闹的街道似乎都静止了一瞬。 那股子整齐划一的肃杀之气,跟这街头散漫的混混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那几个看门的古惑仔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一个把甘蔗往地上一摔,横着膀子走了过来。 “喂!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这里不许停车!” 彪子刚想上去给他一巴掌,被李山河伸手拦住了。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抽出一根递过去,动作优雅得像个绅士,但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找陈老板谈生意。怎么,这大门是你家修的?” 那古惑仔没接烟,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番,嗤笑道:“谈生意?陈阿大那个死扑街现在连裤衩都快输没了,有什么生意跟你谈?赶紧滚!这厂子我们和兴盛看上了,不想惹麻烦就死远点!” 李山河收回烟,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直直地喷在那古惑仔的脸上。 “和兴盛?”李山河笑了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买卖不成,那是没谈好价钱。我既然来了,这门我就得进。” 说完,李山河抬腿就往大门走。 “操!给脸不要脸!”那古惑仔大骂一声,伸手就要去推李山河。 就在他的手还没碰到李山河衣角的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只大黑手,一把钳住了他的手腕。 彪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小瘪犊子,手爪子不想要了?”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是骨节错位的声音。 “啊——!” 惨叫声瞬间划破了深水埗嘈杂的午后。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一百万买张催命符 那惨叫声像是杀猪一样,听得周围摆摊的小贩手里的锅铲都抖了三抖。 那个染着黄毛的古惑仔捂着手腕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彪子这一下没留手,也没下死手,就是单纯地把他手腕给卸脱臼了,这种疼,钻心。 剩下的几个古惑仔一看这场面,手里的扑克牌一扔,有的从腰里摸出弹簧刀,有的抄起旁边的折叠凳,嗷嗷叫着就要冲上来。 “住手!” 李山河一声低喝,声音不大,但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没看那些小喽啰,而是抬眼看了看厂房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窗帘后面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赵刚往前跨了一步,那二十个黑西装大汉齐刷刷地把西装扣子解开,露出身上的肌肉轮廓。 虽然手里没拿家伙,但这帮人往那一杵,就像是一堵黑墙,压迫感十足。 那几个古惑仔也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平时欺负欺负陈阿大这种软脚虾还行,真碰上这种硬茬子,脚底板瞬间就生了根,举着凳子愣是不敢往前冲。 “去告诉陈老板,我有钱,现金。”李山河指了指赵刚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一百万。想活命,就开门。” 二楼的窗帘猛地动了一下。 没过半分钟,紧闭的大铁门旁开了一扇小侧门。 一个头发乱得像鸡窝、满眼红血丝的中年男人探出半个脑袋,贼眉鼠眼地往外瞄。 “真是现金?”陈阿大的声音哑得像破锣。 赵刚把帆布包拉链拉开一道缝,露出里面成捆的港币大牛,那是金钱独有的油墨味。 陈阿大的眼珠子瞬间亮了,像是饿狼看见了肉。 他也不管门口那些还要阻拦的古惑仔,直接把铁门大锁给开了,急吼吼地喊:“快进来!快进来!” 李山河带着人鱼贯而入。 刚一进门,那股霉味和机油味就扑面而来。 厂房里空荡荡的,大半机器都停了,只剩下角落里几台还在轰隆隆地响,几个面黄肌瘦的女工正低着头赶工,看见这么多人进来,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办公室在二楼。 陈阿大把门反锁上,又搬了把椅子顶住门,这才瘫软在老板椅上,大口喘着粗气。 “老板贵姓?”陈阿大抓起桌上的茶缸灌了一口凉水,手还在哆嗦。 “免贵,姓李。”李山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也没嫌弃那沙发上的破洞和烟灰,自顾自地掏出烟,“这厂子,我要了。一百万,现在就可以签约。” 陈阿大看着那个帆布包,咽了口唾沫:“李老板痛快!这厂子里的机器都是德国进口的,虽然旧了点,但保养得好,您接手就能干。只要一百万,这地皮、厂房、机器全是您的!” “少废话。”李山河把烟灰弹在地上,“合同呢?” 陈阿大赶紧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转让合同。 看来这孙子是早就想跑了,连律师公证的章都提前盖好了,只要填上名字和金额就行。 就在李山河拿起笔准备签字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门声,紧接着就是玻璃破碎的脆响。 “陈阿大!你个死扑街!敢背着我们和兴盛卖厂?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通过扩音大喇叭传了进来,震得窗户嗡嗡响。 陈阿大的脸瞬间白得像纸,手里的合同差点掉在地上:“完了,完了,丧彪来了,他是和兴盛的红棍,手底下几十号人,杀人不眨眼啊!李老板,这钱……这钱我不赚了,你快走吧,别把命搭在这!” 说着,陈阿大就要去抢桌上的合同。 一只大手按在了合同上,纹丝不动。 李山河另一只手拿着笔,稳稳地在合同上签下了李山河三个大字,力透纸背。 “既然签了字,这厂子现在就是我的。”李山河把合同收进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我李山河的地盘上,没人能让我走。”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顶在门后的椅子飞出去两米远,砸在墙上散了架。 彪子站在门口,收回脚,一脸的不耐烦:“二叔,下面那帮苍蝇太吵了,要不要俺下去把他们拍死?” 李山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走,去看看。既然是新房主,总得见见这些没规矩的邻居。” 他走到那个帆布包前,拿出一捆钱扔给缩在桌子底下的陈阿大:“这是定金。剩下的,等我把这群苍蝇赶走了再给你。你要是敢跑,这笔钱就是你的买棺材钱。” 说完,李山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楼下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四五十号人。 领头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小拇指粗的金链子,手里拎着把西瓜刀,正在那唾沫横飞地指挥手下砸玻璃。 刚才那几个被打跑的小喽啰正跟在他屁股后面,指着二楼告状。 看见李山河带着人走下来,光头丧彪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厂子里藏了这么多人,而且看这架势,不像是普通的保镖,倒像是哪家大社团的行动队。 “哪条道上的?”丧彪用刀尖指着李山河,“这是我们和兴盛的账,不想死的滚一边去!” 李山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乌合之众。 “这厂子,我买了。”李山河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从现在起,这里姓李。以前的账,找陈阿大去算。以后的规矩,我来定。” “你买了?”丧彪气乐了,摸了摸那光溜溜的脑壳,“你他妈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罩着的?买了?行啊!那就替陈阿大把账还了!一百四十万,连本带利,少一个子儿,老子今天就把这厂子拆了卖废铁!” “一百四十万?”李山河挑了挑眉,“刚才不是还六十万吗?这利息涨得比高利贷还快啊。” “老子说多少就是多少!”丧彪一挥刀,“兄弟们,给我上!男的废了,女的……”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黑影一闪。 没人看清彪子是怎么冲下去的。 这头两百斤的东北黑熊,爆发力惊人。 “砰!” 一只44码的大皮鞋狠狠地踹在了丧彪的胸口。 伴随着肋骨断裂的脆响,丧彪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砸进了后面的人堆里,带倒了一大片。 第八百二十八章 关门,放狗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丧彪躺在地上,嘴里冒着血沫子,嗬嗬地抽着气,那把西瓜刀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一脚。仅仅一脚。 和兴盛的金牌打手,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就废了。 彪子收回脚,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群吓傻了的小弟:“啥玩意儿这是?俺还没用力呢,这就躺下了?瓷做的?” “操!那是彪哥!”一个小弟反应过来,举着手里的钢管就要冲,“给彪哥报仇!砍死这帮大陆仔!” “我看谁敢动!” 赵刚一声暴喝,手一挥。 站在台阶上的二十个黑西装瞬间动了。 他们没有像古惑仔那样乱叫,而是沉默地冲进了人群。 动作整齐、干脆、狠辣。 这哪里是打架,这简直就是单方面屠杀。 赵刚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在老山前线摸爬滚打下来的侦察兵。 他们不懂什么花哨的招式,就知道怎么用最快的方法让人失去战斗力。 也就是两分钟。 真的只有两分钟。 院子里躺了一地的人。 有的捂着肚子打滚,有的抱着腿哀嚎,还有的直接晕死过去。 那四五十号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古惑仔,现在没一个能站直了说话的。 李山河自始至终都没动,甚至连烟灰都没抖落。 他慢慢走下台阶,来到那个还在抽搐的丧彪面前,蹲下身子,用刚签好的合同拍了拍丧彪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刚才你说,要拆了我的厂子?”李山河的声音很轻,却让人骨头缝里冒寒气。 丧彪眼神涣散,想说话,却只能喷出一口血。 “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李山河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群残兵败将,“这厂子姓李。以后谁要是再敢来这撒野,或者是伸手要钱,我就让他把这地上的红油漆舔干净。” “滚。” 这个字一出,那些还能动的混混赶紧爬起来,拖着受伤的同伴,甚至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屁滚尿流地往大门口跑。 彪子看着这帮人的背影,意犹未尽地撇撇嘴:“一群软脚虾,没劲。” 就在这时,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又是几十辆面包车堵住了大门。 车门拉开,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这次来的人更多,起码有一百多号。 而且手里拿的家伙也升级了,除了西瓜刀,还有几把自制的土铳。 领头的是个留着长发的男人,穿着花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看着斯文,但眼神阴鸷。 “长乐帮,九纹龙。”男人推了推眼镜,看着满地的狼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朋友,过江龙啊?把和兴盛的人打成这样,够威风。不过,这厂子也欠我们长乐帮的钱。这笔账,怎么算?” 李山河笑了。 他没想到这帮人来得这么快,跟赶集似的。 “陈阿大欠你们多少?”李山河问。 “八十万。”九纹龙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不过看在你帮我们教训了和兴盛那帮废物的份上,给你打个折,一百万。” “打折打出个一百万?”彪子乐了,“你这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九纹龙脸色一沉:“这里是香江,不是大陆。在这里混,要讲势。你有二十个人能打,行。那我这一百多号人呢?你也打得过?”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一百多号长乐帮的马仔齐齐往前压了一步,手里的刀棍敲击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气势确实比刚才那波人强多了。 李山河叹了口气,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比人多是吧?”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哨子,放在嘴边,猛地吹响。 “嘟——!” 尖锐的哨声穿透了整条街道。 下一秒,街道尽头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五辆破旧的大巴车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冲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厂门口,把长乐帮的车队堵了个严实。 车门打开。 穿着清一色黑色西装、留着平头、身材魁梧的汉子,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下来。 不是十个,不是二十个。 是一百一十个。 这一百多人没有呐喊,没有敲击武器,甚至连表情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漠、凶悍。 那是从东北林场里跟熊搏斗过的野性,是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 他们迅速在大门口列成了方阵,把长乐帮那群松散的马仔反包围在了中间。 原本还觉得人多势众的长乐帮众人,瞬间傻眼了。 这哪里是社团晒马?这分明是军队集结! 看着这群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的大汉,长乐帮的小弟们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手里的西瓜刀都在抖。 二楞子手里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粗钢管,站在队伍最前面,冲着李山河喊了一嗓子: “二哥!人到齐了!咋整?直接埋了还是卸腿?” 这句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咋整,在这闷热的香江午后,显得格外惊悚。 李山河看着九纹龙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慢慢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长乐帮的人就往后退一步。 “刚才你说,讲势?”李山河走到九纹龙面前,伸手摘下他那副金丝眼镜,在手里把玩着,“我现在有一百三十号兄弟。你觉得,这个势,够不够?” 九纹龙咽了口唾沫,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 他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这帮人不好惹。 这绝不是普通的过江龙,这是猛龙过江,要翻江倒海啊! “够……够……”九纹龙声音发涩,“大佬,误会,都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就滚。”李山河手掌用力,那副金丝眼镜在他手里变成了废铁,“这厂子以后就是远东安保的基地。回去告诉你们龙头,以后路过这,把招子放亮点。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九纹龙如蒙大赦,连狠话都不敢说,挥手招呼手下赶紧撤。 “慢着。”李山河突然开口。 九纹龙僵在原地,腿肚子直打转:“大……大佬还有什么吩咐?” “把地上的垃圾带走。”李山河指了指那几个还在哼哼的和兴盛伤员,“还有这门口的红油漆,明天早上之前,我要看见它变干净。要是有一点印子……” 李山河指了指身后的二楞子:“我就让人去你们堂口,帮你们重新刷一遍。不过那时候,用的就不是油漆了。” “明白!明白!” 九纹龙带着人,像一群搬运工一样,把地上的伤员拖上车,逃命似的跑了。 街坊邻居们躲在窗户后面,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 在这个混乱的深水埗,他们见过无数次社团火拼。 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兵不血刃,光靠吓,就把两个大社团给吓跑了。 李山河转过身,看着这群挺直腰杆的兄弟,大手一挥: “进厂!开工!今晚把这地方收拾出来,明天,咱们红星制衣厂,正式挂牌!” 第八百二十九章 缝纫机也是武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红星制衣厂经历了一场这辈子没见过的大扫除。 一百多个壮汉脱了西装,光着膀子,露出那一身腱子肉和纵横交错的伤疤,开始干活。 擦窗户的、搬机器的、修大门的、冲洗地面的。 这帮人干活带着股狠劲,哪怕是拿抹布擦桌子,都像是要给桌子脱层皮。 二楞子指挥着一帮人把那些堆积如山的废料清理出去。 彪子则带着几个力气大的,把那些因为长期没保养而卡死的机器拆开,拿着机油壶开始润滑。 “二叔,这玩意儿真能赚钱?”彪子坐在一台缝纫机前,那粗壮的手指头比针头都粗,小心翼翼地试着踩了一下踏板,“哒哒哒”几声,针头断了。 “哎呀妈呀!这咋这么脆呢!”彪子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来。 李山河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下面的热火朝天,听到动静忍不住笑了。 “你那是杀猪的手,能干这细活?”李山河把手里的茶缸放下,“这机器不是给你用的。明天开始,去附近贴招工启事。招女工。这深水埗最不缺的就是想赚钱养家的女人。我们要做的,是给她们看场子,让她们安心干活。” 陈阿大一直缩在办公室角落里没敢走。他眼睁睁看着这帮凶神恶煞的人把他的破厂子收拾得焕然一新,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李老板。”陈阿大凑过来,手里捏着那个帆布包,“那剩下的钱……” “楞子,结账。”李山河头也没回。 二楞子走进来,从另一个包里数出几十万现金,扔给陈阿大。 “钱货两清。”李山河转过身,看着陈阿大,“拿着钱赶紧滚。记住了,以后别让我在这条街看见你。还有,要是有人问起这厂子的事,你就说不知道。要是敢多嘴……” “不敢!绝对不敢!”陈阿大抱着钱,千恩万谢地跑了。 对他来说,能从那两个吸血鬼社团嘴里捡回一条命,还能拿钱跑路,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夜深了。 厂子里亮起了灯。食堂的大锅里炖着猪肉白菜粉条,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兄弟们围坐在地上,端着大海碗,吃得满嘴流油。这就是东北人的快乐,干完活,有肉吃,有酒喝。 李山河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看着这帮兄弟。 “二叔。”赵刚坐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张刚画好的防卫图,“岗哨我都安排好了。这地方四通八达,容易被偷袭。我在几个制高点都放了暗哨。刚才我检查了一下,这厂子后面有个废弃的防空洞,正好可以当临时的军火库。” “做得好。”李山河点点头,“刚子,你这几天辛苦点。那两个社团今天吃了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那个长乐帮,九纹龙那种人,是笑面虎,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 “来一个杀一个。”赵刚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帮兄弟早就手痒了。” “杀人是下策。”李山河摇摇头,喝了一口酒,“咱们是来求财的。要把他们打疼,打怕,还要让他们知道,跟咱们合作才有肉吃。这才是生意的最高境界。” 正说着,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 两辆闪着红蓝灯的冲锋车停在了门口。 几个穿着制服的军装警手里按着警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周围的兄弟们瞬间放下了碗筷,眼神冷冷地盯着这几个警察。 那几个警察被这一百多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头皮一阵发麻,差点想转身就跑。这哪里是制衣厂,这简直是土匪窝! “谁……谁是负责人?”领头的一个沙展硬着头皮问道,“有人报警说这里聚众斗殴,还有私藏枪支。” 李山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慢悠悠地走过去。 “阿Sir,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那是早就印好的远东贸易安保部经理,递了过去,“我们是正经公司,刚买下这个厂子,正在搞大扫除。聚众斗殴?那是前任老板欠的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沙展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满院子的大汉,心里暗骂一声:正经公司?谁家正经公司招一群杀才当保安? 但他也是老油条,知道这种能一口气买下厂子、还能吓跑社团的人,背后肯定有背景。 “咳咳,既然是正经生意,那就好。”沙展把名片收起来,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容易引起街坊恐慌。以后动静小点。” 李山河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不动声色地塞进沙展的口袋里。 “刚来乍到,不懂规矩,请兄弟们喝茶。”李山河压低声音,“以后这条街的治安,还要仰仗阿Sir多照应。我们是做服装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 沙展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春风化雨。 “好说,好说!李老板真是通情达理。”沙展挥了挥手,“收队!都是误会!以后这里加强巡逻,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古惑仔来骚扰李老板做生意!” 看着警车离去,彪子一脸肉疼:“二叔,那可是好几万啊!就这么给这帮条子了?” “这就叫买路钱。”李山河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在香江,黑的要打,白的要喂。这网撒下去了,就等着收鱼了。” 第八百三十章穿西装的不一定是绅士,也可能是流氓 深水埗的夜,是被霓虹灯的残渣和阴沟里的腐臭喂饱的。 这里没有中环的衣冠楚楚,只有握手楼里传出的麻将声、收音机里的马经,还有远处大排档偶尔炸开的啤酒瓶碎裂声。 二楼办公室的百叶窗拉下了一半。 李山河坐在那张红木办公桌后,桌上铺着一张九龙半岛的军用详图。 图纸上,深水埗的位置被红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像是一只充血的眼睛。 “噗——” 彪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盘子,嘴里还叼着根牙签。 他身上那件从汕尾百货大楼买来的特大号黑色西装,紧紧绷在他那一身腱子肉上。特 别是肩膀那块,稍微一动,布料就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二叔,整点?” 彪子把盘子往桌上一墩,里面是刚从街口切来的烧腊,肥叉烧流着蜜汁,烧鹅腿泛着油光。 “刚子他们在下面排班呢,这帮兄弟是真能熬,一个个跟猫头鹰似的,眼睛瞪得比灯泡还亮。” 彪子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扯了扯勒脖子的领带,骂骂咧咧,“这破绳子,咋戴咋像上吊。二叔,俺就纳了闷了,咱们非得穿成这样?” 李山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叉烧塞进嘴里。肉质偏甜,但他还是咽了下去。 “彪子,这叫皮。”李山河指了指彪子身上的西装,“在老林子里,狼要披着羊皮才能靠近羊群。在这花花世界,这身黑皮就是咱们的通行证。穿上它,咱们是安保公司的职员;脱了它,咱们才是拿刀的人。” “那咱这生意……”彪子抓起一只烧鹅腿,狠狠咬了一口, “俺看楼下那几十台缝纫机都生锈了。咱真指望这帮大老爷们去踩缝纫机?那一双双杀猪的手,捏得住绣花针吗?” 李山河笑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能看到楼下院子里,几个暗哨正如钉子般矗立在阴影中。 “缝纫机?那就是个幌子。” 李山河转过身,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你知道现在的香江缺什么吗?缺的不是衣服,是牌子。一件涤纶西装,在咱们那儿卖十块钱,到了这儿,贴个洋文标签,挂进中环的大商场,就敢卖五百港币。” 彪子瞪大了牛眼,嘴里的肉都忘了嚼:“五百?!抢钱啊?这帮人脑子让驴踢了?” “这就叫品牌溢价,叫信息差。”李山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但这还只是小钱。彪子,咱们手里有人,有枪,还有通往内地的路子。” 他走到彪子面前,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一个惊天的秘密。 “等咱们站稳了脚跟,就把老家的貂皮、人参、鹿茸运过来。在这边加工,贴上香港制造的金字招牌,再反手卖到日本、卖到美国,甚至卖回内地。这一进一出,就是几十倍的暴利。这比抢银行来钱快多了,关键是,它合法。” 彪子听不懂什么品牌溢价,但他听懂了几十倍暴利。 他把骨头吐在地上,眼里冒着绿光:“那敢情好!咱那旮沓啥都缺,就是不缺好东西!二叔,那咱啥时候干?” “不急。”李山河重新坐回椅子上,点了一根烟,“饭要一口口吃,地盘要一点点占。眼下,咱们得先把这红星制衣厂的招牌立住。” “这一百多号兄弟,我没打算让他们全窝在厂里。刚子挑出的那二十个人,明天就撒出去。码头、菜市场、夜总会门口,都去转转。别惹事,就去混个脸熟,让这深水埗的人都知道,来了一帮穿黑西装、说北方话的狠角色。”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就是这厂子的底气。” 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 “咱们是做安保的。在这个乱世,有钱人的命最值钱。等咱们把那几个社团收拾服帖了,那些怕死的大老板,自然会挥舞着支票来求咱们保护。” “到时候,咱们卖的就不是衣服,是安全感。” 彪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抹了一把嘴角的油:“反正二叔你说啥是啥。要是有人不让咱们卖这安全感,俺就负责让他变得很不安全。” “叮铃铃——!!!”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红色的拨盘电话突然炸响。 李山河夹烟的手顿了一下。这部电话是厂里原装的,下午才刚接通线路,号码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这么晚了。 彪子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别着一把五四式。 李山河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伸手拿起了听筒。 “喂?”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只有电流的滋滋声,过了足足三秒,才传来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口浓痰,透着一股子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红星制衣厂,李老板?” 对方说的是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 李山河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哪位?” “呵呵……”那头干笑了两声,“李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九纹龙。今天刚打了照面,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鸿门宴也是宴,得吃饱 电话那头,九纹龙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带着一股子刻意压抑的阴狠。 李山河坐在老板椅上,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叮”的一声脆响,火苗窜起又熄灭,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明明灭灭。 “记得,怎么不记得。”李山河语气平淡,像是在跟一个多年未见的老街坊寒暄,“下午九纹龙老大带着百十号人来我这厂门口搞阅兵,那威风,啧啧,深水埗的耗子都吓得搬了家。” 电话那头明显噎了一下,呼吸声重了几分。 九纹龙在道上混了几十年,讲究的是个面子和场面,哪见过这种一上来就揭人短、还在伤口上撒盐的聊天方式。 “李老板真幽默。”九纹龙干笑两声,声音冷了下来,“ 今天下午是兄弟们不懂事,冲撞了李老板。不过话说回来,陈阿大欠债是实打实的,那白纸黑字的手印还在我这。咱们出来混,讲究个义字,也讲究个理字。钱,总是要还的。” “你想怎么还?”李山河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二楞子极其有眼力见地凑过来给点上。 “明晚七点,旺角金龙大酒楼,我摆一桌。”九纹龙图穷匕见, “咱们坐下来,喝杯茶,吃个包,慢慢聊。这笔账怎么算,这深水埗的地界怎么划,都在酒里。李老板是过江龙,应该不会连顿饭都不敢吃吧?” 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烟雾在灯光下缭绕升腾。 激将法,老套,但好用。 “金龙大酒楼?”李山河笑了,笑声爽朗, “听说那儿的虾饺不错。行,既然龙哥请客,我要是不去,显得我这乡下人不懂礼数。明晚七点,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李山河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像是川剧变脸一样,只剩下满眼的冷肃。 “二叔,这老小子没憋好屁。” 彪子坐在沙发上,正拿一把锉刀修整着指甲,那指甲屑飞得到处都是,“旺角那是长乐帮的老巢,这就是摆明了的鸿门宴。咱去了,不得让人包了饺子?” 赵刚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手里的红蓝铅笔在旺角的位置重重画了个圈:“老板,彪子说得对。金龙大酒楼地形复杂,前后只有两个出口,一旦被堵在三楼包厢,咱们就是瓮中之鳖。要不要我带兄弟们提前去踩点,甚至埋伏几个人进去?” “埋伏?不用。”李山河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百叶窗。 窗外,深水埗的夜色正浓,远处的霓虹灯把天空染成了一种病态的暗红。 “咱们是生意人,不是土匪。”李山河转过身,看着屋里的几个核心骨干,“九纹龙既然敢摆这个场子,就说明他还没打算跟咱们彻底撕破脸。他是在试探,想看看这帮大陆来的大圈仔到底有多少斤两,是不是只敢在自己窝里横。” “那咱带多少人?”二楞子把玩着手里的钢管,这玩意儿比枪趁手,打在人身上闷响,不留痕迹。 “人多了显得咱们心虚,人少了显得咱们没排面。”李山河竖起三根手指,“就带三个。彪子,刚子,还有你,楞子。” “啊?”二楞子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就咱四个?去人家老巢?二哥,这虽然不是打仗,但也不能送死啊。那九纹龙手底下几百号人,一人一口唾沫都给咱淹死了。” “怕个球!”彪子把锉刀往桌上一扔,瞪着牛眼, “二叔说去就去。当年在老林子里,咱们哥几个敢追着人熊跑,这时候还能怕了几只只会叫唤的赖皮狗?再说了,刚子不是神枪手吗?真要动起手来,先崩了那个九纹龙,剩下的树倒猢狲散。” 赵刚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格洛克手枪——这是之前从那帮鬼佬手里缴获的战利品,比大黑星好用。