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武尊》 第1章 民国公子 午后的日头,斜斜地照在浑浊的江面上。 黢黑精瘦的力工们像蚂蚁一样从挤靠在江岸边的大小驳船上将一件件货物搬运到各个商号卸货的地头,号子声、偶尔响起的汽笛声,空气里充斥着河水土腥、麻袋湿霉、汗衫酸臭,还有廉价烟丝的气味。 在离江边稍远,写着“滦河码头”四个大字的牌楼底下,人声鼎沸,好大一群人围着牌楼旁十几根竖得高高的旗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只因每根杆子上都挂了具尸体,惨白肿胀,像吊着十几个被水泡烂了的破麻袋。 尸体底下,有穿杏黄袍的道士正开坛做法,手持桃木剑,脚踩七星步,口中念着:“鬼魅一切,四生沾恩,冤仇和解,功德圆满,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急急超生!....” 傅觉民此时就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他梳着整齐的分头,面容清俊,一身法兰绒西装衬得身形修长。马甲第二颗盘扣下垂落一绺细金表链,抬手间隐约露出青玉袖扣.... 周围人潮拥挤,却都不自觉地与他隔开些许距离,目光中混杂着敬畏与打量。 “少爷!” 一个戴平檐帽、穿黑色短褂的男人挤过人群,小跑着来到他跟前,喘着气汇报:“都说是江里的‘水猴子’作祟……这个星期,已经害了十几条人命了。” “水猴子?!” 傅觉民忍不住皱了皱眉,显然是不信。 “确定打听清楚了?” “千真万确。” 男人一边答,一边拿两只手比划,“五尺多高,浑身黑毛,眼睛绿得瘆人! 有好几个人都亲眼看见,身边人走着走着,‘呼啦’一下就被拖进江里……” “会不会是水贼?” 傅觉民又问。 “这两天没听哪家丢了货。” 男人摇头,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而且,这趟死的可不止普通人,就连黑鲨帮的帮主伍啸云,都遭害了。 就昨天晚上的事,伍啸云在群玉园听完戏回来,过码头时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站江边撒泡尿再走。 裤子还没脱下来呢,那畜生就从水里蹿出来了,两人还打了一架,黑鲨帮不少人都看见了....” 男人又忍不住叹道:“少爷您可能不知道,那伍啸云可不是什么一般人,正儿八经练过功夫的武家,寻常十几个人不敢近身... 结果三两个回合就被拽下水去,一身子血膘被吸了个干净,您说不是水妖是什么?.. 要不是死了个伍啸云,码头的几家商号也不会请道士来,听说这些个尸体,全都得在太阳底下暴晒半个月,然后用陈年的荔枝枝烧掉...” 傅觉民没说话了,只是再朝那杆子上挂的尸体望去。 这会儿再看这些尸体,他也观察出许多蹊跷—— 这些尸体最久的已悬挂近一周,八月酷暑加上连日暴晒,竟不见半只苍蝇靠近;每一具都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不似寻常尸腐,倒像江底沉积数十年的烂泥,隔了几十步远仍令人作呕。 “难道……真有水妖?” 他喃喃低语,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情——像是悸动,又似惶惑。 片刻后,傅觉民默默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停着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汽车。 戴着平檐帽的男人小跑几步越过他,殷勤地给他打开后车门。 傅觉民坐进车里,此时他的脸上已然恢复平静。 “今天麻烦你了,刘管事。” “您太客气。” 男人笑道:“这叫什么麻烦,有事您随时吩咐,有空多来...哦不!” 男人话说一半又急忙改口,“这段时间您还是别亲自来码头了。” 傅觉民笑笑,摇上车窗,车子慢慢启动起来。 目送车子摇摇晃晃地远去,男人这才长松一口气,转过身,再看到那杆子,那尸体,那嘈杂乱糟的人群...忍不住摇头叹一声:“这世道...” ..... “这世道...” 车厢内,傅觉民隔着玻璃,望着窗外不断移动的风景微微出神。 灰色。 灰墙、灰瓦、灰扑扑的街道。 无论是招牌还是建筑,基本都是灰色的。 路上走的行人,大都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表情,像被时局磨去了所有光彩。 大新民国三年,时局崩裂。 南方政府初立,北方军阀割据混战,外有西洋列强铁舰叩关,内有乱党、匪盗、邪教作乱。 人祸不止,天灾又频发,大旱、大涝、瘟疫、蝗灾.... 报纸上几乎天天都有某某地流民入城乞食,呼吁各界踊跃捐款救灾的新闻刊登。 “民国乱世的背景已经够糟糕的了,现在,貌似还要加上个怪异妖邪...” 刚经历码头一事的傅觉民心情有些阴郁,别过脸不再看窗外灰色的街景。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只是一觉睡醒,就来到眼下这个世界,稀里糊涂地成了滦河县傅家的大少爷。 傅家在滦河的生意做的很大,各行各业均有涉及,底下经营着两家银行,三间金铺,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厂...他的便宜老爹傅国生,在滦河甚至有着“傅半城”的外号。 只是他这傅家大少爷,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三个月前,这副身体的原主人,遭遇了一场“意外的车祸”。 车祸中,有人朝他开了一枪,子弹穿透了心脏,严格来说,傅觉民算是已经死过一次。 “我不能再死第二次。” 想到这里,傅觉民微微眯起眼睛,视野中,一个唯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红色虚框慢慢浮现出来。 【傅觉民】 【攻击——1防御——1生命——1法力——0】 【功法:】 【天赋:】 红色虚框旁边,还有一个太极鱼形状的圆槽,左半槽蓄有一些蓝色能量,右半槽则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是他前世玩的哪款武侠游戏的角色面板跟着一块儿穿越过来了。 从面板的信息来看,大概率应该跟武学有关,至于具体有什么作用,还得慢慢探索。 这时,头顶无端端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天色转眼变得有些昏暗。 傅觉民望着阴沉沉像是随时要下雨的天空,轻吐一口气。 “乱世,兵灾,妖邪...那么,武道又如何呢。” 第2章 洋商 这雨说下就下。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打下来,砸在车玻璃上,溅起一片灰蒙蒙的水雾。 “滴滴滴——” 拼命摆动雨刮的汽车闪着橘黄色的大灯,缓缓驶进黑漆色的大门,一路往前,最后在一栋漂亮的西式花园别墅前停下。 傅觉民推门下车,早有佣人撑伞小跑着迎上,将他护到廊檐下。 门口聚着几个下人,一左一右还有两个石狮子蹲踞在雨里,默然注视着一切。 “少爷,您去哪了?” 一个面容清癯,管家模样的老头一边给傅觉民递上热毛巾,一边埋怨:“你伤还没好利索,大夫嘱咐要静养,这时候可经不起折腾……” “就出门走走。” 傅觉民拿毛巾擦了擦手,随口问:“陈伯,我爹呢?” “在书房。” 管家老头低头细细掸着傅觉民西装上的水珠,“一早来了个维利多国的洋商, 老爷和二爷正陪着说话。” “洋商?” 傅觉民神色微动,“我去看看。” 说完没等管家老头再劝,将毛巾丢还给佣人手里,转身便往宅内走去。 傅家作为滦河县的首富,宅邸修得自是宽敞气派。 光一个客厅就占了好几百平米,地面铺满进口彩砖,光可鉴人。 一到三楼中间的天花板全部打通,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处垂挂下来,照得整个屋子富丽堂皇。 傅觉民刚踏进客厅,便见两人迎面走来。 一个金发络腮胡,穿着紧绷的燕尾服;另一个油头粉面,戴着圆框眼镜,一身米色格子西装,一副狗腿跟班的样子。 两人叽里咕噜说着维利多语。 这语言酷似他前世的英语,前身也学过几句,傅觉民勉强能听懂。 “...劳伦斯爵士,滦河县有船的商户又不止他傅家,我再带您去别家看看..” “我不管,反正这件事你必须要替我搞定!” “是是是....” 听两人说话的内容,以及那大胡子洋人阴沉的脸色,这一趟生意估计是没有谈成。 傅觉民无意与两人攀谈,双方稍微碰了下眼神,擦肩而过。 他穿过客厅,一直走到左边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然后停下敲了敲门。 听到门内传出“进来”的声音,傅觉民推门进去。 进门便是三面的古董架,架子上摆满了各色瓷器铜玉,西面书架前摆着一张宽大班桌,桌上有盏绿玻璃罩台灯和一部手摇电话机。 大班桌旁的会客角,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人摆弄着茶几上的紫砂茶具,另一人则翘着二郎腿在吞云吐雾地抽着雪茄。 傅觉民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爹,二叔。” 两人中摆弄茶具的便是傅觉民这辈子的便宜老爹傅国生。 傅国生头发乌黑,相貌英俊,穿锦缎长衫,戴金链怀表,很有儒商的气质。 至于傅觉民的二叔傅国平,则长得跟傅国生完全像是两副模子刻出来的——虎背熊腰,满面虬髯,活脱脱一副草莽豪杰的模样。 “灵均回来了啊。” 傅国生还没开口,傅国平就先放下雪茄,笑眯眯地跟他说话。 傅国平娶了八房姨太,但生的全是女儿,所以自小就把傅觉民当亲儿子看,傅觉民前身跟他这二叔关系也颇为亲密,从小到大只要是闯了祸,几乎都是求他这二叔庇护。 “今个去哪儿耍了?” 傅国平问,傅觉民老老实实答:“去西市街口看了阵杂耍,中午在福瑞楼吃了顿烧鹅,下午去了码头....” 傅觉民说着,忽然顿了顿,然后将码头上的事情说了。 话还没说完,便见傅国平一脸不屑地嗤笑出声:“狗屁的妖邪! 肯定是码头那几个帮派争地盘搞出的名堂。 黑鲨帮这两年坐大,暗地里不知多少人想伍啸云死,竟编出水猴子抓人的鬼话…… 不过有一点是没错。” 傅国平掸了掸雪茄灰,“码头这两天必不太平,灵均你别再去了。” 傅觉民目光微动,缓缓点头。 傅国平转而又拿出个盒子来,递到傅觉民跟前。 “这东西收好,回头让厨房炖了给你喝。” 只见傅国平拿出的木盒子里红布包着根老山参,足有婴儿小臂粗细。 傅觉民看着那盒子里的人参有点发愣,“二叔,我还年轻,用不着这么补吧...” “就是年轻才要补,这三百年份的老参,寻常人连根须子都买不着,你二叔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弄到手的。 你伤病刚愈,正好拿它好好调养调养身子..” “谢..谢二叔。” 傅觉民无奈收了东西,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傅国生抬起头来,淡淡开口:“既然拿了好处,就赶紧走,我和你二叔还有事情要谈。” 从傅觉民进书房,傅国生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张口便是赶人。 傅国生对他向来都是这个态度。 主要是前身作为傅家独苗,加上自幼丧母,从小就被惯坏了,性格自由散漫,顽劣不驯。 这次更是差点把自己小命搭上,虽然主要的错不在他,但也别想傅国生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傅觉民揣着木盒就要识趣离开,临走前,却又忍不住开口询问:“爹,刚刚那个维利多的洋商来找你是干嘛的?” 傅国生瞥他一眼,低头去吹茶汤上的浮沫,“那洋人想借我们傅家的水路和船,来运他自己的货,我没答应。” “爹嫌价低了?” “那倒不是。” 傅国生摇头,“洋人出价很高,快赶上正常的三倍了。” “那就是洋人的货有问题了。” 傅觉民若有所思,也再没问什么,转身就走。 “啧。” 傅觉民刚出书房门,沙发上的傅国平便忍不住开口:“大哥,灵均可以啊,和你一样,一眼就看出那洋人有问题。” “他脑子不笨,就是一直不肯用在正道上。 希望经过这件事,他的性子能有所转变吧。” 傅国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你给灵均的那条参不便宜吧,回头我让账房给你支五万块大洋。” “自家人谈什么钱?” 傅国平摆手,“灵均出这么大的事,我这当二叔也该表示表示。” 傅国生也没说什么,想了想岔开话题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傅国平一听,慢慢将手里的雪茄放下,“圣功女塾那个女娃的家底,还有她身边朋友,老师,亲戚...我都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灵均出事那天,她正跟几个女学生在话剧社排演话剧,引灵均出城的纸条,应该是有人仿着她的笔迹写的... 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还没找出来。” “有胆子又有本事做这件事的,左右也就那么几个人。” 傅国生敲了敲桌子,淡淡道:“黄家、胡家、林家..这几家的少爷小姐们,你全都给我‘请’来,挨个的试,总归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好。” 傅国平点头。 傅国生端起紫砂壶,壶嘴倒出琥珀色的茶汤稳稳注入傅国平面前的杯子,“回头你派两个人来,帮我看着灵均,我怕那些人再对他下手。” 傅国平小嘬一口茶,笑道:“大哥手下不是有李同吗,他这个大武家,我可是听说他连子弹都不怕。” “李同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国生道,“除了我,谁的死活他都不放在心上。” “也是。” 傅国平咂咂嘴,放下茶杯,“还有件事想大哥帮我拿个主意。” “什么?” “还是码头那摊子事。” 傅国平揉了揉眉心,脸上尽是疲惫,“方才灵均在,我不便多说。那黑鲨帮的伍啸云....其实是为帮我的忙才送了性命。 从上月初七算起,为这水怪,我前前后后折了十几个弟兄,连那畜生的影子都没摸清....” 傅国平重重一拍大腿:“若大哥也没法子,这民务处的差事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 傅国生指尖轻轻刮着紫砂壶的壶壁,沉吟良久:“先备些活猪活羊,连着往江里投几日看看?” “喂饱它?” 傅国平先是一怔,随即苦笑,“这法子....就怕养虎为患啊。” 他纠结半晌,终是长叹一声: “罢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第3章 左轮 傅觉民上了三楼自己的卧室。 房间宽敞得近乎奢侈,角落陈列着电话、留声机和整套马球装备,整面南墙都是落地珐琅窗。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激烈地敲打着玻璃,在室内晕开一片朦胧水光。 傅觉民走到房间东侧一张黄花梨木书桌前,将手里拎着的人参盒随手搁在桌子上,脑子里还在想水猴子的事情。 他去了码头,听到见到这件事的邪性和古怪,但傅国平又斩钉截铁一口否决,搞得他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是不是真有怪异存在了。 “最好是没有吧...” 傅觉民心里念着,拉开书桌最上层的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信笺——全是这具身体原主写的情书,收信人署着“周芸芷”三字。 这个周芸芷是滦河县一间女子中学的学生,家境一般,但人长得很漂亮。 前身见过一次后直接惊为天人,对其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那场导致傅觉民穿越的车祸,正发生在原主赴周芸芷纸条相约的路上。 傅觉民随便抽出一封情书展开,上边肉麻且幼稚的字句让他颇为无语,也难怪会被三番五次地退回。 拨开信,往里再翻找一通,傅觉民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个巴掌大的精致铁盒,拿出,打开。 等看清盒子里装的东西,傅觉民的眼神也跟着跳了跳。 里面是把左轮手枪。 枪身镍银,经过精细的抛光,带着一种略带暖意的柔光,枪托用的是乌木,握在手里如丝绸般光滑,枪柄一侧刻着橄榄树枝和雄鹰的图案,还有一行维利多语的小字——“Webley...” “这不比女人来的有吸引力?” 傅觉民忍不住把手枪拿起,学着前世电影里的动作,双手持枪,平举向前。 这把手枪是去年二叔傅国平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刚拿到手的时候前身还玩过一阵,后来没了兴趣,就一直丢在抽屉底下吃灰。 在这个火器大兴的时代,没有什么能比一把枪能更带给傅觉民安全感了。 “回头得找二叔学学怎么开枪..” 傅国平是滦河县民务处处长,民务处是警务处下属的一个机构,属于受官方认可的民间武装组织,主要职责是协助警捕活动。 傅家有钱,傅国平手底下养着几百号人和上百条枪,甚至还有个自己的专门用来打枪操练的靶场。 傅觉民拿着枪在房间里四下走动起来,假想形形色色的敌人从各处朝他冲出,然后一一倒毙在他的枪下。 手枪没有填装子弹,扣动扳机,只能听到清脆的机括敲击声响,即便这样也令傅觉民感到极大的满足。 不知不觉来到窗边,傅觉民将枪口对准窗外,寻找目标。 忽然,他看到自家后院的草地上,有两道人影正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蹲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傅觉民眼神微动,缓缓放下枪。 他盯着那两个一直淋雨的小人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像是想到什么,默默收好枪,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傅家宅邸的占地极大,南面是正门迎客的地方,东面是傅家亲眷放松游玩,以及聚会的草坪花园,至于西侧和北侧的后院,则是佣人们活动的区域。 傅觉民现在就在后院。 宽长的凉亭底下,聚着十几个身姿健硕、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有的在捉对角力,有的在玩举石锁,见到傅觉民,纷纷开口喊“少爷”。 傅觉民冲他们笑笑,而后径直走向凉亭下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傅家秉持旧时大户人家的习惯,家里养了一堆护院,是打手,也是保镖。 这群护院平时都由一个人管着,也就是傅觉民现在打算要找的人——一个半躺在藤椅上,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的“小老头”。 傅觉民走到小老头模样的男人身边,恭恭敬敬喊了声:“同叔。” 男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他,冲他笑了下,脸上皱纹叠起,顿时显得更老了。 “少爷怎么有空来后院?” 男人名叫李同,实际年龄只有四十多岁,据说是因为年轻时练功不慎以及后来受伤才导致的未老先衰。 李同是傅家的护院之首,傅觉民只知道他是一名很厉害的武家,早年的时候被傅国生带回来,就一直呆在傅家,平日里,就算是傅国生对他也颇为尊重。 “闲着没事,过来随便看看。” 有机灵的护院给傅觉民搬来椅子,傅觉民挨着李同坐下,看面前的小桌上摆着盘水果,便拿了颗橘子剥着吃。 “同叔。” 傅觉民指着远处两个蹲个马步站在雨里的人问道:“这两人是干嘛?” 李同答:“不好好做事,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是要站多久?” “不长,也就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 傅觉民心中暗暗咋舌,这雨要是一直下到夜里,四个小时下来,岂不是人都失温了? 当然,这点也轮不到傅觉民来操心。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同聊着,酝酿许久,终于忍不住,剥了个橘子给李同递过去。 “同叔,我求你件事。” 李同别过脸来看他,似笑非笑,“什么事,你说。” 傅觉民开口:“我想跟同叔您学武。” 傅觉民话一出口,旁边散坐的护院们顿时全都停下手上动作,齐刷刷地转头过来。 李同也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想来要跟我学武?” 傅觉民早就备好说辞。 “这次车祸,杏安堂的大夫说伤到了根基,平日里药食调养终究只是辅助,关键还是得让身子骨自己强健起来...” 说着,他脸上恰到好处地做出几分无奈,目光往前院的方向瞥了瞥,“我原想练练西洋的击剑马球,可爹现在连门都不让我随便出。” 傅家上下都知道这次车祸闹得有多大,这个理由确实合情合理。护院们交换着眼神,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 傅觉民说完就静静等着,目光始终落在李同脸上。 李同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傅觉民递过来的那个剥干净的橘子。 半晌,他接过傅觉民递来的橘子,缓缓从藤椅上站起来。 “让他们再站半个时辰,然后叫厨房一人煮一碗姜汤。” 李同随口吩咐一个护院,而后背着手,径直朝凉亭外走去。 傅觉民急忙起身跟上,心头则是稍松——这件事,八成是成了。 第4章 混元桩 五分钟后,傅觉民跟着李同来到一间闲置的房间。 屋内陈设简单,角落堆着些杂物,但地面洁净,显然时常打扫。 “往后这里就是少爷练功的地方。” 李同环视一周,“稍后我让人再收拾一番。” 傅觉民点点头,紧跟着便听李同道:“我教少爷一门桩法,只要每日坚持练上个把时辰,强身健体必是绰绰有余。” 傅觉民原以为会先听一番武学的道理和常识,结果李同上来就直接让他摆出一个类似马步的姿势,然后开始给他做各种细节上的调整。 什么双脚要与肩同宽,平行站立,脚尖要微微内扣。 什么双膝要微微弯屈,似坐非坐,重心要落于两足之间... 傅觉民一边在心里记着李同说的话,一边任由李同将自己的手脚摆布,忽然想到之前两个在雨中罚站的护院,忍不住问:“同叔,你现在教我的这套桩法,是不是就是后院他们练的那种?” “自然不是。” 李同托了托他的肘尖,“他们有的自己本就会练几套桩法,有的跟我学的铁桥桩,我现在教你的,名叫混元桩。” 虽然李同没有明说哪种桩法厉害,但从他的语气神态上,傅觉民也能感受出,自己现在练的,应该要比一般护院会的要高级不少。 这时候,李同松开一直落在傅觉民身上的手,开口道:“行了,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再动。” 傅觉民忙闭上嘴巴,全身绷紧,唯恐把好不容易摆好的架子弄散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安静的房间内落针可闻,傅觉民只觉仿佛回到前世大学军训站军姿的时候,当然,站桩可比站军姿要难熬多了。 他一直撑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肯完全松了架势。 “呼——哧——呼——” 傅觉民倒不至于直接瘫软在地,但也觉全身酸麻,下意识便朝李同看去,期待对方做出对自己这首次站桩的评价。 “身子骨较一般人是差了些..” 李同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失望,只是淡淡道:“起步低点也没事,只要少爷坚持站桩,亏空的身体迟早有一日能弥补回来。” 傅觉民刚暗自给自己算着时间,知道自己总共站了也不过一分钟左右,于是忍不住开口:“同叔,一次站桩坚持多久才算入门?” “站桩最重要的不是站的时间多长,而是桩感。” 李同道:“寻到桩感,站一次比寻常站十次百次都要有用。” “桩感是什么?” 傅觉民面露茫然。 李同想了想,解释道:“松而不懈,紧而不僵。 等你什么时候忽然觉得站桩没有那么累了,就是找到桩感了。” 傅觉民又问:“那一般人练多久才能找到桩感?” “快的人一两次可能就碰巧站定了,慢的人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也有可能。 不过一次站定不代表次次站定,十次站桩有半数以上站定,才能算桩法正式入门。” 这么玄乎吗? 傅觉民揉了揉有些微酸的肩膀,猛然想起一件事,赶忙微微眯眼。 视野中,那淡红色的角色面板框框再度出现。 面板毫无变化,【功法】一栏依旧空空如也,想来,应该就是没有找到李同所说的桩感的缘故。 “少爷先休息一会儿,稍后我教你如何调整站桩时的呼吸。” 之后傅觉民在李同手把手的指导下一次又一次的站桩练习,站站歇歇,一直练到下午六点多的时候。 佣人跑来叫他,“少爷,老爷夫人都等您吃晚饭呢,两位小姐也回来了,都在前厅。” 此时傅觉民已被混元桩搞得欲仙欲死。 西装早就脱了,内里的真丝衬衫几乎完全被汗水浸透,外裤也皱巴巴贴在大腿上,全身酸胀,发胀,甚至有些恶心反胃头昏眼花。 傅觉民生母早逝,傅国生在四十岁的时候续弦,取了个比他小十五岁的女大学生,后者嫁进傅家后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叫傅书瑶,小的叫傅书欣,平日里,都是他们一家五口一起吃饭。 眼下傅觉民实在不愿这副模样去参加什么家宴,索性大手一挥表示不去了,然后让佣人另备一桌饭菜,就摆在后院的凉亭底下。 白日的暴雨已经歇了,后院草坪一片湿漉,晚风一吹,还有几分惬意。 晚饭六菜一汤,傅觉民和李同两人坐一桌。 傅觉民躺坐在椅子上,两个佣人给他捏手捶腿,还有个怯生生的漂亮小女佣在一旁一口一口喂他吃饭,好一副民国大少爷的做派。 倒不是傅觉民贪图享乐,实在是他两条胳膊酸得几乎抬不起来,拿着筷子手都会抖。 “少爷晚上就不要再练了,好好休息。站桩讲究的是水磨之功,不是短短一天就能一蹴而就的。” 李同夹起一根炒得翠绿的通菜,慢条斯理地跟傅觉民说话。 傅觉民吃下一口女佣喂来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发着小牢骚:“同叔,练武都这么苦的吗?” “苦?” 李同摇头,“这才哪到哪?正经练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磨皮、锻骨、练血....当中诸般辛苦,站桩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不过你只为强身,那些苦头,不需要也没必要吃...” “磨皮、锻骨、练血...” 傅觉民喃喃记下李同提到的这三个词,接着追问:“同叔,你跟我讲讲,这练武到底是怎么个境界分法?” 李同道:“不论什么人学武,都得先过磨皮、锻骨和练血三个阶段。 练血之后会碰到武学的第一道关卡,俗称血关。 虽然平日里很多人都习惯将练武的统统喊作武家,但实际上,只有过了血关的武人,才真正有资格称得上‘武家’二字。” “那破了血关的武家,一般能达到什么程度?” “双臂等闲三五百斤,还有速度、反应、体力、恢复..都会超出常人许多倍。” “能挡洋枪的子弹吗?” 傅觉民下意识脱口而出。 李同手中筷子顿住,抬头朝傅觉民左胸口心脏的位置瞥了一眼,然后摇头。 傅觉民刚觉一阵失望,下一秒却又听李同道:“才破血关的武人还挡不了子弹,但等练血大成后入了通玄,劲气外放,一般洋枪的子弹对通玄武家的威胁就不是很大了,除非同一个部位短时间内连续中枪...” “唰!” 听到这里,傅觉民霎时从椅子上坐直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没把旁边几个伺候他的佣人给吓一跳。 此时的傅觉民只觉全身的酸痛顿消,眼前似有一扇金光闪闪的大门在向他徐徐打开。 —— 草!这个世界的武林高手,竟然真的能肉身挡子弹?! 第5章 少爷的修行 在这个枪器横行的年代,傅觉民原本对武道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前世有句话说的好——“功夫再好,一枪撂倒。” 现在李同的一番话,却让傅觉民对武道一途生出诸多别样的期许来。 “..不过通玄太难,十个练血的武人里,未必有一个能破血关入通玄。” 李同舀了勺骨汤轻轻浇在饭里,看了眼傅觉民说道:“少爷练武晚了,十九岁骨骼都已差不多定型,练武本就比一般人要难,想要通玄,就更不可能。” “同叔说笑,我哪能想到那么远的事情,我就是惊讶。” 傅觉民笑笑又重新坐下来,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完全却是另一个想法。 他确实起步晚了,但傅家有钱,他又自带跟武学相关的游戏角色面板,日后未必不能在武道上取得一番成就。 当然,想要实现这点首先得得到傅国生的支持。 傅觉民不去前厅吃饭,除了实在累了不想动弹,也有刻意试探傅国生态度的想法。 就这么一会儿吃饭的功夫,前厅服侍的佣人已经跑来三次了,想来也是受了傅国生的指派。 以傅觉民对他这个便宜老爹的了解,现阶段他只要乖乖的不惹事不乱跑,不管做什么事情,傅国生大概率都会支持。 想着,傅觉民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佣人给他擦嘴,又问道:“同叔通玄了没有?” 李同没说话,只顾夹菜吃饭,像是没有听到傅觉民的问题。 傅觉民于是换个问题:“同叔,咱们家这群护院,现在都练到什么层次了?” 这回李同答了。 “两个锻骨,剩下的全部还在磨皮。” 傅家的护院,拿出去在滦河县也都是一把好手了,这不过区区磨皮锻骨的境界。 想到这里,傅觉民心里更多几分劲头。 一顿饭和李同边吃边聊,吃了半个多小时。 吃过晚饭,李同便不再教傅觉民站桩,傅觉民也练不动了,在佣人的伺候下泡了个澡就上楼休息。 偌大的卧室内,立式的铜柜呼呼往外冒着冷气,里头装了满满的冰块,夜风一吹,整个屋子都是凉的。 傅觉民平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手上抓着左轮枪,耳边听着留声机大喇叭里传出的悠扬曲调,白日站桩的疲惫如潮水上涌,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一会儿左刀右枪,纵横四海,一会儿又回到前世的出租屋,喝可乐打游戏... 第二天,傅觉民继续跟着李同学站混元桩。 在第一天的新鲜感过去之后,第二天重复的站桩练习就变得有些难熬了,等到第三天,愈发难熬。 不仅是身体上疲累难熬,还有心理上的烦闷和枯燥。 毕竟一整天下来,就只有蹲站蹲站这一个姿势动作练习。 对此,李同也不逼他,甚至有种坐等他自己开口放弃的架势。 傅觉民心里憋了口气,他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傅家大少爷,上辈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苦头也吃过不少,不就是“民国版军训”嘛,傅觉民咬着牙,拿李同那句“通玄可挡洋枪子弹”使劲给自己画大饼,硬生生坚持着。 就这样,第四天,第五天。 一直练到第六天,情况终于发生一些改变..... 。 。 正日上午,艳阳高照。 傅家后院草坪,一棵颇有些年份的茂密苹果树下,傅觉民呈马步之姿,静静蹲站着。 他目光平视向前,双臂环抱于胸,如拥圆木,整个人似静实动,遵循着某种独特的韵调节奏,身子轻微上下,一起一伏着。 汗水顺着清晰明朗的下颌线缓缓流下,周遭那阵阵聒噪的蝉鸣,仿佛化作星星点点全都融落进他的眸子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觉民架势一松。 “呼——” 口中长吐一口气,整个人顺势站了起来。 傅觉民接过旁边人递上来的干爽毛巾,慢慢擦拭着身上的津津汗渍,一边随口询问,“我这次站了多久?” “嗯..唔...” 一个十五六岁,脸蛋圆圆,留着粗长麻花辫的小女佣盯着手里攥着的怀表看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回道:“少爷,我看不懂..” “笨蛋槐花,不是教过你好几次了吗?” 小女佣长相还算可爱,却给人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傅觉民有些无语地拿过怀表,想了想换了个问法,“这上头几根针,分别走了多少?” “这个我记得!” 小女佣赶忙指着表盘比划道:“短的走了一小格,长的走了...这么多...” “那就是十五,差不多十六分钟..” 傅觉民得出结果,脸上露出稍稍满意的神色,“比上把又多站了一分多钟。 同叔说的没错,寻到桩感之后,确实就没那么累了...” 傅觉民每每忍不住想要感慨传武之神奇,差不多的姿势,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得门而入”,一步之差,门内门外却仿佛两个世界。 没寻到桩感时,每次站桩只觉“痛不欲生”,度秒如年;寻到桩感后,站桩就仿佛成了件颇为享受的事情。 每次站完结束,那种全身毛孔打开,汗如浆涌的感觉,甚至叫傅觉民有些沉迷其中。 “说到底,还是得多亏了这游戏角色面板..” 想到这里,傅觉民丢开擦汗的毛巾,径直走到苹果树荫底下摆的一张软榻上坐下。 暗戳戳调出自己的角色面板。 【傅觉民】 【攻击-1防御-1生命-1法力-0】 【功法:混元桩(入门)】 【天赋:】 自从他在某次站桩站得头昏眼花,稀里糊涂寻到桩感之后,“混元桩(入门)”的字样就出现在面板上。 面板似乎具有某种固化已学技能的能力,自此之后,他再站桩,每次都能寻到桩感,轻松进入站定的状态,进步因而也变得格外迅速。 “少爷。” 小女佣槐花端着个摆满类似萝卜根须的盘子怯生生地走到他跟前。 傅觉民扫了一眼,然后挑了根顺眼的萝卜须捡起来含在嘴里。 这些是从二叔傅国平送他那根三百年老参上摘下来的须子,傅觉民特地问过,这些须子提精补气,可炖汤,可泡茶,可生吃..于是他便拿来当零嘴,平时站桩累了就干嚼几根。 嚼着老参须,傅觉民随手解开身上汗滋滋的真丝短衫,露出一副已经能看出些许肌肉线条的身子,小槐花害羞地别过脸去。 这时候,一直等在苹果树下,一个留着辫子的中年男人撸起袖子,干净颀长的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傅少爷,那我开始了?” 傅觉民轻轻哼了声,顺势在软榻上趴下。 后者立刻手法娴熟地开始在他身上揉捏按压起来。 霎时间被按压处筋肉传出的触电般的酥麻酸胀感觉,让傅觉民整副眉目都快速舒展开来,不由惬意地吐了口长气。 第6章 明拳 人是杏安堂专门给人梳筋理脉正骨的老师傅,几十年的手艺,现在算是傅觉民练武的“私人理疗师”。 正如傅觉民想的那般,只要他乖乖在家,不闯祸不惹事,不管做什么,大概率都会得到老爹傅国生的支持。 自他跟李同练武后的第二天,每天吃的,就成了福瑞楼大师傅精心烹调的滋补药膳。 练武后的第三天,杏安堂就来了两人常住傅家,一个专门给他练武后按摩解乏,一个则每天盯着他的身子,唯恐练功时落下什么伤痛病根。 也正是如此,傅觉民这一个多星期下来,身体壮得飞快。 原本大病一场后稍显瘦弱的身体,如今也变得饱满匀称起来。 傅觉民趴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嘬着一旁小槐花喂来的冰镇酸梅汤,盯着自己的角色面板看。 没看面板上边的几行字,而是底下那个形似太极鱼的圆槽。 和一个多星期前相比,这圆槽左边的空槽此时已经快有一半被蓝色的能量给填满。 傅觉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圆槽里的能量积累似乎跟他每日的锻炼进补有关。 练武前不见动弹,自从练武之后,就蹭蹭涨得飞快,每天都肉眼可见的变多,照现在的进度下去,估计再有半个月时间,左半槽的能量就该彻底满了。 至于满了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清楚,只有等到时候才知道。 傅觉民在软榻上趴了半个小时,杏安堂的理筋师傅给他全身肌肉做完按摩,又细细涂上专门护理保养的药油。 “傅少爷,好了。” 傅觉民应一声,从榻子上起来,不自觉地伸个懒腰,舒服得全身筋骨发出一连串清脆细密的爆鸣声。 “少爷,您还接着练吗?” 一旁给他扇了半天扇子的小槐花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 “先不练了。” 傅觉民摆摆手,问:“槐花,你见到同叔了吗?” “没呢,一上午都没见李爷。” 小槐花摇头。 傅觉民撇撇嘴,李同答应今天要教他点新东西,他原本还颇为期待,结果从起床到现在都找不见李同的人,总不能临时有事放他鸽子了吧。 “算了,练会儿枪去。” 傅觉民抖抖身子,披上衣服,从软榻边的果盘里抓了颗脆李一边吃一边朝屋子方向走,这会儿日头也升高了,外边热得不行。 就在前几天,傅国生给他身边派了两个人。 一个叫马大奎,一个叫钱飞,说是从二叔傅国平那调来的,民务处的精英好手,专门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傅觉民手里有把左轮,正愁没地方学枪,于是每天站桩站累了,没事就让这俩保镖陪他练枪,几天下来,枪法练得也算是有模有样。 至少二十米外摆的泥陶罐子,左轮的六发子弹一口气打完,总能打中一两个。 运气好,能中三个。 虽然已经在练武,但傅觉民对火器的追求一直也没放下。 毕竟武道上想要取得一定成就,耗时太长,短时间内能迅速提升他自保能力的,也只有枪械了。 傅觉民走,苹果树底下的一大摊子也立马跟着撤掉。 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汽车喇叭的声响。 傅觉民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朝大门的方向望去,只见傅家大宅正门的车道上,几辆小汽车正首尾相连地前后朝内驶来。 这个年头,汽车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物。 大部分人出门,要么走路,要么是黄包车或是电车,有钱的,也只是旧时的马车。 整个滦河县,家里能拥有一辆汽车的没几个,屈指可数,眼下怕是有半数都聚到了这里。 “是城中大户又来找老爹谈什么大生意了吗?” 傅觉民心里暗暗猜想着,但也没在意。 他在家里随意搭建的射击靶场练了会儿枪,吃了午饭,一直等到下午一点多的样子,总算等到了李同露面。 后院的凉亭下,闲杂人等被远远清走,只有李同和傅觉民,以及一个被李同带来的傅家护院。 “同叔,今天到底要教我点什么?” 傅觉民穿一件牙白色的府绸立领上衣,双手绑了箭袖,下身是府缎长裤,同样也扎了裤腿,整个人显得宽松又利落,对下午这场新武教学,做了十足的准备。 李同还是万年不变的一套黑色短褂,“少爷的混元桩站得已经练得不错,我今天再教少爷一套拳。 好叫少爷平日站桩站闷了,也有东西换着练练。” “同叔早该这么做了。” 傅觉民深以为然,这几天,他站桩确实站的有点腻歪了。 倒不是不想练了,而是他只能练站桩,只有站桩可练。 李同再不教点别的,他都琢磨着把前世健身的那一套搬出来,没事自己再做点额外的柔韧度和力量训练。 “拳名长拳,也叫明拳,取正大光明之意。” 李同依旧没什么废话,直接摆开一个架势,淡淡道:“少爷看好了。” 傅觉民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同手上的动作。 一套拳法,包含身形、手形、步形,李同先一板一眼慢慢打了一遍,然后一口气快速打了一遍。 整套拳并不复杂,动作也简单,在李同手中打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自然流畅之感。 傅觉民看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试一试。 结果看李同打的轻松,自己一上手却是状况百出,不是做差了就是哪忘了。 “看样子我真不是什么武道天才..” 傅觉民心里轻叹,他读小说里,真正的武学天才,都是看一遍就会,练一遍就精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甚至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 不过,谁叫他是少爷呢。 李同手把手教傅觉民,整套拳拆开了,一招一式地练。 翻来覆去练了十几遍,感觉傅觉民差不多练熟了,然后抬手招呼身旁一直看着的那名手下护院,“水生,你陪少爷练练。” 被点到名的护院应了声,快速走进场中。 这名叫王水生的护院傅觉民也认识,外表长得黑黑壮壮,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机灵。 “少爷。” 王水生一下场就冲傅觉民眨眨眼睛,笑道:“我来给您喂招,您尽管朝我身上招呼,怎么舒服怎么来。” 傅觉民一听也忍不住笑了。 拍拍王水生的肩膀,然后也不客气,直接一记弓步冲拳朝王水生面门打去。 第7章 磨皮 傅觉民两辈子都没打过这么舒服的架。 王水生就站在他对面,既不进攻,也不后退,只是在他每一拳打出,每一腿踢出时,恰到好处地用手掌或小臂迎上来。 他就像一堵厚实又带有一定柔软的墙,既能挡住傅觉民的攻击,又不会伤到傅觉民半点。 如此来回几次,李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记着,弓步冲拳,力要透,不要飘!” 傅觉民闻言心领神会,想到自己平日站桩时的状态,当即调整腰马,再次发力。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力量从脚底升起,经腰胯旋转,通达肩臂,最终凝聚在拳面上。 “砰!” “少爷打的好!” 王水生稳稳接住傅觉民这一拳,口中同时一声喝彩,满脸放光的样子,就好像这一拳真有多精彩绝伦一般。 傅觉民哭笑不得,接着是“弹腿冲拳”。 傅觉民右腿刚弹射而起,李同的话就飘过来。 “这一招脚可以尽量起高些。” 傅觉民腿已经踢出去了,自然不可能收回再改,但王水生的脚背却在这时候正正好地垫在他的小腿下方,一下子让他腿上的力量得以完全释放。 “呼——” 傅觉民一脚在半空硬生生踢出轻微的破空声响。 同时,他上面打出的拳头也被王水生的手掌稳稳接住,“啪”的一声闷响,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傅觉民都有点懵住。 抬头,却只看到王水生那张讨好中带着鼓励的笑脸,然后是李同语气淡淡的点拨——“这一式,动作是其次,重点讲究的是上下齐攻时的协调感”。 再之后,是“仆步亮掌”接“转身劈打”..... 明拳三十二个招式动作,就在这样的喂招拆招中轮番演练下来。 这不是生死相搏,更像是一位高明的匠人在精心打磨一件兵器。 他每一个的错误和破绽,都被李同用最轻描淡写的话指出,被王水生以最温和的方式纠正;每一次的发力,都能得到最坚实的回应。 浑身的气血在这一次次引导下畅通奔流,原本在独自练习时还颇为生疏滞涩的招式衔接,渐渐如溪水汇入江河般自然流畅。 他不再需要去刻意“想”下一个动作是什么,身体自然而然便自己记住了这种感觉。 一趟长拳打完,傅觉民只觉浑身热气蒸腾,额角见汗,衣裤尽湿....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看一眼自己的角色面板—— 【功法:混元桩(入门)、明拳(入门:攻击+1)】 果不其然,面板功法栏原本的混元桩后边,又多出个“明拳(入门)”的标志,从傅觉民开始习练到入门,前后不过两个多小时,过程的体验感也算是拉满了。 而且,傅觉民发现,这门刚入门的拳法,竟还显示出“攻击+1”的额外属性。 “明拳入门,拳法中自带的一些运力和发力技巧被我所掌握,攻击确实是要变高的...” 傅觉民低着头暗自分析,在外人看来,他像是在默默消化刚才的练招所得。 给傅觉民做了半天陪练的王水生率先鼓掌叫起来:“少爷天资过人,这么快就把整套明拳给练会了,想当初俺刚学这套拳的时候,光把所有招式都记住就花了大半个月呢。 跟少爷您一比,简直是蠢到家了...” 傅觉民抬起头,看着一脸写满敬佩、讨好之色的王水生,明知对方是在拍他马屁,但还是怎么看对方怎么顺眼,忍不住笑骂:“就属你嘴皮子利索... 晚上自己去账房支二十块大洋,就说是我赏的。” “谢少爷!” 王水生眉开眼笑地拱手道谢。 傅家普通护院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十五块大洋,傅觉民这一下就赏了二十块,足足顶得上王水生干一个多月了。 不过傅觉民能这么快明拳入门,王水生确实居功甚巨,两人喂招拆招时,他可没少挨傅觉民的拳脚。 “再来练会儿。” 傅觉民感觉休息得差不多,提提袖子就想要继续。 他心情很好,现在正是想要大练一场的时候,王水生得了赏钱,也乐意配合。 可李同却摆摆手,叫停两人。 “明拳算不上什么高明拳法,与人对招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但明拳练多了却有个好处....能帮助磨皮。” 李同刚说完,傅觉民立刻心领神会。 “同叔,你可算愿意教我磨皮了!” “看样子少爷是打算继续往下练了?” 李同看着傅觉民。 “那是肯定。” 傅觉民不假思索。 李同点点头,随后跟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巴掌的小陶罐,罐口打开,老远傅觉民就闻到里边传出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刺鼻气味。 “同叔,你手里拿着什么?” “一种专为磨皮的药膏。” 李同答:“涂上这个,再配合我的手段,大概只需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少爷便能磨皮大成。” 傅觉民愣了下,旋即转头询问王水生,“你当初磨皮花了多长时间?” 这会儿傅觉民也能猜出,王水生应该就是李同早先提过的,护院中唯二达到锻骨的人之一。 “回少爷。” 王水生满脸感慨地看着李同手里的陶罐,答道:“小人天资愚钝,当初磨皮一关,花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傅觉民当即解开衣服,招呼王水生把罐子里的磨皮药膏拿来给自己涂上。 “不必全身涂满,身上大概位置都涂上就行..” 李同在一旁指点两人涂药,等涂的差不多了,又叫傅觉民摆出混元桩的姿势。 “同叔,这样就行了是吗?” 黑乎乎的药膏涂遍全身,除了裤裆,傅觉民连脸颊都没放过。 涂完只觉皮肤表面有点微微发热,他摆好混元桩的架子,刚一抬头,就看到李同拿着根一米多长、半掌宽的特质藤条朝他走来。 傅觉民心中顿生不妙之感,眼看李同拿着藤条的手缓缓抬起,他下意识就要往旁边躲。 可才刚做出躲闪的动作,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他的后背和肩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啊!” 傅觉民惨叫一声,跟触电似的原地跳起来,两只手拼命向后抓去。 李同那一下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劲,傅觉民只觉被打的地方就跟让烧红的烙铁狠狠挨了下似的,刺痛滚烫。 且这种热辣,还在不断向周围扩散出去。 “同叔,你做什么?” 傅觉民龇牙咧嘴地大声询问,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大概就是李同刚才着重提到的“特别手段”了。 “这样才能让药膏的药效完全发挥出来。” 李同一手拿着藤条,表情淡淡地道:“刚才那一下主要是想让少爷亲身感受下,接下来的一下,少爷再想躲,必然能轻松躲开。 但想要一个月内完成磨皮,便绝无可能了。” “光用药膏不挨打行不行?” 傅觉民强忍背后火辣刺痛,跟李同讨价还价。 “行。” 李同当即放下藤条,平静道:“这药膏造价虽然昂贵,但少爷肯定能浪费的起。 就是磨皮要慢上许多,不至于两年,但一年半载的时间是绝对要的...” 痛苦一个月,和苦熬一年半载... 傅觉民顿时陷入的纠结。 不经意间,他对上李同的双眼... 对,就是那种眼神。 那种淡淡的怜悯包裹着“放弃吧,你应该放弃的,你早就好放弃了”的眼神! 自傅觉民学武开始,这种眼神就在李同眼睛里出现过不止一次.... 傅觉民深吸一口气,走回原来的位置,混元桩站好。 “打吧。” 他头也不抬地对李同说道。 第8章 加点 八月末伏,暑气未消,滦河县地界上接连发生两起大事,震动全县。 一件是在码头各大商会的联合操办下,沉寂多年的滦河水会重启河神祭祀活动。 此次祭祀典礼由滦河县民务处处长傅国平亲自主持,并破天荒地定下长达一月的会期,其声势之浩大,为近十年来所未有。 第二件则是滦河县内接连发生数起手段刁恶的绑票案,被掳者皆为富商大户家中的千金、公子。 案犯行事缜密,来去无踪,滦河县府虽勒令两处协同,全力侦办,但案情至今仍未告破,搞得一城人心惶惶。 两件大事,一喜一忧,同时占据《滦河县报》头版,在街头巷尾发酵,成为这个末伏天里,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此同时,傅家。 傅家后院,一个专门清扫出的空荡大房间。 此时,铺满厚厚软垫的地榻上,两道人影正在捉对搏击。 一人年轻俊秀,穿一身府缎的练功服,身手矫健,攻势凌厉。 另一人看着则要年长一些,黑黑壮壮,气质有些憨厚土气。 两人交手,多是前者进攻,后者格挡,后者偶有主动出手,也每每都是招呼前者一些无关紧要的部位,一触即收,不痛不痒。 两人来往几个回合,突然年轻一方出拳重重打在年长一方的左肩,后者登时身形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苦笑出声:“我认输了,少爷。” “没意思,真没意思!” 傅觉民松了拳势,有些不满地开口:“王水生,你要是再把我当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连架势都不敢往里进...以后就别再陪我练拳了。” “少爷冤枉啊。” 王水生揉着刚被打中的肩膀,叫屈道:“我虽然收着几分力气,但少爷拳头又准又刁,我打不过少爷也确实是真的...” “你还敢搪塞!” 傅觉民眉头皱起,王水生立马讪讪,不敢说话。 傅觉民忽觉有些兴味索然,摆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照旧去账房支五个大洋。” “谢少爷。” 王水生大概也感觉到自己这次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领了赏赶忙从练功室内退了出去。 王水生一离开,整个练功房就剩傅觉民一人,李同有事不在,傅觉民也懒得喊佣人进来,索性独自对着角落的桩子随意打着玩。 初练明拳时觉得王水生有多可爱,现在就觉得他有多“可恨”。 当傅觉民明拳入门,技艺渐熟,王水生的“保姆式陪练”就一下子变得讨厌起来。 两人对练,他出手总是畏畏缩缩的,唯恐伤了傅觉民一根毫毛,处处都故意让着傅觉民,这样的陪练,哪还有什么意义。 傅觉民能够理解王水生,却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他尝试跟李同提过这点,换来却只是李同轻飘飘的一句“您是傅家的少爷,他们的饭碗,是傅家给的”。 “看样子..只能想办法换陪练了。” “砰!” 傅觉民重重一拳落在拳桩上,打得桩子轻微摇晃。 心情有些烦闷地点开自己的角色面板—— 【傅觉民】 【攻击——3防御——2生命——1法力——0】 【功法:混元桩(入门)明拳(入门:攻击+1)】 【天赋:】 他磨皮半个月,在李同的藤条下挨打了半个月,效果显著。 首先是力气较以前大了许多,已经能够单手不算费劲地举起四十斤的石锁,磨皮磨皮,虽然叫磨皮,但实际练的是皮,还有肉。 傅觉民每次磨皮涂抹在身上的那种神秘黑色药膏,经李同抽打锤锻皮肤的同时,药力渗入皮下,同样也让他的肌肉得到锻炼,快速增长。 这两项在面板上均有体现,傅觉民的【攻击】和【防御】属性分别都增加了一点。 其次是明拳的招式运用通熟,虽然每次对练王水生都有意让着他,但王水生可是锻骨境的武人,和普通人比起来,傅觉民自觉已经算是比较厉害的“打架好手”了。 只是练到现在,【混元桩】和【明拳】这两门功法的熟练度都还停留在“入门”阶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突破。 “照同叔的说法,我磨皮还有半个月就能大成,等磨皮大成,进入锻骨,各项属性应该还能再有提升... 嗯?!” 傅觉民扫着面板,突然发现面板底下太极鱼形状的圆槽竟变得空空如也。 他怀疑自己是否眼花,明明就在今天早上,他还看到左半槽几乎被蓝色能量填满,那会儿他还期待了一下填满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怎么无端端全部清空了?” 傅觉民当下顾不上别的,仔仔细细研究起自己的角色面板来。 片刻之后,他终于发现不一样的地方——面板的四维属性栏上,【攻击】【防御】和【生命】三个属性后边,不知何时都多出一个小小的透明“+”。 “蓝色能量槽积满,能换一点自由属性点?!” 傅觉民恍然,随后大喜。 蓝色能量槽代表的是他平时通过锻炼和进补积攒下的能量,现在这部分能量竟能兑换成额外属性点,这岂不是意味,傅觉民提升实力的速度,将远远超出寻常人的许多倍?! “这样以后我就算躺着不动,也能不断提升实力啊...不过为什么四项基础属性,只有三项能选择提升,【法力】背后没有‘+’呢?” 傅觉民有些不解,老实说他一直以来都搞不懂【法力】这项属性代表什么,初时值为0,看着也不像是跟武学沾边的东西。 搞不懂。 索性不去理会。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多出来的额外属性点应该加在哪一项基础属性上。 “【攻击】【防御】【生命】,首先排除【防御】。 磨皮后我的防御涨了一点,原因是皮肤的坚韧程度提升,整个人的抗击打能力也变强了。 但这点基础防御力,面对手枪子弹根本是可有可无,反正挨一枪都得受伤或者死...” 从目前来看,【生命】属性应该是最难提升的,他练武这么久也不见涨一点,但还是跟不点【防御】差不多的理由.... 傅觉民思来想去,权衡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先加【攻击】! “前期平均加点不如专精一项,先把【攻击】点上去,俗话说的好,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嘛!” 想到这里,傅觉民眼神落在面板【攻击】属性后的虚拟“+”上,用力落下去。 在【攻击】背后的数值“3”一下跳转成“4”的刹那,其余两项属性后边的“+”也随之消失不见。 “果然只有1点能加..” 尽管早有预料,傅觉民还是忍不住轻叹。 还不等他继续感慨,一股炽烈滚烫的热流,突兀从他心口涌出,瞬息间传遍四肢百骸.... 第9章 未婚妻 “咔咔嘣——” 傅觉民仿佛听到一阵干燥木柴在火中燃烧,春天雨夜竹笋在地下抽长的细密脆响声。 紧跟着,便感到自己的大腿、小腿、手臂..微微发胀,肌肉微微鼓起,有明显的增长。 “这就是一点攻击的效果?” 傅觉民感到意外,几乎下意识就向着面前的桩子一拳打去。 “砰!” 拳头落在桩子上,整根桩子剧烈摇晃,这一拳的力道,比之前傅觉民全力一拳打出的都要大了,这还是他随便打的。 傅觉民一番实验,最终得出结论—— “力气比之前大了差不多有三成,速度也快了不少...看样子,【攻击】属性主要跟力量和速度挂钩。” 身体素质通过锻炼每天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增加,和一下子猛地得到提升,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体验。 虽然只是1点攻击的提升,却让傅觉民有种“脱胎换骨”之感。 傅觉民见过王水生锻炼,王水生平时耍练的也不过是六十斤的石锁,也就是说,4点攻击后,在纯力气上,他和锻骨境武人的差距已经没有那么明显。 “下次练拳,看这家伙还敢不敢大肆放水..” 傅觉民砰砰打着面前的木桩,一拳接着一拳,有种把王水生喊回来继续陪练的冲动。 正打得起劲之时,忽然听见耳边响起敲门的声音。 拳脚一停,傅觉民转头朝练功房门口方向望去。 “少爷。” 只见门外小心地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槐花啊,什么事?” 傅觉民舒展着筋络,随口问道。 小槐花小声回道:“许老爷带着两位许小姐来了,老爷夫人喊您过去。” “许家..” 傅觉民微微皱眉,很快脑子里跳出一道人影,“许乐怡?!” ......... 卧室。 傅觉民站在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慢慢系着西装马甲上的第二颗盘扣。 镜中的青年五官俊秀,身姿英拔,和一个月前相比,少了几分奶油气,多了几分硬朗阳刚之美。 傅觉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 “就是这肌肉练出来后,原来合身的西装都有点紧了,得重新定做。” 傅觉民扣好袖口,将银色左轮别在腰间,然后穿上外套向房间外走去。 下到一楼,一眼便看到会客厅里傅国生正和一人坐着喝茶聊天。 傅觉民走上去,那坐在傅国生对面,一身紫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边还搁一根紫檀木镶银手杖的中年男人立刻亲热地向他招呼道:“灵均啊,你可算来了。” “许伯伯。” 傅觉民面带微笑,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 许世荣,年纪比他爹傅国生还要大上几岁,同样也是滦河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许家同样是靠航运和织造起家,但盘子做的远没有傅家的大,许多生意都离不开傅家的帮衬,所以对傅家向来颇为巴结,一来二去,两家算是成了多年的“世交”。 就在两年前,在许世荣的极力促成下,两家之间定下一门婚事——傅觉民和许世荣的大女儿许乐怡,也就是说,面前之人,还是傅觉民的“未来老丈人”。 “我上个月路过洪州,淘到一株二十年份的玄叶石虎,今天特地给带来了。” 傅觉民刚在沙发上坐下,许世荣便立刻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笑眯眯地递上来道:“这东西,养阴润燥,对伤后恢复最有好处。” 傅觉民看一眼傅国生,见傅国生没什么反应,便顺势收下,“谢谢许伯伯,许伯伯破费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许世荣笑着摆摆手,上下仔细打量傅觉民一番,忍不住道:“我看灵均的身子,好像比之前还壮实了几分..” “他这段日子,不务正业,整日跟家里的拳师学武..” 傅国生吹了吹手上的茶水,淡淡说道。 “学武?” 许世荣愣了下,但很快笑道:“学武挺好的,现在攒下的身子,都是日后家业兴旺的资本啊..” “你今天这么替他说话,他往后肯定愈发肆无忌惮。” 傅国生摇头轻叹,许世荣却是哈哈一笑。 傅觉民在客厅陪坐了一会儿,很快便被“赶”着离开。 傅觉民拎着许世荣给的什么玄叶石虎,随意溜达到花园,这里却是女人的“会场”——三个大的坐在树荫底下的小桌边聊天,两个小的由佣人带着,满花园地乱跑。 傅觉民眯了眯眼睛,慢慢走过去。 “灵均!这边,这边..” 老远的,树底下的三人中,一个穿着旗袍,风姿绰约的妇人笑着站起来冲他招手。 其余两人也都朝傅觉民看来。 傅觉民走上前冲妇人喊了声“小妈”,然后对着另外两人分别叫:“乐怡,心怡。” 左边鹅蛋脸,烫了一头时髦波浪卷的女孩很快害羞地轻轻回了声“灵均哥哥”。 右边的却只是稍稍放低手里的报纸,淡淡招呼:“傅少爷。” ——左边的是许心怡,右边的才是他的未婚妻许乐怡。 傅觉民对许乐怡的冷淡态度不以为意,笑笑便在几人边上坐下来,然后打量许家两姐妹今天各自的装扮。 许心怡穿着一身胭脂红的旗袍小洋装,衣服上绣着蝴蝶和玉兰,脖子和手上挂满各种漂亮的珠宝首饰,标准的富家闺秀打扮。 许乐怡则是象牙白丝绸衬衫配黑色高腰西裤的新潮打扮,领口上扎了个大大的绿色蝴蝶结,胸口处还别着一枝金色的派克钢笔,俨然一副新式女学生的派头。 傅觉民瞥了眼许乐怡手里一直拿着的报纸.... 表情不由慢慢变得有点古怪。 洋文报? 这年头女人会读报就挺稀奇了,读的还是满是洋文的报纸.... 傅觉民不由想起自己这名未婚妻的一些事,据说许乐怡曾吵着闹着要去海外留洋未成,于是便自己一个人偷跑到盛海读了两年的大学,今年才刚刚被许世荣派人给强行“请”回来。 看这样子,许乐怡在盛海大都会“学”到了不少啊,满身的“新气象”。 傅觉民耐着性子在花园听许心怡和小妈林婉容两人叽叽喳喳聊了半天香水首饰、衣服和电影明星,又陪着打了会儿三人纸牌,实在觉得无聊,便提议去后院骑马。 “后院的马厩新来了几匹荷西的温血马。” 许心怡第一个拍手赞同,她似乎挺喜欢跟傅觉民呆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无论傅觉民说什么,许心怡也永远都是第一个安静下来,乖乖听他讲话的。 小妈林婉容也笑着称好。 唯独许乐怡,听到几人要去玩别的,头也没抬,报纸翻过一页,淡淡回了句: “没兴趣。” 第10章 祭典 “灵均哥哥,再见~” 许乐怡坐在车里,听见车外某人恋恋不舍的嗲嗲声音。 好一会儿,许乐怡左侧的车门被人打开,许心怡像只蝴蝶般轻盈地钻了进来,带进一阵甜腻的香风。 “姐,你看!” 许心怡一进来就将一个系着银色丝带的礼盒塞到许乐怡膝上,声音欢快,“灵均哥送你的——我偷偷看啦,是威尔斯国的水晶球,里头的雪花会飘,还有两个小人儿还会转圈跳舞呢!” 许乐怡连眼皮都懒得抬,随手将盒子拂到一旁:“你喜欢就留着。” “你又这样!” 许心怡慌忙拾起滚落脚边的礼盒,“刚才在傅家也是,灵均哥邀大家骑马,就你冷着脸不肯去。” 她忽然扬起下巴,带着少女的炫耀,“灵均哥教我骑马了,还让我碰了他的洋枪——砰!声音震得人心口发麻!姐,你摸过真枪吗?” “盛海女大军训的时候,我们天天在靶场练习。”许乐怡终于转过脸来,盯着许心怡的眼睛,“灵均哥灵均哥灵均哥,今天一天你都将傅灵均挂在嘴边——你是不是喜欢他?” 许心怡听到这话,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手指下意识绞住腰间的丝带:“哪、哪有! 我只是觉得灵均哥人很好,我挺..挺愿意他做我姐夫的。” “好?他哪里好,长得好吗? 你知道傅灵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过他吗?” 许乐怡冷笑道:“我清楚,我了解。 当年傅老爷送他去德克力学新工艺纺造,傅灵均在德克力学喝咖啡,学打马球,学跳西洋舞...唯独不学点有用的东西,不到半年,就被勒令退学。 我听说他最近好像又迷上了耍枪和练武。 哦对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傅灵均一直跟圣功女塾的一个女生不清不楚....” “可大家不都是这样吗?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啊,爹不也娶了好几房的姨太太...” 许心怡揪着旗袍下摆小声嘟囔。 “许心怡!” 许乐怡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许心怡,“新民律法早就废了纳妾制!你如果甘做笼中雀,不如直接告诉爹你想嫁过去。至于我——” 许乐怡顿了顿,道:“爹已经答应我,从下个月开始,家里的一部分生意就会交给我来打理。 许家和傅家可以继续交好,但许家绝不能永远仰傅家的鼻息。” 车子驶动,车厢轻轻摇晃,陷入一阵沉默。 忽然,许心怡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上次来家里,那个姓赵的男人了。” 许乐怡愕然转头,发现许心怡正定定看着自己。 她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拿手指戳许心怡光洁饱满的额头。 “你呀你,眼里是不是就只剩下这点儿女情长了?” “姐姐还没回我呢?” 许乐怡轻叹一口气,“辛华是我在盛海认识的朋友,除了家世以外,无论是人品还是才能,都远不是傅灵均能够比的。 但我和赵辛华之间真的没什么,在盛海的时候,他曾送我一句话,现在我将这句话送给你。” 许乐怡轻轻抓住许心怡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女子求学立业,从来都不是为了嫁得更好,而是为了不必非嫁人不可。” 与此同时,傅家。 傅觉民站在满是常青藤的二楼阳台,目送着属于许家的两辆车子驶出自家的庄园,缓缓远去。 一直到车子彻底没了影,傅觉民才漫不经心地扯松了颈间的领结,向身后吩咐道: “去,把王水生给我叫来,再陪少爷我练练拳。” ........... 八月二十八。 锣鼓喧天,香火缭绕不绝的滦河码头,力工们赤着黝黑的膀子,将一头头拼命挣扎的活猪活羊高高抬起,“噗通”几声砸进浑黄的河水里。 牲口的嘶叫声瞬间被浪花吞没,只在河面上留下几串混浊的气泡。 码头上挤满了人,有穿杏黄袍的道士和戴鬼脸面具的巫觋同台作法,岸边的老妇们则念念有词,在一声声吟唱里不断往河里撒着黄纸.... 香火与河腥气混作一团,蒸腾出几分荒诞的热闹。 傅觉民一身卡其色西装,灰色软呢礼帽压住眉峰,身后跟着两名黑衣短打的年轻汉子。三人立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 “这个月第几次了?” 傅觉民望着被不断抛入河中的活畜,声音平淡。。 “第三回了。” 傅觉民身旁一个脸颊方方,留着精神短寸的汉子笑道:“每次祭祀完事,都要再摆三天的流水席,码头弟兄带副碗筷就能敞开了吃。 少爷可要尝尝鲜?” 傅觉民睨了汉子一眼,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高台。 那里坐着各商号主事,居中者正是他的二叔傅国平,大马金刀,好不威风。 “祭祀河神的事情,何时轮到让二叔来主持了?” 傅觉民自言自语,旁边另一名汉子听见,立马接话道:“二爷面子大! 整个滦河县谁不知道,傅二爷说话,比县长还管用!” 汉子一脸的自豪,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 傅觉民不置可否,视线落在傅国平身旁一个眉目冷厉的青年身上:“那人是谁?” “黑鲨帮伍啸云的儿子,伍泊舟。” “倒是与二叔颇为亲近。” “可不是?二爷前日刚收他作了义子。” 傅觉民眼底立时掠过一丝玩味。 滦河码头帮派林立,每天都上演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戏码,上个月伍啸云死了,黑鲨帮群龙无首,一下子从码头一霸沦为众多帮派想要染指瓜分的大肥肉。 二叔傅国平选择在这时候收伍啸云的儿子为义子,摆明了是要给黑鲨帮和伍泊舟撑腰。 以傅觉民对自家二叔的了解,傅国平是绝瞧不上黑鲨帮这三瓜两枣的。 不为利益,还硬要淌这趟浑水——要么,是和伍啸云有过命的交情;要么,便是傅家欠了黑鲨帮天大的人情。 “伍啸云一个码头卖鱼出身的混混,就算对得上二叔的脾气,两人之间也不大可能平辈论交...那只有二叔欠人情一个可能了。” “收孤入膝下当为义子这么大的人情...难不成,伍啸云的死跟二叔有关?” 傅觉民眸光闪烁,心中迅速分析着。 他想起月前傅国平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什么水猴子索命纯属无稽之谈,伍啸云分明死于帮派仇杀。 可转眼间,码头便大张旗鼓重启水会,且祭祀规模更胜往年.... 傅觉民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两名保镖汉子,眯起眼睛淡淡道:“你们这个民务处,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11章 陪练 傅觉民一句话抛出来,空气霎时凝住。 钱飞和旁边那汉子对视一眼,脸上堆起油滑的笑,赶忙打哈哈:“傅少爷说笑了,就是帮警务处办点杂差,抓几个毛贼,寻个猫狗什么的...” “哦?”傅觉民语调平缓,目光却像钩子,“什么毛贼,值得动用几百号人、上百条枪?若我没记错,民务处今年,光招人的告示就贴了不止两回了吧。” “嘿嘿...” 钱飞干笑几声,缩了缩脖子,只装听不懂。 傅觉民清楚两人都是老油条,问也问不出什么,他想要搞清楚这件事,还得是找二叔傅国平问个明白。 八月的码头像个蒸笼,人挤着人,汗臭混着河水的腥气,熏得人发昏。 傅觉民也懒得再看,带着两个保镖跟班就往回走。 出了水会场地,刚要坐上汽车,就在这时候,傅觉民脚下一顿,只见一队苦力正闷着头,两人一组,用粗木杠子抬着一个个湿淋淋、沉甸甸的麻袋从河堤下踉跄走来。 一股若有似无的、带着河底积淤与腐烂气息的熟悉味道钻入鼻腔。 傅觉民眸光一凝,反手“嘭”地关上车门。 “过去看看。” 不顾身后两人的反应,傅觉民径直朝那群力工走去。 到了跟前,那股子恶臭便愈发浓烈。 傅觉民掏出手帕捂住口鼻,随手拦下一对力工,两个大洋丢过去。 “打开。” 俩力工见傅觉民衣着气度不凡,出手又阔绰,哪敢怠慢,赶忙解开绳索,将麻袋口朝下一倒—— 一团黑乎乎、湿漉漉的东西重重摔在地上,腥臭的黑水四溅。 傅觉民强忍不适,朝地上的东西定睛一看,眼中顿时掠过一丝震动与骇然。 只见麻袋里装的是头死猪。 却又不是一般泡水的死猪。 整具猪尸肿胀发黑,却不见蚊蝇萦绕,更没有寻常腐烂的迹象。破烂的猪皮紧贴着里头干瘪萎缩、毫无血色的肉,仿佛被什么东西将全身精血吸食一空。 这模样,与他月余前在码头旗杆上见到的那几具尸体,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今天刚投河的祭品?” 傅觉民声音发沉。 一个面相憨厚的力工嚅嗫着回答:“是…是上回的…” “上回的祭品,隔了一个多星期才浮上来?”傅觉民眉头紧锁。 “是河里有水妖…”那力工话未说完,身后的钱飞一个箭步上前,厉声打断:“放你娘的屁!河里干干净净,哪来的水妖?再胡说八道,老子撕了你的嘴!” “闭嘴!” 傅觉民冷眼一扫,钱飞脖子一缩,讪讪退后。 两个力工吓得噤若寒蝉。 傅觉民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又将两枚大洋丢在地上,转身大步走向汽车。 看着黑色轿车卷着尘土远去,钱飞抹了把额头的汗,与同伴相视苦笑。 “这位小爷太精明了,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给二爷说一声吧,剩下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 傅觉民径直回了家,坐在三楼卧室的窗边,透过珐琅窗看着底下花园一片精心打理过的青翠宁静。 一月苦修,磨皮将成的好心情在此时荡然无存,只觉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烦闷,那码头死猪干瘪诡异的惨状,与记忆中旗杆上随风晃动的尸体不断在他脑子里交织闪现。 傅觉民面无表情拿起面前的左轮手枪,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弹轮“咔哒”甩出,合上,上膛,再甩出… 清冷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觉民猛地放下左轮枪,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左手第一个抽屉,从铺着红绒的锦盒里扯下一小把参须,胡乱塞进嘴里。 伴随咀嚼的动作,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 傅觉民轻吸一口气,默默换好练功服,然后走出房间,一脸淡漠地吩咐下去。 “去,把王水生给我叫来。” ....... 一晃,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傅家,佣人食堂。 王水生拖着一条瘸腿走进来时,几张八仙桌早已坐满了人。 傅家护院的伙食向来不差,八人一桌,十菜一汤,有鱼有肉,逢年过节每人还能分到一盅陈酿的老酒。 王水生是傅家护院中唯二踏入锻骨境的拳师,身份不同寻常,即便来晚了,属于他那张桌子的正位——正对鱼头的主座,也始终给他留着。 “水生哥!” “王哥来了!” 桌边几人见他露面,纷纷起身招呼。 王水生笑着抬手招呼:“行了,都坐着,赶紧动筷。” 众人早就饿坏了,立马埋头大吃。 有机灵鬼眼疾手快,一伸手直接将桌上唯一的一盘红烧鲤鱼整个端到王水生跟前,然后夹起鱼鳃边最肥最嫩的那块月牙肉,殷勤道:“水生哥,您尝尝这个。 “胡闹!这是大伙的菜,不是我王水生一个人的。” 王水生一筷子敲在机灵鬼的脑袋上,笑骂几句,转手又将面前的鱼给推了回去。 不过对于机灵鬼讨好的行为,他却是颇为受用,连带看碗里的鱼肉似乎都变得更美味三分。 王水生夹起那块最鲜最嫩的鱼眼肉,刚要往嘴里送,就在这时,旁边一张桌子上却传来阵阵的哄闹。 “呸!这鱼臭的!” “什么臭的,我看分明是瘸的!” “鱼还能瘸?你又胡扯!” “怎么不能?