他推弹上膛,然后把保险关上,动作行云流水。 “吃饭得带嘴,还得带胃。”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 “明天把你那身最大的西装穿上,别到时候吃多了把扣子崩人家菜里。咱们去,不是去打架的,是去立规矩的。” 第二天一早,红星制衣厂并没有因为晚上的约战而气氛紧张,反而显得更加忙碌。 李山河也没闲着,他让二楞子找人做了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用金漆写着远东国际安保公司八个大字,直接挂在了厂门口。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整个深水埗宣告:这地盘,换主人了。 路过的街坊邻居、巡逻的军装警、还有暗中观察的各路社团眼线,都看到了这一幕。 那块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人眼睛生疼。 下午六点,李山河一行四人准时出发。 没有前呼后拥的车队,只有一辆刚买的二手丰田皇冠。 这车虽然有些年头,但在当时的香江也算是体面人的座驾。 彪子开车,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握着细细的方向盘,显得格外滑稽。 车子驶入旺角。 这里的繁华程度远超深水埗。 弥敦道两侧的金铺、表行鳞次栉比,巨大的霓虹灯招牌横跨街道,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街上人潮涌动,穿着喇叭裤的飞仔、提着菜篮的师奶、夹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构成了这幅浮世绘。 金龙大酒楼就在弥敦道的一个岔路口,门口停满了豪车。两尊巨大的石狮子蹲在门口,威风凛凛。 车刚停稳,几个泊车小弟就围了上来。一看车牌不是熟客,而且车里坐着的四个人虽然穿着西装,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彪悍劲儿怎么也掩盖不住,小弟们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老板,饮茶?”一个小弟试探着问。 “九纹龙请客。”彪子摇下车窗,把车钥匙扔给小弟,顺手塞了一张百元港币过去,“把车停个好取的位置,要是蹭了一块皮,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小弟接过钱,被彪子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一扫,差点把钥匙掉地上。这哪里是来吃饭的,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四人走进大堂。大堂经理显然早就接到了通知,看见李山河他们,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涂了一层蜡。 “李老板是吧?龙哥在三楼忠义厅恭候多时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李山河点点头,没说话,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这是在老林子里养成的习惯,大战前吃点东西,能让脑子转得更快。 “二叔,这巧克力味儿不对,咋一股子酒味?”彪子抽了抽鼻子。 “那是酒心巧克力。”李山河嚼碎了外壳,辛辣的酒液流淌在舌尖,“待会儿上去了,不管他们说什么,桌上的菜尽管吃。鸿门宴也是宴,不吃饱了,怎么掀桌子?”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三楼。 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烟味夹杂着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 三楼被包场了。 原本摆满圆桌的大厅,现在只剩下中间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 四周靠墙的位置,站满了穿着花衬衫、黑背心的长乐帮马仔。粗略看去,起码有五六十号人。 每个人手里虽然没拿明晃晃的砍刀,但腰间都鼓鼓囊囊的,有的甚至直接把报纸包着的长条状物体放在脚边。 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圆桌的主位上,九纹龙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手里转着两个铁核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身后站着两个铁塔般的保镖,一看就是练家子。 看到李山河四人走出电梯,九纹龙并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李老板,真准时啊。”九纹龙停下了手里的核桃,“既然来了,就入座吧。不过这位置有限,李老板坐,这几位兄弟,怕是得站着吃了。” 这是下马威。 四周围着的几十号马仔齐刷刷地向前迈了一步,鞋底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股子无形的压力像潮水般涌向电梯口的四人。 李山河看都没看那些马仔一眼,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走向圆桌。 走到桌前,他拉开正对九纹龙的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刚子,彪子,楞子。”李山河指了指旁边的三把椅子,“坐。既然龙哥请客,哪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长乐帮连几把椅子都买不起。” 彪子早就等这一句了,他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李山河旁边,椅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赵刚和二楞子也面无表情地坐下,四个人硬生生坐出了一支军队的气势。 九纹龙的脸色沉了一下,手里的核桃捏得咯吱响。他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不识抬举,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敢反客为主。 “好胆色。”九纹龙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手,“上菜!” 服务员端着蒸笼鱼贯而入,很快就把桌子摆满了。 虾饺、烧卖、凤爪、排骨……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但这香味里,怎么闻都透着一股子火药味。 “李老板,尝尝这凤爪。”九纹龙夹起一只鸡爪子,放在自己盘子里,“这东西在广东叫凤爪,意思是抓财手。不过要是这手伸得太长,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那就容易被人剁下来煲汤。” 这话里的威胁,傻子都听得出来。 李山河拿起筷子,并没有去夹凤爪,而是夹了一个最大的虾饺,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 “好吃。”李山河赞叹了一句,然后用餐巾擦了擦嘴, “龙哥这话有意思。不过在我们那旮沓,这玩意儿不叫凤爪,叫鸡爪子。只有在泥地里刨食的鸡才用这玩意儿。我们那是鹰,鹰爪子是用来抓兔子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鹰?” “你说谁是兔子?”九纹龙身后的一个马仔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喝道。 “啪!” 彪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他嘴里还嚼着烧卖,含糊不清地骂道:“大人说话,插什么嘴?有没有家教?信不信彪爷把你那两颗门牙掰下来当蒜瓣吃?” 那保镖大怒,伸手就要掏家伙。 “退下!”九纹龙低喝一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吃的彪子,这大黑胖子看似粗鲁,但这那一嗓子吼出来的中气,绝对是个高手。 “李老板手下真是猛将如云啊。”九纹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陈阿大的制衣厂,那是我们长乐帮盯了半年的肥肉。你一声不吭就吞了,还打伤了和兴盛的人,这规矩,坏了。” “八十万。”九纹龙伸出两根手指,“那厂子欠我们的高利贷,连本带利八十万。李老板既然接了盘,这钱,是不是该替他还了?” 李山河放下筷子,看着九纹龙的眼睛。那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陈阿大欠你的钱,那是陈阿大的事。我也给了他钱,让他还债。至于他还没还,那是你们长乐帮和陈阿大的恩怨。” 李山河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那厂子姓李,合同上盖着律师楼的公章,白纸黑字。龙哥要是想要钱,应该去码头堵陈阿大,而不是来堵我。” “这么说,李老板是打算赖账了?”九纹龙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赖账?”李山河摇摇头, “从来没有欠过,何来赖账一说?我这人做生意,讲究个公道。我买厂子花了一百万,那是市场价。至于你们之前的那些烂账,那是前朝的事。龙哥,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还想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嘭!” 九纹龙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给脸不要脸!”九纹龙站起身,指着李山河的鼻子,“姓李的,别以为你是过江龙就能在香江翻天!这里是旺角!今天你要是不把这八十万吐出来,或者把厂子交出来,这道门,你怕是走不出去!” 随着杯子摔碎的信号,四周那五六十号马仔齐刷刷地亮出了家伙。 西瓜刀、钢管、铁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整个大厅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李山河依然坐在椅子上,甚至连屁股都没挪一下。他看着周围那些杀气腾腾的马仔,就像是看着一群等待喂食的猴子。 “刚子。”李山河淡淡地喊了一声。 “在。”赵刚把手里刚剥好的虾仁塞进嘴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哐当一声拍在桌子上。 那东西是个铁疙瘩,上面还有个拉环。 这是一枚如假包换的手雷。 大厅里瞬间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刚才还叫嚣得最凶的那个马仔,眼珠子也直了。 这年头,社团火拼顶多也就是刀枪棍棒,稍微狠点的用土制炸药,谁见过直接把军用手雷拍桌子上的? “这玩意儿,龙哥认识吗?”李山河指了指那个铁疙瘩,“苏联货,威力大,这一颗下去,咱们这一桌人,除了彪子皮厚点能留个全尸,其他人估计都得变成墙上的壁画。龙哥这装修挺贵的,要是成了凶宅,以后生意不好做啊。” 九纹龙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他赌不起。他是瓷器,李山河是瓦罐。瓷器怎么敢跟瓦罐碰? “李老板,你这是……这是何必呢?”九纹龙的声音有些干涩,“大家都是求财,没必要搞得同归于尽吧?” “求财好啊。”李山河笑了,他伸手把那枚手雷拿回来,在手里抛了抛,吓得对面几个人脖子一缩,“我就喜欢求财。龙哥,现在咱们能好好谈谈生意了吗?” 第八百三十三章 吃不完,兜着走 金龙大酒楼三楼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唯有彪子咀嚼凤爪时发出的“咔嚓咔嚓”脆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枚在李山河手里上下抛飞的手雷,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每一次起落都牵动着几十号人的心跳。 九纹龙到底是老江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惧。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只是这一次,背脊挺得僵直,再没了刚才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李老板,果然够狠。”九纹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死死盯着李山河的手,“带着这玩意儿来吃饭,也不怕消化不良?” “没办法,世道乱,防身嘛。”李山河随手将手雷放在桌边,距离那盘还没动过的烧鹅只有几厘米,“龙哥刚才说八十万。我觉得这数字不吉利,八通罚,听着像罚款。我这人不喜欢被罚款。” “那你觉得多少吉利?”九纹龙咬着牙问。 此时主动权已经悄然易手,那枚手雷就像是谈判桌上最沉重的筹码,压得长乐帮这边的气势抬不起头。 “零。”李山河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分没有。不但没有,龙哥还得帮我个忙。” “你说什么?!”九纹龙身后的保镖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怒吼,“你他妈耍我们?!真以为拿个破铁疙瘩就能吓住长乐帮?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砍成肉泥!” “试试?”赵刚的手已经搭在了那个拉环上,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你可以赌一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指头快。” 那保镖僵住了。 他不敢赌。 李山河无视了那个保镖的咆哮,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茶水碧绿,热气腾腾。 “龙哥,咱们算笔账。”李山河抿了一口茶,“红星制衣厂现在是我在做正行生意。你们要是天天派人去泼油漆、堵大门,我还怎么开工?不开工,我就没钱赚。我没钱赚,手下这一百多号兄弟就没饭吃。人要是饿极了,那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李山河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子压迫感扑面而来:“到时候,我这一百多号兄弟如果去龙哥的赌档、马栏、桑拿房转悠转悠,也不干别的,就往那一站,或者往里面扔几个像这样的小玩意儿……龙哥,你这生意,还能做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而且是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威胁。 九纹龙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在旺角确实有不少场子,那些都是他的摇钱树。 大圈仔不要命是整个港岛出了名的,要是真被盯上了,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帮人没有根基,打了就跑,或者干脆跟你玩命,长乐帮家大业大,反而成了弱点。 “你想怎么样?”九纹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很简单。”李山河指了指窗外, “深水埗那边,以后红星制衣厂方圆五条街,我不希望看到长乐帮的人收保护费。那些小商小贩,以后归我管。作为交换,我不进旺角。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要插旗?”九纹龙眯起了眼睛,“李老板胃口不小啊。深水埗虽然是穷地方,但那也是几十万人的地盘。你一句话就想划走五条街?你就不怕撑死?” “撑不撑死是我的事,就不劳龙哥费心了。”李山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鹅腿放进彪子碗里,“彪子,多吃点,这腿肥。” 彪子嘿嘿一笑,抓起鹅腿就啃:“二叔,这肉没咱老家的大鹅香。” 九纹龙看着这几个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心里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住,但理智告诉他,今天这亏是吃定了。 如果现在翻脸,就算能把这四个人留下,这三楼也得被炸飞一半,自己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好!”九纹龙猛地一拍桌子,“五条街,我给你!但李老板,这江湖路长,咱们山水有相逢。希望你的牙口能一直这么好。” “多谢龙哥成全。”李山河站起身,顺手把那枚手雷揣回兜里,动作随意得像是揣个苹果,“既然生意谈成了,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刚子,楞子,打包,走人。” 二楞子真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那是他刚才顺手从服务员车上顺的。 他手脚麻利地把桌上剩下的半盘虾饺、一笼烧卖倒进袋子里,一边倒还一边嘀咕:“这么好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带回去给兄弟们尝尝鲜。” 周围的长乐帮马仔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帮人到底是黑社会还是逃荒的?谈判桌上还要打包剩菜?这操作简直闻所未闻。 李山河带着三人,大摇大摆地穿过那几十号拿着刀的马仔。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没人敢拦,也没人敢出声。 那枚藏在李山河兜里的手雷,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护身符。 直到上了车,开出两条街,彪子才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妈呀,吓死彪爷了。”彪子把车窗摇下来,大口呼吸着外面的废气,“二叔,刚才那帮孙子要是真动手,刚子那雷真的拉吗?” “拉个屁。”赵刚坐在后座,把那个铁疙瘩掏出来扔给彪子,“那是训练弹,就能听个响,冒点烟,连只耗子都炸不死。也就是吓唬吓唬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啥玩意儿?!”彪子手一抖,车子差点撞上路边的栏杆,“假的?!刚子你个坑货!拿个假的你也敢往桌上拍?万一那九纹龙看出来咋整?” “看出来就干他。”二楞子把塑料袋里的虾饺塞进嘴里一个,“反正咱们身上还带着真家伙。刚子腰里那是真格洛克,我这钢管也是实心的。真打起来,谁怕谁?” 李山河坐在副驾驶,点了一根烟,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们怕死,我们表现得不怕死。他们家大业大,我们一无所有。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不过,这一关虽然过了,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九纹龙这种人,是笑面虎,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会找场子。明的不行,就会来暗的。” “那咱咋办?”彪子问。 “先把那五条街的生意做实了。”李山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讲数那是文人的事,咱们讲物理。从明天开始,让兄弟们换上保安服,去那五条街巡逻。凡是长乐帮之前收保护费的店,咱们去谈。告诉他们,以后不用交保护费了,改交安保服务费。” “这有啥区别?”二楞子不解。 “区别大了。”李山河回头看着二楞子,“保护费是勒索,安保费是服务。收了钱,就得干活。谁要是敢去那些店里闹事,咱们就负责把他打出去。哪怕是长乐帮的人,也照打不误。我要让深水埗的人知道,咱们这身黑皮,比警察管用。” 车子驶回红星制衣厂。厂门口的灯光下,一百多号兄弟还没睡,正三五成群地在院子里抽烟、吹牛。看到李山河平安归来,人群瞬间沸腾了。 李山河走下车,把二楞子打包的那袋子点心扔给最近的一个兄弟:“分了。明天开始,咱们有正事干了。” 这天夜里,深水埗的地下世界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一帮大陆来的大圈仔,四个打一百个,带着炸弹去赴宴,硬是从长乐帮九纹龙嘴里抢下了五条街。 这个传说越传越邪乎,有的说李山河是退役的特种兵王,有的说他是被通缉的杀人魔头。 不管怎么说,那块挂在厂门口的“远东国际安保公司”的牌子,再也没人敢小看一眼。 然而,江湖的风浪从来不会因为一次谈判就平息。 就在李山河他们回来后的两个小时,九纹龙在他那个豪华的办公室里,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刘探长吗?是我,阿龙啊。”九纹龙的声音里透着股阴狠,“我要报案。深水埗那边有一伙人非法持有军火,还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对,就在红星制衣厂。您能不能派人去查查?最好能把那个带头的抓进去关几天。” 挂断电话,九纹龙把手里的铁核桃狠狠砸在地上,地板被砸出了一个坑。 “讲物理?我让你讲法律!”九纹龙狞笑着,“在香江,跟警察斗?我看你怎么死!” 第八百三十四章 只有饿狼才配吃肉 李山河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全是缝纫机哒哒哒的响声,和前世工地上挖掘机的轰鸣搅和在一起,震得脑仁生疼。 睁开眼,天花板上那个掉了皮的吊扇正半死不活地转悠着。 他伸手去摸床头的烟盒,空的。昨晚想了一宿的事儿,那包中华早就成了烟灰缸里的尸体。 红星制衣厂这盘棋,看着是活了,其实里面全是眼儿。 一百四十多号大老爷们,除了打架斗殴、抗包搬砖,真让他们去踩缝纫机,那比让张飞绣花还难。 厂子要转,得有懂行的人管生产,得有懂设计的人出样板,还得有能跟那帮洋鬼子、本地商户扯皮的公关。 他是老板,不是保姆。 前世搞土方,只要把工程队扔进去,自己负责跟甲方喝酒就行。 现在这精细活儿,他玩不转。 “缺人啊。” 李山河嘟囔了一句,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胸肌和那几道狰狞的伤疤。 他随手抓过一条裤子套上,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一样筛选着能用的人。 得是自己人,还得懂行。 忽然,一张带着高原红、笑起来有点憨却透着股韧劲的脸蹦了出来。 张宝兰。 这娘们在跟自己之前,可是哈尔滨第一纺织厂的技术骨干,那是在车间里实打实摸爬滚打出来的,什么面料、针脚、版型,她摸一把就知道好坏。 再说,这深水埗是什么地方? 那是假货天堂,也是平民窟。 这里的衣服不需要多高档,只要结实、便宜、稍微带点花样就行。 还有那三驴子的媳妇,大洋马嗒莎。 那是苏联那边过来的,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审美这一块,毛子那是天生的。 让嗒莎联系联系那边的关系,弄几本国外的时装杂志,或者是搞点所谓莫斯科当季新款的噱头,这牌子不就立起来了? 这年头,只要沾个洋字,那就能卖出金价。 正琢磨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动静,像是几百只鸭子在开会,中间还夹杂着二楞子的大嗓门和彪子的咆哮。 李山河皱了皱眉,抓起挂在椅背上的白衬衫披在身上,扣子都没系,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 刚走到二楼缓台,一股子热浪夹杂着汗臭味扑面而来。 厂门口的大铁门半开着,外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这帮人穿得五花八门,有穿着工字背心的本地飞仔,胳膊上纹着不入流的文身; 也有穿着旧军装、眼神警惕的大圈仔,背着帆布包,看着就像是刚从那边的边境线上爬过来的。 赵刚和彪子两个人,一左一右像两尊黑面煞神一样堵在门口。 彪子手里拎着根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实心铁棍,往地上一顿,水泥地都被砸出了一个白印子。 “吵吵啥?吵吵啥!”彪子瞪着牛眼,指着前面几个在那推推搡搡的黄毛,“再往前挤,信不信彪爷把你们肠子挤出来?” “怎么回事?” 李山河走到门口,声音不大,但那股子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让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二楞子回头一看,赶紧掏出火机给李山河点上烟:“二哥,你醒了?这帮人说是来投奔咱们的。”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扫视着这群人。 “大佬!” 人群前排,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平头小伙子喊了一嗓子。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都磨破了,但眼神亮得吓人,“我是从广州游过来的!我有力气,我也敢拼命!我看过报纸,听说你们敢跟长乐帮对着干,我想跟你!” “我也想跟你!大佬,我会修车!” “我会电焊!” “我会看场子,以前在庙街跟过七哥!” 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炸开。 这里面有在本地社团混不下去的边缘人,也有刚到香江举目无亲的大陆同胞。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城市里,他们是野狗,是浮萍,急需找一棵大树靠着。而红星制衣厂昨天那一仗,彻底打出了名堂。 二楞子凑到李山河耳边,压低声音:“二哥,这里面鱼龙混杂。那个黄毛,我刚才看见他手在那抖,估计是个粉仔。还有那个蹲在地上的,眼神贼溜溜的,不像好人。咱们收吗?” 李山河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这些渴望、贪婪、甚至带着点疯狂的眼睛。 红星制衣厂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虽然有一百多号精兵,但那是底牌,不能天天撒出去干粗活。 要想把这五条街的安保生意做实,要想把服装厂运转起来,就需要大量的基层人手。 甚至,需要一些炮灰。 李山河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火星在鞋底炸开。 “收。” 一个字,掷地有声。 二楞子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好嘞!二哥说收那就收!” “慢着。” 李山河伸手拽住二楞子的衣领,把他扯了回来。他转身面对着那群骚动的人群,竖起了三根手指。 “想进我远东公司的门,得守我的规矩。” 李山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第一,毒虫不要。谁要是沾了那个粉,或者是身上有针眼,现在就给我滚。别让我查出来,要是进了门被我发现,我剁了他的手。” 这话一出,人群里那几个面色蜡黄、一直在打哈欠的家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缩着脖子开始往后退。 “第二,不管是哪儿来的,进了这个门,就没有帮派之分。什么和胜和、新义安,以前的那些烂底子都给我洗干净。在这里,只有一个字头,那就是远东。有底薪,有保险,受伤了公司管治,死了公司管埋。” 人群轰动了。 在香江混社团,那是有了上顿没下顿,受伤了大多是自己扛,谁听说过还有底薪和保险的?这简直是给这帮亡命徒开了天眼。 “第三,”李山河目光如刀,扫过那个说自己会修车的小伙子,“我不养闲人。择优录取。有力气的出力气,有手艺的出技术。身体不好的,把你们以前干过啥、会啥手艺都登记清楚。就算是会撬锁、会偷鸡摸狗,也给我写上。别觉得丢人,在我这,只要能把事办了,那就是本事。” 说完,李山河拍了拍二楞子的肩膀:“去,让刚子弄张桌子,就在这门口登记。彪子,你负责验货。” “验货?”彪子把铁棍往肩上一扛,一脸坏笑,“二叔放心,是不是毒虫,能不能打,俺摸把骨头就知道。” 二楞子竖起大拇指:“二哥,还得是你啊。这也就是你,换别人谁敢收这帮烂仔。” “烂仔怎么了?”李山河看着那些正在自觉排队的人,“烂泥里才能长出最硬的庄稼。这帮人要是用好了,比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伪君子好使。” 他转头喊了一声:“刚子!” 赵刚立刻出现在身后:“老板。” “去最近的茶餐厅,订两百份叉烧饭,要双拼的,多加肉。再来两百瓶冰镇维他奶。”李山河指了指那些衣衫褴褛的人,“让他们吃顿饱饭。记住,不管是录上的还是没录上的,人人有份。” 人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大佬威武!” “多谢大佬!”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在这个冷漠的水泥森林里,一盒加肉的叉烧饭,足以买下一条饿狼的忠心。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只是开始。有了人,这深水埗的天,才算是真正要变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女人也是半边天 一顿叉烧饭吃出了梁山聚义的气势。 厂门口蹲了一地的人,一个个捧着泡沫饭盒,狼吞虎咽。 红色的叉烧酱汁沾在嘴角,也没人顾得上去擦。 彪子手里拿着那个实心铁棍,像个监工一样在人群里溜达,时不时抓起一个瘦猴似的小子的胳膊,捏两把,疼得那小子龇牙咧嘴,彪子却嘿嘿直乐。 “这小子行,筋骨还凑合,去刚子那队,学学怎么拿棍子。” “这个不行,虚得跟被掏空了似的,一看就是玩那玩意儿玩废了,给老子滚蛋!” 李山河没在楼下掺和,他把现场交给了赵刚和二楞子,自己回到了二楼那个满是烟味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静静地趴在那。 李山河走过去,拿起听筒,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在那边还是稀罕物的长途号码。 “滋啦……滋啦……” 电流声响了足足半分钟,那边才传来接线员慵懒的声音,转接,等待,再转接。 终于,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传来。 “喂?谁啊?” “秦爷,我是李山河,你帮我上俺家叫一下我媳妇。” 秦爷笑骂一声,“小兔崽子,叫你哪个媳妇?” 李山河赶忙说道:“张宝兰,宝兰姐!” “得嘞,等着吧。” 三五分钟过后,一个温婉带着大碴子味儿的女声传了过来。 “当家的?是你吗?你个死人!这么多天没个信儿,你在那头咋样了?大姐他们都回来了,都搁我旁白呢,你要跟她们说两句不?” 张宝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李山河心里一揪。 李山河呼吸一滞,深吸一口气,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跟家里人通话,他自己想飞奔回家。 李山河连忙错开话题。 “我这边挺顺利的。”李山河放软了声音,“这边生意刚铺开,有点忙。你咋样?孕吐还厉害不?” “都好。”张宝兰吸了吸鼻子,很快恢复了那种东北女人的爽利劲儿,“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我也看报纸了,虽然咱们这报纸只有只言片语,但说南方那边乱得很。你到底在干啥?没干啥违法的事儿吧?” “哪能呢。”李山河笑了,“正经生意。我现在可是远东国际安保公司的大老板,手底下好几百号人呢。而且啊,我还买了个制衣厂。” “制衣厂?”张宝兰愣了一下,“你会做衣服?你连扣子都不会缝。” “所以我这不找你来了吗。”李山河把脚翘在桌子上,“宝兰姐,这厂子设备都是现成的,德国货。但我这缺个懂行的厂长。这边的衣服款式太老,而且我也看不准面料。我想着,你可是咱们哈纺的技术大拿,这点事儿难不住你吧?” 电话那头,张宝兰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思考专业问题。 “德国机器?是那种高速平缝机吗?要是那玩意儿,咱们厂都不多见。你要是真想干,光有机器不行,得有版型。现在的流行趋势,一个是的确良,一个是港衫。既然你在那边,就得盯着那边的时髦款,别整那些老土的。” 一说到老本行,张宝兰的语气立马变得专业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李山河赶紧顺杆爬,“你看这样行不,我让人给你寄过去一批这边的杂志和样衣,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参谋参谋,画几个图样。也不用多复杂,就照着那些大明星穿的改,改得适合咱普通人穿就行。” “行是行……不过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就够了。”李山河眼中精光一闪, 挂了张宝兰的电话,李山河又给三驴子晃了一个,让他联系嗒莎找李山河,没过二十分钟,电话又响了。 “哦!我的朋友!山河!”嗒莎那充满激情的声音差点震破李山河的耳膜,“听说你在那个充满金钱味道的香港?那里是不是到处都是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 “嗒莎,咱们谈正事。”