有的鱼啊,水里生水里长,偏就长出条狗腿来,还能自己把自己给折腾瘸喽!” “哈哈哈——” 那桌人越说越响,句句在“水”“生”两字上咬得极重,任谁都听得出是冲着谁来的。 王水生“啪”地撂下筷子,脸色阴沉地望向对面:“孙有柱,你几个意思?” 对面桌上,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晃悠悠站起来。 他满脸横肉,头皮刮得青亮,一身筋肉虬结,正是护院里另一个锻骨拳师,孙有柱。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 孙有柱眯着眼,冷笑,“我就是瞧不惯有些人,装模作样,骨头软得很。” 他声音陡然拔高:“咱们虽是给傅家卖命,可练武之人,总得有点骨气、要张脸皮吧? 为多讨几个赏钱,竟把自己腿打折了卖惨……这种事儿,我孙有柱做不出来!” 王水生脸色铁青。 他知道自己近来被少爷选作陪练,赏钱拿得多,早惹人眼红。 可孙有柱今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是半点脸面都不打算留了。 “你觉得我这身伤……这腿,是自己弄的?”他盯着孙有柱,一字一顿。 “不然呢?”孙有柱嗤笑,“谁不知道少爷练武才一个月?一个月能练出什么?站桩都未必稳当!你王水生什么境界?锻骨!一个锻骨给新手陪练,能陪到骨断筋折……你当兄弟们都是傻子?” 王水生没急着反驳,目光缓缓扫过食堂。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无人应声,但不置可否。 甚至连他手底下这张桌子的护院们,也都眼神闪烁,藏着几分怀疑与轻蔑。 “好。”王水生沉默片刻,忽地笑了,声音出奇地平静,“少爷正嫌我一个人不够打,想多找几人陪练。” 他环视众人,缓缓道: “今晚,少爷练拳。有想去的……就一起来。” “这话,是我王水生说的。” 第12章 天生武才 天色渐暗,傅家上下用过晚膳,各处陆陆续续亮起灯。 按惯例,这时候不当值的护院们本该在后院空地站桩练拳,或是在偏院里喝酒打牌。 今日却一反常态,十来个精壮汉子都跟着王水生,朝着少爷独用的练功房走去。 众人跟在王水生身后,不时交换着眼神,越是靠近那灯火通明的练功房,脚步便越是迟疑。 虽说人人都眼红王水生这陪练的差事——活儿轻省,赏钱还多,可眼下到了真有机会顶他肥缺的时候,心里反倒七上八下。 王水生嘴上说得漂亮,谁知少爷会不会怪罪他们不安分? 走在前头的孙有柱强作镇定,众人见他尚且稳得住,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练功房内灯火通明,头顶的西洋吊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 自家少爷傅觉民正松松垮垮地陷在太师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同说着话。 小槐花安静地侍立在一旁,时不时给二人添上热茶。 “有事?” 见一群护院聚在门口,傅觉民放下茶杯,剑眉微蹙。 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唯有王水生快步上前,凑到傅觉民耳边低声禀报。 很快的,便见傅觉民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最后竟轻笑出声。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玄色绸衫在灯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 “都想陪少爷我练拳?” 他活动着手腕,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好啊。” 手指随意点了点:“孙有柱,王满仓,赵....就你们三个吧。” 被点到名的三人陆续从人群里走出来。 傅觉民解开领口盘扣,踱步到场地中央,朝三人招了招手:“别愣着了,一起上。“ 孙有柱三人站在练功房绵软的松木地榻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手。 最后还是王满仓被孙有柱使了个眼色,硬着头皮踏前一步,抱拳道:“少爷,得罪了!” 傅觉民笑了下,身形一晃,一记直拳便率先朝王满仓打去。 王满仓下意识抬臂格挡,他虽是第一次作为陪练,但也知道什么才是好“陪练”——多防多挡,适时佯攻,哄得少爷高兴了,才有赏钱。 上场前心里早已盘算好一切,却不曾想傅觉民拳至中途忽化掌为爪,五指如铁钩般扣住他手腕,顺势一带—— 王满仓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涌来,近二百斤的身子竟如草袋般被抡起,重重砸在数米外的软垫上.... 这一幕看得场边围观的众多护院全都一愣。 这跟他们每个人之前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王满仓虽然不是锻骨,但在磨皮境的护院里也算是一把好手,就算动手时有意相让,但整个人跟破麻袋似的甩飞....这是才练武一个多月的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看重重砸在地上的王满仓一脸懵圈的样子,旁边还没动手的孙有柱两人此时脸上也全都惊疑一片。 两人对视一眼,当下也不再犹豫,一左一右便朝傅觉民攻去。 姓赵的护院拳风刚猛,直取傅觉民面门;孙有柱则扬起一腿如鞭,选择封堵傅觉民的下盘。 傅觉民见两人这般,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却是不退反进。 他先是抬起手轻描淡写地跟那磨皮境的赵姓护院对了一拳,然后右足轻点,躲过孙有柱的鞭腿横扫,随即沉肩侧步,如游鱼般切入孙有柱正前空门。 还没等孙有柱反应过来,傅觉民已经肩背微震,以一个侧身贴靠的姿势,半个身子重重撞在孙有柱的胸口上.... “咔嚓——” 场边观战的护院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见了几声骨裂似的声响,只见先是跟傅觉民对拳的赵姓护院脸色煞白地捂着手腕踉跄后退,然后是王满仓的“历史”重现,高大健硕的孙有柱犹如被疾驰马车当头撞到一般,整个人炮弹似的倒飞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倒地的孙有柱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胸口,面色涨红,一副呼吸不畅的样子,几次想要爬起来都没能够,显然是伤到了肋骨....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一场三人场的陪练转眼便宣告结束。 偌大一个练功房,陷入死寂一片。 “今天到此为止。” 傅觉民一面接过槐花递来的热毛巾擦手,一面语气平淡地开口: “受伤的,准假三天,去账房各支二十个大洋。” 说完,慢悠悠地坐回太师椅上,仿佛方才只是站起来给自己沏了壶茶。 一众护院扶着受伤的孙有柱几人,浑浑噩噩地出了练功房。 一直等到穿过游廊,才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少爷..少爷他当真只练了一个月的武?!” 这句话一说出口,原本沉闷而行的队伍,一下子停住不动了。 却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有来时到现在一直面无表情的王水生在此刻冷笑出声。 “你们以为陪少爷练拳就是陪小孩过家家?” 王水生扫视众人,眼中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嘲弄,“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少爷天生武才,十日站桩,一月磨皮,现如今,早就已经入了锻骨! 而且,少爷手重,不是一般手重,如我和孙有柱这般正儿八经的锻骨拳师,也挨不了少爷的全力几拳...” 王水生略顿一顿,语气转缓,接着道:“不过少爷心善,手底下留有分寸,不至于把人打死打残,汤药打赏更是管足。 明天,还想给少爷做陪练的,这个点,还是老地方集合!” 说完,王水生转身便走。 只留身后一众面面相觑,脸色变幻不定的护院们。 ....... “这群家伙,还会联合起来找我‘逼宫’了..” 练功房内,傅觉民喝了口茶,摇头对身边的李同说道:“也就同叔你能压得住他们。” 李同淡淡道:“今晚之后,少爷也能叫他们服服帖帖的了。” 傅觉民不置可否。 孙有柱几人聚众“堵门”,搞得他今晚确实有些生气,于是下手便刻意重了点。 当然,也有顺带验证自己现在实力的想法。 三日前,他磨皮大成,正式进入锻骨。 和王水生、孙有柱两名“老牌”锻骨轮番交手下来,傅觉民自觉自己应该是要比一般锻骨境强上一些的。 但到底强上多少,就不清楚了。 毕竟,平时和自己对练的都是家里的护院保镖,谁知道他们跟自己动手时手底下掺了多少的水分。 想到这里,傅觉民忍不住对李同开口:“同叔,你说我是不是该找几个真正对手练练?” 第13章 八极锻骨 李同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傅觉民。 “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对手?” “起码不会处处让着我,敢对我下狠手的。” 傅觉民回道,忽的转念一想,嘿,自己这不是犯贱嘛,非得没事挨上两拳才舒服是吧。 还是先把家里这群护院的陪练价值榨干再说。 于是忙话风一转,道:“算了,找对手的事回头再说。 同叔,锻骨境有没有什么跟磨皮境一样速成的法子,你快跟我说说...” “少爷此刻走的已经是捷径。” 李同摇头道:“药浴浸润,药桩捶打,再辅以《八极锻骨》。 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必能锻骨大成。。” “磨皮一月,锻骨半年..这速度确实不慢了...” 傅觉民指节轻叩茶几,忽然蹙眉,“这般求快,会不会根基不稳?” 磨皮境傅觉民是“速成”的,现在锻骨境又要走“捷径”,傅觉民虽然想自己的武道实力提升的越快越好,但不免担心这样下去会拔苗助长。 如果现在进步神速的代价是以后在某个层次止步不前,那他还不如慢慢来更好。 李同低头吹着杯子里的茶沫,“少爷觉得什么才是根基扎实?” “不用药,或者少用药,一步一个脚印,寸功寸进。” 傅觉民想起前世那些靠药剂催生的筋肉猛男,语气里带着顾虑。 “寸功寸进?” 李同笑了下:“少爷觉得,如王水生和孙有柱一般,每天抱着石锁耍到手掌磨破,用拳头砸树砸到骨裂,数年如一日,才叫一步一脚印。 你月余时间内用掉数百份造价不菲的磨皮膏,挨藤条抽打成千上万次,就不算根基扎实了,是吗?” 傅觉民一愣。 李同接着道:“自古药武不分家,没有药石滋养,外力辅助,单凭肉身硬抗,暗伤堆积如蚁穴溃堤,任你天赋再高也难有所成就...” 李同茶盏往桌上一顿,看着傅觉民,平静道:“练武这事,穷有穷的熬法,富有富的练法。不管怎么说,有钱总比没钱好。 少爷知不知道乾明帝?” “前朝废帝?” 傅觉民脱口而出。 “是。” 李同淡淡道:“此人治国昏聩,却是三十岁前踏入心意境的武学奇才。 若非坐拥四海,能有无数珍奇宝药辅助练功,纵有通天资质的也难有此成就....” 傅觉民听的啧啧称奇,忍不住开口:“同叔,心意是武道的什么层次?” 李同道:“宗师不出,心意绝顶。” “和通玄比差了几个境界?” “不多,一两个吧。” 宗师,心意.... 能肉身挡子弹的通玄往上还有这么些境界? 傅觉民暗暗咋舌,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高看这个世界的武道了,现在才发现,还要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 ‘武道这么强,洋人到底是怎么打进来的? 还是因为问题主要出在内部?’ 傅觉民知道前朝废帝乾明帝的事情,大新民国编撰的中学历史书上说,乾明帝昏庸无能,不仅放任权宦乱政,边军武备废弛,而且还听信方士蛊惑,沉迷丹道,有一日带着几个太监侍卫一头扎进传说有仙人出没的箕尾山寻仙,结果不知所踪,前朝因此覆灭。 今天听李同说才知道,乾明帝生前竟然还是位武林绝顶高手。 这是练武练到头才无奈转修仙的吗? 傅觉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时忽听李同“咔”一声轻轻将茶盖扣在茶杯上,悠悠道:“少爷如今走的正是最堂皇的武道正途。 那些无药可用的武人,才是以性命为薪柴,燃片刻光华罢了..” 傅觉民默然。 ....... 夜色如墨,傅觉民站在自己三楼卧室的中央,摆着混元桩的架势。 晚风穿过珐琅窗吹进来,掀动窗帘,带起“沙沙”的轻微声响。 这桩法他已经站了一个多月,哪怕是磨皮挨打的时候,李同也要求他必须摆出混元桩的架势。 桩感是早就寻到的,但今夜的这次站桩,似乎又和往常有所不同。 —— 先是熟悉的酸麻胀痛,如同万千细针轻扎。 渐渐的,那针扎之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松沉”感。 仿佛全身骨头各自归位,筋络如弓弦般自然绷紧,却又毫不费力。 傅觉民感觉自己仿佛要站着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脊柱部位轻轻一颤,紧跟着似有一股温热的气流自后背悄然升起,瞬息传遍全身,冲刷走全部的疲惫和酸胀感,带来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悦和通透.... “呼——” 傅觉民长吐一口气,慢慢松了架子,起身后第一时间便从桌上拿起怀表查看。 这一次站桩,已然远远打破他原来的最好记录,时长足足有五十四分钟之多。 “是不是【混元桩】突破了?” 傅觉民想着,调出自己的角色面板,一看,果然。 —— 【傅觉民】 【攻击——7防御——4生命——2法力——0】 【功法:混元桩(精通:生命+1)明拳(入门:攻击+1)八极锻骨功(入门:攻击+1,防御+1)】 【天赋:】 《混元桩》从原本的“入门”晋升成“精通”,连带着多出一条“生命+1”的附加属性。 傅觉民看着自己现在的角色面板,月光下,眸光闪动,静静思考。 他磨皮大成后,【攻击】和【防御】两项属性又分别自然增长了1点;李同新传他的《八极锻骨功》入门后,多了两条附加属性;几天前面板下的蓝色能量槽攒满,获得一点自由属性点又被他给加在了攻击上... 林林总总,他的面板属性数值较之前相比几乎是翻了个倍。 尤其是【攻击】一项,足足高达7点! 这也是他初入锻骨,就能轻松打断同样锻骨境孙有柱骨头的重要原因之一。 “看着面板数值暴涨,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夸张...” 因为7点的【攻击】和4点的【防御】里有一部分代表的是傅觉民运力出拳、防御承伤的技巧,并不是纯粹的身体数值。 他现在的力量,速度,神经反应等各方面确实要比一般初入锻骨的武人强,但没有强的很离谱,大概也就一倍。 傅觉民估摸着,一般初入锻骨境的武师,【攻击】应该在3-4点之间,【防御】的话,是2-3点。 第14章 民务 “混元桩突破涨的这点生命,倒是实打实的...” 【生命】涨到2点后,傅觉民感到一些细微却明显的变化,例如他的视力和听力似乎变强了一点,心跳更沉稳更有力,呼吸好像也变得更为绵长... “生命是血条吗?难怪这么难提升,《混元桩》却是得一直好好练下去。” 傅觉民扫了眼面板,这会儿面板底下太极鱼圆槽的左半槽蓝色能量又快达到三分之一。 这半月多时间,他各种补药不停,蓝色能量攒得飞快,进入锻骨后,每天泡药浴、打药桩,这能量就攒得更快了。 “基础属性不断加上去,哪怕实战经验实战能力相对同境界武师差些,也无所谓了...” 进入锻骨之后,李同又教了傅觉民一门新的武学,就是面板上显示的《八极锻骨功》。 这是门辅助锻骨的淬炼之法,同样也是门对敌的拳法。 《八极锻骨功》修炼时要求习练者以肩、背、侧腰等部位,反复撞击硬墙壁;用两条前臂反复磕、碰、滚、绕坚硬的木桩;以掌拍击装满铁砂的麻袋,辅以药水洗手....从而达到锤炼身体抗击打能力,增强双臂和双手骨密度的目的。 而从这一系列的练法之中,又延伸出“撼岳”“缠龙”“摔碑”三记杀招。 其中“撼岳”最为简单,相当于就是利用自己肩背的力量来狠狠撞击对手,身体素质越强,威力越大。 傅觉民在李同的亲手指点下练成,晚上撞飞孙有柱靠的就是这招。 “‘缠龙’和‘摔碑’的技巧性比‘撼岳’强多了,也不知道全部练成,《八极锻骨功》能不能晋升‘精通’....” 武道锻体能靠狠砸资源速成,武道技艺就没多少捷径可走了。 傅觉民的《明拳》练了有一个多月了,到现在还依旧处在入门阶段,他也没感到有什么突破的迹象,只是越打越熟而已。 一门拳法武功,除非是小说中描述的那种悟性惊人的天才,否则一般人想要练有所成,非得数年乃至数十年如一日的勤练苦熬。 傅觉民这会儿忽然理解李同之前说的话了。 武道武道,说白了其实跟他前世玩的网游没什么太大区别。 磨皮锻骨..这些步骤,就相当于游戏里刷怪练级,等级刷够了,出了新手村,开始找别的玩家pk,这时候两个等级一样的玩家,比拼的就是各自的武器装备和操作意识了。 药石外力辅助,目的就是尽可能地缩短这个“打怪升级”的过程,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打造装备锻炼操作培养意识”上。 这才是成为顶级武家的正道,王道! 卧室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如水银般洒在地板上,一室空灵。 傅觉民脱了站桩的宽服,赤脚慢慢走到窗前。 一个多月的练武,进补,还有两点攻击的加点,如今的他早已摆脱刚穿越来时的单薄瘦弱,个头长高了不少,一米八五的身子,身上流线型的肌肉一块块练成一片,结实而匀称。 穿上西装,他还是少爷,脱了西装,却已是颇具实力的武师。 因为各种护理滋养的药膏精油不少,一个月的磨皮鞭打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皮肤依旧光滑,只有左胸口处的子弹疤痕仍然清晰可见。 傅觉民右手轻轻摸着曾经贯穿他心口的那道疤,望着窗外的月亮,眸光微闪。 “一个多月的苦修,也算是有点自保之力了。” “码头的事,该找二叔问个清楚。” “还有当初想要杀我的人,也得着手查个明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 九月初七。 一辆黑色万国牌小汽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滦河县出城的路上。 虽说是滦河县唯一的县道,但滦河县商号进出货基本走的都是水路,所以即便这路破得不行,也没人修缮。 傅觉民坐在后车座位上,摇下车窗,看外边的景色。 南方阳平几省刚结束兵荒马乱、天天打仗的日子,又经历了几次饥荒,城外基本到处都是光秃秃一片,草不像草,山不像山。 路面上,偶尔还能看到几年前打仗时炮弹炸的大坑,好在这几天都没下雨,坑里没有积满泥浆。 这一路出城,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零星的几辆牛车,还有背着东西到城内售卖的附近村民。 马大奎和钱飞两个保镖,一人骑了辆自行车跟在车子旁边,一边小心躲避着地上的牛粪陷坑,一边跟傅觉民说话,时不时的,还要拨弄一下车头的黄铜车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 “傅少爷,只要过了前边,就能看到我们民务处的办事处了!” 钱飞伸手指着前方一个黄扑扑的土坡,大声跟傅觉民说话。 一旁的马大奎则闷头蹬车,警惕注意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状况。 两人胯下的自行车都是傅觉民出钱给他们在洋行买的,为的是出门时能跟得上他的节奏。 橡胶车轮,牛皮坐垫,精钢车架...两人喜欢的不得了,每天当宝贝似的要擦上好几遍。 傅觉民点点头,他今天就是要去找自己的二叔傅国平,顺便也是看看,傅国平手下的民务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迎面碰上一大一小两个村民,大的有七八十岁,背个背篓,是个老妇。 一见车子开过来,老妇立马躲到路边,两只手紧紧将跟着娃娃搂在怀里。 “去去去,别挡了爷的路!” 钱飞脚下用力一蹬骑车飞快窜到前头去,大声驱赶路边的一老一少。 傅觉民看两人都瘦得不成样子,随手喊来马大奎,让他留下几个大洋,然后摇上车窗,不再看外边的荒凉景象。 几里的路车子开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总算到了民务处的办事地点。 “傅少爷,到了。” 钱飞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拉开车门。 傅觉民下了车,看见面前巍峨挺拔的建筑,不由得一愣,随后一脸古怪地对钱飞两人道:“你们管这叫...办事处?” 出现在傅觉民面前的,俨然是一座建造在山岩隘口处的巨大土堡。 足足有十几米高的堡墙,用的全是整块打磨的青石堆砌,再涂上厚厚一层掺了米浆和稻草梗的黄黏土,墙面上还留着一道道清晰的夯板印痕。 第15章 故事 在这样坚固厚实的墙面上,每隔几米还有一个黑黢黢的射孔,如鹰巢一般。 墙前,有壕沟,墙后,还有哨楼,哨楼上隐约能看见拿着长枪巡逻的人影。 “二叔这是...要准备打仗吗?” 傅觉民眯起眼睛,喃喃自语。 一行几人的来到早就引起土堡内的人注意,钱飞和马大奎飞快跑上前去,用土话跟哨楼上的人大声喊了几句,没一会儿,土堡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傅少爷,您上车。” 钱飞招呼傅觉民重新上车,他们两人也再次骑上自行车。 车子慢慢开进土堡内,穿过大门的刹那,坐在车里的傅觉民有种进了某座土匪山寨的错觉。 土堡内占地极大,车子一直缓开了五分钟才在一片空地彻底停下。 傅觉民下了车,只见马大奎一人身影,钱飞早就跑去通报傅国平了。 他也不急,就站在车子边等着,顺便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左边就是一个练枪的靶场,十几条赤着膀子的精壮大汉正在靶场上练枪。 傅觉民甚至看到一挺黑沉沉的圆筒重机枪,搭在三脚架上,底下一排黄澄澄的子弹。 傅觉民越看越咋舌,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是闯进了土匪窝呢。 他实在想不明白,滦河县府为什么会允许傅国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一堆东西,他们就不怕傅国平什么时候振臂一呼,直接造反吗? “滦河警务处也没几条洋枪,二叔这都快赶上一个小型军火库了...” 正想着,傅觉民看到远处一栋三层小洋楼里冒出一群人,快步朝他这边走来。 为首的,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不是他二叔傅国平还能是谁? “二叔。” 傅觉民迎上去,乖乖地跟傅国平打了个招呼。 “你小子怎么跑来了?” 傅国平上来便搂住傅觉民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但脸上更多的到底还是惊喜。 “听你爹说你最近一直在练武?是壮了不少。” 傅国平拍了拍傅觉民的胸口,笑道:“走走走,陪二叔去福瑞楼喝酒,正好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二叔。” 傅觉民摇头,“我来都来了,你好意思让我又回去? 再说....” 他转头给一路开车的司机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马从车里抱出几个食盒来。 “福瑞楼的烧鹅、羊腿、酱肘子...” 傅觉民一个个食盒点过去,“都是二叔你爱吃的,我一早上福瑞楼点的,二叔要喝酒,我们就在这里喝,也省的再往回跑一趟。” 傅国平大概没想到傅觉民还备了这一手,看着一堆食盒有点发愣。 片刻后,他眼神平静下来,脸上慢慢露出微笑。 “行,那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 说完,拉着傅觉民转头就朝身后吩咐:“快去备酒!” 得,架势更像土匪头子了,就差没喊一句“小的们”。 ...... 十五分钟后,一个装潢还算雅致的房间,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就只有傅觉民和傅国平两人。 “快尝尝这酒。” 傅国平拎起一个半米来高的酒坛,给傅觉民倒了满满一海碗,笑着催促他快喝。 傅觉民前身是一点酒都不喝的,他上辈子倒是会一点,尝了一口,只觉辛辣割喉,不知道有多少度,反正是喝不惯。 “我还是陪二叔吃菜吧。” 傅觉民将盛酒的海碗推到一边,无奈宣告投降。 傅国平哈哈大笑,“今天到了二叔的地盘,就别想着耍赖。 身为傅家的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别看你爹平时滴酒不沾的,连谈生意都跟人喝茶,要真拼起来,他的酒量比我好...” 傅觉民摇摇头,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然后慢慢说道:“二叔,我今天才知道,你这民务处的摊子竟然搞得这么大。” 傅觉民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叹,傅国平却只是摆摆手,“没办法,咱们傅家家大业大,不把阵势搞大点,怎么挡得住外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傅国平扯下一条羊腿,叹道:“可惜你二叔只能捞个什么民务处处长当当,否则这摊子,还得铺得更大些才好...” 傅觉民知道自己这二叔外表看着粗犷,实则精明,这样问下去怕是什么都问不出,索性直接问道:“二叔,码头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傅国平拿着羊腿的手悄然一顿,皱眉道:“你又去码头了?” “前几天闷得慌,听说码头一直在搞什么水会祭祀,就去远远看了眼热闹。” 傅觉民答。 傅国平想了想,把手里的羊腿放下,缓缓道:“灵均,码头的事情,不管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别信...” “二叔,我只信我自己亲眼看到的。” 傅觉民看着傅国平的眼睛,平静道:“所以二叔,码头水妖作乱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傅国平慢慢吃着酒菜,也不说话。 傅觉民也不催,房间里安静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傅国平端起酒碗,大口喝上一口,然后缓缓开口道:“灵均啊,二叔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二叔说。” 傅觉民眨眨眼睛。 “还是你刚满月的时候...” 傅国平一点点撕着羊腿肉,一边吃一边说道:“那会儿,我跟你爹初到滦河,就住在县城外。 有天来了个算命的,看你一眼,就说你绝对活不过十九。” 傅觉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准吗? 前身死的时候正好是十九岁。 不过面上还是冷静如初,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当时一听就气炸了,拎着刀就要剁了那个算命的一只手。” 傅国平道:“那算命的见我凶,也怕了,转身就跑。 我就一直追,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反正是跑到了一片不知名的野林子里。 我在一棵老槐树底下把那算命的给堵住,原本想着就吓唬吓唬他,省的他以后一张破嘴到处乱说。 结果你猜怎么?” 傅国平看着傅觉民。 “怎么?” 傅国平眯起眼睛,语气低沉地说道:“我唬人的刀子还没落下去,那算命的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然后腔子里钻出只缺了腿的白毛老鼬,对着我就是一顿磕头。 磕完了还在树底下刨出个大箱,箱子里装着满满的银钱珠宝。 你爹就是靠着这笔钱,才开了第一间铺子,慢慢将生意越做越大....” “啊?!” 傅觉民差点没听傻了,“真的假的?” 他愣愣看着傅国平,却见傅国平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然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傻小子,当然是假的。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神神怪怪的事情,你当说书呢...” 傅觉民顿时一阵无语。 他终究是小看了自己这个二叔,话都逼到城门口了,还能随口胡编个故事给搪塞过去。 “来来来,再陪二叔喝一口。” 故事讲完,傅觉民挑起的话题也被彻底带过去,傅国平又恢复原来模样,大声催促傅觉民喝酒。 傅觉民无奈端起酒碗,可一口酒还没抿下去..... “砰!” 房间的门被人在外用力推开,一个皮肤黢黑的光头大汉径直闯了进来。 “二爷!不好了! 桃香村又闹妖了! 十几丈的大蛇,见人就吃,附近几个村子都快被吃空了,这事闹到了县衙,县长急电要我们赶紧去处理... 特奶奶的,码头的水妖还没处理干净呢,这又跑出来个蛇怪...” 光头大汉进门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汇报,自顾自说了半天,才发现屋子里气氛不对。 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瞪着他。 光头大汉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呃唔”了几声,最后在傅国平怒吼的“滚”中,缩着脖子赶紧退了出去。 这时的傅觉民,满脸都是说不出的古怪。 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傅国平看。 只见傅国平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黑....最后猛地一摔酒碗,指着门口气急败坏地骂道:“专门坏事的混账家伙....” 骂完了,转过来一脸讪讪地对着傅觉民,纠结半天,总算憋出一句。 “算了,左右瞒你不住...你跟我来吧。” 第16章 桃林 傅觉民骑着马,和大队人马走在荒草丛生的乡间野道上。 他身后是民务处的四十几个精壮汉子,各个一身利落劲装,手持一柄洋枪,其中两个身后还背着半人高的大包裹,鼓鼓囊囊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傅国平一路都没再跟他说过话,一直沉着脸,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偶尔有民务处的人上前汇报事情,他也只是微微颔首。 倒是一同跟来的钱飞和马大奎两人主动凑近傅觉民,跟在身边,时不时跟他说说话。 “傅少爷,您真不该来的...” 钱飞没骑他那宝贝自行车,而是帮傅觉民牵马,一路快走下来,额头隐隐见汗,“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们早知道码头事情的真相,故意瞒着我。” 傅觉民骑在马上,淡淡开口。 钱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都是二爷吩咐的,我们兄弟俩也只能听二爷的话。 再说了....” 钱飞正色道:“这事说出来,一般人也未必会信,知道了,也未必是件好事。您说对吧,傅少爷?” 傅觉民想了想,问道:“民务处一直以来处理的都是这些事情?” “是吧。” 钱飞点头,“偶尔也帮县里抓抓通缉犯什么的,但主要还是帮滦河县平这些稀奇古怪、耸人听闻的事情。 县里为什么对二爷招人买枪,私造土堡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是因为出了事得仰仗二爷? 傅少爷您不知道吧,我们民务处兄弟们平时的吃喝用度,每月的俸钱,还有买枪的钱,有弟兄伤了死了的抚恤...统统都是二爷自掏的腰包。 拿二爷的话说,民务处就是县府的夜壶,平时连擦都不屑擦上一擦,需要了才拿来用用,用完了就丢一边...” 钱飞显然是个天生话多的人,此前因为傅国平交代要跟傅觉民保密,他一直在傅觉民面前不敢多说什么,现在没了顾虑,什么话都能对傅觉民讲。 “类似桃香村这样的,这些年你们碰上的多吗?” 傅觉民扯了扯马缰,绕过面前的一个土坑,问道。 “不多。” 钱飞摇头道:“总共也就五六起吧。最邪性的就属这次码头闹的水妖了,前前后后折进去十几个弟兄,到现在还没搞清那水妖到底长什么样。 其次的话.....” “十里乡。” 一直沉默寡言的马大奎这时候突然接话,“两年前十里乡开山修窑,火药炸出来一只成了精的老白猿,专门敲人脑壳吃人脑髓。” “对。” 钱飞点头,“那次二爷带了我们上百个弟兄,几十条枪围着那畜生,子弹打光了都没能把它打死。 那畜生还记仇,白天跑了,当天晚上就回来寻仇,又害了我们十几个兄弟的命...” “后来呢?” 傅觉民听的眼眸泛奇,忍不住追问。 “后来,还是叫它给跑了。” 钱飞无奈道:“不过也打断了它一条胳膊,打瞎了它一只眼睛。 从那以后,二爷下血本修了我们现在的这座土堡,天知道那畜生有一天会不会再突然跑回来....” 傅觉民越和钱飞两人聊,心中越是震撼惊奇。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的多。 从前朝开始,那些所谓的山魈精怪,就不只是存在于民间志怪传说当中,前朝覆灭后,且闹得愈发凶猛。 按钱飞的说法就是——“乱世出妖孽”。 “练武的...能对付这些山魈野怪的东西吗?” 傅觉民听钱飞说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询问。 钱飞一听,立马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告诫:“傅少爷您可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我跟二爷这么久,见的乱七八糟的邪祟也不算少了。这些玩意,压根就不是人力能对付的了的。 就我之前说的那只老白猿,当初县府那边就请来一个什么练武的高手,据说连洋枪子弹都能躲的开,一掌下去能打碎尺后的青石板... 结果呢? 还不是被撕吧撕吧当盘菜给吃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就剩个半截身子.... 要对付这些孽物,还得靠洋人的枪炮子弹。” 傅觉民点点头,眼中眸光闪动。 如果钱飞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成了精的邪祟野怪确实可怕,能躲子弹的武家至少也该通玄了,却在一只老白猿手底下毫无抵抗之力,被撕得只剩半截身子,足见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大。 也不知道如乾明帝那般的心意境绝顶高手,能不能和这些山魈水怪们一较长短。 傅觉民想着,眼前渐渐出现一个村庄的轮廓。 队伍在傅国平的指挥下当即停下,前头分出两人,拿着枪飞快且小心地朝村子方向跑去。 傅觉民骑在马上静静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派出去探查情况的两名民务处汉子折返,也不知道跟傅国平汇报了点什么,队伍很快继续前行,但刻意绕过了村子。 又是一段沉默的赶路,一直走到下午四点多的样子,傅觉民听到旁边钱飞的一声提醒,“过了前边的桃林,就是桃香村了。” 整个队伍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傅觉民看见不少人取下背后长枪,开始拉栓上膛。 钱飞牵着他的马走进了队伍内层,前后左右都有持枪的汉子护着。 桃香村以桃著名,村子前后都种满了桃树。 九月正是桃子结果的时候,只见眼下这片桃林,每棵树上都挂满拳头大的桃子,有的都已经熟透了,却无人采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和腐烂交织的诡异气味。 一队人慢慢穿过桃林,中途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这破林子,怎么连个活物都没有?” 傅觉民赫然惊觉,才意识到自他们走进这片林子到现在,好像确实连声鸟叫都没听见过。 之前钱飞绘声绘色讲述的各类邪祟事件开始挨个在脑海中翻涌,傅觉民不由得也变得紧张起来,一直抓着马缰的手分出一只,暗暗扣住腰间别着的左轮枪。 此时日头将沉,稀疏的阳光洒进桃林,被交错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一块块扭曲的阴影。 林子里静的可怕,每个人都急着赶紧从林子里走出去。 就在这时,忽然。 傅觉民听到耳边响起一阵什么东西飞快跑过的“窸窣”声。 他猛地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同时拔出了左轮枪,紧紧攥在手里。 队伍里跟他反应类似的人不止一个,不少人都清楚看见,不远处的桃树丛里,一团黑影飞快跑过。 第17章 作伥 都不用傅国平如何命令,队伍里便有十几个民务处大汉自觉地朝黑影跑过的方向追去。 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待命,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傅觉民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当下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骑在马上目标太大,他可不想首当其冲地做了蛇怪的晚餐。 混在人群里,身边都是手握洋枪的精壮汉子,傅觉民心下稍安,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抓着左轮枪的右手手心便已经全是汗水。 才等了一小会儿,那些跑出去的民务处汉子就陆续折返。 为首的汉子骂骂咧咧的,走到队伍跟前,一把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小孩丢在地上,然后向傅国平汇报道:“二爷,是个娃娃。” 小孩浑身脏兮兮的,面黄肌瘦,看着也就五六岁大小。 小孩被扔在地上哇哇大哭,紧跟着人群后蹿出来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抱住小孩对着众人就是一顿磕头。 傅觉民认出来,这祖孙俩正是他早上来民务处路上碰到那对老人小孩。 于是走上去,低声将这事简单跟傅国平说了。 磕头的老太嘴上一直叽里呱啦说着傅觉民听不懂的方言,傅国平派人上前问话,问过后才知道,原来这一老一少原本都是桃香村的村民。 村子里蛇妖吃人,她们就逃了出来,但又没地方去,只能躲在林子里,每天靠着林子里的桃子勉强过活。 傅国平了解完情况,让人带上这对祖孙,继续赶路。 很快一行人出了林子,顺着林子外的土坡往下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一个村子。 脚下唯一的一条小路通向村内,站在村口朝里望去,不见半个人影,甚至连条狗都没有。 眼下正是晚饭的时候,整个村子却无半点炊烟升起,落日西沉,远山的阴影将村子笼罩其中,远远望去,村子里似乎升起一层薄薄的蓝雾,显得愈发寂静诡异。 “二爷。” 众人看向傅国平,等他发号施令。 傅国平低头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又望望日头,淡淡道:“所有人退回桃林住一晚,明天再进村。” 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就将完全下山,黑灯瞎火的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一条恐怖蛇妖的麻烦,跟送菜没什么两样。 之前遇到的一老一少在桃林里生活多天,证明晚上桃林还是相对安全的,傅国平的决定毫无问题,无人反对,所有人全都退回桃林里。 一行人趁着天还没黑,就地砍树生火,摘树上的鲜桃搭配带来的干粮充当晚饭。 傅觉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在所有人忙碌之际,他站在桃林边缘,眺望远处逐渐被夜色吞没的桃香村,定定出神。 耳边响起脚步的声音。 傅觉民转头,看见傅国平,喊了声“二叔”。 “怕了?” 傅国平背着双手在傅觉民身边站定,眯起眼睛,跟他一块望着桃香村的方向。 “没。” 傅觉民摇头,表情复杂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活了十几年,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水妖蛇怪...” “没怕就好,因为还没到你真正该怕的时候。” 傅国平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 你以后肯定是要接手你爹打理家中生意的,现在多见见,涨点胆识,对你有好处....” 傅觉民点点头,望着前方的桃香村,忍不住问:“二叔,明天对付那蛇妖,你有多少把握?” “没亲眼见到之前,这怎么说的准。” 傅国平淡淡道:“不过这次来的四十八人,全是我民务处的精锐好手,带的火力,也足够把整个村子反复推平十几次了。 这要是还解决不了,那就是真解决不了了。 到时候你记得骑二叔的快马,赶紧跑...” 傅觉民听傅国平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光棍的话,一阵无语。 刚想再问问傅国平有关码头水妖的事情,忽然这时候,一个光头壮汉快步走上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二爷,那两个桃香村的村民,是骗咱们的! 这林子压根就不安全。 等天一黑,村子里的蛇妖立马会跑出来,到时候弟兄们全得完蛋!” “嗯?!” 光头壮汉一番话,让傅觉民和傅国平两人顿时一惊。 傅国平眉头皱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光头壮汉指着村子说道:“村子里的人和蛇妖串通一气,故意留着这俩人,放她们出来引人进村给蛇妖填肚子...” “她们怎么突然会告诉你这些?” 傅觉民忍不住问。 光头壮汉摇头,“谁知道呢,许是害人多了,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带我去看看。” 眼见光头壮汉说的不清不楚,傅国平沉着脸便往林子里走。 傅觉民跟着到了队伍准备安营扎寨的地方,看到那之前“抓”到的老太婆,正抱着小孩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 傅国平找人来仔细问过才知道,原来是刚刚准备晚饭的时候,有民务处的成员看小孩一直盯着火架流口水,估摸这一老一少应该不少天没吃饭了,就先给两人盛了碗热汤,分了几块烧饼。 老人小孩吃着吃着,突然就哭出声来,然后一五一十把全部事情说出。 “...照这个老家伙的说法,桃香村现在里边应该还有活人,是一户名叫黄有德的人家。 蛇妖最早就是从他们家出来的....” “蛇妖先吃光了桃香村除黄有德一家以外的所有人,然后黄有德到附近的村子骗人进来给蛇妖吃。 等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被吃空吃怕了,他们又想办法去更远的地方引人过来。 这一老一少,就是黄有德的帮凶,她们也不是桃香村的,是旁边李家村的村民。 一家六口除了她俩全被黄有德喂了蛇妖,会良心发现把这事告诉我们,估计也是心里恨透了黄有德,觉得咱们有能力替她们报仇....” 桃树下,傅国平静静听完盘问人员的汇报。 “这俩为虎作伥的家伙,早知道就不该可怜你们...” 光头壮汉朝地上的一老一少嫌恶地啐了口唾沫,而后询问傅国平:“二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今晚这林子肯定是不能再呆了...” 傅国平沉吟许久,最终缓缓开口。 第18章 乌鳞 “要么,趁天还没黑,我们赶紧退出林子。 等明天天亮,再过来干死他娘的!” 光头壮汉狠狠拉了下手中洋枪枪栓,面色微狞道: “要么,现在就进村。和那蛇妖拼了!” 所有人都看着傅国平,等着他做决断。 此时的林子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趴在地上一老一少两人惶恐不安的抽泣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先退吧。” 傅国平考虑一阵,最终决定。 民务处众人也没什么异议,全听傅国平的安排,只有火气最大的光头大汉似乎不太想走,端着长枪嘴上一直骂骂咧咧的。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收拾东西赶紧离开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傅觉民,突然看着脚下还没来得及扑灭的火堆,火堆中那仍在摇曳燃烧的橘色篝火,缓缓开口道:“二叔,你说... 我们直接一把火把村子烧了怎么样?” 霎那间,林中所有人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傅觉民。 片刻后,林子里响起傅国平大笑的声音。 “好灵均,我的好侄子,跟你爹一样聪明。 二叔怎么没想到呢?...” ....... 黑夜,一弯镰刀月高悬于天。 傅觉民站在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坡,望着不远处正被四面生起的熊熊火焰,一点点包围吞噬的小山村。 民务处随行带了大量的火油和硝石,就装在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里。 民务处的几十个精壮汉子,也各个都是放火高手,没费多少功夫,便在桃香村外点起一个火势包围圈,在夜风助力下,飞快朝村内烧去。 “等会儿那玩意跑出来,傅少爷记得尽量躲远点。” 身边端着枪的钱飞小声说话,“二爷让我们两个护着您,但到时候一乱起来,我们未必处处都能顾得上...” “嗯。” 傅觉民点头,紧跟着看到一众民务处放火的汉子这会儿开始朝村子的方向撒出大把大把黄色的粉末,风势火势一卷,扬起滚滚黄烟。 “那是什么?” 傅觉民问。 钱飞答:“雄黄。” 对付蛇妖用雄黄粉...民务处准备的倒是挺充分。 傅觉民看了一会儿,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民务处的大汉拎着枪迅速朝一边跑去,傅觉民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左轮,钱飞和马大奎两人也一左一右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但没过多久,就看到大汉们去而复返,压着几个人从着火村子的侧边走出。 “去看看。” 傅觉民也不等钱飞两人反应,率先朝动静传来的位置跑去。 等傅觉民赶到近前,只见几个被民务处汉子抓出来的人已经被绳子结结实实捆住。 “你是黄有德?” 傅国平站在一个男人跟前,冷冷开口。 “是..是。” 男人穿一件打着补丁的对襟短衫,皮肤黢黑,看着就是个畏畏缩缩、老实巴交的农民。 与他一起被绑住的还有个女人,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孩子看起来似乎有一些智力上的问题,一直冲人流口水嘿嘿傻笑。 应该就是男人的老婆孩子。 “蛇妖在哪?” 傅国平问。 “不知道大爷您在说什么...” 男人低着头,目光躲闪。 傅觉民注意到旁边地上散落着几个棉布包袱,其中一个包袱口抖漏出来,里边装的全是破旧的首饰和铜钱。 “算了。” 傅国平也懒得继续审问,叫人看着黄有德一家,自己则继续指挥民务处的人放火洒雄黄。 黄有德夫妻俩被捆住了还不老实,傅国平一转身就拿眼睛瞪着不远处给民务处“通风报信”的祖孙两人,眼神凶狠的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大火烧了有二十多分钟,越烧越旺,火光照亮了山坳的半边天空,村子上方尽是木料燃烧混杂雄黄的浓烟,哪怕离远了,也呛得人直流眼泪。 “傅少爷,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因为事出从急,队伍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吃晚饭,钱飞特地给傅觉民拿来干粮和水。 傅觉民也着实是有点饿了,点点头正要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候,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种感觉很微妙,难以言说。 就好像一场暴雨来临前自然产生的胸闷心慌,遭遇重大事件前的莫名悸动..... 有这种感觉的人显然不止傅觉民一个,很多人都不自觉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远处黑色的天空下成片的夜鸟惊惶炸起,傅觉民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奇怪沙沙声,还有一股越过火烧的浓烈恶臭。 没过多久。 “轰隆!” 近前一堵着火的土墙突兀轰然倒塌,紧跟着,便是一条庞然巨物裹挟腥风猛地扑蹿了出来。 “咚——” 傅觉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开始后退。 “打!” 傅国平的大吼声打破场上的震静,枪声立即响起。 傅觉民被钱飞两人拉着,一直退到几乎快临近桃林的位置,才得以停下来去看那来物的具体样子。 只见那是条足足有二十多米长的乌鳞大蛇,水缸粗细,眼睛是污血般的颜色,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慑人的巨大恐怖。 哪怕在此之前,傅觉民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但等真正看清这条所谓“蛇妖”的真容,心中还是免不了震撼和惊骇。 此时所有民务处的汉子都开始对着这条突然登场的乌鳞大蛇持枪射击,枪声跟放鞭炮似的响个不停。 大蛇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场中窜来窜去,大部分子弹都打在空处,偶尔有击中的,也只是在大蛇身上蹦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火花。 大蛇小半截的身子高高抬起,脑袋两侧的鳞片向外张开,隐约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肉膜。 傅觉民看过动物世界,知道这是蛇类生气时的征兆,很显然面前这条巨蛇现在就处于暴怒之中。 乌鳞大蛇的速度很快,力气也是大的惊人。 有两个离的近的汉子在换子弹时不小心被它一尾巴扫中,直接就被扫飞出去。 隔着老远傅觉民都听到清脆的骨裂声,亲眼看见其中一名汉子整个人从腰部位置,像被当中劈开的干柴一样折成两段。 这时候,傅国平大喊:“网!” 第19章 异变 傅国平一声令下后,剩下的人全都自觉行动起来。 有三个汉子从队伍里跑出,手里的枪换成了不知道从哪找来,顶部绑了尖刀的长竹竿,然后竟不怕死地主动上前去挑衅大蛇。 大蛇成功被吸引“仇恨”,猛地一扑一绞,一个拿竿子的汉子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上一声,就连竹竿带人被无情地碾进蛇身底下。 跑在前头的两名汉子其中一人顿时停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二林子!” 这时候,旁边早就准备多时的其他人已经将一张张黑沉沉的大网朝大蛇奋力甩出去。 两张网甩空,剩下的三张顺利罩在大蛇头上。 大蛇扭动了下身子,网子越缠越紧。 “砰!” 大蛇的脑袋朝旁边歪了歪,眼睛处崩出一簇血花。 不远处的傅国平放下手里的枪,狠狠下令道:“火油!雄黄!” “二爷,雄黄没了!” 有人叫道。 “那就直接点火!” 数十个火把从四面八方向大蛇丢去,大部分被躲开,但只要一两个火把丢中,它身上缠着的浸满桐油的大网便立刻被点燃。 更多的火油泼洒上去,乌鳞大蛇很快化成了一条熊熊燃烧的“火蛇”。 大蛇发了疯似的在场中横冲直撞,包围圈被迫向外扩大,枪声却越来越密。 队伍里最为悍勇的光头壮汉甚至单人扛了挺重机枪,凑近了对着大蛇就是一顿乱扫。 大蛇被乱枪打了一阵,突然“咔咔咔”,伴随一阵诡异的骨鸣声,它整个身体似乎迅速缩小,且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 原本缠在身上的火网松脱,缩软后的大蛇身体一转,开始掉头爬向一旁黑暗的地方。 密集的枪声陡然一止,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给看得愣住。 直至傅国平的一声大吼,“别让它跑了!” 还没等众人再度开枪,一道人影像早有准备似的飞快从一侧扑出,正正好挡在大蛇逃跑的路径上。 大蛇脑袋一低,似乎是想顺势将人给吞了,结果刚凑近,就听“轰”的一声巨响! 天知道那人在自己身上绑了多少个炸药和手榴弹,爆炸腾起的灼热火浪直接将整条大蛇硬生生掀飞。 “大林子!...” 人群中响起悲戚的低鸣。 傅国平面无表情,端着枪身先士卒地飞快朝被炸飞大蛇的位置走。 这时候旁边却突然扑出一人来挡在他面前。 “大爷!大爷!” 双手被反绑住的黄有德拿嘴死死咬住傅国平的大腿,苦苦哀求道:“这是俺黄家的保家神,求求你,别打它了....” “咔嚓!” 傅国平一枪托直接捣烂了黄有德半嘴的牙,又一脚重重踩在他的脸上,此前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 “我去你妈的,保你一家,祸害千户是吧?! 你知道老子死了几个弟兄吗?!!” 说完,傅国平狠狠啐了口唾沫,双目赤红地提枪便走。 ....... 枪声足足响了有一刻钟,当中还掺杂着偶尔炸药爆炸的轰鸣。 傅觉民站在远处,从头到尾一枪未发,却看得一身热汗,内心更是被震撼得无可复加。 民务处这次带来的子弹和火药几乎被完全打空,全身上下不知道挨了多少颗枪子的乌鳞大蛇,总算在某个时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 有胆大的小心翼翼跑上去彻底确认过大蛇的死亡,这场“人蛇大战”才终于宣告结束。 火光映天,此时整个荒村野地都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焦糊气味。 傅国平已经开始指挥人救护伤员,打扫战场,傅觉民见躺在地上的乌鳞大蛇尸体无人理会,于是慢慢走上去。 离近了才愈发能感受到这大蛇的狰狞与恐怖。 二十多米长的焦黑蛇躯一动不动地横陈在地上,哪怕是死透了,也依旧让傅觉民心里微微发寒。 他现在算是明白钱飞为什么要郑重提醒他不要有“觉得练了武就能和邪祟对抗”的念头,这种妖孽般的存在,确实不是肉体凡胎所能抗衡的。 “除非....” “除非达到同叔说的心意境,甚至宗师境...” 傅觉民想着,见大蛇身上的乌鳞在火光下闪着幽幽的神秘冷光,心中忽然生出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的想法。 可他刚伸出手去,还没等手掌触碰到蛇鳞,下一秒... 傅觉民眼前忽然蹿出一条血口大张的乌黑大蛇,径直朝着他面门咬来。 “呼——” 傅觉民惊得“蹬蹬”往后倒退数步,第一反应是大蛇还没有死透,自己这下完了。 可一转眼,眼前的景象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乌鳞大蛇还是好端端地躺在地上。 “是我眼花了吗?还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出现了幻觉?” 傅觉民眨眨眼睛,正纳闷之际,视野中却已经有一个淡红色的虚拟面板自动浮出。 待他看清面板上出现的变化,整个人顿时愣住,足足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 天色蒙蒙,民务处一行数十人举着火把走在乡间野道上。 队伍后头还跟着辆由木架简易搭成的马车,马车半拖半拽着一条足足有二十多米长的蛇尸,一路犁出深深的痕迹。 傅觉民走在队伍中段,和傅国平并肩,两人说着话。 “...黄有德一家,要交给县府那边交差。 至于这蛇妖的尸体,则归我们民务处处置...” “二叔,这蛇尸留着有什么用?” 傅觉民问。 “自然是卖钱。” 傅国平笑道:“你以为你二叔手底下这一大摊子人是靠什么养活的?全靠你爹接济?” 傅国平朝身后的蛇尸瞥去一眼,道:“这类妖邪古怪的玩意,最值钱不过。 皮,肉,骨头,下水...全都能卖钱。 有人喜欢吃这些玩意,说是能延年益寿,对练武的,也大有裨益。” 傅觉民听到这话,神色不由一动,“当真对有这样的奇效?” “或许吧。” 傅国平摇摇头,“我也没尝过。 这些畜生,多半都吃过人....” 傅觉民一听,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也顿时熄了。 一想到剥开蛇尸,肚子里可能还藏着不少没完全消化的人体残肢,就算是再大补的东西,也下不去嘴。 “...还有洋人,对这玩意也很感兴趣。” 傅国平接着道:“拿船运到盛海去,一堆人抢着收。” “洋人收这个做什么?” 第20章 技能点,天赋【柔骨】 “好像是做什么研究吧..谁知道呢。” 傅国平瞥了眼傅觉民,话锋一转:“回头二叔送你件礼物。” “什么礼物?” 傅觉民好奇,傅国平却神神秘秘地不肯透露,只说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两人围绕蛇尸聊了一阵,不知不觉又说到码头水妖的事情上。 傅国平叹了口气道:“..你看桃香村这蛇妖够凶吧,你二叔照样给它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水里的...就真的没办法了,总不能叫人把运河抽干...” “不能设法把它给引上来吗?” “试过。” 傅国平摇头,“但那水猴精明似鬼,手段又厉害,结果嘛...” “伍啸云?!” 傅觉民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傅国平没说话,但答案不言而喻。 原来伍啸云是这么死的,难怪傅国平要收伍泊舟为义子。 傅觉民解开积压心头的疑窦,忍不住又皱眉道:“所以二叔大搞水会祭祀,想用活畜喂饱那水妖,好让它不上来抓人? 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难不成往后要一直这么喂下去?...” “喂不了多久。那水妖尝过人的味道,迟早有一天会吃腻猪羊。等它闹出大动静...那时候,就不关我的事了。” 傅国平摇头,末了突然补上一句,“这法子,还是你爹帮我想的。” 老爹傅国生出的主意。 傅觉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番做法的用意所在。 滦河码头的水妖就像个“雷”,凭傅国平的力量根本排不了,于是傅国生索性让他把这“雷”埋得更大些,等到有一天压不住彻底炸开,上面看到,自然会派别人来收拾。 对傅国平和民务处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等到那水妖“出世”,怕是得苦了滦河码头附近的百姓。 傅觉民没说话了,叔侄两人沉默了一阵,傅国平再次开口: “事情你都清楚了,码头那个地方,你还是少去,我们傅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可别再出了什么事情。 二叔我收了黑鲨帮的伍泊舟为义子,那小子还算懂事,比他爹会做人。你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尽管使唤。 还有...” 傅国平转过头来,看着傅觉民,意味深长地道:“你有空的话,还是往圣功女塾多走走..” 圣功女塾? 听到这个地方,傅觉民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道人影。 周云芷?! “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中枪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吧。” 傅国平指着傅觉民的心口,眯起眼睛说道:“前些日子,二叔我挨个试了傅家的几个老对头,这事,他们也不知情...” 傅觉民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绑架案”,一时愕然。 “原来黄家几个少爷小姐被绑架的案子是你干的,二叔。” 傅国平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衣袖,接着道:“..我琢磨着,要想揪出这一枪背后真正的主使者,线索还得落在圣功女塾那女娃娃身上。” “二叔是想让我继续装出迷恋她的样子,引背后之人二次动手吗?” “装不装随你。” 傅国平笑道:“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娶进门来也无所谓。 那女娃娃二叔也看了,确实长得标志,给你当个二房挺好...” 傅觉民无语,不过他本就有追查幕后真凶的打算,和傅国平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便点头答应下来。 ....... 一行人拖着条蛇尸,一直走到天光放亮才回到民务处。 这次行动,民务处死了四个,伤了两个,其中有对亲兄弟,名唤大林小林。 傅觉民一到民务处,就坐上汽车准备回城,傅国平忙着处理蛇尸和发放抚恤赏钱的事情,也没留他。 叔侄俩该聊的,一路上早已经聊透了。 一路回到自家宅邸,傅觉民连个招呼都没空跟别人打,径直上了三楼卧室。 关上门,傅觉民第一件事,便是调出自己的游戏角色面板。 从桃香村回来,他憋了整整一路,直到现在才有空好好查看面板上的变化。 整个面板在数值上并无太大改变,唯一的变化,是原本空缺的【天赋】一栏背后,多出两个呈灰白色的小字—— 【柔骨】。 是的,傅觉民在接触到乌鳞大蛇的时候,像是吸收了蛇妖残留在尸体上的魂魄,从而解锁了一项天赋。 不仅如此,自他穿越之初就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的太极鱼圆槽的右半槽,这会儿也多出一些宛如金色琥珀般的能量。 数量不多,只填满了整个右半槽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傅觉民自己却清楚,在桃乡村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到这右半槽被同样的金色能量给一瞬间填满了两次! 就像左半槽被蓝色能量填满后一样,右半槽填满后的反馈显示在面板上。 此时傅觉民角色面板的功法一栏,每门武学功法的背后,都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金色“+”。 “左半槽的能量集满后能获得自由属性点,右半槽能量集满则能得到技能点..” 傅觉民缓缓一口气吐出,此时的他,仿佛看到一条无上大道在自己面前金光闪闪地展开。 在见识过桃香村的蛇妖后,傅觉民原本还对武道有些缺乏信心,这会儿却变得雄心万丈起来。 有技能点在,武学功法就可速成,他练一门打不过这些邪祟妖异,练十门,百门,还没机会吗? “看样子,以后得多去民务处串串门了。” 现阶段傅觉民想要猎杀妖邪,获取技能点和天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民务处“蹭经验”。 等日后,再考虑慢慢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猎妖队伍。 傅觉民现在尤为庆幸自己穿越的是一个有钱有势家庭的大少爷,自己实力不够,还能仰仗外力,若是穿成了个苦哈哈,就算知道获取能量的途径,怕是也只能看着面板干瞪眼。 总不能让他赤手空拳去找邪祟妖物拼命吧? 一番激动过后,傅觉民正式开始准备提升自己。 “是先试验天赋还是给功法加点呢?” 他略微考虑,最后决定先试试所谓【柔骨】的效果。 心神落在面板的天赋栏上,悄然激活【柔骨】。 当那灰白二字闪烁,霎那间,一股无法言说的微妙之感从傅觉民心头油然生起。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桃香村的那条乌鳞大蛇。 第21章 暴涨 脑海中翻涌过大量凌乱晦暗的记忆,蛇的第一视角,几乎都是在进食。 从牲畜到活人。 那些阴郁、冰冷、滑腻的感官体验,让傅觉民产生强烈的不适。 好在这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很快的,傅觉民便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一些奇妙的改变。 —— 他全身的骨头似乎变多了,从指尖开始,“分裂”成无数块更小更细微的骨骼。 他的身体也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不自觉地“流淌”到地上。 傅觉民心念微动,整个人立刻像蛇一样很自然地在地上蜿蜒“爬行”起来。 他的双手双脚都没有用力,却没有感到半点的费劲,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自然写意。 他轻轻松松攀上墙壁,甚至是天花板,念头一松,整个人才如一滩水银泄落下来。 “这是什么效果?缩骨功加游墙功?” 傅觉民走到房间内的穿衣镜前,看着这个状态下的自己。 从外表来看,毫无异常,但整个人似乎变得消瘦了一圈,气质也显出隐隐的妖异。 “开启【柔骨】后,我的身体灵活度被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用在暗杀,逃跑,或者躲避某些攻击上,应该拥有奇效...” 傅觉民抬起自己的右手,微微思索着。 蛇的骨骼数是人类的数倍,因此他变得格外灵活,整个人就好像一台复杂而精密的链条机器。 但如果他将这一效果用在武学上呢? 如此多的骨头节节发力,是不是能打出远超正常状态的一击? 想到便试,傅觉民尝试用明拳中的招式出手,却怎么出拳都觉得别扭,打出来的拳头也软绵无力。 反复试验几次,他终于找到一点发力的窍门,某一拳打出。 “啪!” 肉拳竟在空气中甩出一声脆响。 可傅觉民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面色一变,立即从【柔骨】状态中退了出来。 “咳咳——” 他干咳几声,精神瞬间萎靡下去,额头和后背冒出大量虚汗,眼前发黑,整个人疲累得就好像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一样。 “是气血亏空的症状...” 傅觉民扫了眼自己的角色面板,发现【生命】属性的2后边此时多出一个小小的向下的箭头。 “天赋的使用需要消耗气血,气血跟生命属性挂钩..看样子以后得着重提升生命了..” 傅觉民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装老参的盒子,揪了一把参须便塞进嘴里,还有上次许世荣送来的二十年份的玄叶石虎,也掰下一些来吃了。 他也顾不上什么药性药理的,吃过之后,身体总算舒服了许多。 “我刚总共试验了也就不到十分钟吧,对身体的消耗负担就这么大,在生命属性没提升上去之前,【柔骨】只能作为底牌来使用..” 傅觉民想着,感觉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随后便尝试对几门武学功法进行加点。 也没什么好抉择的,他现在总共就练了三门武学——《混元桩》、《明拳》,还有《八极锻骨功》。 《八极锻骨功》入门便自带两条额外属性,品阶最高,还和自己的锻骨进度相关,自然优先提升《八极锻骨功》。 小小的金色“+”号点上去,《八极锻骨功》后边的入门两字瞬间消失。 傅觉民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便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给狠狠砸中! “嗡——” 脑子里霎那间凭空多出无数的记忆。 全是自己苦练《八极锻骨功》的画面,从早到晚,片刻不歇。 《八极锻骨功》内的几套练法,以及由练法延伸出的三套打法,不断被他所深化理解。 傅觉民的身体也在发生相应的变化。 他的骨骼发出剥笋般的脆响,肩背渐渐变得宽厚,双臂肌肉鼓胀,愈发紧实,连两只手上都开始生出片片老茧。 整个过程维持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当全部的记忆消失,傅觉民从浑噩中清醒。 赫然发现自己整个人似乎变得壮实了一圈,全身大汗淋漓,散发阵阵恶臭,雪白的衬衫上,沾满淡黄的油脂杂质。 他索性扒去上衣,光着膀子在地板上演练起来。 “撼岳”“缠龙”“摔碑”。 《八极锻骨功》三大打法杀招,此时在他手中施展出来显得纯熟无比,就好像苦练了好几年一样。 尤其是“缠龙”一式,也不知道是【柔骨】天赋的无形加成,还是之前吸收乌鳞蛇妖零碎记忆的缘故,最为精纯老辣,已然尽得其中三昧。 再看角色面板,此时的面板信息也赫然变成了—— 【傅觉民】 【攻击-9防御-6生命-2法力-0】 【功法:混元桩(精通:生命+1)明拳(入门:攻击+1)八极锻骨功(精通:攻击+3,防御+3)】 【天赋:柔骨】 “多了两点攻击,两点防御。这一点技能点,省了我至少几年的苦功。 连锻骨的进度都被大大缩短,变相也算省了大笔药桩和药浴的钱...” 傅觉民心情大好。 这会儿面板的几项功法后边,金色“+”仍旧存在,毕竟乌鳞蛇妖可是一口气给他贡献了两点技能点。 不过傅觉民却暂时不打算用了。 精通级的《八极锻骨功》目前对他来说已经够用,多出的技能点,还不如留着以后提升更厉害的武学。 “从今以后,杀妖除孽,才是属于我的正道,王道...” 傅觉民收了架势,缓缓走到落地窗边,一边慢慢活动筋骨,熟悉着这副刚刚得到提升的体魄,一边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还有,武道上的陪练,也该换换了...” ........ 月色清冷,黑漆色的大门半融在夜色里,如同巨兽静静蛰伏。 两辆黄包车打破寂静,一前一后跑来。 待到门口,车夫压下扶手,两道人影相继从车上走下。 左边之人四十多岁,穿一身藏青色文士长衫套玄色缎面马甲,做师爷的打扮,留着两撇八字胡,看起来就像个一团和气的生意人,一双眼睛里透着精明。 右边的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形精悍瘦削,像根被江风烈日反复捶打过的青竹。 他个子很高,因而更显嶙峋,全身的肌肉线条利落而紧绷,不含一丝赘余。 青年一下车,便双目炯炯地盯着眼前的大宅,他望向远处黑暗中的灯火通明,眼神时不时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次傅少爷指明要我黑鲨帮出个人给他做陪练,曹天,你是帮里最年轻的红棍,帮主选中了你,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运气。 但进去之前,有些事情我得跟你交代清楚...” 一旁的师爷慢条斯理地跟青年说话。 第22章 红棍 “师爷您说。” 青年收回看向面前大宅的目光。 “第一,今天这场拳,你得好好打...” 师爷指尖摩挲着袖口的缎面,慢悠悠开口:“今个你来到傅家,怀里揣的可不仅仅只是自己的脸面,还有我黑鲨帮的脸面,帮主的脸面,以及师爷我的脸面。 少帮主刚刚上位,全帮上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等着从什么地方寻出点纰漏,好找少帮主的麻烦,赶他下来。 你今天要是把脸面掉到了地上,事情传出去,害帮主落人话柄,我们谁也饶不了你...” “师爷放心。” 青年淡淡道:“我曹天出来码头,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下百场,没有哪次是不尽全力的...” “我知道你厉害,年纪轻轻就有机会当我黑鲨帮的第一红棍,听说上次还打赢了一个练血。” 师爷笑着道,“但你要听清楚,我让你好好打,不是尽全力打。” 青年皱眉:“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师爷摇头道:“这就是第二桩要紧事情了。” 师爷凑近半步,看着曹天,缓缓吐字道:“今天这场拳,你得输。” “输?” 曹天眼神一闪。 “自然得输。” 师爷指着身后的黑漆铁门,认真道:“傅少爷是什么人?他爹傅老爷是滦河首富,咱们滦河县至少有一半的商铺产业都跟傅家有关,码头千百号人全指着他家指缝里漏的饭粒过活。。 帮主又刚被傅二爷收为义子,整个黑鲨帮都要靠傅家的势力在码头撑腰。 你要是把傅少爷打赢了,惹得傅少爷不快,那整个黑鲨帮上下都得跟着倒霉...” 曹天沉默了一阵,道:“师爷,这傅少爷是什么实力?” “你们练武的事情我不懂。” 师爷想了想,道:“我只听说傅少爷练武还不到两个月,但天赋惊人,这会儿傅家的几个护院已经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到两个月..自家护院...呵呵...” 曹天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几分嗤笑,“既要好好打,打得漂亮,又得跪着认输...” 曹天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了师爷,今天这拳,我曹天实在打不了。” 说完,也不管师爷做何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一声厉喝响起,曹天脚步顿住,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你以为你是谁?你想不打就不打?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才有的今天...” 师爷快步追上来,脸色难看地指着曹天,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阵,等胸膛里的火气发泄完了,语气却又慢慢缓和下来。 “曹天,我知道你爹烂赌曹上个月刚欠了一大笔的赌债,现在人还在被扣在赌档没放回来。 你娘瘫痪在床... 你隔三差五在走肉堂打一趟黑拳才赚多少?那儿又是青罗帮的地盘,他们能叫你活? 就算你曹天本事大,但你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考虑家里人,你妹妹快到嫁人的年纪了吧,你想让她在鱼铺一辈子帮人卖鱼杀鱼?” 月色漫过石阶,曹天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他转过身来。 “师爷,我打。” 曹天吐了口气道。 “想明白了就好。” 师爷满意地点点头,扯过曹天的胳膊,开始朝傅家大宅走去。 “这事其实不难,关键是要哄得傅少爷开心。 傅少爷一高兴,赏钱绝少不了你的。 回到帮里,帮主那也有奖赏...” 说着,师爷到了黑漆铁门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上的小窗打开,露出半张警惕的脸。 “谁?” “黑鲨帮陈砚秋,是傅觉民傅少爷让我们来的。” 师爷拱着手作揖。 大门缓缓打开,曹天和师爷跟在佣人身后,一路朝里走去。 来之前曹天只听人说过傅家豪富,现在才清楚傅家究竟是有钱到了什么地步。 光门前的这个院子,他们便走了足足有十来分钟,等进了主家住的房子,在里面又是一阵兜兜转转。 走了好一会儿,一行人才总算在一个类似练功房的地方停下脚步。 偌大的房间,地上铺满松软的棉榻,头顶的西洋吊灯照得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屋子中央,一个人背对着他摆出站桩的架势,旁边四五个汉子围着,用手上包了药布的硬木棍在其身上各处不轻不重地反复敲打。 ‘锻骨?差不多锻骨中期的层次..’ 曹天一眼便看出那人武道上的进度。 他同样也是锻骨,但已经快到练血了,两个月不到就练到锻骨中期,虽然惊人,但对于各种资源不缺的豪富之家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锻体可以速成,但武学技艺,可不是随便练练就能拿的出手的...’ 曹天下意识攥了攥拳头,心里默默想道。 练功房内沉闷的击打声响了一阵,忽然戛然而止,一众拿棍的汉子全都自觉散开,被围着的那人,也松了架势,慢慢转过身来。 曹天终于看清眼前这位传闻中傅家大少爷的真容。 年轻,俊秀,哪怕此时光着半个身子,举手投足间也有股与生俱来般的贵气。 “你们就是伍泊舟安排来的人?” 青年眼神淡淡地看着两人,拿丝绢边擦汗边问。 师爷扯扯曹天的衣袖,自个儿则立刻躬身凑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 曹天喉结滚动,轻吸一口气,低头抱拳道:“小人曹天,见过傅少爷。” ....... 傅觉民上下打量面前两人,主要是那个叫曹天的青年。 二叔傅国平让他有事尽管使唤伍泊舟,他正好缺个陪练,于是就顺势用上了。 他白天派人去黑鲨帮知会,晚上那边就把人给派来了,效率倒是挺高。 傅觉民对眼前青年的第一印象还算满意,看得出是有几年硬功夫在身,听说还是个红棍。 码头那种地方,每天争斗不断,一个帮派的红棍可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光身上的那股子狠劲,就不是自家养的这群护院能比的。 当然,到底是什么成色,还得试试才知道。 “水生,有柱。” 傅觉民随手点了两名护院,王水生和孙有柱应声出列。 “去称称这位兄弟的斤两。” 说完,傅觉民转身在铺了软缎的檀木榻上坐下来。 两名杏安堂的理筋师傅立即上前,熟稔地以药油推拿他方才站桩受打时肿胀淤滞的皮肉经络。 傅觉民一边享受,一边看着场下三人的动作。 第23章 谢傅少爷赏 此时无关人等已自觉散开,留出足够的空间给曹天三人。 王水生和孙有柱一左一右,将曹天夹在中间,曹天却只是一脸淡漠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将接下来的战斗放在心上。 三人站定,王水生和孙有柱也没什么废话,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便同时向曹天攻去。 王水生平日练的都是拳法,出拳又快又猛,他这一拳直接对准曹天的咽喉位置,角度刁毒。 孙有柱擅长的则是腿功,右腿如鞭,侧踢曹天左侧太阳穴。 王水生和孙有柱两人虽然平时有过,不太对付,但眼下一致对外的时候,配合的却是颇为默契。 这一拳一腿的夹攻,几乎封锁曹天所有的退路,看得连傅觉民都不由眼前一亮——平时他找两人陪练的时候,可没有享受过类似的“待遇”。 再看曹天,面对两人的攻势,眼皮都未抬高半点。 只见他看也不看孙有柱踢来的一脚,只是径直朝王水生主动迎了半步。 紧跟着肩膀一动,蓦然间一拳后发先至打在王水生的肩膀上。 王水生吃痛,闷哼一声向后退去,曹天却没放过他的意思,身子一沉顺势向前压去,他用左臂挡住孙有柱踢来的一腿,右手扣住王水生脖子,朝旁边一推一挡,再抬肘.... “砰!”“砰!” 只是几个回合,王水生和孙有柱两人,便一个胸口中拳,腹部挨脚,相继被打飞出去! “好!” 黑鲨帮的师爷率先大声叫好,满脸喜色。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场下只有他一人拍手,满屋子的傅家护院都眼神不善地盯着他,才想起这可不是在码头的帮派赌斗现场。 顿时讪讪一笑,尴尬地闭上嘴巴。 “确实打的好。” 坐在软榻上的傅觉民笑着点头,然后问: “你这是什么拳?” “生死拳。” 曹天淡淡回。 傅觉民一愣,一旁的黑鲨帮师爷立马叫道,“乱说什么?!傅少爷,他练的是通背。” “哦。” 傅觉民不以为意地笑笑,看着面前一身桀骜的曹天,想了想吩咐下去。 “给他搬张凳子,再沏杯茶。” “谢傅少爷赐座,赏茶。” 曹天没什么反应,师爷倒是心思玲珑,赶紧谢过。 傅觉民也不再理会,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理筋师傅的推拿。 练功房内再无人说话,所有人安安静静地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待推拿结束,傅觉民睁眼,整个练功房里静置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傅觉民从软榻上起身,舒展身姿,全身筋骨发出如弓弦拉伸般的轻微声响。 “可以了。” 杏安堂的师傅手艺很好,配合特制的药油,现在的傅觉民只觉一身疲胀尽消,状态回到巅峰。 曹天也不废话,径直走到他的对面。 “傅少爷,请。” 傅觉民刚见过曹天动手,看的出他无论是实力还是身手,各方各面都要超出普通锻骨一截,算是他练武以来,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 虽是陪练对打,但傅觉民心里还是相当认真的。 他想了想,以明拳起手,率先向曹天攻去。 曹天也不躲,抬手格挡,然后反手一拳打回来,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傅觉民左肋挨了一拳,身形有点踉跄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傅少爷,承让。” 曹天表情冷淡向傅觉民抱拳,表现得虽然客气,但傅觉民还是捕捉到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蔑视。 “你最好别让!” 傅觉民扯了扯嘴角,眼神微冷的一拳打出。 曹天照旧抬臂抵挡,怎料傅觉民的拳头到了近前,突兀化拳为掌。 八极锻骨功——摔碑! 精通级的八极锻骨功,再加上9点攻击的全部力量和速度,使得傅觉民这一掌雄浑刚猛,肉掌挤压空气,甚至带起轻微的破空声音。 “砰!” 掌臂相碰,曹天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傅觉民的这一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块尺厚青石板当胸下砸,虽然被他牢牢挡住,两条胳膊却生疼无比,人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没等曹天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傅觉民的后续招式又接踵而至。 曹天眉头一挑,眼神也不由认真起来。 两人拳来脚往,练功房内时不时响起沉闷的碰撞声,明明是一场普通的对练,却渐渐显出几分凶险的味道。 曹天越打越是心惊。 此时的他早已忘却自己此行是来干什么的,完完全全将对面之人当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来对待。 面前这位傅家少爷,不仅一身拳法精妙高明,完全不像是只练过两个月的武,要说苦练了五六年,他都相信。 而且明明只是锻骨中期的样子,出拳的速度和拳上的力道,却极为惊人,连他这个锻骨后期都比不上。 还有对方这身皮肉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他打对方一拳,对方不痛不痒,对方给他一下,却总叫他够呛半天。 以至于明明是他打中对方的次数比对方打中他的次数更多,他却根本占不到半点的便宜,反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拳路逐渐被对方所熟悉,有隐隐落入下风的趋势。 “呼——” 正想着,一双铁拳向着曹天当面打来。 这两拳迅捷刚猛,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灵动诡谲,犹如一对绕柱黑蟒,向曹天张口咬来。 曹天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也不刻意去躲避挡拆,反而选择以攻代守,同样一拳朝对面颈部打去,在黑鲨帮,他的打法向来以凶悍著称。 可曹天刚准备以伤换伤,却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码头和擂台上多年厮杀争斗的经验让曹天本能地感觉到不对,此时想要变招却已来不及,只见“啪”的一声闷响,对方用肩臂硬生生扛下曹天这一拳,而后那对绕柱黑蟒一把“叼”住他的臂膀,一拖一拽... 下一秒,一道厚重如墙的人影朝他当胸撞来! “砰!” 曹天似乎听到自己胸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响,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倒是没摔,在即将触地的瞬间,他一个借力便硬撑了起来。 但一抬眼看到对面那已然停下脚步,散了拳势的俊秀青年,曹天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说出那句:“我输了。” 练功房内安静数秒,直至黑鲨帮师爷发出一声叫好。 “好!傅少爷打得好呀!” 傅家护院们也紧跟着欢呼喝彩。 “少爷打得好!” “少爷好身手!” 傅觉民松松垮垮地站在原地,自有佣人上来殷勤替他擦汗。 他扫了眼已然气焰全消,陷入沉默的曹天,对一旁的黑鲨帮师爷道:“你们黑鲨帮挑的人不错,走之前去账房支一百大洋。 明天,还是他,记得早点来。” “是。” 黑鲨帮师爷恭敬地应下,而后跑上去拽住曹天衣袖催促:“还不快谢谢傅少爷赏钱?” 曹天抿了抿嘴,最终... 青竹般挺直的脊背还是慢慢弯下。 “谢....傅少爷赏。” 第24章 魇 等师爷曹天两人走出傅家大门,已是晚上十点过,街上都已宵禁。 傅家的佣人打电话给两人叫车,两人便在门口等着。 “要么说傅家有钱呢,连摆在门口的灯,都是通电的...” 师爷站在路灯明晃晃的光束下,掂了掂手上装满大洋沉甸甸的袋子,忍不住感慨:“还是得傅家少爷大方,一百大洋,说赏就赏了...” 曹天没回话,只是低头沉默站着,像是在盯着那些在光下扑棱的蛾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爷见他这副样子,想了想,柔声道:“你今晚打的不错,看样子我之前说的话,你是听进去了。 做人呐,是要这样,太过刚直了不可,该弯的时候就得弯。 这一百大洋....” “噗——” 话还没说完,曹天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口血喷出,吐在地上溅起一滩暗红。 “你.....” 师爷半句话堵在喉咙里,一时之间,又惊又愕。 “我没事。” 曹天抬手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迹,“前几日打擂时受了点伤,今天被撞了下,倒是把胸口积的一口淤血给撞出来了...” “哎,早不吐晚不吐,你这一口血要是吐在傅家...” 师爷拍着大腿,“至少又是一百大洋。” 曹天面皮抽动了下,忽然开口:“师爷,你之前说,傅家少爷练武还不到两个月?” “是啊。” 师爷还盯着地上的那滩子血,满脸的可惜。 “不可能。” “我骗你做什么,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师爷摇头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傅少爷天赋惊人...” “再怎么天赋惊人,也不可能两个月不到....” “凭什么不可能?!” 师爷一声冷笑,打断曹天的话。 “你曹天二十出头能当上帮里的红棍,人傅少爷凭什么就不能两个月练武有成?” “你当这傅家大宅是你家的草庐窝棚?” 师爷伸手点着曹天心窝,一句一句说道:“人傅少爷睡的是南洋运来的金丝床,练功时脚下铺的是软貂绒;你吃糠咽菜的时候,人家老参吊汤当水一样喝,你断两根骨头躺半年,人家杏安堂的首席大夫随时候着,三天就能下地;你在擂台上打生打死,人家一句话就能让我黑鲨帮把最好的红棍送来当陪练.... 这白花花银元堆出来的天赋,你曹天,凭什么不服?” 曹天愣愣站在原地,仿佛被无形重锤击中脑袋。 “年轻人,别那么傲气。 想着往上爬之前,得先学会低头看路。” 师爷语气放缓,将手里的钱袋塞进曹天衣襟,语重心长。 曹天半晌没说话,片刻后,朝师爷抱了抱拳,然后转头便走。 “你不坐车了?” 师爷望着曹天慢慢融进夜色里的背影,追着喊了一声。 见对方不回,师爷摇摇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那滩血迹,又忍不住可惜:“要是傅少爷看到就好了...” ...... “码头喋血争杀出来的红棍,确实是不一样...” 入夜,傅觉民泡在偌大的浴桶里,一面将毛巾盖在脸上闭目养神,一面回味着晚上的一战。 桶里装的是特别调制的药浴,就这么一桶的造价,成本就将近三十块大洋。 在这个连县府公职人员月工资都不超过二十大洋的时代,傅觉民泡一次澡,就抵得上普通人家半年甚至一年的收入。 什么是穷文富武? 这就是穷文富武。 晚上一战,傅觉民看似赢得干脆漂亮,实则只有他自己清楚,和曹天交手的时候,他身上挨了多少记的重拳重肘。 如若不是精通级《八极锻骨功》所带来的额外属性,让他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稳稳压着曹天一筹,这一战未必能有这么轻松。 曹天的实战经验无比丰富,一手通背拳也造诣不浅,就算没有达到精通,估计也离精通级不远。 本来他也不至于败得那么快,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太过轻敌。 “谁能想到,不学无术的傅家大少爷,学武不到两个月,拳法上的造诣就能胜过练武五六年的老拳师? 换我,我也想不到...” 傅觉民想着,身子后仰,整个人仰面慢慢沉入水中。 任由掺了各种药材的温水将自己的口鼻一点一点没过。 他屏住呼吸,整个人心神逐渐放空。 混元桩突破,生命属性加了一点后,傅觉民的肺活量增长许多。 一直等到胸口传来微微的灼痛,他才快速从水底下钻出来。 “呼——” 傅觉民长吐一口气,伸手捋去顺着眉骨倾泻而下水流。 视线模糊之间,他忽然瞥到底下的浴汤深处,飘忽忽地浮起两点锈铜般的幽绿。 就好像在水底泡了不知道多少年,从沉棺中爬出的水鬼的眼睛。 阴冷、邪恶...浸满了怨毒。 傅觉民的身体霎时顿住,一时之间只觉通体冰冷,连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也仿佛随之凝冻了。 他想要站起来,一股子腐臭的气息却突然钻进鼻腔。 仔细一看,才发现周身原本散着药香的温热浴汤不知何时,已成了一堆堆腐烂腥臭的淤泥,好像无数只滑腻冰凉的触手,死死地将他身体抓住。 蓦然间,一张覆满水草的狰狞鬼脸破水而出,张开血盆似的大口,狠狠朝他咬来..... “滚!” “哗啦——” 浴桶内溅起大蓬的水花,傅觉民后背撞上桶壁,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才发现哪有什么水鬼,自己还好端端地躺在浴桶里,刚刚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一场魇。 身下的水已经凉透,灯也不知被谁关掉,房间黑漆漆的。 傅觉民呆坐一阵,半天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他站起来,随手扯过一条浴巾,披在肩上,慢慢走到窗前。 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傅觉民回想之前梦中所见到的那张恐怖鬼脸,忍不住眉头紧锁。 “真的...只是梦吗?” ....... 接下来几日,傅觉民每天都喊曹天过来陪练。 这个来自黑鲨帮的顶级红棍,在第一天被他击败后,一身锋芒便尽数收敛,渐渐有了个陪练的样子。 事实上傅觉民对他所学的通背拳很感兴趣,《八极锻骨功》虽然有三大杀招,但终究不是门正儿八经的对敌拳法,他平时与人交手,用的最多的还是明拳,正缺一门实战拳法。 曹天的通背拳灵活而不失爆发,且讲究多段发力,甚合傅觉民胃口。 傅觉民想花钱让曹天教他,原以为以曹天的性格,这事不一定能成,没想到这家伙像是忽然转了性,傅觉民只是略微表达出想学拳的意思,曹天就极为干脆地点头答应下来。 第25章 乌灵撼岳 半个月后,傅家练功房。 屋子里四下摆放着木桩石锁,各式练武道具,房间中央,则有两道人影正在拆招对打。 对招两人用的是同一门拳法,其中一方似有意喂招,次次都向着另一方最舒服的位置递拳。 一阵之后,拳脚忽歇,对练两人分开。 只见其中一人是个二十出头的瘦削青年,一身短打装扮,相貌普通,眉宇间透着几分坚韧;另一人则长得白皙俊秀,身姿匀称,一下场,旁边便有人立时快步上前为其擦汗扇风。 “傅少爷的通背拳已经算是彻底入门,接下来,就只需多打多练,熟悉招式间的组合变化即可。” “那让你们黑鲨帮多来几个红棍,每天跟你一块陪我对练。” 傅觉民接过一旁佣人递来的温水漱了漱口,然后换了杯参茶,边喝边随口说道。 曹天沉默了下,而后回道:“好,回去后我就跟陈师爷提这事。” 傅觉民笑了笑。 换半个月前的曹天,绝无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傅觉民喝完了杯子里的参茶,想了想,开口道。 “今天走的时候,去账房支两百块大洋。” “谢...” 曹天刚习惯性地想要抱拳,却突然一愣,然后慢慢道:“傅少爷,给多了。” “不多。” 傅觉民把杯子递给一旁的佣人,淡淡道:“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 曹天没说话,眼眸却一直闪烁着。 “我许你能继续当黑鲨帮的红棍,但私底下,得先是我傅灵均的人。” 傅觉民站起来,慢慢道:“你卡在锻骨境也有段时日了吧,没钱可冲不上去,还有往后的练血... 你要是答应,你爹的赌债,还有你娘的病,我都能安排人解决。 怎么样?” 傅觉民看着曹天,后者沉默着,几个呼吸后,缓缓开口:“容我考虑一下。” 傅觉民笑笑,也不在意,别过脸去不再看曹天。 曹天道了声谢便走了。 等曹天的背影在练功房门口消失,傅觉民才慢悠悠地将头转回来。 他并不担心曹天会不答应。 曹天缺钱。 烂赌的爹,重病的妈,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他身边的每个人都需要钱,他练武更需要钱。 曹天有野心,有天赋,他想要往上爬,就绝无可能错过自己给的这个机会。 傅觉民看中曹天的性格和身手,他现在身边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正缺一个曹天这样的心腹。 而且,未来他想组建属于自己的一套猎杀妖邪的班底,那些人,总不可能凭空从天上掉下来。 万米高楼平地起嘛,一步一步来。 挥退身边的佣人,偌大的练功房内,只剩傅觉民一人。 傅觉民漫步走到屋子西北角摆的桩子前,上手慢慢打起来。 用的是通背拳的路数。 调出自己的游戏角色面板—— 【傅觉民】 【攻击——10防御——6生命——3法力——0】 【功法:混元桩(精通:生命+1)明拳(入门:攻击+1)八极锻骨功(精通:攻击+3,防御+3)五行通背拳(入门:攻击+2)】 【天赋:柔骨】 曹天教的通背全名叫《五行通背拳》,入门之后,获得2点的额外攻击属性。 但基础属性栏的【攻击】一项,却只增加了1点。 傅觉民猜测,这应该是《五行通背拳》的一部分招式技艺,将原本的《明拳》给覆盖掉了,所以他的整体攻击就只涨了1点。 同类别的高阶武学覆盖低阶武学,这倒是合理,毕竟拳法和拳法之间,多少有些技巧是共通的。 然后,生命属性涨了1点,达到了3。 这点多出来的属性来自于蓝色能量槽的积累,傅觉民观察后发现,现在自己只要15到20天的时间,就能稳定收获1点自由属性点。 3点生命带来一些身体上的细微变化,让傅觉民渐渐摸索出生命属性所代表的东西。 耐力、身体恢复力,以及...先天体质? 最后一点不太确定,但或许是存在的。 因为傅觉民发现自己在3点生命之后,明显感觉对拳法上的悟性似乎提升了一点。 脑子变聪明了? “如果生命真的跟资质挂钩,我一直加下去,有朝一日或许能成为真正的武学天才...” 傅觉民边打拳边随意想着。 这半个月下来,锻骨的进度倒是没多少变化。 毕竟按李同的说法,他最快也得半年才能度过锻骨期,除非现在就把剩下的那点技能点给用了,或许可以直接大成。 “砰!” 傅觉民一拳重重打在木桩上,砸得整个桩子微微摇晃。 他眯起眼睛,随手脱了身上的练功服,换了个架势站在桩子前。 最后。 大概也是他这半个月下来最大的提升和收获——就是对天赋的进一步挖掘和运用。 在得到【柔骨】天赋之初,傅觉民就有过将其与武学结合的想法。 而《五行通背拳》的发力技巧,让他这个想法终于得到初步的实现。 “【柔骨】!” 傅觉民深深吸气,发动【柔骨】天赋,整个人的身形和气质,立刻发生一些微妙的转变。 他的身姿变得柔软,相貌也多出几分妖冶和俊美。 “咔咔——” 伴随一声接一声清脆细密的骨鸣,傅觉民的整根脊柱,以及背部和肩部的骨头,开始一截一截地向上耸起,传递。 连带着相关的肌肉也跟着起伏。 仿佛有一团活物在他的皮肉下快速地游走。 最终,傅觉民小半个身子膨胀一圈,紧跟着陡然绷紧,肩背及手臂皮肉泛起一片淡淡的乌黑,最后狠狠靠撞在面前的木桩上。 “轰!” 水桶粗的木桩“咔嚓”一声应声而断,猛地被撞飞出去,直接砸在正对面七八米外的墙壁上,溅的满地黑色铁砂。 撼岳! 以【柔骨】天赋为核心,结合五行通背的发力技巧,爆发出的无比恐怖的一式“撼岳”! 傅觉民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他盯着面前断裂的拳桩,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生命属性3点之后,他发动一次【柔骨】,已经不至于会造成气血亏空,只是感到体力上的大量消耗。 “这一式撼岳,怕是练血境武者碰上了,也要被撞得骨断筋折,当场暴毙...” 傅觉民很满意这一招的威力,这是妖邪天赋和武学结合的成果,证明他的思路没错,如果一直坚持下去,或许他能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妖武之路! “改良后的这一招,就叫——乌灵撼岳。” 傅觉民决定。 乌灵通乌鳞,取自【柔骨】天赋来源的那条乌鳞大蛇。 第26章 生昌香舍 傅觉民走出练功房,两个佣人在门口候着,他指着屋内随口吩咐下去:“里边收拾一下。” 佣人应下,他沿着走廊没行几步,就撞见李同正背着手站在门廊下,仰头看着天上飞过的鸟群。 他喊了声“同叔”,李同转过头来冲他笑笑,等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却再不见了李同的身影。 自从傅觉民晋升锻骨后,李同就不再整日看着他练武。 傅觉民向来觉得,李同是不怎么愿意教他的,一直以来,他跟自己都只讲本分,不掺半点情分。 会教自己练武,全看在老爹傅国生的面子上... 五分钟后,傅觉民坐上管家陈伯早早备好的小汽车,吩咐司机一声,车子慢慢驶出了傅家大门。 “少爷,今儿我们去哪?” 钱飞蹬着自行车跟在汽车旁,将身子凑过来跟傅觉民说话。 桃香村一行后,钱飞两人似彻底将傅觉民当成了自己人,喊他时连“傅”字都省了,直接唤“少爷”。 “圣功街。” 傅觉民回了句,然后便摇上车窗,钱飞也识趣,特地放慢车速,唯恐身子挡了傅觉民看车外的风景。 坐在车里,傅觉民手指摩挲着袖子上的翡翠玉扣,脑子里跳出一个人的身影。 周云芷。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人。 二叔傅国平让他有空继续多和对方接触,好再次引出当初妄图置他于死地的幕后之人,他今天便打算开始做这件事。 圣功女塾位于滦河城西,是早年一个西洋神父出资创办。 待大新民国成立,学校便被政府所接管,成了一所半公立制的女子中学,主要依靠政府的补贴,和社会各界的捐款维持着。 傅家每年也要给圣功女塾捐一大笔钱,严格来说,傅国生可以算得上是圣功的校董。 车子开了不大会儿,便到了地方。 校门口聚着三三两两的黄包车和小贩,右边一棵杏子树底下,还搭了个简陋的窝棚,每逢初一十五,圣功学院的师生都会在此施粥。 傅觉民隔着车窗,看到学校里新刷了白漆的西式教堂尖顶,阳光下明晃晃的,顶上还有几只白鸽在飞。 此时距离学校中午下课还有段时间,前排的司机转过头来问:“少爷,要不要开进去?” 显然,原身以前没少这么干过。 傅觉民却摇摇头,沉吟一阵,道:“算了,先去大街。” “是,少爷。” 车子摇摇晃晃再度启动起来,掉了个方向,朝城东驶去。 大街不是特指某条街的名字,而是一个地方。 滦河县最热闹最繁华的地界。 不大的一块区域,开着超过百家的绸缎庄、成衣铺、杂货店、药坊、赌坊,还有茶庄、饭馆、剃头铺,洋行及照相馆。 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类摊贩,说书的算命的,拉车的赶集的,逛街的跑腿的....俨然一副民国社会的众生百态。 车子开到十字街口就再也进不去,钱飞和马大奎两人的自行车也只能推着,傅觉民索性下了车,在街上慢慢走着。 他一身造价不菲的手工西装,走在热闹而简陋的街道上,和周遭的一切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周围基本都穿着粗布短褂的行人都用好奇和敬畏的目光打量着他,傅觉民原还想着好好感受下这个时代的市井气息,但每走两步,就要被举着各类吃食的小商小贩和拉车的黄包车夫堵住去路。 当一直跟在身后的钱飞两人第三次骂骂咧咧在路边青砖上使劲蹭着不小心踩了屎的鞋底,傅觉民终于无奈决定:“去新街。” 新街就位于大街旁,新街上多金铺和银行,还有各类高档饭店和茶馆。 转到新街后,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喧嚣顿止,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上次桃香村的那条蛇妖,二叔卖出去了吗?” 傅觉民拿出绢子擦手,一边走一边询问身旁的两人。 “上个星期就运上船了。 这次送的津海...” 钱飞忽的补上一句,“有件事差点忘了跟少爷说了,二爷让您有空去趟他那边,他给您准备了好东西。” “哦?!” 傅觉民眨眨眼睛,才想起来傅国平上次好像确实说过,要送自己一件礼物。 “少爷。” 钱飞抬头望了望渐毒的日头,小声给傅觉民提议道:“要么找个地方坐坐吧,这天气闷的慌,刚又在人堆里挤了一身的臭汗...” “好。” 傅觉民抬眼望了望,正好看到前方对街,伸出来一块中不中洋不洋的招牌,招牌上写着偌大的“生昌香舍”四字,底下还有一行稍小些的洋文。 “就去那吧。” 傅觉民指了指那招牌下稀罕的用了玻璃制的大门,还有门廊下摆满的各色花盆,随口道。 这家生昌香舍,算是滦河县唯一的一家高档西洋餐厅,据说里边的厨师是留洋回来的,专做西洋菜式。 前身去过几次,傅觉民觉得味道一般般,他眼下想进去看看,主要是这家餐厅还卖咖啡,他想尝尝民国时咖啡的味道。 “今个可是走运了,还能跟少爷进一趟洋餐厅。” 钱飞笑嘻嘻地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旁边的马大奎则闷声不语。 傅觉民笑笑,带两人朝餐厅走去。 刚想过街,迎面却驶来一辆汽车,恰好在餐厅的门口停下。 傅觉民随意朝车子扫了一眼,下一秒却站住不动。 只见那车上前后下来三人。 其中一人是个金发络腮胡的洋人,一个油头粉面,戴圆框眼镜的男人哈巴狗似的跟在洋人身后,至于最后一人.... 竟然是一身干练装扮..许乐怡! 大胡子金发洋人下了车主动伸手想扶许乐怡下来,许乐怡没接他的手,自己下了车。 下车后正撞上不远处傅觉民投来的视线,许乐怡也明显愣了一下。 但很快,许乐怡的眼神便恢复自然,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就好像压根就没看到他一样。 傅觉民眯着眼睛,目送许乐怡操着一口流利的维多利语和金发大胡子洋人边走边聊进了餐厅大门,那狗腿翻译官没了用武之地,一脸憋屈地在两人身后跟着。 “少爷...” 钱飞似察觉出傅觉民神态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咱们还进去吗?” “算了。” 傅觉民收回望向餐厅的目光,随手选了街上另一家茶馆,道:“我们去那。” 五分钟后,在生昌香舍正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傅觉民独自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一边喝茶,一边望着街对面的玻璃门。 第27章 感应 傅觉民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让他感到惊讶的,不是恰好在这里碰上了许乐怡,而是碰上许乐怡跟洋人一起。 如果傅觉民没记错的话,和许乐怡一起的那个洋人,就是早两个月前,来过傅家,想找傅国生租借商船运货的维利多洋商。 “当初被傅家拒绝之后,兜兜转转又找上了许家吗?” 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碟碟造型精致的配茶点心,傅觉民随手拣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想着。 在生意场上,许家向来为傅家马首是瞻,一般傅家不愿做的生意,许家不会,也不敢去碰。 这是维持傅许两家多年交好的基本。 但眼下,许乐怡主动跟被傅家拒绝的洋商接触.... “到底是许乐怡自己不懂事,还是...” 傅觉民捻了捻指间上沾的糕点粉末,眸光微闪:“许世荣的意思。” 生意场上的事情,傅觉民不懂。 但这事既然被他撞见了,傅国生那边,该提还是要提一下的。 而且,许乐怡刚刚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感到些许不爽,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未婚夫。 路上见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的吗? 傅觉民边吃茶边掐点等着圣功女塾下学的时间,原本还觉着自己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上赶着准备去撩另一个女孩的行为多少有点可耻,现在心下却是再无负担,甚至还有点希望最好能叫许乐怡看到。 傅觉民一直盯着街对面的餐厅,等了半天也不见许乐怡和洋人出来。 看看时间,貌似差不多了,便不打算再等,准备起身前往圣功。 等接上周云芷,一起吃个午饭,地点嘛...就选对面好了。 傅觉民正要喊人进来结账,就在这时,他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悸动。 一些凌乱而晦暗的记忆画面一下子从脑海中浮涌出来,伴随一种莫名的,极其强烈的渴望。 “呼——” 傅觉民大口呼吸。 他反应过来,这是乌鳞蛇妖的记忆在反刍。 他下意识地朝底下望去,透过窗户,一眼便看到街面上一个高高瘦瘦,一身灰衣的男人走过。 某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本能欲望,让他的目光死死粘在男人的背影身上。 傅觉民没有做太多思考,猛地从眼下这个独立的小包房内冲出去。 就坐在门口的钱飞和马大奎两人立马站起来,“少爷,走了吗?” 傅觉民顾不上回答两人,面无表情一路下了茶馆二楼。 等他来到街上,左右环顾,却发现刚刚看到的那名高瘦男子已经不知所踪。 钱飞两人气喘吁吁跑出来,随手丢出两枚大洋打发走身后追着的店小二,一脸紧张地询问道。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傅觉民平复下内心的激荡,刚刚那莫名涌出的悸动来的快去的也快,随着高瘦男子的消失,也退潮似的隐去。 他摇摇头,没做解释,而是朝钱飞两人吩咐下去:“你们帮我找个人,应该就在附近,没有走远..” 傅觉民简单描述了一下方才那高瘦男子的模样,催促道:“要快。” “是。” 钱飞两人不清楚好端端喝着茶,怎么突然就要开始找人了,而且是个连正脸都没看清的人。 但看傅觉民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敢有异议,当下一左一右飞快离开。 指使完钱飞两人,傅觉民自己也没闲着,凭着心里那点尚未消退的异样感觉,朝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应该是跟邪祟妖异有关。” 傅觉民眉头紧锁,回想方才的悸动感觉,得出结论。 能让被他吸收的乌鳞蛇妖魂种发生异动,大概率就是同为妖邪的同类了。 傅觉民忽然想起几天前做的那个噩梦。 在梦中他见到这段时间将码头闹得人心惶惶的水妖,或许那真的不只是个梦,而是妖邪之间可能存在的某种感应。 傅觉民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出新街口,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 不远处开着一家生煎铺子,一阵阵地向外飘出香味,旁边还有间印章店。 傅觉民想了想,慢慢走过去。 生煎铺里一个长相敦厚的中年男人围着围裙正在忙碌,见傅觉民一身打扮,忙恭敬且殷勤地迎上来。 “客人要点什么?” “来盒生煎。” “好嘞。” 店老板手脚麻利地装了七八个生煎装进油纸包里,递给傅觉民:“您小心烫。” 傅觉民没接,而是问道:“刚刚有没有见一个人从这过去?” 店老板苦笑摇头道:“您看我一个人操持这小店,顾都顾不过来,哪还有空往街面上瞅啊....” 傅觉民也没说什么,拿出一块大洋给过去,店老板赶忙低头翻箱倒柜地给他找钱。 傅觉民本想直接就走,忽看到门口不远处几个五六岁大的光屁股小孩,于是便拿起刚买的生煎,走过去又把刚刚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我看见了。” 一个鼻子底下淌着两条黄龙的小屁孩大口嚼着生煎,道:“是不是脸上还长了颗这么大的痦子?” 傅觉民神色一动,忙问:“你看他往哪边走了?” 小孩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巷子,“那!我见他好像是进去了...” 傅觉民摸摸小孩脑袋,站起来冲生煎铺的老板喊道:“别找了,剩下的全留给他们买吃的。” 说完,也不管店老板的招呼,迅步走进一旁的巷子。 这片地方的建筑看着都颇有些年头了。 两侧灰墙高耸,脚下的青石板路边遍布青苔,远处隐隐飘过来一股淡淡的皂角气,许是有人正在洗衣服。 傅觉民往前走了一段,便立刻碰到了分叉口。 站在岔口朝两边望去,后边的胡同七弯八折的,天知道到底哪条路是哪条路。 他心中顿时生了退去的念头。 跟妖邪有关,他一个人,还是在这种地方,就算真的被他找到人了,可能也不是件好事。 傅觉民暗暗在心里记下这片地方的位置,正打算转身离开。 突然这时候,他听见一阵嘈杂古怪的声响从一个胡同口里飘出来。 傅觉民盯着声音传出的位置,眸光闪烁。 几个呼吸后,他掏出腰间别的左轮手枪,垂着手,慢慢走过去。 第28章 匪 旁边胡同的尽头,堆着竹筐烂木箱之类的杂物,声音正是从这些杂物后面传出的。 傅觉民一步步靠近,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除了之前听到的动静,还夹杂着一阵怪异的轻哼,像是有人被捂住嘴巴,从鼻腔里挤出的微弱声响。 等傅觉民到了跟前,透过杂物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正被人抵在墙上,身体随着身下的耸动起伏。 女人本来还享受着,不经意间睁开眼,骤然对上傅觉民的视线,吓得失声尖叫。 “啊!” 趴在她身上的男人被叫声一惊,提着裤子就原地跳起来。 两张惊惶失措的脸齐刷刷盯着傅觉民。 “你..你...” “你们继续。” 傅觉民一阵无语,摇摇头,收起左轮便往回走去。 经这出这么一闹,傅觉民感觉找高瘦男人的事算是到此为止了。 可他刚出了巷子口,先前给过生煎包的一伙小屁孩立马就呼啦一声向他围过来。 “你去哪儿了?” 一群小孩指着街面,连声叫嚷着:“你要找的那人,刚在这上了辆车子,朝东城口的方向去了..” 傅觉民一惊,二话不说飞快朝小孩所指的方向追去。 十几米外就是街口,傅觉民跑到街口,一眼便看到一辆灰色马车慢悠悠地从街尾驶过。 “滴——” 喇叭声响起,傅觉民一回头,正看见自家的万国小汽车在身边停下,司机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脑袋。 “少爷。” 傅觉民快速上了车。 “张伯,去东城口,追一辆灰色马车。” “是,少爷。” 时代的弊端在这一刻体现出来,没有交通法规的约束,街道上行人秩序混乱,哪怕傅觉民坐着价值上万大洋的小汽车,在县城内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一路堵车,开一段就不得不停下,等着街上的人或牲口先走过。 那辆灰色马车时不时会在傅觉民的视野尽头出现,就像故意吊他的胃口,能看到,却又追不上。 傅觉民几次想要下车另寻手段追赶,但都忍住了。 等车子从东门口出了城,终究是彻底失去了灰色马车的影子。 但这个时候,傅觉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少爷,接下来往哪走?” 车子在城外数里的一个分叉路口停下,司机转过脸来询问。 “不用追了,就到这吧。” 傅觉民走下车,站在分叉路口,看着脚下黄泥路面。 这个路口朝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三条路,连通附近的十里八乡,每条路的路面上都有新的马车车辙印,天知道他要找的那辆灰色马车到底走的是哪条路。 “那群小孩见到的,未必就真的我要找的那人,这辆马车,也未必就是我要找的马车..” 不过,有线索该查还是得查。 傅觉民走到车边,向司机吩咐道:“张伯,你回去让钱飞和马大奎立刻带人过来。 然后再去一趟县府,报警务处,帮我追查一个人...” 傅觉民凭记忆描述了一下高瘦男子的形貌,想了想,补充道:“就说这人偷了我一块西洋来的表,谁能帮我找到他,我奖励五百大洋。” “少爷,您不跟我回去?” 傅觉民摇头,“我在这透透气。” 司机无奈,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调转车头,晃悠悠地向着来时的路开回去。 目送车子缓缓远去,傅觉民站在地势稍高的黄土坡上,眺望周围的一切,头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是如此的贴近。 远处的山就像一道青黑色的疤痕,近处有条河,从河边蔓长出齐腰深的芦苇和蒿草丛里,隐隐能看到几座孤坟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野草和牛羊粪便的膻臭味,在这个还未完全入秋的时节,四周已经呈现出一片荒凉、缺乏绿意和灰褐的色调。 距离傅觉民几百米远外的一小片野林,大概是这片天地间唯一能看的入眼的景致。 傅觉民一边随意朝野林走去,一边想着今天的事情。 钱飞和马大奎两人都被他派了出去,等真正发现线索之时,才发现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如果有手机之类的即时通讯工具情况就不一样了,一个电话过去,让人早早在几个城门口堵着,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跑了。 不过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他也没有办法。 “那个人,应该是类似黄有德一样的存在...” 桃香村乌鳞蛇妖,码头水妖,再加上钱飞曾说过的老白猿等妖邪事件,傅觉民大概总结出来,这个世界的邪祟,一定程度上是依托人而生的。 它们将人当做食粮,至于同类妖邪,对它们来说,或许就是某种“大补之物”。 这也能解释了今天他见到那个高瘦男子时内心无端端涌现出的进食渴望,以及数日之前,他莫名其妙梦到了码头水妖。 一切都源自妖邪和妖邪之间的感应。 傅觉民这会儿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面板上的【柔骨】显现的会是天赋,而不是技能什么的。 因为他得到的不仅仅是乌鳞蛇妖【柔骨】的这项本事,还有它的记忆,它的一部分魂魄,这些东西或许藏在他的血脉里,以至于他被其他的妖邪们当成了半个“同类”。 “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以后我若是想猎妖,自带搜索雷达,不用太过费劲去找.. 坏处是,我自己也将进入到被其他妖异邪祟狩猎的行列当中...” 傅觉民随手扯了根芦苇,本想做个哨子。 忽然,他看到脚下的蒿草丛出现车轮碾压的痕迹,一路延伸到不远处的野林。 “难不成那马车躲到了这里来?” 傅觉民神色一动,当即循着车辙往前追去,没走两步,却发觉不对,脚下的车轮印不像是马车滚压的,更像是普通的牛车驴车之类所造成,而且草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 他加紧脚步,顺着轨迹,快速进了野林。 刚在林子里走了一段,便听见林子里传出动静。 傅觉民矮下身子,慢慢拨开面前的灌木杂草,朝动静传来的位置望去。 —— 只见野林地中央的一块空地上,停着辆双轮板车,不见拉车的牲口,倒是有七八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围在车边。 “流民?” 傅觉民皱了皱眉,“不对。” 流民大都食不果腹,面黄肌瘦,眼前这七八个人虽然身上到处打着补丁,但一个个长得精壮结实,有几个看身形骨架,似乎还练过武。 这时,有个汉子从车边站起身,露出底下半截明晃晃的大刀。 傅觉民心下一凛,顿时反应过来。 “是匪!” ............. 新人新书,求大家多多投票,多多宣传支持,不胜感谢!(ORZ~) 第29章 解衣 滦河一直有匪,从前朝开始便不绝。 新民政府成立后,大搞过两年的剿匪活动,但直到现在,周边村镇依旧时不时会闹出匪患的消息。 “是山匪的话就麻烦了..” 傅觉民想着,然后看到一群山匪围着的双轮板车上放了个麻袋,麻袋鼓鼓囊囊的,里边似乎装了个人,一直在挣扎乱动。 “绑票?!” 傅觉民眼神一凛,下意识左轮上手。 几个呼吸后,却又慢慢放下了。 他数了数,林子里的山匪总共有九个,左轮枪一共六发子弹,他就算一发一个,还剩下三个。 而且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眼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等钱飞和马大奎两人过来,然后上报县府... 想到这里,傅觉民支起身子,转身准备退去。 刚走出一步,耳边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大哥,现在就把她给办了吗?” “废话!怎么...你还想等着天黑再跟她洞房?” “嘿嘿...” 傅觉民脚步顿住,持枪的右手轻抬。 想了想,又放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撕拉——” 一阵清脆的裂帛声在背后响起,夹杂着一声女人近乎绝望的呜咽。 “唉...” 傅觉民彻底将脚步停下,轻叹一声。 再转头,脸上已尽是清冷。 他右手平举,左轮枪银白色的枪口对准远处板车旁某个一嘴烂牙,笑得最难看的家伙,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起,大群林鸟扑棱棱掠向天际。 林子里的山匪全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立马蹲下来。 傅觉民却是眉头皱起。 他那一枪打空了。 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他的枪法,准头到底是差了点。 “在那!” 这时抱头蹲下的一群山匪里有人眼尖,指着傅觉民大声叫起来,一众山匪立刻齐刷刷朝傅觉民看来。 傅觉民假装要跑,山匪中立刻冲出几人向他追来。 “抓住那小子。” 傅觉民佯跑几步,然后猛地一个回身。 “砰!砰砰!——” 连着三声枪响,三名山匪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趴在草上一动不动,身下流出暗红,俨然死了。 另外两个,则一个抱腿,一个抓着胳膊,指缝里止不住殷红,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剩下的山匪登时全都不动了,神情惊恐地盯着这个方向。 傅觉民举着枪,一步一步慢慢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把人放了。” 傅觉民拿枪指着众人,平静开口。 他瞥了眼板车上被绑的人,发现只是外边套的麻袋裂了道口子。 “小兄弟,袋子里装的是你什么人?” 一个看起来像是这伙山匪头头的光头男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这家伙满嘴的烂牙,身材却极为高壮,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 “我管她是什么人。” 傅觉民淡淡道:“我现在叫你放人。” 光头男人眯起眼睛,盯着傅觉民手上的左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枪里,现在应该就还剩两颗子弹了吧。” 傅觉民笑笑,“那你猜我这两颗子弹,能不能有一颗落在你的脑袋上?” 光头男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放人。” 傅觉民语气冷淡地再重复了一遍,说着,向后扳动击锤,手枪弹轮一点点转动。 光头男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摆了摆手,身侧一人立刻去抓板车上的麻袋。 “人我给你。” 光头男看着傅觉民,慢慢说道:“兄弟我今天认栽....” 傅觉民也不管光头男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其及旁边手下的动作。 等到光头男的手下把麻袋里的人从板车上拎起,即将放人之时,对方突然将麻袋狠狠朝傅觉民的方向一推! 傅觉民本能地做出身子前迎的动作,这时候,一左一右却有两道人影猿猴似的朝傅觉民扑来。 傅觉民来不及想,下意识连开两枪。 “砰!” “砰!” 其中一人灵活躲过,滚进一旁的杂草丛里,另一人倒是腹部中枪,却一声不吭,退到场边,直接撕开上衣开始对伤口进行止血包扎。 “好了。” 光头男拍着手,语气森然地狞笑道:“现在,你连一颗子弹也没有了。” 场上的山匪在此刻也全都站起来,一个个目露凶光地看着傅觉民,有人已经伸手去摸藏在草下车底的长刀。 真不愧是刀口舔血的山匪,江湖经验远不是自己这种初出茅庐的菜鸟可比... 傅觉民心中轻叹一声,想了想,索性丢开手里的左轮枪。 眼看几个提着长刀的山匪分散包来,一步步地向他靠近,傅觉民忽然出声。 “等等!” “你还想说什么?” 为首的光头男饶有兴趣地看着傅觉民。 “你们当匪的,无非就是求财..” 他扫了眼场上几人,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身上的西装。 “我叫傅觉民,我爹是傅国生...” 光头男眼眸闪烁了下。 “我爹是滦河首富,我家有八间金铺,两家银行....” 几个围向傅觉民的山匪听到这句话,眼神顿时有些变了,脚下也变得迟疑。 “你们要是抓了我,至少可以让我爹给你们这个数。” 傅觉民脱了西装,丢到一边,然后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手提大刀,长得有点傻的山匪忍不住接话:“这个数是多少?” 傅觉民露齿一笑,“一百万大洋!” “多少?!” “一百万?!!” 几个山匪眼睛都听直了,下意识转头看向光头男。 “小子。你唬我?” 光头男眯着眼睛,冷冷开口。 傅觉民笑着摇头:“在滦河,应该还没有人敢冒充我傅觉民。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说着,他松了松脖颈的领带,顺带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块带着金链的怀表,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几个山匪跟前。 “验验?” 之前问话的山匪一把将地上的金表捡起,放嘴里咬了一口。 “是真的!大哥!” 一瞬间,所有山匪的眼神都变得火热。 “拿来我看看。” 光头男招了招手,金表被快速传到光头男手中。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动。 “可你打死打伤我好几个兄弟,又该怎么算?” 光头男慢慢说道。 “死了不是更好,你们还能少个人分钱。 至于受伤还活着的...” 傅觉民不以为意地道,“我再加一百万,两百万大洋。” “嘶——” 场上响起一片轻吸凉气的声音,所有山匪看傅觉民的眼神都有点发直,连地上几个受伤的似乎都忘记叫疼了。 数个呼吸后,一个持刀的山匪忍不住叫起来:“小子,我警告你别吹牛,要是没有两百万大洋,老子一刀剁了你!” “你过来。” 傅觉民冲说话的山匪招手。 “干嘛?” 拿刀的山匪一脸的狐疑和警惕,但慑于傅觉民展露的身份和气场,最终还是听话的慢慢靠过来。 傅觉民一边解开衬衣的袖扣,一边问:“你不信我?” “你空口白牙的,老子凭什么要信你?” 山匪冷笑。 傅觉民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让山匪继续靠近。 “那你过来,我告诉你。” 山匪不耐烦地再走近几步,“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等他差不多完全走到傅觉民跟前,只见傅觉民压低身子,凑近他耳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跟你们...吹牛啊。” “你!” 山匪猛地抬头,刚想说什么,却见眼前笑吟吟的傅觉民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 “呼——” 傅觉民原本松垂的真丝衬衣袖口被骤然绷紧的手臂肌肉瞬间撑满,拳风裂空,发出一声短促锐响。 “咔嚓咔嚓——” 伴随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傅觉民的右臂像是整肘完全没入山匪的胸膛,后者一声不吭地便被打飞出去,犹如一个破麻袋般高高抛起,然后重重摔下。 满场死寂。 这一刻场上所有山匪都愣在原地,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觉民慢慢收了拳势。 此时他白皙俊美的脸上,洁白新洗的衬衣上,沾着斑斑点点的殷红血花。 他的双手自然下垂,眼神却一片平静。 整个人仿佛正沐浴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之中。 他轻吸一口气,环顾四周,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真该谢谢我... 现在,我又帮你们少了一个分钱的。” 第30章 意外 所有山匪都僵在原地。 上一秒看着还是一身奶油味的富家公子,下一秒却突然化作徒手将人生生打死的西装暴徒,这前后惊人的反差,让一部分人甚至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为首的光头男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倒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还是个练家... 宰了他!” 其余山匪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自己一伙是被眼前之人给耍了,一个个纷纷咬牙切齿地扑杀上来,连带着几个中枪挂彩的,也挣扎着提刀起身。 这些山匪用的都是大刀,类似关公刀的上半截。 刀身宽阔,刀柄后挂一绺黑绫。 两个山匪一左一右,动作狠辣地朝着傅觉民砍来,大刀劈开空气,掀起凌厉风声。 傅觉民往后退了半步,忽然开口:“那两百万大洋..不要了?” 两人动作微微一滞,傅觉民满意地伺机出手。 双臂齐探,犹如两条白蟒猛地叼住两人脖颈。 一旦心中的那层障碍被打破,以前觉得难以做到的事情,立刻变得简单起来。 缠龙! 傅觉民双手十指豁然张开,一左一右扣住两名山匪的脖颈,稍一用力... “咔嚓——” 十点攻击的力量加成下,两名山匪的脖子好似麻杆似的被他轻易拧断。 他手一松,两人的身子便软绵绵地瘫下。 跟在这两人背后砍来的山匪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同伴会倒得如此之快。 傅觉民索性主动往前走了半步,然后抬起一脚朝他踢出。 西装裤下,陡然绷紧的小腿宛如炮弹出镗般狠狠击中山匪前胸。 后者的胸口直接就塌陷下去,吭也没吭一声,整个人贴着地面倒飞而出,在草上滑行一段后,跪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傅觉民弯腰掸了掸皮鞋上沾的灰,环顾四周,这会儿场上剩下的山匪看他的眼神已经跟看鬼一样。 一个个明明手里还拿着刀,脚下却不自觉地在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傅觉民正想随机再选一名倒霉蛋,一柄较正常大刀还要宽厚许多的大刀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正对着他的面门斩下。 傅觉民瞳孔微缩,身体做出反应向后躲闪。 宽背刀斩空,坠底一撩,带起大蓬零碎草叶。 大刀背后,赫然是双目赤红的光头男,此时的他全身肌肉随挥舞大刀的动作不断起伏,看起来就好像一头龇牙亮爪的疯虎。 ‘锻骨?!’ 傅觉民从光头壮汉挥刀劈砍的速度和力道上判断出对方大概的实力境界。 赤手空拳对手持兵刃的弱势在此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光头壮汉手里有刀,并且应该还学过相应的刀法,以至于傅觉民即便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上都要强过光头壮汉,但在光头壮汉的攻势下,也只能不断的躲闪后退,迅速落入下风。 “撕拉——” 西装马甲的三颗盘扣被尽数挑飞,内里的真丝白衬上多出一道狭长整齐的刀口。 傅觉民有些狼狈地站定身子,低头看自己被划破的衣服,这下倒是没受伤,但下一次就不好说了。 练功房内的拳脚对练跟野外遭遇的生死搏杀确实是截然不同。 傅觉民心中轻叹一句,眼见光头壮汉又是一刀气势汹汹地向自己砍来,这一回,他却仿佛再没了躲闪的欲望。 “小子,我就先卸你一条臂膀!” 光头壮汉见傅觉民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眼中凶芒吐露,狞笑着便是一刀朝傅觉民肩膀砍去。 然而他这一刀笔直落下,原本站着不动的傅觉民身子忽然好像软面条似的诡异扭动了一下。 竟贴着他的刀锋将这一刀躲过,鬼魅般蹿到他跟前来。 光头壮汉一愣,还没从刚刚的诡异一幕中反应过来,就看到近前的傅觉民做出一个抬手的动作,紧跟着,便再也没了意识.... 傅觉民的右拳在光头壮汉的喉结上一触及收,就好似蜻蜓点水。 这招用的是五行通背中的穿拳,他练的一般,但有十点攻击的加成,也足够轻松打断光头壮汉的整段颈骨。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光头壮汉脑袋往下一垂,紧跟着便顺势栽倒在地。 “呼——” 傅觉民吐出一口气,面对光头壮汉大刀猛攻一直紧绷的身体,直到现在才敢放松下来。 开启【柔骨】之后,战斗果然立马变得简单太多。 领头的光头壮汉倒下,此时场上就只剩下三个先前受了枪伤的山匪还活着。 这三人看着满地同伴的尸体,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跑。 傅觉民随手捡起光头壮汉丢在地上的刀,想了想,抬脚跟上..... 五分钟后,傅觉民站在一地死尸中,用随身带着的白绢,细细擦着手上的血渍。 待半张白绢被染得斑红,他才将绢子随手丢在地上。 直到这会儿,他才有空来体味方才杀人的感受。 倒也没有很特殊的感觉,既不觉恶心反胃,也没有后怕颤抖,只是觉得—— 人命原来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就像纸一样,轻轻一撕,就没了,也无法再粘回去... 再度环视整个战场,复数一遍山匪的人数,不经意间瞥至地上平躺着的一个麻袋,傅觉民这才想起场上还有一个活人。 那被山匪绑来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动静给彻底吓傻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傅觉民缓步上前,目光落在麻袋破口处。 只见半截浅玉色软缎旗袍自袋中滑出,料子上绣着疏落的兰草暗纹。 袍摆下,一双小腿白得晃眼,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脚上穿的鞋早已不知去向,两只脚沾了些泥,正拘谨地曲着。。 看这装扮,好像还是哪家的闺秀。 傅觉民稍稍俯身,伸手顺着麻袋原有的裂口发力一扯。 “嘶啦——” 袋口应声裂开,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容。 约莫三十年纪,眉眼清丽,竟不见多少惊惶。 那双沉静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眼波流转间,朝他轻眨两下。 “唔..唔...” 傅觉民会意,立即取出塞在她口中的布团。 “咳..咳咳....” 女子急促咳了两声,接着急忙抬眸望向板车方向,语速快而清晰:“快!那边还有一个!” 傅觉民倏然起身,循着她视线望去——板车底下,竟还有个蜷作一团的破麻袋。 竟是绑了一对。 他赶紧疾步上前,利落地解开绳结。 可等看清麻袋里人的长相,傅觉民的动作却是骤然一顿。 这时,林外倏然响起急促纷乱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戴金丝眼镜的英俊青年便率先跑了进来,口中焦急呼喊着。 “乐怡!” 紧接着,大批手持洋枪,身穿蓝黑制服的巡警也鱼贯而入。 钱飞和马大奎两人赫然混在其中,一见傅觉民,便立马领着人向他跑来。 “少爷。” 傅觉民眯了眯眼,慢慢站了起来。 第31章 官家小姐 林子内,清一色扎着白色绑腿的巡警四下忙碌着,将一具具的尸体往林外的板车上抬。 傅觉民站在一小片树荫底下,被钱飞马大奎一行拱卫着,神情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忙乱场景。 他的目光停留在离他不远的一块地方,那里站着一男一女,正说着话。 女的自然是傅觉民之前救的那个。 现在看来,却是比躺在麻袋里时更叫人觉得惊艳。 哪怕是一身旗袍沾了尘土草屑,鬓发微乱,但仅仅只是站在那,露出一截身段和侧脸,举手投足间也尽显出一股沁进骨子里的矜贵。 与她说话的男人傅觉民认得——景泰蓝帽檐,肩膀上镶了金边的梅花章,是警务处的副处长周和,在滦河也算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此刻在女人跟前,却微躬着腰,神情恭谨,客气得几乎能称得上是有些谦卑了。 “少爷。” 身旁的钱飞悄步凑近,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没想到这回....您竟救了小苏奶奶。” “小苏奶奶。” 傅觉民听着这个奇怪的称谓,实在难以将其和眼前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忍不住问:“滦河哪个苏家?” 钱飞却是摇头,“不是苏家,是林家。” “林家?” 傅觉民刚想追问,视野里的女人已经跟周和说完话,然后径直朝他走来。 钱飞赶紧知趣地后退几步,傅觉民看着逐步走近的女人,午后的林光下,女人白得有些晃眼,像上好的宣纸,光洁不忍逼视。 女人走到距离傅觉民三步的位置停下脚步,朝他伸出手。 那只手纤长如玉,指甲修得整整齐齐,唯指节处还留着几道被麻绳磨出的浅淡红痕。 “我叫苏慧。” 傅觉民一怔,伸出手去,“傅觉民。” “我知道。” 女人轻轻一握傅觉民的手便立刻收了回去,然后笑了笑。 明明外表是异常温婉的人儿,笑起来却给人以莫名的从容大气。 “今日蒙傅少爷相救,恩情记下了,日后必有答谢。” 说完,女人也不等傅觉民回应,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傅觉民追逐着女人的背影,远远的,看到几个老仆模样的人候在林子外,一见女人便焦急忙慌地迎上去,然后女人一抬手,他们脸上的慌张便立刻止住... “到底哪个林家?” 傅觉民收回目光,转头接着问道。 钱飞回:“少爷忘了?就是那个榜眼林家。” 一提“榜眼”二字,傅觉民这才想起。 前朝末年,滦河出了最后一位进士,名为林金遥,高中榜眼,还娶了朝中大官的女儿... “这个苏慧,就是那个被林家娶进门的官家小姐?” “对。” 傅觉民惊讶,“怎这么年轻?” 钱飞笑道:“您这话说的,前朝才过去几年啊。 而且据说小苏奶奶进门的时候才十三岁,一直被林家当半个女儿养着。 林家也是福薄,刚娶了官家小姐过门,自家的进士郎就死了,前朝也跟着灭亡... 我听说,小苏奶奶家里在前朝可是位居一品,跟皇帝家还有一门亲戚呢。” “她就一直没回去?” “没,一直呆在林家。 林老太一死,她也成了林家辈分最高的,所以大家都喊她小苏奶奶。” 傅觉民忍不住称奇。 这样传奇的人物,大概也就在这个时代能够见到了,没想到还阴差阳错被他给救了一回。 “小苏奶奶平日里为人低调,知道她身份背景的人不多。” 钱飞感慨道:“我也是有次喝酒听二爷说的。” 傅觉民点点头,救了个前朝进士遗孀,官家小姐,对他来说也只是新奇,心下没有太大波澜。 倒是跟那苏慧一块被他救出来的另外一人,才让傅觉民感到真正意外。 想到这里,傅觉民下意识朝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在林子边的一个土堆旁,一个女人双手抱膝蹲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正俯身跟她说着话,像是在不断安慰着她什么。 许乐怡。 傅觉民也没想到,山匪绑的另外一人,竟是自己那位惹人厌的未婚妻许乐怡。 傅觉民的目光在许乐怡身上稍稍打量,而后转到她身侧的青年身上,开口向钱飞问道:“你们怎么遇上的?” “收到少爷消息,我和大奎立马带人过来。 路上就碰到这小子领着一队巡警朝这边赶,直奔野林就来了..” “他怎么知道山匪就藏在这?” “说是得了别人给的线索,一路追查过来的..” 钱飞小声回道。 傅觉民眸光闪烁,看着那个围着许乐怡打转,听说名叫赵辛华的青年,脑子里静静想着事情。 这时候,忽有人喊他一声。 他转过身来,便看到此次行动领队的警务处副处长周和,挺着个肚子朝他走来。 “傅少爷,您的东西,物归原主。” 周和走到傅觉民身前,立马招呼身后的巡警恭恭敬敬地捧上一块金色怀表,和一柄银色的左轮枪。 按理来说这两样东西目前都算是证物,现在却是连上边的血迹都给擦得干干净净。 “有劳周副处长。” 傅觉民收了枪和表,客气地表示感谢。 算起来,周和还是傅国平的顶头上司。 不过傅家势大,再加上这次傅觉民剿匪有功,所以他在傅觉民面前,显得异常客气。 “该说谢的该是周某才对。” 周和一脸正色地说道:“这次傅少爷和您的保镖,替我们滦河县铲除山匪一伙,见义勇为,为民除害,实乃我滦河县的大英雄。 等案子结了,县里定当为您二位登报表彰...” “登报就免了...” 傅觉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而问道:“我倒是想让警务处尽快帮我寻个人,不知道周副处长知不知道这事?” 周和一听,立马点头,“听说了,偷了傅少爷西洋表的蟊贼,我回去就让人抓紧查办这件事。” “那就拜托周副处长了...” 傅觉民跟周和简单寒暄两句,没什么事情,便提出离开。 后者自然应允,甚至亲自带人一直将傅觉民送到了林子外才肯止步。 一出林子,傅觉民便看到自家的车子就停在路边。 他领着钱飞等人朝车子走去,待到了跟前,钱飞瞅着车子朝他眨眨眼。 傅觉民下意识往车里往了一眼,只见一身黑色短褂的李同正坐在车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同叔?” 傅觉民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来的竟会是李同,原本还以为是管家陈伯之类的。 不过又转念一想,出了遭遇山匪这么大的事情,老爹傅国生让李同前来,倒也合情合理。 “我猜这趟回去,我爹定是又要让我禁足。” 傅觉民上了车,边松领口边发出轻叹。 李同笑笑,却不接他话茬,只是在傅觉民关上车门的刹那,轻飘飘地说了句。 “少爷今日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傅觉民身子微微一震,倏然转头看向身侧李同。 很快的,他眼中的异色沉底,整个人再度平静下来。 傅觉民双手落膝,将后背慢慢靠在车子的座椅上,轻声应道:“很好。” 第32章 脚印 “傅家,许家,还有个林家。这次案子可真是稀罕,一下子牵扯城中三家大户...” 目送着傅家的汽车在车道上缓缓远去,野林子旁,一名跟在周和屁股后的小巡警忍不住出声感叹。 周和背着手,淡淡瞥了小巡警一眼,“案子调查完了?” “完了。” 小巡警点点头,汇报道:“许家小姐是在生昌香舍后门被绑的,刚跟人谈完生意,这伙山匪应该就是奔着他来的。 然后路过孙家成衣店,又顺手掳了林家的那位奶奶...” 小巡警顿了顿,道:“周处,你说今天这起绑票案,和上个月的那几件,会不会就是同一伙人干的啊?” “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瞎猜。” 周和轻哼一声,接着问:“现场勘验的结果怎么样?” “伤情科的人刚验过。” 小巡警回:“总共九具尸体,除了一个被枪正中心口直接打死的,剩下的八个,都死于徒手。 包括为首那个已经入了锻骨的,几乎全是一击毙命。 出手之人,应该至少是练血境...” “傅家的大少爷身边,有个练血境武师跟着也不稀奇...” 周和点头,“差不多就这么结案吧。” “只是...还有一处小疑点...” 小巡警欲言又止。 “什么疑点?” 小巡警吞吞吐吐道:“弟兄们搜遍了整片林子,发现除了九名山匪和傅少爷的脚印之外,根本找不到还有别的人动手的痕迹...” “呃....” 周和一愣,小巡警小声接道:“周处,您说... 就算是练血境的武师,应该也做不到脚不沾地连杀八人吧....” 周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刚想说点什么。 这时,有人跑上来禀告。 “处长,许世荣许老爷来了。” 说话间,便见一行人已快速走进林子。 只见一身锦缎长袍的许世荣走在最前头,身后还跟着许心怡和几个家仆。 “许老爷怎么亲自来了?” 周和换上一张笑脸,立马快步迎上去。 “周处长。” 许世荣看见周和,拱了拱手。 “副处,副处。” 周和连连摆手,“处长乃是胡县长兼任。” “都一样,都一样。” 许世荣像是并无太多跟周和寒暄的兴致,敷衍两句,便带人走了过去。 “处长。” 小巡警凑上来,瞅着许家一行的背影,小声蛐蛐道:“这许老爷一张脸,怎么臭得跟大便似的。” “换你你也一样。” 周和笑呵呵的,“原本,傅家大少力挫山匪,勇救未婚妻,多好的一桩美事。 结果现在,偏生多出一个人来...” 周和瞥了眼场上某人,表情玩味。 小巡警顺着周和的目光望去,立刻心领神会,忍不住啧啧两声。 “难怪傅少爷临走时,连看都不往那看上一眼...” “这许世荣啊,也是老糊涂了。 一大家子的人,竟连个女儿也看不住...平白惹人笑话。” 周和悠悠说着,忽而话锋一转,吩咐道:“行了,这都跟我们无关。 没什么事就让大伙撤了吧...” “周处,那脚印的事?” “你管他有没有脚印。” 周和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把案子结了,然后麻利地带人去帮傅少爷抓贼去。这事要是办好了,你们一个个少不了傅家的赏钱。” “是!” 小巡警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立马就想跑开。 “回来。” 周和却招招手,又把人给叫回来,而后慎重嘱咐道:“回头你再多跑一趟林家,把案子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林家那位说个清楚仔细。 别让人觉着我们警务处都是吃干饭的。” 小巡警不解,挠挠头,“周处,您确定是林家..不是傅家? 林家那位值得咱们这么细致应付嘛?”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周和一瞪眼,小巡警赶紧闭嘴,转身便下去了。 待人走开,周和脸上才慢慢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扫了眼一片狼藉的现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说着:“一群挨千刀的憨货,可真会挑人。