李山河没工夫跟她扯淡,“你手里的皮草,我有办法帮你卖出天价。但你得帮我个忙。” “你说!” “我要你以苏联设计师的名义,给我这个厂子当设计顾问。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远东·冬宫系列。不管那些皮草是不是咱们黑龙江的土貂,到了这边,那就是西伯利亚皇家特供。你给我弄几张你穿着皮草、站在红场或者是雪地里的照片,越贵气越好,寄过来。” “这就是骗人?”嗒莎虽然是倒爷的女儿,但显然还没领悟到品牌营销的精髓。 “这叫品牌包装。”李山河纠正道,“你是苏联人吗?是。这皮草是真皮吗?是。那怎么能叫骗人呢?这叫增加文化附加值。” 搞定了后方基地,李山河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前。楼下的招聘会已经接近尾声。 赵刚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登记表,正在跟几个被选中的小头目训话。 那两百份叉烧饭早就被消灭干净了,连汤汁都被人用馒头蘸着吃了。吃饱了的人,眼神里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期待。 “刚子。”李山河推开窗户喊了一声。 赵刚抬头,敬了个不标准的礼:“老板。” “挑出五十个机灵点的,把咱们之前买的那批保安服发下去。每个人发根胶皮棍,别发刀。从今天下午开始,去那五条街巡逻。” “记住,咱们不是去收保护费的。”李山河的声音严肃起来, “咱们是去提供安保服务的。看见有小混混骚扰商户,给我赶走;看见有小偷偷东西,给我抓住了送派出所——不对,送警署。看见老太太过马路,哪怕是背过去,也得给我扶过去!” “我要让这五条街的人知道,交了安保费,那就是咱们远东罩着的人。谁动他们,就是打咱们的脸!” 赵刚点点头,转身对着那群刚穿上保安制服、还有点不适应的汉子们吼道:“都听见老板的话了吗?挺胸!抬头!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从今天起,你们不是混混,是安保员!出发!” 五十号人,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虽然不如赵刚那三十个老兵那么整齐划一,但也有一股子别样的气势。 他们排成两列,浩浩荡荡地走出了红星制衣厂的大门。 街对面的茶楼上,几个和兴盛的眼线正喝着早茶,看到这一幕,手里的虾饺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挑那星……这帮大圈仔这是要干嘛?这是要成立警察局啊?” 李山河站在窗前,看着队伍远去,点了一根烟。 “二叔,这能行吗?”彪子不知道啥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苹果,“那帮商户能买账?咱以前那是硬抢,现在这又是扶老太太又是抓小偷的,这不是活雷锋吗?” “彪子,你不懂。”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硬抢那是杀鸡取卵。咱们现在是在养鸡。等这鸡养肥了,离不开咱们了,到时候哪怕咱们涨价,他们也得乖乖掏钱。而且……” 李山河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旺角大厦。 “这也给了那帮条子一个闭嘴的理由。咱们是正经公司,做的是维护治安的好事。他们要是敢动咱们,那就是跟民意过不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李山河想得那么顺。 下午三点,第一波冲突爆发了。 深水埗鸭寮街,一家卖二手电器的铺子门口。几个染着绿头发的小混混正围着老板,手里拿着砖头,叫嚣着要收这个月的“清洁费”。 “老东西,别以为换了天我们就收不到钱了!那帮大圈仔算个屁!这里还是我们胜和的地盘!”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谢顶男人,吓得直哆嗦,正要掏钱消灾。 就在这时,一根胶皮棍带着风声,狠狠地抽在了那个绿毛混混的手腕上。 “啊!” 绿毛一声惨叫,砖头掉在地上,砸了自己的脚。 “谁?!” 绿毛捂着手腕回头,只见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在身后。领头的一个,正是上午那个说自己是从广州游过来的小平头,此刻他手里握着胶皮棍,眼神冷得像冰。 “远东安保。”小平头指了指那个老板,“这家店,交了安保费。这就是我们罩的。滚。” 这一棍子,不仅打跑了混混,也打响了远东安保在深水埗的第一枪。 第八百三十六章 所谓的警民合作 时间就像坏肚子时堵在股底的那种紧迫感,只要一个不注意,那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汹涌奔腾。 转眼间,李山河等人已经扎根十多天了。 深水埗的午后,闷热得像个蒸笼。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唤,吵得人心烦意乱。 红星制衣厂的大门敞开着,那一块远东国际安保公司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厂房里,几十台缝纫机还没转起来,但那种肃杀的整齐感已经初具规模。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紧接着是两辆墨绿色的警用运兵车。 车门打开,那个昨天刚收了李山河信封的沙展没露面,下来的是个穿着白色制服、肩膀上扛着花的鬼佬警司,旁边跟着个点头哈腰的便衣探长,正是九纹龙嘴里的刘探长。 “这帮条子,属狗脸的,说变就变。”彪子站在二楼窗口,手里捏着那个还没吃完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昨晚上刚喂饱,今儿个又来寻摸食儿了?” 李山河坐在办公桌后,把手里那份刚画好的厂房改造图折起来,塞进抽屉。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 “不是来寻食的,是来找茬的。”李山河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九纹龙那老小子没憋住,把官面上的那点关系动用了。走吧,下去迎迎这位洋大人。” 楼下院子里,一百多号正在训练队列的汉子已经停下了动作。 赵刚站在最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群冲进来的警察。 那些军装警手里拿着警棍,有的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但看着眼前这一百多个比他们高出一头、浑身肌肉疙瘩的壮汉,愣是没敢再往前走一步。 这气场,比九龙城寨里的亡命徒还硬。 “谁是负责人?!”刘探长狐假虎威地喊了一嗓子,手里拿着张搜查令晃了晃,“有人举报这里藏有大批军火,涉嫌有组织犯罪!我们要搜查!” 鬼佬警司没说话,只是用那种审视殖民地土著的高傲眼神,扫视着四周。 李山河带着彪子和二楞子,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皮鞋踩在铁楼梯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我就是。”李山河走到那个鬼佬警司面前,没搭理那个刘探长,直接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史密斯警司?或者是威廉警司?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长得都差不多。我是李山河,远东公司的总经理。” 鬼佬警司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大陆仔能说一口标准的伦敦腔。他挑了挑眉毛:“我是罗伯特警司。有人指控你们非法持有重武器,并且昨晚在旺角酒楼恐吓合法商人。” “恐吓?”李山河笑了,从兜里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根,“罗伯特警司,这是误会。昨晚那只是商业谈判。至于军火……” 他转过身,指了指身后那些汉子:“如果你是指他们手里的胶皮棍,那是我们的安保器材。我们是正规注册的安保公司,手续齐全,在商业罪案调查科都有备案。” 刘探长在一旁插嘴:“少废话!九纹龙说你们有手雷!还有冲锋枪!” “搜。”李山河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搜。要是搜出一颗子弹,我李山河这双手伸出来让你拷走。” 刘探长一挥手,几十个警察冲进了厂房、仓库、宿舍。 翻箱倒柜的声音响成一片。 半个小时后。 警察们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手里除了几根钢管、几把切菜用的菜刀,还有赵刚那把早就把撞针拆了当摆设的训练用枪,什么也没找到。 那几把真家伙和子弹,早就被赵刚封在防空洞最深处的混凝土夹层里了,除非把楼拆了,否则谁也别想找到。 刘探长的脸有点挂不住,手里拿着那把没撞针的枪:“这也算枪!持有仿制枪械也是罪!” “那是模型。”赵刚冷冷地开口,“我是公司的战术教官,那是教学用具。如果不信,探长可以试试能不能打响。” 罗伯特警司接过那把枪,拉了一下套筒,里面空空如也,连弹簧都卸了。 他把枪扔回给刘探长,脸色有些难看。 情报失误,这让他很没面子。 “李先生。”罗伯特警司摘下大檐帽,扇了扇风,“虽然没有军火,但你们这种规模的……人员聚集,依然是治安隐患。我需要你解释一下,这一百多人是干什么的?” “工作。”李山河指了指大门外,“罗伯特警司如果不忙,可以去鸭寮街或者基隆街转转。那里的小商贩、店铺老板,现在都是我们的客户。我们提供安保,维护秩序,甚至帮警署分担了一部分巡逻压力。”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老太太手里提着篮子,挤开了门口警戒的警察,冲着院子里喊:“谁敢抓安保仔?这帮后生多好啊!今儿个有个飞仔抢我金链子,就是那个大个子帮我追回来的!” 紧接着,几个店铺老板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帮腔:“就是!以前长乐帮天天收保护费,不给就砸店。现在交了安保费,生意都好做多了!阿Sir你们不去抓黑社会,抓好人干什么?” 刘探长傻眼了。 他在深水埗混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警民对立,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警民一家亲、还帮着社团说话的场面? 李山河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这就是民意。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谁能给老百姓一口安稳饭吃,谁就是天。 罗伯特警司看着门外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眉头皱成了川字。如果今天强行抓人,明天报纸上就会出现“警方打压良心企业,包庇黑社会”的头条。那是港督府最不愿意看到的。 “收队。”罗伯特警司戴上帽子,狠狠瞪了刘探长一眼,“以后搞清楚情报再行动!” 警车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着警车卷起的尘土,彪子把手里的苹果核狠狠砸在地上:“妈的,算这帮孙子跑得快。二叔,这九纹龙太不讲究了,打不过就叫家长,这还算是出来混的吗?”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着地上的苹果核,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事不涉官府。”李山河从赵刚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既然他九纹龙坏了规矩,那就别怪我不讲道义。” “刚子。” “在。” “今晚,让兄弟们早点睡。你带上最好的两个手下,咱们去办点私事。” 李山河把匕首插在木桌上,入木三分, “既然他想玩阴的,那我就让他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见。” 第八百三十七章 针线活与屠夫刀 警察这一闹腾,反倒给远东安保打了个免费广告。 深水埗那些还在观望的商户一看,连洋人警司都拿这帮大圈仔没办法,这实力还需要质疑吗? 一下午的时间,厂子门口来交安保费的人排成了长龙。 李山河没管收钱的事,全扔给了二楞子。 他正蹲在车间里,看着那几十个刚招来的女工试机器。 这帮女工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家庭妇女,手指粗糙,眼神怯懦。 她们坐在崭新的德国机器前,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别怕,踩坏了算我的。”李山河背着手,像个巡视领地的地主, 一个胆子大点的大姐试着踩了两脚踏板,机器发出轻快的哒哒声,走线平直均匀。 “这就对了。”李山河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邮政制服的送信员推着自行车进来,后座上绑着个巨大的包裹,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外国邮票和俄文标签。 “李山河先生的包裹!苏联寄来的!” 李山河眼睛一亮。 嗒莎这娘们的效率还真高。 拆开包裹,里面是厚厚一摞时装杂志,还有几件做工极其考究的皮草样衣。 最显眼的,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嗒莎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头上戴着配套的帽子,站在红场的大雪中,身后是标志性的洋葱头教堂。 她高昂着头,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贵气,简直要溢出相纸。 “这是三驴子媳妇?”彪子凑过来,“哎呀妈呀,三驴子那个吊样还能娶上媳妇,还能娶上个毛子媳妇?不是他凭啥啊!” “二叔,俺搅着俺也行!” 李山河翻了个白眼,“你行个揽子子儿,滚犊子。” “这就是咱们的招牌。”李山河把照片举起来,“把它裱起来,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以后谁来谈生意,就告诉他,咱们的设计师是苏联皇室后裔,这皮草是沙皇穿过的同款。” 虽然沙皇早就没了,但香江人就吃这一套。 李山河把那些杂志摊开在桌上,指着其中几款看起来简单大方的大衣样式,对那个带头的女工大姐说道:“大姐,你叫什么?” “俺……我叫阿香。” “阿香姐,这几款,能不能照着葫芦画瓢做出来?不用一模一样,把那个腰身收一收,领子做大点,符合咱们东方人的身板就行。” 阿香看了看那杂志上的洋妞,又看了看手里的布料,犹豫了一下:“能是能,就是这扣子……” “扣子不用担心,我让人去搞。你先带着大家把版打了。” 安排完厂里的事,天色已经擦黑。 那种属于白天的喧嚣逐渐褪去,深水埗的夜晚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 李山河回到办公室,换下了一身西装。他穿上了一件普通的深蓝色工装夹克,戴了一顶鸭舌帽。 这打扮,扔进人群里就像个下班的码头苦力。 赵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也没穿那身标志性的西装,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帆布袋。 彪子和二楞子也全副武装。 彪子手里拎着那个能砸碎牛头骨的实心铁棍,腰里别着一把杀猪刀。 二楞子则是在腰带上插了两把短柄斧头。 “二哥,真去?”二楞子还是有点紧张,“那九纹龙住的地方可是高档公寓,门口有保安的。” “保安?”李山河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双白手套戴上,“这世上所有的锁,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至于保安,那就是个摆设。” 四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红星制衣厂。 没开车,步行。 九纹龙住在窝打老道山的一栋老宅里。 那是旺角出了名的富人区,也是九纹龙用那些脏钱给自己筑的金窝。 此时,九纹龙正躺在他那张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听着手下的汇报。 “龙哥,那帮条子没搜出东西来。”手下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姓李的大陆仔太狡猾了,听说连那个洋人警司都被他忽悠住了。” “废物!”九纹龙把酒杯狠狠砸在墙上,红酒像血一样流下来,“刘探长那个猪头!收了老子那么多钱,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站起身,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自从前几天天那顿饭之后,他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加强戒备!”九纹龙吼道,“楼下再派十个兄弟守着!今晚谁也不许睡!”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社团烂仔,而是一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狼。 凌晨两点。 豪宅楼下的保安亭里,两个保安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一道黑影像是狸猫一样从围墙上翻了进来,落地无声。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赵刚像个幽灵一样摸到保安亭后面,手里的刀柄轻轻一敲。 两个保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滑到了桌子底下。 “二楼阳台。”李山河指了指上面,“那是九纹龙的主卧。彪子,你跟我上去。刚子,楞子,你们守住楼梯口和电梯,不管是条子还是那帮马仔,谁上来就干谁。” 赵刚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带钩的绳索,随手一甩,钩子精准地挂住了二楼阳台的栏杆。 他像只壁虎一样,三两下就窜了上去,然后把绳子放下来。 彪子虽然壮,但身手并不笨拙。他抓着绳子,呼哧呼哧地爬了上去。李山河紧随其后。 阳台的落地窗没锁。 九纹龙虽然谨慎,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敢爬二十层楼的墙。 卧室里开着空调,冷气十足。 九纹龙搂着一个刚从夜总会带回来的小明星,睡得正香。 李山河走到床边,看着这张让人厌恶的脸。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个烟灰缸,掂了掂分量。水晶做的,够沉。 “醒醒。”李山河用烟灰缸轻轻拍了拍九纹龙的脸。 九纹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床边站着三个黑影,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就要喊。 “砰!” 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彪子咧嘴一笑,那张大黑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别叫唤,叫唤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旁边那个小明星刚想尖叫,赵刚一记手刀切在她脖子上,直接让她晕了过去。 李山河把烟灰缸放下,从兜里掏出一把消音手枪,顶在九纹龙的脑门上。 “龙哥,咱们又见面了。”李山河的声音很轻,却让九纹龙浑身发抖,“我记得我说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惜,你好像听不懂人话。” 九纹龙拼命摇头,眼神里全是乞求。 “穿衣服。”李山河把枪口移开一点,“别让人看见你光着屁股死,太丢人。跟我走一趟,咱们去海上吹吹风。” 第八百三十八章 铁桶里的海景房 九纹龙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穿上了那条花裤衩。 他被彪子像拎小鸡一样拎出了豪宅,塞进了一辆停在后巷的面包车里, 这车还是九纹龙为了跑路准备的,没想到倒是省了李山河他们的麻烦。 整个过程,那十几个守在楼下的马仔愣是没听见半点动静。 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车子一路向西,开往葵涌码头附近的一处废弃油库。 那是李山河早就选好的风水宝地,人迹罕至,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车厢里,九纹龙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只发臭的袜子——那是彪子特意从脚上脱下来的,据说这味儿能让人神志不清。 “呜呜呜……”九纹龙拼命挣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李山河坐在副驾驶,手里把玩着那把从九纹龙枕头底下摸出来的左轮手枪,一颗颗把子弹退出来,又一颗颗装回去。 “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到了地方。 赵刚把车停稳,熄火。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航标灯一闪一闪的红光。 二楞子跳下车,从厂房里滚出来一个巨大的铁皮油桶。那玩意儿本来是装柴油的,现在里面空空如也,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旁边还放着两袋没开封的水泥,和一桶淡水。 “龙哥,请吧。”彪子把九纹龙从车上拽下来,一把扯掉他嘴里的袜子,“这可是海景房,独门独户,不用交物业费。” “李老板!李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九纹龙一能说话,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脑门磕在碎石子上,鲜血直流,“你要钱?我有钱!瑞士银行本票!五百万!都在保险柜里!只要你放了我,全是你的!” 李山河蹲下身,用枪管抬起九纹龙的下巴。 “五百万?挺多啊。”李山河笑了笑,“可惜,我不缺钱。我缺的是一个安稳觉。你活着,我就睡不着。你睡不着,我那帮兄弟就没心思干活。这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不不不!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敢了!我立刻滚出香江!去湾湾!去美国!永远不回来!”九纹龙哭得声嘶力竭。 “男人的誓言,有时候连个屁都不如。”李山河站起身,拍了拍手,“动手。” 彪子和二楞子不再废话,架起九纹龙就把他往那个铁桶里塞。 九纹龙拼命蹬腿,但在彪子那双铁钳般的大手下,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他像根火腿肠一样被塞进了铁桶,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 赵刚撕开水泥袋,把灰白色的粉末倒进桶里,然后加水。二楞子拿着根棍子在里面搅拌。 水泥浆慢慢没过了九纹龙的膝盖、大腿、腰部…… 那种冰冷、黏稠、沉重的感觉,让九纹龙彻底崩溃了。 “李山河!你不得好死!长乐帮不会放过你的!我有几千个兄弟!他们会把你碎尸万段!” 既然求饶没用,九纹龙开始破口大骂。 李山河充耳不闻,点了一根烟,静静地看着水泥浆一点点升高。 直到水泥没过了九纹龙的脖子,只剩下那个还在咒骂的脑袋。 “彪子,帮他闭嘴。”李山河淡淡说道。 彪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重新塞进九纹龙的嘴里,然后又找了块胶带,在他脑袋上缠了几圈,只留出鼻孔出气。 世界清静了。 水泥开始凝固。 那种逐渐收紧的压迫感,会让人感到窒息般的绝望。 “刚子,船呢?” “在下面。”赵刚指了指码头边停着的一艘快艇。 四个人合力,把这个几百斤重的铁罐头滚上了快艇。 发动机轰鸣,快艇像一支利箭射向大海深处。 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四周已经完全看不见陆地的灯光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海面。 李山河示意停船。 海风很大,浪花拍打着船舷。 那个铁桶静静地立在船头。 九纹龙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充满了血丝和无尽的恐惧。 他还在动,但身体已经被凝固的水泥牢牢锁住,只能徒劳地转动眼珠。 “龙哥,下辈子投胎,别混黑社会了。”李山河拍了拍铁桶,“做个好人。或者,离穿西装的东北人远点。” “走你!” 彪子一声大喝,抬起一脚踹在铁桶上。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铁桶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几个气泡冒上来,转瞬即逝。 海面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李山河看着那个消失的漩涡,把手里的烟头弹进海里。 “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 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哥几个都没当回事。彪子更是没心没肺地哼着二人转。 “二叔,那长乐帮那边咋整?”彪子问,“老大没了,那是不得炸窝?” “炸窝才好。”李山河看着窗外的夜色,“群龙无首,那就是一盘散沙。明天放出风去,就说九纹龙卷了帮里的钱跑路了,这理由谁都信。” “那警察那边……” “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李山河冷笑,“失踪人口而已。在这香江,每天失踪的人多了去了,谁在乎多这一个烂仔?” 回到红星制衣厂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山河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老板!有消息了!” 是赵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李山河翻身坐起:“进来。” 赵刚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破烂背心、在街边大排档洗碗的男人背影。 虽然只是背影,但那个佝偻的身姿和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李山河一眼就认了出来。 “丧狗?” “对,就是他。”赵刚把照片放在桌上,“这孙子也是命大,上次跑了之后,一直躲在九龙城寨那个耗子洞里。现在好像是钱花光了,出来打零工。我们的眼线在一家大排档发现了他。” 李山河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丧狗。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很久了。 当初就是这个杂碎,带着人伏击了小郭,害得小郭丢了好几根手指头,差点连命都搭上。 “小郭呢?”李山河问。 “在楼下。”赵刚顿了一下,“这几天他一直在擦那把刀。。” “让他上来。” 不一会儿,小郭走了进来。 他瘦了很多,原本那个机灵的小伙子变得沉默寡言。手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是断指的地方。 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那种残缺的痛,永远刻在了骨子里。 “哥。”小郭叫了一声,声音沙哑。 “找到了。”李山河把照片推过去,“在城寨边上。” 小郭拿起照片,手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种压抑已久的仇恨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我想自己去。”小郭抬起头,眼神坚定得让人心疼,“我的仇,我要亲手报。” 李山河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彪子,给他一把枪。” “不用。”小郭从怀里掏出一把剔骨尖刀,刀刃磨得雪亮,“我就用这个。我要一刀一刀把他身上的肉片下来。” 李山河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小郭面前,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 “带上刚子。让他给你压阵。别让自己折进去。” “丧狗这种人,不值得你换命。” 第八百三十九章 血债血偿 九龙城寨,这个被称作罪恶之城的地方,像是这繁华都市身上的一块烂疮。 不见天日的巷道,密如蛛网的电线,滴水的管道,还有那永远散不去的腐臭味。 这里是逃犯、毒虫、妓女和老鼠的天堂。 丧狗就躲在这里。 他蹲在那个油腻腻的大排档后巷,正埋头刷着一堆堆成山的碗盘。 冰冷的脏水泡得他手发白,但他不敢停。老板是个刻薄的潮州佬,稍微慢点就是一顿臭骂。 现在的丧狗,哪还有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他就像一条真正的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咣当!” 一只盘子没拿稳,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扑街啊!你想死是不是?那是钱啊!”老板拿着汤勺冲出来,对着丧狗的脑袋就是一下,“扣工钱!今天白干了!” 丧狗抱着头,唯唯诺诺地不敢吭声。 他那双曾经握刀的手,现在只能用来捡地上的碎片。 就在他弯腰的时候,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停在了他面前。 丧狗愣了一下,顺着那双脚往上看。 一张年轻消瘦、却带着刻骨寒意的脸映入眼帘。 “你……”丧狗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见鬼了一样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脏水里,“是你!” 小郭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把自己踩在脚下用钳子一根根拔出自己手指甲的恶魔。 “老板,这碗我赔。” 赵刚从后面走出来,扔了一张大金牛在桌上,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那个想要尖叫的老板拎回了店里,顺手拉下了卷帘门。 后巷里,只剩下小郭和丧狗两个人。 “兄弟,郭哥,误会!都是误会!”丧狗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想要往巷子另一头跑。 但他刚跑两步,就绝望地发现,那个巷口堵着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 彪子手里拿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甘蔗,一边嚼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前有狼,后有虎。 丧狗瘫软在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也是听命行事,是那个谁,对!是鬼佬指使我的!”丧狗语无伦次地求饶,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小郭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丧狗的心跳上。 他举起那只缠着纱布的左手,在丧狗眼前晃了晃。 “误会?”小郭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那你把这根手指头还给我。” “我还!我有钱!我可以赔钱!” “我不缺钱。”小郭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剔骨尖刀,刀光在昏暗的路灯下闪过一丝嗜血的冷芒,“我缺的是你的手指头。还有你的命。” 丧狗终于崩溃了,他像疯了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手里抓着一块碎瓷片,朝着小郭扑了过来。 困兽犹斗。 但现在的小郭,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拉人力车的小郭了。 这段时间,他在赵刚的魔鬼训练下,早就脱胎换骨。 侧身,闪避,出刀。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 “噗嗤!” 尖刀精准地扎进了丧狗的大腿。 “啊——!”惨叫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 小郭拔出刀,带出一蓬血雾。 他没有停手,紧接着是第二刀,扎在肩膀。 第三刀,扎在手腕。 他没有扎要害。 他要让丧狗清醒地感受这种痛苦。 丧狗倒在血泊里,像只被剥了皮的青蛙一样抽搐着。 小郭蹲下身,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上,此刻只有冰冷的快意。 他抓起丧狗那只还完好的右手,按在地上。 “当初你夹断我手指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小郭举起刀,“现在,你笑一个给我看。” “不,不要……” 刀光落下。 一根,两根,三根。 每一刀都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和丧狗撕心裂肺的惨叫。 最后,小郭把刀插进了丧狗的心脏。 那一刻,巷子里安静了。 小郭拔出刀,在丧狗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 他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尸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种压在心头许久的阴霾,终于散去了。 但他并没有觉得多快乐,只是一种空荡荡的解脱。 “走吧。”赵刚拉起卷帘门走出来,拍了拍小郭的肩膀,“结束了。” 彪子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啐了一口:“便宜这孙子了。要俺说,就该把他剁碎了喂狗。” 三人走出巷子,消失在九龙城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 回到红星制衣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李山河还在办公室等着。桌上放着一瓶打开的白酒,和四个杯子。 看到小郭浑身是血地走进来,李山河什么也没问,只是倒满了四杯酒。 “敬死去的兄弟。”李山河举起杯子,洒了一半在地上。 “敬活着的人。”他又倒满,一饮而尽。 小郭端起酒杯,手还有些抖。他仰头把酒灌进喉咙,那种辛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哥,我杀人了。”小郭低声说道。 “那是畜生,不是人。”李山河走到他面前,用力抱了他一下,“从今天起,那个小郭死了。活下来的是远东公司的郭经理。” “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咱们还有大事要干。” 大事。 确实是大事。 解决了九纹龙和丧狗这两个心腹大患,红星制衣厂的外部威胁算是暂时清除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商业扩张。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就召集了所有骨干开会。 “从今天开始,咱们兵分两路。” 李山河站在地图前,指点江山, “刚子,你带着安保队,继续扩大地盘。深水埗这五条街只是个开始,我要你在半年内,把整个深水埗、甚至长沙湾的安保生意都拿下来。” “明白!”赵刚站得笔直。 “彪子,你负责跟那些社团打交道。咱们虽然不做偏门,但也不能让人欺负。谁要是敢炸刺,你就负责给他拔了。” “嘿嘿,二叔放心,俺这拔刺的手艺那是祖传的。” “至于郭子……”李山河看向那个眼神已经变得坚毅的年轻人,“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但这脑子不能闲着。我要你去跑码头,跑运输。以后咱们的衣服要运出去,原料要运进来,这物流线就是咱们的血管。你要把它给我打通。” 小郭重重地点了点头:“哥,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血管就断不了。” “最后,是咱们的老本行。”李山河把一张设计图拍在桌上,“阿香姐那边已经把样衣做出来了。明天,咱们的‘冬宫’系列正式发布。我要让全香江都知道,穿咱们的衣服,那才叫有面子!” 第八百四十章 远东冬宫:假作真时真亦假 深水埗的清晨总是伴随着咸腥的海风和馊泔水味,但今天的红星制衣厂不一样。 厂门口那块远东国际安保公司的金字招牌被彪子擦得锃亮,旁边还新立了一块木牌子,上面蒙着红布。 几个刚招进来的安保队员穿着制服,腰杆挺得笔直,像门神一样杵在两边,吓得路过的野狗都夹着尾巴溜边走。 李山河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嘴里叼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翡翠嘴的烟斗。 他没点火,就是咬着那个硬邦邦的触感,看着楼下忙碌的人群。 “二叔,这玩意儿真能行?”彪子手里拿着把锤子,正往墙上挂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这三驴子媳妇往墙上一挂,咱这就成皇宫了?” 照片上,嗒莎裹着厚重的貂皮,眼神冷漠高傲,背后的红场大雪纷飞。 黑白颗粒感掩盖了照片的粗糙,反而透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族落难味儿。 “彪子,把那画框摆正了。”李山河指了指,“这不仅是皇宫,这是咱的印钞机。” 厂房里,阿香姐带着三十几个女工已经把第一批样衣赶制出来了。 深蓝色的呢子大衣,领口和袖口拼接了人造毛——真皮草还没运到,只能先用这个顶着。 但关键在于那个版型,收腰,垫肩,大翻领,完全照抄了嗒莎寄来的法国杂志,又根据东方人的骨架做了微调。 每一件衣服的内衬里,都缝着一个烫金的标签:*Far EaSt Winter PalaCe*(远东·冬宫)。下面还有一行小字:*DeSign by PrinCeSS TaSha*(塔莎公主设计)。 “老板,这也太那个了吧?”阿香姐拿着一件成衣,手都有点抖,“咱们这就是深水埗的小作坊,咋还公主上了?这要是让人知道……” “知道什么?” 李山河走下楼,接过那件大衣,在阿香姐那个当模特的女儿身上比划了一下, “阿香姐,你要记住。买衣服的人,买的不是这一块布,是一个梦。在香江,谁没个发财梦?穿上这衣服,她们就是从西伯利亚流亡出来的贵族,哪怕下一秒还要去挤巴士,这一秒,她们就是公主。” 上午十点,鞭炮声炸响。 没有请舞狮队,也没请大明星。 李山河让人把那几十件样衣直接挂在了厂门口的铁栅栏上。 每一件衣服下面,都站着一个身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彪形大汉。 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美女与野兽组合,瞬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那是什么?时装展?” “不像啊,看着像黑社会卖衣服……” “你看那个洋婆子的照片!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好贵气啊!” 人群越聚越多。 深水埗的师奶们、路过的上班族,甚至几个开车经过的小老板都停下了车。 李山河站在台阶上,没拿大喇叭,只是冲着人群拱了拱手。 “各位街坊,远东冬宫,初来乍到。咱们的衣服,不讲究别的,就讲究个势。穿上咱的衣服,走夜路都不怕鬼。今天开业,前一百名,五折。” “五折是多少?”有人喊。 “一百八。”李山河报出了一个让阿香姐心惊肉跳的价格。要知道,这衣服成本不到三十块。 “一百八?这么便宜?中环那边这种款式起码八百!” 第一个掏钱的是个在那边夜总会当妈咪的女人。 她一眼就看中了那件领口带毛的大衣,扔下两张大金牛,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哎哟!这腰身!这料子!”女人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那个黑西装保镖面无表情地帮她拉了拉衣角,吓得她一哆嗦,但这反而让她更兴奋了,“靓仔,你这保镖卖不卖?姐有钱!” “保镖不卖,衣服管够。”李山河笑着收了钱。 有了带头的,剩下的就好办了。 那个年代的香江人,尤其是底层和中产,对于平价奢华有着病态的追求。再加上这帮安保人员带来的独特安全感和神秘感,不到两个小时,挂出来的五十件样衣被抢购一空。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向阿香姐的手里。 “老板!布料不够了!”阿香姐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还有那些假毛领,附近铺子的存货都让咱们扫光了!” “在这个地方,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李山河把手里的一叠钞票拍在桌上,“刚子,你带人去新界那边的纺织厂,有多少要多少。告诉他们,现结。谁要是敢坐地起价,你就跟他们谈谈安保服务。” 与此同时,葵涌码头。 小郭穿着一身半旧的夹克,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拎着个公文包,站在堆满集装箱的货场边缘。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却吹不散他眼里的阴郁。 他对面坐着个光着膀子纹着过肩龙的中年胖子。 胖子正大口嚼着槟榔,红色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大飞哥。”小郭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打磨过,“我要一条船。去大连。” “大连?”大飞哥吐了一口槟榔渣,“老弟,你开玩笑呢?那是红区。我的船只跑东南亚,走私点烟酒电器还行。去那边?搞不好要吃枪子的。” “运费加倍。”小郭没废话,从包里掏出两摞港币,放在油腻的桌子上。 大飞哥扫了一眼钱,眼皮跳了跳,但还是摇头:“这不是钱的事。主要是不熟。再说,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信你?” 小郭慢慢把左手从兜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纱布已经拆了,那是只残缺的手。 少了根手指,伤口处甚至还能看到新长出来的粉色肉芽。 大飞哥愣住了,嚼槟榔的动作停在半空。 “我这只手,是为了这条路断的。” 小郭用剩下两根手指夹起那摞钱,推到大飞哥面前,动作稳得可怕, “我不怕死。我只怕货运不出去。大飞哥,你是求财,我也是。这条路打通了,以后不管是北边的山货,还是南边的电器,都是金山银山。你不想分一杯羹?” 大飞哥盯着那只残手看了足足五秒钟,又看了看小郭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 他在码头上混了半辈子,见过狠人,但没见过这种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年轻人。 “什么时候走?”大飞哥把钱收进了抽屉。 “今晚。”小郭站起身,“货已经在路上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穿西装的也可能是屠夫 生意火了,是非也就来了。 远东冬宫的招牌在深水埗亮起来没到一周,麻烦就找上门了。 但这回来的不是拿着砍刀的古惑仔,也不是那个贪得无厌的刘探长,而是一辆黑色的宾利。 车停在厂门口,下来个穿着浅灰色三件套西装、梳着油头、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他手里拿着根文明杖,甚至还掏出手帕捂了捂鼻子,似乎嫌弃这周围的空气不够文明。 “二叔,这又是哪路神仙?”彪子正蹲在门口吃盒饭,嘴边的米粒都没擦,看着那人一脸嫌弃的样就不爽,“看着跟个娘娘腔似的。” 李山河在二楼窗口看了一眼,把烟斗收起来:“那是香江成衣协会的理事,姓周。说是来考察,其实是来收拜山费的。这种人,比九纹龙那种明火执仗的更难缠,因为他手里握着行业的规矩。” 周理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连坐都没坐,只是用文明杖敲了敲阿香姐刚做好的那件样衣。 “这料子,粗糙。这走线,不合规。还有这设计……” 周理事推了推眼镜,看着墙上嗒莎的照片,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 “什么冬宫?什么公主?李老板,你这是在搞虚假宣传啊。根据香江商业条例,我有权向工商署举报,查封你的厂子。” 李山河坐在大班椅上,没起身,只是示意二楞子倒茶。 “周理事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挑毛病?”李山河端起茶杯, “这深水埗几百家制衣厂,做A货的、贴假标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周理事这么上心。”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周理事也不装了, “李老板,你这安保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把长乐帮都挤走了,这确实有手段。但在商言商,制衣这一行,水深着呢。你想在这个池子里扑腾,得先问问我们协会同不同意。” “那周理事的意思是?” “入会。”周理事伸出五根手指,“入会费五十万。以后每年的利润,抽两成给协会当管理费。只要你交了钱,这虚假宣传的事,我就当没看见。甚至还能帮你把货铺进尖沙咀的商场。” “五十万?”站在旁边的彪子笑了,把手里的骨头捏得咔咔响,“你这嘴张得比那个九纹龙还大。他才要八十万,你一张嘴就要五十万?” “那是买命钱,我这是买路钱。”周理事有恃无恐, “李老板,你是聪明人。打打杀杀那是下九流。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一个电话打到工商署、卫生署、消防署,你这厂子明天就得关门。到时候,你这一百多号兄弟喝西北风?” 李山河放下了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刚子。” “在。”赵刚从阴影里走出来。 “带周理事去参观参观咱们的特殊车间。”李山河淡淡说道,“既然周理事觉得我们不够专业,那就让他看看我们的专业。” 周理事愣了一下:“什么特殊车间?我不去!我要走了!” 但他发现自己走不了。彪子像堵墙一样挡在门口,嘿嘿一笑:“周老板,来都来了,着啥急啊?俺们这车间,可是很有特色的。” 半推半就下,周理事被带到了后院那个废弃的防空洞口。 刚一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打击声和惨叫声。 “这是什么声音?”周理事的腿有点软。 “没什么,员工培训。”李山河背着手走在前面。 走进防空洞,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几个从九龙城寨抓来的之前跟着丧狗的小混混,正被吊在梁上。 赵刚手下的几个退伍兵,手里拿着裹着厚布的橡胶棍,正在进行击打训练。 每一次挥棍,都精准地打在软肋、大腿内侧这些不致命但剧痛的部位。 那些混混嘴里塞着破布,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像蛆一样扭动。 而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不是刑具,而是裁缝剪刀、拆线刀、锥子。 二楞子正坐在这个桌子前,用一把巨大的裁缝剪刀,慢条斯理地剪着一堆带血的布条。 他的动作很专注,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 “周理事。”李山河指了指那些工具,“我们这行,讲究个精细。裁缝剪刀不仅能剪布,也能剪别的。比如说,那些伸得太长的手指头。” 周理事的脸瞬间白得像刚刷过的墙,文明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报啊。”李山河捡起文明杖,吹了吹上面的灰,塞回周理事手里,“你可以报警说我们打人。但这些混混,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好几条抢劫案。我们是在协助警方审讯,是在为民除害。至于你……” 李山河凑近周理事的耳边,声音低沉:“周理事家里有老婆孩子吧?住在浅水湾?听说您儿子在圣保罗书院读书?放学路挺远的,万一遇上几个我们没管住的安保员,那可就不好了。” “你威胁我?!” “不,这是安保建议。”李山河拍了拍周理事的肩膀,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五十万入会费,我交。但不是给你的,是给我们自己成立的深水埗工商联合会的。至于你那个协会……” 李山河笑了笑:“以后这深水埗的制衣厂,都归我管。你的手要是再伸进来,我就让小郭帮你修修指甲。” 十分钟后,周理事是被彪子搀扶着走出防空洞的。 上车的时候,他连车门把手都握不住,全靠司机帮忙。 看着那辆宾利像是逃命一样窜出去,李山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刚子,这人不能留太久。”李山河点燃烟斗,“这种文人,心眼小,报复心重。虽然吓住了,但保不齐他在背后捅刀子。” “今晚?”赵刚问。 “不。杀他脏了手。”李山河吐出一口烟, “查查他的底。凡是这种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贪污、受贿、包二奶,总有一款适合他。把他搞臭,让他自己从那个位置上滚下去。记住,咱们现在是生意人,要用生意人的办法杀人。” “明白。” 第八百四十二章 咸水里的买路钱 夜里的海风带着股子腥味,直往嗓子眼里钻,像极了那时候在老家扒拉酸菜缸的味道,只不过更冲,更咸。 一艘并没有挂着旗号的散货船在漆黑的海面上晃悠,船身随着浪头起伏,发出那种老木头受了潮之后特有的嘎吱声。 小郭蹲在船舷边上,胃里那点刚才没消化的干粮早都吐干净了,现在正干呕着酸水。 他那只缺了手指的左手紧紧扣着满是铁锈的栏杆,指节发白。 “咋样?要是怕了,现在让大飞哥调头还能把你送回去。” 一个公鸭嗓在身后响起来。 大飞哥手里拎着瓶廉价的朗姆酒,另一只手依然把玩着那两颗磨得发亮的铁胆,斜眼看着小郭的背影。 这船上除了大飞那一伙负责跑船的伙计,就只有小郭这一个外人。 小郭直起腰,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秽物。 他没回头,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包红万宝路,费劲地用火柴点着。 海风大,火柴灭了三次,他点了四次。 “回去?”小郭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压住胃里的翻腾,“货还在舱底下压着,我回去干啥?回去让人看笑话?” 大飞哥嘿嘿一笑,把酒瓶子递过去:“有点种。不过光有种在这海上可不好使。前头就是公海线,也是水警最爱下绝户网的地方。过了那条线,还得防着越南帮的海盗。你那点钱,也就是买个船票,要是真碰上事儿,我可不保你。” 小郭没接酒瓶,他盯着远处漆黑的海面,那地方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等着吞人。 “大飞哥既然敢收我的钱,就有办法过这条线。” 小郭转过身,眼神平静得吓人, “再说了,这船舱底下压着的不仅仅是布料和电子表,还有几箱子不好说的东西。真要是因为你大飞哥没保住,这消息漏出去,以后谁还敢坐你的船?” 大飞哥手里转动的铁胆停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看着半死不活的残废小子,这时候还能拿话点他。 那几箱子不好说的东西,其实也没啥,就是远东公司搞来的一批还没上户口的安保器材,准备顺道运去北方试试水,换点紧俏的山货回来。 “行,冲你这句话,今晚这关我大飞帮你闯。”大飞哥仰脖灌了一口酒,刚要转身回驾驶室。 就在这时,驾驶室顶上的探照灯突然灭了。紧接着,远处海面上亮起了一束刺眼的强光,直直地打在他们的甲板上。 扩音器的声音在风浪里断断续续:“前面的船只……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水警。 而且听这动静,还是带了家伙事的缉私艇。 甲板上的水手们瞬间乱了套,有人开始往海里扔东西,有人慌慌张张地往底舱跑。 大飞哥骂了一句娘,把酒瓶子往海里一扔,大步流星地冲进驾驶室。 “慌个屁!都给我站好了!” 小郭没动。 那束强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但他依然站在原地。 他摸了摸怀里,那里有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信封,还有一把上了膛的五四式。 二哥说过,在香江这地界,黑白两道有时候就是一张纸,捅破了是麻烦,糊上了就是面子。 缉私艇靠了过来。 几个穿着制服、背着长枪的水警跳上甲板。 领头的是个年轻督察,看样子刚毕业没多久,一脸的正气凛然,手里拿着手电筒四处乱晃。 “谁是船长?”督察厉声问道,“船上装的什么货?运单呢?” 大飞哥搓着手赔着笑脸迎上去:“阿Sir,辛苦辛苦。就是些过季的衣服,运去东南亚那边摆地摊的。都是正经买卖,运单在呢,在呢。” 说着,大飞哥递过去几张皱巴巴的纸,手指缝里还夹着几张卷起来的大金牛。 年轻督察看都没看那钱,直接打掉了大飞哥的手,那几张钞票被海风一卷,飘进了海里。 “少来这套!”督察冷着脸,“全部开箱检查!尤其是底舱!” 大飞哥的脸色变了。这要是真开了底舱,那几箱子器材露了馅,这船人今晚都得进赤柱监狱啃窝头。 几个水警已经拿着撬棍往底舱走。 大飞哥给手下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几个水手的手摸向了腰后的匕首。气氛瞬间紧绷,就像拉满了弦的弓。 “阿Sir。” 一个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小郭从阴影里走出来,挡在了底舱入口前面。 年轻督察手电筒一晃,照在小郭那张苍白却冷漠的脸上:“你是什么人?让开!” “远东国际安保公司,业务部经理,郭得友。” 小郭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去,动作标准得像是大公司的白领,“这批货,是我们公司负责押运的。” “安保公司?”督察愣了一下,这年头安保公司押运走私船? “我们老板是李山河。”小郭没等他反应过来,接着说道, “跟深水埗警署的罗伯特警司很熟。这批货是罗伯特警司点过头的特殊物资。阿Sir要是现在拆了封条,回头罗伯特警司问起来少了东西,这责任怕是不好担。” 听到罗伯特的名字,那个年轻督察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是鬼佬,是上司的上司。 “你有证明吗?”督察语气软了一些。 小郭把那个油纸包拿出来,当着督察的面拆开。 里面是一张印着警徽的通行证——其实那是李山河让路边办假证的花了五十块钱做的,只不过上面那个罗伯特的签名,是李山河临摹的,足以乱真。 最关键的是,通行证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皇家警察内部函件。 督察看了看那个通行证,又看了看那封信,心里犯了嘀咕。 这要是真的涉及到鬼佬高层的什么私人生意,自己这愣头青撞上去,前途还要不要了? “既然是罗伯特警司关照的……” 督察把通行证塞回小郭手里,又看了一眼底舱的门,“那就别在这瞎晃悠了。最近海上不太平。” “多谢阿Sir提醒。”小郭微微欠身。 水警们撤了。缉私艇调转船头,消失在夜色里。 大飞哥一屁股坐在缆绳堆上,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着那个正在把通行证小心翼翼收起来的年轻人,眼神彻底变了。 “兄弟,你这……那是真的假的?” “真作假时假亦真。”小郭点了一根烟,手也不抖了,“大飞哥,开船吧。这买路钱我替你省了,到了大连,你得请我喝酒。” 大飞哥愣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喝!必须喝!还是你们读书人心里脏,一张破纸比我那一万块钱都好使!” 船再次发动,劈开波浪向北驶去。 小郭靠在船舷上,看着北方。那里有家,有二哥交代的任务,还有未知的风浪。 他摸了摸那只残缺的手,第一次觉得,这只手虽然丑,但握得住东西了。 与此同时,几千公里外的深水埗。 李山河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那一堆被退回来的订单,脸黑得像锅底。 彪子在一旁气得直转圈,手里的实心铁棍把地板戳得咚咚响。 “这帮孙子!这是要断咱们的粮啊!” 彪子骂道,“刚才我去布料市场,那几个老板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门都不敢开。说是那个什么狗屁协会发话了,谁要是敢卖给咱们一块布,以后就别想在香江混!” 李山河没说话,只是拿着剪刀,把那一叠退单剪了个粉碎。 “刚子。” “在。” “查清楚了吗?除了那个周理事,还有谁在后面捣鬼?” 赵刚上前一步:“查清楚了。是利丰纺织的少东家,叫陈家豪。周理事是他养的狗。利丰垄断了深水埗八成的低端布料供应。他们看咱们的冬宫系列卖得太火,眼红了,想逼咱们把牌子卖给他们,或者干脆把咱们挤死。” “利丰纺织?”李山河把剪刀插在桌子上,“好名字。利字当头,也不怕撑死。” “二叔,咋整?要不俺晚上去把他家玻璃砸了?”彪子撸起袖子。 “砸玻璃那是小孩子过家家。” 李山河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那块远东安保的招牌, “既然他们想玩垄断,那咱们就教教他们,什么叫真正的垄断。” 李山河转过身,目光如狼。 “备车。咱们去利丰纺织厂转转。听说他们厂最近消防隐患挺严重的,咱们作为热心市民和专业安保人士,有义务去帮他们检查检查。” 第八百四十三章 只有死人才守规矩 利丰纺织厂坐落在长沙湾工业区,比李山河那个破旧的红星制衣厂气派多了。 三层高的水泥厂房,外墙刷得雪白,大门口还修了个像模像样的传达室,养了两条看起来挺凶的狼狗。 下午两点,太阳最毒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带着三辆满载保安的面包车,并没有直接堵门,而是整整齐齐地停在了利丰纺织厂马路对面的树荫下。 李山河下了车,手里还是拿着那个烟斗,只不过今天换了身浅灰色的中山装,看着既不像老板,也不像混混,倒像是个来视察的干部。 彪子跟在后面,手里没拿铁棍,拿了个黑色的文件夹,脖子上挂了个不知道哪弄来的哨子,一本正经地装相。 赵刚则带着五十个穿着制服的安保队员,一下车就开始列队。 这帮人也不说话,就在马路牙子上站军姿。那种经过战场洗礼的肃杀气,隔着马路都能让对面那两条狼狗夹起尾巴呜呜叫。 利丰厂门口的保安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赶紧拿起电话往里拨。 没过五分钟,那个大铁门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满脸油光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那个之前被李山河吓破胆的周理事,还有七八个拿着警棍的厂区保安。 这就是陈家豪,利丰的少东家。 陈家豪显然没把他爹那种和气生财的生意经学到家,脸上写满了嚣张。 他走到马路中间,隔着几米远指着李山河:“李山河!你带这帮人来想干什么?这是私人地方!信不信我报警抓你非法集会?” 李山河没搭理他,而是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看了看天。 “彪子,这几点了?” “报告二叔……不是,报告总经理!下午两点一刻!”彪子吼了一嗓子,震得树上的知了都不叫了。 “哦,两点一刻。” 李山河这才慢悠悠地看向陈家豪,“陈少爷是吧?别误会。我们不是来集会的,我们是来演习的。” “演习?”陈家豪愣了一下。 “对啊,消防演习。” 李山河指了指身后的队伍, “我是远东国际安保公司的。最近深水埗火灾频发,尤其是纺织厂这种易燃品堆积的地方。为了响应罗伯特警司关于加强社区防火安全的号召,我们特意选了贵厂作为模拟演练对象。” 说到这,李山河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陈少爷不支持警方的号召?不关心工人的死活?” “你放屁!”陈家豪气得脸都歪了,“什么狗屁演习!谁批准的?我告诉你,别想进我的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大陆来的泥腿子,也配跟我玩这套?”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周理事脸色大变,想拉没拉住。 李山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把烟斗收回兜里,往前迈了一步。 “泥腿子?” 他这一步迈出去,身后的赵刚把手一挥。 “预备——!” 五十个安保队员齐刷刷地从后腰抽出了灭火器——不是那种小的,是那种红彤彤、沉甸甸的大罐子。 “我们要对利丰厂外墙进行防火测试!喷!” 随着赵刚一声令下,五十个灭火器的喷嘴对准了利丰厂的大门和传达室。 白色的干粉像是沙尘暴一样喷涌而出,瞬间就把那个大门口给淹没了。 “咳咳咳!我草!住手!”陈家豪被喷了一脸白粉,呛得眼泪直流,那身昂贵的西装瞬间变成了面粉袋子。 那两条狼狗更是被这阵仗吓得挣脱链子跑没影了。 白雾散去,陈家豪像个雪人一样站在原地,周围的保安也都成了兵马俑。 李山河走到陈家豪面前,伸手帮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陈少爷,看来你们厂的安保防御能力不行啊。连这点头粉都防不住,要是真着火了怎么办?要不,以后你们厂的安保业务交给我们远东?” “我要杀了你!我要报警!”陈家豪歇斯底里地吼叫,想要冲上来打李山河,却被彪子一只手按住脑袋,像按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一圈。 “陈少爷,报警也没用。”李山河凑到他耳边,“我们是在做好事。而且,你大概不知道,你那个仓库管理员,昨天刚收了我们一笔安保顾问费。他说,你们的一号库里,堆满了没有报关的走私棉纱。” 陈家豪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走私棉纱。这是利丰赚钱的大头,也是见不得光的死穴。 “你……你诈我?”陈家豪的声音颤抖了。 “是不是诈你,你可以赌一把。”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打着火,看着火苗跳动,“一号库全是易燃物。如果我现在把这一号库点了,或者是给海关打个举报电话,你觉得是你损失大,还是我损失大?” 这根本不是商业谈判,这是赤裸裸的绑架。 旁边的周理事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老板!有话好说!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陈家豪看着李山河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终于明白了周理事为什么这么怕这个人。这根本不是做生意的人,这是个疯子。 “你想要什么?”陈家豪咬着牙问,那种嚣张的气焰彻底熄灭了。 “打开仓库。”李山河吹灭了打火机,“我要这批棉纱。按市场价给钱,不占你便宜。但从今天起,深水埗所有的布料,只要我要,你们就得给。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再搞封锁……” 李山河指了指陈家豪那辆停在院子里的跑车:“那下次做消防演习的对象,可能就是你的刹车片了。” 半个小时后。 十几辆大卡车开进了利丰纺织厂。二楞子指挥着一群刚招来的苦力,像是蚂蚁搬家一样,把一捆捆上好的棉纱和呢子布料搬上车。 陈家豪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自家的仓库被搬空,手里的杯子捏得粉碎。 “少爷,就这么算了?”旁边的保镖不甘心地问。 “算了?”陈家豪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李山河能打,能吓唬人,但他不懂这香江的水有多深。棉纱给他!让他做!我看他做出来的衣服卖给谁!” 陈家豪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九叔吗?我是家豪。对,那个李山河太狂了。我想请您帮个忙,不用动刀动枪。听说他们那个冬宫系列最近挺火?还要请大明星代言?您在娱乐圈那边不是有关系吗?……对,我要让他这戏台还没搭起来就塌了!” 此时的李山河正坐在回程的车上,看着后面满载的车队,心情稍微舒展了一些。 “二叔,这姓陈的小子眼神不对,像是要憋坏水。”彪子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要不回头俺找个没人的地儿,给他套个麻袋?” “不用。”李山河摸着那批刚抢来的布料样板,手感顺滑,“他肯定不服。不服就会找人。我就怕他不找人。在这个圈子里,想要真正站稳脚跟,光靠拳头不够,还得有名声。他要是能把更大的佛请出来,那正好省了我去烧香的功夫。” 李山河不知道的是,陈家豪这一通电话,确实给他请来了一尊大佛。但这尊佛,不是来压死他的,反而成了他李山河登天的梯子。 第八百四十四章戏台上的枪声 布料的问题解决了,红星制衣厂的机器再次轰鸣起来。 阿香姐带着女工们三班倒,缝纫机踩得都要冒火星子。 那批从利丰抢来的呢子料确实是好东西,做出来的大衣挺括、有型,挂在架子上就透着股高级感。 但李山河并不满足。 深水埗的市场终究是太小了。 那些师奶们虽然购买力强,但也就是图个新鲜和便宜。 要想真正把远东冬宫这个牌子立住,得进尖沙咀,得进中环,得让那些真正有钱的太太小姐们抢着穿。 怎么进?靠砸钱打广告?那是下策。 李山河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一本刚买来的娱乐周刊。 封面上是个风情万种的女明星,烫着大波浪,红唇似火,正是当红影星白牡丹。 “这娘们长得是真俊啊。”彪子凑过来,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二叔,这要是能给咱们穿一件那大衣,拍张照,那咱这衣服还不得卖疯了?” “你想得美。”赵刚在一旁擦着枪,“这种大明星,出场费起码几十万。咱们现在的流动资金都压在货上了,哪有钱请她?” “不用钱。”李山河指着杂志上的一行小字,“有时候,人情比钱好使。” 那行小字写着:*白牡丹新片《乱世佳人》片场频遭骚扰,疑似社团勒索保护费,剧组停工三天。* 在80年代初的香江,娱乐圈和黑社会就像是连体婴。 社团控制着院线,甚至直接拿枪指着演员拍戏。 白牡丹虽然红,但也只是棵摇钱树,面对那些真正的江湖大佬,依然是弱势群体。 李山河合上杂志,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彪子,去把咱那件最好的貂皮大衣拿来,要真的那件,嗒莎寄来的那件。” 