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否则...这滦河,可要翻了天了...” ...... 这边,许世荣阴着张脸看着蹲在地上的许乐怡,冷冷开口:“起来,回家。” 许乐怡咬着下唇,慢慢站起来,身后的许心怡赶忙上前将她挽住,轻唤了声“姐姐”。 一旁陪站了半天的赵辛华见状忍不住开口:“伯父,乐怡她才刚刚脱险,惊魂未定....” “我许家的事情,就不劳烦赵先生费心了。” 赵辛华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许世荣冷冷堵回去,“回头我让人给赵先生送一百大洋,也算是感谢赵先生这次帮忙报警的义举。” “哦对了。” 许世荣又补上一句:“以后,还请赵先生少跟小女来往...言尽于此。” 说完,许世荣看也不看赵辛华一眼,转身便走。 许家众人看赵辛华的眼神也满是冷意,完全不似对待救了自家小姐之人该有的态度。 赵辛明看着一行人头也不回地远去,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场中的巡警一个个收工准备离开,时不时有带着嘲弄和戏谑的目光落在赵辛明身上,有人甚至故意往他身边走过,大声蛐蛐。 说的,也多是“癞蛤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之类的话语。 赵辛华满面通红,像是强忍着这份屈辱,偏偏也不走,直至林子里的人全部走光,只剩他一个。 先前还一副憋屈愤懑的赵辛华,此时,却反而彻底平静下来。 “出来吧。” 赵辛华面对空荡荡的林子里,慢慢开口。 不多时,只见一块树荫底下,一道人影好似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走出来。 此人身材高瘦,长相普通,左边脸颊上长了颗指甲盖大的痦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丑。 却偏偏扑了一层厚厚的粉,眼皮上还画着妖异的眼影。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尽显怪异,内衬是灰色的,外边却像是用各种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彩色布条拼接而成。 看着既像乞丐,又像走江湖变戏法的,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怪诞邪异之感。 “这事,你办砸了。” 赵辛华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冷说道。 第33章 火云 “怪不得我。” 一身“彩衣”的男人摇头,声音像是从绿豆大的嗓子眼发出来的,又尖又细。 “怪不得你?” 赵辛华笑,“你找的人,你选的地方,你事先拍着胸脯跟我说的没有问题....” “结果呢?” 赵辛华神情忽狞,寒声道:“多掳了一人也就算了。 还无端端冒出个傅觉民,把我们所有的计划,全都搞砸了!” “谁知道那群憨贼会临时起意多掳一人,我看着把人掳到地方后,便急着赶去知会你,哪能想到还会被人碰巧撞上。” 男人声音尖细,说话时动作也频显女态,配上一张妖冶丑脸,看得赵辛华不断皱眉。 “碰巧?是碰巧吗。人家在你屁股后头跟了一路,你没发现...” “不可能!” 男人叫起来,“他无缘无故跟我做什么?我特地换了衣服,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 “那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被他傅觉民给撞上..” “为什么没有?方圆十里就这么一片林子!” “行了!” 赵辛华突然打断两人的争辩,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现在再论这个没有意义。 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高瘦男人,冷冷道:“耽误了明帅的大事,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听到“明帅”二字,邪气如高瘦男人,脸色也不由变了变。 “你说,怎么补救?” 男人开口。 赵辛华眸光闪烁,缓缓道:“原本的计划,是叫你找人将许乐怡奸污,等我带人赶到,事情一闹大,许傅两家的婚约必定要由此解除。 许乐怡被坏了名节,滦河县内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愿意娶她的。 到时候我不计前嫌,携救人之恩主动提出入赘,凭我这段时间跟许乐怡之间建立起的感情,定能得到许世荣准许,顺势入住许家,等待时机,与明帅里应外合...” “但是现在...这个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别绕弯子。” 高瘦男子不耐烦地叫道:“直接说重点。” 赵辛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淡淡道:“我要你去把傅觉民给杀了。” “杀他做什么?” 高瘦男子皱眉。 “杀了傅觉民,许乐怡没了未婚夫,我就还有机会。而且傅觉民一死,以傅家的权势和傅国生傅国平两兄弟的性格,滦河必乱,也更便于我们行事...” “傅家有高手。” 高瘦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道:“我听过那人的心跳,壮如擂鼓,我不是他的对手。” “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能二十四小时一直跟着傅觉民,你不会将他引出来?” 赵辛华冷冷道:“这事你必须给我搞定,既然选择了跟我们火云军合作,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你应当知道明帅的本事,要是惹得他不高兴,别说是你,就算是你背后的那位‘主子’..呵呵...” 赵辛华冷笑几声。 高瘦男子感受到威胁,脸色变幻。 片刻后,他咬牙开口:“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就算拿明帅来压我也没用。 火云军可不是你赵辛华说了算...” 说完,男子后退,整个人快速隐入背后的树荫消失不见。 赵辛华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离开,伸手理了理中山装的衣领,跟着转身离去。 ........... 许家的汽车行驶在回城的土路上,车厢内气氛凝重,许乐怡默然坐在后座,妹妹许心怡仍紧紧偎在她身侧。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许世荣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意味。 一直呆坐的许乐怡身子动了动,缓缓开口:“我在生昌香舍跟劳伦斯爵士谈完事情..”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跟那个洋人接触!” 许乐怡刚开口,便被许世荣狠狠打断,“傅家不愿做的生意,我许家绝对不能碰!这是规矩你懂不懂?! 我让你接手家里的生意,是想让你帮我的忙,而不是给我添乱!” “为什么不能碰!” 许乐怡忽然激动起来,“爹,我托人在盛海打听过劳伦斯的底细,他是维利多的皇家爵士,名下有着好几家的工厂、上千亩的棉田。 如果能搭上这条线,我们以后做生意不用再看傅家的脸色...” “闭嘴!” 许世荣冷声截断她的话,“你的那点人脉也叫人脉?你以为你打听到的就是真的? 算了。” 许世荣烦躁地一摆手,“先不说这个,继续说绑票的经过。” 许乐怡咬了咬唇,面无表情地将遭遇简述了一遍。 她话音刚落,许心怡便惊呼起来:“姐,你是说....灵均哥一个人打死了所有山匪?什么保镖都是假的?” “我只是猜测。” 许乐怡犹豫道:“当时我被蒙在袋子里,但确实只听到傅灵均一个人的声音。” “天啊...” 许心怡一只手轻捂着自己的嘴巴,俏脸上满满都是不可思议,然后这些表情迅速化作毫不掩饰的仰慕和崇拜。 “没想到灵均哥这么厉害....” 她望向许乐怡,眼睛里漾着浓浓的羡慕,“姐姐,你们简直就跟拍电影一样。” 面对妹妹的憧憬,许乐怡却神情木然。 她感受不到丝毫浪漫,心底反涌起一阵强烈而莫名的屈辱。 她直到现在脑海里还挥之不去傅觉民撕开麻袋看到自己时的眼神。 错愕,惊讶...偏偏就是没有半点她想要看到的欣喜。 就好像....他救下的,只是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 许乐怡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皮质座椅。 “照此看来,本还是件好事...” 许世荣忽然冷哼,面色铁青地斥责道:“可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 身为许家大小姐,既有婚约在身,还和旁的男人牵扯不清,更被夫家撞见、被满场众人看了笑话...你叫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明天,我亲自带你上傅家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你最好盼着傅家对这件事没有介怀。否则...” 许世荣语声冰冷,不留半分余地,“从今往后,家中生意再与你无关。你只管安分做你的大小姐。 至于傅家那边...” 他目光向后一瞥,落在小女儿身上,“若有必要,便让心怡代你嫁过去。” “啊?!” 许心怡猝不及防,轻呼出声。 她怔了怔,然后下意识地、慢慢地,一点一点松开了始终挽着姐姐的手臂。 许乐怡注视着骤然与自己生出隔阂的妹妹,又望向前排那道写满冷漠的背影,一时之间,忽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第34章 事后 傅家。 练功房,药香氤氲。 傅觉民赤着上身,趴在宽大的浴桶边缘,蒸腾的热气将他皮肤熏得微微泛红。 几名佣人垂手静立,手捧毛巾候在一旁,小槐花挽起袖管,脸颊绯红地正用力地替他搓着背。 李同就坐在十几步外的一张椅子上,傅觉民对他毫不避讳。 “...经历过今天的战斗,我才发现,拳脚切磋和生死搏杀完全是两回事。” 傅觉民自我总结道:“对敌经验、临场决策、智谋手段...能决定一场生死的因素实在太多了,纯粹的实力身手,反而没我想的那么关键...” 傅觉民拿起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脸上被药浴蒸出的薄汗,有些无奈地感叹道:“还有,有兵器与没兵器,差别实在太大。一个练刀的対上一个练拳的,几乎能抹平一个小境界的差距。” “何为武?” 李同轻轻扣了下茶盏,淡淡道:“强身之法,搏杀之术。 武道创立的初衷,就是教人如何快速击倒、杀死敌人。 所谓磨皮、锻骨、练血、通玄..不过是后来者为衡量实力强弱,强行划出的界限罢了。 真正的生死场上,不论手段,只论结局——活着便是强,死了便是弱。” “是这个道理。” 傅觉民点点头。 李同道:“这一回,你只是碰上对方人多,且手持兵刃。 往后,或许还有下药、撒毒、躲在暗处放冷箭的.... 十八般兵艺,千百种机巧,江湖之中,向来都只有更下作的手段,没有最下作的手段。” 傅觉民若有所思,忽叫槐花停了手。 他支起身子,面向李同,正色道:“同叔教我,再遇上此类情形,该如何破解?” “见得多,练得多,打得多了....自然就懂得如何应对。” 李同平静答道,“这事无人能教,全靠临机应变。不过....” 他话音稍顿,“平日多学一分本事,遇上时,便多一分胜算。” 傅觉民眼前一亮:“同叔这是要传我新功夫?” 一旁的佣人递来果盘,傅觉民随手拿了橘子,眼神示意将盘子给李同端过去。 李同笑笑,反问道:“少爷想学什么?兵器吗?” 傅觉民一边撕着橘皮,一边沉吟道:“什么兵器携带都没有火器方便,我随身带着枪,倒不是非得学兵刃不可。 我想的是,要是能有不怕对手用兵器的功夫就好了..” “不怕兵器的功夫...” 李同摇摇头,不过旋即又接着道,“我倒确实知道一门练成后不惧寻常兵刃的功夫。 只是修炼过程极为艰苦,只怕少爷吃不了那份苦。” “同叔又来说这话。” 傅觉民一听,眼眸顿时亮起,“你见我习武这么久,什么时候叫过一声苦? 我偏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苦是我吃不下的。 同叔现在便教我?” 傅觉民说着,作势就要从浴桶内站起来,一旁的槐花吓得赶紧捂着脸将头转过去。 李同却抬了抬手,按下傅觉民的迫切,随即起身,语气平缓道:“少爷不急,练武的事明天再说。 你先洗漱更衣,之后去书房一趟,老爷在等你...” “谢同叔!同叔慢走。” 傅觉民笑着应声,手腕一抖,手里剥好的橘子流星似的抛向李同。 李同随手接住,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待李同走后,傅觉民再泡了会儿,便在佣人服侍下从浴桶里起来,穿戴整齐,然后匆匆赶往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他轻轻叩门。 屋内传出傅国生平淡的声音,“进来。” 傅觉民推门而入,看见傅国生伏在案头,似乎正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他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站着。 傅国生这个便宜老爹,在傅觉民心里还是威严感十足的。 一半是近二十年的父亲威信积累和傅国生本身气场强大,另一半,则是傅觉民现在不管是练武还是平时用度,都还得管傅国生要钱。 一直等到傅国生将手头上一份文书看完了,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傅觉民唤了一声:“爹。” 傅国生微微颔首,看着他,语气平淡:“这回做得不错。 但记住,下回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 他人的性命再是金贵,也不及你自身安危重要。去吧。” 说罢,不等傅觉民回应,他便摆了摆手,重新低下头去,仿佛唤他前来,只为说这一句话。 傅觉民心下却是一松。 依据原身的记忆,傅国生对他只要不骂,就算是夸了。 这次竟还难得做出肯定,实属罕见。 看样子,对他此番误打误撞的救人之举,傅国生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 入夜,傅觉民照例在自己卧室站着混元桩。 这现在几乎已成了他睡前必做的功课。 一顿桩法站完,傅觉民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时下并不算太晚,傅家大宅外还亮着几盏路灯。 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虽只是半日时光,却恍如隔世。 以往练武,就只是练武,但今天杀过那几个山匪,武力所带来的自身强大,却让傅觉民有种逐渐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感觉。 这是一种心态上的奇妙蜕变。 不能完全说好,也不能完全说坏。 “山匪倒没什么,重点是...” 傅觉民又想起白天在新街见到的那个高瘦男子,对方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尝过猎杀妖邪所带来的好处,有一个可能存在的妖邪摆在自己面前,他自然不想错过,毕竟只要杀死一只妖邪,对他来说就代表一次实力上的迁跃。 当然,其中所蕴含的风险也不可忽视。 “希望警务处能找到人吧...” 先确定了妖邪的存在和位置,剩下的,再慢慢谋划。 实在不行,他还能找二叔傅国平,用人力和火力压制,只要这个妖邪不像码头的水妖一样难搞就行.... 窗外吹来夜风,傅觉民刚站完桩,全身余汗未消,此时竟还感到几分冷意。 一夜之间,滦河似已入秋。 ..... 第二天,傅觉民起了个大早。 昨天李同允诺传授新武学,他心中不免期待。 于是特地转去后院,让佣人在习武的凉亭下摆上早饭,边吃边等李同过来。 傅家的一众护院也早就起了,他们却是先得练晨功。 傅觉民勇破山匪窝的事情昨日就已在傅家上下传遍,傅家的护院们是知晓傅觉民实力的,听说此事之后,对他更是敬畏。 看见傅觉民坐在凉亭,一个个立马纷纷上来跟他问好。 傅觉民一面吃着早饭,一面看王水生等人在草地上站桩练拳,倒也有几分惬意。 等了半天,总算是见到李同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现在门廊底下。 傅觉民眼前一亮,刚要招呼李同一块坐下来吃点,就在这时,忽然有佣人跑上来禀报。 “少爷,乐怡小姐来访,说是特地来见您。” 许乐怡? 傅觉民眉头一蹙,立刻道:“不见。” 许乐怡有什么好见的,他本就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在街上照面,对方见他连声招呼都不打。 昨天撕开第二个麻袋的时候,他甚至都觉得晦气。 “许老爷也来了。” 佣人补充道。 许世荣...许世荣带着许乐怡上门,想必是为昨天的事情登门致谢、解释缘由。 傅觉民想到许世荣送的那盒二十年份的玄叶石虎,慢慢站起身。 但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问道:“他们见着我爹了?我爹怎么说?” 佣人老老实实回:“老爷说不知道少爷起没起床,叫我来看看。” 傅觉民闻言,立刻又坐下了,笑着说道:“那你回去跟我爹说,我还没起。 而且兴许今天一天,都不会起。” 第35章 活桩,横练 打发走传话的佣人,傅觉民起身迎着李同在桌子边坐下。 “同叔,吃早点。” 傅觉民也不提学武的事情,只是热情招呼李同用膳。 桌上早点颇为讲究: 有黄芪和当归同江南香稻米熬的鸡子羹,杜仲煨的牛筋羊腩,还有将茯苓细细磨成粉,然后掺在精白面粉里,包的核桃、松子、花生、杏仁、芝麻五仁包子.... 为了这顿早饭,傅家的后厨师傅得从凌晨三点便开始忙碌,才能赶得上自家少爷在六七点时吃饭。 就这么一顿早饭,其中耗用的食材和滋补药材,就得差不多二十个大洋,抵得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开支用度。 李同也不拒绝,坐下跟傅觉民两人慢慢吃着。 其实从昨天回来,傅觉民就敏锐察觉李同态度有些微妙转变。 今天传授新武这事,表面看似是他提出的,但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未必就没有李同顺势引导的意思。 ‘就因为我昨天单枪匹马杀了九名山匪?’ 傅觉民想着,总感觉自己像是无意间通过了李同的某项考验,或是达到了他心里的某种预期,才使得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再像从前那般敷衍。 李同吃了一会儿,便把筷子放下了,拿起手边的毛巾擦了擦嘴。 傅觉民眼神微动,示意旁边的佣人将盘子撤了,就想马上提出学武的事情。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有佣人急匆匆地跑上来。 “少爷。” “又怎么了?” “前厅来人...” “不是说了不见。” 傅觉民以为是许世荣父女不死心,又让人来催,不由皱眉道:“让许家的人过几天再来。” 却不曾想,佣人摇头:“不是许家,是林家。 林家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谢少爷昨天救人的义举。” 苏慧?! 傅觉民神色一动,想了想问道:“林家来了什么人?” 佣人答:“一个管家,带了两个大箱子。 有一个说是给老爷的,另一个,则是给少爷您的。” “箱子呢?给我搬过来。” 傅觉民忽然来了兴趣,他很好奇像苏慧那样的女人,会给他送什么东西来作为救命之恩的谢礼。 “是。” 佣人应声去了。 傅觉民也不再理会,继续转向李同。 “同叔,那新武功的事...” “少爷随我来。” 李同笑着起身,然后背着手慢悠悠朝屋子里走去,傅觉民急忙跟上,两人一路来到练功房。 练功房每天都有佣人专门打扫,现在,里边自然一片清净。 傅觉民看着李同径直走向练功房靠墙的一个位置,等他目光顺着扫过去,才发现练功房内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专门摆放兵器的架子。 架子上放着刀、剑、枪、棍等常见的冷兵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落在这些兵器上,折射出丝丝寒光,傅觉民的神情也不由慢慢变得肃然起来。 “少爷昨天遇见的那群山匪,用的是刀?” 李同随手抓起兵器架上的一柄刀,不过不是傅觉民昨天见过的那种刀身宽阔的大刀,而是刀身狭窄,刀尖宛若眉尖。 李同将长刀递给傅觉民,道:“那些山匪是如何用刀斩你的,少爷可还记得?” 傅觉民看着手里的眉尖刀,眨眨眼,心想李同不会是要带自己再复盘一遍昨日的战斗?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低头思索了一阵,然后抬手,一刀便朝李同砍去。 普通山匪在傅觉民面前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他能想起来的,都只是为首山匪光头壮汉所用的招式。 不过也只是能模仿个大概,复刻不到那么精细。 刀身破空,被李同轻轻松松躲过去。 “力道差了,没有杀气。” 李同点评道:“你要将我当成真正的对手,奔着杀死我的心态来出刀。 也未必要跟昨天杀你那山匪一样,你自己觉得怎么刁钻狠辣就怎么出刀...” 傅觉民一愣,“同叔,不是说好今日是教我一门新武吗?” “等你能割破我一截衣袖再说。” 李同微微一笑,紧跟着倏然探手。 “撕拉——” 仿佛指尖在极光滑的绸缎上急速刮过,李同出手瞬间,练功房内响起一阵尖锐的低啸。 傅觉民从未见过李同出手。 现在才知道,李同的实力是有多恐怖。 他随意出手的一招,破空声竟然比自己用刀斩出的还要大。 李同出手的速度也不算快,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抬手到出招的每个动作,后背和双手的汗毛,却在一瞬间齐齐竖起。 傅觉民本能式地一刀斩出,李同那只冲着他面门而来的手掌很快便收了回去,紧跟着又调转了一个方向,从另一侧抓向他。 毛骨悚然的感觉再度出现,傅觉民咬牙持刀再砍... 就这样,李同“逼”着他不断地出刀挥砍,十几个回合下来,傅觉民整个后背尽湿,也不知道是热汗还是冷汗,出了一片。 他却连李同的一角衣袖都没有碰到。 更叫傅觉民难以接受的,是李同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脚都没移动半分。 “见鬼了..” 傅觉民盯着李同那双穿了黑色布鞋的脚,提着刀微微喘气,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之色。 “少爷看出来我是靠什么躲的了吗?” 李同收了手,淡淡问。 傅觉民端详李同的站姿,越看越觉得熟悉,蓦然醒悟:“混元桩?” 发现这点,他的表情却是更不可思议了。 “不错。” 李同道:“少爷的混元桩,死桩已练得颇为不错了。 接下来,我就教你活桩的练法。” “何为活桩?” 傅觉民轻吸一口气,低声道:“就像同叔刚刚那样?” 李同点点头,随后环顾头顶和四周,“待我让人将这房间重新布置,你就知道活桩该怎么练了。” 傅觉民也是才知道,原来混元桩还有“死”和“活”的境界之分。 死桩强身,活桩的话...似乎是运用于实战。 “同叔说的新武学,不会指的就是混元桩的活桩练法吧?” 傅觉民试探着询问。 李同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记得跟少爷说过,武道通玄就能挡洋枪子弹。” “对。” 傅觉民不知道李同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通玄武师,能硬抗洋枪子弹,靠的是破血关之后,从雄壮气血中滋生的一股劲气。 劲气外放,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气膜,任何攻击落上去,都会被这层气膜给挡卸... 所以通玄武师,哪怕遇上手持刀兵的对手,也并不怎么畏惧。” 李同慢慢说着,傅觉民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李同想要表达的某些重点,心头一动,忍不住道:“那未入通玄的武人,该如何抵挡兵器砍杀? 只能靠躲?” 李同笑了笑,突然开口:“少爷再朝我砍上一刀。” 傅觉民福至心灵,没有半点的犹豫,反手一刀便朝李同的肩膀砍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叫他整个人当场愣住。 只见李同故意侧身避过傅觉民要砍的肩部,竟主动用脖颈迎向刀锋。 速度太快,傅觉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听“叮”的一声脆响。 他手中斩下的长刀落在李同的脖子上,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给弹了开来。 而李同脖颈中刀处,甚至连道白痕都未留下。 “这,就是通玄以下的办法...” 李同悠悠开口:“筋骨横练之术。” 第36章 铁衣,佛经 横练之法... 傅觉民看着李同承刀的脖颈处,怔怔出神。 此刻,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武道,似乎又有了一些全新的认知。 “刀枪不入”,“水火难侵”...这些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词汇,此刻竟如此鲜活地展现在眼前。 他刚斩李同的那一刀虽然没尽全力,但也用了三到五分的力气,眉尖刀利,一刀下去,寸许厚的硬木板也该劈碎了,砍在李同身上,却连道印子都没留下来。 而且李同用的还是人体中最脆弱的脖颈。 “同叔。” 傅觉民放下刀,深吸一口气,开口:“教我。” “你不先问问这功夫叫什么?该怎么练?” “同叔您说,我听着。” 李同淡淡道:“我这门横练法,名为‘铁衣功’,初时练法和你现在的锻骨近似。 先用硬木棒排打全身,再换铁尺,结合木桩冲撞锤炼,后期则需定制一套铁砂衣,日常行走练功,片刻不离,习惯负重... 辅以特制药散,汤浴..外御其锐,内承其压。 待功成,可抗寻常拳脚棍棒,乃至刀劈枪刺而无损...” “铁衣功..” 傅觉民喃喃,觉得这功法名字和常听说的“铁布衫”颇有几分相像。 “同叔。” 傅觉民忽问:“这铁衣功,能挡洋枪子弹吗?” 李同已亲身证明了铁衣功练成后的效果,傅觉民现在问的是这门功法的上限。 在这火器渐昌的时代,一门武学能否与枪械争锋,在他心中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大成境界或许可以,哪怕不能全挡,也不至一枪即死。” 李同想了想道:“但无论何种横练武学,都是易学难精,没有个三五十年寒暑不辍的苦功,想要大成,绝无可能。” 傅觉民自动忽略掉李同说的后半句话。 因为对别人来说,一门武学想要大成千难万难,但对他来说,只要有足够的技能点就行了。 他有先见,特地预留了一点技能点,等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只要能将铁衣功入门,他就能立马晋升“精通”,然后再得一点技能点,则迅速臻至大成之境。 通玄对现在的他来说还过于遥远,但同样能做到硬抗洋枪子弹的大成铁衣,却仿佛触手可及。 傅觉民怦然心动,当下开口:“同叔,我练。” 李同眸光微闪,笑道:“少爷可要想好了,练这门功法,你接下来锻骨的强度,将至少往上提个三倍...” 许是怕将他吓退,李同又缓声道:“不过,好处也有。 无论这铁衣功少爷练不练的成,你锻骨的进度和效果,都要远超常人...” 傅觉民郑重点头。 有好处就够了,些许苦头,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只待练成,下次再碰上拿刀枪的,也不用处处受制,打得憋屈。 “同叔,练这铁衣功需要些什么,我现在就叫人下去准备。” “我先给你写道新的药浴方子...” 两人正说着话,一人敲门走进来,对傅觉民唤了声“少爷”。 “陈伯。” 管家陈伯站在门口,道:“少爷,林家的谢礼箱子给您拿来了。” 傅觉民眼前一亮,忙招呼道:“搬进来。” “是。” 管家陈伯指挥两个佣人,将一个一米见方的箱子给搬了进来。 箱子就是普通的黄花梨木箱,看上去颇有些年份,但保养的很好,外表油光可鉴。 箱上无锁,傅觉民令人直接打开。 只见箱子打开后,里边装的竟又是箱子。 —— 一大一小,大的宽一尺,长两尺,是个黑色皮箱。 箱子正面嵌了个透明圆镜,一侧装着个类似手摇柄的东西。 小的,则颇为精巧,看着就像女子的梳妆盒。 傅觉民眨眨眼,让人先把大箱子拿出来。 拿出来后才发现这皮箱子底下四角,还装了四根能伸缩的铜质支架。 傅觉民盯着这怪模怪样的皮箱子转了一圈,然后微微俯身,将眼睛凑到那箱子正面的透明圆镜跟前。 箱子里透着光,映照在一块白布上,傅觉民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慢慢摇动箱边的手柄。 很快的,他眼前浮现出一片沙漠的景象,沙漠上有绿洲,长长的驼队从远处蜿蜒走来.... “有意思。” 傅觉民直起身子,忍不住笑。 这竟是台“西洋镜”。 算是这个时代有钱人家少爷小姐间颇为流行的一种稀罕玩具。 箱子里装了一些精美的照片或是画片,摇动手把,里边的照片就会慢慢切换,呈现出一种类似看电影般的视觉效果。 这东西傅觉民卧室也有一个,但远不如面前这个高级,就像是丐版和豪华版的区别,而即便是丐版的,也花了傅觉民几百个大洋,找人托关系才买到,眼前的豪华版,怕更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给我爹的那个箱子里装了些什么?” 傅觉民随口询问陈伯,顺手拿起第二个小箱子。 陈伯回道:“给老爷的箱子里装的是些古玩字画。” 傅觉民听了,不由莞尔。 整个滦河谁不知傅家老爷喜欢古董,傅家少爷则最喜欢稀奇古怪的西洋玩意。 林家的这位小苏奶奶,倒是挺会投其所好。 第二个小箱子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傅觉民打开,只见里边用黄缎垫着放了本书,还有三颗黑黢黢类似佛珠一般的东西。 他眸光微闪,看到那书的封页上写着——《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是本佛经。 傅觉民拿起小册子般大的佛经随手翻了翻,发觉里边记的确确实实就是佛经的内容,但每一页的纸张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 非纸非绢,薄如蝉翼,隐泛金泽,近乎透明,精美得不似凡物,也是件古物。 “苏慧怎么送我本佛经? 怎么,觉得我救她那日杀孽太重,想帮我超度超度?” 傅觉民有些想不通,看着手里的药师经忍不住嘀咕。 “确定这是送给我的?” 傅觉民跟管家陈伯再度确认,后者点头道:“林家的人还特地再三嘱咐,这一箱子里的东西,就是送给少爷你本人的。” “好吧。” 傅觉民摇摇头,正打算将这本佛经放回箱子,随便收藏着。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旁观的李同忽然开口:“少爷可否将手里的佛经给我看看?” 第37章 药师琉璃,四大奇功 “同叔要看?” 傅觉民微感讶异,但还是爽快将经书递给李同。 李同接过佛经,指腹轻触,一页页慢慢端详,翻看....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询问傅觉民:“送这本佛经给少爷的人,什么来历,少爷可否细说?” 傅觉民看出来李同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也不隐瞒,将苏慧的事情仔细跟李同说了。 李同听完,眼神顿时浮现诸多傅觉民读不懂的复杂。 他看着手中佛经,轻声叹道:“原来是盛海苏家,前朝可是位至军机阁...那想来应该是没错了...” “同叔说的什么没错?” 傅觉民眨眨眼睛,忍不住询问。 李同也不回答,而是直接让管家陈伯和几个佣人出去。 等练功房内只剩傅觉民和他两人,李同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箱前,将手里的佛经放在箱盖上,随意拾起一页,两根手指捻住页脚,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轻轻一搓,原本浑然一体的一页佛经立马变成了两页。 “这....” 傅觉民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是亲手翻过那佛经的,每一页都薄得堪比蝉翼,稍微用点力都唯恐将之捏碎,谁能想到,这底下竟然还有暗页? 他急忙走上去,看被李同搓出来的那一页,上边竟然也有字,而且不是药师经的内容。 ——无碣子四两,银帆花五钱,七星芝.... 一眼扫下来,竟像是张药方。 此时李同手上不停,一页一页搓弄过去,一本佛经,渐渐被他硬生生给搓成了两本。 傅觉民一页一页看过去,发现每一页的内容都有所不同,也不再是药方,反而多是些标了文字的图画,以及功法口诀等等。 这佛经底下,竟藏了一本武功秘籍! 傅觉民真看傻了,半天没缓过劲来。 这种以往只在武侠小说和影视剧里见过的桥段,如今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跟做梦一样。 “同叔...” 傅觉民下意识看向一手“神技”促成这一切的李同,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李同由衷地长叹一声。 “少爷武运昌隆,天赐奇经。 往后,有了这门《药师琉璃身》,怕也不用再练什么铁衣功了...” “药师琉璃身?” 傅觉民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李同放下手,表情复杂地缓缓道:“前朝素有四大横练奇功之说。 分别为《药师琉璃身》,《明王枷锁功》,《龙象般若印》和《菩提金刚诀》。 每一门都是世间顶级的横练武学,练成任何一门,都足以称傲武林。 传闻若是将四门都练成,更能直破天人关,达到古往今来少有人及的至高境界。” “药师琉璃,明王枷锁,龙象般若,菩提金刚...” 傅觉民念着李同提到的四门功法的名字,忍不住开口:“怎么听着都跟佛门有关?” 李同点头,“这四门旷世奇功俱由佛门摩诃祖师所创,自然都跟佛教有关。 百年前,前朝总兵马踏天福寺,久攻不下,索性一把大火烧了整座天福山。 这四大奇功,也随之流散民间。 几十年来,有关四大横练奇功的消息真真假假也不知道在江湖上出现多少次。 不过现在少爷手里的这本..应当是真的。” “摩诃祖师..天福寺..药师琉璃..” 傅觉民直到现在还没从各种消息连番轰炸的震惊中完全脱离,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同叔怎么如此肯定我手里这本就是真的?” 李同想了想,道:“当初马踏天福寺的那名总兵,名为佳木和,他是当时官拜一品的苏家一手提拔上去的....” 傅觉民立时懂了。 再看手里的秘籍,仔细翻阅,确实从具体练法,到行气要诀,再到修炼时辅助的药浴药方...诸样俱全,极难作假。 不过傅觉民看那一个个蝇头小字,其中诸多术语与图示,只觉头晕,不由苦笑一声:“就算是真的,我也看不懂,还得同叔帮我。” “那是自然。” 李同点头道:“这起步之法,我会一步步教会少爷。 但还是那句话,任何横练武学都是入门容易,后续艰难,何况是这类顶级横练武学,所需耗费的心力、时日,更是远超寻常武学。 少爷切莫以为得了功法就能立成绝顶,中间要走的路,将远比你想象的要更为坎坷漫长..” 等我入门后加完点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傅觉民心里想着,面上却郑重点头:“我晓得。” 然后又指着手里的佛经,道:“同叔与我同练?” 他虽然已经锻骨,但在武道一途还是不折不扣的菜鸟,秘籍摆在面前都看不懂,怎么也绕不开李同这个“翻译”,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拿出来大方共享。 反正不管谁跟他一起练,进度都绝无可能超过他。 不曾想,李同却摇摇头:“如果早上二十年,我或许就练了。 现在嘛,我一身功夫都已定型,若是拳脚兵艺还能练练,这类横练武功,却是无心也无力了...” 傅觉民看着李同的眼睛,只见一片坦然。 他直觉李同不含私心,但理由似乎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功夫定型,而是还瞒着自己什么。 当然,他也不好多问。 “..前朝覆灭,西洋铁舰叩关,当下武林虽已不再如前朝武林一般,武功对很多人来说,已没有那么重要。” 李同又郑重嘱咐道:“但少爷还是记得小心,不要将《药师琉璃身》在手上的消息传出去,否则定然麻烦不断。” “我明白。” 傅觉民点点头。 “还有,这药浴方子上的材料,少爷得尽早准备。” 李同道:“顶级的横练功法,往往也意味着顶级的资源消耗...” 傅觉民想了想,道:“同叔帮我把方子抄一遍,我现在就去找人安排。” 傅觉民当下出了练功房,喊人拿来纸笔,又派出去请人。 半个小时后,滦河县各大药房、商号的行首掌柜齐聚傅家。 几个岁数加起来快有几百岁的老头凑在一起,对着一个方子研究半天,最后派出一人来跟傅觉民汇报。 “傅少爷,您给的这方子,上边所列的药材,件件都是稀罕物....” 说话的乃是杏安堂的大掌柜,跟傅觉民算是老交情了,一身前朝马褂,戴个瓜皮小帽,脑袋后还留着辫子。 “而且各个要求的年份都不低...” 傅觉民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小槐花不断送上来切好的水果,一边不以为意地摆手。 “钱不是问题。” “也不全是钱的事。” 老头苦笑一声,道:“其他的都好说,虽然稀罕,但我们几家凑凑,再到别处找找,大概也都能找齐....” 老头拿出药方,指着上面的一个药名无奈道:“就是这百年沼莲子,是真的没办法。 傅少爷大概不清楚这沼莲子为何物....” 老头正说着,打算给傅觉民好好科普科普。 却见傅觉民若有所思,忽的拿起手边的一个小箱子,从中掏出三颗黑黢黢佛珠似的东西,直接丢给他。 “瞧瞧,是这个吗?” 老头一顿手忙脚乱地接住,拿起三颗佛珠凑近眼前一看。 半个呼吸之后,发出一阵长长的“哎——”声。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 第38章 药师净体图,夜刺 药浴方子核心的百年沼莲子是真的,那傅觉民手里的《药师琉璃身》真伪自然再无疑问。 当夜,傅觉民便得到李同翻译总结的《药师琉璃身》功法精要,开始尝试修炼。 三楼卧室。 傅觉民坐在房间中间的软垫之上,身体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这姿势似桩非桩,也不类盘坐,真要算的话,反而有点像是前世的瑜伽。 傅觉民双目微阖,全身看似保持不动,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身体动作一直在做着极细微的调整。 随着时间推移,傅觉民的姿势逐渐朝着难度越来越高的方向演变。 整个过程,他的的全身汗如雨下,直至某个时刻,终于坚持不住,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 “呼——” 傅觉民长吐一口浊气,揉了揉酸胀欲裂的肩臂,只觉身体多处都传来隐隐的撕裂痛楚。 “真不愧是顶级的横练神功,可真难啊...” 傅觉民一边揉胳膊甩肩,一边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几张宣纸,对着纸上所画的一幅人体图仔细比对。 “还差了不少,但进度也足够快了...” 李同为傅觉民整理《药师琉璃身》功法,罗列出这门横练奇功入门的三大要点。 一是需配合药浴,也就是白天傅觉民让人抄录的那份方子。 这一点最关键的就是百年沼莲子,苏慧随佛经赠了他三枚,供他练至入门绰绰有余。 剩下的药材,傅觉民也让人去各处收罗,光定金他就付出去五千块大洋。 二则是需要他熟读佛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感悟其中的“无垢真意”。 对此傅觉民毫无头绪。 三,便是他面前摆的这五幅“药师净体图”。 五幅图上,画的全是些常人根本就做不到的动作姿势,堪称非人级。 按李同的说法,《药师琉璃身》本就是一门应该从小便开始修行的横练功法。 只有年纪尚幼,心灵明澈,且身体柔软骨骼尚未定型的时候,才是修行这门武学的最佳时期。 傅觉民现在起步晚了,能否成功,还得看他自己的毅力和运气,还有便是药浴配成后的效果。 “难怪同叔不练,以他的身子骨,确实应该吃不消...” 傅觉民看着眼前的“药师净体图”,想着:“不过对我来说,这最难的一点,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原因无他。 傅觉民有【柔骨】天赋! 想要完成图上描绘的这五个动作,他分分钟就能立刻做出来。 只是开启【柔骨】天赋后再做这五个动作,似乎也随之失去了其中所蕴含的炼体效果。 所以傅觉民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先开启【柔骨】,将动作做到一个差不多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程度,然后关掉,等身体逐渐适应了,再继续往下做.. 这样一番操作,既轻松绕过了骨骼定型的门槛,又得到了想要的炼体效果,简直是完美。 “苏慧知道这佛经里藏着秘籍吗?” 傅觉民指节轻叩桌面。 他觉得苏慧大概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将三枚百年沼莲子一并给送来。 不管怎样,此番苏慧都算是送了他一份大礼,就算抛开其中蕴含的《药师琉璃身》功法,那本金页药师经本身也价值连城了。 “这样的女人,才值得结交,不像某些人...” 傅觉民想到同样被他救下的许乐怡,就忍不住摇头。 “找机会跟老爹提一下,抓紧将这门婚约给取消。” 接下来,傅觉民打算在家“闭关”一段日子。 他现在的“任务”很重,混元桩的活桩之法,药师净体图,还有跟李同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修习的铁衣功——主要铁衣功可以跟锻骨一块来,并不耽误其他。 还有枪法,山匪一事后傅觉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枪法到底是有多“臭”。 “这练武好像跟前世念书也没什么区别,越往后,需要学的新东西就越多,以前学的还不能丢了,得时时温习... 就算是少爷,也清闲不下来啊。” 傅觉民感慨一声,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又走到房间中心,摆出个混元桩的姿势,开始站桩。 与此同时,傅家庄园外。 路灯的光影下,一名身披彩衣,装扮妖冶的高瘦男子慢慢走出。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灯火犹亮的傅家宅邸,眸光幽芒闪烁,一步迈出,整个人倏然融进夜色。 他如夜蝠般悄无声息地越过围墙,藏身在庄园内的假山林子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两束橘黄色的车灯刺破黑暗,傅家的大门打开,一辆汽车缓缓驶了进来。 高瘦男子瞬间动了,从假山的阴影后迅速奔向逐渐靠近的汽车。 他抬了抬手,袖子下抖落出一团黑影,“铛”的一声击中车身,行驶的车子顿时失控地冲向道边。 场中响起司机和佣人慌乱的声音。 高瘦男子朝已经停下的车子步步紧逼,就在一脚即将踏出黑暗的刹那—— “嗖!” 尖锐的破空声骤至! 高瘦男子下意识抬手一挡,发出一声闷哼,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一道人影鬼魅般飞快追赶上去,两人一追一逃,转眼便消失不见。 片刻后,闻讯赶来的傅家一众护院将车子团团围住,在一道道手电的灯光下,一身黑色短褂的李同缓步从庄园外走来。 李同一脸平静地走至车前,对着车厢低声开口:“跑了。 确定是冲着老爷您来的,这段日子进出,我会一直跟着您。” “辛苦了。” 傅国生饱含冷意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李同摇摇头,“分内之事。” 没多久,车子重新启动,一群人也迅速散去。 这时,傅家大宅三楼,仍在站着桩的傅觉民似有所感,忽然睁眼望向窗外,眼中掠过一丝疑色。 但很快的,又摇摇头,重新将眼睛闭上。 .......... 接下来的日子,傅觉民彻底进入到苦修的状态。 晨起活桩锻骨,兼修铁衣;午后练枪,再加拳脚或兵器实战;晚上则是药浴梳筋理疗,外加体悟药师净体图。 一天下来,功课排满,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充实”,苦头吃尽,实力也蹭蹭涨得飞快。 期间,许乐怡又来了傅家几次,有时跟许世荣一起,有时独自一人,全都被傅觉民以各种理由搪塞拒见。 到后来,许乐怡像是放弃了,不再登门。 傅觉民原以为从此能消停了,没想到接下来又换成了许家二小姐许心怡,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地跑过来找他。 ....... 新的一周,冲新书榜,求下月票推荐票和打赏,感谢! 今天还有两章。 第39章 半月 空阔的练功房内,十数个西瓜大小的铁砂袋自天花板垂落,五六名精壮汉子同时发力,将砂袋狠狠推着砸向场中唯一的一道身影。 “嗖——” “嗖——” 一个个灌满铁砂的袋子晃动似摆锤,转眼间整个房间便满是呼啸之声。 密集的砂袋在房中织成一张危险的网,立于网心的人影却始终稳立原地,仅凭小幅度的腾挪闪转,将一次次的撞击从容避开。 这奇特的躲避训练持续了约一炷香的工夫,负责推砂袋的汉子们额角隐见汗珠,忽听一声轻喝——“行了”,汉子们赶忙将晃荡的沙袋抓住,站定不动。 紧跟着,又听中心的人影说话。 “上来两个拿刀的。” 话音落下,屋角立刻走出两名身穿劲装的精悍男子,眼神锐利,二话不说从一旁的兵器架子上各自提起一柄长刀便跃入场中。 房间内顿时展开一场三人间的混战,两名手持长刀者,合力围攻另外一人赤手空拳。 兵刃破空声与拳脚碰撞声交织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闷哼,有持刀人影捂着胸口从战团摔出,伴随又一声清喝。 “再上来两个。” 即刻又有两人持刀冲上,这次却支撑的时间却反而更短了,没过一会儿,刀光滚动的战团便猛地被人从中撕开。 “曹天!” 位于房间中心,一瞬迫退数人的身影抬起一只手臂,指着场下一名沉默的瘦削青年。 “你上来。” 被点到名字的瘦削青年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走上去。 他也未曾拿刀,直接与场上连战数人的身影打在一起。 两人虽都是空手,搅起的动静却比方才数人混战时还要大,拳脚四溢的劲风刮在旁人脸上,逼得一个个持刀的汉子全都慢慢向后退去,让出更大的空间。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一阵,后入场的瘦削青年突然一记重拳,又快又狠,猛地打在对面人影的胸口上。 人影猝不及防,踉跄后退,周围观战的汉子们眼神也都跟着紧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做出向前的动作。 “入了练血境,是不一样了哈...” 挨了一拳的人影一直往后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却不曾动怒,只是轻笑着抬起一只手,示意一切已结束。 赢了这一架的瘦削青年还不曾开口,旁边有个脸色微黄的精瘦汉子倒是先一步说话,他也是方才持刀进场的其中之一。 “傅少爷您练了半天,又把我们挨个教训了一遍,气力不济他曹天才有机会占您这一拳的便宜。 您要是不让着他,他就算练血了又怎么能是您的对手...” 说着,黄脸汉子颇为不屑向曹天瞥去一眼。 曹天也不看他,只是主动迎上面前走来之人,低声说道:“少爷,您没事吧?” 来人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 这是个身姿英挺的年轻男子,长相俊美,赤着上身。 他的头发被汗水打得尽湿,连番的战斗使得肌肉有些贲张隆起,却半点不显夸张,反而有种内敛而精准的雕琢感。 正是出口叫停的傅觉民。 “侯三,你要是把这拍马屁的功夫全都用在陪练上,少爷我也不至于得叫了曹天下场才得以尽兴..” 傅觉民伸手接过旁边人主动递上来的干毛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毫不客气地骂过去。 黄脸汉子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顿时不敢再乱说话。 傅觉民擦完了汗,将手上毛巾丢开,又拿起参茶大口朝肚子里灌去,开始补充刚刚一系列修行的消耗。 偌大的练功房内此时算上一旁伺候的佣人,有足足二十来个人。 其中有大半是家里养的护院,剩下的,则全是黑鲨帮那边喊来的,如曹天一般的“高手”。 现在他练武,每天都要如此大的一番排场。 主要是练习活桩,得至少六七个人帮忙,兵器和拳脚实战的话,现阶段一般的锻骨境武师已完全满足不了傅觉民的要求,这些家伙又顾忌他的身份,各个出手都不敢尽全力,于是傅觉民索性每次都喊四五个人一起上。 质不够量来凑,也算勉强能达到他想要的压力强度。 “行了,今天到此为止,所有人都散了。” 傅觉民摆摆手,挥散众人,而后转头看向面前的曹天,随口询问道:“练血之后,感觉如何?” 曹天如今已算彻底跟了他,连黑鲨帮那边都少去了,此前被那黑鲨帮的红棍侯三当面阴阳,这也是原因之一。 面对傅觉民的询问,曹天想了想,老老实实回道:“气力一直在涨...其他方面,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傅觉民点点头。 对于曹天的实力变化,他应该是感觉最明显的一个,毕竟天天都要拉着对方跟他对打。 和锻骨时相比,曹天出拳的力道大概大了一倍有余,速度和反应也显著见涨。 之前他能凭借精通级的八极锻骨和属性上的优势稳稳压制曹天,现在的话,不动用天赋【柔骨】加成的【乌灵撼岳】,最多也就跟曹天打个五五开。 这还是他这大半个月以来,各方面实力提升许多后的结果。 不得不说,曹天确实算是个习武天才,他跟了傅觉民之后,傅觉民喊了杏安堂的大夫给他调理身子,准备先帮他处理身体上的暗伤,再助他再进一步。 结果不曾想,刚调养几天,曹天就自个儿突破了。 这段时间,实力蹿升得连傅觉民都有些羡慕。 “..我刚那一拳,用了至少有七分力道,落在少爷身上却是不痛不痒。” 曹天忽然说话,傅觉民笑笑,这曹天,也开始学着说好听的哄他开心了,不过他也没有反驳。 只是想了想道:“我听说你早在锻骨的时候,就打死过一名练血?” 曹天迟疑了一下,而后点头。 “是。但是在走肉堂的生死擂上。那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练血...” 曹天解释道:“那家伙明为练血,实际上因为染上大烟瘾,身子早就毁了,实力大不如前。 我在擂台上跟他换伤,一拳一拳硬生生将他换死..” 曹天顿了顿,接着道:“真正搭过手的练血境强人,应该就只有老帮主..” “伍啸云?” 傅觉民神色微动,问道:“他的实力怎么样?” 第40章 提升(第三更) “很强。” 曹天肃然道:“老帮主要是还活着,打我现在,估计也只需要一招。” “这么厉害?” “老帮主是差一步就能冲破血关的,一手通背也练了小二十年。 整个滦河码头,也就区区几人能在拳脚上做他的对手...” 曹天道:“当初刚升红棍的时候,跟老帮主搭过一次手,他仅凭一只手发力,就压得我跪倒不起...” 傅觉民听着曹天的讲述,眼神惊讶,眉头却慢慢皱起。 曹天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哪怕在锻骨境时,也是不折不扣的高手。 能单手压得他跪地不起,单臂力量至少也有几百斤了。 伍啸云这还是没破血关的前提之下,当初李同跟他说,破了血关的武家单臂力气随便三五百斤,看样子还刻意往小的说了。 而就是这样一位强人,竟然在码头水妖手下没走过几个回合就稀里糊涂地被害了性命,这样推算过去,码头水妖的实力到底是有多恐怖? 傅觉民想着,按下思绪,转而问道:“下午没什么事吧?” “少爷要出门?” “嗯。” 傅觉民淡淡点头,“在家闷了大半个月,也该出门透透气了。” 曹天点头,然后一言不发走到兵器架前,挑了对趁手的短刀小心藏在衣服下.... 他倒是尽职尽责。 傅觉民也没管他,出了练功房,吩咐佣人安排自己在卧室放水洗澡。 十分钟后,傅觉民独自一人躺在装满药浴的浴桶里,调出了自己的角色面板—— 【傅觉民】 【攻击——10防御——7生命——3法力——0】 【功法:混元桩(精通:生命+1)明拳(入门:攻击+1)八极锻骨功(精通:攻击+3,防御+3)五行通背拳(入门:攻击+2)】 【天赋:柔骨】 这半个多月苦修,他明面上的提升,实际就只有【防御】属性的1点。 这1点防御,来源于锻骨和铁衣功并行的修持,或许还有“药师净体图”的效果。 半个月的时间虽还不足以让傅觉民铁衣功入门,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皮肉变得更为紧实,骨骼也变得更硬了。 “磨皮的效果在逐渐加深。看来,磨皮、锻骨..这几个境界的所谓大成,都只是阶段性的。” 傅觉民轻轻扯了扯自己胳膊上明显较以前变得坚韧许多的皮肤,若有所思道:“真正的上限,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功而异..” 尽管面板属性增长不多,傅觉民实际战力却提升显著。 混元桩活桩身法,还有各类兵器拳脚的模拟实战,令他现在对自己所掌握各类武学的衔接运用愈发流畅丝滑,随心所欲。 在临场应变和战术经验上,和半个多月前相比,可以称得上判若两人。 “大半个月的积累,属性点也多了一点可用...” 傅觉民扫了眼面板,看着三项基础属性后若隐若现的蓝色“+”,没有过多考虑,便直接点在了【生命】上。 和上一次加点【生命】的感受相同,但更为显著。 霎那间,傅觉民只觉身体一沉,然后心脏猛地跳动一下,紧跟着便是一口绵长的气息吐出。 浴桶中,淡褐色的水面漾起圈圈波澜,傅觉民从自己的呼吸中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和沉稳。 他的眼睛似乎变得更清澈了一些,皮肤泛出更为健康红润的光泽。 傅觉民略微思考,紧跟着直接在浴桶内做出“药师净体图”上的动作。 五幅图,五个动作,傅觉民已经练到第三个。 现在一番练习下来,竟一口气几乎将第三个动作完全达成。 “果然,【生命】属性提升,代表我各方面的体质提升,对修炼《药师琉璃身》也有很大好处...” 傅觉民尝试过后,散了架势,脸上露出微微满意之色。 照这个进度下去,他估计只要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全部练会这五个动作。 药铺和商号那边,药材也差不多凑齐了,都在运来的路上。 眼下只等将药师经熟读,就能顺利将《药师琉璃身》入门,他一直攒着的那点技能点,也能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一切都在照着傅觉民期待的方向发展。 一桶澡泡到彻底水凉,傅觉民从浴桶里走出来,擦干身子,然后换上一身合身妥帖的西装。 就在上个星期,傅国平将一直承诺傅觉民的礼物差人送来了。 傅觉民还在想是什么,到手一看,才发现竟是件西装马甲。 马甲里缝了上次桃香村乌鳞蛇妖的腹皮,送来的人说,傅国平做过测试,这蛇皮内胆的马甲,能挡得住十五米外的手枪子弹射击。 好家伙。 这不是民国版的防弹背心嘛。 也难为他二叔有心,用蛇妖皮做了这件防弹衣,唯恐他不穿,还特地令人缝制成西装马甲的样式,从外表根本看不出里边还夹了层内胆,除了稍微厚了点,和一般的西装马甲无异。 傅觉民见识了自家二叔的奇思妙想,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令人回去告诉傅国平,求他如果有多余的蛇皮,就给自己再做一双手套。 这手套,他是打算用来接兵刃用的。 傅觉民穿戴整齐,漫步出了房间,在走到二楼时,他来到阳台朝自家南面的花园望去。 只见花园里,两个打扮得洋娃娃似的小女孩正在荡秋千,小妈林婉容和许心怡两人,则说说笑笑地坐在一边。 “少爷。要叫上许小姐吗?” 管家陈伯在一旁轻声询问。 傅觉民摇摇头。 自从他将许乐怡私底下偷偷跟洋商劳伦斯谈生意的事情跟老爹傅国生说了,且委婉表示出想要跟许家解除婚约的想法之后,许乐怡就没再来过,倒是许心怡,几乎天天过来。 见到他便一口一个“灵均哥哥”叫着,人也乖巧,知道他沉迷练武,也不烦他,跑去和林婉容呆在一起。 有时候一天下来都未必能见着傅觉民一面,却依旧乐此不疲。 偶尔傅觉民心情好了,练枪的时候喊上她,更是能高兴许久。 这样的女孩,哪怕是明知她可能别有心思,傅觉民也实在拉不下脸来赶她出门,索性任由她去了。 “哦对了,我爹在家吗?” 傅觉民盯着花园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陈伯摇头,“老爷出门了。” “同叔也跟着去了?” “对。” 傅觉民听着陈伯的回答,若有所思。 这段时间,他很少见到李同,后者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傅国生。 傅觉民隐约得到消息,说好像是因为傅国生遇了袭,李同才如此贴身护卫。 这种事情,倒也不是第一回了。 傅觉民想了想,再问:“周处长那边有消息吗?” 这回陈伯点头,“前天有打电话过来,说是抓到几个像的,关在警署,就等少爷您亲自去认人呢。” 傅觉民眸光微闪。 “那帮我备车,我现在就去一趟警务处。” “是,少爷。” ..... 第三更求票,感谢 第41章 天灾 老旧的街道上,一辆万国牌黑色小汽车慢慢行驶着。 傅觉民靠在后座,透过车窗浏览外边的街景。 整条街上都飘着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气,还有卖秋梨膏的,扯着嗓子,每一声叫卖都拖出长音,沿街的一堵土墙后探出半截老树,枝头挂着几颗微微泛黄的杏子,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在底下一直拿竹竿捅咕。 十月的滦河,街面上褪去了夏日的烦闷与聒噪,显出一种淡淡的空阔与寂寥。 这番景象落在傅觉民眼中,却反倒比往日更添几分鲜活色彩。 “去帮我买点栗子。” “是,少爷。” 傅觉民随口吩咐,钱飞应了声,骑着自行车飞快朝前边蹬去。 马大奎和曹天亦在车边,傅觉民给曹天也买了自行车,他却不骑,宁愿走路跟着。 用他的话说,要是碰上什么突发事件,骑车不利于出手。 车子慢悠悠驶到糖炒栗子的摊位边,傅觉民让司机停下,下了车,接过钱飞递来用油纸包的栗子,就站在街边剥了起来。 刚大锅炒出来的栗子,混着焦糖和热砂烘焙的香气,入口粉糯香甜,极是可口。 傅觉民站在能晒到阳光的地方,连吃几颗,馋虫被勾起,忍不住又想尝尝烤红薯的味道,还没等他知会钱飞,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孩哭声却传入耳中。 “爹,娘,别卖我!我能帮别人干活挣钱,求求了别卖我!...” 傅觉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看着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正被个穿灰袄的男人死命拖拽着,旁边站着对中年模样的夫妇,不住抹着眼泪,却不肯上前去拉一把。 当街鬻女。 这般景象,也唯有在这个时代能见着了。 路边的人全都冷漠地看着,似是早已司空见惯。 女孩嘶哑的哭声像一根根针,不住扎着傅觉民的耳膜心口,他捏碎一颗栗子,终是没忍住,唤来钱飞低语几句。 钱飞得了吩咐,快步上前拦住拉人的灰袄男子,简单交涉一番后,后者眉开眼笑地揣着几块大洋离开。 女孩的哭声停下了,钱飞指了指站在这边的傅觉民,一家三口当街跪下来,冲傅觉民感恩戴德地磕了几个头,然后匆匆离去。 “少爷心善。” 办完事的钱飞走回来,轻声感慨道:“今儿要不是碰上少爷您,这小女娃的下辈子,估计要烂在窑子里了。” 傅觉民摇摇头,目光扫过街道,眉头微蹙:“最近城里怎么多了这么多流民乞丐?” 方才他没留意,此刻才发觉,短短一条街上,竟或坐或躺了七八伙乞讨的,有些满面风尘,看着分明是刚刚逃难进来的。 “少爷没看报纸么?” 钱飞叹了口气道:“今年泗江跟西南几省遭了大灾,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阳平也没好到哪里去,附近各县的灾民都涌来滦河,光这个月,米价就涨了三回。 不少人连粥都喝不上,不想全家饿死,就只能卖儿卖女了....” “这么严重?闹得究竟什么灾?” 傅觉民眉头皱起。 “年初泗江大涝,洪水淹了大半个省,等水退了,又是连着几个月的大旱,旱后生蝗...” 钱飞低声道:“听说现在西南几省许多地方已经被蝗虫吃得寸草不生,甚至还闹出了瘟疫。” 傅觉民听着钱飞的讲述,手里原本香甜的糖炒栗子似乎一下子便没了滋味。 他随手将栗子递给一旁的马大奎,只觉兴味索然,眼前被秋日的暖阳照着的街道,也失了原本的市井温馨味道,变得冷冰冰起来。 “算了,走吧。” 傅觉民上了车,招呼车子继续朝警务处的方向赶。 钱飞蹬着自行车跟在车边,还在絮絮说着:“..我们阳平还算好的,过不下去的最多卖房卖地,卖儿卖女。 旁边几省,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吃人了,生肉铺子里挂的全是...” “行了。” 傅觉民听钱飞越讲越惊悚,不由出口打断:“上边就没有拨粮赈灾吗?” “有啊,但又顶什么用?” 钱飞把着车头,无奈道:“当官的都只顾自己捞钱,底下办事的又尽是蠢货。 百姓穷得都要吃人了,却还有人省下口粮去拜什么‘蝗神’...” “蝗神?” 傅觉民一怔。 “就是一些人借蝗灾之名敛财,故意打出来的幌子。” 有人接话,开口的却是曹天。 傅觉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我拜过。” 曹天低声道:“少爷忘了,我全家当初是逃难来的滦河....” 曹天说了两句便没再继续,想来是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傅觉民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像他这种前世生长于和平富足年代,穿越过来又直接当了富家少爷的人实在很难体会遭过灾逃过难之人的辛酸苦痛。 他正想开口安慰,忽然,行驶中的车子一个急刹。 前排的司机转过来,满脸无奈地道:“少爷,前边的路堵了。” 傅觉民透过车窗,抬眼朝前方望去。 只见在这条街街口的位置,一大群举着牌子穿学生装的青年男女停着不动,闹哄哄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游行?” 傅觉民皱了皱眉,推门下车。 本想支使钱飞上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忽瞥见学生堆里一个穿黑白修女袍的洋人老妇,神色微动,顿时改了主意。 “去,随便找个人来问问。” 傅觉民吩咐钱飞。 他现在手底下三个人,曹天强悍,马大奎忠靠,钱飞精明圆滑,最擅长做这类事情。 钱飞应了声便舍了自行车匆匆跑上去,没过多久,顺利领着个穿阴丹士林靛蓝旗袍的女学生回来。 这女学生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瓜子脸戴眼镜,眉毛很细,乍一眼就给人以泼辣不好惹之感。 “少爷,我跟人说您要捐款,人才愿意过来。 您可别露馅了..” 钱飞凑到傅觉民耳边低语,傅觉民才注意到短发女生怀里还抱了个上边写着“募捐筹款”四字的箱子。 傅觉民哭笑不得,斜了钱飞一眼也没说什么。 他目光落在短发女生胸前佩戴的校徽上,刚想问问对方是不是圣功女塾学生,却见短发女生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先一步脱口而出道:“你是傅觉民!” “呃..” 傅觉民不由一愣,指了指自己,“你认得我?” 第42章 慈尊 “整个圣功谁不认得你?” 短发女生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然后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找周云芷? 我跟你说人家可烦你了,你就别老是来自讨没趣... 还有你到底捐不捐款?不捐我走了。” 短发女生连珠炮的一番话把傅觉民都给说懵了,半晌缓过劲来,摇摇头,指着女生怀里的木箱,问道:“你们游行就是为了募捐? 为什么募捐?” “像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不问国事,不理民生....” 短发女生看着傅觉民直摇头,“西南大灾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吗? 你平日都在做什么? 就顾着给周云芷写那些既恶心又肉麻的情书了是吧?” “.....” 一旁的钱飞几人满脸的古怪,傅觉民一张俊脸则直接就黑了下来。 在傅少爷面前,你们最好谁都别提什么情书。 “怎么?被我说中了,还想打我不成?” 短发女生见傅觉民脸色难看,冷笑一声,当即放开一只手,冲傅觉民和旁边的钱飞等人用力挺了挺胸脯。 “来啊,打我啊!敢碰我一下我就喊!” “可不敢可不敢...” 钱飞几人赶紧摆手,朝旁边让去。 碰上这种小辣椒,傅觉民也没了脾气,狠狠瞪了领人过来的钱飞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的钢笔和支票本,随手写下一行数字,撕给女生。 “我仅代表个人为西南大灾捐一千大洋。” 傅觉民深吸口气,沉声道:“我也不需要你帮我找什么人,我就问你一件事...” “多少?!” 短发女生听到傅觉民报出来的数字,整个人立马就愣住了,傅觉民后边的话她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唰一下抢过傅觉民手里的支票,凑近了仔细数着支票上的“0”。 几秒之后,她抬起头,一脸狐疑地盯着傅觉民:“你确定这支票能兑现?” “兑现不了你直接带人来堵我傅家的门。” 傅觉民淡淡道。 “那你可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 短发女生赶紧将支票塞进筹款募捐的箱子,而后一甩头,就要朝队伍的方向跑。 “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叫周云芷去!” “回来!” 傅觉民眼疾手快,一把将短发女生拉住。 “我都说了,用不着你帮我叫周云芷。” 傅觉民哭笑不得,他试图跟短发女生解释清楚:“而且,我现在对周云芷也没那种感觉了...” “你们有钱人的喜好变得可真快...” 短发女生嘀咕两声,忽然像是反应过来,猛地往后退了半步,用募捐箱紧紧挡在胸前,满脸紧张道:“难不成你是看上我了?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用金钱打动的女人...” “....” 傅觉民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彻底表示放弃。 “你带来的人,你说。” 他指着女生对钱飞道。 此时的钱飞都已快憋不住笑,好容易把话说清楚,短发女生这才脸颊红红地恢复正常。 “早说啊,是怪我们游行挡了你们的道...” 短发女生不敢再看傅觉民的眼睛,支吾两声,忽又变得理直气壮:“又不是我们想挡的。 我们也是被人挡住了,游行的队伍过也过不去!” 说着,她“呶”地伸手往前一指。 傅觉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朝学生游行队伍前方望去,待看清迎面而来之事,整个人顿时怔住。 —— 只见在学生游行队伍的正前方,一股更为浩大的队伍正缓缓走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用一块块粗糙麻布缝制而成的大旗。 旗上绣着只人立而起的肥硕老鼠,鼠爪合十,做朝天祈福状,鼠脸上,那用金线勾勒出的表情似笑非笑,诡异至极。 旗子旁便是个宝塔似的双层高台,底下一层站着身穿黄衫,脸上画满油彩的两人,一老一少,像是唱戏一般。 顶上的高台则端坐一道人影,身披彩衣,脸上盖着红布,看不清长相,手里拿着两面幡子,一面上写着——“慈尊降世”,另一面则写——“度苦救难”。 整个高台由几十个大汉硬生生托举着,旗子和台子底下,人流如潮水般涌来。 大都是衣衫褴褛之辈,面黄肌瘦,眼神却异常亢奋,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光彩。 他们步履蹒跚,却极力保持着僵硬的队形,口中反复诵念着: “万般皆苦,唯舍可得。” “慈尊入窍,万苦皆消!” “舍得三斗米,来世谷满仓!” “.....” 台子上脸画油彩的一老一少忽的大喝一声——“诸位粮友接着!”,紧跟着一人抱着个半人多高的大瓮,抓起瓮中所装之物便朝四下的人群里泼洒。 一人撒出黑黢黢的谷粒,一人撒出黄澄澄的香油。 谷粒和香油落在地上,整个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地扑倒在地,疯狂地争抢那些沾满尘土的谷粒和油水,拼命往嘴里塞。 这荒诞而震撼的一幕叫所有人都愣住了,不仅仅只有傅觉民。 “疯...疯了?” 短发女生定定望着前边缓缓行来的队伍,喃喃开口。 忽的,她如梦初醒,顾不上跟傅觉民打声招呼,抱着箱子就朝学生的队伍里冲去。 “慈尊教...少爷,我们这是碰上邪教游街了。” 钱飞脸色难看,转头看向傅觉民。 傅觉民盯着前方,沉声道:“退。” 钱飞三人点头,傅觉民这边刚想上车,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来时空荡的大街上,此时竟也人声鼎沸地挤满了人。 不知何时,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一个个像活在底层的贫苦百姓,或干脆就是流民,乞丐.... 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正飞快朝街口这处而来。 不仅是他们身后这条街,学生游行而来的街道方向也同样如此。 此时傅觉民一行,以及由学生组成的游行队伍,就好像一团馅料般,正一点点被三面而来的人流给慢慢包了饺子。 “钱飞,想办法跑出去县府报官,让周和赶紧派人过来。” 傅觉民快速下令。 钱飞一愣,下意识问:“少爷,那您呢?” 傅觉民瞥了一眼此时已出现阵阵慌乱惊呼的学生队伍,低声道:“大奎和曹天护着我,要是出了事我们自会另寻出路。 实在不行,就近找间铺子也能躲躲.. 你赶紧去,别耽误了事情,告诉周和,这儿可是汇集了差不多整个滦河所有的年轻学生。 要是出了事,滦河县府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倒霉。” 钱飞神情一肃,点点头转身就跑。 见钱飞离开,傅觉民则叫上司机,和马大奎曹天两人,快速退到街道最边沿。 这时候,街口处的学生队伍已经退无可退,终于和那些慈尊教的信徒们缓缓碰撞在一起。 霎那间,三路人流汇集,其间夹杂着学生们一阵阵的惊呼。 傅觉民耳畔,只听见一阵低沉而巨大的嗡鸣,不住在街面上回响。 “慈尊降世,度苦救难!” “舍得三斗米,来世谷满仓!” “粮友...粮友!...” 第43章 妖伥! 两条街上可不只有傅觉民一行,还有沿街的商铺,小贩,行人...这会儿全都被挤到路旁去。 傅觉民站在一道门檐下,看着眼前熙攘而行的人流,此前见过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摊子,转瞬被掀翻在地,摊主无助的叫喊声淹没在滚滚人潮.. 上千号人释放出的人气,宛如一道巨大的浊流,席卷而过。 “咔——” 身后铺子的门板突然卸开一块,门后探出半个脑袋,带着试探询问道:“进来吗?” 傅觉民有些意外,很快递给曹天一个眼神,后者麻利地走进去。 半分钟后,傅觉民一行全都进到门内。 屋子不大,没有窗户,全靠一盏煤油灯点亮。 借着光线,傅觉民看到屋子正中有个柜台,柜台后有两排架子,架子上摆着黄酒、白醋、酱油、洋火之类的商货,原来是小杂货铺子。 放他们进来的杂货铺老板重新上好门板,走过来跟傅觉民作了一揖,“这位客人要是不嫌弃,就先在我这躲躲。” “谢谢老板了。” 马大奎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放在柜台上。 “这可使不得!” 铺子老板赶忙摆手,“我喊几位进来,可不是为了钱..” “就当我们几个借您地方歇脚,预付的茶水钱了。” 傅觉民随口说道。 铺子老板见推辞不掉,犹豫一会儿,道:“那我给几位沏茶去。” 说着,他转头用方言朝里屋喊了声,门帘马上掀开,一个穿碎花袄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 铺子老板催促女人赶紧烧水,自己则跑到柜子后翻箱倒柜。 趁铺子老板满屋子找茶叶的空档,傅觉民询问:“你这有二楼吗?” “有有。” 铺子老板急忙放下手里的茶叶罐子,走过来给傅觉民带路:“您跟我来。” 傅觉民跟着铺子老板绕到内堂,果然见到一段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楼梯的时候,还能听到外边铺子门板被人砸得砰砰作响的动静。 二楼是铺子老板用来存货的地方,地上摆满了装酒、醋和酱油的坛子,还算干净,没什么积灰。 傅觉民走到靠街的一边,推开窗户,从这个角度再往街面上看去,无疑比先前要更震撼的多。 此时整个街道几乎都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给挤满。 三股人流在街口完成汇合,不再移动,所有人席地而坐,像是正在进行着什么盛大的集会。 傅觉民看到游行的学生们被无奈挤在人群当中,进退两难,有脾气暴躁的男学生试图用武力强行冲出人群的包围,但很快就被队伍里领头的洋人老修女给制止了。 目前来看,情况还算稳定,没出什么乱子。 傅觉民现在站的位置很好,靠近街口的二楼,恰好能底下的热闹一览无余。 “几位客人喝茶。” 二次上楼的杂货铺老板端来茶水,亲自递到傅觉民手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什么好茶,只能让您将就了。” 看傅觉民一身的打扮,还有保镖司机随行,就知道是身份尊贵的人物,这也是杂货铺老板会壮着胆子给几人开门的原因。 “无妨。” 傅觉民接过铺子老板递来用白瓷碗装的粗茶,浅抿了一口,而后指着底下问道:“这慈尊教什么来历,老板知道吗?” 杂货铺老板想了想,道:“好像是从城东那块冒出来的,最早就是小打小闹,喊着用三斗米换五斗米,糊弄糊弄一些爱占便宜的老头老太太入教。 这次赶上粮荒,西面来的灾民入城,谁想到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三斗米换五斗米...” 傅觉民眸光微闪,指着底下问道:“这么多人,他能换的过来?” “怎么能换得过来?还不是靠骗。” 杂货铺老板也有些气道:“最早哄人入教的时候,是三斗米换五斗实打实的新米,慢慢换的人多了,换来的米成了陈米,里边还掺了不知道多少沙子... 现在,连米都见不着,一铲子下去,翻上来的全是碎谷壳! 就这还算好的,还有那些在仓库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毒米烂米...他们也不怕吃死人!” “这般糊弄,还有如此多人相信?” 傅觉民皱眉,杂货铺老板无奈道:“没办法,慈尊教许人赊米,只要入教就给五斗,对那些逃难来的流民来说,能给口吃的已经很好了..” 说完,杂货铺老板拎着水壶退下,“我下去给几位拿些点心。” 傅觉民看着底下那一个个满脸菜色,衣衫褴褛的饥民,才意识到西南蝗灾的影响到底是有多么严重。 连滦河这样的富庶之地都流民四起,民间邪教当街横行..真正的遭灾区,怕是早已成为一片鬼蜮。 傅觉民心下微沉地想着,忽听到街面上传来锣鼓的声音。 循声望去,发现立于街口的双层高台上有出现新的动静。 只见下层台子上的一老一少开始做起把戏,小的那个双手抱着一柄不知从哪拿来的大刀,在台子上摇摇晃晃,突然一个不慎跌倒,怀里的大刀飞出去,直接就将另一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这骇人的一幕惊起台下阵阵惊呼,尤其是被挤得紧挨台子的学生一伙,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女学生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但这时一直端坐在上层高台,身披彩衣,脸盖红布的人影突然轻飘飘落下,从怀里掏出个金灿灿的罐子,在失了脑袋之人的尸体上撒了点什么东西,后者竟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霎那间,台下一阵欢呼,无数人朝地上跪下去,磕头高呼“慈尊”之名。 “是戏法。” 身旁的曹天说了句。 “我知道。” 傅觉民点点头,这类民间邪教,最擅长的就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这时,那刚刚展露“神迹”的彩衣人已从高台上走下,先前扛着台子的几十名大汉则各个怀抱一捆红布紧随两侧。 人群在彩衣人身前缓缓分开,头盖红布的彩衣人一边走,一边不断从手中的罐子里掏出金灿灿的谷粒朝两边撒去,谷粒撒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轰动争抢。 彩衣人和随行的大汉慢慢朝傅觉民这边走来,傅觉民看着他,越是靠近,就越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待对方行至靠近他所在这间杂货铺的底下街面,傅觉民居高临下望去,一股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陡生,乌鳞蛇妖的记忆反刍,他也终于捕捉到那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半个多月前,新街,生昌香舍,那个被他追寻了一路的...妖伥! “咔嚓——” 傅觉民手里的白瓷碗陡然被他捏得粉碎,温热的茶汤顺着指缝快速向下流淌。 “少爷?!” 站在一旁的马大奎一惊,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傅觉民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大奎,你现在立刻去将我二叔找来,让他带足人和枪,越快..越好。” 马大奎闻言顿时愣住,但很快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深深朝不远处那面绣着肥硕老鼠的古怪大旗看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飞快朝楼底下跑去。 与此同时,傅觉民的视线里,底下那正缓步而行的彩衣人突兀朝他这边抬起头。 红布之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张唇角勾起的妖冶脸庞。 他与傅觉民对视。 下一秒,其手中的金罐脱手,“嗖”的一声,砸在杂货铺的门面上,霎时腾起滚滚黄烟... 第44章 大成! 傅觉民反应极快,在彩衣人掷出金罐、黄烟弥漫的瞬间,已从窗口疾退,同时扯出手帕掩住口鼻。 他意识到彩衣人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对对方有感应,对方对他未必就没有类似的察觉。 之前发生的种种,此时在脑海中快速串联.... “轰!” 楼下传来门板破碎的巨响,夹着杂货铺老板大声的呵斥和女人的惊呼声。 此时傅觉民却已无暇他顾,四下一扫,在屋外黄烟未顺着窗户涌进来之前,带着曹天朝二楼另一侧的窗口奔去。 “咔嚓——” 破碎的窗棂稀里哗啦掉在地上,傅觉民两人稳稳落地。 铺子侧边是条狭窄的巷子,傅觉民的第一反应便是朝巷子后跑去。 却不曾想,一抬头,见到的是堵用灰砖砌得严严实实的高墙。 竟是条死胡同。 想要出去,还是得从街面上过。 傅觉民脸色微沉,带着曹天折身赶向街上。 可还没彻底走出巷子,便看到此时的街面上竟已升起层层红布,宛如两面红墙,将外边的人群和街道完全挡住。 隔着不住翻动的红布,能看到一道道攒动的人影,外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片闹哄哄的。 曹天一言不发,快速从腰间拔出双刀,走到一侧遮挡的红布跟前,双刀斩落—— “刺啦——” 短刀在红布上拖拽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一层细丝绞成的铁网从红布后显露出来。 曹天眉头皱起,伸出手抓住铁网,狠狠往外推了一把。 整面红墙如波浪般轻微起伏一阵,很快又再度绷紧,像是红布外有人死死拉着这副铁网。 “嗒——嗒——” 这时,脚步声响起。 一道身披彩衣,身形高瘦的人影出现在红布墙的尽头,依旧是头盖红绫的模样,慢慢向两人走来。 “傅少爷~” 红布下,传出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 就好像五大三粗的男人故意掐着嗓子,落在耳中,说不出的渗人和古怪。 傅觉民看着那不管是说话还是走路姿势都像极了女人的彩衣男子,眸光闪烁。 曹天放弃破墙,挡在傅觉民跟前,二话不说,脚下重重一蹬便提刀朝男人斩去。 作为黑鲨帮的顶级红棍,他经历过多少次类似狭路相逢的局面。 可两人撞在一起,傅觉民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曹天的身影便直接倒飞回来。 落地瞬间,曹天单手在地上一拍,整个人好似弹簧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向彩衣男扑去... 不曾想,这次却落败更快。 那彩衣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一只手,轻飘飘地打出,便后发先至地印在曹天的胸口上。 从傅觉民的角度看来,就好像曹天主动凑上去接的这一掌。 “砰!” 曹天闷哼一声,如破麻袋一样被打飞到一侧红布墙根下,整个人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脸色煞白,嘴角已经在缓缓流出鲜血。 “血关武师?!” 曹天眼睛死死盯着那一身从容的彩衣男子,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他强撑起身子,转头看向傅觉民,嘴巴里刚喊出“少爷”二字,背后的红布墙根底下便突兀地探出七八只大手,飞快将他拽了出去。 “傅少爷~” 彩衣男子又喊了一声。 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里似乎就只有傅觉民,压根就没将曹天放在心上。 此前发生的一系列战斗,甚至连他的脚步都没打乱,他就好像只是挥了挥手,赶走了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此时的傅觉民定定看着面前的彩衣男子,似乎已经被吓傻。 彩衣男子又往前走了两步,傅觉民才“如梦初醒”,一脸慌张地朝身后跑去。 但很快便被巷子尽头的高墙给挡住去路,他尝试攀爬,脚刚搭上去就踩中墙上的青苔滑下,最后只能“绝望”地挥拳用力在墙面上捶打... 看着眼前之人挣扎的模样,红布之下,彩衣男子的笑容愈发灿烂妩媚,眼睛里,却有一丝丝的残忍光芒闪出。 “傅少爷。” 彩衣男子一边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一边说着:“我今个儿特地为您整出这么大一番场面,也算是给足您面子了。 您要是乖乖地把性命给上,人家说不准啊...还能给您一个漂亮体面的死法...” 彩衣男子的话轻柔得像娇滴滴的女人发嗲,话里的意思却冰冷得叫人不寒而栗。 背对他的傅觉民捶墙的动作停止了,低着头,双肩微耸,像是已经害怕到在止不住颤抖。 彩衣男子笑眯眯地走过去,走到傅觉民近前,伸出一只涂满蔻丹的手掌,慢慢朝傅觉民一侧的肩膀拍去。 “傅少爷,您..准备好了吗?” 就在这时,一直面对墙壁而立的傅觉民猝然转身。 一截银亮的左轮枪管笔直对准彩衣男子的额头。 彩衣男子前伸的手悬在半空,脸上一直蒙盖的红布悄然滑下,露出一张敷满厚粉的男人面孔。 他原本灿烂的笑容此刻彻底僵在脸上。 再看眼前的傅觉民——面无表情,眼神沉静...哪有半点慌张和惧怕的表情。 “你长得...” 傅觉民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男人一番,摇头评价道:“是真丑啊。” 紧跟着,手中左轮扳机扣下! “砰!” 刺耳的枪声陡然划破街道的上空。 满街的哄闹和嘈杂立时安静了一下。 无数人抬起头,呆呆朝枪声响起的方向望去。 但很快的.... “砰!砰!砰!...” 接连再次响起的枪响,将原本就在进行的骚乱,一下子推向另一个失控的高峰。 “轰——” 挤满人的两条街,瞬间就炸了。 ...... “砰!砰!砰——” 傅觉民眼神冰冷,对着眼前宛如折线风筝般贴着红布墙面不断飘来飘去的一袭彩衣连开六枪,一口气清空弹膛。 “血关武师...” 他轻吸一口气,眉头渐锁。 血关武师,或者是身为妖伥的能力加持,彩衣男子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快的太多。 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抵额开枪,都没能直接一击毙命,让对方躲开了去。 他确信自己打中了对方,但不清楚总共开的六枪里边,究竟打中了那彩衣男子几枪。 当然,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危机尚未度过,彩衣男对手枪有了防备,接下来,就得比拼拳脚了。 想到这里,傅觉民直接调出自己的角色面板。 目光匆匆一扫,便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1点技能点直接加在【八极锻骨功】上。 这点技能点原本是给《药师琉璃身》准备的,但眼下面对一个破了血关的妖伥武家,哪怕是可能已经受了伤,也不是再做保留的时候。 1点技能点加上,【八极锻骨功】后的“精通”二字立刻消失,转而变作“大成”。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瞬间击中傅觉民。 “咔咔咔——” 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腰,紧跟着全身的皮肉骨骼..都开始发出如机括上紧般,细密而奇异的震鸣声响.... 第45章 非人 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 一次次苦练《八极锻骨功》的记忆仿佛化作一道道与傅觉民身形重合的光影,飞速熔铸进他的血脉骨髓。 每融进一道,傅觉民的身躯就膨胀一分,气息也随之雄浑一寸。 他眼睛微阖,沉浸在这实力飞速攀升所带来的美妙眩晕感中。 “呼——” 那袭贴着红布飘忽不定的彩衣终于落地。 彩衣男子脸色难看,衣襟处晕开一团暗红,左臂不自然地垂落,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 他中了两枪,一处在胸,一处在臂。 子弹嵌进皮肉,卡在骨头上,对于一名已经破了血关的武师来说,还算不上致命。 真正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是他被一个原本以为手到擒来,可随意拿捏的猎物,给狠狠戏耍了一把。 对方在戏耍他的同时,甚至还毫不客气地出言中伤他的外貌。 在枪响那一瞬从对方眼中透出的戏谑和鄙夷..远比子弹更为伤人。 “嘶——” 彩衣男深深吸气,伴随他这个吸气的动作,他周身的伤口随之收缩,血流顿止。 他足下发力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远处那道令他恨入骨髓的身影。 那身影此时半躬着,头颅微垂,和之前相比,体魄似乎魁梧了整整一圈。 彩衣男却并没注意到这点,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对方握着左轮枪的右手上。 在看清那弹出的弹轮空空如也,他心下稍安。 一面警惕对方可能暗藏的另一把枪,一面杀机暴涨,急速逼近。 “傅少爷,人家这就送你上路!” 两人间的距离飞快拉近。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在彩衣男欺近傅觉民五步范围之内的瞬间,身姿半垂的傅觉民突兀抬头,向着彩衣男倏然睁开双眼。 两人之间,一股无形之风悄然生出。 彩衣男眼神冰冷,右手探出,五指如钩,撕裂空气,直取傅觉民咽喉。 面对这一击,傅觉民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双臂如鞭扬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左一右抽向对方。 彩衣男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嗤笑出声。 “差点忘了,傅少爷也是练过武的人..呵呵...” 翻飞的彩袖下,彩衣男的另一只手也飞快弹出,精准无比地将傅觉民的双拳挡下。 血关武师的反应和速度,可不是未破血关的武者所能比的。 就好像之前那个拿双刀使通背的小子,虽然也是练血,但在他的眼里,还是犹如稚童般羸弱。 彩衣男的右爪去势不变,只需半秒,他就能抓住傅觉民的脖子,将对方像捏小鸡崽一样捏在手心。 他甚至仿佛已听见对方那颈骨断裂的美妙声音。 反应太慢了...速度和力量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而就在彩衣男的右手即将触及傅觉民的刹那,傅觉民的身体却好像柔弱无骨般,突然拧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他这必杀的一爪! “什么?!” 彩衣男神情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听得一阵细密如炒豆的骨鸣爆响,以及西装纽扣接连崩飞的脆音。 只见眼前傅觉民的身体突然膨胀一圈,肌肉从腰背层层垒起,西装下,似有一条巨蟒在沿着脊柱不断缠绕攀升… 彩衣男只觉眼前一花,便被傅觉民狠狠欺身入怀。 乌灵撼岳! “轰!” 仿若被万斤巨锤当胸重击,彩衣男瞬间双脚离地,眼球暴凸,伴随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十几米外的地上。 “你....” 彩衣男瘫在地上,口中不住向外喷着血沫,此时此刻,脸上就只剩下满满的震惊和骇然之色。 这会儿在他的视野里,傅觉民的背后似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蒸腾,逐渐勾勒出一条幽晦漆黑大蛇的轮廓,那污血色的蛇眸,正冷冷朝他投来注视的目光。 “你..不是..人...” 彩衣男一边吐血,一边指着傅觉民说道。 “我不喜欢这样的评价。” 傅觉民吐出一口浊气,随手扯开有些勒紧的领口,一步步向彩衣男子走去。 【八极锻骨功(大成:攻击+6,防御+6)】 大成境界的八极锻骨功,附加属性直接双双增加3点。 此时的他不仅实力一跃至锻骨境大成,【攻击】更是一口气提升至13点的高度,双臂力气暴涨不知多少。 这等攻击下,配合天赋【柔骨】,打出“乌灵撼岳”一式,彩衣男竟然还没当场暴毙,血关武师的耐受力,倒是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傅觉民一面平复一身翻腾的气血,一面撕开自己西装外套的内衬,从特别缝制的暗袋中掏出备用子弹一颗一颗压入左轮的弹巢。 自从经历上次山匪事件之后,他每次出门,都会特地准备多余的子弹。 “咔嗒——” 弹轮归位,清脆一响,傅觉民也走到了彩衣男子面前。 举枪,瞄准,没有半分犹豫,扣动扳机。 “砰!” 一枪射出,崩起一簇青石碎屑——原地已无彩衣男子的踪影。 傅觉民抬手又是一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袭彩衣如被无形之线急速拉扯着,“嗖”的一声就钻进了红布高墙的墙根底下,消失无踪。 “这么难杀?!” 傅觉民眉头紧锁,快步走到彩衣男逃跑的位置,抬手按了按红布墙上的铁网,下意识举起左轮,看到红布后大量攒动的人影,却又放下了。 他想了想,索性收起左轮,而后西装之下,肌肉骨骼水银般起伏流动,悄然贲张... 当双臂肌肉鼓胀至几乎要将衣袖完全撑裂,傅觉民十指如铁钩扣入网眼,猛然发力一扯! “崩——” 铁丝崩断的锐响与一片痛呼惨嚎同时炸开! 整面红布高墙剧烈颤抖,轰然倒塌。 傅觉民大步跨过“红墙”,一眼便看到七八个精壮汉子或跪或倒,皆举着被铁丝割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双手哀嚎不止。 “呼——” 突然一道人影横飞过来,砸倒就近一片人群。 傅觉民转头望去,正见曹天手持双刀,一脸凶悍地撕开层层人墙,浑身浴血地向他疾冲而来。 “少爷!” 第46章 追击 傅觉民眸光一闪,大步穿过人群,主动赶去与曹天汇合。 “少爷。” 当曹天再次站定在傅觉民面前,他剧烈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是被汗水和鲜血完全浸透一般,浑身上下,全是些污糟凌乱的伤口血迹。 天知道他在红墙之外,受到了一众慈尊教暴徒怎样的“款待”。 傅觉民扫了他一眼,顾不上关心他的伤势,直接开口:“见到人跑出来了吗?” “见到了。” 曹天点头,孤狼似的眼睛盯紧一个方向,道:“我见他朝那边跑了!” “他中了我两枪,应该跑不远...” 傅觉民眯眼望着曹天所指的方向,而后转头看他,“你还撑得住?” 曹天摇头,随意用袖子抹去脸上血污,语气平淡:“和在码头血拼时相比,这算小场面。” “那就好。” 傅觉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也没再说什么,径直朝街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此时街面已乱成一片。 不知道是何人在街上撒了大把的谷粒和铜钱,引得那些慈尊教的流民信徒们疯狂争抢。 与彩衣男一伙,混杂在混乱人群中的慈尊教徒,时不时地对傅觉民两人发起突袭。 看得出曹天已经完全适应这片混乱的战场,都不用傅觉民怎么出手,他手持双刀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练血境武师的实力完全爆发出来,有不长眼的家伙稍微凑近,便立刻如秋日麦秆般被连根拔起,瞬间抛飞。 两人很快逼近街口。 这里原本抱团的学生游行队伍也被慈尊教暴乱的信徒冲散。 傅觉民一眼扫去,随处都能看到跟流民缠斗扭打在一起的学生。 有一部分男生们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子,将队伍里的女生死死护在圈内,哪怕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也半步不退。 “啊——!” 忽然这时,人群中响起几阵惊呼。 傅觉民循声望去,发现是学生们围成的人墙其中一处被暴民冲破,有七八个红了眼的流民,冲进圈子,胡乱拽住几个女学生就往人堆里拉。 其中,恰好就有此前跟傅觉民聊过几句的短发女生。 这女生连眼镜都被人拽掉了,跟个布娃娃似的在人堆里被拉来扯去,小脸煞白,却仍死抱住怀里的募捐箱不放。 显然,流民暴徒们的目标也是这个箱子。 “帮忙。” 傅觉民没多少犹豫,直接向曹天吩咐。 曹天嗯了声,眼中射出两簇冷芒,双手一抬前冲,立刻在几声惨叫中于人群内撕开一道裂口。 傅觉民却还嫌太慢,想了想,索性直接掏出手枪,对空扣动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响起,嘈杂混乱的人群瞬间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以傅觉民为中心,周围一片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抱头下蹲。 傅觉民穿过凝滞的人流,大步走至短发女生跟前,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左轮重新满弹,塞进她的手中。 “记住...” 傅觉民抓着短发女生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教她如何握紧枪柄,然后指着周围一张张惊恐张惶的面孔,语气平静道:“谁敢上前,就打谁。” 说完,也不管短发女生到底听没听进去,喊上曹天,几步便彻底穿过人潮,走进对街的一条巷子里。 直至傅觉民的背影完全消失,短发女生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忽然间,她猛地回过神,神情激动地对着身旁一个同样穿阴丹士林蓝色旗袍的长发女生说道:“云芷!是傅觉民!傅觉民诶! 他救了我们?竟然是他救了我们?” “我看到了。” 刚被推挤得略显狼狈的女生拨开额前乱发,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她望着傅觉民离开的方向,语气复杂地低低念道:“...他给了你一把枪。” ....... 傅觉民蹲下身子,指尖沾了沾青石板上尚未干涸的暗红血渍,眸光微动。 “是他留下的,没错。” 原本断掉的妖邪感应,在手指沾到血渍之后,又变得有几分蠢蠢欲动。 毫无疑问,这定是彩衣男留下的血。 “看样子杂货铺老板说的没错。” 傅觉民从地上站起来,拿出绢子慢慢擦净手指,望着血迹延伸的方向,低声道:“慈尊教的老巢就是在城东。” 滦河县城东是以前的旧城,大量底层百姓的聚居之地,说是滦河的“贫民窟”也毫不为过。 慈尊教的大本营设在那边,倒也合情合理。 傅觉民顺着血迹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快走出这条巷子之时,巷口处忽然一左一右闪出两道人影。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两人身上都穿着深棕色的短褂,脸上画满诡异的油彩,就像两张挂着邪笑的鼠脸。 两人一言不发,径直逼来,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沿着老巷急速蔓延。 傅觉民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打量迎面而来的两人。 熟悉的悸动感于心底生出,但跟面对彩衣男时相比,无疑要淡上许多。 他还没说话,一旁的曹天已经冷哼一声,直接向朝两人掠去。 作为黑鲨帮身经百战的顶级红棍,对危机自然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感觉,一眼便感受到两人的来意不善。 两名鼠面人起初还不紧不慢地走着,而后脚步越来越快,最后齐齐化作小跑。 待曹天冲至两人跟前的刹那,三人几乎同时出手。 “唰——” 曹天起手一刀直切左侧鼠面人咽喉,全力递出的短刀却在下一秒被对方徒手稳稳接住。 一双闪着残忍之光的眼眸盯着他,透着隐隐的血腥气,指掌发力一拧,竟硬生生将曹天手中的短刀夺下。 曹天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名身形稍矮鼠面人已一拳狠狠打在他左肋。 曹天吃痛,闷哼一声,蹬蹬往后退了两步。 待再抬起头来,脸上已布满凝重。 仅是一个照面,他就落入下风,这两人竟都是实力不逊于他的练血境武师! 狭路相逢,退无可退,那就只能比谁更狠了。 想到这里,曹天深吸一口气,索性舍了手中仅剩的另一柄短刀,打算以最擅长的拳法对敌。 两名鼠面人随手把玩着刚刚从曹天手中夺下的短刀,眼神玩味地看着他,忽的残忍一笑,身形一动齐齐向他扑来。 曹天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摆出五行通背拳的架势。 可还没等他出手,忽觉身后一阵狂风大作。 紧跟着,余光便瞥见一条筋肉虬结,宛若巨蟒般的手臂已猛地越过他耳侧,撕裂空气,呼啸地往前抓去... 第47章 瞬杀 正对曹天那名体型相对高壮的鼠面人反应极快,双手立掌如刀,迅速切向那突兀探来的手臂。 “砰!” 掌刀与手臂相撞,发出如击朽木般的闷响。 高壮鼠面人蹬蹬往后退了两步,好歹算是将这一击勉强架住。 然而未等他一口气喘匀,异变陡生! 只见那被他架住的胳膊发出一阵细密如爆豆的骨鸣,表皮之上,乌光浮动,绷紧的筋肉竟陡然再度膨胀一圈! “轰!”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排山倒海般压下。 哪怕是站在一旁的曹天,也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刹那之间,体型高壮的鼠面人连脸上惊骇的表情都未能完全展开,整个人便如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嘭”地一声被死死摁进侧面的砖墙。 “咔嚓、咔嚓——” 伴随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恐怖的乌光巨臂几乎齐肘没进鼠面人的胸口。 鼠面人张口喷出大团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那宛如被巨蟒穿膛的胸口,眼中只剩下一阵临死前的迷茫和不可思议。 另一名鼠面人被这骇人一幕惊得僵住半秒,随即毫不犹豫,转身便向巷口飞窜。 可他刚迈出两步,一只大手已后发先至。 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节摩擦声,手臂在空中仿佛凭空暴涨一截,携着凌厉劲风,重重印在他的背心。 “噗——” 逃跑的鼠面人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被这一掌直接拍得脊柱诡异反折,如同断线木偶般,向前一头栽倒在地上。 曹天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道熟悉而又充满陌生感的背影——对方不知何时已脱去西装,白衬的袖子挽至肘部,正一点点地将手臂从鼠面人破碎的胸膛中缓缓抽出... 一时之间,脑海中无数绪念翻涌。 两名练血境武师,他自付对上其中任意一人,全力以赴也未必稳胜。 结果,只是一个照面便双双横死,而且是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的无情碾杀.... 曹天心中掀起轩然大波,面皮却僵硬似铁,足足半晌,才喉结艰涩滚动地喊出那声—— “少爷。” “嗯。” 傅觉民慢慢转身。 “那名血关武师...” “不必再追了。” 傅觉民拾起脱在地上的西装,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臂与掌指间的殷红,淡淡道:“知道大致方位就好,我们先回去。 算算时间,警察应该也快到了。” 曹天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现在回头再想,他们眼下追击的那名慈尊教的血关武师,重伤溃逃的真正原因,怕也不是傅觉民之前随口说的只是“中了两枪”那么简单。 恍惚中,曹天仿佛又一次回到当初第一次充当陪练时,出了傅家,黑鲨帮师爷站在路灯底下对他说的那番话。 “傅少爷习武天赋惊人..” 短短的几个字,此时就像黄钟大吕般,不住在他脑子里轰鸣、回响着。 ........ 傅觉民带着曹天,从巷子里转出,来到另一条街面。 他随口吩咐曹天去寻人,自己则独自站在街边等待。 见有小孩抱着烟箱走动,傅觉民招手喊来对方,随便挑了包印着双峰骆驼,名为“丝路”的香烟,又要了包洋火。 付钱时摸摸口袋,才想起自己身上连一块大洋都没有,于是索性摘下衬衫上的一枚翡翠袖扣丢出去,哄得小孩美滋滋地走了。 “嗤——” 傅觉民划亮火柴,点燃一根香烟,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看着淡蓝色的烟雾在眼前缓缓升起,连番战斗下,持续绷紧的神经也随即松弛下来。 随意点开自己的角色面板—— 【傅觉民】 【攻击——13防御——10生命——4法力——0】 【功法:混元桩(精通:生命+1)明拳(入门:攻击+1)八极锻骨功(大成:攻击+6,防御+6)五行通背拳(入门:攻击+2)】 【天赋:柔骨】 从“精通”一跃至“大成”的《八极锻骨功》,一口气给傅觉民提供了额外的3点【攻击】和3点【防御】。 此时的他,整个体格都变得魁梧一圈,身材从原先的匀称修长,变得壮实健硕起来。 原本合身的衬衣和长裤,也显得颇为紧绷局促。 力量具体增长了多少现在没法准确测算,但对比一般的练血境武师,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骨骼硬度,也明显增强许多。 总的来说,《八极锻骨功》晋升大成境界后所带来的实力提升,要超出傅觉民的预期不少。 但他转念一想——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会跟他一样,将一门锻骨境熬练筋骨的武学,硬生生肝到大成的境界。 这其中所需耗费的光阴动辄十数载,甚至更长,投入和回报实在不成正比,也就是他,可以使用技能点速成,才会有现在这种“物超所值”的感觉。 “其实基础属性上的提升还是次要的,真正关键的是....” 傅觉民解了精神上的疲乏,随手按灭抽了半截的香烟,然后看自己的双手。 此时他两只手掌的掌缘上遍布老茧,手臂皮肤表面,更是结出一层致密坚韧的硬膜。 “《八极锻骨功》大成后,我对‘撼岳’、‘缠龙’和‘摔碑’三大杀招的领悟与运用又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如今【柔骨】天赋不仅限于‘撼岳’一式,在‘缠龙’和‘摔碑’两式上也能灵活运用....” 之前在巷子里,傅觉民瞬杀两名练血鼠面人所使用的手段就是经过【柔骨】二次加强后的“缠龙”和“摔碑”。 这一提升,大大丰富了他的对敌手段。 往后,“乌灵撼岳”不再独美,还将增添“乌灵绕柱”和“乌灵摔碑”两大底牌杀招。 “武者迈入练血境之后,实力精进便开始因所修功法与自身天赋,出现不同的侧重.. 如曹天、矮瘦鼠面人和彩衣男子,都算是速度见长的武师。 对上这类武师,我在力量上的优势特别大,哪怕是破了血关的彩衣男,也不一定能在纯粹出手力道上稳压我一筹。 但短板也尤为明显,身法速度不快,人跑了追不上,反应也差了些,近距离开枪射不中血关武师的要害,只能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傅觉民眸光微敛,在心中默默剖析。 虽然角色面板上的【攻击】属性是包含出手和反应速度的,但他新增加的3点攻击,全部来自《八极锻骨功》,而《八极锻骨功》是一门侧重力量锤炼的武学,以至于速度一项无形之中被落下了。 不过这点对别人来说可能不好解决,对他来说却其实也简单。 “练血之后,再寻一门主攻身法速度的武学练练就行了....” 第48章 油香 傅觉民在街边等了一阵,终于等到曹天带着一票人折返。 此前派出去报官和寻人的钱飞、马大奎两人均在其中。 “少爷!” 一行人快步跑到傅觉民跟前,钱飞一见傅觉民,立马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还好您没出什么事情...” “警务处的人来了吗?” 傅觉民把手里那包拆过的“丝路”牌香烟丢给他,径直问道。 “来了。” 钱飞抹了把额角的汗,语速很快,“周副处长带的队,连胡县长都来了。 我们过来时,驿前街与大通路那边的乱子已基本控制住了...” 钱飞顿了顿,又低声道:“沿街铺面几乎被砸了个遍,学生也伤了不少...这回,可够胡县长头疼的。” 听闻集会街口的局势已经稳定,傅觉民心下稍宽,转而望向马大奎。 马大奎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简洁回禀道:“二爷带人到了,正在南市街口等您。” “好。” 傅觉民当即也不废话,即刻招呼几人就要赶往南市街口。 钱飞机灵,就近喊来一辆黄包车,带到傅觉民跟前:“少爷受委屈,咱们的车子现在还堵在驿前街出不来呢...” 傅觉民颔首上了黄包车,钱飞等人则小跑着跟在车边。 作为滦河首富傅国生的儿子,他平日进出都是小汽车接送,此番倒是头一回乘坐这极具时代特色的交通工具。 腿脚利索的黄包车夫拉起车来又快又稳,在城里跑速度竟不比汽车慢上多少。 没过多久到了南市街口,老远的,傅觉民便望见二叔傅国平正带着一大群劲装持枪的精壮汉子立在街心,气势凛然如悍匪入城。 路过的行人全都躲得远远的,也有认出是傅家二爷的商贩,主动过去送上瓜果吃食。 “二叔。” 傅觉民下了黄包车,径直走向傅国平。 “灵均。” 傅国平见到傅觉民,绷紧的脸色立马缓和三分,随即表情严肃地问道:“大奎过来跟我说,你发现了...情况?” 傅觉民点点头,将整件事情简单跟傅国平说了一遍。 其中自然隐去自己被慈尊教刻意设局袭杀的一节,只说是倒霉受到牵连,然后无意间发现的端倪。 “照你所说,这煽动流民闹事的慈尊教,背后实则是头鼠妖作祟?” 傅国平听完傅觉民的讲述,沉吟开口。 “慈尊教的大旗上绣着一只硕鼠,背后作祟的妖邪,大概也是只成了精的老鼠没跑了...” 傅觉民语气笃定道:“那鼠妖,现在应该就藏在城东一片的某个地方。” “二叔信你。” 傅国平看着傅觉民,眉头皱起,“可是灵均啊,你有没有想过,整个东城到底有多大?里边又住了多少人? 就算二叔把民务处这几百号弟兄全撒出去,有慈尊教余孽和愚民暗中掩护,怕是那畜生没找到,人手就得先折进去一半。 即便运气好搜到了,闹市之中,百姓聚居,好多手段二叔也施展不开...”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那鼠妖给引出来。” 傅觉民眸光微闪,平静接话。 傅国平神情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看样子你早就想好了主意。” 傅觉民点点头。 从他带领曹天追击彩衣男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如何对付慈尊教背后鼠妖的问题。 到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个较为成熟的计划。 “是有个办法,但到底能不能成,还得试了才知道。” 傅觉民凑近傅国平耳边,低低细语一阵。 待他说完,傅国平眉头紧蹙。 沉吟半晌,终是重重一拍大腿,挥手喊道:“来人,快些下去准备....” ........... “嘭!” 一扇小门被人从外猛地撞开,面如金纸的彩衣男抱着个一尺来高的陶瓮,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这是间密不透光的暗室。 暗室中央摆着张神案,神案前放着几个蒲团。 彩衣男挣扎至神案前,动作艰难地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火折,颤抖着将神案上的两根香烛点燃,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蒲团上。 两寸香烛昏黄的火光勉强照亮周遭一片的黑暗,隐约能看到,这不大暗室的地面上,到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陶罐。 神案背后的墙壁上,更是有个半人高的大洞,洞口黑黢黢的,透着股莫名的森冷和诡异,也不知道里边究竟藏了什么。 “慈...慈尊...” 彩衣男跪在神案前,脸色惨白地一把将怀中小瓮直接推翻。 瓮内盛装的稠油瞬间倾倒出来,肆意流淌在地上,整个暗室,顷刻间弥漫出一股子浓郁的油香。 “慈尊..救..救我...” 彩衣男做完这最后一个动作,仿佛耗却他全部的力气,整个人几乎半瘫在神案前,一边说话,口鼻间一边不断溢出带血的气沫。 他一路呕血过来,胸骨和五脏几乎尽碎,若不是一口气强撑着,怕早就死在了半道上。 但撑到现在,彩衣男也是终于油尽灯枯。 “慈尊..救我..慈尊...” 彩衣男口中反反复复呢喃着,声音逐渐微弱,某个时刻,终于是脑袋一歪,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殷红的鲜血从他身下流出,和地上缓缓流淌的香油混作一片,洇出不规则的形状。 也不知过了多久。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神案背后的大洞内,有金黄色的谷粒如细沙簌簌流泻。 紧接着,黑暗中无声地浮出两点鬼火似的幽光。 一团肥硕的黑影猛地从洞口内蹿了出来,跃过神案,贪婪地将地上的香油和鲜血尽数舔舐一空。 然后.... 一口咬住彩衣男的尸体,“唰”的一声便再次缩回进洞口内。 半个呼吸后,洞内响起一阵细密且渗人的咀嚼声,暗室之中,只剩两点烛火轻微摇曳着..... ....... 城东窑厂。 傅觉民和傅国平两人立于一处废弃的砖窑前,凝视着下方黑漆漆的窑口。 不一会儿,几名汉子从窑子里钻出来,一边擦汗一边汇报道:“二爷,口子封死了。” 傅觉民眼神微动,主动开口询问道:“里边各处都查验过没有?” 汉子答道:“都看过了,是顶好的官窑! 窑壁都用糯米汁混合蛋清涂过,十几年的窑火煅烧,硬得跟铁铸似的,镐头都凿不动...绝对符合傅少爷您的要求!” “那就好。” 傅觉民点点头,转过来看向傅国平,“二叔,可以下油了。” 傅国平应一声,紧跟着喊人抬上来一个酒坛大小的瓮子,指着瓮子对傅觉民道:“你闻闻。” 傅觉民眨眨眼,上前揭开瓮盖。 霎那间,一股无法形容,浓郁至极的油香飞快从瓮子里飘出来,直冲他的口鼻。 这香味浓烈到压根就不用主动呼吸,傅觉民只是站在瓮子前,那香味便宛如活物,一丝丝地顺着周身的毛孔滑进体内。 闻上一口,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浸得油润通透起来。 “什么东西?” 傅觉民捂住口鼻,盯着瓮子里一团团棕褐色的粘稠之物,被这油香熏到甚至有种反胃想吐的感觉。 “永丰油坊攒了一百多年的老油膏,一口气被我全端来了。” 傅国平指着瓮子哈哈笑道:“你不知道,光是把这坛子老油挖出来,就香晕过去三个油坊伙计...” 第49章 入瓮 “送油来的路上,半条街的耗子都闻着味儿跑出来,车子都差点叫人给掀翻...” 旁边一穿短衣,眼睛眯秘的精瘦男子跟着帮腔。 傅觉民看他手掌粗大,指缝间还嵌着大块油污。 “你是永丰油坊的伙计?” 傅觉民想了想,道:“你抱着这瓮子油,坐车去城东那片绕两圈..” 转而又对傅国平道:“二叔,你派几个人跟着他。” 傅国平自然明白傅觉民这样安排是什么用意,点点头,当即点了几人领着那油坊伙计下去了。 傅觉民看着几人坐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朝着城东方向去了,永丰油坊的这坛子百年老油,着实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如果说傅觉民原本对引出慈尊教的鼠妖只有五六成的把握,那么现在,已经有了八成。 他吸收过桃香村乌鳞蛇妖的记忆,也算对这些不知什么原因得以成精为怪的妖邪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些个成了精的妖异邪祟,骨子里的本性不会消减,反而会被放大到极致。 既然永丰油坊的百年老油膏能引得半条街的耗子舍命追车,那藏在暗处的慈尊鼠妖,也绝对难抗拒这般诱惑。 傅国平派出去的人走了,剩下的人继续忙碌。 民务处的汉子们从城中驶来的装油板车上,扛下一大桶一大桶的油。全是上好的芝麻香油,金澄澄如流动琥珀,尽数倾倒进刚被清理出的废弃砖窑内。 一桶、两桶..也不知道倒了几桶,当大半个窑窟都被香油注满,前边得了傅觉民吩咐带着老油膏去城内绕圈的人也回来了。 关键的百年老油膏也倒下去,傅觉民又叫人下了两桶猪油和一桶糖稀,再用长竹竿一搅和... 砖窑内的香气骤然升至巅峰。 那是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暴烈的甜腻浓香。 离着窑口十步远,仍旧熏得让人头晕目眩。 风一吹,方圆数里的野猫野狗都闻着香味跑来,民务处的汉子拿棍子都撵不走,一个劲儿的围着窑口打转。 傅觉民喊人往砖窑里放上几根浸透了桐油的粗麻绳,然后再在窑口盖上几层油布,堆满棉花、干松针、硝石等引火之物,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了。 民务处的汉子们围着砖窑特地设了几个埋伏点,傅觉民和傅国平两人藏在一个正对城东方向的点位后边,小声说着话。 “灵均,要不要再下个几十斤的蒙汗药?” 傅国平揣着手枪,眯眼盯住窑口位置,开口说道。 傅觉民摇摇头,“下药坏了味道,可别弄巧成拙了。 再说,到时候火一烧,多少蒙汗药也叫它烧醒了..” 傅觉民瞥一眼傅国平手里的枪,补充道:“我这法子要是能成,二叔或许连枪都用不着。” 傅国平觉得有道理,赞同地点点头,随即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你和你爹是越来越像了。” 傅国平环视周遭排场,感慨道:“你二叔我接管民务处这么久,对付这些玩意,向来只知道真刀真枪地硬拼,哪想到还能有这种耍脑筋的手段...” “只是点小聪明,成不成还两说呢。” 傅觉民摇头,傅国平却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成也没事,最多也就费些油料而已。” 傅觉民想了想,忽然岔开话题,问道:“二叔,先前县府是不是来人了。” 他们一行下油的时候,傅觉民看到有穿着制服的巡警赶来,跟傅国平说了两句,又匆匆离开了。 “对。” 傅国平点头,“周和那家伙拿胡县长来压我,叫我赶紧带人过去帮忙,我把他的人撵了..” 傅觉民神色微动:“胡县长那边,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能怎么处理?” 傅国平语气平淡道:“能抓的抓,该杀的杀,剩下的...全都往城外赶。 你别看姓胡的现在好像一副焦头烂额火急火燎的样子,心里指不定有多乐呢?” “胡县长反倒高兴?” 傅觉民不解。 “他自然高兴。” 傅国平冷笑道:“这事一闹,他正好有理由让城中的大户捐钱赈灾。 些许流民算什么,随便搭几个粥棚就打发了,只要饿不死..饿死几个也不打紧。 但这一番操作下来,我们胡县长里外能捞多少油水啊... 姓胡的今晚睡觉做梦都能笑醒。” “他就不怕激起民变?” 傅觉民忍不住皱眉。 傅国平摇头:“我们滦河还不至于走到那般地步。而且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哪管这许多,反正也是花钱买来的县长...” 傅觉民眉头微锁,没有说话,傅国平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听说省府那边已经派人下来,专门处理灾情一事,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该到滦河了....” 傅国平又提了下傅觉民要的蛇妖皮手套的事情,说是还要几天才能做好,到时候再差人给他送来。 不知不觉,暮色尽沉,一轮皎月升至夜空。 傅觉民和傅国平早止了话匣,偌大的窑厂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能听到场中时不时响起野狗刨土的声音。 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傅觉民内心几乎产生动摇—— 或许在彩衣男逃走后,慈尊教背后的那只鼠妖早已逃走? 或许慈尊教背后的妖邪压根就不是什么鼠妖,或者说那鼠妖其实并不喜欢吃油? 诸般杂念生起,入夜之后,这废弃窑厂的蚊子又多得出奇。 傅觉民随手拍死一只落在自己手臂上半天下不去嘴的蚊子,而后从西装马甲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晚上的八点三十二分。 这会儿,城中大部分的平民百姓应该都睡了。 忽然,傅觉民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没来由的悸动从心底快速生起。 来了! 他自然清楚这感觉的来源,神色一凛,赶紧俯下身子定睛朝窑口的方向望去。 自从加点生命之后,傅觉民的视力就越来越好,加上今夜月明,所以即便没有点灯,他也能清晰看到—— 这家废弃砖窑厂大门的位置,一团黑影正飞快向着这边靠近。 那黑影所过之处,窑厂内丛生的荒草如波浪般剧烈起伏,此前游荡在此的野猫野狗们,这会儿也不知全跑到哪儿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老鼠! 密密麻麻的老鼠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放眼望去,就好像一大片急速蠕动过来的黑潮。 包括傅觉民在内,所有人都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头皮发麻。 怕是小半个滦河县的老鼠都跑来了,这么多的老鼠,足够将他们场上的这些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 傅觉民盯着迎面而来的黑影和鼠潮,眉头紧锁,忽的冷声开口:“二叔,快让人把鼠群拦一拦,别给窑口挤塌了!” 第50章 【幽聆】 傅觉民等人预先在窑口周围铺了几层引火圈。 本来是为了阻止鼠妖逃跑,现在却不得不提前派上用场。 傅国平一声令下,埋伏的众人索性不再躲藏,全从暗处跳出来,实则也根本藏不住了。 五层火圈被点燃,熊熊火焰照亮偌大窑厂,光亮之下,看那鼠潮更显渗人。 傅觉民这个没有密集恐惧症的都要被渗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曹天和钱飞几人,迅速跑到傅觉民这边,将他护在中间。 本以为会爆发一场人鼠之间的小规模恶战,结果出乎意料的,无论是急蹿而来的黑影还是鼠群,到了近前竟全都直接无视场中众人,直奔盛满香油的窑口而去。 一行人除了一个倒霉蛋不慎被鼠群扑倒,吓出一身冷汗之外,其余人没有半点事情。 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一窖香油对鼠妖的吸引力。 五层火圈也拦不住汹涌的鼠群,一瞬间便被撞得零碎,然后一层层被扑灭。 明灭的火光中,傅觉民终于窥清那领头黑影的真正模样—— 不像普通老鼠简单的放大版,反倒似野猪与獾的结合,体型大概有牛犊般大小,通体漆黑,眉毛两侧分别长出两道诡异的白纹,一直延伸到尾端。 傅觉民嗅到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恶臭,像陈年的下水管污垢,腐烂谷物,再加上牛羊腥膻所混合而成的古怪气味。 傅觉民瞥见鼠妖的那对眼睛,是两道不断震颤的、浊黄色的垂直细线。 这根本是一头在污秽和贪婪中诞生的畸变妖物。 “嘭!” 一声闷响,傅觉民等人盖在窑口的遮挡被鼠妖悍然撞开。 鼠妖一头扎进窑中,后边的鼠群飞快跟上,哗啦啦似决堤黑水朝洞内倾泄,连预放在洞口边的引火物也尽数被推挤下去。 “点火!” 傅觉民盯着窑口,厉声开口。 一众人立刻拿起手中火把,点着预设的几条火线。 可还没等浸油麻绳上的火焰烧到窑口,半途就被拥挤的鼠群踩灭。 有民务处的汉子骂了一声,走上去想用东西拨开那满地的老鼠,傅觉民眉头一皱,夺过身旁钱飞手中的火把,索性直接对准窑口的方向丢去。 其他人见状有样学样,纷纷扔出手中火把,几根火把落在窑口即刻被弹飞推走滚灭,但还是有两根火把被着急往下钻的鼠群一裹,带着火苗被卷入窑中.... “轰——” 霎那间,只听地底传出一声闷响,一道炽烈汹涌的橘色火柱自窑洞内冲天而起,直直蹿起有四五米高! 爆炸所带起的冲击波直接把大群的老鼠和先前钻进要窑洞的鼠妖都给崩了出来。 “吱吱——” 身上犹燃火焰的鼠妖发出一阵刀锯铁棍般的刺耳尖鸣,一双浊黄竖瞳死死盯着众人,嘴巴张开,露出满口白中泛黄、形同弯刀的森然啮齿。 这凶狞可怖的恶相叫所有人心头一紧,下意识纷纷拉栓上膛,举枪欲射。 “等等!” 这时候傅觉民却忽然抬手,止住众人马上开枪的动作。 他盯着那凶态毕露的鼠妖,脸色沉凝,像是在等待什么。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如傅觉民所料一般,那被火焰和爆炸激起凶性的鼠妖,终究是没等抵住经火一烧,气味变得更为浓烈诱人的油香。 一双浊目中的残忍逐渐被欲望和贪婪重新取代,它舍下众人,硬顶着还在蹭蹭不断向往冒着,几乎将周边空气都烧成扭曲模样的熊熊烈火,再度钻进已成火窟的窑洞。 “呼——” 傅觉民心下顿松,而后深吸一口气,一脸平静地向众人下令:“继续下油,然后...封窑!” 一众民务处的汉子不知不觉已变得完全遵从傅觉民的吩咐,纷纷开始忙活。 看着一桶桶早就备好的桐油被继续加灌到燃烧的窑洞里,几个汉子合力将窑口盖上,只留一道两指宽的通气小缝。 在场所有人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鼠群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但因为窑口被封,难以挤入,又舍不得那诱人的香气,不肯离去,所以只能围着窑口不断打转,被时不时泄露的火焰烧得皮开肉绽,整个窑场都弥漫出一股焦糊恶臭的气味。 傅觉民带人离远了些,任由鼠群在那边汇聚。 到目前为止,傅觉民的计划算是得到完整的实现。 封了口的窑洞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变成一个完美的燃烧室,火焰和高温无处逸散。 窑窖内的鼠妖或许一开始并不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到它被火烧得受不了,醒悟过来,便会突然发现—— 窑窖的四壁都满是香油,滑得根本无法借力,那些引得它涎水大流,浓香可口的极品香油,早就成了火焰最好的助燃剂,甚至还包括那些已经被它吃进肚子里的油水... 它爬不上来,没法出去,只能一直等到被大火活活烧死。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鼠妖贪婪本性而设的歹毒之计,整个过程民务处众人不用费一颗子弹,仅用些香油燃料,便能将狡猾凶残的鼠妖逼进绝死之境。 “和上次在桃香村时相比,你又长进太多...” 傅国平看着眼前的一幕大局已定,上来拍拍傅觉民的肩膀,满脸感慨地叹道:“二叔现在,几乎都快认不得你了。” 傅觉民的眸子里映着窑口里冒出的跃动火光,忽的开口:“二叔,改日我们想个办法,再试试对付码头的那只水妖怎样?” 傅国平神情一怔,沉默片刻,却只是摇摇头,然后默默走到一旁。 傅觉民知道傅国平心里还是有顾虑,毕竟码头水妖的不同寻常,前前后后,民务处不知往里搭进去多少的人手物力。 当然,他也是随口一提,傅觉民还没想出能够对付码头水妖的万全之策。 窑中鼠妖的凄厉嚎叫整整响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天光方明,窑里才彻底没了动静。 傅觉民还不放心,叫人又添了一遍油,让窑中之火再烧了两个小时,才命人灭火,查看情况。 早上九点的阳光照在窑厂荒芜狼藉的地面上,傅觉民踏着满地焦鼠残骸,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犹在冒着滚滚热气的窑口。 窑口处,民务处的汉子刚刚费劲钩吊上来一具焦黑成团的尸块。 已完全辨认不出鼠妖原本的样子,整团尸块几乎都已碳化,一些部位,到现在还在冒着火星。 傅觉民暗自庆幸自己灭火灭的及时,否则再有半个钟头,这鼠妖估计要被彻底烧成灰了。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走到鼠尸跟前。 还未等弯腰仔细查看,便见一团凶狞灰影朝他面门直扑而来。 傅觉民早有准备,身子稍稍晃了晃便恢复如常,紧跟着即刻查看自己的角色面板。 只见面板底下,原本空荡的右边能量槽一瞬被灿灿的金色能量填满,熟悉的金色技能点“+”再次浮现出来。 而天赋一栏的背后,也多出两个全新的灰白色字样,名为—— 【幽聆】。 第51章 收音 幽聆? 傅觉民眨眨眼睛,这时候,傅国平从身后走上来,招呼人等鼠妖焦尸冷却,再装入铁箱带走。 “烧成这样,还有人要吗?二叔。” 傅觉民随口询问傅国平。 “保不准更好卖呢。 你觉得有几个人见了那鼠妖原来的样子,能吃的下去?” 傅国平不以为意地笑笑,指着地上的焦尸说道:“现在这样挺好,干脆直接碾碎了磨成粉,然后掺进药泥里,搓成丸子...” 好嘛,傅国平早就想好怎么来推销这鼠妖焦尸了。 一众民务处的汉子留下来打扫剩下的战场,傅国平赶着要去趟县府,傅觉民便顺理成章地蹭了车,让傅国平给他送回家。 两人分开前,傅觉民特地嘱咐二叔傅国平,让他帮忙搜寻那慈尊教彩衣男子的下落。 鼠妖虽死,但彩衣男还下落不明,若还活着,眼下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最好时机,傅觉民可不想从今以后被一名血关武师给一直惦记着。 连番战斗,神经紧绷,又一夜未睡,哪怕傅觉民4点生命,体力精力远超一般锻骨武人,这会儿也感到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乏。 让人放好热水,泡过了澡,又叫来理筋师好一番拨筋梳脉解乏,吃过一顿药膳参茶...整个人才算彻底缓过劲来。 傅国生不在,大早出门与人谈生意,李同也跟着去了。 傅觉民跟小妈林婉容打声招呼,便独自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幽聆】?” 傅觉民调出自己的角色面板,看着面板上新增添的天赋,生出浓浓的期待和好奇之心。 这次慈尊教的鼠妖,战力层面远不及上次在桃香村遇到的乌鳞蛇妖,杀死之后,傅觉民获得的金色能量也只有乌鳞蛇妖的一半,只转化了1点技能点。 而且新获得这个【幽聆】天赋,单从名字上看,似乎也不是什么能直接增强战力的天赋能力。 “还是得试过才知道..” 趁着眼下无人打扰,傅觉民索性就在床上,尝试试验这一新天赋技能。 悄然激活那灰白色的【幽聆】二字,和当初首次激发【柔骨】天赋类似的感受。 刹那之间,傅觉民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住地下沉,落至一个幽暗无底的地方。 他的瞳孔不知不觉间化作两道暗黄色的竖线,整个人...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起初,如雨落青瓦。 一种细微的,沙沙的声音,在寂静中不断放大,仿佛夜雨初落,由远及近。 紧跟着这沙沙声迅速放大、变得密集,化作无数破碎声浪的混合。 模糊的脚步声、遥远的笑语、杯盘碰撞的声音、没来由的被拉长的一声叹息.... 这些声音就好像失去控制的潮水,飞快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脑海,像是同时有上百台未调频的收音机在他脑子里同时打开。 这种直抵精神的嗡鸣,让傅觉民感到轻微的晕眩与恶心,仿佛脑子里有一些无形的针尖在反复不断地穿刺、翻搅。 他强忍不适,尝试将意念如同旋钮般缓缓转动,努力将其收束在一定范围内,周遭的嘈杂才迅速减弱,无意义的噪声也随之被一层层地滤去.... “滴答——滴答——滴答——” 傅觉民闭紧的眼皮微动,他听出这是自己卧室抽屉里那些个怀表的走针声。 “咯咯吱——” 这是身下床板以及实木地板自然轻微变形的声音。 “窸窣——” 这或许是来自某个隐秘的角落,鼠蚁活动的碎响。 听了一阵,感觉自己的卧室也没什么好听的,傅觉民尝试扩大声源收入的范围。 这一下,他能听到的声音立刻变得丰富起来。 “..大少爷回来了?这一晚上是去哪儿了...” “吴妈..呜呜..刚刚厨房忽然蹿进来一只野猫,把要给太太炖的燕窝给打了..太太要是知道,肯定得打死我..” “双天至尊!孙大头,乖乖给钱吧,哈哈...” 有小槐花带着哭腔的求助,管家陈伯管教下人的厉斥,护院们偷闲聚赌的喧哗.... 这种躲在“暗处”窃听的体验,让傅觉民有种整栋大宅在自己眼前一层一层剥去伪装,一览无余之感。 他玩心渐起。 起初是什么声音都想听一听,后来慢慢开始尝试筛选声源,限定声音所传来的方向... 【幽聆】开启之后,傅觉民身体里就好像多了台功能奇特的收音机,能主动或被动地接收到来自外界自然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收音机的功率还能根据他的控制随之增强或减弱。 接收的声源越多,接收的声音越细,能力所能覆盖的范围就越小;反之则相反。 傅觉民忽然生出想要试试这一天赋能力极限的念头。 既然要测试【幽聆】覆盖的极限范围,那么声源必然只能限定一个。 他略作思忖,决定索性拿自己的名字“傅觉民”三个字作为关键词,直接选择屏蔽那些与自己无关的声音,而后将天赋尽全力扩散出去。 —— 起初,所能听到的只有一片寂静。 渐渐的,有模糊的声音响起。 “傅觉民...傅觉民..” “傅觉民...” “傅觉民!” 一个个不同的声音响起,就好像有形形色色的人反复不断在他耳边念着他的名字。 整个滦河县总共有多少人叫傅觉民? 或者说这一时刻,总共有多少人正在背地里议论着他这一滦河首富家的大少爷? 傅觉民在一声声对自己姓名的呼唤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音色。 他逐渐感到有些虚弱,长时间天赋的使用已经令他的身体产生亏空。 正准备放弃,忽然,一个声音窜进他的脑海。 “我承认我现在对傅觉民的印象发生改观了..” 这声音语调急促,透着几分蛮横和泼辣,似曾相识。 傅觉民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是昨天在街口认识的那个圣功女塾短发女生。 他不清楚对方的名字,但听声音,这女生似乎正跟人在背后议论自己。 他心中顿生几分好奇,将意念迅速调集过去。 “就因为他抓了你的手,你就喜欢上他了?哼哼..” 一个男声冷笑。 “放屁!他那是教我如何使枪!” 短发女生立刻呛声回去,“昨天我们几个女生差点被拉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沈怀安出来帮忙?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一直躲在女生堆里,当没种的缩头乌龟!..” “你..你胡说八道!” 男声有些恼羞成怒。 短发女生语气里带上浓浓的鄙夷,“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我只知道,昨天要不是傅觉民给了我那把枪,我们几个早就被流民拖去了,善款箱也要丢... 哦对了,傅觉民还捐了一千大洋你知道吗?” “他捐钱是因为他心虚,他理亏!他爹傅国生坑了多少百姓的钱,他傅觉民拿一千大洋出来也是应该的!” 男声大声叫道。 “你...” 短发女生似乎被气得不轻,而后使劲拽了拽身旁的人,催促道:“云芷,你倒是说句话啊。” 很快的,傅觉民便听到一个异常好听的女声,犹豫怯怯地开口道: “我觉得...我们是该好好谢谢傅觉民。” 傅觉民眨眨眼睛,忽觉一股温热从鼻间淌下。 他下意识捂住鼻子,而后快速从【幽聆】的状态退了出来。 身体亏空...幽聆牌“收音机”..没电了... 第52章 药师净光刀 “脸色怎么这么差?” 傅家书房,傅国生在大班桌后抬起头,语气里难得透出几分关切。 “昨天没休息好..” 傅觉民立在桌前,想了想,补充道:“又在街上受了点惊吓。” “那这段日子就别再往外边跑了。” 傅国生拿起面前的笔帽,将手里的金色钢笔轻轻合上,“城里还在闹什么慈尊邪教,昨天胡富来在大生街口,还遭人袭击了...” 胡富来就是滦河县的胡县长。 傅觉民一怔,有些意外,“爹,胡县长被慈尊教的暴徒袭击受伤了?” “受伤倒是没受伤。” 傅国生摇摇头,淡淡道:“和你一样,也只是受了点惊吓...行了。” 傅国生摆手道:“没事就在家学着看看账本,总是练武,也不算个正经事情。” 傅觉民神色一动,应了声“好”,而后乖乖退出了书房。 带上书房的门,傅觉民的神色透出几分奇异。 傅国生竟然叫他没事多看看账本,这是...打算让他开始接手傅家产业的意思? 看样子他这段时间一直老老实实,没出去惹事,闯祸,再加上二叔傅国平估计在傅国生跟前说了自己不少好话,已经让老爹傅国生对自己的态度大有改观了。 练武这几个月,方方面面各类花销也不知从账房支了多少,傅国生一句话没说,反而还让他有空学着看看账本。 好事。 傅觉民走到客厅,见到管家陈伯在,便随口叫他让人煮碗参茶上来。 然后上了三楼,回到自己房间。 一进卧室,便在书桌前坐下。 拉开手边的抽屉,拣了两颗当初许世荣送的二十年份玄叶石虎丢进嘴里,随意嚼着。 这玩意一颗颗长得跟蝉蛹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取个“石虎”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药性猛烈如虎? 两颗石虎兑水咽下去,傅觉民感觉略有亏空的身体又补回来一些。 “【幽聆】...” 傅觉民指节轻叩桌面,眸光闪烁着,终是没忍住,又一次将【幽聆】开启。 “窥私”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理。 一方面它会带给人以智识上的全知快感,一方面又会让人产生道德上的不安。 每个人都会有窥探他人隐私的欲望,傅觉民也不例外。 窥私欲就像一只从黑暗中探出的无形之手,在让你感觉既渴望真相又害怕知道更多的同时,一步步将你拉进深渊。 傅觉民很清楚这一点,但初尝新鲜,又难以克制。 入夜之后,他在自家大宅内听到的东西,和白天又大为不同。 他稍微听了会儿,然后转入正题,开始在驳杂的声音中寻觅有关慈尊教彩衣男的线索。 他记得彩衣男的声线,却搜寻许久都一无所获。 “是睡了?还是死了?” 傅觉民皱眉,想了想,又尝试将筛选条件调回自己的名字。 “傅觉民..傅觉民!..傅觉民..” 夜晚有夜晚的好处,念叨他名字的声音,和白天相比无疑少了太多。 傅觉民还是照例寻找自己熟悉的声音,不多时,一道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声线传入他的脑海。 这声音的来源或许是太远,已经逼近【幽聆】的能力覆盖范围极限。 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蠢货..叫他去杀傅觉民,结果非但没成,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那鼠妖也跑了..原本...定好是火帅的口粮...” “你回去帮我禀告明帅....派人来..” “沙沙...” 像收音机突然断了信号,那声音蓦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开灯的卧室内,皎洁的月光洒进来,傅觉民坐在月光不能照到的阴影处,眸光闪动。 通过听到的对话内容,他几乎可以确定便是跟自己想要找的彩衣男有关。 同时,也终于想起来说话的这个声音到底来自于谁。 一个穿灰色中山装,戴金丝边眼镜,相貌英俊的青年人影在他脑海中闪过。 赵辛华! 许乐怡的那个朋友,也是上次他遭遇山匪绑架案件时最后的报警之人。 “难怪这家伙上次赶到的这么及时...原来是早有预谋..” 一些线索在脑海中迅速编织,傅觉民很快将整件事情梳理得七七八八。 他一直以为,慈尊教的彩衣男找上他,是因为拥有与他相同的妖邪之间的感应。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受了赵辛华的指使。 而这个赵辛华,背后好像又存在着另外一股势力。 “火帅”,“明帅”。 这是傅觉民从赵辛华话里捕捉到的几个关键词。 其中那被其称之为“火帅”的,听赵辛华的意思,竟打算拿鼠妖作口粮,难不成也是只妖邪? 如果火帅是妖邪,那明帅八成就是妖伥。 傅觉民眉头皱起,关键是这对妖邪组合,似乎还在密谋着什么大计划,赵辛华就是他们派来的棋子。 “这事..得好好跟二叔说说。” 他想了想,又尝试搜寻赵辛华的声音,但一连试了几次都再也找不到了。 “算了。” 傅觉民索性放弃,“反正已经锁定赵辛华,也不一定非要【幽聆】窃听,回头找人盯着他就行。” 赵辛华是冲着他来的,原本是他在明,赵辛华在暗,现在自己听到了他秘密,两人位置对换,变成他在明,傅觉民在暗。 “苏慧那边是不是也要派人去提醒一下?” “嗯,要不要听听苏慧现在正在做什么?” 一时之间,傅觉民脑海中思绪翻涌,生出不知道多少的想法打算。 他又胡乱听了一阵,各种腌臜入耳,引得心中杂念丛生。 这一刻,傅觉民忽然明悟到【幽聆】这二字的些许真谛—— 于幽处,聆人心鬼蜮。 这鬼蜮,在他人心里,也在他自己心里。 稍有不慎,恐堕万劫不复。 “这天赋,还是要慎用。” 傅觉民站起来,在月光下,房间内四下走动,试图平复下内心的诸多杂念妄想。 他在窗户前站了会儿桩,闭眼听自己的心跳和血管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内心逐渐平静。 但依旧无法完全安定,想了想,索性拿出那本药师经,对着月光默诵。 “...身若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 几番默诵下来,傅觉民终感心中杂念渐消。 也不知是否这个过程恰好契合《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里蕴含的某些真谛,傅觉民竟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几分有关《药师琉璃身》所要求的“无垢之意”的玄妙。 这种感觉难以言说,就像眼前的映室月光,能看见,能感知,却无法触摸。 “那我以后如果利用【幽聆】催生杂念,然后默诵药师经祛除杂念..是不是能加速对‘无垢之意’的领悟?” 傅觉民眼眸发亮,自觉找到一条能加速修成《药师琉璃身》的捷径。 他有些欣喜地翻了翻手里的药师经,月光下,非纸非绢的经页流淌着淡淡的莹光。 忽的,一阵夜风吹来。 整本经书在傅觉民手中一页页快速翻过,沙沙作响。 恍惚间,傅觉民在那一页页佛经翻过的间隙中,似乎隐约看到一些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图案内容。 傅觉民蓦然一惊,赶紧拿起佛经对着月光再次快速翻动。 这本药师经在他手上这么久,里边的内容他几乎都快能背下来了,每一页写着什么,他最是清楚不过。 怎么还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几番折腾,傅觉民最终捻起一页佛经,对着月光,尝试慢慢变幻角度。 只见那薄如蝉翼的经页上,原本记着《药师琉璃身》的内容悄然隐去,转而,一些新的文字图案内容慢慢显现出来。 傅觉民眯起眼睛看那开头的几个蝇头小字。 “药师...净光刀?” “好家伙...” 傅觉民不由喃喃,“还是光变防伪的技术啊...” .......... 新的一周,想冲下新书榜,求月票,感谢大家了(orz) 这章属于来晚了,今天两更不会少 第53章 正奇 次日清晨,傅家后院。 傅觉民姿态慵懒地靠坐在一张紫檀木圈椅中,旁边摆着一个精致的茶盘,里面是刚刚沏好的香茗和一碟时令鲜果。 小槐花站在他身后,正专心给他捏着肩膀。 锻骨大成后,傅觉民的体型愈发雄健,肩背宽阔,胸膛厚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在一身玄色贡缎练功服下隐约起伏。 他随意坐着,却自然生出几分虎踞龙盘的沉浑气度。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场中,那里有一名穿灰衫的男子正在演练刀法,招式大开大合,时不时带起一阵破空之声。 傅觉民一只随意搭在圈椅扶手上,指尖随着场中男子的刀势,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少爷怎么忽然想学刀了?” 曹天立在傅觉民身侧,同样也在盯着场中男子看。 “闲着也是闲着,多学点本事,总归没有坏处..” 傅觉民瞥一眼曹天,想了想道:“你没事也去靶场练练枪,往后出门都带一把在身上,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 曹天似想到什么,点点头应下。 “哦对了。” 傅觉民忽轻叹一声,道:“我才想起你也精于刀法。早知道还从外边找什么人,该直接跟你学的..” 曹天摇头:“我那刀法,乃市井泼皮好勇斗狠使的下九流刀法,上不得台面,不适合少爷您练。” “也是在黑鲨帮学的?” 傅觉民随口问。 “那倒不是。” 曹天犹豫一会儿,回道:“十二岁前,我家隔壁住了一个瞎眼瘸腿的老头,据说年轻时做过几天前朝广盛府盐帮的青袍,我用两条活鱼跟他学来这套刀法,一直使到现在..” 傅觉民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知道所谓“青袍”,便相当于码头帮派的红棍,都是打手一流的人物。 但前朝广盛府可比小小的滦河县要大太多了,广盛府至今屹立不倒的盐帮更是黑鲨帮所不能比的。 能在盐帮当上青袍的人物,手底下自然有两把刷子,两条活鱼就能换来对方一门看家本领,不得不说,曹天还真是个有武运之人。 “那老头现在在哪?” 傅觉民忍不住追问。 曹天答道:“前年喝醉酒,失足跌进河里淹死了。” “可惜了。” 傅觉民面露惋惜地叹了声,而后指着场下正卖力演练刀法的汉子,随口吩咐曹天,“你下去陪他练练,注意分寸。” “是。” 曹天知道傅觉民想要见识自己的刀法,没说什么,点点头抽出随身短刀便下了场。 “黄师傅。” 傅觉民拍拍手,冲场下扬声道:“一个人耍着闷的慌,我找人来陪你搭搭手。” 