李山河吩咐道,“再挑二十个最精神的兄弟,换上新做的西装。咱们去探班。” 清水湾片场。 剧组正乱成一锅粥。 导演是个戴眼镜的胖子,正愁眉苦脸地跟几个拿着砍刀的古惑仔说好话。 那几个古惑仔坐在摄像机的轨道上,吃着甘蔗,把甘蔗渣吐得满地都是。 “威哥,这保护费上个月不是刚交了吗?五万块啊!这才过了几天?”导演陪着笑脸。 叫威哥的那个古惑仔把甘蔗一扔,站起来拍了拍导演的脸:“胖子,那是上个月的。这个月我们换老大了,规矩改了。我们要入股。这部戏,我们要三成的分红。还有,让那个白牡丹晚上陪我们老大吃个宵夜,聊聊剧本。” “这……”导演脸都绿了,“白小姐今晚有通告……” “有你妈个头!”威哥一脚踹翻了摄像机支架,“给脸不要脸是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这棚给烧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皇冠车缓缓驶入了片场。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彪子。 那巨大的身形往那一杵,就像是一座铁塔。 他没说话,只是走到那个被踹翻的支架旁,单手把它扶了起来,顺手把那根实心的铁管掰直了。 这一手露出来,威哥的眼皮跳了一下。 紧接着,二十个穿着黑色修身西装、戴着墨镜的大汉从后面的面包车里下来。 他们没有那种古惑仔的流里流气,而是迅速分散开,占据了片场的各个出口和制高点。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特工。 最后,李山河才从车里钻出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礼盒,脸上挂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径直走向了坐在一旁休息椅上、脸色苍白的白牡丹。 威哥带着几个小弟想拦,却被赵刚挡住了。 赵刚没动手,只是把西装外套微微撩开,露出腋下那个真皮枪套的一角。 那是真的家伙。 威哥是在道上混的,这眼力见还是有的。 他咽了口唾沫,没敢动。 “白小姐,你好。”李山河走到白牡丹面前,微微欠身,“我是远东安保的李山河,也是您的影迷。” 白牡丹看着眼前这个英俊且气度不凡的男人,有些恍惚。 她见多了那种满嘴金牙、一脸横肉的大佬,像这样彬彬有礼的“粉丝”,还是第一次见。 “李先生……你好。”白牡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吧。” “危险?”李山河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尴尬站着的古惑仔,“有我在,这香江就没有危险的地方。” 他把手里的礼盒递给白牡丹:“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心意。我想,在这乱世里,除了我们需要保护,美丽更需要一件温暖的铠甲。” 白牡丹下意识地打开礼盒。 那件从苏联运来的极品紫貂大衣静静地躺在里面,毛色油亮,贵气逼人。 在这个还没怎么见过真货的片场,这件大衣简直就像是一道光。 “这……”白牡丹惊呆了。这衣服起码值几十万。 “这是怎么回事?!” 威哥终于忍不住了,他在这一片收保护费收了好几年,还没人敢这么无视他,“哪来的小白脸?想英雄救美?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场子?这是洪兴的地盘!” 李山河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冷漠。 “洪兴?”李山河走到威哥面前,比他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回去告诉你们老大。这部戏,远东安保投保了。所有的安保工作,我接了。谁要是再敢来这捣乱,就是跟我李山河过不去。” “你算老几?”威哥梗着脖子,“安保公司?我看你是找死!” 他说着就要去掏刀。 “砰!” 一声枪响。 不是真枪,是片场用的道具枪。 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道具组那边,抓起一把道具左轮冲着天就是一枪。 这一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哆嗦。 “哎呀妈呀,这假枪听着动静也不小啊。”彪子吹了吹枪口,嘿嘿直乐,“不过俺们手里可是有能打响的。要不这位兄弟试试?” 随着这一声枪响,那二十个黑西装大汉齐齐往前一步,手里的胶皮棍抽了出来,整齐地拍在掌心。 啪!啪!啪! 那声音比枪声更有压迫感。 威哥看着这阵仗,又看了看赵刚那始终没离开枪柄的手,终于怂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行!你有种!李山河是吧?我记住了!咱们走着瞧!”威哥放下一句狠话,带着小弟灰溜溜地跑了。 片场里响起了一片掌声。导演激动得差点给李山河跪下。 “李老板!太感谢了!您就是我们的救星啊!” 李山河摆摆手,转过身看着白牡丹。此时的白牡丹,已经把那件貂皮大衣披在了身上。那华贵的皮草衬托着她精致的脸庞,确实有一种倾国倾城的美。 “白小姐,衣服很合身。”李山河赞叹道,“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帮剧组解决了麻烦,这件衣服也送给了您。作为交换,我希望您能穿着它,让我们拍几张照片。当然,是以剧照的名义。” 白牡丹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这个圈子里,她见过太多的强取豪夺。李山河这种明码标价的交易,反而让她觉得安心,甚至……有一丝欣赏。 “只是拍照吗?”白牡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眼神流转,“如果李先生愿意一直保护我,我可以免费做你们的代言人。” 李山河笑了。 “成交。” 第八百四十五章胶皮比白粉贵 有了白牡丹的这组照片,远东冬宫彻底火了。 那张白牡丹穿着紫貂大衣,站在黑衣保镖中间,眼神高傲冷艳的海报,一夜之间贴满了尖沙咀和铜锣湾的街头。 照片下面印着一行大字:*乱世佳人,唯有远东守护。* 这句广告词一语双关。 既卖了衣服,又卖了安保。 红星制衣厂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这次不仅是深水埗的师奶,连半山区的阔太都派司机来订货。 毕竟,这可是当红影星同款,而且那远东安保的名头现在也是响当当的,穿这衣服出门,那是面子和里子都有了。 但生意好了,也就是是非真正升级的时候。 这次找上门的,不再是那种街头的小混混,也不是陈家豪那种二世祖,而是真正的大鳄——洪兴的一位坐馆,人称鬼王的阿坤。 阿坤这人,出了名的阴。 他不跟你打打杀杀,他玩的是规则。 片场风波后的第三天,李山河正在厂里跟阿香姐商量扩大生产线的事,几个穿着深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的英国人走了进来。 带头的是个秃顶的鬼佬,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李山河先生?”鬼佬用一口蹩脚的中文问道, “我是税务局的调查员。我们要查你的账。还有,根据劳工处的举报,你这里雇佣了大量非法劳工。” 李山河看了一眼赵刚,赵刚摇了摇头。 这帮人是真的,证件也是真的。 这招叫釜底抽薪。黑的玩不过,就来白的。 “请便。”李山河没有阻拦,反而让人给他们倒茶,“我们是守法公民,账目清楚得很。” 他当然不怕查账。 因为真正的账本,早就被小郭带去了海上。 这里的账,那是请了最好的会计师做的,就算是用显微镜看,也是滴水不漏。 至于非法劳工? 那帮刚从大陆游过来的人,早就被李山河用远东劳务派遣的名义给洗白了,每个人都有临时的身份证明。 几个调查员翻了一下午,啥毛病没挑出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时,厂门口又来了几辆车。 这次下来的,正是那天在片场吃瘪的威哥,还有一个穿着唐装、手里搓着佛珠的中年男人。 阿坤来了。 他没带多少人,就带了两个保镖。 他走进厂房,看着那些正在查账的税务员,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李老板,忙着呢?”阿坤走到李山河面前,自顾自地坐下,“听说你的生意不错,我想跟你谈谈合作。” “怎么合作?”李山河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那个翡翠烟斗。 “简单。”阿坤指了指那些忙碌的女工,“你的衣服,进我的场子卖。利润我七你三。还有,那个白牡丹,以后是我的专属艺人,你不许再碰。”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 阿坤笑了,指了指那些税务员, “那这些人就会天天来。今天查税,明天查消防,后天查卫生。你的工厂一天也别想开工。李老板,你要知道,在香江,有些钱不是你能独吞的。胶片这东西,有时候比白粉还贵,但也比白粉更烫手。” 这才是真正的威胁。利用官方的力量,让你寸步难行。 李山河看着阿坤,突然笑了。他站起身,走到那个秃顶的税务员面前。 “史密斯先生,查完了吗?” “还没有!这账目太复杂,我们要带回去细查!”史密斯先生显然是收了阿坤的钱,准备把这事拖死。 “行,带走吧。”李山河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请大家看一场电影。” “电影?”所有人都愣了。 赵刚走过来,把一台刚买的录像机推到了桌子上,连上了一台电视机。 “这是昨天晚上,我们在尖沙咀一家私人会所拍到的画面。”李山河按下播放键。 电视屏幕上,画面有些抖动,但很清晰。 只见那个史密斯先生,正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在那吞云吐雾。 而坐在他对面给他递钱的,正是阿坤身边那个叫威哥的马仔。 那一沓沓的港币,拍得清清楚楚。 “啪!” 史密斯先生手里的文件掉在了地上。阿坤手里搓动的佛珠也停了。 “你……你监视我?这是非法的!”史密斯先生尖叫道。 “非法?”李山河冷笑一声,“我是做安保的。那家会所的老板觉得最近小偷多,请我们装了监控。没想到,抓到了这么大的老鼠。” 李山河把录像带退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 “这卷带子,我已经让人刻了十份。一份送去廉政公署,一份送去警务处长办公室,还有几份送给各大报社。史密斯先生,你说,明天的报纸头条会不会是《税务官员勾结黑社会陷害正当商人》?” 这年代的ICAC可是真的会抓人的,而且一抓一个准。 史密斯先生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冷汗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都打湿了。 阿坤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李山河居然玩这一手。 “李山河,你这是坏了规矩。”阿坤站起身,眼神阴鸷,“有些东西一旦曝光,你也跑不了。” “我怕什么?”李山河耸耸肩,“我是受害者。我是被黑恶势力勒索的正经商人。我这是自卫。坤哥,时代变了。现在的江湖,不是比谁刀快,是比谁手里捏着的把柄多。” 李山河走到阿坤面前,把那卷录像带扔进垃圾桶——那是假的,其实里面根本没录上,但他赌这帮人不敢赌。 “带着你的人滚。”李山河指了指大门,“以后,只要是远东安保出现的地方,你们洪兴的人最好绕道走。否则,下一次送去ICAC的,就不是录像带,而是你们的犯罪证据。” 阿坤死死地盯着李山河,看了足足一分钟。最后,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威哥赶紧扶起那个吓傻了的税务员,狼狈地逃离了工厂。 厂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二叔,那带子里真是他们?”彪子好奇地去翻垃圾桶。 “是个屁。”李山河点上烟斗,“那是昨晚刚子录的一段猫和老鼠。不过那个史密斯确实收了钱,他心虚,这就够了。” “高!实在是高!”彪子竖起大拇指。 “这只是缓兵之计。”李山河看着窗外,“阿坤这次吃了哑巴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咱们的根基已经稳了。”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李山河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海浪声,紧接着是小郭那压抑不住兴奋的声音。 “哥!到了!大连到了!那边的线搭上了!第一批货,比咱们想的还要好!” 李山河的手猛地握紧了话筒。 “好!郭子,把这根线给我拽紧了!那是咱们能不能真正腾飞的命根子!” 挂断电话,李山河看向北方。北风吹来了,他的狼群,终于要露出獠牙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 北方的狼族 小郭在大连码头打来的那通电话,就像是一剂强心针,扎在了李山河的动脉上。 “货到了。” 这简简单单三个字,意味着远东公司不再只是一个靠着拳头在深水埗收保护费、卖假名牌的草台班子。 这意味着一条连接内地与香江的地下血管,正式打通了。 从大连运回来的第一批货,不是什么值钱的金银细软,而是整整两船舱的东北特产:红松子、野生木耳、还有那几百张真正的一级紫貂皮。 当然,夹带在这些山货中间的,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从那边废弃工厂里拆下来的几台重型机床的零件。 这玩意儿在香江也许不值钱,但在此时的内地,那是工业的粮食;反过来,那些在内地堆积如山的山货,到了香江这个寸土寸金、迷信滋补的地方,那就是价比黄金的软通货。 红星制衣厂的后院被清空了,原本用来练兵的场地现在堆满了货物。 “二叔!这味儿正!” 彪子抓起一把红松子,也不剥皮,直接扔嘴里咔咔嚼,“这是咱老家的味道!这要是拿出去卖,那些有钱的老头老太太不得疯了?” “不卖。”李山河看着那一堆紫貂皮,眼神发亮,“这些皮子,一张都不卖散客。” “啊?那留着生崽儿啊?” “做衣服。” 李山河抚摸着那顺滑的皮毛,“之前的冬宫系列用的都是拼接料,那是糊弄鬼的。现在有了这些真家伙,咱们要把冬宫做成真正的奢侈品。这批皮子,只做一百件。每一件都要有编号,都要让白牡丹穿着拍一遍。” 这叫饥饿营销。 李山河太懂这帮香江富豪的心理了。 越是买不到的,越是贵的,他们越觉得是好东西。 与此同时,香江的江湖上也因为远东公司的动作起了一阵风波。 自从李山河用空城计吓退了洪兴阿坤,又跟白牡丹搞在了一起,远东安保的名声彻底响了。 那些本来还观望的电影公司、夜总会老板,纷纷找上门来寻求庇护。 赵刚忙疯了。 他手下的三百号兄弟全撒了出去。现在的尖沙咀、旺角,随处可见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墨镜、腰间别着胶皮棍的远东安保人员。 他们不收保护费,只收服务费,而且出了事是真上。 这种准军事化的管理,让那些习惯了散漫的社团烂仔根本没法比。 一周后,半岛酒店。 一场名为远东·北国之冬的时装发布会正在举行。 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一个深水埗起家的土包子公司,竟然包下了半岛酒店的宴会厅。 现场名流云集。 有电影圈的大佬,有被远东安保保护过的富商,甚至还有几个鬼佬高官——那是罗伯特警司带来的,他现在跟李山河可是警民合作的典范。 灯光骤暗。音乐响起,是一首经过改编的苏联民歌《喀秋莎》,带着一股子苍凉而宏大的气势。 白牡丹作为压轴模特,穿着那件由真正一级紫貂皮制成的、编号为001的大衣,缓缓从T台走出。 那一刻,全场的闪光灯把黑夜照成了白昼。 那种来自北方的野性与奢华,那种与香江本土精致小气截然不同的霸气,瞬间征服了所有人。 “这件大衣,起拍价五万!”司仪喊道。 “十万!” “二十万!” 价格一路飙升,最后被一位船王的小老婆以四十八万的天价拍走。 李山河站在二楼的阴影里,手里端着香槟,看着楼下的疯狂。他没笑,反而神色凝重。 “二叔,咱发了!”彪子兴奋得脸通红,“四十八万啊!这一晚上光这一件就够咱吃喝好几年了!” “这只是个开始。”李山河抿了一口酒,“彪子,你看到角落里那个穿灰色西装的老头了吗?” 彪子眯起眼:“那个戴着金丝眼镜、一直在盯着你看的老帮菜?” “那是新义安的总管林伯。还有那边那个跟罗伯特说话的鬼佬,那是英资财团的代表。” 李山河冷冷说道,“我们这块肥肉太香了,狼群已经围上来了。” “怕啥!来一个干一个!” “不。这次不一样。”李山河转身,把酒杯放在栏杆上,“咱们的盘子铺得太大,光靠拳头守不住了。咱们得找更硬的靠山,或者……” “或者啥?” “或者让自己变成那个没人敢惹的靠山。” 李山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那是昨天小郭随船带回来的。 信很短,没有署名,但上面的内容让李山河一夜没睡。 信上写着:*北方需急件,电子元件,数量不限* “刚子。”李山河低声唤道。 赵刚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身后。 “通知郭子,船别停。让他联系大飞,再买两艘快艇。咱们要把运输线扩大。还有,让兄弟们把家伙都擦亮了。从今天起,咱们远东安保,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是!” 楼下,掌声雷动,白牡丹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笑靥如花。 楼上,李山河看着这繁华的盛世,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按灭。 “北风起了。”他喃喃自语,“该让这香江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狼族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巨龙的胃口 半岛酒店的庆功宴散去,留下一地香槟泡沫和还没散尽的脂粉味。 李山河没让那些想往他身上贴的小明星跟着,带着满身酒气回到了红星制衣厂。 凌晨三点,厂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赵刚带着人在巡逻,那几只从德国买回来的黑背狼狗趴在门口,吐着舌头散热。 李山河推开办公室的门,那封来自北方的信还摊在桌子上。 “二叔,这啥意思啊?” 彪子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半只没吃完的烧鹅,油渍麻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电子元件?那玩意儿能吃?咱刚把皮草生意整明白,这又跨界了?” 李山河坐进老板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能吃?这玩意儿比粮食还金贵。” 李山河把信纸叠好,塞进烟灰缸,划着火柴点燃,“彪子,你知道现在的北方缺啥吗?不是缺吃缺穿,是缺眼睛,缺耳朵。” 1981年的内地,计算机技术那就是个刚出壳的小鸡仔。 国外搞技术封锁,巴统协定像一道铁幕,连根稍微先进点的晶体管都运不进去。 “那帮洋鬼子,把咱们当贼防。” 李山河看着信纸化为灰烬, “但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北方那头既然张了嘴,那就是饿急眼了。数量不限这四个字分量太重。” “那咱咋整?”彪子把烧鹅腿塞进嘴里,“去鸭寮街扫货?那边卖收音机配件的倒是不少。” “那都是垃圾。”李山河摇摇头,“工业用的东西,鸭寮街那些拆机件顶个屁用。咱们得找源头。” 李山河站起身,走到那个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停在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板块上——大毛。 虽然现在大毛子也是日薄西山,但在重工业和军工电子这一块,那只北极熊还是有不少存货的。 尤其是那些傻大黑粗的军用芯片,虽然体积大、能耗高,但胜在皮实,抗造,正是北方急需的过渡品。 “给哈尔滨挂个电话。”李山河敲了敲桌子,“找三驴子。让他告诉嗒莎,就说她那个当将军的老爹该活动活动了。我不白要,用轻工产品换。二锅头、罐头、甚至咱们这边的冬宫皮草,只要他能把东西运到边境线,价钱随他开。” “这……能行吗?”彪子有点含糊,“那可是军火。” “在瓦西里眼里,那是报废品。”李山河冷笑,“大毛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部队里缺衣少食的。拿一堆仓库里生锈的电子管换几车皮午餐肉,这笔账那个老毛子算得明白。” 但这只是第一条腿。 李山河的手指继续移动,跨过海峡,停在了一个狭长的岛国上——日本。 现在的脚盆鸡,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半导体产业那是全球第一,把美国人都逼得嗷嗷叫。东芝、索尼、松下,这些牌子在香江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光靠大毛那些傻大黑粗不行。”李山河眯起眼睛,“要想真正把这盘棋下活,还得从日本人身上割肉。” “日本人?”彪子把骨头吐在地上,“那帮孙子更坏,能卖给咱们?” “做生意嘛,讲究个你情我愿。”李山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那是今晚在酒会上,一个喝多了的日本商社代表硬塞给他的,“如果不愿意,那就帮他们愿意愿意。” 名片上印着:*田中商事·香港支社长·田中浩二*。 这人当时看着白牡丹那件貂皮大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北海道的雪”。 “刚子。”李山河冲门外喊了一嗓子。 赵刚推门进来,身上带着股夜露的凉气:“老板。” “查查这个田中商事。”李山河把名片弹过去,“看看他们仓库里都堆着什么。重点查查,他们跟东芝那边的关系。” “明白。”赵刚扫了一眼名片,“这个田中我听说过,在尖沙咀开了个地下赌档,专门接待日本人,咱们安保队之前跟他们有过摩擦。” “有摩擦好啊。”李山河笑了,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摩擦生热,热了才好办事。” 电话接通,是红磡火车站货运处的一个内线。 “老黄,我是李山河。帮我留两个去深圳的加急车皮。对,空的。我有大用。” 挂断电话,李山河走到窗前,看着维多利亚港那斑斓的夜景。这繁华之下,暗流涌动。 “彪子,别吃了。”李山河拍了拍彪子的肩膀,“明天换身行头,咱们去会会这个田中太君。记住了,咱们这次不是去打架的,是去搞‘文化交流’的。” “文化交流?”彪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懂了二叔,俺这就去把那个实心铁棍擦亮。” 第八百四十八章 礼貌的野蛮人 尖沙咀,樱花俱乐部。 这是个只有会员才能进的高级场所,门口挂着那个田中商事的牌子,实际上里面是全香江日本商人的销金窟。 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三味线的调子,还有那股子清酒味,让人恍惚间以为到了银座。 李山河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中山装,手里拿着那个标志性的翡翠烟斗。 彪子跟在他身后,这回没穿西装,穿了件紧身的黑色T恤,那两条胳膊上的肌肉把袖口撑得都要裂开了,脖子上挂着根小指粗的金链子,看着就不像好人。 “先生,请出示会员卡。”门口两个穿着和服的保安拦住了路,眼神里带着那种特有的傲慢。 “没有卡。”李山河停下脚步,语气平淡,“我是来找田中浩二的。” “八嘎!没有卡不能进!滚出去!”保安也不废话,伸手就要推李山河。 李山河没动。 彪子动了。 那只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保安伸过来的手腕,往下一压,紧接着肩膀往前一靠。 “咔嚓。” 那种骨头错位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脆。 保安连叫都没叫出来,就被彪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旁边的景观池里,溅起一片水花。 “嘴巴放干净点。”彪子拍了拍手,“俺们老板是来讲道理的,别逼俺动手。” 另一个保安刚把手摸向腰间,赵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一根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别动。”赵刚的声音很轻,“动一下,腰子就没了。” 李山河看都没看那两个保安一眼,迈步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正热闹着。 几十个日本商人搂着陪酒女,喝得面红耳赤。田中浩二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榻榻米上,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手下吹牛。 “支那人的生意最好做!给他们点残次品,他们都当宝贝!” 田中浩二端着酒杯,脸红得像猴屁股,“那个什么李山河,也就是个运气好的暴发户。昨天那个貂皮大衣,我看也就是那么回事!” “是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那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身上。 李山河慢慢走到田中浩二面前,并没有脱鞋,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直接踩在了昂贵的榻榻米上,留下两个黑色的脚印。 “田中先生,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武士道精神啊。”李山河居高临下地看着田中。 田中浩二愣了一下,随即大怒:“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保安!保安!” “别喊了。”李山河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在了田中对面,“他们正在外面洗澡呢。” 田中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镇定下来。 他认出了李山河,那个最近在香江风头正劲的安保大亨。 “李老板?”田中眯起绿豆眼,“这里是私人会所。你这是私闯民宅。” “我不仅私闯民宅,我还打算强买强卖。”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张清单,拍在桌子上,“田中先生,听说你手里压了一批东芝的存货。集成电路,晶体管,还有几台精密的示波器。” 田中扫了一眼清单,脸色变了。 这些东西都是巴统清单上的违禁品,本来是打算偷偷运回日本或者销往东南亚的,怎么会被这个中国人知道? “无可奉告!”田中把清单推回去,“我们只做正规贸易。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请你出去!” “正规贸易?”李山河笑了,拿起桌上的一瓶清酒,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 “据我所知,田中先生上个月往湾湾运了一批收音机零件,实际上里面全是这玩意儿吧?海关那边没查,是因为你塞了钱。” “你……你想怎么样?”田中的手开始抖了。 “很简单。”李山河把酒杯推到田中面前,“这批货,我要了。而且,我要打五折。” “八嘎!做梦!”田中把酒杯摔在地上,“那是最新型号!五折?你这是抢劫!来人!给我打死这帮支那猪!” 随着田中的吼声,从屏风后面冲出来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打手,手里拿着武士刀和棒球棍。 这些是山口组派驻在香江的精锐。 “二叔,这帮孙子不讲武德啊,还带埋伏的。”彪子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从腰后抽出了那把杀猪刀,“正好,刚才没活动开。” 李山河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把那个翡翠烟斗叼在嘴里。 “刚子,彪子。”李山河点燃了烟斗,“别弄死,留口气签合同。” “得嘞!”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这帮日本打手虽然凶狠,但在赵刚这种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退伍兵面前,那就是花架子。彪子更是如同虎入羊群,手里的杀猪刀不砍人,专门拍脸。一刀背下去,就是一个满脸开花。 不到三分钟,地上躺了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 李山河自始至终连屁股都没抬一下。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灰磕在桌子上。 “田中先生,现在的折扣,是不是可以再谈谈了?”李山河看着那个已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胖子,“我觉得,三折比较合适。你说呢?” 第八百四十九章只有死人才不会违约 樱花俱乐部的榻榻米上全是血和牙齿,那股子原本清雅的清酒味现在混杂着铁锈般的腥气,让人作呕。 田中浩二跪在地上,那身昂贵的西装已经被彪子扯成了布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个发面的猪头。 他引以为傲的山口组保镖,现在像死狗一样堆在墙角,哼都不敢哼一声。 “三……三折……”田中的声音带着哭腔,两股战战,“李老板,这真的不行啊。那是总部的货,我要是三折卖了,会被切腹的!” “切腹?”李山河把玩着桌上那把刚才从打手手里缴获的武士刀,刀刃雪亮,映出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是个技术活。要不我现在帮你练练?” 寒光一闪,武士刀贴着田中的头皮,直直地插进了他面前的榻榻米里,入木三分。 几缕被削断的头发轻飘飘地落在田中满是冷汗的额头上。 “啊!”田中吓得往后一仰,裤裆湿了一大片。 “李老板!饶命!饶命啊!”田中拼命磕头,“我卖!我卖!但是这批货不在我这里,在葵涌的保税仓!而且……而且那是东芝那边特意交代的,必须要有最终用户证明,说是要去菲律宾修电站的。” “证明?”李山河从怀里掏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直接甩在田中脸上。 那是全套的伪造批文,上面甚至还有菲律宾方面建设部的印章——当然,那是李山河找九龙城寨的办证老手做的,花了两百块港币。 “远东安保公司,承接了菲律宾电站的安保升级任务,需要这批电子元件来升级我们的通讯系统。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够!够!”田中哪敢说个不字。 “至于价格。”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填了个数字,扔在田中脸上, “这是两百万港币。虽然只有市价的两成,但那是现金,是你能带走的命钱。” 李山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并没有褶皱的中山装,居高临下地看着田中:“田中先生,做人不能太贪心。有了这笔钱,你哪怕不在香江混,去南洋也能买个种植园当土皇帝。要是命没了,钱再多,那也是烧给阎王爷的过路费。哦不对,你们那边信的是天照大神,不知道那边收不收港币?” 田中颤抖着手捡起那张带着血腥味的支票。他心里清楚,这已经是这个煞星最后的底线了。如果不接,下一秒,那把插在地上的刀就会出现在他的肚子里。 “刚子。”李山河喊了一声。 “在。”一直守在门口、像尊门神一样的赵刚走了进来。 “带田中先生去提货。”李山河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现在是晚上十点,我要在凌晨两点前看到货。记住,要验货。哪怕少一个电阻,少一块晶圆,就从田中先生身上卸个零件下来补上。手指头也好,脚趾头也罢,凑够数就行。” “明白。”赵刚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拎起田中的后领子,像拎只刚褪了毛的瘟鸡一样往外拖。 就在这时,田中的办公室电话突然响了。 那红色的电话机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山河停下脚步,眼神示意了一下。 田中哆哆嗦嗦地接起电话:“摩……摩西摩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急促的日语,声音很大,连站在旁边的李山河都听得见。 “田中君!总部这边接到消息,英国人的军情五处正在查这批货!立刻转移!立刻!绝对不能让这批货流出仓库!” 田中脸色惨白,抬头看向李山河。 李山河走过去,从田中手里接过话筒。 “你好。”李山河用中文说道,“这里是田中商事。田中先生现在很忙,正在跟我谈一笔大生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愤怒的咆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买家。”李山河语气平静,“告诉你们总部,货我已经买了。如果不想让这批货变成废铁,或者是出现在廉政公署的证据清单上,就最好闭上嘴。另外,替我向东芝的高层问好。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合作机会。” 说完,李山河直接拔掉了电话线。 “二叔,英国佬盯上了?”彪子有些担忧,“那咱们这货还能运出去吗?” “能。”李山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英国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们在查,说明他们还没掌握确凿的证据。这就是时间差。” “今晚就动。”李山河当机立断,“彪子,你带人去把咱们之前准备的那几十箱咸鱼和干货都拉到码头。咱们来个狸猫换太子。” “刚子,拿到货之后,别去咱们自己的仓库。直接拉去那个咱们刚收购的废品回收站。把元件拆散,混在旧电器里。” “那运单呢?” “运单写废旧金属回收。”李山河冷笑,“咱们是帮香江处理工业垃圾的环保企业。英国人总不能连垃圾都查吧?” 两个小时后,葵涌码头。 十几辆卡车轰鸣着驶入保税区。 田中浩二像个傀儡一样,签了一张又一张的放行单。 海关的人虽然觉得这大半夜提货有点奇怪,但看到田中那张肿脸和旁边虎视眈眈的赵刚,都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几百箱印着东芝LOGO的精密元件被搬上了卡车。 李山河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些在未来几十年将决定国运的小东西。这里面有存储芯片,有高精度的电容,甚至还有几块用于数控机床的主板。 “二叔,这玩意儿真值这么多钱?”彪子还是有点不理解。 “彪子,这里的一块板子,到了北方,就能让那边的机床精度提高一个等级。”李山河拍了拍身边的车厢,“这就叫工业血液。咱们现在做的,是在给巨龙输血。” 车队缓缓驶出码头,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两个穿着风衣的鬼佬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这边。 “那是李山河的车队。”其中一个鬼佬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他们提走了东芝的货。” “要动手吗?”另一个鬼佬摸向腰间的枪。 “不。”领头的鬼佬摇摇头,“现在动手,那是商业纠纷。我们要抓现行。等他们把这批货装上走私船,那时候再收网。我要把这个远东安保连根拔起。” 鬼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山河在审讯室里求饶的样子。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李山河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第八百五十章 冰层下的暗流 八月的哈尔滨,热得像个不透风的蒸笼。 山河外贸办公室,那台挂在墙上的苏式挂钟走得“咔哒咔哒”响。 三驴子穿着花衬衫,手里的大蒲扇呼哧呼哧地扇着,却怎么也扇不走那一脑门子的汗。 他对面的沙发上,嗒莎正盘着两条大白腿,怀里抱着半个西瓜,一边用勺子挖着吃,一边对着听筒叽里咕噜地飙着俄语。 “达瓦里氏……对,就是那种管子……我们要很多……爸爸,你就当是清理仓库了……嗯,那个李说有上好的二锅头,还有牛肉罐头……对,没有猪肉,只有牛肉……” 三驴子俄语是个二把刀,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他手里抓着把瓜子,那是给嗒莎剥的,自己一颗都不敢吃。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嗒莎终于吧唧亲了一口话筒,把电话挂了。 她转过头,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亮得像是两颗极品蓝宝石。 “成了?”三驴子小心翼翼地把剥好的瓜子仁递过去。 “成了!”嗒莎一口吞下瓜子仁,顺手在三驴子满是汗水的肚皮上拍了一巴掌, “爸爸说,伯力军区后勤仓库里正好有一批报废的雷达配件和通讯基站。他说那是为了给新装备腾地方,属于清洁垃圾。” “那咋运?”三驴子眼皮直跳,“这可是大家伙。” “那个老地方。”嗒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西瓜汁,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狐狸, “这几天江水涨了,半夜的时候,咱们在那边的芦苇荡接头。爸爸会安排人在江面上不小心遗落几船货物。” “卧槽,江面上?”三驴子脸都绿了,“而且那可是边防线啊!”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嘛!”嗒莎拍了拍三驴子的脑袋,“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周主任吗!” …… 几千公里外,香江,葵涌的一处废弃家电回收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味和陈旧塑料散发出的酸腐气息。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围坐在堆积如山的旧电视和录音机中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把螺丝刀,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拆解炸弹。 李山河蹲在一台被拆得只剩骨架的日立彩电后面。 他手里捏着一块巴掌大的绿色电路板,上面密密麻麻地焊接着黑色的芯片。 那是东芝公司最先进的闪存芯片,也是现在北边那个巨人最急缺的心脏。 “二哥,这玩意儿真值那个老鼻子钱?”彪子凑过来,手里拿着个电烙铁,在那比比划划,“看着还没有俺那大金链子晃眼呢。” “这一块板子,能换你那金链子一百条。”李山河小心翼翼地把电路板塞进彩电显像管后座的缝隙里,然后用绝缘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看不出任何异样。 “都给我听好了!”李山河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正在干活的兄弟,“手上都轻着点!别把引脚弄断了!装好之后,把灰给我撒匀了,要做旧,越旧越好,看着就像是从垃圾堆里刚刨出来的!” “明白!” 一百多号兄弟低声应和,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李山河指挥着二楞子,把那些拆下来的芯片和电容,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一批旧电视机的显像管后盖里,还有的塞进了那些准备运往内地的旧收音机电池仓。 这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伪装。 “刚子。” 李山河把手里的一块主板塞进一台只有外壳的破录音机里,“你明天带人去码头,大张旗鼓地装船。把那些装着咸鱼和破烂的箱子都装上去。做得显眼点。” “那这批真货呢?” “这批货,走陆路。”李山河指了指北边,“让大飞联系那边的卡车司机,走文锦渡。咱们有废品回收的牌照,每天往返的垃圾车有几十辆。把这些旧家电混在垃圾车里运过去。” “这招绝啊!”彪子拍大腿,“那帮英国佬肯定盯着船,谁能想到咱们用垃圾车运芯片?” 第二天一早,葵涌码头果然热闹非凡。 赵刚带着一百多号安保队员,把整个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几十辆卡车排着队,把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子吊上那艘名叫远东号的货轮。 箱子上贴着大大的标签:*精密电子仪器*。 远处的高地上,军情五处的探员们看得清清楚楚。 “鱼上钩了。”领头的鬼佬史密斯露出胜利的微笑,“通知水警,等船一出公海线,立刻拦截。我要人赃并获。” 货轮拉响汽笛,缓缓驶离港口。 与此同时,在文锦渡口岸。 几辆满载着旧家电、废铜烂铁和生活垃圾的卡车,正排队等待通关。 司机都是老手,递给关员几包好烟,再塞个红包。 “哟,又是这一车破烂啊?”关员捂着鼻子,看了一眼车厢里那些脏兮兮的旧电视和录音机,“这玩意儿运回去能用吗?” “嗨,这不就是图个里面的铜线嘛。”司机赔着笑脸,“那边穷,啥都要。您受累,给盖个章。” 关员随便翻了翻,除了灰尘和一股子霉味,啥也没发现。 “行了行了,赶紧走,别挡道。” “得嘞!” 卡车轰隆隆地开过了关口。 而在那些破旧的电器肚子里,藏着价值连城的东芝芯片。 李山河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挂钟。 中午十二点。 电话响了。是赵刚打来的。 “老板,船被扣了。”赵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水警和军情处的人一起上的船。现在正在拆箱子呢。” “拆出什么了?” “咸鱼。”赵刚哈哈大笑,“全是咸鱼。那种最臭的咸鱼。史密斯那个老鬼脸都绿了,那味儿,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想吃鱼了。” 李山河也笑了,点燃了烟斗。 “那边的垃圾车呢?” “刚才小郭来电话,货已经过了深圳河。那边的接收单位已经在那等着了。一过河就被军车拉走了。” 李山河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仗,赢了。 但这只是开始。 日本人的货虽然好,但那是锤子买卖。 要想源源不断地获取技术,还得看北边那条线。 “彪子。”李山河站起身,走到窗前,“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得去趟大连。三驴子那边说,老毛子的货已经到江边了。这批货,咱们得亲自去接。” “去大连?那感情好啊!”彪子来了精神,“正好俺想家里的酸菜馅饺子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看门狗与镇山虎 李山河这话一落地,彪子乐得跟吃了喜鹊蛋似的,嘴咧到了耳后根,手里的半只烧鹅也不香了,抓起那把总是擦得锃亮的杀猪刀就在衣服上蹭,恨不得立马飞回东北那嘎达去。 二楞子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的肉都在抖。 他一把拽住李山河的袖子,那力道大得把李山河刚熨平整的中山装都抓出了褶子。 “二哥,你这不是把俺往火坑里推吗?” 二楞子急赤白脸地喊,“这可是香江!满大街都是讲鸟语的洋鬼子,还有那帮提着砍刀的古惑仔。咱们这又是安保又是制衣厂,摊子铺得比天大。你和彪子一走,留下我这么个只会算账的闷葫芦,万一哪天让人给切了片去喂鱼咋整?” 李山河伸手把二楞子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又帮他把抓皱的衣领抚平。 “楞子,站直了。” 李山河站起身,帮二楞子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领带,手掌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那是千钧的重担。 “刚子是枪,你是握枪的手。只要钱袋子在你手里,这三百号兄弟的命就系在你裤腰带上。谁敢动你?在这香江,有钱是爷,有枪是草头王。现在两样你都占全了,你抖个什么劲?” 说着,李山河眼神一凛,扫向门口站得像尊铁塔的赵刚。 “刚子。” “在。”赵刚应声,那双惯于搜索猎物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手掌下意识地贴紧了裤线,那里藏着真正的硬家伙。 “看好家。谁要是敢炸刺,不管是洪兴还是那帮英国佬,给我往死里整。出了事,我回来兜着。” “明白。” 有了赵刚这句承诺,加上李山河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二楞子像是被抽了骨头又重新安上了一副钢筋铁骨。 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眼神里多了股子狠劲。 “成!二哥,这看门狗俺当了!只要俺还有一口气,这红星制衣厂的招牌,天王老子来了也推不倒!” 这一夜,李山河和彪子没再多话。 简单的帆布包里,只塞了两身换洗衣服,和一摞在这年代比命还值钱的外汇券。 至于家伙事儿,彪子腰里那把杀猪刀是用油纸包了又包,硬是塞进了裤裆暗袋里,这是他的命根子,死也不能离身。 次日凌晨,红磡火车站。 蒸汽机车的嘶吼声撕破了维多利亚港灰蒙蒙的晨雾。 李山河和彪子混在回乡探亲的人堆里。周围是大包小裹、恨不得把整个香江百货大楼都搬回老家的倒爷,有的肩膀上扛着二十寸的彩电,有的手里提着像砖头一样的录音机,脸上挂着亢奋又警惕的神色。 相比之下,两手空空的李山河和彪子显得格外扎眼。 “二叔,真走了?”彪子一步三回头,目光黏在远处模糊的高楼轮廓上,那是还没来得及征服的温柔乡,“俺昨儿个刚在庙街看上一卖鱼蛋的妹子,那腰身,啧啧……” “出息。” 李山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真是啥时候都忘不了娘们啊。” 火车况且况且地启动,像一条钢铁巨蟒,缓缓吐出了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 随着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砖房,再变成一望无际的农田,车厢里的空气也开始变了味道。 那是一股混合着汗臭、脚丫子味、红烧牛肉面和廉价烟草的复杂气息。 李山河靠在硬座上,眯着眼,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浑浊的空气。 这才是人间烟火,这才是80年代沸腾的血液。 比起香江那股子喷了香水的铜臭味,这股味儿让他觉得踏实,也让他体内的野性开始苏醒。 他这盘棋下得大。香江是聚宝盆,也是火药桶。要想真正把这盘棋走活,光靠在那边收保护费、卖假名牌那是小打小闹。必须打通北方的血管,把苏联那帮老毛子的重工业家底子搬过来,再把这边的轻工业产品像流水一样灌进去。 这一进一出,就是工业的血液交换。 那些藏在旧家电里的芯片,此刻应该已经躺在了某个绝密研究所的实验台上。那是他给这个国家的一份见面礼,也是他李山河换取通天大路的投名状。 “二叔,你瞅啥呢?” 彪子从怀里掏出两个煮鸡蛋,在只有巴掌大的小桌板上磕得“啪啪”响,碎蛋壳崩得满桌都是。他对面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被彪子横了一眼,立马缩着脖子去看报纸了。 “瞅钱。”李山河收回目光,手指在玻璃上无意识地画着路线图,“满地都是钱,就看咱们有没有命弯腰去捡。” 火车一路向北,跨过深圳河,穿过大半个中国。 广州换车,继续北上。 绿皮车慢得让人心焦,但也让人能看清这片土地正在发生的巨变。 每一站停靠,都有无数双渴望财富的眼睛在闪烁,每一个背着编织袋的人,都是这个时代躁动的注脚。 三天后。 当一股子带着咸腥味和煤烟渣子的湿热海风灌进车窗时,大连到了。 这里没有香江的霓虹灯,只有巨大的龙门吊和满街穿着海魂衫、的确良工装的工人。 那股子重工业基地的硬朗气息,扑面而来。 刚出站台,热浪夹杂着叫卖声轰然而至。 第八百五十二章渤海湾的生猛 大连火车站。 一下车,那股子特有的海蛎子味儿就往鼻子里钻,但这味儿跟香江的不一样。香江的海风里带着股湿热的粘稠劲儿,而这儿的海风,干脆,硬朗,像把刀子刮在脸上,生疼,但提神。 站台上人挤人,大多穿着蓝灰色的工装,也有穿军绿色的。大家说话嗓门都大,满耳朵都是那股子带着海鲜味的大连话,听着就让人觉得豪爽。 “妈了个巴子的,总算到了!”彪子伸了个大懒腰,浑身的骨节跟放鞭炮似的劈啪作响。 他把身上那件在广州买的花衬衫领子扯开,露出一撮黑胸毛,看着跟个刚放出来的劳改犯似的。 “把扣子扣上。”李山河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这儿不是香江,别整那盲流子样,回头让雷子给你当流氓罪抓了。” 两人顺着人流往出站口走。 刚一露头,就看见一辆在那年头绝对算得上扎眼的军绿色吉普车停在路边。 车门上还喷着“哈尔滨第一机械修造厂”的字样,不过那漆掉了半拉,显得有点沧桑。 车旁边蹲着个人,手里捏着个烟袋锅子,正吧嗒吧嗒抽得起劲。 听见动静,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精瘦却透着精明的脸,正是三驴子。 “哎呀我的亲爹哎!” 三驴子一看李山河,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一磕,火星子四溅,蹦起来就扑了过来,“二哥!彪子!可想死我了!” 三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这场面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彪子手劲大,拍得三驴子后背咚咚响,那动静听着都疼,差点把三驴子早饭给拍出来。 “轻点!轻点!我要散架了!”三驴子呲牙咧嘴地挣脱出来,揉着后背,上下打量着两人,“行啊,这去了一趟资本主义花花世界,这气质都不一样了。二哥这身板更硬实了,彪子……彪子更像土匪了。” “滚犊子。”彪子笑骂了一句,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不过你这咋混的还抽上烟袋锅子了呢,爷们这有万宝路,正宗的香港烟!” 三驴子脸色一苦,“你知道个蛋啊,这不劲儿大能压住事儿吗!” “赶紧的,有好吃的没?这一路啃干粮,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那必须有!”三驴子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走,上海鲜!咱们直接去老虎滩那边的渔家馆子,刚打上来的螃蟹,那个肥啊,顶盖肥!” 吉普车轰鸣着,带着股黑烟窜了出去,像头撒欢的野驴。 那时候的大连,虽然也是沿海开放城市,但跟香江比起来,那就是两个世界。 马路不算宽,两边都是那种苏式或者日式的老建筑,灰扑扑的墙面显得厚重。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得开过,节奏慢悠悠的,却透着股踏实劲儿。 李山河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却在盘算着那批货的事。 这平静底下,藏着巨大的能量,也藏着不少暗礁。 车开了半个钟头,到了海边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 这地方要是没熟人带,根本找不着。 门口摆着几个大水盆,里面螃蟹张牙舞爪,虾爬子活蹦乱跳,看着就新鲜。 进了包间,三驴子也不看菜单,显然是常客,大手一挥:“把那个飞蟹,给我整十斤!还要海胆,要那种带刺的!海瓜子儿也要,辣炒!再来两瓶高度白酒,要真粮的,别拿勾兑的糊弄我!” 没过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热气腾腾的螃蟹堆成了小山,红彤彤的壳子泛着油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彪子啃螃蟹啃得满嘴流油,根本没空说话,那吃相跟要把螃蟹壳都嚼碎了咽下去似的。 李山河放下酒杯,看着三驴子,眼神里多了几分严肃。 “说正事。”李山河压低声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批货,到底在哪?你电话里说在江边,怎么把我们招到大连来了?” 三驴子抹了一把嘴,脸上的嬉皮笑脸收敛了,露出一股子生意人的精明,甚至带了点愁容。 “二哥,货确实是在黑龙江那边的江边接的头。咱们用在那边积攒的罐头和二锅头,跟嗒莎她老爹换的。好家伙,整整三大卡车。但那玩意儿太显眼,走陆路往南运,关卡太多,容易出事。” 三驴子用筷子蘸着酒,在桌子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线条歪歪扭扭。 “所以我找了个门路,走了个迂回路线。先把货拆散了,混在木材车皮里,走铁路运到了大连。打算从这儿装船,直接走海运去南方。大连这边的港口,我认识几个倒腾废钢的,路子野,能混过去。” “这批货都有啥?”李山河问,这点很关键。 “嘿,那可多了。”三驴子眼睛放光,压低嗓门凑过来,生怕隔墙有耳, “除了你点名要的那些电子管、老式雷达配件,还有几台大家伙。我看那说明书虽然是俄文,但那图我看得懂。好像是坦克发动机的初级涡轮组,还有几块飞机上用的铝镁合金板。那玩意儿,敲起来声音都不一样,脆生生的。” 李山河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那就是工业的种子。 虽然在苏联可能已经是淘汰货,但拿回国内稍微研究研究,那对材料学的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可是真正的硬货。 “现在货在哪?” “在三十里堡那边的一个废弃仓库里。”三驴子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我已经联系好了船,本来定的是后半夜装货。不过……” 三驴子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不过啥?”彪子吐出一块蟹壳,有些不耐烦,“有屁快放,跟个老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大连这地界,水也不浅。” 三驴子叹了口气,把烟头狠狠按在烟灰缸里, “管这一片码头的,有个叫海蛎子的团伙。领头的叫刘一手。这孙子以前是搞远洋捕捞的,手底下有一帮不要命的渔民,后来嫌累,就开始收过路费。不管是走私的还是正经做生意的,只要从这个码头走,不给他扒层皮,船都出不去。他不知从哪听到了风声,盯上咱们这批货了,非说咱们这是走私军火,要扣下一半当封口费。” “一半?” 李山河冷笑一声,把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他这胃口也不怕撑死。” “我本来想提嗒莎她爹的名字吓唬吓唬他,可这刘一手是个土鳖,根本不知道那边的深浅。他说在大连湾,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敬烟。还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彪子一听这话,把手里的螃蟹腿一扔,抓起桌上的餐巾纸胡乱擦了擦手,眼神里露出一股子凶光,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草,在香江让那帮英国佬和社团欺负也就罢了,回了咱自个儿地盘,还能让个臭鱼烂虾给拿捏了?” 彪子站起身,摸了摸腰后的位置,那是一直戴在身上手插子,“二叔,别废话了。今晚装货是吧?俺去跟这个刘一手聊聊,看看是他脑袋硬,还是俺这刀背硬。” 李山河摆了摆手,示意彪子坐下。 他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这批货里面有一部分是老周要的,你联系老周没?”李山河问道。 三驴子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懵逼:“我不到啊,也没人跟我说是周主任要的啊。我就寻思这都是好东西,先运回去再说。” 李山河一拍脑门,这事儿怪自己,之前为了保密,这线走得太隐蔽,连自己人都没全透底。“这不是整岔匹了吗。” 三驴子哭笑不得,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二哥,我现在去联系一下周主任?” “不急。”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变得深邃,“这批货虽然是老周要的,但咱们不能什么事都指望上面擦屁股。要是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以后还怎么跟老周谈大买卖?再说了,下一批货呢?下下批呢?难道次次都让老周出面?” 自身硬才是真的硬。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 “咱们搁大连还有多少兄弟?”李山河问道。 三驴子咋么了一下嘴,伸出一只巴掌:“为了护这批货,我从哈尔滨调了五十个好手过来,都在仓库那边盯着呢。都是跟咱们起家时候的老兄弟,信得过,手黑。” 李山河点点头:“五十个,也差不多够用了。” 彪子两眼放光,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二哥,那还等啥?俺带人干了它!保证手起刀落,欻欻欻!让这帮海蛎子知道知道啥叫东北虎!” 李山河一头黑线,瞪了彪子一眼:“等会我先给老周通个电话。这毕竟是咱家,不能闹得太难看。” 李山河可是知道,再过两年就要严打了,上辈子就是这么进去的,这辈子可得小心点。咱们是求财,是报国,不是来当悍匪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大海。 “不过,有些人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另说了。在香江我能把九纹龙填海,在大连,我也能让这刘一手变成真正的海蛎子。” 第八百五十三章电话线的两端 老虎滩的小饭馆里,电话机挂在走廊的墙上,黑色的胶木外壳油亮油亮的,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李山河投了一枚硬币进去,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滋啦……滋啦……” 长途信号不太好,电流声像是在锯木头。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一个沉稳、带着点京腔的中年男声。 “喂,哪位?” “周叔,我是李山河。”李山河的声音不大,但透着股子从容。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语气变得热络了一些。 “是你小子啊。怎么,回内地了?香江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办得差不多了。这次回来,是给您带了点土特产。”李山河也没绕弯子,大家都是聪明人,“之前您提过的那几种零件,我和那边的朋友搞到了一批。现在就在大连。” 周主任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确定是那种型号?” “八九不离十。甚至还有点意外惊喜,几个大家伙,我想您肯定感兴趣。” 李山河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话筒盖,“不过,这特产有点烫手。大连这边的码头,有个叫刘一手的,非说这批货违规,要扣一半。我看他那架势,不像是在开玩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李山河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小兔崽子,”周主任笑骂一声,“这批货对国家很重要。特别是里面的合金板材,那是咱们现在急缺的。你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沟小坎,我相信你有能力跨过去。当然,如果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需要协调关系,你可以找当地的……” “明白了。”李山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听懂了。 老周的意思很明确:货,必须要。但是怎么拿到货,那是你李山河的事。国家不能明着出手干预这种江湖纷争,容易落人口实,也容易把秘密运输线暴露。只要不出大格,不闹得满城风雨,上面就当没看见。 这就叫默许。 “那周叔,这货上了船之后,您那边安排人接一下?” “没问题。船一到公海,会有渔政的船去接应。你只管把货送出去。” 挂了电话,李山河长出了一口气。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他心里的底气就足了。 回到包间,彪子和三驴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咋样二哥?那老周咋说?”彪子把最后一根螃蟹腿塞进嘴里,连壳带肉嚼得嘎嘣响。 “老周说,”李山河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让咱们放手干。这批货,只要能运出去,过程不重要。” “妥了!”彪子一拍大腿,“那就是说,只要不整出人命,咋整都行呗?” “也不完全是。”李山河眯起眼睛,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刘一手这种人,也就是个地头蛇。咱们要是真把他灭了,后面还有张一手、王一手。大连这码头以后咱们还得常用,得立规矩。” 他看向三驴子:“那个刘一手约在哪见面?” “就在三十里堡的那个废弃冷库。”三驴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说今晚八点,如果不给个说法,他就带人去砸仓库,还要举报咱们走私。” “砸仓库?举报?”李山河冷笑一声,“行,那咱们就去会会他。三驴子,让你那五十个兄弟别在仓库守着了。” “啊?”三驴子一愣,“那仓库不就空了吗?万一他们去偷……” “我就是要让他们去。”李山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是招调虎离山。仓库里那些真正值钱的大家伙,早就让你混在废铁里了吧?” “那肯定啊,我都焊死在废铁堆里了,不拿气割根本弄不出来。” “那就行。明面上的那些,不过是些罐头和二锅头。给他们点甜头,才能把这帮孙子引出来。”李山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彪子,去车上把咱们带回来的那箱特产拿出来。” 彪子嘿嘿一笑:“好嘞!俺这就去拿那一箱子大炮仗!” 说是大炮仗,其实是李山河从香江带回来的几把雷明顿猎枪,还有几十根在那边安保公司用的高压电棍。 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的大连,那可是稀罕物,比那帮混混手里的铁棍片刀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记住,今晚不用留手,但尽量别死人。”李山河看着彪子和三驴子,“咱们是正经生意人,要把生意做得体面。体面的前提,就是把不体面的人打服。” 夜色渐渐降临,大连的海风变得更加凛冽。吉普车再次发动,朝着三十里堡的方向疾驰而去。车灯划破黑暗,像是一把利剑,直刺这片鱼龙混杂的江湖。 李山河坐在后座,摸着腰间的五四式手枪——那是老周以前特批的持枪证,虽然过期了,但那是最后的底牌。他看着窗外倒退的黑影,心里清楚,今晚这场仗,不仅仅是为了这批货,更是为了远东公司在北方的立足之地。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第八百五十四章 冷库里的谈判 三十里堡这地方,早年间是驻军的营房,后来荒废了,这一片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地。 那个废弃冷库孤零零地立在荒草堆里,墙皮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像个没皮的怪物。 晚上八点,海风呼啸,吹得冷库顶上的铁皮哗啦哗啦响。 李山河的吉普车停在了冷库门口。 车灯打过去,只见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二三十号人。 这帮人手里拿着鱼叉、铁链子,还有几把自制的火药枪,一个个穿着油滋滋的皮围裙,满脸横肉,一看就是在海上讨生活的狠角色。 人群中间,摆着一把太师椅,上面坐着个光头胖子。 这胖子大概四十多岁,脖子上挂着根粗大的金链子,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眯着眼睛看着车灯,一脸的桀骜不驯。 这就是刘一手。 “二哥,这就是那孙子。”三驴子低声说道,手心有点冒汗。 “下车。”李山河推开车门,脚踩在碎石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彪子拎着个黑色的长条帆布包,跟个门神似的站在李山河身后。 三驴子缩了缩脖子,也跟了下来。 “呦,这就那什么远东公司的老板?”刘一手没起身,依旧盘着核桃,语气里满是嘲讽,“看着也不咋地啊,毛都没长齐呢,就敢来大连湾闯码头?” 他手下那帮人哄笑起来,手里的家伙事敲得叮当响,想要给李山河来个下马威。 李山河没理会那些噪音,径直走到离刘一手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他从兜里掏出那个翡翠烟斗,不紧不慢地填上烟丝,划着火柴点燃。 “刘老板是吧?”李山河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被风吹散,“听说你想入股?” “入股?”刘一手哈哈大笑,把手里的核桃往桌子上一拍, “小子,你会不会说话?这不叫入股,这叫拜山头!在大连这片海,鱼过得交税,鸟过得拔毛。你运这么多紧俏货,不跟我刘某人打招呼,那就是坏了规矩。” “规矩?”李山河笑了,笑得有些冷,“我只知道国家的规矩,不知道你刘老板还有规矩。” “少他妈拿大帽子压我!”刘一手猛地站起来,脸上的肥肉乱颤,“天高皇帝远!在这儿,老子就是规矩!一口价,货留下一半,以后你们的船,我保了。要不然……” 他一挥手,身后的二三十号人往前逼了一步,手里的鱼叉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要不然怎么样?”李山河依旧不动如山。 “要不然,你这一船货,今晚就得沉海里喂鱼。至于你们几个……”刘一手狞笑道,“估计也得在海里泡个澡。” 李山河叹了口气,把烟斗里的灰磕在鞋底上。 “彪子。” “在呢,二叔。” “给他看看咱们的规矩。” 话音刚落,彪子把手里的帆布包往地上一扔,哗啦一声,拉链拉开。他在里面摸了一把,掏出一根两尺长的黑色胶皮棍。 这可不是普通的胶皮棍,这是远东安保从美国搞来的高压电棍,那一头有两个金属触点,看着就瘆人。 “你要干啥?拿根烧火棍吓唬谁呢?”刘一手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骂道,“给我上!先把那傻大个废了!” 两三个拿着鱼叉的混混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彪子不退反进,在那巨大的身躯下,动作竟然快得惊人。 他根本没躲,直接迎着那鱼叉就上去了。眼看鱼叉要扎到身上,他侧身一闪,手里的电棍猛地捅在了第一个混混的肚子上。 “滋啦——!” 蓝色的电弧在黑暗中炸开,发出令人牙酸的电流声。 