场下演刀的男人闻言立即收势,抱了抱拳,应下:“全听傅少爷安排。” 男人名叫黄方,是傅觉民让人从城里武馆找来的,四十多岁的年纪,实力虽然一般,堪堪锻骨,一手八卦刀使得却颇为精熟。 两人很快交起手来,因为傅觉民事先嘱咐,曹天并未出全力,再加上他使的是短刀,一时之间,和男人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傅觉民在椅子上不自觉地支起身子,目不转睛盯着场下两人交手,他眼睛里看的是八卦刀的堂皇大气,刚正雄浑和曹天所使市井之刀的狠辣诡谲,刀走偏锋。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昨夜在《药师经》内无意间发现的《药师净光刀》的招招式式。 傅觉民突然心血来潮要学刀法,自然是别有目的。 虽然他心中依旧推崇火器,但天赐的机缘,而且还是和《药师琉璃身》配套的招法,自然没有不学的道理。 《药师净光刀》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一门纯粹的刀法,那佛经的光变夹层内显示的招式图,除了个别几式杀招需要配合兵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之外,很多招式,只需手刀就能施展。 傅觉民打算的,是先打下刀法基础,粗通刀理,然后靠自己摸索将刀法入门,剩下的,便交给加点即可。 也正是如此,他没有拿着刀法去找李同。 不知不觉间,场下曹天和黄方的切磋已经接近尾声。 曹天终究是练血境武师,反应和速度都要强上黄方不止一筹,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对拼了数十个回合,曹天寻到黄方招法里的一个破绽,很快便将手中短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黄师傅打的好啊。” 傅觉民见切磋结束,站起来拍手。 黄方却是满脸羞愧,摇着头说不出话。 “去,给黄师傅拿二十块大洋。” 傅觉民随口吩咐左右,接着道:“黄师傅,以后你每天早上都来教我练一个时辰的刀,每次五块大洋如何?” 黄方一脸错愕地抬头,片刻之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如何使得..黄某技不如人,实在受之有愧..” 傅觉民笑着摆手,“总不能让黄师傅白教。” “那..黄某就却之不恭了。” 黄方神情激动地朝傅觉民深深拱手作揖,“多谢傅少爷。” 这年头,在滦河开武馆的也就比街边杂耍卖艺的要过得好一点。 傅觉民事先早就打听过,这黄方开馆授艺,手底下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早就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他这份刀法家教的工作,对黄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不怕他不肯答应。 刚一番切磋下来,傅觉民也看出黄方在八卦刀上还是颇有造诣的,至少给他做个刀法启蒙是绰绰有余。 他既然打算在学刀这事上绕过李同,身边也总得有个能随时解惑之人不是。 得了第一笔学费的黄方欢天喜地地走了,傅觉民也不忙着上手《药师净光刀》,而是拉着曹天细细问起他那套得自盐帮青袍的市井刀法的练法诀窍。 《药师净光刀》乃佛门刀法,招法光正,但由于使的是手刀和佛门戒刀,先天又占了个“奇”字。 一正一奇,恰好与黄方曹天两人所擅长的刀路隐隐相合,傅觉民打算同时参详这两门刀法,想来对《药师净光刀》的入门会有不少帮助。 傅觉民和曹天两人,一问一答,配合曹天时不时的亲自演练讲解,傅觉民也慢慢对刀理有了更多更深的认知,不再如之前一般一知半解。 “少爷若想从头学起,我建议还是先跟那黄方,扎扎实实练他的八卦刀。” 曹天中肯建议道:“我这野路子,少爷做个参考即可,实在没必要学。” “我明白。” 傅觉民点点头,而后站起来,褪去上身练功服,随口招呼左右。 “上来五个人,助我练功。” 一旁站着看了半天的一众护院陪练立刻明白,自家少爷这是准备日常的锻骨修行了,赶紧挨个去兵器架上取敲打的棍棒。 却不曾想,傅觉民忽然语气平淡地补上一句。 “今日不用棍棒...统统给我换铁尺。” 《八极锻骨功》晋升大成境界,傅觉民的锻骨也差不多臻至圆满。 眼下,正是准备冲击练血的时候。 第54章 练血 以王水生和孙有柱为首的五个护院一人揣着柄铁尺上来,将傅觉民团团围住。 说是铁尺,其实并不是纯铁,主材还是硬木棍,只是外边包了一层厚厚的熟铁。 傅觉民见人站齐,随即摆出混元桩的架势。 然后深吸一口气,全身结实流畅的肌肉微微绷紧,沉声吐字:“来。” 王水生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废话,干脆出手。 “啪——” 一柄铁尺不轻不重地打在傅觉民的背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 傅觉民忍不住皱眉,语气平淡地开口:“重些。” 王水生一咬牙,立刻加重出手力道,狠狠一尺抽打在傅觉民身上。 傅觉民被这一记抽得身子微微晃了晃,眼睛却顺势闭上了。 “继续。” 见王水生这一记得到傅觉民的认可,其余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加大出手力道。 他们都是陪傅觉民练功许久的老人,早已有了相当高的默契,知道怎样敲打,打在哪些位置才是最有助于自家少爷练功,又不让少爷感到难受的正确打法。 一时之间,偌大练功房内只剩下一阵阵清脆的敲打声。 铁尺一记记抽打在身上,让傅觉民有种回到当初磨皮承受李同藤条鞭笞的时候。 他循着混元桩的活桩练法,以及铁衣功的呼吸和承力技巧,不断调整着身姿,收放肌肉。 渐渐的,傅觉民感到自己浑身的气血开始有种微微的“沸腾”之感。 那些挨了铁尺的部位,一个个印子变得火热发烫。 当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浓烈,达到某个巅峰,傅觉民的身子又开始变得酥麻酸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肌肉和骨头缝里钻出来。 “嗖——” 王水生一记铁尺挥下,傅觉民福至心灵般将身子主动迎上。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那落在傅觉民肩背上的铁尺仿佛受到某种奇异力道的反震,猛地一阵震颤,而后竟“咔嚓”一声从中弯折! 所有挥尺的护院手中动作立时一顿,表情骇然地看着那柄内里硬木断折的熟铁长尺,一时之间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也是此时,傅觉民倏然睁开双眼,扬声开口:“药浴!” 旁边候着的佣人即刻跑下去,没一会儿功夫,便抬着个药气蒸腾的浴桶走了进来。 傅觉民直接穿着裤子就走进去,浴桶中温热的药水一激,他只觉体内将要沸腾的血液变得更为滚烫。 身上那些刚刚承受铁尺抽打的部位,此时更是鲜红欲滴。 他索性将整个人埋进水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等到旁边那些围观的护院陪练们都有些微微色变,忍不住面露忧色之时.... “哗啦——” 傅觉民破水而出。 “浴巾!” 一旁早就候着的佣人急忙呈上浴巾,紧跟着将用以遮挡的屏风围绕浴桶一圈立起。 待傅觉民洗净擦干,重新换上一身干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曹天忽的上前一步,拱手道:“恭喜少爷,晋升练血。” 傅觉民一头湿发,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缓缓点头。 其余护院们这才如梦方醒,紧跟着纷纷开口:“恭喜少爷晋升练血!” “告诉陈伯。” 傅觉民笑着吩咐身边的佣人,“今天陪我练功的,一人领十个大洋红包。” “谢少爷!” 一听有赏,底下的呼声顿时又热烈几分,有滑头的甚至还喊出“恭喜少爷神功大成,不日一统武林”之类的话语。 傅觉民好笑地摆摆手挥退所有人,而后独自调出角色面板查看。 —— 【傅觉民】 【攻击——14防御——11生命——4法力——0】 【功法:混元桩(精通:生命+1)明拳(入门:攻击+1)八极锻骨功(大成:攻击+6,防御+6)五行通背拳(入门:攻击+2) 铁衣功(入门:防御+2)】 【天赋:柔骨,幽聆】 面板上,傅觉民的【攻击】和【防御】属性又各提升了1点。 前者来自锻骨晋升练血,气血暴涨所带来的力量和速度上的增长。 这1点不是极限,后续应该还会继续增长,就像之前曹天晋升练血,身体各方面素质一直暴涨了一个多星期,才慢慢变得缓慢且稳定下来。 毕竟气血改造身体,也需要一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 至于后者,则来源于终于入门的【铁衣功】。 《铁衣功》本就是跟着锻骨一块儿练的,这会儿正式入门,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说实话,虽然【铁衣功】入门后附带的额外属性是“防御+2”,但毕竟侧重和大成的【八极锻骨功】有所重叠,这2点防御没有被【八极锻骨】完全覆盖掉,倒是颇叫他感到意外。 铁衣功入门后,傅觉民原本因修习八极锻骨大成而在双臂上长出的一层厚膜,开始有覆及全身的趋势,整个人皮肤也变黑了一些。 原本是养尊处优的象牙白,现在则呈现出几分古铜般的色泽。 傅觉民信手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刀,将刀锋落于手臂上,慢慢划拉。 起初并无感觉,直到他渐渐加大力道,才有隐约的刺痛感传来。 他大概加到两成力道,手臂上的皮肤被划开,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线。 “痛觉好像被削弱了一些,防御只能说尚可...” 傅觉民略感失望,这种程度的防御,和当初李同拿脖颈硬抗他一刀毫发无损比起来,实在差的太远。 他心里猜测,李同的铁衣功怕是已经达到大成,甚至更高亦有可能。 “算了,反正也是顺带练的,想要真正做到刀枪不入,还是得指望《药师琉璃身》..” 傅觉民摇摇头,丢开长刀,回过头来继续审视自身的变化。 晋升练血之后,他最大的感触便是——无时无刻,都有种气血翻腾之感。 出手之间,气血奔流,肌肤泛红,气力的调动比锻骨时快捷强横了太多。 练血练血,练的正是这股子气血。 这股气血会随日常练功自然增长,当然最快莫过于药食进补。 “这却是能大大发挥我的优势所在了...” 烧钱嘛,傅觉民最不怕的就是练功烧钱了。 “练血之后,日常的锻体修行可以先放一放了。 重点将《药师琉璃身》和《药师净光刀》入门...” 《药师琉璃身》的五张“净体图”,傅觉民现在已经练到第四幅,药浴所需的药材也全部备齐,就等着什么时候开始正式冲击入门。 正思量着,有佣人走进来禀告。 “少爷,门外来了两位小姐,想要见您。” 傅觉民下意识问:“叫什么名字?” 佣人答:“一位叫蒋瑶,另一位叫周云芷。 说是您的朋友,特地来还您东西的。” 周云芷? 傅觉民一怔,很快恢复平静,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让她们在客厅等着。” “是。” 第55章 季前辈 傅觉民上楼换了身衣服,等他收拾好来到前厅,发现前几日救下的那名圣功女塾的短发女生,和另一个女孩十分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有人正跟她们说话,隔老远傅觉民便听到熟悉的笑声。 “二叔。” 傅觉民走过去,颇觉意外地看着沙发上的傅国平,“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爹商量点事情。 正巧遇上你的两位小朋友...” 傅国平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拍拍傅觉民的肩膀,道:“那你们聊,我去书房了。” 傅觉民目送傅国平离开,这才转过头来将目光放在短发女生两人身上。 刚佣人通报,短发女生名为蒋瑶,至于另一人,自然就是原身心心念念的那位周云芷了。 穿越过来后,傅觉民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或许是原身记忆对周云芷的美化太过,见到本人,傅觉民反而觉得也就那样吧。 长得确实是标准的美人模样,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一身月白色倒大袖旗袍,立领紧扣,透着股带书卷气的清秀温婉。 但傅觉民向来对这类“我见犹怜”的女孩无感,觉得不如许心怡,至少许心怡身材好,还乖巧懂事。 “我二叔没吓到你们吧。” 傅觉民在原来傅国平的位置坐下,对着短发的蒋瑶说话。 这女的初次见面时泼辣得就像颗小辣椒,傅觉民说一句她怼一句,这会儿到了傅家,老实得却像是换了个人。 “没有没有...” 蒋瑶连连摆手,拿起一张支票,道:“傅先生人很好,听说我们正在筹款,还主动捐了两千块大洋。” “哦,二叔还捐钱了?” 傅觉民略显惊讶地笑笑,随即切入正题:“你们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来还你枪。” 蒋瑶飞快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用素雅绣花的白手绢包着,里边是傅觉民的左轮手枪。 “上次的事情...” 蒋瑶从沙发上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向傅觉民鞠了一躬,“谢谢你了。” “客气。” 傅觉民摆摆手,拿起左轮简单检查了一番,发现里边的子弹少了两颗。 “你倒是说话呀!” 对面,道完谢的蒋瑶在底下偷偷拽周云芷的袖子,有些急了,“来之前不是说好的嘛。” 傅觉民放下手枪,饶有兴趣地盯着周云芷。 后者这会儿两颊绯红,也不知是羞赧还是怀有某种愧疚,低着头压根不敢看他,半天才挤出一句细弱蚊吟的“谢谢。” 傅觉民飒然一笑,道声不客气,转而跟一旁的蒋瑶聊起来。 抛开长相,蒋瑶的性格倒是很对傅觉民脾气,大概蒋瑶也觉得接触后发现傅觉民完全不如传闻中般纨绔,两人聊得颇为投机,反倒直接将周云芷给冷落一旁。 从圣功女塾的课业,到日常喜好,再到此次的西南大灾..聊天时,傅觉民几次发现周云芷欲言又止,似乎是忍不住想要加入进来,但都不好意思。 说到底,周云芷不过是个容貌出众的民国女学生罢了,剥离了原身强加的滤镜,也只是个寻常女孩。 不知不觉聊了许久,说得口干舌燥的蒋瑶习惯性地伸手摸向眼前的茶盘,却尴尬地摸了个空。 “槐花。” 傅觉民转头喊槐花再新上一盘,蒋瑶却赶忙站起来。 “聊得都忘了时间了,我们也该走了。” “我请你们吃饭。” 傅觉民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道:“在家吃还是去外面吃,你们选。” “嗝——” 话还没说完,蒋瑶满脸窘迫地轻轻打了个嗝。 她聊天时一个人便吃空了三盘点心和水果,这会儿,都已经饱了。 “我看..就算了吧。” “那就下次。” 傅觉民笑笑,随后吩咐佣人,“去我房间里把留声机搬下来,给两位小姐一块儿送到圣功街去。” “真送给我们了?” 蒋瑶一脸的惊喜。 刚刚聊天的时候,蒋瑶抱怨起几人私底下组的话剧社和舞蹈社连台留声机都没有,傅觉民便说送她们一台,原以为傅觉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竟然当真。 “自然。” “你可真够意思,傅灵均。” 蒋瑶高兴得拍拍傅觉民的胳膊,又瞥一眼旁边的周云芷,竟摆出一副媒人的架势,笑道:“以后你还有什么送信、送花之类的差事,也全包在我身上了。” 周云芷羞得立刻埋下头去。 傅觉民无奈地摇摇头,让管家陈伯去备车,然后亲自送两人去车道。 刚走到门口喷泉,正撞上傅国生和李同两人前后走来。 傅觉民停下脚步,唤了声“爹”。 蒋瑶二女也很懂事地跟着喊道:“傅老爷。” “朋友?” “是。” 傅国生扫一眼两女,微微颔首便进去了。 倒是跟在傅国生身后的李同,在看到傅觉民的刹那,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 傅觉民知道李同多半是看出自己已经练血,索性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喊了声“同叔”。 李同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紧随傅国生而入。 ‘原本半年到一年的锻骨过程被我两个月不到走完,是该惊讶的..’ 傅觉民正琢磨着回头该用什么话应对李同询问,一转头,却忽然发现一直文静内敛的周云芷此时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李同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 傅觉民好奇询问。 “这一位...是府上的什么人?” “你说同叔?” 傅觉民道:“他叫李同,是我爹的保镖,也是我们傅家的护院管事。” 周云芷迟疑说道:“我先前..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他。” “这有什么稀奇。” 一旁的蒋瑶不以为意:“傅老爷每年都来学校捐款,跟在他身边的人你觉得眼熟也正常。” “不是在学校。” 周云芷摇摇头,“是在咱们话剧社门口的那条街,我记得...” 周云芷报出一个日期。 傅觉民听到这个日子,心头猛地一突。 ——这个日子,正是前身出车祸中枪的那天。 傅觉民心中波澜陡起,脸上却不动声色,故作随意地询问周云芷:“你看见同叔在干嘛?” “许是我看错了,也许是听错了...” 周云芷犹犹豫豫地轻声说道:“我见这位老先生跟一群人站在一起说话。 那伙人用官话喊他....” “季前辈。” ?! ...... 傅家花园。 傅国平随手将一个盒子放在傅觉民面前,道:“你要的手套,看看。” 傅觉民眼眸一亮,急忙将盒子拿起。 打开,只见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副皮手套。 乍一看是哑光的墨色,凑近了又发现其表面流动着一层如潭水般幽微的青黑光泽。 傅觉民迫不及待想要戴上试试,却听傅国平道一声“小心”。 他不由一愣,下意识摸了摸手里的手套,才发现手套的掌背和掌缘位置,竟嵌满了一块块墨玉色的甲片,仔细看,才认出那是一片片经过精心打磨过的蛇鳞。 “我找了省城最好的裁缝和微雕师傅,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才勉强完工。 就这么一副手套,差点用掉我半条蛇尸上的蛇鳞,连缝制的线,用的都是百年老藤芯捻成的细丝... 造价都快抵上一辆小汽车了...” 傅国平一边摇头感叹,一边跟傅觉民絮絮说道。 第56章 【15】 “二叔费心了。” 傅觉民口中应着,心神却早已被手套完全吸引,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戴上。 蛇皮制的手套极富弹性,质地柔软坚韧,完美贴合手部线条,戴上后毫无滞涩之感,宛如第二层肌肤。 两边小指末端各有一个米粒大小的暗扣,轻轻拨动,只听“铮”的一声轻响—— 傅觉民双手掌缘瞬间弹出一截细密锋刃,随着手掌动作,那由无数蛇鳞构成的锋刃如波浪般起伏,让他不由想起当初在桃香村见到乌鳞蛇妖两颊鳞膜张开的模样。 他立掌作刀,向前顺势一划。 “唰——” 面前的空气中掠过一线青芒。 “还满意吗?” 傅国平笑着问道。 “太满意了。” 傅觉民缓缓点头。 《药师净光刀》要求的便是短刃或手刀施展,这双自带锋芒的蛇鳞手套,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傅觉民戴着手套又尝试了下多种不同的出招方式,才爱不释手地将其脱下,重新放回盒子。 “多谢二叔。” 傅觉民再次跟傅国平道谢。 傅国平摆摆手,“说正事。 你让我派人盯梢的那叫赵辛华的...” 傅国平顿了顿,“总不能是为了许家那丫头吧。” “自然不是。” 傅觉民摇头,当即将之前用【幽聆】窃听到的对话内容,大致跟傅国平说了。 他只说是自己手下的人无意间听到的,保证消息来源可靠。 “火帅..明帅...” 傅国平听完,刀眉皱起,沉吟一阵后低声道:“听着像是西南那边火云军内部惯用的称号..” “西南火云军?” “嗯。” 傅国平解释道:“西南大灾后出了不少义军乱党,其中一支名叫火云军的最为势大。 一路南下,攻城拔县,上头几次出兵平乱都被打退了。 据说这火云军分了十几个旗号,搞不好,你碰巧打听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傅觉民听了傅国平的描述,神情也不由凝重起来,“二叔,如果真是火云军。 他们安插暗子与邪教勾结,所图谋的,怕不是整个滦河县?甚至...还不止。” “难说。” 傅国平眉头越皱越紧,“这件事干系太大,得慎重处理。 那个赵辛华,我会让伍泊舟亲自派人盯着,看能不能顺藤摸瓜...” “许家也要重点监视。” 傅觉民冷不丁地插话,“这赵辛华是跟许乐怡一块从盛海回来的,谁知道许家暗地里是否跟火云军有所勾结.. 若是许家做了火云军在滦河的内应,那首当其冲的就该是我们傅家。” 傅国平目光奇异地看了傅觉民一眼,而后渐露欣慰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许家那边我也会安排人手。 不过这件事...” 傅国平略作思忖,“先别让你爹知道,毕竟这些目前为止都只是猜测。” “我明白。” 两人又聊起傅国平今日来访的原由。 傅国平说了傅觉民才知道,原来是他们滦河县的胡富来胡大县长,准备过几日在自家府邸设一晚宴,请帖发遍了滦河县内有名的大户,估计是要跟众人谈所谓“筹款赈灾”的事情了。 傅觉民听傅国平骂了几遍胡富来,忽然冷不丁地岔开话题道:“二叔,你对同叔了解多少?” “你问这个干嘛?” 正问候到胡富来祖上第七和第八代的傅国平闻言一愣。 “好奇而已。” 傅觉民神色如常地随口答道:“你也知道,我现在一直在跟他习武。” “李同的话,我对他还真了解不多。” 傅国平回忆道:“我只知道他是十几年前被你爹在路边救回来的。 当时伤的很重,我还以为你爹捡回来一个死人呢。 后来你爹花重金请大夫给他治好了伤,他就留在了傅家,一直忠心耿耿...” “他本名就叫李同,还是后来改过?” “你什么意思?” 傅国平眯起眼睛看傅觉民。 “前几日听一个朋友说,在什么地方见过有人跟同叔长得很像,但又不叫一个名字。” 傅觉民随口编了个理由 傅国平也没追问,只是打个哈哈,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最好直接当面去问他,或者问你爹去..” “好吧。” 傅觉民眸光闪烁,面上则做出几分八卦未果的遗憾表情,摇头轻叹止了话题。 ........ 夜凉如水。 傅觉民提着一柄短刀,赤着上身,光脚静立在房间的地板上。 夜风轻拂发丝,傅觉民的身体突然动起来。 他挥舞短刀,在房间内演出一个又一个招式,短刀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轨迹,每一次出手,都带起呼呼的破空之声。 一番练习维持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直到身上渗出薄汗,傅觉民才收起刀势站定。 傅觉民开了灯,走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立脚黑箱前,凑近箱子上的玻璃透镜朝内里观看。 苏慧送他的西洋镜箱子,被他简单一番改造,已经变成了他练功专用的箱子。 现在里边装的是药师经的秘籍,傅觉民练完一趟刀法,便回来对照秘籍上所画的图示,看看自己的《药师净光刀》是否有练错的地方。 “练血之后,身体各方面的协调性,以及我对身体的掌控力也大大提升。 学起新武来,比以前也快上不少..” 这几日,傅觉民白天跟着八卦刀的黄方和曹天两人学刀,晚上自己练习,已经将《药师净光刀》的几十个刀法招式练得有模有样。 只是这些招式间还涉及各种发力运气的法门,以及蕴含佛理,所以并未真正入门。 傅觉民也不急,毕竟药师净光刀出自顶级横练奇功《药师琉璃身》,品阶很高,玄妙复杂,他又是独自摸索,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定力和耐心。 查看完秘籍上的内容,傅觉民又复演了一遍,而后走到床边拉动一根挂索。 只听叮铃一声清响,不多时,房门敲响。 “进来。” 傅觉民披上练功服,一群佣人鱼贯而入,每个手里都捧着各式冒着热气的饭食。 一桌子佳肴迅速在傅觉民面前摆起,他也不客气,当即坐下大快朵颐。 现在的他一天要吃七顿,辅以各类药汤补剂,为了便是练血境的养血速成。 练血之后,傅觉民体内暴涨的气血对身体的改造就一直未曾停止过。 仅是这几天的时间,傅觉民的【攻击】属性就又涨了1点,达到15. 几乎每天一觉醒来,都能感觉自己的力气和速度有所提升。 这一美妙的体验预计将持续一星期至半月的时间,等到身体被气血初步改造完成,才会慢慢停止。 当然,按傅觉民眼下这般“大吃大喝,疯狂进补”的架势,这一阶段就算结束,他后续气血的增长速度也将远超一般武者,【攻击】属性的缓慢提升会一直持续。 唯一叫傅觉民表示担忧的,大概就是体重上的问题了。 几天下来,他已经感觉自己隐隐又“壮”了一圈,如果长此以往下去,怕不是有朝一日要长成类似二叔傅国平那般的狗熊体格。 “到时候可别连西装都穿不上了..” 风卷残云般将一顿丰盛且滋补的药膳夜宵吃完,留下佣人清扫,傅觉民独自踱步出了房间消食。 他转至二楼西侧的露台,看似随意欣赏眼前的夜景,内里实则已经偷偷发动【幽聆】天赋,将全部心念都汇集至底下与一众护院同住的李同的房间。 第57章 心跳,晚宴 沙沙... 伴随【幽聆】的激活,像某个开关被自然打开,无数的声音瞬间纷至沓来。 风声,打牌声,脚步声,呼噜声,说话声,倒水声... 那些浅层且显著的杂音被傅觉民一一过滤,感知逐渐落于李同所住的厢房位置。 意念如旋钮般慢慢转动,随着收音不断地变得精准且细腻,傅觉民的脑海中仿佛同步铺展出一个模糊的场景。 木材的胀裂声,蜈蚣在墙缝爬过的窸窣,怀表走针的喀嗒声,毛巾架上水滴砸落的声响.... 无数细微的声源如一道道时隐时现的墨线,一点点勾勒出整个房间的轮廓。 傅觉民静静聆听着,整个房间内部的布局画面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能“看”到房间东侧摆了张硬木架子床,床边有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旁边的榉木架子上挂着一套黑布短褂,青纹白瓷底的茶杯就同银壳怀表一起搁在凳子上..... 他将很多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唯独找不到李同的踪影。 “不在房间?” 就在傅觉民怀疑李同是不是起夜去上了厕所,突然—— “咚——” 一个沉稳,有力,仿若擂鼓的声音蓦然响起。 就像一滴水以无比缓慢的速度轻轻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水花溅起,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李同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傅觉民的感知之内。 他以一个侧卧的姿势躺在傅觉民刚刚探查过的那张硬木架子床上,闭着眼睛,正在安寝。 傅觉民这才“找”到属于李同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绵长得仿若一段风,自鼻间流出后,便无比自然地融于房间内流动的空气,以至于在傅觉民之前的感知里,床上的李同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 “咚——” 又一声缓慢却沉稳的心跳。 “不对!” 傅觉民忽然眉头皱起。 这心跳声太过迟缓了! 傅觉民尝试默数了一下,在一分钟的时间里,李同的心脏竟只跳动了六下。 频率几乎只有正常人的二十分之一! “就算是破了血关的大武家,心肺强健远超常人,心跳次数会变少变慢,但每分钟的心跳次数怎么可能低到只有六下?!” 傅觉民感到不可思议。 练血之后,他的心跳次数也有所降低,静止状态下每分钟大概只有四十到五十次。 李同的实力要比他强很多,这个数字必然会更低,但无论如何也不该低到这种程度,这还算是人吗?.... 就在傅觉民匪夷所思之际,那极异于常人迟缓的心跳声突然消失了。 一股莫名的警兆于心间陡然生起。 “唰——” 二楼露台上,傅觉民倏然睁开双眼,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哗啦——” 旁边花架上的一盆兰草被他衣角扫到,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谁?!” 有佣人略带紧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傅觉民面无表情地摆摆手,对方知趣地悄然退下。 傅觉民低头朝底下看去,那里依旧被一片深邃的夜色笼罩着,属于傅家佣人和护院们短暂的夜间热闹从黑暗中隐隐传出。 他深深朝李同厢房的方向望去一眼,而后转身,消失在露台上。 他没有看到的,此时的李同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二十米的黑暗里,背着手抬头看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平静,不知正在思索什么。 ....... 重新回到卧室,佣人早就收拾完走个干净。 傅觉民独自站在房中静静思考了一阵,然后坐下身子,开始摆出一个个奇怪的姿势。 他的身体变得宛如面条般柔软,动作也不断在超出常人理解的范畴间变幻。 在某个时刻,他的身体又陡然凝定,肌骨绷紧如铁。 “咔咔咔——” 伴随一连串细密的骨鸣如爆竹响起,傅觉民长吐一口气,缓缓松了整个架势。 “药师净体图”的第五个动作。 终于,成了! ..... 次日,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琉璃窗格,在房间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傅觉民披着块白色细棉围布,闭着眼睛半靠在圈椅上,身后,一约莫五十来岁的清瘦男人正全神贯注地围着他的脑袋忙活。 安静的房间内只听见剪子啃噬发丝,“咔嚓、咔嚓”细密清脆的声音。 一阵功夫后,剪子又换成了剃刀,“沙沙”地刮过面颊.... “好了。” 听得身后传来温润中厚的男声,傅觉民睁开双眼,一旁的佣人立马端上早就准备好的清水与热毛巾,给他细细擦净脖子与脸上沾的碎发。 看着镜中自己明显变得清爽利落许多的样子,傅觉民满意地点点头。 “下次还是请宋师傅来。” “傅少爷满意就行。” 一身灰布长衫的清瘦男人冲傅觉民拱拱手,提着自己的理发箱子,由佣人带着下去领赏了。 傅觉民看一眼旁边的管家陈伯,忽有些无奈地开口:“陈伯,这晚宴我是非去不可吗?” “少爷上次除匪有功,前几日大通路的那场乱子,也是少爷差人先报的警..胡县长多半是要在今日的晚宴上当面嘉奖的。 老爷说,您最好是别拂了他的面子..” “行吧,我知道了。” 傅觉民摆摆手,让陈伯带人下去。 走到窗边朝下望去,正看到喷泉边,老爹傅国生正带着小妈林婉容和自己两个妹妹上车的场景。 临走前,似乎还特地朝自己房间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傅觉民摇摇头,自知今晚这场晚宴是左右逃不过去了。 他穿好皮鞋,套上傅国平送的马甲,又从满抽屉的西洋表中拣出一枚表面镶缀火红碎钻的戴上,然后拎着西装外套走至镜前,看着和月前相比,几乎判若两人的自己—— 当那刚订做的深青色西装外套在胸前合拢,白色府绸衬衫下包裹的宽厚肩背,所有外放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立刻全都被收束其中,转而化为一股内敛沉稳的气度。 愈显得整个人英挺且贵气。 就像一柄缓缓收进鲨鱼皮鞘的名贵古刀,华丽之下,是不可逼视的清冷锋芒。 傅觉民下了楼,一行人早已在车边候着。 曹天和钱飞等人随行,他上了车,淡淡招呼一声,车子慢慢朝庄园外驶去。 胡富来的晚宴设在自家,他的宅子就落在县衙对面,也是前朝县太爷的官邸。 当傅觉民赶到地方,已是夜色初临。 胡宅和县府中间的街道上,车马辚辚,两盏硕大的煤气灯将两扇朱漆大门前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一辆辆人力车、马车和小汽车在胡家下人和门房的跑动引导下,于空地两侧依次有序地停靠。 当曹天给傅觉民拉开车门,傅觉民一身挺括西装下车,还吸引来不少好奇观望的目光。 主要是即便是今天这般的场合,能乘坐汽车来赴宴的人也实属少数,绝大部分的宾客,坐的都只是马车。 第58章 酒会 很快便有人认出他,傅觉民听到有人轻声议论自己的名字。 他目不斜视,带着曹天等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一个腰里扎着蓝色宽布带,戴瓜皮小帽的男人飞快迎上来,身子躬到几乎九十度,殷勤地招呼:“傅少爷是吧,您跟我来。” 这家伙脸膛红红,额头和脖子上全是细汗,天知道这一晚上时间里里外外来回跑了多少趟。 傅觉民跟着男人进了门,经过门房和轿厅,看到胡家的前院。 院子里虽然摆了不少花草绿植作为装饰点缀,但仍能看出整个前院隐隐透出老旧破败的痕迹。 傅觉民不禁想起二叔傅国平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们滦河县的这位胡县长,连自家的宅邸都舍不得花钱好好修缮一下,看样子是真做了大捞一番后便随时拍屁股走人的准备。 “傅少爷,您这边请。” 曹天等人在门厅处止步,他们这些随行者,全都被统一安排至后院。 傅觉民则跟着男人一直走进了正厅。 胡家的正厅还是颇为宽敞气派的,此时里边整个被收拾出来,当中搭了个小台,两侧放着一张张的椅子,还有数条长桌,桌上摆满各类瓜果点心吃食。 厅中宾客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有端着茶盘和酒盘的下人在厅子里走来走去。 胡富来竟是将今晚的宴席搞成了一个类似西洋酒会的东西! 槽点太多,傅觉民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吐起。 摇摇头,在人群中找到正与人说话的傅国生,快速走过去。 “来了。” 看到傅觉民,傅国生微微颔首,而后指着身旁一个大腹便便,留着一对小胡子的胖子对他道:“这位是胡县长。” “胡县长。” 前身大概是见过胡富来的,傅觉民对眼前的胖子略有印象,当下拱拱手,问了声好。 胡富来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他,一边点头一边不住称赞:“灵均是吧,真是一表人才。可惜你胡伯伯没有女儿,否则厚着脸皮,也定要将你招来做女婿...” 谢天谢地你没有女儿,否则若有女的长成你这模样,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傅觉民心里吐槽,脸上却露出谦逊表情,连声道胡伯伯说笑了。 简单寒暄几句,傅觉民识趣走开,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拿了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洋酒,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场中的宾客来人。 他二叔傅国平估计是还没到,小妈林婉容正跟几个同样贵妇打扮的女人在说笑,两个妹妹由胡家的下人带着,跟另一群宾客的小孩满场跑来跑去... 傅觉民随意扫视场中众人的同时,别人同样也在看他,一直都有不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忽然,他的视线在一处停住。 他看到颇为熟悉的许家一行,许世荣和他的两个女儿。 许心怡估计是他刚进来时就发现他了,一直盯着,见他看过来,脸上立刻满脸欣喜地跟他招手。 许心怡将手里端着的红酒杯往旁边一放,拎着裙角就要冲他跑来,却马上被许世荣叫住,也不知许世荣跟她说了些什么,傅觉民眼见许心怡脸上的光彩渐渐暗淡,随即变得失落和沮丧起来。 傅觉民看一眼三人中一直安安静静不与任何人交流的许乐怡,若有所思。 他之前跟傅国生提了要和许家解除婚约的事情,傅国生没有反对,但也没有答应,只是说——再等等。 等的当然不是傅觉民回心转意,等的是个合适的时机。 毕竟傅许两家交好多年,就算这门亲事不成,也得要顾及两家人各自的面子。 所以现在明面上许乐怡还是傅觉民的未婚妻,许心怡作为许乐怡的妹妹,这种场合自然不好跟他过于亲近。 “灵均!” 这时,一声呼唤在身侧响起。 傅觉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油头粉面的青年笑眯眯地朝他走来。 傅觉民看这人有点面熟,但一时之间叫不出名字,索性懒得理会,直接转过头去。 青年却举止亲热地主动凑上来。 “我可有大半年没见着你了,听说你最近一直闷在家练武?还帮县里抓了十几个山匪..啧啧...” 傅觉民全当青年是空气,任他如何套近乎,眼皮也不抬一下。 青年说了一阵,得不到傅觉民半句回应,显得有些尴尬。 忽然,他轻轻拍了拍傅觉民的胳膊,掀开自己西装内衬的口袋,露出一包手卷纸烟似的东西,凑近傅觉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西洋来的新鲜玩意,吸一口整个人都要飞上天去... 怎么样,一起来玩玩?” “滚开!” 傅觉民直接一脸不耐地骂过去。 青年一愣,旋即面皮涨红地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地瞪着傅觉民说道:“傅觉民,我好心好意的..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傅觉民慢条斯理地跟着起身,练血之后,他的身高蹿到一米八八,接近一米九的高度。 站起来足足比青年高一个头,西洋吊灯下,宛如一片浓密的阴影将青年全身笼罩。 “你别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扇你。” 傅觉民看着青年,淡淡开口。 属于练血武师的无形气场压迫过去,青年的脸色瞬间一白,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 紧跟着也不敢再撩狠话,转身匆匆走开。 傅觉民冷眼看他走到不远处一个小圈子前,跟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女不知道说了什么,时不时地朝他这边望上一眼,然后一行人便全都朝大厅侧门的方向走去。 傅觉民眯起眼睛盯着几人离开的方向,随手拉住一个端茶盘的下人,掏出两个大洋丢过去。 “去告诉华丰布庄的周老板...他儿子躲在花园抽大烟,把胡县长家的房子都给点着了。” 吩咐完,傅觉民接着懒洋洋坐下,没一会儿,便看人群中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满脸铁青地带人急匆匆朝侧门而去。 傅觉民独自一人笑得开心,经此一事,前身遗留下的那伙狐朋狗友应当也能顺势断个干净。 他坐在厅子角落,连续打发走几波主动上来搭讪的富家小姐千金,左等右等等不到二叔傅国平到来,身边连个能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索性就出了宴会厅,让人叫后院喊上曹天,转到门外透气。 此时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傅觉民沿着滦河县衙门口的大街,与曹天两人漫无目的地随意往前溜达。 刚走没一会儿,忽听曹天脚步顿止。 傅觉民转头一看,只见胡宅外特地挑起的灯笼底下,一身紫色刺绣旗袍的苏慧踩着薄光,如夜荷初绽,姿态从容地款款向他走来。 “傅少爷。” 第59章 惊夜 傅觉民微微一怔,没想到竟会在这遇上苏慧。 “苏..小姐。” 傅觉民顿了顿,终究没能喊出“小苏奶奶”这个称呼,“你也是来赴宴的吗?” 苏慧点点头,“来得有些迟了,还没进去,就看到傅少爷在这站着。” 苏慧声音温润,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冽。 “里面太闷,实在待不住,便出来透透气。” “想来里边定是无甚乐趣,那我也晚些进去罢。” 苏慧浅笑,自然而然地走上前,与傅觉民并肩而行。 傅觉民不好拒绝。 他往后瞥了一眼,才发现苏慧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女人。 长相平平,作前朝丫鬟的打扮,仿佛足不沾地,走起路来不发出半点声音。 她朝傅觉民看来之时,傅觉民感觉眼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武家! 他心头微凛,很快又释然。 以苏慧的身份,经历过上回那桩事情,身边再不多几个像样的保镖,反而显得不正常。 ‘不愧是前朝苏家之女,随随便便就能调来一个至少破了血关的武师护卫..’ 傅觉民忍不住心中感慨,他也不清楚这中年女人到底什么实力,但能仅凭一个眼神带给他这般感觉,实力只能是往高了猜。 难怪大晚上的苏慧敢主动上来跟他们两个大男人同行,原来是有恃无恐。 “上次送到家的箱子,傅少爷打开看了吗?” 想着,苏慧忽然开口。 傅觉民忙点头应道:“看了,很喜欢。苏小姐费心了。” 他也不知道苏慧指的到底是西洋镜还是药师经。 苏慧微微一笑,轻声道:“早年的时候,我也痴迷这些西洋来的新鲜玩意儿。 家里每隔一阵便寄来大堆给我解闷,如今却兴味淡了。 傅少爷要是喜欢,我再挑几样送来...” “不用..” 傅觉民摇摇头,“我现在..耍玩的时间也少。” 两人之间一时没了话,只是并肩慢慢走着。 胡宅外挑起的迎宾灯笼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街上。 一长一短,看着却有种意外的谐调。 “说起来,我其实是很早就认识傅少爷了。” 苏慧轻轻说话,再次挑起话题。 “哦?” 傅觉民略显诧异地侧目,“我和苏小姐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就在年前,鸣凤班来滦河搭台,唱了七天。 其中有一场,有个讨人厌的家伙,搬了张高凳就摆在在戏台子跟前,挡了后边不少人看戏。” 苏慧眼含笑意,“傅少爷亲自带人把他给赶了出去...” “还有这事。” 傅觉民眼眸一亮,笑道:“我都给忘了...” 难得啊,前身竟还做过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更没想到的,竟还无意间给苏慧留下了好印象。 可他刚想谦辞两句,却听苏慧语气淡然地接着说道: “...将人赶走后,你就坐在他的位置上了,整场戏还一直地往台上扔大洋。” “呃...” 傅觉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一时之间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天才干笑两声,讪讪道:“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叫苏小姐见怪了..” 苏慧却是摇头,“我却是觉着有几分亲切。” 见傅觉民目露不解,她轻声解释:“家里有个自小就玩得很好的弟弟,比傅少爷也大不了几岁,也总做这类教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浑事..” 敢情是把自己当弟弟了。 傅觉民一时心里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怅然。 这时,苏慧停下脚步,看向傅觉民,“过几日离滦前,想再请傅少爷一聚。” “苏小姐叫我傅觉民或傅灵均就好。” 傅觉民有些诧异地问道:“苏小姐不日就要离开滦河?” “嗯。” 苏慧点点头,许是方才提及的“弟弟”勾起了她的些许回忆,眉目也变得愈发柔和。 “盛海郊外紫云山上的枫叶应当红了,年年都要去看的,再晚,怕是要赶不上了...” “那到时候我给苏小姐践行。” 傅觉民客气道。 苏慧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空旷的长街尽头,忽的传来一声巨大的异响。 两人说话的声音顿止,倏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直跟苏慧保持着五步左右距离的中年丫鬟幽灵般无声无息地飘上来,曹天也上前几步。 傅觉民眉头皱起,盯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他听着...刚刚那似乎是道枪声?! 街面上霎时死寂,今日胡府大宴,所有的热闹几乎都汇聚在那所宅子里。 此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得路边高挂的纸灯笼发出簌簌轻响。 “啪嗒、啪嗒——” 浓密的夜色里,一串杂乱的脚步声打破寂静,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 不多时,一道人影跌撞闯入众人视野。 —— 那是个形貌狼狈、神色惊惶到极点的女人。 她光着脚,踩在大街上,整个人无论从动作或是神态,都透着一股子失了常的癫乱。 女人看到几人,涣散的目光骤然亮起,如同见到救命的浮木,踉跄着扑来。 “我是吴宛淑,我爹是清源县县长吴永谦....我是吴宛淑,我爹是清源县县长吴永谦....我是...” 女人一边跑,嘴巴里一边反反复复念叨着。 中年丫鬟将苏慧挡在身后,傅觉民一个眼神,曹天立刻上前几步,将女人直接拦下。 “我是吴宛淑!我爹是清源县县长吴永谦!!” 女子猛地抓住曹天手臂,嘶声尖叫。 随即却又似彻底崩溃,嚎啕大哭:“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是吴宛淑...我爹、我爹是清源县县长吴永谦...” 听到女人的话,傅觉民一惊。 此时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头发乱糟糟板结在一起,不知道已多久没有洗过,十根手指缝里满是血污和泥垢,满身泥土,臭气熏天。 但女人身上那套脏兮兮几乎辨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分明是件样式名贵的旗袍,头发有明显烫染的痕迹,指甲上涂了指甲油,满是污垢的身体下,偶尔几块相对干净的皮肤,也显得格外白皙细腻.... 看着确实像富家千金的样子。 “清源县就在滦河隔壁,清源县的县长,好像是姓吴...” 曹天开口。 傅觉民下意识与身边的苏慧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之色。 “清源县县长的千金,怎么会跑到我们滦河来,还沦落到这般田地...难不成是遭了山匪?” 傅觉民皱眉,示意曹天问问清楚。 但此时,被曹天拦住的女人却忽然又癫狂起来。 “他要来了!他要来了! 你们滚开!你们赶紧给我滚开!...” 女人厉声咒骂,拼命想要推开挡路的曹天,还时不时一脸惶恐地向后张望,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令她极度恐怖的东西马上就要追赶过来。 就在女人奋力推搡间—— “砰!” 又一声刺耳的枪响撕开夜幕! 曹天整个人迅速向后退去,傅觉民几人也跟着飞快后退。 紧接着,他们便眼睁睁地看到—— 刚刚还在发疯的女人突然定住不动。 密集的枪声好似鞭炮在她背后响起,子弹划破空气,转瞬之间,女人身上便绽开许多个米粒大的孔洞,整个人站在原地生生被打成了一副筛子。 粘稠的鲜血在青石板街面上缓缓洇出大片暗红,两束橘黄色强光如利刃般刺透黑暗,远远朝几人笔直射来... 第60章 通玄 枪声响起刹那,傅觉民便已向后退出五六米远。 “苏——” 他刚想招呼苏慧躲避,转头一看,却发现那前朝丫鬟似的中年女人,此时已经拉着苏慧跑出去不知道多远了。 话堵在喉咙底,傅觉民自嘲一笑,正要唤曹天继续后撤... “砰!” 又一阵枪声骤起。 傅觉民瞬间警兆大起,整个人下意识便朝旁边扑去。 “哒哒哒——” 子弹如雨点般扫过街面,溅起一连串刺目火花。 傅觉民听见曹天一声闷哼,紧跟着自己胸口位置,“咚、咚”,像是隔空被人狠狠重击两拳! “砰!” 傅觉民重重落在地上,一个翻滚,顺势躲进一间商铺外墙的窄檐下。 墙体只容许他小半个身子纳入,傅觉民眼神一凝,紧跟着强健的身躯倏然松弛,如蛇般贴墙蜷缩,恰好藏进这片逼仄的阴影内。 “砰砰——” 枪声还在继续,时不时有子弹掠过傅觉民身侧,在他耳畔的灰石墙面上崩开簇簇碎石。 “少爷!” 傅觉民听见曹天低低唤了声,但紧跟着就被陡然变密的枪声给压过去。 这时候他才有空低下头来查看自己的情况。 胸腹处隐隐传来阵阵闷痛,解开西装外套,可见内里马甲的缎面上,左右分别多出两个凹陷的小孔。 手指拽住衣角轻轻一扯,两颗子弹立时被抖落出来。 傅觉民的脸色有些难看。 若不是运气好,若不是二叔傅国平送的这件蛇皮防弹马甲.... 他刚刚怕不是要被硬生生乱枪打死在街上?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街心。 只见在两束橘色强光下,先前向几人求救的女人此时早已倒地,身躯被弹雨撕烂。 光束边缘,苏慧二人藏身他对街的某处,位置虽较他安全许多,但傅觉民仍能清楚瞥见苏慧惊惶失色的侧脸。 “这是...火云军打进城来了吗?” 大半夜的,竟有大批人拿枪在街上横扫,而且还是在县府衙门门前。 除了火云军进城,傅觉民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可火云军不是从西南灾地出来的吗,乃大股流民聚合而成,哪来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和战斗素养? 此时,枪声渐渐逼近。 傅觉民眉头皱起,下意识朝苏慧那边望去。 他和苏慧的中年丫鬟护卫对了一眼。 后者的实力高得出奇,感知敏锐远超于他,第一声枪响时就带着苏慧躲避,以致两人都毫发无损。 但眼下这大晚上的街面冷冷清清,空旷无遮,对面强光射脸,他们看不清对面是什么情况,自己这边在对面人眼里却是一览无余。 那中年女人哪怕实力强横,也有些无计可施,只要稍一露头,便立刻被子弹给压回来。 傅觉民想了想,很快眸光一闪,开启【幽聆】。 幽聆之下,街面上的无用杂音被层层剥去,傅觉民的脑海中逐渐呈现出一道又一道持枪人影的轮廓。 这些人手持枪械,分站不同位置,轮番开枪、上弹、前进,章法严整,训练有素。 傅觉民面无表情地从西装内衬口袋中掏出前不久才得到的蛇鳞手套细细戴上,同时拔出一直随身携带,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 戴上了手套,在夜色中闪着幽晦鳞光的左手轻轻摁在身旁的墙面上,五指陡然发力—— “咔嚓——” 一小块灰砖石块被他硬生生从墙面抠下。 傅觉民抖手一扬,手中石块“嗖”一声飞出去,快速砸中对面街铺的门面,发出一声脆响。 【幽聆】感知中,那些个持枪人影的注意力瞬间被声音吸引过去。 趁此间隙,傅觉民倏然从藏身的墙壁后探出,仿若未卜先知般,左轮枪口毫不犹豫地锁定强光背后的某个位置... “砰!” 伴随一声闷哼,有人倒地的声音,对面阵脚微乱,枪声也随之大作。 对街的中年女人投来略带惊异的眼神。 傅觉民冲其抬了抬手中左轮,轻点了下墙面,后者似乎立刻心领神会,随手往旁侧一抹,也不见她如何发力动作,傅觉民只瞥见一小块黑影“嗖”一下便从中年女人的袖子底下飞了出去。 他下意识便想趁机开枪,却不曾想还没等他身子从墙后复探出去,对面已经有人应声倒地。 “暗器手法?!” 傅觉民一愣,顿时对面前中年女人实力的认知又有了一个新的刷新。 受到他启发的中年女人双手不停,在她手下,那灰砖墙面就好似豆腐砌成的一般,不断被抠下一块又一块,经女人经袖风一荡,便迅猛射出,破空声简直堪比子弹。 街道上接连响起闷哼之声,此前整齐的枪声也一下子变得散乱起来。 傅觉民叹为观止,心中暗叹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却突兀响起。 下一秒,傅觉民只瞥见一抹黑色急速划过眼帘,紧跟着苏慧身前的中年女人也迅速欺身而上,化作一道灰影,与那黑影缠斗一起。 两人交手激起的劲风隔着半个街面刮在傅觉民脸上,微微发疼。 傅觉民隐隐心惊,可还没等他观战多久,在幽聆的感知中,又有另一道人影突然冒出,直直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悍然冲来。 傅觉民眼神一凛,容不得半点犹豫,一个侧身闪出,不等人影杀到,率先抬枪瞄准,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左轮弹轮内剩余的五发子弹尽数打完,一颗不剩的尽数倾泻在那道人影身上。 后者身形顿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傅觉民借位站在与之正对的位置,利用对方的身体挡住对面的视线。 一边小心戒备,一边飞快撕开西装内衬的夹层,将备用子弹一颗一颗取出,给左轮重新上膛。 那中了傅觉民整整五枪的人影如一尊巍峨的铁塔矗立在刺目灯影下。 傅觉民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却见那人忽然缓缓抬起一只拳头,正对他。 然后,五指松开—— “叮当——当——” 黄铜弹头接连坠地,清响声击碎夜色。 傅觉民填弹的动作霎时间停滞了。 他慢慢抬头,怔怔看着背光之下,那张隐隐露出狰狞笑意的粗犷面孔,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 “咔嚓——” 弹轮归匣。 傅觉民抿紧嘴唇,缓缓吐息:“通玄,武师?..” 第61章 专员 夜色微凉,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在傅觉民皮肤上激起细密的针刺感。 通玄武师。 劲气自生,可挡普通洋枪子弹。 曾经的传闻,现如今由他亲身验证。 傅觉民凝视着那立于灯影之下的雄壮身躯,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轮枪柄,手套边缘的蛇鳞锋刃自行弹出,发出阵阵仿似不安的细碎铮鸣。 他才初入练血,虽然之前打死过血关境武师,但面对实力还要更高血关一境的通玄武家,傅觉民实在找不到任何能与之相抗衡的点。 唯有逃。 但那通玄武师身后,十几支枪管对准着他,此刻连逃跑似乎都成了奢望。 “蛇妖马甲,再加【柔骨】天赋,全力施为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只要不被击中脑袋之类的要害,当场身死。 他们现在就处在县府衙门和胡家宅邸外,枪声响了五分钟,里面的人就算是再迟钝,这会儿也该反应过来了。 只需要拖一拖,稍微再撑上那么一会儿... 可是,以他此时与那通玄壮汉之间相隔十步不到的距离..他真的能撑到人来吗? 傅觉民心念电转,心脏也开始跳得飞快。 他莫名想起前世偶然看过的自然纪录片中的一些场景片段——狩猎的猛虎伏草伺机待发,被狩猎的麋鹿战栗难安,在一切开始之前,空气如弦般一寸寸绷紧.... 现在,他就像那只被牢牢锁定住的猎物。 “嘭!” 一声闷响,打乱傅觉民繁杂的思绪。 侧目望去,只见一旁激斗的战团此时胜负骤分。 苏慧的中年丫鬟护卫如折线风筝般向一面倒飞而出,重重撞上街边的墙面,张嘴呕出一大口的鲜血。 与之交手之人,却高高跃起,鹰隼般立于一处檐角之上,投下冰冷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前朝内庭玄袖功.. 你和苏尔佳罗氏是什么关系?” 受了伤的中年女人扶墙站起,明明嘴角流血,脸上却露出轻蔑讥诮的冷笑。 自然而然的,对面众人的目光都不由汇聚至其背后脸色苍白的苏慧身上。 傅觉民敏锐捕捉到这电光石火的空隙,脚下一动,足尖发力整个人便倏然向后退去。 空气中绷紧的无形之弦应声而断,刺目灯影下,铁塔般的通玄壮汉瞬间回神,发出一声短促的狞笑,即刻朝傅觉民猛扑而来。 刹那间,傅觉民只觉眼前一片阴影急速暴涨,那照亮长街的两束橘光瞬间被完全吞没过去。 属于通玄境武师的恐怖威压,混合夜色,直接将他的视线染成一片窒息的黑暗。 傅觉民深吸一口气,快速抬起手枪,左轮的枪管遥遥对准眼前汹涌而来的墨色。 指尖扣住扳机,左轮撞锤缓缓下压.... “砰——” 枪声破寂。 眼前的黑影闷哼一声,身形顿止,不自觉地稍稍向后了半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当胸打中。 傅觉民却是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还没完全扣下的左轮扳机。 下一秒。 “砰!” 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黑影再退。 这时傅觉民才听到枪栓快速拉动的脆响,还有皮靴踩过长街的脚步之声。 “砰!砰!砰!——” 枪声一道接着一道,夹杂着弹壳坠地和拉栓上膛的声响,有条不紊。 通玄壮汉连连后退,不断做出闪避的举动,一步一步,直到完全退回炽亮的橘色灯光跟前。 灯光后的一道道人影,此时也像被这顿从容且凛冽的枪击所震慑住,一个个手上也没了动静。 傅觉民趁机拉开与对方的距离,退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他循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支燃烧的雪茄恰好从黑暗中被抛飞出来,砸在地上,紧跟着便被一只大脚狠狠踩灭。 缭绕的青烟中,手持一柄汉造步枪的傅国平撞开夜色,满脸凝着几乎化不开的凶狠冷戾之色。 “二叔!” 傅觉民低唤一声,在看到傅国平身后跟着的大批人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躲二叔背后。” 傅国平说着,眼神冰冷地抬枪瞄准,一身的杀意完全不加掩饰。 傅国平带来的民务处汉子,以及穿着制服的警务处巡警飞快上前,于他两侧散开,纷纷举枪对准正前方向。 “少爷,你没事吧?” 钱飞和马大奎两人满头大汗地挤上来,切声询问。 傅觉民摇摇头,轻声嘱咐一句,两人赶紧跑上去将不远处中枪负伤的曹天扶回。 苏慧也被人安全接应过来,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俏脸煞白。 感受到傅觉民关切的目光,苏慧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此番来人不少,领头的正是胡富来本人,身边还站着一身便服的警务处副处长周和。 此时的胡富来脸色铁青,想来也是,自己精心筹备的宴会突然被人搅和。 而且是就在他家门外肆意开枪杀人,这跟将他胡大县长的脸狠狠踩在地上摩擦有什么区别? 七八个胡家家丁簇拥着胡富来,将手里的火把和灯笼高高举过头顶,大步来到队伍的前头。 胡富来不敢走得太过靠前,半藏在一个高壮的巡警身后,指着前方咬牙切齿地骂道:“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在我滦河县...”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却忽然一窒。 只见在火把的光亮下,对面的两道橘黄光束渐渐熄灭—— 一个一身雪白戎装,大晚上却偏偏戴了副圆框黑墨镜的青年,姿态慵懒地斜倚在一辆巨大的吉普军车上。 手里随意把玩着一柄金灿灿的鹰标手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在他身前,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个身披软甲,双手覆玄铁护腕的铁塔壮汉,和一个青衫灰发、神情冷淡的老者。 周围,则是十几个穿着统一深蓝军装,身背棕色牛皮武装带,脚踩黑色长靴的兵士。 这伙人的眼神全都平静得可怕,给人一种从尸山血海中冲杀出的漠然之感。 “噔——” 戎装青年突然一脚猛地踏在身下吉普军车的车前盖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慢慢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苍白英俊的面孔。 “先自我介绍一下。” 青年身体前倾,不算大的声音落在寂静街道上,砸出丝丝的冷意。 “我叫宋璘,此次阳平省赈灾事务的特派专员...” 他环视众人,脸上忽而绽出灿烂冰冷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刚刚,是谁开枪袭击本特派员来着?” 第62章 省督公子 青年的话音落下,场中一片死寂。 胡富来喉头滚动,将未出口的咒骂硬生生咽回肚里,脸上的肥肉不住轻颤。 下一秒,他疾步上前,抬起双手拼命朝那些举枪的巡警下压。 “放下,放下!统统把枪放下!” 胡富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向吉普军车那边,但没到近前,就被几个穿着军装的持枪兵士冷冰冰拦下。 他也不恼,就站在原地仰起头,满脸堆笑地跟军车上的青年说话。 傅觉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站在人群中,听着身边一点一点变得闹哄哄的。 很快周和也带人走上去,还有人则飞快离群,朝身后胡宅的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街面就变得热闹起来。 大群家丁下人举着火把过来,后边跟着之前聚在胡家宴会厅的老爷太太小姐们。 一个个快走或干脆小跑而来,傅国生俨然正在其中。 一行人来到近前,很快将吉普军车上的戎装青年簇拥着离去。 人转眼便走得差不多,偌大的长街立马又变得冷清下来。 苏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傅觉民吩咐钱飞两人即刻带着曹天去治伤,而后将目光转向一道背影。 傅觉民朝那道背影走上去,轻轻唤了声,“二叔。” 傅国平没回,只是盯着一处看。 顺着傅国平的目光望去,傅觉民看到前边街面上一大滩模糊的血迹。 是那个自称吴宛淑的女人,她被子弹打烂后,就在刚刚,尸体又被军用吉普的车轮给碾过,十几双军靴踩过...现在就只剩下一堆看不出形状的烂肉。 和身后那片还未完全远去的热闹对比起来,这滩烂肉血渍看着有种说不出的荒诞和讽刺。 “把这块好好收拾一下。” 傅国平忽然招呼身边的民务处队员,几个汉子应下,分头跑开去找麻袋和工具。 傅国平转过身,傅觉民看到他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傅觉民眼神微动,忍不住开口:“二叔,刚刚那个叫宋璘的....” “回去再说。” 傅国平打断他的话。 傅觉民怔了怔,缓缓点头。 ............ 是夜。 傅家书房。 “砰!” 傅国平狠狠一拳砸在实木的茶几上,震得桌面茶盏叮当乱跳,茶汤四溅。 “大晚上强闯城门,连杀三个值守的巡警,还差点当着我的面打死灵均... 竟然还要我们傅家向他赔偿十万块大洋?” 傅国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是赔偿。” 圈椅上的傅国生摇头,“袭击事件,特派专员宽宏大量,一律不再追究。 这十万大洋,是为赈灾捐的款。” “有区别吗?” 傅国生冷笑。 傅国生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开口:“连胡富来都捐了五万大洋。” 傅国平没说话了,脸却依旧沉的厉害。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猛地往嘴里狠狠灌了两口。 这时,一直静静坐在旁边听着的傅觉民问道:“爹,这个特派专员究竟是什么来头?” 傅国生抬眼看他,缓缓道:“特派专员的名头不算什么,主要是宋璘此人。 他爹宋震原乃军阀出身,当年险些就当了这南方新朝的‘皇帝’。 现在,宋震原是阳平省督,兼任阳平省督军之职。” 阳平省省督之子?! 傅觉民身形微震,脸上露出几分惊愕。 “你今天虽然是为了救灵均,但毕竟是朝他开了枪。” 傅国生将脸转向闷在一旁的傅国平,道:“这位宋公子现在暂住胡县宅邸,回头你去一趟,也捐个五万大洋以示诚意。” “老子没钱。” 傅国平冷笑开口:“枪子儿倒有的是,他要不要?” 傅国生也不恼,只是神情淡淡地拿起手边的一个牛皮信封,丢给傅国平。 “看看。” 傅国生冷着脸拆开牛皮纸袋,从中抽出一张纸,扫了两眼。 数个呼吸后,傅觉民听见自家二叔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途经八县撤换五任县长! 三十余户被抄家灭口...” 傅国平一把将牛皮袋内的文件丢在桌上,指节重叩桌面,脖颈处的青筋微微暴凸,怒极反笑道:“这种贪得无厌、猪狗不如的畜生,你还想我主动上门去给他赔礼送钱?” 傅觉民快速抄起那张被傅国平丢在桌面上的文件,仔细看去。 也不知这纸上的内容是老爹傅国生什么时候,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看得傅觉民只觉触目惊心。 纸上写着宋璘这个赈灾事务特派专员,从阳平省会出来后,以“惩治贪腐”和“抗灾不力”为由,一口气杀了五个县的县长,抄灭大大小小的乡绅富户三十多户。 他之前听到的,那清源县县长吴永谦的名字,赫然就在纸上。 这么看来,那个大半夜被追着在街上跑,又被宋璘故意戏耍虐杀的县长千金,身份也是真的了。 一县之长独女千金,沦为玩物,惨遭当街虐杀.... 一时之间,傅觉民竟找不出词来形容这世道之荒谬。 难怪胡富来在听到宋璘之名后,会被吓成那样。 “新民政府中央,能容得他这般胡作非为?” 傅觉民轻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纸页,皱眉问道。 傅国生面沉如水,语气平淡地开口道:“这些年新民政府和北方之间的仗就没停过,年年都有新税增加。 今年又碰上西南大灾,乱军四起。 上边拨不出赈灾的粮款和平乱的军饷,只能依靠宋震原自己手里的兵来镇压阳平及周边四省的暴乱。 只要阳平不丢,他这省督位置便稳如泰山... 如今不管他做什么,上边都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傅觉民没说话了,脸色却变得微微有些凝重。 “...这宋璘看似残忍好杀,实则也是奔着钱来的。 宋震原养兵缺饷,特意派出独子下来四处搜刮征敛。” 傅国生接着道:“今夜之事不过是个由头,只是我们运气不好,正巧撞在了枪口上。 跟你一起林家的那位,背后是苏家,他宋璘也不敢动。 往后怕是要全数落在我们头上...” “只能想办法给他喂饱了...” 直至傅觉民出了书房,还能隔着门听到二叔傅国平往地上摔茶杯的声音。 他脑子里不断回闪过晚上所经历的诸般种种,不知不觉,迎面撞上朝他走来的李同。 第63章 游戏 傅觉民身后便是傅国生的书房,看李同前行的方向,应该是傅国生唤他去商议事情。 今晚的宴会李同没跟去,估计现在都不知道晚上发生的风波。 “同叔。” 傅觉民熟络地跟李同打招呼,李同含笑点头 周云芷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让傅觉民发现李同的一些秘密,且似乎与导致前身死亡的那场车祸有关。 但见到李同,面上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从前一样。 在两人即将错身之际,傅觉民脚下忽然停止,冷不丁地开口道:“有件事想请教同叔。” “嗯?” 李同站住,略显诧异地看向傅觉民,“少爷什么事情问我?” 傅觉民想了想,道:“想问同叔,普通人若是碰上通玄境武师,除了火药枪械..还能用什么手段?” 听到傅觉民的问题,李同眼中异色一闪而逝,却意外没问为什么,只是沉吟回道:“下毒、用药、暗器、机关... 要对付一名通玄境武师,关键在于如何打破其体外那层劲气气膜,只要气膜被打破,别说洋枪火药,就算被寻常刀剑砍中,也会受伤。” “打破气膜?..” 傅觉民若有所思,点点头:“多谢同叔。” 他并不在意李同会疑惑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今晚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李同很快就会知道。 傅觉民问完,转身便走,一路来到三楼自己的房间。 随手挥退服侍的佣人,傅觉民独自坐在书桌前。 “气膜...” 台灯下,傅觉民拿出自己的银色左轮手枪,脑海中再度回想起那宋璘手下通玄壮汉朝自己扑来,以及二叔傅国平一枪一枪将其生生逼退的场景。 “普通步枪的一发子弹也打不穿他的护体气膜...” 傅觉民看着手中左轮,轻轻摩挲着枪托上漂亮的洋文和橄榄叶图案,“但如果是连续多发子弹,都打在同一个位置呢?” 一时之间,脑海中涌出诸多想法。 傅觉民眸光闪烁,片刻后,他将左轮收起,拿出药师经,一页一页品读。 ............ 胡家。 此时前厅宾客差不多散尽,只留几人,“迟迟不愿离去”。 这些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身下进口彩砖的地板,缓缓洇出大滩的殷红血迹。 宋璘蹲在一具眼睛圆瞪的女孩尸体旁,扯过一只雪白的袖子仔细擦着他脚下的军靴。 片刻后,他满意地站起来,环视厅中噤若寒蝉的胡家众人,转头看向一旁的胡富来,问道:“人都藏好了吗?” “好了,好了...” 两百多斤的胡富来满头大汗,面无人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讨好道:“早就让他们藏好了,就等着宋公子您去找呢。” “我这人有个习惯,每到一处新地方,总要先玩上几局游戏才算尽兴..” 宋璘笑吟吟地掏出腰间的鎏金手枪,跃跃欲试道;“这轮胡县长陪着一起吧,毕竟是你的地方,有你这个主家帮忙引路,我也能找得更顺畅些。” “一定!一定!” 胡富来笑脸比哭脸还难看,手中汗湿的帕子几乎能拧出水来。 “那走吧。” 宋璘招呼一声,信步走向前厅侧门的游廊,一边走,一边跟身侧两个护卫说话。 “白叔,晚上那个女人什么来历?” 问的是他两名武家护卫中的灰发青衫老者。 “她身边的那个通玄,练的是前朝内庭秘传的玄袖功。 当今天下,也只有身为前朝皇戚的苏尔佳罗氏还存有这门功法的传承了..” “就是那个出了两任皇后,八位贵妃的苏尔佳罗氏?!” 宋璘啧了一声,忽笑道:“我长这么大..可还没玩过贵妃呢。” 说着,宋璘毫无征兆地对准游廊外的一处假山抬手开枪。 只听一声枪响,跟在几人身后的几个丫鬟吓得全都捂着耳朵尖叫起来,与此同时,假山背后“骨碌”一声滚下一道胸口嗤嗤往外冒血的人影。 看模样打扮,应当是胡宅的下人。 “记下。” 宋璘扭头吩咐一旁已有些吓呆的胡富来。 不等胡富来做出反应,他已经拎着枪,继续往前慢悠悠走去。 “白叔觉得我这个主意怎样?” “我劝公子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青衫老者淡淡开口。 “怎么?” 宋璘脚步一顿,神色不悦道:“他苏尔佳罗氏再厉害,还能率军打进阳平来不成?” “打进来自然不可能。” 青衫老者摇头,“但以苏尔佳罗氏的底蕴,派出几个高手潜来阳平,摘了公子的脑袋就走,却是轻轻松松。” “白叔也挡不住吗?” 宋璘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不以为意道:“那就算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对着前方一根廊柱开枪,子弹的声响惊得门柱后躲藏的一个下人慌忙便跑。 宋璘连着开了几枪,终于将人打死,忍不住笑道开口:“胡县长,两个了。记下了吗...” “是..是..” 面对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人物,此时的胡富来早已不知是震惊还是麻木,只会愣愣点头。 忽然,他听见宋璘说道:“哦对了,晚上胡县长提起的,你们滦河最有权有势的大户叫什么来着...” 还没等胡富来回应,宋璘另一位身披软甲,脸上带有一道蜈蚣状刀疤的壮汉便抢先回道:“是傅家,公子。” 壮汉随手从肩甲内抠出一枚体型狭长的子弹,冷冷道:“傅家那个老二打了我八枪,我都一一记着呢。 公子,要不要我带人趁夜杀过去,你只要给我两个时辰...” 疤面壮汉眼中露出丝丝残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嗜血起来。 胡富来骇得脸上的肥肉剧颤,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见宋璘一阵轻笑。 “你当是我们之前去的小县穷县?别忘了我们此次出来到底是做什么的,赶紧收起你的那副土匪做派..” 宋璘一边目光巡弋四周,一边漫步而行,淡淡道:“滦河可不是一般的县,新民政府没推行‘省县二级制’之前,滦河可是称府的。 公子我还想在这好好多玩上一阵子呢...” “那这件事...” 疤面壮汉眯起眼睛,也不见他如何发力,其手中那枚子弹,竟慢慢被他捏成了一枚小小的铜饼。 “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子弹打在身上..终究是疼的。” “白叔知道怎么做最为妥当。” 宋璘瞥一眼身侧的胡富来,意味深长地说道:“胡县长也会告诉我们,怎样处置这个傅家,才是最好的..” 说罢,宋璘弯下身子,冲着前头窗棂下一个打扮得粉妆玉琢,正悄悄朝这边好奇张望的小女孩招招手,笑眯眯唤道:“快来,跟叔叔玩捉迷藏哦~~” 胡富来听见宋璘说的话,看见那踌躇着就要抬脚朝这边走来的小女孩,心头猛地一紧。 他肥胖的身子倏地抢前,堪堪拦在女孩与宋璘之间。 额角沁出细汗,眼底精光急闪,压着嗓子快声道:“宋公子可是顾虑,若上来便对傅家用强,恐会惊了滦河其他大户,反倒误了后续的大计? 傅家在滦河经营多年,势力人脉盘根错节,傅老二在城外建有一私堡,拥兵数百,确实是不好强拿...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必大动干戈,就能叫宋公子轻轻松松地吃下傅家....” 第64章 手段 “砰!” 枪声惊起飞鸟,伴随绳索拉动机括的声音,十几个靶子从横向铺设的轨道两侧飞快移动。 还有汉子抓起点了石灰的沙袋,抡圆了胳膊,用力抛向高空。 傅觉民站在自家设立的靶场,双手抬握一柄汉造长管步枪,眼上蒙着黑带,对着那些移动抛飞的靶子不断射击。 他有条不紊地开枪、拉栓、上膛。 每一次枪响,都有一个靶子被击中,姿态从容,动作衔接之间,有种说不出的自然流畅之感。 片刻之后,预计的一盒子弹全部打完,傅觉民扯下脸上的黑巾,随手将手里的步枪丢给一旁之人。 “少爷厉害,五十个靶子总共就漏了三个。 这枪法,整个滦河警务处也没几人能比得上了...” 一旁候着的王水生脸上流露出几分由衷的敬畏和崇拜,语气惊叹道:“而少爷也就练了短短三五天,这要是说出去,谁能信呢?” 听着王水生的恭维和称赞,傅觉民却是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怎么满意这一结果。 他开了天赋【幽聆】,开枪时蒙不蒙眼实则并无区别,这段时间,练的主要是使枪的熟练度和所谓的枪感。 以他练血境武师的身体掌控力和【幽聆】所带来的超凡感知,枪法上的造诣一日千里是必然之事,根本就没什么好炫耀的。 “下次练,找些鸽子麻雀什么的...用活靶。” 傅觉民语气平淡地吩咐下去,随后看向另一侧的曹天。 “伤势怎么样了?” 曹天一身青灰色短褂,脚下是新纳的千层底布鞋,脸色稍微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似乎更瘦了几分。 “已经没什么大碍。” 曹天回答,那天晚上,他腹部中枪,还好送医及时,再加上练血武师体魄强大,子弹取出来后,没两天就能自行下地走路。 “还是要多休息,这段时间,切勿与人动手。” 傅觉民想了想,问道:“黑鲨帮的人那边什么消息?” 曹天答:“十月二十三,宋璘在福瑞楼设宴,请了城中不少大户,拢共逼捐大洋二十万余,末了没付钱,反而杀了福瑞楼的两个伙计。” “二十五日,姓宋的带人巡视城外,毁了两个粥棚,杀了二十几个无辜流民..” “十月二十六日....” “..这姓宋的现在在县衙开设公堂审案,两天功夫,陆陆续续又杀了不少人..‘窃盗’、‘通奸’、‘走私’只要是他认定的案子,无论证据确凿与否,主从一律枪决...” 曹天说着,顿了顿,然后补上一句:“还有,那天晚上失踪的西关米行陈老板一家,到现在依旧下落不明。” 傅觉民静静听着,待曹天说完,未做任何表示,只是径直穿过靶场,朝大宅的方向走去。 他见过傅国生派人收集到的有关宋璘罪行的那张纸,和纸上所记相比,宋璘这段时间在滦河的所作所为,反而算是小儿科了。 ‘滦河不似一般小县,中穿运河,上接盛海、津海,下通双广天府,滦河县内豪富大户也多,即便是宋璘也要有所顾虑..’ 傅觉民想着,不知不觉来到前院,结果正看到一人快步从自家宅内走出来。 出门上了辆汽车,转眼便匆匆离去。 傅觉民望着那绝尘而去的汽车,眸光微闪,干脆来到书房,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傅觉民推门而入,看见傅国生正坐在大班台后,桌上摆着一个楠木镶金的雕花烟斗。 房间内,飘着淡淡的烟味儿。 傅国生向来都是不抽烟的。 “爹。” 傅觉民上前几步,低声问道:“胡县长过来做什么?” 大班台后的傅国生抬起头,虽气度如常,眼底却显着浓浓的倦色。 “来送了我们份厚礼..” 傅国生随手将一份文件丢给他。 傅觉民拿起查看,眉头不由得慢慢皱起。 “福生洋行?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倒闭了吗?” “宋特派员决定重开,特地指明,由我们傅家来接手这摊子生意。” “这上面写着‘查清旧账’..” 傅觉民指着手中的文件,蹙眉道:“宋璘的意思,是要我们先出钱填补福生洋行烂账上那数百万大洋的亏空?” “不然呢?” 傅国生的反应倒是平静,似早就料想到这一幕的发生,或者,他可能是已经生过气了。 “爹现在是什么打算?十日之内不出钱补亏,宋璘就要派人来抓人下狱..” 傅觉民正说着,目光忽瞥到桌上摆着的又一份文件公函。 他语气稍顿,顺手拿起,待看清纸上所写,瞳孔骤缩。 “从军债?一人五十万大洋?” 傅觉民有种事情荒谬到极致,忍不住想发笑出声的冲动,“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名目?” 这份县府传发的文件就更有意思了,上面写的是二叔傅国平征募私兵,私修土堡的事情。 县内的意思是,傅国平管下的民务处的一切都不合规矩,现下民务处登记在册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每一个都得交五十万大洋的“从军债”。 如不上交补齐,则将一律视作乱党惩处。 民务处底下的汉子总共有多少个? 三四百,还是四五百?傅觉民不清楚,但他知道,就算是掏空整个傅家,也绝凑不齐这笔费用。 “索性让二叔一把火把名册烧了。” “你二叔做得出来,所以他们把文件发到了我这里。” 傅国生拿起烟斗,在桌角处轻轻磕了磕,淡淡道:“但就算是烧了也无济于事,主册在县里,他宋璘想往上面加多少个名字,都不过一笔之事...” “爹。” 傅觉民放下手中文件,眉宇逐渐冰冷,“我们就这样任由人鱼肉宰割?” “这些事我自有计较。” 傅觉民还想再说什么,傅国生却已经揉着眉心,抬手挥退了他。 傅觉民脸色微沉地出了书房,第一时间便喊来管家陈伯。 细细盘问之下,才得知实际情况远比他了解到的要更加糟糕。 按陈伯的说法,这段时间,傅家的生意可以说是处处受阻,不仅在码头的货屡遭查验扣押,行业内,也隐隐受到几家同行对头的联合排斥挤兑,甚至不止傅家,和傅家交好的一干商号,譬如许世荣的许家等等,也同样受到牵连... “这是准备...吃定我们傅家了吗?” 傅觉民眸光闪烁,眼神渐冷。 他原以为宋璘来到滦河后是心有顾虑,收敛了性子。 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将明火执仗换作了钝刀割肉。 傅觉民立在门前,一左一右,是傅家的两尊镇宅石狮。 许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慢慢回复平静。 “陈伯。” 傅觉民转头看向一旁的管家陈伯,“我药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管家陈伯立刻点头回应:“汤池子里的水已经烧热..少爷可以随时令人下药。” 第65章 无垢(上) “领我去。” “是。” 在管家陈伯的引路下,傅觉民很快来到宅子后院的一个房间。 房间不算大,整个房间中部的地板被挖空,筑成一个四方水池的模样。 此时,水池内装满滚烫热水,氤氲出的水汽将整个房间蒸得雾气朦胧,犹如专门桑拿汗蒸的房间。 这是傅觉民为了《药师琉璃身》的入门突破,特地令人赶制的药浴房。 房间隔壁便是傅家水房,能做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热水供应,而《药师琉璃身》的入门药浴,正需要长时间保持滚烫水温。 傅觉民伸手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随后便吩咐下药。 专门从杏安堂找到的几名配药伙计,直接踩水走到水池中央,一个比正常浴桶尺寸稍大一些,被独立分隔出的圆池边缘。 然后有序地将一样样提前准备好的药浴材料倒进去,紧跟着用长竹竿搅拌。 真正的药浴池也正是中心处的圆池,外部的方池只做换水和保温之用。 待全部的前置步骤做完,傅觉民挥退所有人,脱了衣服,一步步踏入圆池之内。 八十度药汤裹挟着刺鼻苦味漫过胸膛,对于已经走完磨皮锻骨两个阶段,铁衣功入门,【防御】属性高达11点的傅觉民来说,这个温度还不足以将他烫伤,只是感到微微的不适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沉入汤底,而后屏气在水中练起“药师净体图”的五个奇诡动作,同时心中默诵《药师经》全篇。 一遍,两遍... 傅觉民心境空明,也不知将五个动作反复做了多少遍。 直至从入定中醒来,破水而出。 此时池中药汤滚烫依旧,但其中药力挥发,已褪去原本的颜色。 “失败了?” 傅觉民感受自身上的变化,再调出角色面板查看,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 心中虽有失落,却也算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他以后天之身练这先天横练奇功,如果能一次成功,反而才叫人感到意外。 “药浴、净体图,都没问题,可能关键还是我的心境差了...” 傅觉民心里分析。 虽然他已经勤诵《药师经》,但对所谓的“无垢之意”,还是犹如雾里看花,懵懵懂懂。 傅觉民打着回头再参悟不透,便去试试找李同请教的念头,从池子里出来,擦干身子,重新披上衣衫。 吩咐下边人清理药浴池,傅觉民出了药浴房。 刚出来,便见到钱飞低着头,急匆匆向他走来。 “少爷。” 钱飞看着像是一副有要事禀告的样子。 “说。” 傅觉民开口,钱飞压低声音,凑近了快速说道:“二爷让我来告诉您,赵辛华那边有动静了。” “嗯?!” 傅觉民神色一动,听钱飞继续说下去。 “....黑鲨帮负责盯梢的弟兄,这几天逮到他和几个从城外来的生面孔接触密切,像是在商议什么事...” “..前日,这几人又出了城,二爷已经派人一路跟上去。 一旦有了消息,立马再来通知您。” 傅觉民听着钱飞的汇报,忍不住眉头微皱。 这消息如若一开始就告诉他,他用【幽聆】窃听,说不准早就探清赵辛华等人的密谋。 现在,自然是晚了,只能希望二叔安排出的手下足够得力。 “行,我知道了。” 傅觉民点点头,却见钱飞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事?” 钱飞咬了咬牙,快速说道:“确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 “二爷受伤了。 是宋璘的人干的!” ?! 傅觉民神色一凝,原本松弛的肩背瞬间绷直。 数个呼吸后,傅觉民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我现在去找他。” “少爷别!” 钱飞却苦笑着将他劝住,“这事二爷不让说,他特地嘱咐,近段日子,您千万别去找他。 他的伤...其实也并无大碍。” 傅觉民目光在钱飞脸上停留良久,最终轻轻吐气,点头道一声“好吧。” .......... 十日后。 傅家练功房。 十几名身穿劲装的精壮汉子,手持兵器,将立于场心的一道身影团团围住。 忽然,如得到某种统一的讯号,十几人齐刷刷同时朝身影攻去。 霎时间,只闻练功房内一阵刀光剑影闪烁,伴随骤雨打荷般密集的兵刃碰撞声。 这一番混战围攻仅仅只持续了十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听见场中有人一声低喝,紧跟着场中一团灿烂的银光急剧绽放... “铛铛铛——” 十几声兵器磕碰的脆响连成一线,夹杂几道清脆的“咔嚓”断裂声,一股恐怖的气势从场心处爆发,似有环形气浪炸开,宛如飓风横扫,十几道人影尽数被掀飞出去。 “撕拉——” 紧跟着又有一抹银光似匹练般急速斩出,撕裂空气,气势凶猛地径直劈向倒退者中一名四十来岁,面容方正的男子。 后者手中一柄长刀已从中段断折,此时仅握着半截刀身在手。 眼看刀光袭来,一时之间无从抵挡,无法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刀光狠狠向自己当头斩下.... “呼——” 急绽的刀光忽又骤灭,只留长刀掀起的余风狂吹男子脸颊。 男子双目圆瞪,也不知是震撼还是惊骇,整个人定在原地,好似彻底僵住了一般。 不仅是他,那些被掀翻击退的其余围攻者们,这会儿一个个脸上也全都只剩下震惊和悚然之表情。 半晌,才听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 “今日就到此为止罢。” 此时先前被吓呆的中年男子这才如梦方醒,随后满脸复杂地冲场心处持刀而立的雄壮人影拱了拱手,二话不说径直走出了练功房。 其余的精壮汉子们也纷纷离场,走之时,隐隐听到彼此间小声的议论——“少爷的刀,是越来越恐怖了..”“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待人差不多全部走光,傅觉民才从先前一战的余韵中慢慢平复下来。 此时的他全身汗湿,扒了练功服,可见一身略显古铜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丝丝油亮,袒露的上身肌肉块块垒起,随着呼吸,潮汐般规律地起伏。 整个人比之前显得更雄健强壮许多,仿佛一头刚刚搏杀归来的豹子,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原始而危险的力量感。 “药师功迟迟不肯突破,力气倒是涨得飞快...” 傅觉民看着自己手里的短刀,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烦闷的表情。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练血后气血一直增涨所带起的体魄自然增强,还是两次尝试突破《药师琉璃身》无果,但身体吸收了药浴中的一部分药力,亦或是在刀法的修行上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他的【攻击】属性连续增长,一口气冲到了18点的高度。 比刚突破练血的时候,多了整整4点! 哪怕是当初曹天突破,也没有这般夸张的涨幅。 傅觉民粗略测试过,他现在一只手的力气,已经达到惊人的五百多斤,接近六百斤的程度。 一些破了血关的武师,也未必能达到这一地步。 出手时的力道就更恐怖了,这也是他方才仅凭一柄短刀,就能轻松斩翻十几名锻骨,甚至将好几柄兵器都生生劈断的主要原因。 ..... 明天上架,今天还有一章免费章节 第66章 无垢(中) “《药师琉璃身》入门需要通晓无垢之意,《药师净光刀》练成也需要顿悟佛理。 这一关卡着过不去,我的实力就很难产生质变...” 傅觉民伸手抚过短刀刀锋,眼底光芒涌动。 药师净光刀还好,主要是药师琉璃身突破入门所需的百年沼莲子,两次药浴尝试用了两颗,现在就只剩下一颗。 也就是说,傅觉民若是第三次冲击不成,再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傅觉民现在很急,但理智告诉他,越是这等关键时刻,越是不能着急。 这种矛盾,让他心中如同堵了一口浊气,强咽不下,又难以吐出。 “少爷。” 一名佣人匆匆走进练功房,凑近傅觉民身边,低声汇报道:“八卦刀的黄方,说往后不再来了。” 傅觉民眉头微蹙,“什么原因说了吗?” “说是少爷在刀法上的造诣已远超于他,不用再跟他学什么,他也没脸再继续往下教了。” “不是因为别的?” 佣人摇头,“他说不是。” 傅觉民眸光闪烁,片刻后,淡淡道:“行吧,我知道了。 今天的学费,给他多结十块大洋。” “是。” 佣人退下,傅觉民也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披上衣服走出练功房。 他漫步行至花园,此时已是十一月,百木凋零,哪怕有专人的照顾,傅家的花园也是青灰一片,光景大不如前。 傅觉民走了一阵只觉心中更为烦闷,于是喊上曹天,打算出门转转。 管家陈伯即刻备车,待傅觉民上车坐好,前排的司机看着后视镜问他:“少爷,我们去哪?” 傅觉民想了想,最终开口:“去码头。” ....... 滦河码头。 深秋的江水,褪去了夏日时的浑黄,变得澄碧而清冽。 水面泛着鱼鳞似的细碎波纹,一艘蒸汽小货轮吐着滚滚的煤烟缓缓靠岸。 傅觉民站在一侧岸边,眼睛看似在眺望远处的江面,以及那些忙碌在船岸上下肩扛大包的力工,实则全部心神都汇集在江面之下的水域。 【幽聆】开启,感知如无形蛛丝悄然蔓延开。 万籁之声入耳,层层滤过...除了【幽聆】之外,傅觉民也在尝试以纯粹妖邪的本能来感应那水猴子的气息存在。 渐渐的,他似乎“听”到一些动静。 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柱缓慢升起,脑海中呈现出模糊且黑暗的场景。 浑浊的黑水,如散落黑发般淤泥缠绕的水草,肮脏、腐臭.... 慢慢的,傅觉民仿佛“看”到一道蜷缩在阴暗某处的古怪身影,似乎正在沉睡。 他不断拨开“眼”前浑浊,尝试靠近。 一点,一点,一点... 就在傅觉民即将“看”清那道沉睡身影模样的刹那,晦暗中,一双犹如燃烧鬼火般邪恶幽绿的眼睛突兀在他面前睁开,恶狠狠地朝他瞪来! “傅少爷!” 呼唤声将傅觉民拉回现实,他肩膀微颤,整个人从微妙的感知中迅速剥离。 转过身,傅觉民看到一个人站在几步之外,正微笑地向他抱拳问好。 这是个二十七八岁、体型匀称的青年,颧骨高凸,眼尾狭长,相貌看着有种天生的薄情和冷厉。 其穿一身深枣色的长衫,左手大拇指上套了个硕大的翡翠扳指,像是为了刻意多扮几分稳重老成。 “伍泊舟?” 傅觉民看着面前的青年,眼眸闪动了一下。 “是。” 青年笑道,“时常听义父说起傅灵均傅少爷的大名,今日得见啥,果然不凡。” 傅觉民在打量伍泊舟的同时,伍泊舟同样也在观察面前这位傅家大少爷。 嘴上说着恭维的话,眼底却不时地闪过丝丝惊色。 眼前之人,相貌俊美,身姿雄健,虽穿了一身西装,只是随意站着,却总有股无形且沉重的压迫感如运河升潮般向他层层涌来。 伍泊舟也是练武的,平日里听帮里那些派去傅家做陪练的红棍,满口说傅家少爷如何如何实力强横,如何如何天赋惊人。 他以为是一个个收足了傅家的好处,吃人嘴短说的漂亮话,今天见到本人,才知那些话没有半点夸大。 眼前这哪里是街头巷尾盛传的纨绔,分明是头蛰于深宅,凶相初显的雏虎! 果然,如傅国生、傅国平那般的枭雄人物,怎可能养出什么平庸无能的后辈。 “这江底下的水妖,还在?” 傅觉民指着江面询问伍泊舟。 伍泊舟沉吟答道:“不清楚,自河会之后,动静就小了。 也许是马上入冬,江水冷寒,已好些日子没有闹过事情...” 傅觉民点点头,转头看向远处的江面,许久不再说话。 伍泊舟也不好开口,在码头,他是千人之上的黑鲨帮帮主,而此时站在傅觉民身侧,却自觉仿若对方的跟班随从,无论是身份还是气场都被压上不止一筹。 这种感觉令他不适,却又无从挣脱。 忽然,傅觉民冷不丁开口:“伍帮主可想过为父报仇?” 伍泊舟一愣,不明傅觉民说这话的意思,想了想,回道:“自然是想的,但水妖狡诈,手段莫测,连二爷对他都没有办法。 我空有一腔血勇,却也无处可施。” “投活畜沉江的时候,没有想过下药吗?” 傅觉民侧过半脸,问道。 伍泊舟苦笑,“当然想过,也试过。 但那水妖嘴巴刁的很,能尝出喂药牲畜精血味道的不同。 而且它只要吃到一次下药的活畜,当夜便必定要上岸来害人,报复心极重..试过几次,我们也就不敢再这么做了。” “那如果将它从水中引上来,调齐人手,用铁网钢丝困住,再用火药轰炸。 是否能将它降杀?” 傅觉民若有所思道。 伍泊舟沉吟一会儿,摇头,“或许可行吧,前提是要将它引的够深,否则只要它一入水,便是前功尽弃。” “我明白了。” 傅觉民点点头,慢慢转过身,“今后有需要麻烦伍帮主的地方,再来打扰。” “随时听候傅少爷差遣。” 伍泊舟恭敬抱拳。 “傅少爷慢走。” 伍泊舟领着黑鲨帮一群帮众,站在滦河码头的牌楼下,一直等到车子彻底驶远,才慢慢撤了礼送的架势。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伍泊舟身旁,此前去过几趟傅家的师爷,忍不住叹道:“这傅家少爷也是心大,眼下那宋省督的公子宋璘正变着法子各种针对傅家,他竟还有闲心管这码头水妖的事情..” “谁知道呢。” 伍泊舟随口回道。 见伍泊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师爷犹豫了下,终是没忍住,低声说道:“帮主,如今傅家被姓宋的盯上,我们也该早做打算啊。 当初老帮主骤逝,您需要借傅家之势,坐稳帮主之位,确实是个绝好之策。 但现在傅家自身难保,若是不尽早与他们撇清关系,恐日后受其牵连啊...” “师爷知道您重情义,既拜了傅家二爷为义父,定是不愿做这等小人行径。 但话说回来,当初老帮主死就是因为他们傅家,真要算起来,还是他们先欠您的,这几个月您前前后后帮他们做了不少事情,该还的也早就还清了...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您不顾自身,也该为咱黑鲨帮上下想想。 总不能为了一个傅家,搭上整个黑鲨帮数千条弟兄的性命吧?...” 听着师爷苦口婆心的规劝,伍泊舟眸光闪动,眉头渐锁。 他转头看向远处浊浪翻涌的江面,沉默良久。 片刻后,伍泊舟终于低沉吐声:“师爷放心。 这件事,我自会提前做好打算...” 师爷轻舒一口气,眼神复杂且欣慰地点了点头。 上架感言及唠嗑 免费章节已发完,计划明天零点过,先发两章,习惯熬夜的朋友可以先订,但不建议,熬夜真的伤身体。 白天的话,会再更两章,总共四章。 说完上架更新计划,再来跟大家聊聊别的。 说实话,这本书能有现在的成绩,实在令我意想不到。 我自觉水平一般,笔力浅薄,第一本书,早已做好慢慢单机的准备。 却不曾想,提前收获如此多书友的喜爱,在这给大家磕一个!(ORZ!砰!砰!砰!) 还有万分感谢在新书期给我章推的几位前辈作者,滚开大大,《隐秘买家》绝密八宝粥大大,《苟在武道世界成圣》在水中的纸老虎大大,《红尘尸仙》一荷知夏大大。 还有我亲爱的编辑迦南大大。 感谢,感谢,万分感谢! 再聊聊书吧。 其实大家的章说和评论我一直都有在看,收藏少的时候看的比较多,那时候真美啊,评论区一片夸赞,几度令我差点在赞美声中迷失自我。 还好,后续一些书友的指正评论及时将我从虚妄和自大中打醒。 让我清楚认知到自己的真实水平,双脚重新接地,感谢(合十)。 在我的计划里,我是打算不急不缓,以自己的节奏,来慢慢讲一个民国背景下,妖魔乱世,武道通神的故事。 我创作的速度实在是不快,码字速度慢是原因之一,还有则是在思考上花的时间比较多。 一个剧情,我总想着每次都能推敲到相对完美,让自己感到满意的程度,再呈现出来给大家。 有时候一下子做不到,便情愿干脆停下来在原地多想一想。 想清楚了,再继续往下写。 最近宋璘的剧情,有人觉得憋屈,有人说是我为了上架而故意卡的高潮,为了能让首订漂亮。 但说实话,现在的成绩不管首订如何,我都已经很满意了。 提前上架是因为现实临时有事,所以提前,实际连新书期推荐都没走完... 也没有故意卡高潮,因为离这一卷最后的大高潮还有一小段的距离,实在受不了追更,觉得憋屈的朋友,我建议稍微养一养。 当然,希望首订还是能来支持一下。 毕竟对一名新人作者来说,首订实在太重要了。 最后,希望今后大家能继续支持,继续指正,我自知水平有限,所以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边写边学,不求成绩能有多好,但求能够有所提升,有所进步的态度,现在如此,往后亦然。 最后的最后—— 求月票,求首订。 祝大家健康平安,万事顺心,感谢! ORZ! 磕头。 第67章 无垢(下)(感谢夕夕的盟主) 傅觉民坐在车内,闭眼假寐,脑子里静静想着事情。 针对码头水妖之事,傅觉民心中有个想法,但即便准备万全,成与不成,也要看太多运气。 现在的傅家,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傅家了。 这半个月,那位阳平省督公子宋璘的恶名,在滦河也算是深入人心。 虽不至达到令小儿止哭的程度,也是人人闻之色变。 而宋璘有意针对,意图吞并傅家的消息,在滦河县上层的圈子力也逐渐传开。 一部分原来和傅国生交好的商户,已经开始选择暂缓与傅家之间的生意往来。 虽然傅国生在滦河商界的威望犹在,但傅家的处境确实一日不如一日。 这段时间,傅觉民亲眼见傅国生大把的钱撒出去——修桥、补路、救灾、劳军.甚至在省报买下过一整个版面,来宣扬傅家的善行和贡献。 勉强算是延缓了几分宋璘步步紧逼的势头。 但终归只是权宜之计。 “这件事的源头在宋璘,要么让他改变主意。 要么” 傅觉民睁开双眼,眸中透着几分深秋的冷意。 “让他死。” 或许主动献出绝大部分的家财,能叫宋璘最终选择放过傅家。 但傅觉民是见过这乱世中,身处底层的百姓之艰苦——命如草芥,朝不保夕。 而且他如今踏足武道,越往后,需要钱财支撑的地方就越多,宋璘要夺傅家的资产,就如断他武途。 哪怕是为了一份将来安身立命的自保之力,他也绝无可能选择委曲求全。 但是,想杀宋璘 太难了。 即便抛开他省督公子的身份,光身边那两个通玄武师,也不是目前傅觉民能够解决的。 他才刚刚练血不久,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在武道上达到与通玄对抗的高度。 所以他才想到滦河码头的这只水猴子,看看是否能另辟蹊径. 离了滦河码头,傅觉民坐着车在城中闲逛。 中午在福瑞楼吃的,点了他平日里最好的七福烧鹅,却也无甚胃口。 下午到群玉园听了会儿戏,他本就对戏剧不怎么感兴趣,听台上咿咿呀呀半天,半点听不进去,反而越听越躁。 直至忽然想到苏慧曾经跟他说过的那段事,往台上丢了几块大洋,心情才觉稍微舒畅一些。 下午三点,傅觉民返家。 刚一进门,却就感觉厅中气氛不对。 老爹傅国生站在客厅中堂挂的一副《松鹤延年》图前默默地抽着烟斗,小妈林婉容呆坐在沙发上,似在出神,连他进来都没朝他看上一眼。 傅觉民喊了声“爹”,傅国生没回应,在问候到林婉容的时候,林婉容才反应过来,冲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陈伯,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觉民唤来一旁候着的管家陈伯询问情况。 陈伯欲言又止,看了眼傅国生,才犹豫着回道:“今日太太带着两位小姐出门,结果被被那位宋特派员在街上截下,强请到胡县长家吃了顿饭。” “宋璘没做什么?” 傅觉民眉头皱起,这次看的却是小妈林婉容的方向。 林婉容对上傅觉民的眼神,肩膀抖了下,语速飞快地说道:“没有..什么都没做” “只是吃饭?” 傅觉民盯着林婉容的眼睛。 “他还在我们面前杀人!” 林婉容忽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还好..还好我把书瑶和书欣的眼睛都给捂住了..” 这时,面朝堂画的傅国生转过身来,看向傅觉民。 傅觉民第一次见傅国生的脸色如此难看,眼睛里也透着浓浓的疲惫。 “我已经托人找上省府的关系。 那边承诺,会帮我在宋震原面前说上两句话。 只要宋震原愿意松口,宋璘这边应该就好解决” 傅国生用宽慰的语气跟傅觉民说着这些。 傅觉民面无表情,缓缓开口:“爹,摇尾乞怜可求不来真正的太平。” “你别老是学你二叔做事” 傅国生像是不想再跟他解释太多,神情疲累地摆摆手道:“这段时间,就别再往外跑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练武也好,做什么都行.” 说着,他又喊管家陈伯的名字。 “忠平。” 随后对着陈伯不住嘱咐什么。 傅觉民默默退出前厅,只觉胸前的一口郁气,变得更堵了。 换上练功服,他独自一人来到药浴房。 没令人下药,只是将整个人泡在水池当中,四肢展开,仍由翻涌的热水将自己缓缓浸没。 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背景上,他都没办法和宋璘相对抗。 这令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无力和挫败之感。 傅觉民之前想到,或许可以利用码头的水妖来对付宋璘。 如果宋璘死在水妖手下,那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若是水妖被宋璘身边的高手杀死,那对他亦有好处。 只是这个办法听起来美好,实施起来,却并不简单. 要么,用炸药! 二叔那应该有。 几百斤的炸药直接丢进胡富来的宅邸,或是提前埋设在宋璘的必经之路上,只要顺利,即便他身边有两大通玄护卫,也绝对难逃一死。 但这个计划需要考虑如何善后。 如果宋璘以这样的方式死在滦河,恐怕整个滦河都要在宋震原的怒火下给宋璘陪葬 傅觉民脑海中思绪纷杂,一个又一个的计划浮现,又一个接一个被他自己否决。 不知不觉,他脑海中闪过《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的内容。 这被他反复诵读不下千遍的经文,如今犹如落在溪水上的花瓣,一字一句自他心间潺潺流过。 诸般杂念渐去,傅觉民进入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玄妙心境。 他似有所感,把握住这一微妙的状态,第一时间从水中跃起,喊人来调配汤浴。 当诸多辅材投入药浴池中心的圆槽,傅觉民手握最后一颗百年沼莲子,跃入水中。 热汤涌动,傅觉民悬立水中,周身流动的水流宛如千百条看不见的小蛇,拼命朝他体内钻去。 他福至心灵般演练起“药师净体图”上的五个动作。 一遍堪堪练完。 便听到. 自己体内似乎传出什么东西破碎般,细密且清脆的声响. 雾气缭绕,水汽氤氲的房间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中还掺杂着类似腐烂鸡蛋的古怪气味。 “轰!” 只听一声水花炸裂的巨响,一道人影倏然从房间中心的圆池中破水而出! 第68章 琉璃净华!(感谢夕夕的盟主) 傅觉民赤着双脚,稳稳站在药池边沿。 他整个人仿佛缩水了一圈,原本练血之后,因狂补气血而变得雄壮魁梧的身材,此时又再度变得匀称起来。 不仅如此,连皮肤都变白了不少,一双眼睛更是澄澈发亮,中间的眼仁,乌若莲子。 ——【傅觉民】 【攻击——18防御——13生命——6法力——0】 【功法:混元桩(精通:生命+1)明拳(入门:攻击+1)八极锻骨功(大成:攻击+6,防御+6)五行通背拳(入门:攻击+2) 铁衣功(入门:防御+2)药师琉璃身(入门:生命+2,防御+2)】 【天赋:柔骨,幽聆】 几经波折,总算是将《药师琉璃身》成功入门。 傅觉民心情大好,此前积攒在心头的郁结之气尽吐,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只是这《药师琉璃身》入门级加的额外属性不多啊” 傅觉民看着自己的角色面板,微微皱眉。 在数值上,仅仅比当初的《八极锻骨功》入门多了一倍。 不过,入门级《药师琉璃身》加的2点防御都没有被其他功法覆盖,而且,另外2点加的是最为罕见的【生命】属性。 “早知能加【生命】的武功这么稀有,当初攒下的属性点就该全加在【生命】上” 傅觉民为最早点在【攻击】上的两点属性点感到可惜。 不过扫一眼底下的蓝色能量槽,又快满了,若是能一直保持这种速度,倒也懒得去计较。 傅觉民也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继续加点,将上次灭杀慈尊鼠妖攒下的一点技能点直接点在【药师琉璃身】后。 他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药师琉璃身】背后的金色“+”消失,原本的“入门”二字也很快变成“精通”。 霎那间,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涌入脑海。 无数画面纷呈迭现—— 每一个场景中的傅觉民,都在一遍一遍地修持着五幅“药师净体图”上的动作。 还有诸多《药师经》中所蕴含的佛理,玄奥。 傅觉民只觉浑身一紧,又一次听到体内传来的异响之声。 和上一次相比不同。 上一次的声音宛如鸡子破壳,这一次.却像是莲瓣片片绽开,次第舒展。 傅觉民不自觉地跌入水中,全身毛孔大开,似汗浆狂涌般渗出大量污浊体液。 水池里冒出的热气一蒸. 房间内那腐烂鸡蛋似的臭味顿时变得越发浓郁,把仅剩的药香都给彻底掩盖掉了。 “哗啦——” 当一切变化结束,傅觉民一头扎进水中,一个深潜,游到水池边缘才从水里钻出来。 他站在水池边缘,眼睛却仍闭着。 眼皮之下,眼球飞快地转动个不停。 数个呼吸之后,傅觉民蓦然睁眼,立掌作刀,手臂带动身体,似缓实快地向前一掌劈出! 霎那间,整个药浴房弥漫蒸腾的水雾都尽数被他这一记掌刀给带的流动起来。 傅觉民所立的那块位置,空气仿佛急剧坍塌下去,整个房间的水雾都朝着一处流泻,形成一个小小的扇形漏斗。 水汽奔涌,空气中似乎还有蒙蒙玉光一闪而逝,煞是奇异。 一掌落定,傅觉民看着眼前翻涌成团,又缓缓散去的水雾,眼神奇异地低头看自己出招的右手。 口中低喃。 “琉璃..净华。” 点开角色面板,果然,此时的面板功法一栏背后已经出现——【药师净光刀(入门:攻击+5)】的字样。 【药师琉璃身】晋升“精通”的过程,他瞬间顿悟大量佛理。 一通百通,连着将卡了许久,原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真正练成的【药师净光刀】也成功入门。 而他刚刚施展的那一式“琉璃净华斩”,正是【药师净光刀】中所记载的第一个必杀绝招。 “只是入门,就整整加了5点【攻击】..啧啧” 傅觉民脸上遮不住喜色,忍不住惊叹【药师净光刀】所带来的强大加成。 但看一眼自己现在的【攻击】属性,却发现仅仅只是涨了1点。 傅觉民起初还有点疑惑,但稍一琢磨,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窍。 “看样子这5点【攻击】里,只有1点作为技巧加成融进了我原本的拳脚体系里。 剩下的4点,则是‘隐藏’了起来,只有在我使用手刀或短刃施展【琉璃净华斩】时才会显露” 武学所带来的额外属性加成,既然能被“覆盖”,那么“隐藏”也显得合情合理。 再看精通级【药师琉璃身】所带来的属性加成——(精通:生命+5,防御+5)。 两项属性,都比入门级时多了整整3点! 也就是说,仅此一功,傅觉民就一口气提升了足足5点的【生命】,5点的【防御】! “难怪有种脱胎换骨,如沐新生之感!” 傅觉民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手上那些由大成级【八极锻骨功】所带来的老茧已全都消失不见,手掌重新回到当初当少爷时细腻嫩滑的状态。 但皮肤并未因此而变得脆弱,反而较之前有老茧的时候,更为坚韧有力。 身上也同样如此,整个人的体型都回归至修长匀称的状态,有些近似曹天那种身材。 但一身苦修来的肌肉并未弃他而去,反而像是被某股神秘的力量调和规整,呈现出一种精雕细琢的美感。 肤色也变得宛如象牙般的玉白色,在药浴房幽微灯光下,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玉光,贵气愈浓。 但论起坚韧程度,哪怕没有经过测试,也知道必然要远超从前。 “不愧是前朝武林的顶级横练奇功.” 傅觉民张口吐出一口气,竟觉气息说不出的清新自然。 五脏六腑也似同水洗,强健明净了不知道多少。 太多太多的变化,很多都表现在细微之处,傅觉民自己也难以一一表述。 若是按照《药师琉璃身》秘籍上的专业名词来描述,他现在,应该已经达到所谓的“无垢”之境。 “宋璘。” 待体悟完自身的改变,傅觉民不由轻念出这个名字。 此时的傅觉民心神澄澈,此前的那诸般顾虑、杂念犹如缠绕在心灵上的枯枝败叶、朽蔓老藤,尽数拔去。 他无比清楚且明确地知道当下的自己应该做什么,又如何去做。 彗剑斩邪。 净体明心。 傅觉民步履从容地出了药浴房,一路回到自己三楼的卧室。 他于房间的地板上坐下,对着窗户,闭眼静坐。 当夜色渐浓,月光洒入。 傅觉民福至心灵般睁开双眼。 他悄然起身,动作娴熟地从房间衣柜的最底层取出一套深色劲装和一双千层底布鞋,迅速穿上。 “这下又变得有些宽松了.” 连着多扎了两圈裤腿,傅觉民忍不住轻声吐槽。 穿戴整齐之后,又佩上左轮与一柄短刀。 行至窗前,傅觉民如夜蝠般悄无声息地一跃而出,轻轻落在宅前栽种的一棵梧桐树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段时日以来 他几乎夜夜如此。 每天晚上,都要出门做同一件事情。 第69章 听 傅觉民避开两个拎着哨棒巡逻值夜的自家护院,一路来到外院的一处墙根底下,然后熟练地翻墙、出门,一气呵成。 同样的事情,这些时日他做过不知道多少次。 今夜只觉身形异常轻灵敏捷,步履如风。 “淬体塑形,似乎将我的【攻击】属性构成都优化调整过了。 速度在攻击中的比重增加,行动变得灵活太多” 傅觉民禁不住再度在心中感慨《药师琉璃身》的顶级横练之名,相较于之前壮汉猛男的体型,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状态的自己。 出了宅院,傅觉民未走正门的车道,转而拐进一旁稀疏的小树林。 在林中没走多久,便看见一人正推车等着自己。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曹天瘦削冷峻的脸。 “少爷。” 两人之间似乎早有默契,曹天熟练地将手里的煤灯,车和一顶黑色平檐帽递给傅觉民。 随手将平檐帽戴到头上,傅觉民跨上自行车。 “今晚还是不用我陪少爷一起?” “不用。” 傅觉民摇摇头,正准备骑车离开,忽见曹天低着头似乎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克制住。 傅觉民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往身下看去,恍然大悟。 “你又换了车链?” 傅觉民不由失笑,伸手拍了拍曹天的肩膀,道:“放心,以后不会再给你蹬坏了。” 傅觉民给自己手下的钱飞、马大奎和曹天三人都买了自行车,却很少见曹天骑。 原以为他是不会或是不喜欢,后来才知道,曹天对车子宝贝的不行,出门稍微碰上点泥泞积水的地方,就要扛着车子走。 这半个月里,傅觉民蹬坏了曹天不知道多少只脚踏和车链,胎子也爆了两回。 无怪素来沉默如曹天,也忍不住要心有微词。 傅觉民骑着自行车一路进了县城,此时已是晚上十点过,滦河城内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宵禁。 家家户户闭灯就寝,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提着马灯巡夜的保安团,还有打更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零星还有酒肉铺子没关门的,店门口必然趴着一两个喝得酩酊大醉、满嘴胡话的醉汉。 这个时代,街面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公共照明,傅觉民骑着车穿过街巷,所能借的只有天上的月光,还有手里煤油灯的微弱光亮。 不过对于此时【生命】属性已高达9点的他来说,此时的街道不说亮如白昼,也是清晰可见,超强的视力下,完全不影响骑行。 傅觉民车子蹬得飞快,偶尔路过几家还亮着诡异红灯、隐隐传出来动静的屋子,不是妓馆烟馆,就是二十四小时不歇的赌坊。 傅觉民一直骑到一处僻静的街口,见路边摆着个摊子,顺势从车上下来,随手将车子停在路边,而后走上去。 “老板,有什么?” 傅觉民压低帽檐,指着摊位上一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大锅询问道。 摊子老板拿长勺在锅里搅了搅,掀起一股子肉香,回道:“就剩点杂碎了,客官。” “来一碗吧。” 傅觉民随口要了一份,然后在摊前摆的小桌边坐下。 摊主很快将一碗杂碎汤端上来,洒了不少的葱花香菜和辣椒面,闻着让人食指大动,但傅觉民吃了一口,发觉味道其实也就一般。 他也不在意,继续做出低头吃东西的样子,暗地里,则悄悄开启【幽聆】。 刹那间,夜色的寂静之下,无数的声音如潮水涌现出来。 现如今的傅觉民早已对【幽聆】的运用颇为熟练,意念如无形旋钮慢慢转动,很快的,无关的杂音纷纷滤去 只剩下来自他正前方向,隔了一条街某处宅子里传出来的声响。 说话声。 “胡县长,小女芳菲,今晚就得拜托您照顾了。” “放心,孙老板的千金,我一定好生照看着不如先让令爱先去休息?轮到她,怕是也得后半夜了” “爹!爹,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啊.” “乖女儿,爹平时宠着你惯着你,不就是想让你在这种时候,能帮帮爹吗? 你今天要是不去,明天家里的铺子、房子,还有一家老小的命,可就全都没了。 到时候,谁还认你这个孙家大小姐?!” “乖,忍一忍、熬一熬,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爹给您请了省城最好的大夫,你要是残了,爹答应养你一辈子。” “(噔噔噔)老爷,宋公子那喊赶紧换人了。” “快!快去!” “咯咯吱——” 白瓷的汤勺柄上簌簌往下落着碎末,傅觉民神色平静,慢慢搅着碗里的汤,仿佛没看见那些落在汤里的瓷沫,一口一口全都吃进肚里去。 很快,一碗汤全部吃完。 傅觉民走至摊前,伸手在台面上放下两枚铜板,问道:“老板,你这煮的是什么杂碎?这么香。” 摊主笑着回道:“猪的,还掺了点狗的。” “怪不得。” 傅觉民笑笑,转身推上车,慢慢朝旁边一道巷子里走去。 越往前,越靠近前街的胡家大宅。 【幽聆】仍在继续。 但这次,傅觉民耳边听到的却只有心跳声。 “咚——咚——咚——” 雄壮、低沉、厚重,就像当初他听到李同的心跳声,同样都是壮若擂鼓。 但频率比李同的心跳要正常许多,每分钟,是三十次左右。 这半个月的时间,傅觉民每夜来此。 不听宋璘,只听宋璘身边的两名通玄护卫。 听他们的心跳、呼吸。 听他们的作息,习惯。 听他们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每一个动作牵动肌肉骨骼的伸缩与发力. 半个月下来,傅觉民几乎将这一切刻入脑海,两人的形象,在他心中也越来越饱满,真实。 这是属于他的未雨绸缪。 他一直记着李同对他说过的话,练血境想要对付通玄,就必须要打破对方的气膜。 汉造步枪的子弹威力稍微欠缺了一些,必须要在同一个位置连续击中两次以上,才可能击穿通玄武师的那层气膜。 想要做到这点,太难。 但并不是无法实现,前提是—— 你必须足够了解你的对手。 【生命】属性达到9点之后,傅觉民意外发现,【幽聆】的效果似乎也得到大幅度的增强。 以往他需要非常靠近胡家大宅,在某些特定的位置,才有机会听清楚两人的心跳。 现在,人还未走到胡宅的院墙底下,那些声音便已经清晰可闻。 第70章 坦白 “如果天赋的效果能随【生命】的增长而增强,那【生命】属性的重要性又变大了..” 如果不是【药师琉璃身】晋升精通,一口气涨了5点生命,傅觉民的感觉也不会如此明显。 不过是否真如他猜测一般,还得实验过【柔骨】之后才能知晓。 【幽聆】效果增强,傅觉民也不用跟以前一样靠得那般近了。 他推着车子走到胡宅院墙的一处墙根底下,假装小解,面墙而立。 宋璘身边的那两名通玄护卫,一个疤面壮汉,另一名灰发老者,在傅觉民的听察下,后者的气息要比前者绵长太多。 从这点也印证出两人各自的实力,即便是通玄,彼此间的差距可能也会极为明显。 傅觉民专注听着,期间胡宅大门口又进出来往几波人,灯火时亮,有被子裹着血淋淋的人儿,出门就塞进车里,直奔城中医馆而去。 直至远处传来三更梆子缓慢而清晰的声音。 “梆——梆——梆” 午夜零点,傅觉民才收了【幽聆】,慢慢从墙下的阴影中走出来。 从怀中掏出来前准备好的补药丸子,一颗一颗塞进嘴里,补充着长时间维持【幽聆】的气血消耗,傅觉民骑上车,不紧不慢地向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气血大概也是跟【生命】挂钩的,傅觉民明显感觉今天的消耗变小了许多。 至于在练血境的进程往前走了多少,不太清楚。 以傅觉民对面板属性的理解,如果【生命】属性代表“根基”,那他现在这份根基变雄厚了,要转化成气血表现出来,这中间应当也需要一个过程。 之前李同跟他简单提过练血境的修炼事宜。 按李同的说法,每个武师在练血境的收获和进程都是不一样的。 武道根基越扎实,在练血境需要积累的气血就越多,当气血涨至涨无可涨之时,那便是触碰到所谓的“血关”。 至于如何冲破血关,办法也有点因人而异 傅觉民想着,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骑出城中住宅区。 途径一条长街,这块曾是滦河县文庙所在,两侧分别建有一个书院和祠堂,但基本都已荒废,附近也没什么人居住。 傅觉民骑车行在街上,月光清清冷冷地洒下,午夜街头起了层淡淡的薄雾,远处有零星的狗叫声传来。 “咔吱——咔吱——” 自行车链与链盒磕碰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长街上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 声音戛然而止! 傅觉民慢慢从车上下来,看着正前方街面上毫无征兆出现的一道人影。 后者背对着他,月光将他的影子在青石街面上拉得细长。 不知为何,傅觉民总觉得眼前莫名出现之人令他有点熟悉,而他引以为傲的夜视之能,在此人身上仿佛也突然失去了效力,怎么也无法看清对方的具体身形轮廓。 像隔了层看不见的薄纱,模模糊糊,朦胧难辨。 傅觉民伸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左轮,轻拨撞锤. 就在他即将把枪掏出来的时候,“唰——” 月光下,那道人影轻轻一晃,然后鬼魅般倏然出现在距离他几乎不到五米的位置。 “砰!” 一声枪响撕裂长街的寂静。 傅觉民飞快开枪,下一秒却见那闲庭漫步般向他走来的人影,一只手还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朝一边撒去。 他像随手撒一把豆子般将几颗黄铜子弹洒在地上,发出几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通玄?! 又一个通玄?! 屁大点的滦河,哪来这么多的通玄武师?! 傅觉民心下骇然,头皮发炸,再不做任何考虑,腰间短刀入手,眼神一冷,对准眼前之人直接一刀斩去。 出刀刹那,似有一股无形且庞大的力量自他脊柱向上节节攀升。 原本匀称的背肌骤然贲张,将本还有些宽松的衣服撑得绷紧,甚至开裂—— “撕拉——” 破衣之下,傅觉民象牙色的雄壮背肌表面,一抹淡淡的乌光流转,犹如白山中隐现的乌蟒。 19点攻击带来的恐怖力量顺着层层涌动的肌肉一直传导至右手掌间。 霎时间,周遭一片的月光似乎都被吸纳而来,全部汇聚在薄薄一线刀锋之上。 琉璃净华斩! “呼——” 恐怖的破空声,傅觉民一刀斩出,人与刀在空气中仿佛拉成一道灿烂的白虹。 当他这拼尽全力的一刀笔直斩至对面之人近前,却见对方倏地吸了口气,随后胸膛高高耸起 “铛——” 短刀落下,犹如劈斩在无比坚硬厚实的铁板,霎那间反震回来的力道震得傅觉民几乎连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言语难以表述傅觉民此时心中震骇之万一,他下意识抬头,整个人却在彻底看清对方长相之时,骤然呆住。 “李同、同叔?” 傅觉民眨眨眼睛,一脸愕然地支起身子,“怎么是你?” 月光下,来人身上那层看不见的纱膜散去,露出李同那张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容。 而此时,这张脸上也同样写满了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惊异。 “没想到啊。” 李同看着傅觉民,缓缓开口:“不到两月工夫,少爷竟然就已经将《药师琉璃身》.修炼到如此境地。” 更夫敲着梆子沿街慢慢走过。 福瑞楼气派的招牌底下,一群人正意犹未尽地说着寒暄道别的话。 “改日由我做东,再请诸位一聚!” “今夜尽兴!多谢了许老板的盛情款待..” “许老板留步。” “再会,再会” 许世荣笑呵呵地挨个将所请的宾客送上车,待门前车马散尽,他接过下人递来的醒酒茶漱了漱口,面色恢复平静,而后看着身边的许乐怡,道:“陪爹走走?” 许乐怡看似乖巧地点头应下,父女二人开始沿着长街漫步,随行的司机佣人则跟在后边远远地吊着。 “爹办今晚这场席看样子是彻底想通了。” 两人走了一阵,却是许乐怡率先开口,话语中略带微讽。 许世荣对女儿话中的刺意不以为忤,沉吟片刻,缓声道。 “我刚来滦河的时候,不过是新造染坊一个负责搬货和倒大料的伙计。 后来一次给傅家送货的时候,被傅国生看中,慢慢的,就开了自己的染坊,布庄,织厂 这些年来,正是因为听傅国生的话,守他傅家定的规矩,我许世荣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才有我们许家现在的这番家业” “可惜..” 许世荣语气微顿,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轻叹一声:“如今在滦河定规矩的人,已不再是他傅国生,更不是他们傅家了。” 第71章 五蕴五毒,何方神圣(首订加更,求月票) “傅家这次大难临头,不仅是傅国生两兄弟半辈子打下的偌大家业..” 许世荣神色复杂地惋叹道:“怕是连命也保不住。” 许世荣说完,转头看向表情冷漠的许乐怡,语气缓和了几分,“以你的聪明,怕是还嫌爹的这番动作做迟了?” “爹自有考量。” 许乐怡轻轻摇摇头,随即蹙眉:“关键是,我们现在跟傅家划清界限,宋璘那边是否就真愿意放过许家? 爹可别忘了,整个滦河都知道我们许家是跟傅家挨得最近的。 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说撇清,别人就会信的.” “这点你放心。” 许世荣淡淡道:“滦河跟傅家走的近的也不止我们一家,今晚这顿饭,说是大家出来共商对策,实则是庆功。 胡县长那边跟宋公子早就谈妥,他们出一个数,我们几家合力凑齐。 伤筋动骨在所难免,但只要保住根基,几年光景便缓过来了。” “现在城中的大户都排着队将自家女眷往宋璘的府上送.” 许乐怡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爹今天领我出来,也是这个打算。” “我许世荣还不至于卖女求存。” 许世荣轻哼一声,顿了顿,又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这种事情也该是心怡去做。” 许乐怡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许世荣,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 许世荣似有意避开她的眼神,往前踱了两步,转开话题:“这些日子将你拘在家中,委屈你了。 明日起,南边的铺子仍由你打理 还有,你不是一直讨厌和傅家的那门亲事吗?回头我就让人将婚书给退回去” 许世荣慢慢说着,走出几步却发觉许乐怡并没有跟上。 回身望去,只见许乐怡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 许世荣折身回来。 “女儿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个绝佳的机会。” 许乐怡若有所思地抬头,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机会?” 许世荣微微一怔,“说来听听。” 许乐怡眼中光彩愈盛,飞快说道:“如今滦河宋祸,整个滦河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力求自保,都在往后缩,却没有人敢往前进一步. 如果我们这时候站出来,将宋璘吞不下的那部分尽数吃下去。 等宋璘一走,又没有了傅家,届时滦河岂不是只剩我们许家一家独大?” “你想趁势抄底?” 许世荣皱眉,“想法虽好,但你有没有想过,收购的银钱哪来? 吃进这么多货,又要销往何处? 这可是整个滦河的存量,没有哪家能独自消化” “钱的事爹不用担心,我在盛海两年也不是虚度,还是结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知心好友。 他们中不少家里都颇有资产,我可以电邮向他们借贷,只要利息高过银行,想来定会有人答应的。 至于出货的问题.” 许乐怡微微一笑,自信道:“爹难道忘了那傅家瞧不上的维利多国劳伦斯爵士? 他的东西可现在都还没找到船发呢。 只要搭上他这条线,以他的资源和人脉,消化这些货物绰绰有余。” 许世荣听完许乐怡的讲述,面露思索。 片刻之后,他终是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千万记住,切莫贪功冒进,见好就收。” “我明白。” 两人聊得差不多,许世荣便招呼回去。 许乐怡跟在许世荣身后,目光却不自觉投向如今令整个滦河县百姓闻之色变的县衙方向。 她忍不住想起那些被强送至宋璘府上的千金女眷,还有自己的妹妹许心怡。 ‘这个世道,女子若无才无能,便只能任人摆布..’ 她暗暗摇头,目光愈发坚定地向前走去。 “那三颗百年沼莲子用完,自然而然就练到了现在这等地步。” 废弃的祠堂门口,傅觉民面不改色地对眼前的李同说道。 他确实没有说谎,但别人怎么理解就与他无关了。 李同听完,沉默许久。 最后神色复杂地抬起头,轻叹道:“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贯通佛理,将《药师琉璃身》练至小成之境。 少爷确确实实是不折不扣的武道奇才。 若是前朝天福寺未灭,说不定少爷还能挣个佛门圣子当当.” “同叔说笑了。” 傅觉民摇摇头,他不敢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忙扯开话题,“同叔今晚在这做什么?” 李同脸色恢复平静,反问道:“少爷每晚这个点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同叔一直跟踪我?!” 傅觉民陡然一惊,紧跟着又反应过来,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以置信。 “同叔难不成是想” 李同语气平淡,“你爹救过我一命,傅家这些年,也算待我不薄。” “可就算同叔能杀了宋璘又如何?” 傅觉民无法理解,“他背后是宋震原,迟早还是会迁怒到傅家头上” “我若是真这么做了,自然会料理好首尾。 不会让傅家被牵扯到分毫..” 看着李同平淡的表情,这一刻,傅觉民才蓦然想起—— 眼前的李同只是长相苍老,他实际的年龄,也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已 虽然李同并没有明说他会怎么做,但傅觉民隐隐能感觉出,李同一旦出手,必将闹出石破天惊的动静。 到时候,他要杀的,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个宋璘. 努力按下脑海中纷乱繁杂的猜测念头,傅觉民深吸一口气,满脸郑重地开口道:“其实我有一个法子,不必非要闹到那般地步。 若是能成,则皆大欢喜。” 李同微微眯眼,“少爷想到什么法子?” “滦河码头的那只水妖。” 李同略微思考,立马明白傅觉民的意思,“少爷是想引那只水妖上岸,或骗宋璘下水。 借刀杀人?” “是。” 傅觉民点头。 “太难。” 李同摇头。 “总归要试过才知道。” 傅觉民道:“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个初步的计划,只是不易实施,同叔要是帮我,便更多几分把握.” “若还是不成呢?” 李同问。 “要还是不成” 傅觉民看向李同的眼睛,缓缓吐声:“那再依同叔你的计划。” 李同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忽的,他话锋一转,冷不丁道:“我记得少爷前段时间问我,未入通玄者如何能对付的了通玄武师?” 傅觉民微怔,不清楚李同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我并未对少爷说。” 李同看着傅觉民,语气平静地说道:“通玄武师,说白了强就强在体表的那层气膜,气膜一破,至少在肉身防御上,和练血武师也差不了太多。 我这有一门功法,五蕴五毒,一旦练成,可轻轻松松戳破通玄气膜。” “五蕴五毒?” 傅觉民一愣。 李同点头,“这其实是门邪功,寻常人练了几乎必死。 但对眼下的少爷而言,却是最合适不过。” 李同幽幽接道:“药师者,掌五禽,御五毒。 前朝武林有个说法,一旦横练《药师琉璃身》的武人练全了五禽五毒,同境界之内,修习其余三大横练奇功的,哪怕是联起手来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敌的过.” 傅觉民听着李同的话,一时之间,心神剧震。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季前辈,您老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首订成绩不错,甚至超出我的预期,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ORZ) 加更一章,求月票。感谢 第72章 《五蕴玄煞功》(感谢清风抚我心的盟主) 夜重如墨,寒露生霜。 傅觉民悄无声息地开门入室,快速行至窗前,借着月光向底下望去,看到跟在自己后头回来的李同,这会儿已经慢悠悠出现在后院草坪上,正跟后夜值巡的两名护院边走边说着话。 他眸光微动,一步步退至房间中心,而后随意在地板上盘坐下来。 回想今夜与李同交谈的种种,傅觉民直到现在还有些许恍惚如梦之感。 他望着窗外夜色中婆娑浓密的梧桐树影,慢慢伸手入怀,将一份写满蝇头小字的布帛拿了出来。 借着月光低头看手中碎布上的字,可见这是一张古怪的药方,药方上记载的内容,起初还算正常——“黄柏、地肤子、白芷撒、薄荷、苦参.”,越往下看,却越显邪门古怪起来。 尤其当傅觉民视线落在药方“取活蛇、活蝎、活蛛..”等字眼上,眼神也不由得为之一凝。 “《五蕴..玄煞功》。” 傅觉民缓缓吐声,脸上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复杂。 正如李同对他所说,这门号称能助他在练血境拥有破除通玄气膜之能的奇门武学,是一门不折不扣的邪功,魔功。 《五蕴玄煞功》,五蕴,也是五毒,五煞,五厄,五灾,五病. 修行之时,需引五毒之煞入体,淬筋锻脉,由此可在体内形成一道毒煞之气,类似于通玄境武者所拥有的劲气,拥有腐蚀穿透通玄气膜的效果。 按照李同的说法,普通人修习这门《五蕴玄煞功》,每次修炼,都需辅以相应的疗补圣药护住心脉,以防毒力攻心,当场横死。 且每练一段时间,都得停功三月,以药汤、按摩、针灸等其他手段排解残毒。 如此步步小心,循序渐进,才可能练成。 可即便如此,此功法一旦练得深了,习练者也免不了牙脱齿烂,皮肉伤溃、五脏疡痨.最终百毒攻心的必死结局。 说白了,这就是一门纯纯的“自虐自杀”的功法! 练之必死,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除非 “除非已将《药师琉璃身》横练有成!” 傅觉民眸光闪动,脑海中仔仔细细回想李同对他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按李同的说法,前朝武林四大横练奇功虽都有横练之名,但真练起来,其实各有侧重,而《药师琉璃身》的核心侧重点,便是——养身,净体。 修习药师功的武者,天生就拥有祛瘴解毒之能,大成药师功,更是百毒不侵,诸邪不犯。 恰恰是修炼这《五蕴玄煞功》的无上圣体。 故而才有“药师者,掌五禽,御五毒”的说法。 “照李同说的,以我现在的药师功进度,如果只是为练出一道毒煞之气,用以破除通玄气膜的话,修炼时甚至连辅佐排毒的药石手段都不用,自然而然,身体就将残毒给祛除了.” 傅觉民坐在地上,静静思考。 这毒功,到底练不练? 说实话,他确实有些心动。 主要是李同将他修习《五蕴玄煞功》的前景勾勒得太过美好,虽然他并未明说《五蕴玄煞功》练至大成会有怎样的效果,但从他轻描淡写说出《五蕴玄煞功》一个个恐怖骇人的副作用. 傅觉民也能感受出,这门邪功,怕也是位列顶级之流。 否则怎有那些人明知必死,还一个个前仆后继,不管不顾地一头扎练进去。 其实傅觉民对什么邪功魔功的并不抵触,他主要担心的是李同所言真假。 李同的身份直到现在还是个迷。 今晚对两人来说算是个“坦白局”,但相互坦白的又不够彻底。 直到谈话结束傅觉民都没在李同面前提所谓“季前辈”的事情,主要提了李同也未必会说,而且容易让双方之间再生隔阂。 “前身的死必然跟李同有关,但不一定就是李同干的..” 这个道理其实简单,虽然一直以来李同对自己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但以他的手段,要弄死自己有千百种办法,何必还要另找一群人来在自己心口上开一枪。 当初如此,现在亦然。 若李同真想对自己不利,就冲傅觉民全力一刀斩在他身上分毫未损的那份实力,他随手一掌拍死自己得了,哪用得着大费周章还诱骗自己练什么邪功。 “《药师净光刀》正奇皆备,光正堂皇之中不失诡变奇绝,照这个道理,药师功搭配五毒五禽的说法倒也讲的通。” 五毒便是《五蕴玄煞功》,至于五禽,李同稍提了一嘴,乃前朝五禽门的绝学,不过自前朝覆灭,五禽门的传承就分崩散落,找倒是好找,就是得花上点心思。 “大不了我就先学着,一旦发现不对,随时停手散功” 傅觉民思考间,不知不觉,鸡鸣三遍,东方既白。 从冰凉的地板上起身,傅觉民慢慢走至窗前。 看着窗外晨光破晓,人事渐苏的景象,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练血之后,傅觉民的精力就远超常人了,如今更是如此。 一夜未眠,他也不觉疲困,索性下楼用了一顿早膳,顺便将李同给的药方上的材料吩咐底下让尽快收集齐了。 《五蕴玄煞功》入门的淬炼方子,其余材料都不算什么,就几种活的毒物收集起来可能要费点功夫。 吃过了早饭,傅觉民换身衣服,直接让管家陈伯备车,出门而去。 滦河江畔。 傅觉民站在一处江岸边,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江景。 清晨的江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深秋入冬的冷意,和浓浓的水腥气。 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阳光洒在江面上,映出大片金红。 远处有夜钓的渔船归港,近处,是一群端着木盆在江边洗衣摘菜的妇女,棒槌捶打衣物的敲击声不断传入傅觉民的耳朵。 “有什么办法能引宋璘离岸上船?只要他人在水上,要杀他,就简单太多了。” 傅觉民暗暗思忖。 如何引出藏在江底下的水猴子对傅觉民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情。 他只要稍稍散发出同为妖属的气息,不出意外的话,那水猴子便会像嗅到腥味的鱼一样很快找过来。 前些日子过来码头的那趟已经证实了这点,他只是开启【幽聆】探查,水底下“休眠”的水猴子就立马从沉睡中惊醒了。 傅觉民想要借刀杀人,破开傅家眼前的困局,现在摆在他面前难点主要有两个——一是如何请君入瓮,二则是以身做饵之后,如何安全退走。 正想着,忽然一人急匆匆走上到他跟前来,低声禀告。 “少爷,有人找您。” 汇报的是傅家在码头商号主事的刘姓管事,当初傅觉民第一次来码头,告诉他有关水妖之事的,也是此人。 “带来瞧瞧。” 傅觉民眸光微闪,随口吩咐下去。 不多时,刘管事领着一人过来。 傅觉民一看,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钱飞。 钱飞回归民务处后大概有大半个月没来傅家了,此次再见,傅觉民发现钱飞整个人神情颓丧,身上衣服起皱发酸,头发油腻板结,也不知是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和当初跟他,整日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钱飞一见傅觉民,情绪立马变得有些激动,迅步上前,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低说道:“少爷,二爷让您,现在没事的话.务必过去一趟。” 第73章 城破之时,身死之日!(感谢清风抚我心的盟主) 汽车在巍峨的土堡前停下。 傅觉民下了车,抬头打量这座他曾来过一次的土堡。 门前哨塔上值守的人似乎变少了,近处的土墙,和土堡的大门上,也有明显的修补痕迹。 钱飞朝哨塔方向打个手势,土堡大门缓缓打开。 钱飞的话似乎少了很多,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这会儿也只顾闷头在前边带路。 “大奎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傅觉民主动开口询问。 “少爷。” 钱飞答,“马大奎死了。” 傅觉民脚步一顿。 “活着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死的时候想说却又说不出来了,连喉管都被人扯掉.” 钱飞转过头来看他,脸上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您说好笑不好笑。” 傅觉民在原地站定,看着钱飞一边说,眼睛一边开始泛红。 他瘦削的身子这会儿抖得厉害,却不是因为害怕。 “走吧。” 许久,傅觉民平静开口:“带我去见二叔。” 钱飞应了声,加快了身下脚步。 两人一路进了民务处土堡,此时傅觉民才看出其中的清冷凋敝。 当初百十个汉子在校场上操练耍枪,遍眼都是精壮赤膊的昂藏大汉,阳气冲天的场景早已不复得见,只有寥寥几个持枪男人在堡内走动,行走之间,神情也都带着几分惶惶。 一直走到土堡最深处,只见正对一座洋楼的门前空地上,立着几十个土包。 个个都是新坟,纸钱、碎碗撒了一地。 “少爷,二爷就在里边等您!” 钱飞指着那洋楼说道。 傅觉民注意到他的眼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清坟堆里一个坟包前立的木牌子上赫然写着马大奎的名字。 他抿了抿嘴唇,一步一步走进洋楼。 洋楼大门大开着,白日里洋灯打得雪亮,大厅正中摆着一张大榻,一道人影披着虎皮坐在榻上。 见到傅觉民,榻上之人立马支起身来,哈哈大笑。 笑声暗沉沙哑,如病虎嘶吼。 “灵均!灵均!” 榻上之人猛地扯下身上的虎皮,露出二叔傅国平那副形销骨立般的身形来。 他冲着傅觉民大喊。 “好消息,二叔要跟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 “二叔。” 傅觉民飞速上前,到榻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傅国平。 他看着此时的傅国平,几乎快认不出这是他昔日那虎背熊腰,声如洪钟,一顿饭能一口气吃下五斤羊肉三斤老酒的“土匪头子”二叔。 眼前的傅国平眼窝深陷,双颊如削,一双眼睛里遍布血丝,眼白浑黄,眼角积着厚厚的一层眼垢,嘴巴里吐出来的气息也浑浊发臭。 “你” 傅觉民看得触目惊心,还没来得及出口发问,傅国平已经伸手狠狠一把将他抓住。 傅国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摁在傅觉民肩膀上的手,一根根骨节凸出,力气也比以往小了不知多少。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傅国平看着他,眼睛里透出全身上下唯一的一点神采,神态癫狂地大笑道:“最快半月,最迟一月。 西南火云军明字旗,就要打进滦河来!” 傅觉民一惊,抬手摁住举止已经有些失常的傅国平,平静道:“二叔,你坐下来,慢慢说。” 而后转头,向一旁的钱飞吩咐道:“快去拿些水来。” “是二叔太高兴了,二叔太急了” 傅国平这时似乎也缓过劲来,安稳坐下。 钱飞很快把水端来,傅觉民接过递给傅国平,后者仿佛渴极了,端起盛水的大碗便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喝完,傅国平像原地电量充满,整个人顿显几分神采奕奕,甚至大手一挥道:“这水喝着没劲,快,去给我换酒!” 一旁的钱飞规劝:“二爷,您都快半个月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就别” “什么屁话,老子还用得着你来教我?!” 傅国平大骂,傅觉民按住他,抬手让钱飞下去,然后问道:“二叔,到底怎么回事?” 见傅觉民聊起正事,傅国平也不闹着要喝酒了,眼睛微眯,又回复几分往昔的精明霸气。 “还是你提供的那条线索好啊。 我派人跟和赵辛华一伙的几个家伙,一路出了县,到土窑山那片,才发现里边竟藏着火云军明字旗的一大票势力。 他们暗地里控制了附近的几个村子,一直在囤积粮草,计划就在下个月,直袭滦河!” “哗啦!” 傅国平抬了抬屁股,伸手从底下抽出一张地图来,指着地图上勾勾画画的线条圆圈忍不住笑道:“宋震原那个蠢货,就光顾着跟新民中央扯皮要钱和往底下搜刮军饷了。 连火云军的一支,暗地里把他的屁股给凿穿了都不知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明字旗一旦奇袭滦河成功,西南的其他旗号也定当大举进攻整个阳平 到时候,宋震原腹背受敌,我看他还能不能坐稳阳平省督这个位置!呵呵” 傅觉民看着傅国平手里那份勉强算是“军事战略图”的地图,神色也逐渐变得奇异起来。 看得出,傅国平就这副图应该研究了很久,连边角都快磨没了。 “二叔的意思是” 半晌,傅觉民缓缓开口。 “我的意思..” 傅国平冷笑一声,伸手拽住身下榻子上铺布的一角,猛地用力扯下,显露出底下榻子的真实全貌来。 等傅觉民看清自家二叔一直躺坐在什么东西上边,惊得差点没直接往后跳出去。 只见傅国平身下堆着的,竟是一箱箱堆放整齐的火药。 傅国平这些日子,居然一直是睡在炸药堆上?! “等滦河县城一破!” 傅国平语气森寒,冷冷说道:“老子就把宋震原的龟儿子一伙儿全都炸上西天去。 城破之日,就是他们.身死之时!” “二叔.” 傅觉民怔怔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傅国平这会儿却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底下瘦骨嶙峋的胸膛。 只见一个紫黑色的掌印正清晰无比地烙在他的心口上。 傅国平指着胸前的掌印,狞笑道:“宋璘那王八蛋派人过来,不杀我,只给了我一掌。 大夫说是经脉阻塞、气血淤滞,却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看到门前的那些坟了吗? 老子三十几个弟兄,愣是没找出来一具全尸!” 傅国平转头看向傅觉民:“灵均,二叔将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 今天你回去后就告诉你爹,赶紧将家里能变卖的产业全都卖了,准备好船 等到城破那天,你们就登船快走。不用管我,二叔自有二叔自个儿的去处。” 傅觉民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要杀宋璘一伙儿,也不是非得要二叔拿炸药跟他们同归于尽才行。 不过这个我们回头再说。 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二叔凭什么认定火云军明字旗就一定会攻进滦河?” 傅国平听到傅觉民的话,不由一愣,但很快摇头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想要整个阳平省,火云军就一定要先拿下滦河县。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讲,那火云军明字旗的首领是个草包废物,搞不清这一点。 二叔还有办法” 傅国平看着傅觉民,微微一笑,缓声道:“我已经在土窑山附近安排好人手。 等时机一到.他们自然会出来主动给火云军带路!” 第74章 还傅家一次(加更) 傅家,书房。 傅国生坐在大班台后,掌间烟斗明灭不定,静静听着身边一穿长褂的中年男人低声禀报。 “.这些日子,拿着存单来兑银元的人是越来越多,比往常多了十倍不止。存钱的却不见几个。 我今日特意在堂前数了,来取钱的不少都是黄老爷、刘老板府上的伙计.” “再这样下去,行里实在撑不住了,库里的现钱快要见底.” 傅国生慢慢吸了口烟斗,道:“去别的铺子调些现钱过去,先撑两天。” “是。”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中年男人才躬身从书房退了出去。 待书房门悄然闭合,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才从傅国生眉间浮现。 这半月来接二连三的变故,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偌大傅家已是风雨飘摇,在外人面前他却还要强作镇定。