那个混混连惨叫都没发出来,整个人就像触电的青蛙一样,浑身剧烈抽搐,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 剩下两个混混傻眼了,这是啥妖法?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彪子又是两棍子下去。 “滋啦!滋啦!” 又是两个人倒地抽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焦糊味和尿骚味——有人直接失禁了。 全场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刘一手手里还没拿稳的核桃啪嗒掉在了地上。他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着地上那三个还在抽抽的手下,腿肚子开始转筋。 “这是啥玩意儿?” “这是科学。”李山河淡淡地说道,他又从包里掏出一把雷明顿猎枪,那是截短了枪管的,威力极大,此时黑洞洞的枪口并没有对着人,而是对着刘一手坐的那把太师椅的扶手。 “砰!” 一声巨响,木屑横飞。那把实木太师椅的扶手直接被打成了碎片。 巨大的枪声在空旷的冷库前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那些拿着火药枪的混混吓得手里的枪都拿不稳了。跟这大家伙比起来,他们手里的喷子就像是烧火棍。 李山河吹了吹枪口的硝烟,一步步走向刘一手。 “刘老板,现在能不能谈谈我的规矩了?” 刘一手哪还敢硬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是混横,但他不傻。 这一照面就放倒三个,手里还有真家伙,这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这是过江龙,是铁板! “爷!大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刘一手磕头如捣蒜,“货您拿走!全拿走!我不收钱了!一分都不收了!” 李山河走到他面前,用枪管抬起刘一手的下巴,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刘一手打了个寒颤。 “不收钱怎么行?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 李山河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不可违逆的威压, “从今天起,这个码头的装卸活儿,归你干。但我只给市价的一半。你负责给我看好了,要是少一颗螺丝钉,我就让你尝尝那电棍的滋味。” “还有,以后只要是远东公司的船,你必须第一个安排。 有人要是敢炸刺,你得给我摆平。能做到吗?” “能!能!必须能!”刘一手连连点头,生怕慢一点就被崩了。 “彪子,收工。” 李山河把枪收回包里,转身往回走。彪子嘿嘿一笑,对着那帮吓傻了的混混晃了晃手里的电棍,那帮人哗啦一下散开一条道,跟躲瘟神似的。 三驴子跟在后面,腰杆挺得笔直,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 直到上了吉普车,三驴子才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二哥,真牛逼!刚才那两下子,太解气了!我看那个刘一手以后见了咱们得叫爷爷。” “他不用叫爷爷,他得当好一条狗。”李山河看着窗外的夜色,“这种人,打服了就是最好用的看门狗。大连这边的水深,有他这么个地头蛇在前面顶着,咱们能省不少麻烦。” 车子发动,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 今晚,还有最重要的一场仗要打——装船。 第八百五十五章 满载而归的废铁 三十里堡的海风带着一股子腥咸和机油味,硬生生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冷库前的空地上,刚刚那一出杀鸡儆猴的余威还没散尽。 刘一手那帮手下,这会儿一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原本拿在手里的鱼叉、铁链子早扔没影了,换成了搬运用的麻袋和绳索。 他们看彪子的眼神,跟看活阎王没两样。地上那几摊被电棍滋出来的尿渍还没干,时刻提醒着这帮地头蛇:眼前这几位爷,才是真正过江的猛龙。 “嗡——” 沉闷的马达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远东车队的大灯像是几把利剑,刺破了码头浓稠的黑暗。 刘一手这时候倒是显出了几分眼力见。车刚停稳,他就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那张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朵菊花般的笑,脸上的肥肉随着步子直颤悠。 “李爷,您来了!这吊机我都给您安排好了,最大的那个!咱这就开整?”刘一手弓着腰跑过来,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生怕李山河一个不满意再给他来一下子。 “整吧。”李山河也没废话,指了指后面那几辆蒙着苫布的大卡车,“这几车东西,给我轻拿轻放。要是磕着碰着,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您放心!我让我亲弟弟上去指挥!保证当鸡蛋一样伺候!” 装船开始了。 那一箱箱沉重的废铁被吊臂缓缓吊起。外表看着就是一堆生锈的机械零件,甚至还能看到外面那一层故意抹上去的油泥和铁锈。 但在那层伪装之下,是苏联最顶尖的合金板材和精密的涡轮叶片。 这叫灯下黑。 李山河站在码头的探照灯阴影里,抽着烟,目光死死盯着每一个吊装的动作。 三驴子则拿着个小本本,在那边跟船老大核对清单,嘴里念念有词。 “二哥,这玩意儿真能运过去?”彪子虽然刚才威风八面,但此刻看着那黑洞洞的海面,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这要是让海关查出来……” “海关只查走私电器和香烟。”李山河吐出一口烟圈,“谁会去查一堆准备回炉重造的废钢铁?再说,这船上有正规的废品回收批文,是哈尔滨第一机械厂开的,手续全是真的。” 这就是李山河的高明之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装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那五十个从哈尔滨调来的兄弟也没闲着,分散在码头四周放风,一个个眼神警惕,那股子从林子里带出来的野性还没散,让周围想看热闹的人都不敢靠近。 凌晨三点,最后一箱货物落入船舱。 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的福建人,姓陈,跑这条线跑了十几年,啥风浪都见过。他走过来,递给李山河一根烟:“李老板,货齐了。趁着潮水,咱这就走?” “走。”李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陈老大,这一路辛苦。到了公海,会有人接应。见到挂红旗的渔船,闪三下灯。” “晓得。周主任打过招呼了。”陈老大点点头,他也是这条隐秘战线上的老人了,话不多,但办事靠谱。 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货轮缓缓驶离了码头,留下一道翻滚的白浪,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看着船影消失,李山河心里的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 “行了,收队。”李山河转过身,看着那一脸谄媚站在旁边的刘一手。 “刘老板,今晚干得不错。”李山河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大概有两千块,随手拍在刘一手的胸口,“这是弟兄们的辛苦费。拿去喝茶。” 刘一手捧着钱,手都在抖。这可不是小数目,顶得上他收一个月的过路费了。关键是,刚才还要杀要剐的,现在突然给钱,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爷……这……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李山河语气淡然,“我说了,我不白使唤人。以后这码头上,我的货,你要给我看好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吃里扒外……” “不敢!绝对不敢!”刘一手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以后李爷的货就是我亲爹!谁敢动一下,我刘一手剁了他!” 这就是江湖。 大棒加胡萝卜,永远是最有效的手段。 回到市区,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山河没有回招待所睡觉,而是直接让彪子把车开到了大连的一处国营招待所。 那里,老周派来的联络员已经在等着了。 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斯斯文文的,看着像个大学生。 但李山河一眼就看出来,这人腰里别着家伙,那是保卫处的人。 “李先生。”年轻人主动伸出手,“我是小王。周主任让我来跟您确认一下,船已经出发了吗?” “出发了。”李山河握了握手,那是双常年握笔但也握枪的手,“大概明天中午能到公海交接点。” “辛苦了。”小王推了推眼镜,“周主任说,国家不会忘记您的贡献。另外,关于您之前提过的,想要在南方搞个电子厂的想法,上面批了。土地和政策,一路绿灯。” 李山河笑了。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那一船废铁,不仅仅是给国家的礼物,更是远东公司在国内的一块敲门砖。 有了这个电子厂,加上从苏联搞来的技术,再配合香江那边的资金和市场,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就要成型了。 “替我谢谢周主任。”李山河说道,“告诉他,下一批货会更多,更好。” 小王点点头,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二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彪子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啥电子厂?咱们不是做衣服的吗?咋又要造收音机了?” “彪子,做衣服只能赚小钱。”李山河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造电子产品,那是赚未来的钱。而且,咱们不仅要造,还要造最好的。让小日本和美国佬都得求着买咱们的东西。” 三驴子在一旁若有所思:“二哥,那咱们接下来干啥?回香江?” “不急。”李山河伸了个懒腰,“既然回了东北,那不得回家看看?再说,还有个人,我得去见见。” “谁?” “一个能帮咱们把这条路彻底铺平的人。” 李山河神秘一笑,“走,回哈尔滨。” 第八百五十六章 只有贪婪的人才最忠诚 哈尔滨的国道那是出了名的“搓板路”,吉普车在上面跑,就像是在弹簧床上跳霹雳舞。 车窗外卷起的黄土遮天蔽日,把那轮快要落山的日头呛得只剩个惨白的轮廓。车厢里闷得像个罐头,混合着汽油味、汗酸味,还有那个老旧录音机里传出的甜腻嗓音。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邓丽君的声音在磁带绞带的边缘挣扎,时不时变调成诡异的低吼。 彪子大敞着怀,露出黑乎乎的胸毛,一边跟着哼哼,一边把那双臭脚丫子搭在前座的横梁上。 “二叔,这歌词写得不对。”彪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啥叫梦里见过你?俺梦里全是红烧肉,也没见谁甜蜜蜜啊。” 李山河没搭理这货,眼睛盯着窗外那片黑得流油的土地。 玉米杆子高得像青纱帐,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埋伏。 大连这步棋算是走活了,有了刘一手这个地头蛇看门,再加上老周那边的官方背书,以后大毛那边的重型设备就能源源不断地运进来。但这还不够。 要想真正把生意做大,光靠走私那点量是填不饱肚子的。 必须得正规化,规模化。 “二哥,咱这次回哈尔滨,到底是去见谁啊?”三驴子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他这一路都在琢磨这事儿。他在哈尔滨混了这么久,也没听说有哪尊大神能让二哥这么上心。 李山河睁开眼,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黑土地和正在抽穗的玉米地。 “去见个老毛子。” “老毛子?”三驴子一愣,“我老丈人?他过来了?” “不是瓦西里。是他介绍的一个人。”李山河坐直了身子,安德烈。前远东铁路局调度处处长。” 李山河吐出一个名字,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 “这老毛子以前手眼通天,赤塔往东,只要是在铁轨上跑的东西,都得看他的脸色。不过现在嘛……”李山河冷笑一声,“也就是个拔了毛的凤凰。” “那咱找个落魄户干啥?”彪子把脚放下来,终于正经了点,“这不符合咱远东公司的身份啊。” “彪子,你不懂。”李山河坐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在这个世道,手里有权的人那是大爷,但手里有权却没钱的人,那是饿狼。只有饿狼,才敢为了肉去咬破铁丝网。” 现在的苏联,那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巨人。上面烂了,下面更是千疮百孔。 安德烈虽然被撸了官职,但他在铁路系统经营了三十年。那些还在位子上的调度员、列车长、甚至站长,哪个不是他的徒子徒孙? 他缺的不是关系,是一把能把这些关系重新串起来的钞票。 “我就是去给他送这把火的。”李山河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还得从他手里拿个东西!” “啥东西?” “一张铁路运输网的调度图。”李山河眼中精光一闪,“还有他在铁路系统里那一帮子等着吃饭的老部下。” 现在的大毛,内部已经开始烂了。 物资匮乏,官僚腐败。 像安德烈这种手里有权没钱的人,比比皆是。 只要能给他们美元,或者是中国的轻工产品,他们就能让火车偏离轨道,把任何东西运到任何地方。 李山河要做的,就是把这帮人编织成一张网。 一张覆盖整个远东地区的物流网。 “只要拿下了安德烈,咱们以后就不用偷偷摸摸地去江边接货了。”李山河解释道,“咱们可以直接把货柜挂在他们的正规列车上,一直运到绥芬河口岸。这叫借鸡生蛋。” 彪子听得直咂舌:“乖乖,二哥你这是要挖大毛的墙角啊。” “墙角本来就松了,我不挖,别人也会挖。”李山河冷笑,“与其便宜了美国佬和日本人,不如便宜咱们自己人。” 车子进了哈尔滨市区,那股熟悉的红肠味和烤地瓜味扑面而来。 相比于大连的海风,哈尔滨的空气里多了几分厚重和生活气。中央大街上的俄式建筑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在这个年代,哈尔滨依然有着“东方莫斯科”的底蕴。 “直接去马迭尔宾馆。”李山河吩咐道。 马迭尔宾馆,那是哈尔滨的地标,也是这个时候也是接待外宾和重要人物的地方。安德烈就在那等着。 车停在宾馆门口,李山河带着彪子和三驴子走了进去。 大堂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红胡子的俄罗斯大汉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瓶伏特加,面前摆着一盘酸黄瓜,正自斟自饮,眼神有些落寞和焦躁。 看到李山河走进来,大汉的眼睛亮了一下,那种眼神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 “李?”大汉站起来,用蹩脚的中文喊道,声音洪亮如钟。 “安德烈达瓦里氏。”李山河走过去,热情地伸出手,“好久不见。” 其实他们根本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李山河表现得像个老朋友。 两人坐下,李山河示意彪子把带来的见面礼拿出来——两箱正宗的万宝路香烟,还有一摞厚厚的美金,整整一万块。 安德烈看到美金,呼吸瞬间急促了。在这个时期的大毛,卢布贬值得厉害,美金才是真正的硬通货。一万美金,足够他在莫斯科买一套大房子,还能养好几个情妇。 “李,你的诚意,我看到了。”安德烈也不含糊,直接把钱揣进怀里,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李山河给他倒了一杯伏特加,“我要一条专线。从赤塔到海参崴,再到绥芬河。我要我的货,在这条线上畅通无阻。哪怕是克格勃查车,也得给我绕着走。” 安德烈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红胡子抖了抖。 “这很难。克格勃那帮狗鼻子很灵。” “所以价格翻倍。”李山河又掏出一摞美金,轻轻放在桌上,“而且,以后每一车货,我都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是每一车。” 安德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百分之五,那是一笔天文数字。足以让他哪怕冒着上绞刑架的风险也值得搏一把。 “为了友谊!”安德烈举起酒杯,眼神里的落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贪婪和疯狂。 “为了友谊。”李山河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酒杯落下的瞬间,李山河知道,北方的这张大网,终于算是撒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这哈尔滨的风,怕是要越刮越大了。 而他这头东北虎,也要真正开始在这白山黑水间咆哮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红色封皮的圣经 哈尔滨的八月是个大蒸笼,闷热顺着松花江浑浊的水汽爬上岸,无孔不入地钻进马迭尔宾馆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里。 房间里没有风扇,空气黏稠得像半干的胶水。 安德烈陷在暗红色的沙发里,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熊。那张布满红胡子的脸庞泛着一种病态的猪肝色,汗水顺着他粗糙的面颊流进领口,洇湿了那件并不合身的旧夹克。 桌上那摞美金绿得刺眼。 安德烈粗大的手指按在钱上,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和烟丝末。他没有立刻把钱收起来,而是用指腹在那粗糙的纸币纹路上反复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李,这钱烫手。” 安德烈抓起桌上的半瓶伏特加,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胡须滴落在钱堆上,他毫不在意,只是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这年头,只有烫手的东西,才能暖人心。” 李山河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上,姿态松弛。 他没有接安德烈的话。 这时候接话,就落了下风。 李山河侧过身,从放在脚边的帆布包里摸索了一阵。 彪子蹲在一边,手里抓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拿眼角余光扫着那个老毛子,嘴里嘟囔着:“二叔,这老毛子咋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那一万美金都快被他搓掉色了。” 李山河没理会彪子,手从包里抽出来,掌心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 那是他在香江庙街地摊上扫的货,五十港币一只的卡西欧仿品电子表,带着八位数的计算器功能,塑料外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廉价却充满“科技感”的光泽。 “啪。” 李山河把电子表扔在桌上,正好滑到安德烈的手边,撞在那个空酒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东西,认识么?”李山河的声音很轻,在闷热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安德烈迷离的眼神聚焦在那块黑色的塑料块上。 “电子计算机表……我在莫斯科的百货大楼见过,只有外贸商店才有,还要特批条子。”安德烈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块塑料壳子,“你有很多?” “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很多?”他的声音在颤抖。 “整整一箱。”李山河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箱土豆,“安德烈,美金只能让你在那个即将腐烂的体系里买到面包和劣质伏特加。但这个,能让你重新成为赤塔以东最受欢迎的人。” 李山河伸出手,指了指那块表。 “想想看,当你把一箱这样的手表,送给远东铁路局现任的那个胖局长,或者塞给那个在边防线上像饿狼一样贪婪的上校,他们会怎么看你?” “他们会把你当成上帝。” 安德烈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抓着那块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汗水从他的额头滚落,砸在表盘上,他立刻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墙角那台老旧的冰箱压缩机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咕咚。” 安德烈终于吞下了嘴里的那口酒。 “成交。” 他从怀里那个贴身的皮夹克内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笔记本,封皮是鲜艳的红色塑料,上面印着金色的镰刀锤头徽章。那徽章已经被磨得发白,显然是被人无数次地翻阅、摩挲。 彪子伸长了脖子,瓜子也不嗑了,瞪着牛眼瞅着那玩意儿。 “哎呦我去,这啥玩意儿?红宝书?”彪子咧着大嘴,那一嘴大碴子味儿瞬间破坏了房间里凝重的气氛,“这老毛子也背语录?” 李山河没笑。 他的目光锁死在那个红本子上。 “这是远东铁路的命脉。”安德烈把红本子拍在李山河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落魄后的狠厉,“这是下个季度的军列调度时刻表,还有所有备用编组站的代号。有了它,你就知道哪趟车没人查,哪趟车能挂你的货厢。” 李山河伸手去拿,安德烈却猛地按住。 “百分之五。”安德烈盯着李山河,“不仅是钱。以后每一车过境的轻工业品,我要抽一成实物。手表、丝袜、牛仔裤,或者你们中国的二锅头,随你。” 李山河笑了。 贪婪好啊。贪婪的人才有动力干活,才有胆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陪你玩。 “彪子,拿纸笔。”李山河把烟斗叼在嘴里,“咱们给安德烈达瓦里氏立个字据。不过,这百分之五的提成,我给你涨到百分之十。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本红册子,我要原件。” 李山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你可以现在抄一份回去,但这本带着钢印的原件,得归我。我要确保,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到这些核心代码。” 安德烈沉默了。 这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交出原件,就等于把自己的命脉彻底交到了这个中国人的手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蝉鸣声显得格外聒噪。 彪子有些不耐烦了,把手里的瓜子皮往地上一扔,手习惯性地摸向后腰,那里别着一把用报纸裹着的杀猪刀。 “磨磨唧唧的,给个痛快话!不行俺就帮你松松皮子!” 安德烈看了一眼那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又看了一眼桌上那块还在闪烁着红色数字的电子表,最后目光落在那一万美金上。 那是真金白银。 是能带他走出这个发霉房间的钥匙。 他的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松开了。 红色的塑料封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拿去吧。”安德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反正那上面的代号,我都背下来了。” 安德烈抓起那一万美金,塞进裤裆里,那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第一批货,你要挂在哪趟车上?” 李山河拿起那个红本子。 入手微沉,带着股纸张受潮后的霉味,还有安德烈手上的汗味。 他翻开第一页。 密密麻麻的西里尔字母如同蚂蚁般排列,那是苏联远东军区庞大战争机器的血管流向图。 李山河的手指在一行行数据上划过,指尖感受着那些凸起的钢印痕迹。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特定的编号上。 “K-109次。” 李山河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光芒。 “三天后,从哈尔滨东站出发,直达海参崴的军需补给车。” 他合上红本子,啪的一声,像是合上了一口棺材,又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金库的大门。 “我就要挂这趟车。” 安德烈还在往嘴里灌酒,听到这个编号,含混不清地问道:“你想运什么?那趟车查得很严,是给太平洋舰队运送冬装和罐头的。” 李山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中央大街,看着那些穿着布拉吉的俄罗斯姑娘和穿着工装的中国工人。 “运什么不重要。” 李山河抬起头,“我就要挂这趟车。另外,我要你在车厢的申报单上写四个字。” “哪四个字?” “农业化肥。” 第八百五十八章 尿素袋子里的秘密 哈尔滨的夜,黑得像口扣死了的大铁锅。 凌晨两点的东站货场,晚风卷着煤渣子在地上打着旋儿,远处的探照灯惨白惨白,像几把手术刀,把那几条纵横交错的黑黢黢铁轨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里那是真难闻。烧煤的烟味、机油味,还有那股子直冲天灵盖的氨水味,混在一起,吸一口能让人肺管子抽筋。 “动作都麻溜点!轻拿轻放!” 三驴子站在货堆阴影里,手里攥着个铁皮手电筒,却不敢开亮光,只能用手捂着灯头,漏出一点昏黄的光晕照着脚下。 他那张瘦脸上全是油汗。 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汉子,那是三驴子从道外找来的力工,一个个肩膀上垫着破麻袋片,正吭哧吭哧地扛着白色的编织袋往一节停在岔道上的黑皮车厢里运。 袋子上印着五个蓝色大字:碳酸氢铵。 这玩意儿就是尿素,味儿冲,平时那是庄稼人的宝贝。可今儿个这几百袋尿素,那是金子做的。 最外面一层确实是真尿素,大概有个三五斤重,那是用来遮味儿和掩人耳目的。但在这层刺鼻的化肥底下,裹着厚厚的防潮油纸,里面塞满了李山河从南方调过来的紧俏货。 有一千条刚从广州纺织厂出来的的确良布料,颜色鲜亮得扎眼;有三千条这年头还没在内地彻底流行开、但在南方已经卖疯了的健美裤;最核心的,是压在最底下的那五个木箱子。 那里面是五千块电子表。 虽然大多是福建那边小作坊仿的卡西欧和西铁城,但在此时的苏联远东地区,这玩意儿就是硬通货,比卢布好使,一块表能换一个那种傻大黑粗的坦克望远镜,或者半吨优质钢材。 这就是李山河的算盘。金镶玉,屎里藏金。 彪子蹲在两米外的铁轨路基上,屁股底下垫着块砖头。 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摸过来的甜杆,咔哧咔哧的啃着。 “咔嚓、咔嚓。” 那动静,听着跟老鼠嗑木头似的。 “二叔,那扳道岔的老头能行吗?”彪子含糊不清地问,“我看他那死样,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那老头叫老赵,以前是安德烈在铁路局培训过的徒弟。”李山河站在一旁,“安德烈虽然倒了,但这层师徒关系还在。再加上两瓶茅台和一条红塔山,这岔道他肯定给扳过去。” 正说着,那间扳道房的门开了。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盏昏黄的马灯。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巡逻队,便慢吞吞地走到铁轨分岔口,用力把那个生了锈的扳手往下一压。 “咔嚓。”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原本通往正规货运编组的轨道被切断了,导向了一条废弃多年的侧线。而那条侧线尽头,正好停着那列即将挂靠的K-109次军列。 “动作快!”李山河低喝一声,“只有二十分钟。等车头挂过来,咱们的货厢必须挂在倒数第二节!” 几十个兄弟加快了动作。 就在这时,货场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狼狗的狂吠。 “干什么的?!哪个单位的?!”几束强光手电照了过来。 是路警。 三驴子脸色一白:“坏了,这帮孙子怎么这时候来查夜?” 彪子把剩下的粘豆包一口吞了,手往腰后一摸,那把杀猪刀就到了手里:“二叔,干不干?” “干个屁。”李山河按住彪子的手,“这是国内,不是香江。把刀收起来。” 李山河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领口,迎着手电光走了过去。 “哪个单位的?深更半夜在这鬼鬼祟祟!”领头的路警是个大个子,手里拎着警棍,那条狼狗呲着牙,离李山河只有半米远。 彪子手里的手插子在背后攥出了汗,眼睛死盯着那狗脖子,只要那畜生敢张嘴,他就能先给它来个透心凉。 “同志,你也知道,现在的国际形势复杂。”李山河压低了嗓音,语气里没半点心虚,反倒透着股子让人不得不信的严肃, “这批货,是安德烈同志亲自过问的。他是谁,不用我多介绍吧?那是为了巩固咱们和那边的友谊。要是这车皮因为咱们这边的手续问题耽误了发车,这责任,是算你们铁路局的,还是算咱们外贸局的?” “巩固友谊?”大个子路警狐疑地重复了一遍,手里的警棍没放下,反而往那堆尿素袋子上敲得更重了,“别拿老毛子吓唬人。现在中苏关系啥样你不清楚?还点名?我看你们像是倒腾私货的。” 这年头,这种借着公家名义干私活的事儿不少见。大个子也是个老油条,不容易糊弄。 李山河把介绍信往回一收,揣进兜里,动作不紧不慢。他没解释,反而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折叠的小水果刀,“咔嚓”一声甩开刀刃。 “干啥!”路警往后退了半步,警棍举了起来。 “同志,既然你怀疑,那咱们就验验货。”李山河脸上挂着笑,手起刀落,直接在那最外面一层的编织袋上划拉了一道大口子。 “哗啦——” 白花花的颗粒顺着口子淌了一地。紧接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氨气味儿,混合着酸臭,在这个不通风的闷热夜晚里,像是颗毒气弹直接炸开了。 那是真尿素,也是真冲。 大个子路警毫无防备,吸了一大口,当时就被呛得眼泪直流,弯着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我草!这啥味儿啊!” 连那条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狼狗,这会儿也夹着尾巴往后缩,这味儿对狗鼻子的杀伤力比对人还大十倍。 “碳酸氢铵。”李山河抓起一把白色的颗粒,递到路警面前,那手都要怼到路警鼻子底下了,“肥效高,就是味儿大。那边老毛子的集体农庄今年欠收,急需这玩意儿催肥。这一车皮要是耽误了,那边的土豆长不出来,到时候这外交责任,您给担着?” 李山河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气势却足。 路警捂着鼻子,眼泪哗哗流,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拿走拿走!赶紧拿走!真他妈晦气,大半夜的整这一出。” 第八百五十九章 沉默的账本 他算是信了。毕竟谁家倒腾私货要是全是这玩意儿,那还不得赔掉裤衩子。再说了,这味儿太正了,谁能想到这刺鼻的化肥堆里,埋着的是d电子表啊。 “谢了同志。”李山河收起刀,把那漏了的袋子口胡乱挽了个结,“回头给您送两袋去局里尝尝哦不对,试试肥?” “滚滚滚!”路警骂骂咧咧地牵着狗走了,那狗跑得比他还快。 彪子刚才手里那把手插子都快要把裤腰带给割断了,听见这话,长出了一口大气,把刀往回一插,大手一挥:“兄弟们!动起来!轻拿轻放,别把化肥给洒了!” 几十个黑影瞬间动了起来。 没有吆喝声,只有沉重的麻袋落在车厢木地板上的闷响。 那几千条健美裤、的确良,还有那五千块藏在箱底的电子表,就这么在一层臭烘烘的尿素掩护下,被塞进了这列即将开往大毛腹地的钢铁巨兽肚子里。 K-109次列车的火车头喷出一股白气,巨大的钢铁连杆开始缓慢转动。 老赵在远处的扳道房里,看着这边的动静,手里提着的马灯晃了两下,算是发出了信号。 “挂上了!”负责挂钩的兄弟喊了一声。 李山河站在路基下,看着那节墨绿色的车厢缓缓滑过眼前,汇入那条长长的车龙。 车轮碾过铁轨的接缝,发出“哐当哐当”的有节奏的撞击声,像是金币落在盘子里的脆响。 那个路警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牵着狗,实际上是在给这帮人放风。 那一包中华烟和那番这一通云山雾罩的大话,让他成了这条贼船上的临时保镖。 直到列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的尽头,李山河才转过身,走到那个路警面前。 “同志,今晚辛苦了。”李山河从怀里又摸出一张大团结,不动声色地塞进刚才那个装烟的口袋里,“外贸局那边最近在招编外安保,待遇不错。你要是有兴趣,改天去局里找个叫三驴子的。” 路警摸了摸口袋的厚度,脸上那股子公事公办的严肃瞬间化开了,露出一点讨好的笑:“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为人民服务嘛。那啥,以后常来啊。” “常来。”李山河笑了笑,转身钻进了黑暗中。 彪子在后面看得直咂舌:“二叔,你这嘴是开过光的吧?明明是咱们干着投机倒把的买卖,怎么让他一听,咱倒成了为国争光的英雄了?他还得谢谢咱?” “这就叫格局。” 李山河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哈尔滨深夜凉飕飕的空气混着烟草味钻进肺里,让人精神一振, “彪子,记住喽。在这世道上混,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以为你是谁。只要你能把这层皮披住了,鬼都得给你让路。” 三驴子在一旁擦着冷汗,小腿肚子还在转筋:“二哥,刚才我真以为要完犊子了。那狗要是再往前一步,闻出那电子表的电池味儿……” “它闻不出来。”李山河看着远处那条空荡荡的铁轨,“因为在那只狗眼里,咱们是喂食的主子,不是贼。” 列车开走了,但事儿没完。 三十里堡那个废弃冷库是个点,这哈尔滨的铁路货场也是个点。既然要把这张网织密了,就不能留下烂线头。 李山河带着彪子和三驴子没回宾馆,而是直接去了扳道房。 老赵正坐在那张只有三条腿的凳子上,守着个煤炉子,手里捧着个掉瓷的茶缸子。 昏黄的灯光把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照得跟树皮似的。看见李山河进来,老赵也没起身,只是把眼皮抬了抬。 “走了?”老赵的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口沙子。 “走了。”李山河也不嫌脏,直接坐在煤堆旁边的一块砖头上,“老赵,手艺没丢。那车厢挂得稳,连顿挫感都没有。” “那是。”老赵哼了一声,那是老手艺人的骄傲,“当年安德烈那个老毛子学这手,还是我手把手教的。也就是现在这世道变了,搞什么自动化,不然我这双手,那是能弹钢琴的。” 李山河没接这话茬,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鼓鼓囊囊的。 他把信封放在煤炉子旁边的桌子上,那上面还摆着半瓶劣质烧刀子和几颗花生米。 “这是这一趟的辛苦费。”李山河说,“另外,还有个事儿得麻烦您。” 老赵瞥了一眼那个信封,没动,也没说不要。“啥事?” “这条线,以后每个月得走三趟。” 李山河用火钳子拨弄了一下煤炉子里的火,红红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不仅是挂车皮。我还需要您帮我盯着点调度室那边的动静。 如果有那什么特别检查组下来,或者是安德烈那边的名字不好使了,您得提前给我透个气。” 老赵沉默了。他拿起那个信封,捏了捏,然后揣进怀里。 “现在的铁路,乱。”老赵叹了口气,喝了口酒, “以前是听上面的,现在是谁给烟抽听谁的。只要钱到位,别说是挂车皮,你就是想把火车头开回家也没人管。行,这活儿我接了。但我老了,耳朵背,要是哪天听不见动静了,你们可别怪我。” “只要您还在这个扳道房里坐着,我就信您的耳朵比狗都灵。”李山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煤灰,“三驴子,给赵大爷留两箱好酒,要茅台,别拿那散篓子糊弄。” 三驴子赶紧应了一声,从外面的吉普车上搬下两箱酒。 出了扳道房,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哈尔滨的清晨带着股子特有的清冷。 街上有了稀稀拉拉的环卫工人在扫大街,还有赶早市的大娘推着小车。 回到马迭尔宾馆,房间里还是那股子闷热味儿,不过现在闻着倒是让人心安。 彪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那双大皮鞋甩飞了,四仰八叉地躺着:“二叔,这回算是彻底妥了吧?那车皮只要过了边境线,那可就是流淌的黄金啊。” “这只是第一步。”李山河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晨光洒进来,把房间里的尘埃照得清清楚楚,“货出去了,还得能换回来东西。安德烈那边虽然拿了钱,但他是个贪得无厌的主儿。这一次他尝到了甜头,下一次就会张更大的嘴。” “那咋整?再喂?”三驴子有点心疼钱,“那老毛子胃口可不小。” “喂是要喂的,但不能光喂肉。”李山河转过身,眼神里透着算计, “得给他上嚼子。这次的货里,我特意让二楞子在那批布料里夹了几张香江的报纸,还有几本关于大毛高层变动的内参杂志。安德烈只要不傻,看了那些东西,就会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只有咱们这条线,才是他保命的稻草。” 这就是李山河的手段。不仅要做生意,还要诛心。 “行了,都别琢磨了。”李山河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咔咔作响,“这一宿没睡,都去洗个澡眯一会儿。等睡醒了,咱们去吃顿正宗的俄式大餐,庆祝庆祝。” “我想吃大列巴蘸红菜汤!”彪子立刻来了精神,“还得来两根哈尔滨红肠!” “吃吃吃,就知道吃。”李山河笑骂了一句,“等这批货的款子回笼了,我让你天天拿红肠当饭吃。” 房间里安静下来。三驴子和彪子很快就发出了震天响的呼噜声。 李山河没睡。他坐在那张写字台前,拿出那个红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他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1981年8月,北线打通。 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他又在下面写了两个字:回家。 这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力透纸背。 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再惊心动魄,终究是战场。 而那个在大兴安岭脚下的小村子,那个有着热炕头和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疼爱的子女的地方,才是他李山河真正的根。 第八百六十章 风雪夜归人 八月中旬的东北,正是庄稼疯长的时候。 但这几天的天儿有点反常,一场秋雨一场寒,哈尔滨这场雨下得那是淅淅沥沥,把整个城市都泡在了一股子湿冷的霉味里。 火车站里依旧是人山人海。 李山河这回没买那挤死人的硬座,直接搞了个软卧包厢。 彪子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铺位上,那叫一个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二叔,这软卧是舒坦,但这钱花得俺都肉疼。”彪子摸着那丝绒窗帘,“这一张票都够俺得劲多少回了。” “以后你的眼光得往上看。”李山河靠在窗边,看着站台上那些扛着大包小裹、拼命往硬座车厢里挤的人群,“咱们赚了钱,不是为了把钱埋在地窖里发霉的。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样,也让跟着咱们的兄弟活得体面。” 火车启动了,缓慢地驶离了哈尔滨。那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渐渐后退,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这一次,他们没有直奔香江,而是要在中间下车。 目的地:朝阳沟。 那是李山河重生回来的起点,也是他这辈子的根基所在。 虽然现在生意做到了香江,做到了大毛,但在李山河心里,那个山沟沟里的几间砖瓦房,比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金贵。 火车开了大半天,窗外的景色逐渐荒凉。 连绵的大山像是一道道绿色的屏障,把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 “二叔,这回去,咱真就不走了?”彪子翻了个身,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憋了一路的问题,“那边那么多生意,刚子和二楞子能顶得住吗?再说,这地里也没啥搞头啊,除了种苞米就是种大豆。” 李山河把手里的那本书合上。 “彪子,你觉得咱们现在缺啥?”李山河问。 “缺啥?啥也不缺啊!”彪子掰着手指头,“钱,咱们有的是;枪,咱们也不缺;人,刚子手底下好几百号呢。俺觉得咱现在就是土皇帝。” “咱们缺根基。”李山河看向窗外,“香江那是无根的浮萍,随时可能被大浪打翻。大毛这条线虽然暴利,那是走钢丝。只有这片黑土地,才是咱们谁也夺不走的本钱。而且……” 李山河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天要变了。上面已经在吹风了,家庭联产承包很快就要全面铺开。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乡镇企业、特产养殖,这才是真正的大金矿。咱们得在这个风口起来之前,先把坑占住了。” “啥风口不风口的,俺不懂。”彪子挠挠头,“俺就知道跟着二叔有肉吃。” 火车在县城停下,李山河带着彪子一路去了县医院,只是车早就被李卫东给开走了。 回到赵铁柱家,拖拉机倒是还在,估计是老爷子特意给李山河留着的。 婉拒了赵铁柱留饭的邀请,二人开着拖拉机一路朝着朝阳沟奔! 一路上,那股熟悉的泥土味混合着牛粪味扑面而来。 这味儿在城里人闻着是臭,但在李山河闻着,那是踏实。 路两边的苞米地长势喜人,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哎,二叔,你看那是谁?”彪子突然指着前面的路口。 老李家院门口站了满满当当一堆人,估计都是听到拖拉机的动静跑出来的。 是李卫东,还有李山河那几个媳妇。 田玉兰穿着一身碎花的确良衬衫,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烫熨得平平整整。 吴白莲怀中抱着李清月。 张宝兰挺着个大肚子,手里拿着把蒲扇。 琪琪格和萨娜站在后面,手里抱着那一对龙凤胎胞胎。 张宝宝则像个猴子似的挂在树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看见李山河的身影出现在路口,那几个女人眼睛瞬间就亮了。 没有尖叫,没有狂奔,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是含蓄的,是压在心底的。 “回来了?”李卫东磕了磕烟袋锅子,站起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吃了吗。 “回来了,爹。”李山河走过去,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拥抱,只是给李卫东递过了一支烟,“家里都好吧?” “好着呢。地里的庄稼长得也不赖。”李卫东看了一眼儿子,“瘦了,但也结实了。” “当家的!”田玉兰走过来,眼圈有点红,想伸手摸摸李山河的脸,又碍于大庭广众缩了回去,只是接过他肩上的包,“饿了吧?家里杀鸡了。” “嗯,饿了。”李山河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的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在外面,他是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李老板,是跟大毛军火商谈笑风生的过江龙。 但在这儿,他就是老李家的二小子,是这几个女人的天。 彪子早就溜家里去了 “行了,别在大道上杵着了,让人看见笑话。”李山河把包往车上一扔,扶着吴白莲上了车,“回家。” 夕阳把这一家老小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八百六十一章 虎狼窝里的唐僧肉 八月中的东北,入了夜那风也是热的,顺着窗户缝往里钻,带着股苞米叶子的清香和后院牲口棚的土腥味。 老李家东屋的大炕上,这会儿却是另一番燥热。 炕梢堆着几床新弹的棉被,红红绿绿的缎面在昏黄的灯泡底下泛着光。 李山河盘腿坐在炕头,怀里一边一个,跟个土财主似的。 左边是刚出满月的田玉兰,右边是同样丰腴了不少的吴白莲。 这俩娘们憋了一个月的大月子,那是真遭罪,头不能洗澡不能擦,这会儿终于解了禁,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水灵劲儿,特别是那眼神,时不时往李山河身上飘,带着钩子。 炕中间,三个小崽子在那演三国演义。 李赫松那是大儿子,虎头虎脑的,趴在被跺上啃自己的脚丫子; 李清月呼呼大睡,鼻涕泡忽大忽小; 只有李轻雪这小丫头片子不省心,两腿一蹬,小脸憋得通红,哇地一声就嚎上了。 这一嗓子,给李山河吓得一激灵,手里的拨浪鼓差点扔了。 “哎呦我的祖宗,这是咋地了?”李山河手忙脚乱,想抱又不敢碰,那孩子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媳妇,快瞅瞅,是不是哪不得劲?咱赶紧开车去县里,别是发烧了。” 田玉兰闻言白了李山河一眼,那风情,哪怕是老夫老妻了也让李山河心里头一荡。 “你就咋呼吧,好赖也是当爹的人了,一点定力没有。”田玉兰伸手在李轻雪的小屁股上摸了一把,“没拉也没尿,这是饿了。” 说着,田玉兰也不避人,那的确良的扣子一解,熟练地抱起孩子。 李山河这一个月在外头奔波,那是真没见过这场面。 在香江那是花花世界,哪有这热炕头上的风景养人? 他那喉结上下滚了两下,眼神直勾勾的,想挪开又舍不得。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张大脸突然凑到了李山河耳朵边上,热气喷得他耳朵痒痒。 “当家的,你是不是也饿了?” 张宝宝不知道啥时候爬过来的,像只成了精的大猫,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那种没经过脑子的纯真。 李山河被这这一问,老脸一红,还没等说话,张宝宝接着叭叭:“大姐那要是没了,我刚才看厨房还有剩的大饼子,你要不……” “你闭嘴吧!”李山河一把捂住这虎娘们的嘴。这丫头片子,真是啥话都敢往外蹦。 旁边吴白莲正拿梳子梳头,听见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了。 她顺手把头发往后一撩,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似笑非笑地瞥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戏谑,还有点别样的意味。 “宝宝说得也不对,大饼子哪有热乎饭好吃。”吴白莲身子微微前倾,那是熟透了的水蜜桃才有的韵味,“当家的,你要是真饿了,晚上上我那屋,我也有好吃的。” 这一屋子的老娘们,那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自从生了孩子,这帮女人的脸皮厚度那是呈指数级增长,以前那个害羞带怯的劲儿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要把自家男人吃干抹净的生猛。 李山河感觉自己就像是进了盘丝洞的唐僧,周围全是妖精。 “那啥,我出去抽根烟。” 李山河落荒而逃,连鞋都没提好,趿拉着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一屋子女人肆无忌惮的笑声,震得窗户纸都跟着哆嗦。 刚窜出东屋,迎面就撞上了正端着大盆往外走的王淑芬。 “哎呀妈呀!”王淑芬吓了一跳,盆里的泔水差点泼出去,“二河?这都要吃饭了,你火烧屁股似的干啥去?” 李山河稳住身形,干咳两声,顺手接过老娘手里的泔水盆:“没啥,屋里太热,我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后院。” “去个屁的吧。”王淑芬那是过来人,往东屋瞅了一眼,笑骂道,“那是热吗?那是火!赶紧的,把你那没出息的样收收,去房后把你小弟和你小妹叫回来吃饭。一个个的,玩疯了都不着家。” “得嘞!”李山河如蒙大赦,放下泔水盆,叼上一根烟,抬脚就往后院跑。 后院那可是老李家的动物园。除了鹿圈里的那些个梅花鹿,现在最显眼的就是那个用粗木头围起来的虎园。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欢呼声。 “驾!驾!大老虎快跑!” 李山河定睛一看,好家伙,李山霞这小丫头片子正骑在二憨的脖子上,手里抓着二憨那两只圆耳朵,当马骑呢。 二憨那是啥? 那是百兽之王!这会儿趴在地上,舌头伸老长,一脸的生无可恋,还得小心翼翼地托着身上的小祖宗,生怕给摔着。 旁边,李山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小本本,一边看表一边记数:“小妹儿,时间到了啊!再骑五分钟得加两毛钱!这可是老虎,不是生产队的驴,那是稀罕物!” “二哥!” 看见李山河过来,李山峰先把本子往怀里一揣,那动作跟当初安德烈藏美金似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山霞眼尖,看见李山河,直接抛弃了二憨,张开小手就要抱:“二哥!二哥我也要骑大马!” 二憨看见李山河,那是真亲人,比看见亲爹还亲。 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噜声,大脑袋直接凑过来,在李山河的裤腿上蹭来蹭去,那一身的腱子肉都在抖。 李山河伸手在二憨脑门上狠狠搓了两把,那手感,厚实,压手。 “行啊二憨,这几天没见,膘贴得不错。”李山河看着旁边趴着的母老虎和两只正在打滚的小虎崽,“等着,过两天带你进山,咱整点野猪肉,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二憨一听进山,眼睛都绿了,嗷呜一声,震得旁边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李山河一把抄起地上的李山霞,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 小丫头高兴得直拍手,这视野,比骑老虎还高。 “二哥,我也想……”李山峰凑过来,一脸的讨好,眼神却往李山河的兜里瞄,那是想看看有没有啥从香江带回来的好东西。 “你想个六。”李山河腾出一只手,给了这财迷弟弟一个脑瓜崩,“都多大岁数了还要抱?你瞅瞅你那本子上记的啥?连亲妹子的钱都黑,你也不怕烂屁股。” “那叫亲兄弟明算账!”李山峰揉着脑门,理直气壮,“再说了,这老虎每天吃的肉那都是钱,我不赚点外快,咱家这动物园早晚得破产。” “滚犊子,赶紧洗手吃饭去!” 李山河笑骂着,扛着李山霞,领着李山峰,浩浩荡荡地往屋里走。 这一进屋,那股子浓郁的香味儿,直接把李山河肚子里的馋虫全勾出来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满桌硬菜与饿狼传说 老李家这顿晚饭,那是下了血本的。 一个地桌放上了大桌面。 桌子中间是个直径得有半米的大铁盆,里面盛着刚出锅的铁锅炖大鹅。 那鹅肉炖得枣红油亮,贴骨肉都酥烂了,土豆块吸饱了汤汁,看着比肉还诱人。 旁边是一大盘子蒜泥白肉,肉片切得薄如蝉翼,肥瘦相间,蘸着那红油蒜泥,一口下去能香迷糊。 还有那自家种的油豆角炖排骨、干炸的小河鱼、蘸酱菜拼盘……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看着就透着股东北人特有的实诚劲儿。 李宝财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个白瓷酒杯,那腰杆挺得笔直。 虽然在家里地位排在奶奶后面,但在饭桌上,特别是孙子回来的饭桌上,他得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 “都坐,都坐。”李宝财用筷子点了点桌子,“今儿个老二回来,那是大喜事。咱家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红火。来,除了那几个抱窝的,都能喝点。” 李山峰早就忍不住了,老爷子一开口,抓起个大鹅腿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吸溜嘴。 “二哥,你快尝尝,这鹅是咱妈养了三年的老鹅,那味儿,绝了!”李山峰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喊。 李山河把李山霞放在专用的小板凳上,自己在琪琪格和萨娜中间找了个空当坐下。 这一坐下不要紧,左右两边立马贴上来两具温热的身子。 琪琪格那是草原上长大的姑娘,性格直爽,直接给李山河夹了一块最肥的鹅肉放在碗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当家的,多吃点肉,补补劲儿。” 萨娜虽然没说话,但那双像小鹿一样的眼睛一直黏在李山河身上,手里也没闲着,剥好的大蒜瓣一颗接一颗往李山河碟子里放。 东北话叫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但在萨娜这儿,那是怕李山河晚上火力不够。 张宝宝坐在对面,正跟一个鹅腿较劲,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盯着李山河:“当家的,你也吃那个黑色的肠,那个补血!” 李山河看着这一碗冒尖的肉,还有周围那一圈绿油油的眼神,后背一阵阵发凉。这哪是吃饭啊,这是给猪填食呢,填饱了还得拉出去干活。 “爹,这大鹅不错,你也来一块。”李山河赶紧把战火往外引,给李卫东夹了一块肉。 李卫东抿了一口小烧,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二儿子。 这才出去不到俩月,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以前是那种山里汉子的野性,现在这野性藏起来了,多了一层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二河啊,听说你在那边,把生意做得挺大?”李卫东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还行吧,就是倒腾点土特产。”李山河不想在饭桌上谈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拿起一个大葱蘸了点酱,咬了一口,脆生,“爹,咱村那地,我想着明年开春,咱得换个种法。” “换种法?”李卫东筷子一顿,“咋换?还能种出金子来?” “金子种不出来,但能种出比金子还长久的东西。” 李山河压低声音,“上面风向变了。咱们朝阳沟靠山吃山,光种那点苞米不够吃。我想着,把后山那片荒坡包下来,种果树,再搞个养殖场。就像二憨那种,当然咱不养老虎,咱养鹿,养狐狸。” 一提到赚钱,正在埋头苦干的李山峰耳朵那是蹭地一下就竖起来了,连嘴里的红烧肉都忘了嚼。 “二哥,算我一股!我有本钱!”李山峰从兜里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毛票,往桌子上一拍。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听什么大人的事。”王淑芬一筷子敲在三儿子手上,“赶紧吃你的饭,这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这顿饭吃得那是热火朝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卫东也喝的起劲,和李山河开始划拳,输了就往桌子底下钻。 李山霞吃得小脸全是油,趴在王淑芬怀里睡着了。 李山河虽然也喝了不少,但脑子清醒得很。 他感觉得到,桌上的气氛虽然热闹,但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那暗流的源头,就是琪琪格、萨娜和张宝宝这三个没怀上的。 那眼神,真的跟饿狼似的。 田玉兰和吴白莲还有张宝兰是过来人,这会儿早就吃饱喝足,抱着孩子在旁边看戏,那脸上挂着的笑,怎么看怎么带着股幸灾乐祸的味儿。 “当家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琪琪格突然放下筷子,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了下来,“热水我都给你烧好了,那大木桶里我放了草原带来的药草,泡一泡解乏。” 萨娜脸红得像块红布,小声接茬:“被窝我也暖好了。” 张宝宝最直接,把最后一口粘豆包咽下去,拍了拍手:“那咱走呗?当家的,我想看你那个能变大变小的魔术。” “噗——”正在喝酒的李山河一口酒喷了出来,喷了对面的李山峰一脸。 李山河脸都绿了。 这虎娘们,这当着爹妈的面说啥呢! 李卫东也是老脸一红,赶紧低头吃菜,装作没听见。 王淑芬倒是淡定,只是那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李山河更是坐立难安。 “那个,爷,奶,爹,娘,我吃饱了。”李山河站起身,感觉腿有点发飘,“我先回屋了。” “去吧去吧。”王淑芬摆摆手,那眼神里竟然带着点鼓励,“年轻人,悠着点。” 李山河深吸一口气,看着在那边磨刀霍霍的三个媳妇,心里头默念了一句: 我是勇敢牛牛,我不怕困难! 第八百六十三章 只有累死的牛 夜深了,朝阳沟的狗叫声都歇了。 西屋里,灯早灭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炕上,照出一片朦胧的轮廓。但这屋里的温度,比那烧红了的煤炉子还高。 李山河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全羊。 古有三英战吕布,今有李山河一夜战三虎! (此处省略1241字……) 李山河靠在墙上,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照亮了他那张有些疲惫但更多是满足的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依然强健的体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这话,今晚他算是做到了。 “这身体,真是个宝啊。” 李山河掐灭了烟头,没有睡意。 他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推门下地。 清晨的朝阳沟,空气凉爽得让人想大喊一声。院子里,大黄和老黑正趴在狗窝旁边打盹,听见动静,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见是李山河,尾巴扫了扫地,又接着睡了。 李山河走到院子中间的水井旁,压了几下井把,打上来一桶冰凉的井水。他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直接把那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哗啦!” 冰水顺着肌肉的纹理流淌,带走了昨夜的疲惫和燥热,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爽!” 李山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长出了一口气。 正打算去鸡架那看看有没有新下的蛋,院门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点犹豫,在门口停住了,又在那磨蹭,像是想进又不敢进。 这大清早的,谁啊? 李山河皱了皱眉,难道是哪个想来借钱的?现在他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财神爷,这种事儿不少见。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拉开大门。 门外站着个汉子,穿一身打满补丁的深蓝色劳动布褂子,裤腿卷到腿肚子上,脚上那双解放鞋磨得都没底纹了,全是泥。 “二牛哥?”李山河一愣。 来人正是村东头的李二牛。这汉子平时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这会儿见门突然开了,吓得浑身一哆嗦,那张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二牛手里紧紧拎着个编得细密的土篮子,上面盖着块蓝布,看那形状,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 “山河兄弟。”李二牛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两只手把篮子提溜得老高,像是怕给摔了,“那个俺没吵着你睡觉吧?” “说啥呢,这日头都晒屁股了。”李山河笑了,侧过身子招手,“赶紧的,进屋坐。正好家里熬了苞米面粥,一块喝两口。” 李二牛却跟脚底下生了根似的,死活不挪窝。 “不行不行,俺就不进去了。”李二牛把身子往后缩了缩,憨厚地笑着,“这一大早晨的,弟妹她们还没起呢,俺这大老爷们进去不方便。那啥,俺就在这儿说两句。” 李山河也没强求,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大生产,递过去一根。李二牛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夹在耳朵后面,没舍得抽。 “二牛哥,你这一大早晨过来,是有事儿?”李山河自个儿点上烟,在那吞云吐雾。 李二牛嘿嘿一笑,把手里的土篮子往地上一放,然后把手伸进贴身的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绢。 那手绢也是有些年头了,原本应该是白的,现在洗得泛黄。他一层层揭开,动作慢得像是在剥金蛋。 最后露出来的,是一卷子票子。 有一块的,有五毛的,甚至还有二分五分的硬币。那些纸币皱皱巴巴,甚至有的还带着汗渍和泥土的印记,边角都磨毛了,显然是攒了很久,又被人无数次地数过、抚平过。 “二牛哥,你这是嘎哈?”李山河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眉头皱了起来。 李二牛把那卷钱往前一递,眼神里全是实诚:“兄弟,还得谢你。上次要不是你那钱,俺娘那关真就挺不过来了。大夫说了,要是再去晚半天,人就没了。这不,现在都能下地走道了,还能喂猪呢。” 说到老娘身体好了,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眼圈有点红,吸了吸鼻子,又把腰杆挺直了些。 “俺听说你家弟妹生孩子了,你前段日子又不在家。俺这寻思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让你回来看着俺还是个欠账的主儿。这钱俺都攒齐了,一共两百块钱(实在是忘了多少了,记得的提示一下),你点点。” 李山河看着那堆皱巴巴的钱,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这二百块钱,对他来说,那就是在香江吃顿早茶的钱,甚至都不够给那帮老毛子的小费。但对李二牛来说,这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是起早贪黑在土里刨出来的,是拿着鸡蛋一分一分换出来的。 每一张票子上,都浸着这个庄稼汉子的血汗。 “二牛哥,我不着急。”李山河把手挡回去,“你家里也不富裕,老娘刚见好,还得吃药补身子。这钱你先拿着花,啥时候宽裕了再说。” “那哪行!”李二牛急了,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一把抓过李山河的手,硬是把钱塞进他手里,“借钱的时候那是救命,还钱的时候那是做人。俺李二牛虽然穷,但也不是赖账的人。再说了,这钱放在俺这,俺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总觉着欠人家情分。” 他看着李山河,眼神执拗得像头牛:“兄弟,你拿着。你要是不拿,那就是瞧不起俺。”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那就是打脸了。庄稼人有庄稼人的骨气,这种骨气比金子还贵重。 李山河深吸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灭,郑重地点了点头。 “行,二牛哥,这钱我收着。” 他没把钱随手揣兜里,而是当着李二牛的面,把那些零碎的票子展开,一张一张地数。 “一块,两块,三块五……” 李山河数得很慢,很认真。他每数一张,李二牛脸上的表情就松快一分。 这不仅是数钱,这是在数一份沉甸甸的信义。 数完了,正好二百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二牛哥!”李山河扯着嗓子,那声音大得恨不得让半个屯子都能听见,“这二百块钱,我收到了!账清了!” 这嗓子一喊,也是给李二牛正名。让屯子里的人都知道,李二牛是个讲究人,不差事儿。 李二牛咧开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满口的白牙在晨光下直晃眼。那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松。 “妥了!兄弟,那俺走了。” 李二牛转过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地上的土篮子:“那个……这里头是鸡蛋。都是自家老母鸡下的,不是啥稀罕物,但胜在新鲜,没喂饲料。给弟妹补补身子。千万别嫌弃。” 说完,也不等李山河回话,这汉子扭头就跑,两条腿倒腾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晨雾里,生怕李山河再给他塞什么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