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行商者更应如此。 傅国生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眼下,却是官逼民死的局面。 即便他愿意将半生基业拱手相让,对方也未必肯给傅家留活路。 “老二” 傅国生用烟斗轻叩桌面,眸光闪动,正欲起身,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 书房门应声而开,管家陈忠平站在门口,垂手禀报:“老爷,林家的苏奶奶来了。” 林家苏慧?! 傅国生一怔,当即起身,“快把人迎进来。” “是。” 傅国生放下烟斗,整了整衣襟,神色平静地向门外走去。 林家在滦河算不上什么大户,林家那位苏奶奶,却是地位特殊。 知情者都晓得她背后站的乃是前朝苏家,苏尔佳罗氏,那是整个滦河所有大户加起来都远比不上的真正豪门贵阀。 虽如今远在盛海,但也不是寻常乡绅能够招惹的。 这等人物哪怕平日里来访,傅国生尚且要隆重相待,更何况是在如今人人对傅家避之不及的关头。 傅国生快步来到前厅,远远便见一人在那坐着,仅看身形姿态,便透着股从骨子里漾出的清贵。 旁边还立着一人,作前朝大户人家的丫鬟打扮,年纪却是不小了。 “苏小姐。” 傅国生趋步上前,离着十步远便放低姿态,郑重施礼:“傅某有失远迎。” 旁边的丫鬟扫了他一眼,眼底似掠过几分不屑,苏慧倒是笑吟吟地起身,欠身还礼。 “冒昧登门,傅老板不怪罪就好。” “岂敢,岂敢。” 傅国生摇头,“多少人想请都请不来苏小姐上门.” 两人坐下寒暄了几句,傅国生终究是按捺不住,试探道:“不知苏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傅家如今的处境,我略知一二..” 苏慧轻轻放下手中瓷杯,语气轻柔地缓声说道:“傅老板公子曾救过我一次,我想着,怎么也应当要还傅家一次..” 傅国生闻言愣住。 片刻之后,他倏然起身,恭手道:“还请苏小姐移步书房详谈。” 苏慧含笑点头。 傅觉民坐在返程的车子上,县道坎坷,汽车蹒跚前行摇摆不定,他的身体却仿佛坐在平地,始终岿然不动。 他还在想着刚刚在二叔傅国平那得到的消息。 还有半月到一月的时间,火云军明字旗便要攻入滦河。 届时战火不止在滦河燃起,更将烧遍整个阳平,甚至蔓延至南方其他诸省 这消息若是属实,那二叔说的没错,半月之后,确实是杀宋璘一伙的最好时机。 枪火无情,哪怕是贵为阳平省督家的公子,死在乱军逆党之中,也是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引水猴子借刀杀人的计划,倒是可以放一放了” 滦河水妖到底是个太不安定的因素,一旦将它从水底引出来,傅觉民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相比于这个计划的冒险,趁着乱军攻城,袭杀宋璘,却是要稳妥多了。 “那么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除掉宋璘身边那两个通玄护卫了。” 李同至少可以对付一个。 这还是傅觉民保守的估计,毕竟同叔原本可是打算一个人就把事全干了的。 “不知道半个月的时间,能否让我的《五蕴玄煞功》入门.” 傅觉民轻吸一口气,看着自己筋骨重塑后愈显白皙修长的右手,心中默默想道。 没多久,汽车驶抵傅府。 傅觉民刚下车,管家陈伯便上来低声汇报。 “苏慧来过了?” 听完管家陈伯的禀报,傅觉民一怔,眨眨眼睛,即刻直奔傅国生书房。 他这次甚至忘了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进门之后,便见此时的傅国生正容光满面地站在几排古董架子前,见他没敲门就贸然闯进来,也不恼,反而笑着冲他招招手。 “你来的正好,爹正好有事跟你说。” 五分钟后,傅觉民神色异样坐在茶几前,看着面前盏中浮沉不定的茶叶。 “爹是说苏慧愿意动用关系,替我们打通关节,送我们全家前往盛海?” “对。” 傅国生点头道:“以苏家的能量,在宋震原眼皮子底下送几个人出阳平还是能做到的。 就是家里这份产业是肯定带不走了,但也好过留下全被宋震原父子侵吞..” 傅觉民缓缓点头,而后轻声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爹。” 傅觉民将自己去见了二叔傅国生,得知西南火云军不日即将进攻滦河的消息说了。 等他说完,父子对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诸多复杂和奇异之色。 “天不绝我傅家。” 傅国生站起来,仿佛又重新回到至往日滦河豪富之首的沉稳姿态。 “半个月的时间,紧是紧了点,但也足够我们将大部分的产业变卖带走了” 傅国生略微思忖,飞快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安排。” 可傅国生刚想唤人,却被傅觉民抬手拦住。 “爹,这事不急。” 傅觉民摇头道:“您现在最好先去找那宋璘讨一样东西,保我傅家这半月相安。” “什么东西?” 傅国生看着他,疑惑皱眉。 傅觉民眼眸中光芒流转,淡淡道:“去向他讨份我们傅家的.捐饷令。” 感谢清风抚我心的盟主,感谢支持!orz 第75章 蜈蚣相 傅家,后院。 一棵树叶几乎落尽的苹果树下,傅觉民赤着上身,正凭一双肉掌,不断翻炒着面前满满一大锅的黑砂。 砂是石砂,药砂,更是毒砂。 沙子内掺了大量蛇、蝎、蟾蜍、蜘蛛以及蜈蚣之毒,旁边,还有专门的药房伙计龇牙咧嘴地从罐中笼中抓出一条条活蛇活蜈当场拔牙取毒,调配成液,加入锅中。 所有人都离傅觉民远远的,望向这边自家少爷练功的场景,各个眼中饱含惊悚。 傅觉民一下一下翻炒着锅中毒砂,仿佛不知疲倦,直至薄汗遍布全身,他将双手从砂子中拔出,只见两只原本呈象白玉色的细腻手掌,此时已然通红一片。 这是《五蕴玄煞功》毒砂淬体之法,入门阶段只需淬炼双手,慢慢的再涉及其他身体部位,到最后甚至要备一大鼎,在每日特地的时辰密闭在鼎中用药配毒液浸泡全身.过程之残忍诡谲,简直骇人听闻。 说实话,就这一入门阶的毒砂淬手,傅觉民都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才下定决心开始练习的。 派人在一旁现场取毒,也是为了顺带锻炼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正常来说,即便是这一炒练阶段,一般人也需用特制的护具遮住口鼻及身体其他裸露部位,防止吸入毒气过甚。 傅觉民药师功小成,倒是不必在意这点细枝末节。 傅觉民练完,立马有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药汤端上来。 傅觉民将通红双手浸入滚烫药汤,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脸盆上立刻冒出一缕缕颜色诡异的毒烟,简直跟电影里的特效一般。 浸完药汤,再用温水仔仔细细浣洗三遍,傅觉民双手重回光滑雪白,但凑近打量,会发现他十指指甲最底部,多出一弯小小的青黑色月牙。 这证明此次淬体大有成效。 “凝炼出一丝毒煞之气,才算是成功入门,通常来说,也是指甲黑月过半的时候.” 傅觉民端详自己的指甲,心中想着,“照这个进度下去,也快的。” 他较一般习练《五蕴玄煞功》的武者,最为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自身小成的药师功可以令他直接免去中间大量的祛毒恢复过程。 就比如傅觉民的手刚从毒砂内拔出来的时候,两只手掌还火辣辣的,麻痒刺痛,那是砂中毒液已经逐步渗入皮肉的体现。 但仅是这一会儿功夫,这种麻痒刺痛的感觉就大幅减退,和旁人炒练一次至少恢复三天相比,快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目的是要打破通玄气膜的话,主淬蜈蚣相是最好的。 不过我有乌鳞蛇妖妖魂在身,先练蛇相,说不准能有意外惊喜.” 傅觉民拿干毛巾擦手,眼睛却看着不远处那一笼笼的活蛇活蜈蚣活蝎等等。 《五蕴玄煞功》的淬炼方子里虽然五毒俱全,还要求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辅助药毒,但核心主毒不同,最后练出的毒煞之气效果也会有所偏差。 譬如若主淬五毒中的蜈蚣毒,练出的毒煞之气便是蜈蚣相,效果主刚猛霸烈。 若是主淬蛇毒,练出的毒煞之气则为蛇相,毒性便偏向阴柔,主渗透麻痹. 傅觉民现在是蛇相为主,其他四毒,皆为臣辅。 “傅少爷。” 小槐花伺候着傅觉民穿衣,一个戴瓜皮小帽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走上来,拱拱手:“今天掌柜的特地交代,该结下药钱了。” 傅觉民将胳膊套入衬衣袖中,皱眉道:“我傅家跟你们杏安堂向来不都是半年一结?我记得离上次结算,还不到两个月吧。” “铺里新定的规矩,以后都得一次一结,我也没办法,还望傅少爷体谅。” 男人一脸歉意地作着揖。 傅觉民看着他,眼见对方躬着身子僵立不动,额角渐渐渗出细密汗珠.终于,淡淡开口:“行,来人带他去账房。” “谢傅少爷。” 男人如获大赦,忙不迭匆匆离去。 傅觉民静静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而后收回目光,朝大宅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便见曹天正面迎上来,低声跟他说话。 “黑鲨帮的红棍都寻了由头,往后一月都不会再来” 曹天顿了下,补充道:“我打听了下,是师爷授意。” 傅觉民忍不住失笑,瞥曹天一眼,道:“那你怎么还过来?” 曹天面无表情回道:“少爷说过,我先是您的人,然后才是黑鲨帮的红棍。” 傅觉民脚下一顿,转头正视曹天的眼睛。 片刻之后,傅觉民续步往前,头也不回地淡淡吩咐道:“明天记得把你的妹妹和老娘给接到家里来,早就给你们留好房间位置了。” 曹天微怔,随即点头,应了声“是”。 傅觉民回到房间,点开角色面板,目光扫过,果然,最底下的蓝色能量槽已经再一次积满。 基础属性栏的三项背后,也再次多出熟悉的蓝色“+”。 照例还是加在【生命】属性上,轻轻一点,蓝色“+”消失,【生命】背后的“9”也顺理成章变成了“10”。 和技能加点比起来,属性加点向来都显得润物无声。 然而这一次,傅觉民却感到些许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是照例的五脏加强,然后也不知是不是【生命】属性达到10点之后,产生了某种质变,傅觉民竟在自己体内,发现了一团“气”。 无形无质,可以随他的心念在体内各处肆意游走,但无法脱离体表,于出手力道也无任何的效果增益。 “这是什么?也不像是破血关之后雄壮气血滋生的劲气.” 傅觉民现在虽气血雄壮,但距离血关还是有着颇长的一段距离,按理说也不该在这时候滋生出劲气来。 但不是劲气,又会是什么? 就在傅觉民疑惑琢磨之时,房门敲响,门外传来小槐花的声音。 “少爷,老爷回来了,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行,我知道了。” 傅觉民暂且放下对这团古怪之气的研究,整衣而出。 “看样子爹是把东西拿到了?” 五分钟后,书房内,傅觉民看着神情舒缓的傅国生,笑着开口询问。 傅国生随手指了指桌面,也不说话。 傅觉民拿起桌上的一份盖了省府钢戳的文件,待看见上边写的某个数字,忍不住发笑。 “这宋璘,还真敢要.”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背后站着的是宋震原。” 傅国生说着,又拿出一纸文书,递给傅觉民,“许家今早送过来的,你看看。” 傅觉民接过,扫了一眼,赫然发现是份婚书,是他和许乐怡的。 他看也不看,神色平静地随手丢至一旁,再道:“爹,既然捐饷令已经拿到手,后续的事情也该抓紧安排布置了。” “几间铺子已经在与人洽谈,只怕等这捐饷令的消息一传出,更会遭人恶意压价啊” 傅觉民却不以为意,“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捞便宜,正好能方便我们更快出手了..” 傅国生点点头,紧跟着嘱咐道:“这段日子,你就安分些,莫要节外生枝,让宋璘又临时改了主意..” 听到傅国生的话,傅觉民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爹错了。 这档口,我越是不安分,那宋璘才会越放心。” 傅国生闻言一怔,旋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七日后,群玉园。 原本该是唱戏听戏的时候,群玉园内,这会儿戏台下却比戏台上更为热闹。 只见戏台下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中间一块空地围得水泄不通,里边正有数人拳脚往来,打得呼呼起劲。 看热闹的人堆里,传出窃窃的议论声。 “傅家少爷怎么好端端地跟黄老爷动起手了?” “听说黄老爷喝彩打赏,惹得傅少爷不痛快了。” “(诧异)别人叫好,跟他傅少爷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吧,今个儿台上唱的是《桃花扇》最后一折——李府高楼塌,李香君执扇魂断白雪桥!” “怪不得.怪不得.” 第76章 交冬 只见场中央,一皮肤白皙,长相俊秀的西装公子立着。 四五个护院打扮的汉子将他团团围住,地上还躺了两个,胳膊大腿皆折出诡异角度,正哎呦哎呦叫唤着疼。 明明是人多欺负人少,却反而是人多这方看着势弱一些。 四五个黄家护院各个如临大敌,脚下踌躇着压根就不敢上前,反而有步步后退的趋势。 只觉眼前一花,听得“哎呦”一声惨叫,地上又躺一人。 “傅觉民!” 一个躲在几名护院背后的胖子拼命拿手巾擦汗,咬牙切齿地指着西装公子喊道:“你自个儿心里不痛快,别把气撒别人身上! 有本事,你找叫你不痛快的人去啊!你敢吗你?” 说着,衣冠楚楚的胖子眼神似有如无地朝戏院二楼某个包厢瞥去。 西装公子充耳不闻,往前走了一步,也不见他做何动作,一名护院的整条膀子便被卸下,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叫道。 “巡警来了!” 人群迅速分开,一伙穿深蓝制服的巡警鱼贯而入,华服胖子如获大赦,急忙朝巡警当中领头一人身后躲去。 “周副处长!” 周和腆着肚子大步走入场心,挡在西装公子跟前,淡淡道:“傅少爷,要么..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 西装公子面无表情,“不行。” 说罢,又往前走了一步,吓得对面的胖子赶忙向后再躲。 “唰——” 一排长枪立时抬起,枪口齐刷刷对准西装公子。 周和脸色阴下来,冷冷开口:“还喊你一声傅少爷算是给你爹的面子,再过十天半个月哼哼” “你什么意思?” 西装公子眼中怒火一闪,猛地上前两步。 周和也不怵他,冷笑不止,“你说我什么意思?” 西装公子脸色变幻,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数个呼吸后,他转身就走,在穿过人群之时,忽听耳边响起一声轻唤:“傅灵均” 西装公子闻声转头,只见人群里两个穿浅蓝色布裙,搭白筒丝袜,面容姣好的女生正脸色复杂地看着他。 西装公子一愣,眸光闪烁地冲两人微微颔首,也不多言,表情烦躁地拨开挡路的吃瓜闲人,低喝一声“滚开”,便快步离去。 “行了,大家接着看戏!” 一声吆喝,人群渐渐散开。 戏台上锣鼓声渐起,戏台下却还嗡嗡谈论着方才的事情。 “真可怜啊傅灵均。” “好好一个富家大少爷,转眼..哎,听说他家把厂子铺子什么全都卖了,就为了凑那特派员强颁下来的捐饷令” 周云芷坐在长条凳子上,听着身边蒋瑶长吁短叹地念叨,眼神也不由得变得越发复杂。 与此同时,戏院二楼的某个包厢。 宋璘一身便服,松松垮垮地倚坐在圈椅上,两个打扮妖冶的漂亮女人一左一右往他嘴里喂着葡萄。 “公子,是傅国生的儿子,看着好像练过几年功夫” 一个身披软甲,面带刀疤的汉子瞧着底下,眯起眼睛,“打扰公子看戏,要不要我追上去把他.” 疤面壮汉话没说完,不自觉流露出的气息,已似寒霜弥漫整个包厢,站在宋璘边上的两个女人甚至止不住发抖。 “你这个人,心肠真是够坏的。” 宋璘笑着摇头,懒洋洋地说道:“人都被逼得要卖家产了,你就不能让人再多活两天?” 说完,大手一挥。 “看戏!” “是,公子。” 疤面壮汉点点头,一身杀气渐渐收敛。 “回家。” 傅觉民坐上停在戏院门口的车,车门一关,脸上的表情已彻底恢复平静。 打听到宋璘在此听戏,他特地跑来“作秀”,却是没想到,还意外碰上周云芷二女。 七天时间过去,傅家得了省督公子宋璘“天价捐饷令”的消息早就传遍滦河县的大街小巷。 人人都知滦河首富傅家已即将成为昨日黄花,傅家名下的银行、工厂、铺子..纷纷倒闭变卖,为了凑齐宋公子定下的捐饷份额,甚至连被扣押在码头许久的货物都开始就地贱卖。 而他这个傅家大少爷,也似条穷途末路的疯狗,天天在街上找人惹祸打架。 这也正是傅觉民想要的效果。 车子不紧不慢地在街面上开着,傅觉民透过窗口打量车外的街景。 练血之后,体质增强,他对寒暑的感知不再如从前那般敏感。 如今一抬眼,才发现街面上的行人已几乎各个都穿上挡风御寒的厚袄。 “今天几号了?” 傅觉民忽然开口询问。 前排的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回道:“今日交冬啊,少爷。” “交冬..” 傅觉民喃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张伯,调头去码头。” “嗯?” 司机一愣,还没等他做出回应,傅觉民却皱眉否决:“算了,还是先回家,我要拿点东西。 开快些,张伯。” “是,少爷。” 街面上,原本不紧不慢开着的汽车忽的发出一阵嗡鸣,绝尘而去,惊得两侧行人纷纷避让。 滦河码头。 苏慧静立风中,看着底下人将箱笼行李一件件地搬上船。 她今日穿了身粉色绣梅的短旗袍,扣紧的立领间隐约露出雪白的裘皮里子,为防冷冽江风,外边又套了件浅白色的大衣,愈显雍容贵气。 “小姐,可以上船了。” 依旧是一身前朝丫鬟打扮的中年女人走上来,小心翼翼地将苏慧扶上船。 船舱内炭火烧得正旺,苏慧寻了处地方坐下,褪下大衣,一边听中年女人在自己耳畔絮叨,一边就着炉火烘烤被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 “..回去后我定禀告太夫人,那姓宋的真是在阳平做他的土皇帝做惯了,竟连我们苏家都敢招惹。” “幸好小姐平安无事,若是有半分损伤,割他宋家一百颗人头都不够赔的.” 忽然,门帘被人掀开,船老大探头进来,小心递上一个包装齐整的礼盒。 “临开船了,有人送来这个,说是给苏小姐的” “什么人送来的?” 中年丫鬟接过盒子,冷声问道。 船老大答:“说是傅家的傅公子。” “傅家.” 中年丫鬟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盒子已被一双素手轻巧地接过去。 “小姐。” 苏慧不理她,自顾自打开盒子。 只见盒子里装着一盒雪白如玉的点心,底下铺了层黄澄细腻的豆粉,还热乎着,透上来一股软糯的甜香。 “交冬糍?!” 苏慧美眸一亮,似有些意外和说不出的惊喜。 她迫不及待捻起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那份软糯甜香,忽然发见,点心盒子底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 “傅家..傅家” 一旁的中年丫鬟瞧着这点东西满脸的不屑,“就为了他们傅家这点破事,害得小姐今年回去晚了,定是赶不上去看盛海郊外紫云山的枫叶了” “盛海的确实是赶不上了..” 苏慧低声念着,伸手轻轻将压在点心盒子底下的那样东西取出,眸光流转间泛起丝丝柔色。 “但今年也算是见着了。” 只见在她手上,一个书册大小的精致画框里,几片油彩绘就的枫叶正烧得火红。 与此同时,滦河码头的一处江岸边。 傅觉民目送载着苏慧的船只渐行渐远,终于收回目光,转身淡淡吩咐: “走吧,回去了。” 第77章 “先天元气” 傅觉民双手齐肘没入面前大锅,整个人看似静立不动。 但若有旁人凑近细观,便会发现此时锅面的一层黑砂正飞快震颤跳动着,仿佛有无形之火在灼烧,将满锅毒砂蒸得滚烫沸腾。。 不知过了多久,锅中持续的“沙沙”响声戛然而止,傅觉民微阖的双目倏然睁开,顺势将双手从毒砂中缓缓拔了出来。 照例的浸过药汤和温水,当双手祛毒洗净,傅觉民抬起手掌仔细端详自己十指上的指甲。 只见十根手指的指甲饱满圆润,莹白中透出健康的粉红光泽。 “黑月尽消.” 傅觉民轻吐一口气,满意点头:“终于是成功入门了。” 几天前他的指上黑月就已经臻至盈满,又磨了两天,总算是成功入门。 调出角色面板,功法一栏后,果然多出一行——【五蕴玄煞功(入门:攻击+3)】的字样。 和【药师净光刀】比起来,加的【攻击】不多,也没有体现在基础面板上。 但这种邪门毒功所附带的攻击特效,本就不能用普通的数值来衡量。 这段日子,傅觉民勤练不辍,炒耗了不知道多少锅的淬体毒砂,光配毒需要用到的毒物,就买空了好几个药铺的存货。 搞得现在那些送药来的药房伙计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怕不是背地里都暗暗猜测,傅家大少爷傅觉民被“捐饷令”逼得走火入魔,是不是想要炼毒谋害特派专员宋璘大人呢。 不得不说,《药师琉璃身》确实是修习《五蕴玄煞功》必备的不二法门,小成药师功,令他可完全无惧淬体过程中的那些残毒余毒。 旁人修习一次,可能需要至少三天才能缓和,然后进行下次修炼,他在这三天时间里,却不知道能反复练习多少次。 正因如此,傅觉民的修炼进度远超普通的修习者,这也是他的《五蕴玄煞功》能如此快速入门的关键。 《五蕴玄煞功》入门之后,傅觉民明显感觉双手小臂内侧分别多出一缕头发丝粗细的气丝。 这两根气丝随他意念在手臂内缓缓流动,傅觉民扒开袖口,能清晰看到自己小臂内侧白皙光洁的皮肤底下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黑线,有点像前世看过的武侠影视剧里,主角中毒受伤后的表现。 这根黑线代表的正是傅觉民练出的五蕴毒煞之气,能随他的意念在手上游走。 不过手肘,但能抵至手掌。 当黑线汇入手掌经络,傅觉民十根手指指甲上隐没的黑月立刻再度出现,傅觉民自己有种手掌微微发烫之感。 吸吸鼻子,似乎还能嗅到点淡淡的甜腻腥气。 很难想象,这份毒力如果划破人体皮肤,渗入血肉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时值冬季,他身旁连株青草都没有,这片专门用来修炼毒功的场地,周围一圈早已寸草不生,想了想,正准备叫佣人去厨房抓只鸡来试试。 这时候,傅觉民忽觉一阵心痛,伴随咽干口渴,甚至连视线都变得有点模糊起来。 这显然是身体中毒的征兆。 “黑线所游走的,好像是手三阴经脉,对应心、肺” 自从练武,每日接受杏安堂医师的护理调养,傅觉民也多少懂了些医理。 自行诊断一番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还没练出点什么名堂来呢,功法反噬倒是先开始了,真不愧是奇门邪功. 《五蕴玄煞功》练成之后,可能出现的毒性反噬情况李同事先早已傅觉民说过了。 正常情况下,这会儿习练者就该停功调养,尽量遏制住毒性的反噬,以免酿成大祸。 但按李同的说法,他药师功小成,这点毒性只需多休息多喝水,几天时间,药师功自然而然就会将反噬压下。 傅觉民却连这几天时间也不愿等。 他心念微动,体内一团无形无质的气立刻游走至心肺处,悄然散开,将五脏包裹。 霎那间,傅觉民心痛、口干、视线模糊等症状立刻消失,简直胜过服用任何的解毒妙药。 虽早有预料这一结果,但当身体完全恢复正常,傅觉民还是不免眼眸微微发亮。 “我比一般药师功小成的武者,更具优势” 因为傅觉民一直有对【生命】属性进行额外的加点。 【生命】属性达到10点,产生某种质变后,他的体内就自然生出这口“先天元气”。 傅觉民已经做过试验,这口“先天元气”不仅能解毒祛邪,还有解疲消乏,帮助体力快速恢复,伤口加快愈合的神奇功效。 当然,眼下这口气还很少且稀薄,各类效果并不明显,但用来压制毒煞之气带来的些许反噬,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这口元气在,《五蕴玄煞功》后续的修行应该也会快上很多” 傅觉民想着,小槐花端着个盘子快步走上来。 “少爷。” 傅觉民收起掌中的毒煞之气,看见小槐花端上来的盘子里,装了七八个小碗。 有汤圆,黄酒,参胶,红糖煮鸡蛋等等。 “吴妈说,进冬了,大家都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小槐花细声禀道。 滦河这片的习俗,交冬后三日才算是真正进冬,进冬当夜,要吃黄酒、鸡蛋暖身,名为“冬补”。 傅觉民将盘子里的吃食逐一尝过,随口问:“爹回来了吗?” “老爷在家。” 小槐花回道:“还嘱咐少爷晚上去前厅用膳。” 练武之后,傅觉民吃饭就彻底跟家人分开了,但今日意义不同,算是傅家进冬后的第一场家宴,他确实理应到场。 晚上的家宴显得有些冷清。 往年这个时候,傅家通常除了祭祖,还会请戏班、舞狮班来家里好好热闹一番,今年这一切繁文缛礼却全部消解,连佣人也遣散大半。 很多人都告假还家,留下的,几乎都是如小槐花这般,无亲无故,自小便卖身到傅家来的下人。 饭桌上,气氛沉闷。 傅觉民和傅国生都是吃饭,没怎么说话,小妈林婉容也显得心神恍惚,甚至还连着失手打碎几个碗碟。 晚饭后,傅书欣傅书瑶迫不及待跑出去玩白日在街上买的花灯。 傅觉民陪两个妹妹玩了一会儿,然后独自上楼,在房间内,拿出一个药罐,将里边乌黑腥臭的药膏,细细涂遍自己的双手。 罐子里装的是木炼蛇毒膏,也是《五蕴玄煞功》入门后进一步的修行方法。 五蕴五毒在武学中有阴五行的说法,对应五禽的阳五行。 而蛇相之毒,在阴五行中正属木性。 第78章 心怡 木炼蛇毒膏均匀涂满双手,傅觉民操控手三阴经中的毒煞气丝在双掌之间游走。 双手滚烫如烙间,能清晰感觉出手上涂抹的毒膏药力缓缓渗入皮肉,毒煞气丝一点一点地增长 一个小时后,傅觉民睁开双眼,将双手结块发硬的残膏除尽,又涂上新的,继续吸收。 如此往复数次,他明显感觉到,手三阴经脉中的毒煞之气壮大了足足数倍有余。 “这么快?!” 连傅觉民自己都惊了一下。 旋即不由感慨邪功不愧是邪功,只要不怕死,肯豁出命去,修炼进度绝对远超常人想象。 一次吸收毒力过甚,傅觉民又开始出现胸痛眼花的中毒症状,鼻间甚至流下汩汩黑血。 他拿起一旁手巾,随意将鼻血擦拭,调动体内“先天元气”,很快的,身体各类中毒症状缓缓平复。 傅觉民片刻不歇,继续涂药练功。 原备一月份量的木炼蛇毒膏,硬生生被他一夜之间全部用完。 五日后。 傅家练功房。 傅觉民双手自然下垂,手持短刀,与李同二人相隔十步,相对而立。 房间内的空气凝滞如胶,弥漫莫名的压抑之感。 忽的,傅觉民身形暴起。 他脚下一动,抬手出刀,整个人倏然带起一道雪白刀虹,毫无征兆地狠狠斩向李同。 李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刀虹临近刹那,原本凌厉的气势突然又变得森然诡谲。 刀光尽头亮起一抹淡淡的青黑,伴随“嘶”的一声破空轻响,似毒蟒噬咬过李同的身体。 “铛——”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傅觉民站在李同身后,收刀而立。 “不愧是小成药师功。” 李同右手并指如剪,在衣袖处轻轻一拂,一片焦黑布料轻飘飘地落下。 他转过身,神色中略带复杂地看着傅觉民,道:“少爷的进度,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多了” 傅觉民神色不变,只是开口询问道:“同叔觉得,以我现在的《五蕴玄煞功》,能否破开那宋璘手下疤面壮汉的体外气膜?” “估计还差了些。” 李同摇头,旋即却又话锋一转,补充道: “但配合少爷一直以来苦练的洋枪之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条件下,想要对付他.也不是不可能。” 傅觉民听到李同的这句话,神色似乎为之一缓,略觉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很快又听李同接着道:“我需提醒少爷一句。 想杀死一名通玄,破开他的气膜防御只是第一步,比这点更为重要的” 李同看着傅觉民,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还得能扛得住他对你的反击。” 傅觉民眼睛眯起,缓缓点头。 “少爷自己慢慢体悟吧,我就不再打扰了。” 李同留下一句话,随即便背着手翩然出了练功房。 这段时间也不知李同在谋划什么,整日都不见人影,行踪飘忽。 待李同离开,傅觉民神色明显放松。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脸上有说不出的异色浮动。 李同不知道的,刚刚与他试验的那一刀,傅觉民仅仅只用了自己练出的毒煞之气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没人知道他这五日到底有多么疯狂,几乎昼夜不息,用完了不知道多少罐木炼蛇毒膏,体内一口“先天元气”暂时性的全部耗尽。 现如今,游存在他手三阴经内的毒煞之气,已经壮大至几乎有小指粗细! “若不是‘先天元气’耗尽,照这个进度,我怕不是能一口气练出蛇相毒种。” 入门阶的《五蕴玄煞功》所练成的毒煞之气全是消耗品,用一丝少一丝,但一旦凝成毒种,就有了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能力。 傅觉民刚刚也不全是为了藏拙,还有减少毒煞之气浪费的考虑在里面。 “大毒即大补,这一通猛练,把我的【攻击】都给练高了一点..” 这几天里,傅觉民的【攻击】属性又涨了1点,达到了20点的高度。 连带着原本因药师功小成,重塑后回归匀称修长的身体,又开始变得有些微微的壮实起来。 看如今的雄浑气血,照傅觉民的估计,他应该是已经进入到练血境的中期。 距离血关,也不远矣! 忽的,鼻间一阵温热,傅觉民用力吸了吸鼻子,伸手一摸,只见两指殷红。 这段时间也不知是因为进补太狠,还是“先天元气”耗尽后体内的残毒来不及及时清理,老是会忍不住流鼻血。 傅觉民摇摇头,正准备喊人拿来清水热毛巾洗洗,忽然这时候,有佣人急匆匆走进来禀告。 “少爷,许小姐来了。” “许小姐?!” 傅觉民一手压着鼻翼,皱眉道:“哪个许小姐?” “许世荣老爷家的许二小姐。” 许心怡? 傅觉民微微一怔,很快点头,“行,我知道了。” 当傅觉民清理完换身衣服来到自家前厅,看到许心怡正跟小妈林婉容在沙发上坐着,后者正有一搭没一搭心不在焉地安慰着她。 “灵均哥!” 一看到傅觉民,许心怡立马起身,飞快向他奔来。 傅觉民见她双眼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不仅如此,左边脸颊上似乎还有个被掌掴过的红印。 “怎么了?” 傅觉民按住许心怡的肩膀,淡淡询问。 许家早早就将婚书退回,而且前几日傅国生跟他简单提过两句——这段时间傅家变卖家产筹措捐饷时,趁机大肆压价收购的一伙人背后,几乎都有许家的影子。 傅许两家多年的交情,在大祸面前轻薄得似乎连张纸都不如,对方不仅没有伸出任何援助之手,甚至还有趁火打劫,踩着傅家的“尸体”上位的嫌疑。 傅觉民现在没有直接将许心怡给轰出去,还是因为他实在好奇面前这女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许心怡似乎原打算顺势扑进傅觉民怀里,见他态度冷淡疏离,只能生生止住。 可被他这么一问,许心怡满腔的委屈就再也憋不住,几乎是边哭边把给缘由说出来。 “.我听说我爹将灵均哥和姐姐的婚约取消了,欢喜地连忙去找他。 结果在书房门口,听到爹爹跟姐姐说说一些对傅家不好的话。 我就闯进去跟他俩大吵,爹爹气得打了我我从家里跑出去,但又找不到地方可去,只能跑来找灵均哥” 傅觉民听着许心怡颠三倒四的讲述,大概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仍疑惑:“我和你姐姐的婚约取消了,你高兴什么?” 许心怡眼神立马开始躲闪,声若蚊蚋:“爹爹之前说过,要我替姐姐嫁到傅家来 我听到你们的婚约取消,就想着去催他早日过来提亲.” 许心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整张脸都几乎埋进胸脯里,脸更是红到了耳朵根。 提亲是这么用吗?姐姐 傅觉民听着许心怡的解释,先是愣住,随即哭笑不得。 “心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傅家现在的处境?” 傅觉民想了想,正色询问面前的许心怡。 许心怡抬起头,倔强道:“我知道,爹和姐姐,还有很多人都说傅家快完了 可这与我嫁你有什么相干?” 刚刚的一番话似乎让许心怡的胆气变壮,她忽然鼓起勇气,直视傅觉民双眼,俏脸绯红却语气坚定:“我喜欢你,灵均哥!我从小就喜欢你,想嫁给你。 以往外人眼中你与姐姐才是一对,我不敢说。 现在没有人挡着我了,我就想灵均哥你在一起。 傅家没了又怎样?我们两人可以重头来过!我有钱.. 我、我把嫁妆都给带来了!” 说着,许心怡噔噔噔跑回沙发,傅觉民才看见她还是带着行李包裹来的,其中一个包裹抖落开,里边哗啦啦的全是些珠宝金银首饰。 “灵均哥” 许心怡红着眼睛走上来,两只手轻轻拽住傅觉民的衣袖,“你别不要我,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想要跟你在一起.” 看着面前许心怡可怜兮兮、一脸哀求的模样,傅觉民沉默了。 一旁的小妈林婉容几次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有佣人急匆匆进来禀报:“少爷,太太。 许家大小姐来了,说是要接许二小姐回去。” 一听许乐怡的名字,许心怡立马如受惊小兔般躲到傅觉民身后,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我不回去,灵均哥!快跟她说我不在.” 傅觉民沉吟良久,最终开口:“让她在门口等着我,过会儿把人带出去。” 第79章 寒衣大授! 五分钟后,傅觉民牵着许心怡的手走到宅邸门口。 许家的车子停喷泉水池边,许乐怡在车旁立着。 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女式西装打扮,头发似乎剪短了,妆容精致,手上还夹着根细长嘴的女式香烟。 见傅觉民两人出来,许乐怡轻轻将香烟踩灭,支起身子,表情冷漠地跟傅觉民隔空对视。 这时,一个人从许家的车子里钻出来,穿着一身笔挺的米色西装,微笑着冲傅觉民遥遥点头。 赵辛华。 傅觉民眸光微动,侧过脸,在许心怡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少女不情不愿地松开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轿车。 “去吧。” 傅觉民冲一直驻足回望的许心怡摆了摆手,她这才费力地挪到车边。 “傅觉民跟你说了什么?” 许乐怡看着自己这个离家出走的妹妹,神色冰冷,话语里满是质问和不容置疑的意味。 许心怡却不理她,自顾自上了车,“砰”的一声重重拉上车门。 许乐怡眉头皱起,眼里闪过几分愠怒,一旁的赵辛华忙温声劝慰,她这才神色稍霁地招呼众人上车离去。 全程,许家众人没有跟傅觉民有半句话的交流。 傅觉民目送着许家的车子消失在林荫车道的尽头,管家陈伯悄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我们码头的船和货大部分都被许小姐给买下了,那位赵先生如今颇受许家的重用。 现在许家在码头的生意,几乎都是他在负责,听说他在盛海津海都有门路,能把许家现在手里囤积的货,一口气全部倾销出去” 傅觉民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而后随口吩咐道:“行了,都散了吧。” 说完,转身走进宅子,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三日后。 三楼卧室。 傅觉民穿着松垮的练功服,赤足站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双目微阖,一身肌肉层层翻涌,好似有大蟒在布衫下盘绕游走。 自然下垂的双臂内侧,一根根乌黑的筋脉狰狞凸显,这一刻,房间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和凝滞起来。 “沙沙——沙沙——” 空气中响起诡异的声响,像一片片的蛇鳞展开,彼此摩擦。 傅觉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凝实恐怖,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可怕存在,正一点一点在他背后苏醒,缓缓抬头 就在这股气势即将酝酿至某个顶点时,“啪嗒——” 一阵从窗户处传来脆响打破了整个房间的沉闷和压抑氛围。 傅觉民倏然睁眼,两条小臂上的乌黑筋脉瞬间隐没,身上散发出的诡谲恐怖气息也立刻收敛得无影无踪。 “笃笃笃——” 窗户外响起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的声音。 傅觉民行至窗前,找到声音来源的位置,伸手推开蒙灰的珐琅窗,只见一只毛色灰蓝的鸽子正站在窗台上瑟瑟发抖。 傅觉民轻轻将鸽子捧进来,伸手轻抚它那被寒风冻僵的身子。 待鸽子不安的情绪稳定,他抬手一翻,看到鸽子脚上绑着一段漂亮的红巾。 傅觉民眸光微闪,解下红巾,随手放走鸽子。 而后闭上眼睛,开启【幽聆】天赋。 霎那间,万籁入耳。 意念如无形旋钮缓缓转动,那些无意义的杂声被一层层的过滤筛走。 明帅明帅 傅觉民的意念在声籁之海寻觅徜徉,慢慢的,一道熟悉的声线被他悄然捕捉。 沙沙沙,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像是从信号接收不良的收音机里传出来。 “.明日寒衣大庆” “..许家城中大户齐聚码头” “尔等随我!炸开城门,恭迎.明帅入城!” “唰——” 傅觉民蓦然睁开双眼,眸中清光大盛,一对眼仁,好似乌莲转动。 他起步出了房门,随口询问门外候着的佣人。 “爹在家吗?” “禀少爷,老爷出门跟人谈生意,还没回来。” “去,将我爹叫回来。就说我有要紧事跟他商量” “是。” 下人领了吩咐匆匆离开,傅觉民低下头,看着那段在指间被他缠成几圈的漂亮红巾,眼底光芒流转,轻声自语:“终于..要来了。” 十一月廿七,农历十月初一。 寒衣节,俗称——寒衣大授。 这是进冬后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是日清晨,滦河县家家户户的百姓便已经开始从家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祭品,在门前焚烧,祭奠传说中的“寒衣娘娘”。 所谓祭品,不过就是几张五色彩纸裁剪成的衣服鞋帽,偶有宽裕的人家,可能会往纸衣夹层里塞些破布棉絮——这已是难得的奢侈。 相传古时南方有位赵姓绣娘,手艺超群,心善如佛。每年冬天,她见穷人衣不蔽体,冻死者众,便发下宏愿,要为全城孤苦之人缝制冬衣。 她没日没夜地绣,终于在十月初一那晚,绣完了最后一件棉衣,自己却力竭而亡。 她死后,百姓感念其恩德,尊她为——“寒衣娘娘”。 据传,自那以后,每年此日,总有无家可归者会在梦中收到她送来的寒衣,或在墙角发现迭好的棉袄. 交冬、进冬,这两个节令许多人可能未必会过,但每年的寒衣大授,滦河县的百姓却无人敢怠慢。 这个世道,普通百姓,所求的无非也就是个“温饱”罢了。 今年寒衣节与往时却是又有些不同。 其一,今年西南大灾,大量流民逃难过来,现在还聚在城外没能妥善安置,进冬之后,天气渐寒,这些日子,已经有灾民冻死饿死的事例开始不断发生。 其二,则是今年滦河城内诸多大户,在许家许世荣老爷的牵头下,准备在滦河水边举行盛大隆重的祭祀水会。 虽说今年早先已热闹地办过许多次,每次祭祀河神的瓜果活畜都投水不少。 但底下穷人哪管这些,只知道——祭祀水会当天,城中大户将会家家设棚施粥,若是赶早运气够好,说不准还能领到过冬的棉袄。 滦河码头,水岸边。 一过午时,几十口临时支起的大铁锅下已燃起熊熊的柴火,锅里翻滚着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锅前围满了密密麻麻、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俱是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的流民乞丐,每个人手里都紧紧攥着个陶罐破碗,一双双眼睛,恨不得要掉进那冒着热气的粥锅里去。 “别挤!都有!” “排好队!” 大户家的家丁拿着哨棒,用力在锅沿敲打,大声呵斥,努力维持着濒临崩溃的秩序。 就在距离这一片熙攘不远的地方,早早就用红布搭建好的祭台边上,一群衣冠楚楚的乡绅老爷们正寒暄谈笑着徐步入场。 滦河县县长胡富来走在第一个,身侧是一身笔挺制服的警务处副处长周和。 然后便是许世荣。 他站在原本应该是傅国生的位置,满面笑容,被诸多同行朋友拱簇着。 许家趁着傅家为凑捐饷令变卖家业,暗地里大肆收购的事情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等脑子灵活的人反应过来想要紧许家脚步,却已为时太晚。 这会儿,但凡有几分眼光的人都能看出,傅家一倒,昔日那个犹如忠狗一般跟在傅家屁股后头摇尾讨食的许家,崛起之势已不可阻挡。 省督公子宋璘再怎么贪心跋扈,迟早也都是要走的。 许世荣借整个滦河大户们的脂膏血肉,将宋璘喂了个半饱,然后又瞅准时机,踩着傅家的尸体一举上位. 这一番操作,哪怕这些人暗地里就将许世荣骂个半死,也不得不佩服他许世荣的眼光和决断,还有那份心狠与手辣! 据说许世荣暗地里已经跟宋璘那边达成协议,愿意将从此次收购中得来的一半好处,以及自家的二女儿一同送至宋璘府上。 待捐饷之事一过,届时,怕是整个滦河县一半以上的产业,都要从此改名姓许了。 许世荣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笑呵呵地坐上祭台观礼的主位。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许乐怡作为许家如今明面上的掌事人,也同样风光无两。 但不知为何,今天的许乐怡,望着近处那些乞粥的流民,和远处江面上飘着的一盏盏寒衣河灯,没来由的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第80章 火烧 自家的商船就泊在离祭台算不上太远的码头,抬眼就能望到。 一条条,一艘艘,彼时大都是傅家的,现在,基本全姓了许。 满船满船的货物已经装好,整装待发,就等着此番寒衣大授结束,便一齐扬帆驶往盛海、津海,给许家换回来大笔大笔白花花的银元。 许乐怡转头,瞥见低着头乖巧站在角落的妹妹许心怡。 自从上次将她从傅家接回来后,许心怡似乎就转了性子,不哭不闹..却也不肯再跟她说上哪怕半个字。 此时的许乐怡也懒得管她,目光移转到另外一人身上,开口询问:“辛华,今天去船上看了吗?” “一早已经巡过两遍了。” 赵辛华西装革履,今日还特地擦了发油,搭配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英俊儒雅。 “怎么了?” 许乐怡摇摇头,没把心里的异常感觉说出来。 “昨晚是不是又没怎么睡?” 赵辛华看出许乐怡脸色不对,忍不住皱眉道:“乐怡,你真该好好休息几天..码头的事,有我替你看着呢..” 虽说话里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许乐怡心头却是一暖,轻轻“嗯”了声。 这些日子,赵辛华确实是帮了她太多,想到她当初力排众议非要把人招进来的时候,许家上下还整日闲言碎语不断,个个瞧他不上。 但只是半个月不到,赵辛华就叫那些人全都闭了嘴。 不仅将码头收购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他还有许乐怡意想不到的人脉网络,现在许家哪怕不靠洋商劳伦斯的渠道,也能轻轻松松将手上的囤货一并销出。 “可能真的是没睡好吧” 许乐怡对赵辛华还是很放心的,转过头,再看一样远处的诸多货船,方才心里生出的那点异样,也逐渐摁下了。 可她没看到的,就在她转身之际,背后的赵辛华嘴角勾起,薄薄的镜片下,眼神一点一点变得阴翳邪冷起来。 滦河东城口外。 傅国平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坡,遥眺城门口的方向。 那里原本汇着诸多逃难来的流民灾民,但今日寒衣大授,城内多处派衣施粥,但凡能有力气走得动路的,这会儿都已经涌进城去。 城门下,只留着些饿的病的,躺在地上实在是动不了的老弱妇孺。 一个人骑着马沿着县道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几步蹿至傅国平面前,汇报道:“二爷,来了。” 马背上下来的人正是钱飞。 这段时间下来,他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似的,一身油滑洗尽,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立在原地,气质冷硬得像柄随时会伤人见血的刀子。 傅国平问:“还有多久到?” 钱飞拿手回身一指,答:“就在后头。” 傅国平眯起眼睛往钱飞所指的方向望去,隐隐的,他在黑黄色的地平线上瞅见一抹淡淡的绯红。 渐渐的,那红色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显眼。 脚下的地面似乎发出微微的震颤,空气里,有一阵阵的嗡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那声音初时还只是犹如蜂群,渐渐的便大起来,似擂鼓,如雷霆。 傅国平慢慢听得真切。 那是成千上万个声音在齐声高呼—— “万古青天一片云!熊熊业火烧天庭!” “万古青天一片云!熊熊业火烧天庭!” “万古青天.” 这声浪混合着远处愈发炽烈鲜明的红色扑面而来,就宛如秋原上肆虐而起的一把野火,不知不觉,将傅国平一月以来积压在胸膛内的诸多愤懑、屈辱、悲怆、痛苦..一并点燃,烧得全身骨节噼啪作响。 傅国平闭上眼,深深吸气,问道: “弟兄们呢?” “都在等着呢,炸药已经埋好了,就等二爷一声令下,炸开城门!” “弟兄们来了多少?” “活着的,全都来了。” 昔日民务处干的本就是玩命的差事,招进来的人,基本也都是无牵无挂。 傅国平睁开双眼,转身回望滦河县城的方向,喃喃自语。 “这一回,我总算是看得明白了” “这世道,光有钱不行,有钱的只能沦为有枪的钱袋。” “有钱有枪也不够,枪少的只能被枪多的欺负” “束巾!” 傅国平忽然一声低喝,身旁几人立马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巾,迅速绑在头上。 与此同时,远处城门口的位置似也有人看着他们,得到讯号,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滦河东城的城门炸开,块块碎石滚落,燃起熊熊大火。 傅国平望着远处传来的动静,眼眸中倒映出那片燃烧的火红,刚毅的面庞一点一点变得狰狞且疯狂起来。 他用力将额头红巾扎紧,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将压在心底的那最后半句话吐出。 “这次老天叫我傅国平不死!” “我特娘的.也要跟这伙混蛋好好争争这番天下!” 说完,纵身上马,一人一骑,领着身后早已漫山遍野的火红洪流,向着县城的方向飞快冲去。 “咔嚓——” 在滦河东城口那声爆炸响起的刹那,傅家前厅,静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傅觉民手中左轮也恰好同时归膛。 他蓦然睁开双眼。 一屋子人早已将行李打包好,静候在他周围。 傅觉民从沙发上起身,刚想开口。 这时,门外却响起一个张狂的大笑。 “傅国生,我来收宅子了!” “呼啦啦——” 话音未落,一大群护院打扮的汉子便已经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衣着不俗的胖子大步走了进来。 “哟,都在呢?” 胖子见到厅中众人,眼前一亮,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傅觉民身上。 “这不是傅少爷吗?还记得我吗?” 胖子笑眯眯地指着自己,“上次在戏院,我记得您可是威风得很呐。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 “砰!” 安静的大厅内枪声乍起。 一身华服的胖子眉心处绽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笑容凝固在脸上,径直仰面倒下。 傅觉民一脸平静地抬着手,手中左轮的枪口处,还缓缓往外吐着青烟。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整个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傻傻立在原地。 直至胖子“扑通”倒地的声音将其身边围着的几个护院从恍惚中惊醒。 “你敢杀黄.” “砰!” “砰!砰!砰!” 傅觉民连续扣动扳机,左轮的六发子弹全部清空。 傅家前厅的彩砖地板上,也又多出五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脑门上,俱是一个血洞。 殷红鲜血在地上洇开,傅觉民好整以暇地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取出子弹,一枚一枚地填装。 对面剩余的几个护院这会儿早已被吓得惊骇欲绝,二话不说,转身就想往屋外跑去。 填弹的傅觉民随意递给身旁曹天一个眼神,曹天冷着脸,身形一动宛如豹子般冲杀上去。 只是数个呼吸,连声的惨叫便从门口传来,然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当曹天提着鲜血淋漓的双刀折返,傅觉民也刚好将左轮重新上膛完毕。 此时,一屋子的人都还定在原地,看傅觉民的眼神,就好像这辈子头一次认识他一样。 包括傅国生。 傅觉民也不理会众人的注视,望向怔忡的傅国生。 “爹,船备好了吗?” “备备好了。按你说的,停在西边,离城门和码头都有一段距离。” “趁着城里现在还没乱,爹赶紧带人过去. 千万记着,不管是谁,只要挡咱们路的..一律开枪射杀。” 傅国生神情恍惚地点头。 傅觉民嘱咐完,随手拾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一面给自己套上,一面朝门外走去。 待他越过那满地的尸体,快走到门口,站在原地的傅国生才猛然惊醒。 “你不跟我们走?你去哪?!” 傅觉民停下脚步,侧过半张脸,笑笑道:“爹不用管我。 我去接二叔,顺带着处理点事情。” 傅国生像是猜到他要去做什么,瞳孔骤缩,脸色一阵变幻后,咬牙道:“那你.千万小心。 爹,在船上等你回来!” 傅觉民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大步走出门。 门外,李同双手背负地等在早已准备好的汽车旁。 傅觉民也不废话,开门上车,利落地坐进驾驶位。 李同站在车外看他,平静道:“少爷真要去?不如都交给我解决罢” “准备了这么久,总归是想自己亲手试试”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傅觉民伸出一只手在车门上重重敲了两声,笑着冲李同招呼道:“上车吧同叔,今个儿我带您.杀人去!” 第81章 拥军有功(加更) 河滩上,特地从城内戏班请来的伶人正“咿咿呀呀”演着傩戏。 唱的是“寒衣娘娘冬夜送衣”的桥段。 祭台礼座,刻着寒衣娘娘的神位旁,一众乡绅富贾们含笑看着,时不时抚掌称好,说说笑笑。 不远处,那些个领了薄粥的流民百姓却没人肯往这瞧上一眼,一碗稀粥下肚,腹中饥渴更甚,一个个都还舔着碗底,眼巴巴瞅着面前的几十口大锅,期盼着什么时候能再给施上一碗。 听说衣服要等到戏唱完了才发,若不是没有力气,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那几个唱戏的当场打杀了. “轰隆!” 就在戏唱至正酣,忽的东面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巨响。 锣鼓声陡歇,台上台下,全都不约而同朝东边望去。 许乐怡没来由的心头猛跳,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 不知怎的,之前被压下去的不安感,此时随这道闷声响起,又忽全涌上来,且变得愈发浓烈。 她下意识回身找赵辛华,一转头,却见那张座椅空空如也,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乐怡眉头微蹙,刚想唤人来问问。 就在这时候,只见就近的码头甲板上,一挑着扁担的货郎连滚带爬地奔来,人还没到,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已经随江风飘至。 “不不好了!西南乱军打进城来了!西南乱军乱军打进来了” 货郎上气不接下气,没喊几声,便踉跄栽倒,喘得彻底发不出声。 河滩上众人面面相觑,安静数秒,忽闻一声厉喝。 “胡说什么!” 胡富来冷着一张脸,大声呵斥道:“把这胡说八道的家伙给我抓起来,压回县衙去.” 一旁的警务处副处长周和示意拿人。 几个穿制服的巡警提着枪,嘴上骂骂咧咧的,沿着河滩飞快向那甲板上的货郎追去。 所有人都当这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疯汉前来搅局,许乐怡的心头却莫名紧张,她咬了咬嘴唇,忽的下定决心从位置上起身,就想逮住那人好好问个清楚。 可还没等她走出两步. “轰隆!” 第二声爆炸接踵而至,且比先前更近更响! 气浪震得仿佛整个河滩都颤了几下,场上惊呼声四起,不少人都抱头蹲下。 许乐怡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尚未站稳,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已经接踵而至。 “轰!”“轰隆!”“轰——” 第三声、第四声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如同狂暴的鼓点,狠狠擂在每个人的胸口。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巨响劈得僵在原地。 祭台上,胡富来的嘴巴还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旁边一众的乡绅老爷们脸上的笑意凝固,转化为浓浓的惊愕与茫然。 下一秒,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循着声源,齐刷刷地投向不远处的码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景象。 只见泊在江岸的那数十艘货船,此刻已然化作了数十支巨大的火炬! 冲天的火光与浓烟,滚滚的黑色烟柱如同扶摇腾空,橘红色的火舌肆意舔舐着船体,将一船的货物无情吞噬 “轰——!” 又是一条货船的船舱被引爆,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木屑和货物碎片,如同一团充满残酷味道的烟花,猛地在半空中绽放开,映得半边天空尽是血色。 许乐怡怔怔望着那片燃烧的火海,恍然失神。 “哎呦——” 祭台上,一个胖乎乎的富户忽的猛拍一下大腿,冲着爆炸发生的方向,捶胸顿足地哀嚎一声:“我的船啊!” 我的船啊 这句话一下子将许乐怡拉回现实。 船! 是啊,船! 那块码头泊着的船,有谁能比她们许家的多?! 许家倾尽所有,费劲手段从傅家那买来的几十艘船,几十船货,这会儿全都烧得正旺呢。 “不是巡过两遍了吗?不是万无一失吗?” 许乐怡面无血色,喃喃自语。 她抬眼朝台上望去,只见此时的许世荣正瘫坐在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火海,似乎连站起的力气都已丧失。 许乐怡下意识搜寻赵辛华的踪影,一串爆豆般的枪声却于此时炸响! “砰砰砰!砰砰!” 礼台上,警务处副处长周和浑身溅血,被一通乱枪生生给打成了筛子。 人群中,亦有穿着深蓝制服的巡警接连倒下。 伴随着一片惊慌刺耳的尖叫,一道人影持枪跃上高台,直接一脚将早就吓傻了的胡富来踹翻在地,踩在鞋下。 “万古青天一片云,熊熊业火烧天庭!” 那人拿枪管抵着胡富来的脑袋,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明明是副衣冠楚楚的装扮,此时一身的儒雅却已尽褪,脸上只剩下狰狞与癫狂。 不是许乐怡一直寻觅的赵辛华又会是谁? “今日我西南火云军入城,杀狗官,杀豪绅!往后,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砰!” 赵辛华扣动扳机,一枪将脚下的胡富来打死,冲着不远处呆望的一众流民百姓大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拥来?!” “火云!火云!” 台下,数十个不知何时脑袋上已绑上红巾的汉子或持枪或拿棍,满脸狂热地附和高呼。 数个呼吸之后,只听“嗡”的一声,河滩上人群炸开。 那些早就难以忍受的流民们一个个像是被人从梦中点醒,面带疯狂地朝祭台这边扑来。 霎时间,整个河滩码头乱成了一锅粥。 咒骂声、哭喊声、尖叫声中,赵辛华哈哈大笑,不知不觉的,目光落在许乐怡身上。 他遥遥冲着许乐怡露出微笑,那笑容里却尽是玩味之意。 “乐怡,此次你们许家拥军有功。待明帅入城,我定会好好在明帅面前替你们请功”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祭台上端坐的许世荣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被气得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此时此刻,许乐怡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变得虚幻且不真切起来。 脑子里,就只剩下先前所见的那数十艘熊熊起火的货船,还有赵辛华满面狰狞的笑容在不断交替闪过。 江岸上的混乱与热闹愈演愈烈,江岸之下,冰凉浑浊的水底 此时,亦有一团蜷缩的黑影,似被水上喧嚣惊扰..蓦地睁开一双幽如鬼火的眼眸。 “吱嘎——!!!” 黑色轿车在街面上一个漂亮的甩尾,猛地刹住。 车门打开,傅觉民甩甩脖子下了车。 不得不说,这民国的车子还真是不好开,得亏今日寒衣大授,街面上没什么人,他也不用遵守什么交通法规,才能一路横冲直撞地驶来县衙。 直接将车子横在街面上,傅觉民走到车尾,从后备箱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汉造步枪,以及满满一盒的子弹,然后将子弹逐颗压入弹仓。 李同轻飘飘地下了车,也不跟傅觉民打招呼,神色平静地径直朝不远处的胡宅大门走去。 傅觉民提着步枪跃上车顶,端枪做好射击准备。 天赋【幽聆】悄然开启。 霎那间,他“听”见,身后的方向城门大开。 混乱就仿佛一片灰色的大潮,正一点一点,堆积垒高,沿街巷蔓延,向着他这边缓缓推移而来。 而于他正前方向,胡宅之内,也有一阵骚乱正起,快速朝门口移来。 “同叔!” 待李同即将走入胡府大门,傅觉民忽然抬声将他叫住。 李同悄然止步,微微侧首。 “算了.” 傅觉民摇摇头,将想要说的话又复咽了回去,继续凝神静立。 李同一个闪身进了门。 片刻之后,门后响起一阵摧枯拉朽般的轰鸣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边被狠狠撞断、撕碎、掀飞. 第82章 卸甲,魔象! 胡宅那扇半掩的朱紫大门隔绝了傅觉民的视线,【幽聆】之下,却形同虚设。 万千声源释放出无数的墨线,在傅觉民脑海中,将门内的场景人物一点点勾勒得清晰。 自从【生命】属性破十,两大天赋效果水涨船高,傅觉民运用【幽聆】“听声造景”的能力就愈发得心应手。 —— 这应该算是傅觉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李同出手。 只见李同身姿翩然进了门,正碰上许是得到乱军进城的消息,正扛着大箱小箱的东西,飞快从宅内走出的宋璘一行。 没有任何的废话,李同随手从旁边门墙扣下一块,一把甩出。 被劲力崩飞的碎石犹如雨打芭蕉,劈头盖脸朝一行人飞去。 只是一瞬间,五六个负责搬东西的胡家下人,还有宋璘的三名持枪亲卫,或脖颈、或额头、或心脏嵌入碎石,应声倒地。 仿若一堵黑墙挡在宋璘跟前的疤面壮汉放下双手,一脸狞色地抖落满身碎石,一旁青衫灰发的老者则即刻迎上去,李同却不与他照面,化作一道黑影,蹿入游廊。 一时间,枪声大作。 但仅仅只是响了片刻便凌乱止歇。 李同形同鬼魅,所过一处,便有持枪亲卫软绵绵地倒下。 转眼之间,宋璘身边的护卫便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 这时,那灰发老者也终于是截住李同,将其逼至一处“死角”,直接抬起一掌直取李同面门。 “砰!” 李同与他对了一掌,身形倒退撞断一根门柱,借势“嗖”的一声朝院墙外飞去。 “杀了人还想走?!” 灰发老者杀机盈眶,冷笑一声,纵身化作一道灰影,如鹞子般紧追李同而去。 两人一追一逃远去,胡宅内只剩满地尸首。 毫发无损的宋璘受了点惊吓,脸色有些苍白,但很快强自镇定,眼神阴翳地低喝一声:“拣要紧的带上,走!” 至此。 李同“功成身退”! “还是得同叔办事漂亮” 傅觉民在门外将这一切听得真切,忍不住心中感叹。 说好给他留着人试手,便当真顺带将那些碍事的杂鱼一并清扫。 李同的一番操作下来,宋璘身边原有的十几名百战亲卫,这会儿就只剩下三人。 他稍微收拾一下,就是自己预期中最为理想的战局。 “哒——” 军靴踩过青石板的清脆步声。 傅觉民眼神无波,双手抬枪,枪口对准胡宅大门宛若一尊雕塑。 当一沿军帽从门缘后稍微显露,手中扳机扣动。 “砰——” 汉造步枪的枪口黑烟喷吐,一名军装亲卫双眼圆瞪,眉心绽血地仰面倒下,手中正抬着的箱子也重重磕在地上,砸出白花花的大洋滚落一地。 “咔嚓——” 傅觉民动作娴熟飞快地拉栓上膛,对着门口再开两枪。 “砰!砰!” 【幽聆】之下,他就像fps游戏中开了全图透视挂的狙击手,视野之内,对手露头就秒。 转眼门口便有三具尸体横陈。 “呼——哧——呼——哧——” 傅觉民听到宋璘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紊乱的心跳。 咒骂、拔枪、低语.门后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秘密。 傅觉民耐心等待着。 空旷的长街一片死寂,只有遥远的骚乱声随风渐渐飘来。 数个呼吸之后,门后忽然冒出两道身影..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啊!..” 是胡家的两名下人,满面惶恐地高举双手,被身后的宋璘用枪指着,哪怕已经吓得双腿打颤,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从门内一步步走出。 就在两名充当人肉盾牌的胡家下人走出一段后,只听“轰”的一声,一块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墙上扯下的门板,呼啸着从门内冲出来。 宋璘的枪声同时响起,惊得两名胡宅下人撒腿就跑。 若是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猝不及防之下可能还会犹豫。 但傅觉民对门内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抬起一下。 他看着那偌大的门板径直朝自己冲来,眼神平静地将枪口下移三寸 “砰!” 一声枪响,门板的前冲之势顿止,举板之人的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 “咔嚓——” 拉栓。 子弹上膛。 傅觉民再度开枪。 这次打的是门板一侧露出的半只手掌。 “砰!” 枪声响起,枪口瞄准的手掌如被烙铁灼烫,猛地缩回,与此同时,原本稳当当的门板也一边歪垂下来。 在堪堪显露出门板后藏身的疤面壮汉霎那,傅觉民第三次扳机扣下。 “砰!” 这一枪却像是忽然失了准头,打在疤面壮汉肩膀软甲上,火星四溅,疤面壮汉肩膀一歪,猛地发力,顺势将手中门板狠狠甩了出来。 “轰!” 厚重的门板砸在黑色轿车上,直接从车头斜插进去,车窗尽碎。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中,傅觉民早已从车顶跳下,一边后退,一边眼神沉定地继续开枪射击。 疤面壮汉双手玄铁护腕护住面门,也不躲闪,煞气冲天地笔直朝傅觉民冲来。 “砰!砰!砰——” 傅觉民不断开枪,但每一枪似乎都奔着疤面壮汉的身肩关节而去,次次打在他的软甲上,迸出火花。 转眼间,疤面壮汉逼近,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朝傅觉民探出。 傅觉民将手中长枪一甩,紧跟着整个人从旁侧店铺灰墙上一个蹬步借力,如大鸟般高高跃起,直接从壮汉头顶飞了过去。 “嘭!” 子弹耗尽的汉造长枪在疤面壮汉手中一秒不到的时间便被拆个稀碎,漫天零件碎雨散落之际,傅觉民已稳稳落地。 他脱下西装,随意丢在一旁的地上,而后转身,手上也不知何时穿戴好一双妖冶的青黑色手套。 “原来是你.” 疤面壮汉此时才看清傅觉民的长相,抬手在脸上一抹,露出狰狞冷笑,“还真是个不怕死的。” 话音未落,疤面壮汉身上的软甲却突然锁扣齐崩,“唰啦”一声,自行脱落,掉在地上。 疤面壮汉错愕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浑不在意地将脚下软甲踢到一边去。 看见这一幕的傅觉民却是眼眸微亮。 好端端的软甲自然不会无故崩散,锁扣坏了,是因为他刚刚开的每一枪,本就是刻意奔着锁扣去的。 自从《五蕴玄煞功》修炼有成,傅觉民就改了主意。 以练血境实力逆伐通玄,这必然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 每一个步骤,都得先计算好了。 先用洋枪卸甲。 再是 徒手夺命! 傅觉民双手自然下垂,劲力微吐,双手掌缘处一截锋芒弹出,如毒蟒两颊鳞膜展开,沙沙作响。 傅觉民身穿衬衣马甲,眼眸清亮,看着面前的疤面壮汉,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勾动,微笑招呼:“来。” 霎那间,疤面壮汉脸上戾气大盛,身形一动,宛如一片浓密乌云,径直向他笼罩过来。 “呼——” 李同闪身进入一条小巷,疾步往内跑了一段,脚步顿止,原来眼前竟然是一个死胡同。 衣袍翻飞之声在背后响起,李同漠然转身,正对上满面森寒的青衫灰发老者。 “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灰发老者冷笑间,一步步靠近。 “我本来就没想跑。” 李同摇头,灰发老者眉头微蹙,下意识四下环顾,很快又不屑嗤道:“虚张声势。” 李同却并未理他,只是轻吸一口气,缓缓吐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见过我这个状态的样子了. 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说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自李同身体内传出,紧跟着,是绵密如潮的骨鸣. 在灰发老者逐渐难以置信的眼神下,只见李同的身形如变魔术一般寸寸拔高,满头白发尽乌,脸上身上的皱纹斑块也全部迅速抚平、褪去. 逼仄狭小的巷子里,仿若有一片可怕的黑潮向上飞快升起,遮蔽住原本就不多的天光。 恐怖的气息充塞满整个胡同小巷,空气冰凝似铁。 灰发老者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大。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起什么,声音颤抖地脱口而出:“龙象般若.你..你是魔象季少童!” 他撕声喊出那个名字,随即眼神惊骇地掉头便走。 却在身子即将蹿出胡同的刹那,被一只骨节暴凸的大手一把摁住,又给狠狠拽了回去。 漫及整条胡同的浓密阴影里,一个平淡暗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我有说 让你走了吗?” 下一秒,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刺破长空。 第83章 【蛇相.妖光】 疤面壮汉身形展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傅觉民。 傅觉民眼皮跳了下,在他的视线里,此时的疤面壮汉身形模糊成一道残影,就像电影里快放镜头。 他稍稍后撤半步,却未躲,双掌向前,微微侧身。 这是混元活桩与五行通背中的防御架势。 架势展开,疤面壮汉身形便至,蒲扇一般的一掌拍出。 “轰!” 傅觉民脚下青石板应声碎裂,下一秒,整个人便如一颗出膛炮弹般,无法控制地倒飞出去。 一直飞出五六米远,直至撞塌沿街一间铺子紧闭的大门,跌落进去。 疤面壮汉收了掌,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本名秦枭,原是凤山一带的武师,自幼练的是《铜球功》。 这门功法虽然名字粗鄙,威力却是不俗。 习练者初时需以双臂双掌磨炼凤山特产的铁木木块,待以一双肉掌将四方木块硬生生打磨成圆球状,才算入门。 入门之后,木块换石块,再换铜块铁块. 待功法大成,一双臂膀手掌坚硬逾铁,更力大无穷,有开石裂碑,生撕虎豹之能。 疤面壮汉虽未将这门功法大成,但也是练到了打磨铜球的境界,当初在凤山一带,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但后来因奸杀妇女二十余人,手段残忍,被省府通缉,一路逃至阳平,到省督宋震原手底下做了一条狗。 在宋家养尊处优的这么些年,他虽然功力增进不多,但这一掌下去,别说区区一个练血,寻常的血关武师挨了,搞不好也会当场四分五裂。 疤面壮汉淡淡朝傅觉民落点的位置扫了一眼,便直接转过身去。 然而就在他脚下一步刚刚迈出之时,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阵“窸窣”声响。 他面带异色地转身回来,只见面前正对破开一个大洞的铺子里,满地碎砖木块滚落,尘土之中,一道人影扶着破开的墙洞门框边缘慢慢走了出来。 “咳咳——” 傅觉民轻咳两声,挥手赶了赶眼前鼓荡的木屑砖灰,整个人模样略显狼狈,一双眸子却愈显清亮。 “通玄也不过如此嘛。” 傅觉民走回街上,像是在对疤面壮汉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还是我太过小瞧了自己.” 傅觉民有意试试通玄境武师的出手力道,特意不躲,含了口“先天元气”已经做好硬抗受伤的准备。 但或许是他实在过于小瞧了自己小成药师功,加入门铁衣功,还有大成八极锻骨所带来的16点防御,亦或许瞬间发动的【柔骨】天赋,还有身上蛇妖皮马甲提供了大量的力量缓冲. 他硬接疤面壮汉一掌,人是被狼狈打飞了,但除了格挡的双臂和胸口有些许的震痛,竟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伤碍。 “有点意思.” 疤面壮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傅觉民,似乎是想透过他的表象,看穿他内里到底是如眼前所见一般无碍还是装出来的样子。 很快的,他狞色一起,脸上那道贯穿鼻梁的刀疤宛如活蜈蚣般微微蠕动。 “左右..也不过是多来几下的功夫罢了。” 疤面壮汉冷笑着,眼中凶芒大盛,铁塔似的身子一拧,立刻又压上来。 傅觉民乌莲似的眸子里映出疤面壮汉的身影,光波流转间,身形微动。 他提前向左侧滑开半步。 就是这半步,让疤面壮汉志在必得的一掌以毫厘之差擦着傅觉民的衣角掠过。 猛烈的拳风卷起地面的碎石尘土,疤面壮汉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色,但很快腰腹发力,又是一记回身反肘接上。 “呼——” 然而疤面壮汉这蕴力恐怖的一肘还没撞出,一只手掌已经轻轻搭上他即将发力的肘关侧面,用力按下。 紧跟着,裹挟尖啸的拳锋直逼他的太阳穴 “嘭!” 铁塔似的疤面壮汉身子晃了晃,朝一侧踉跄地走了两步。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抹去耳际血痕,再看跟前的傅觉民,眼中最后的一丝轻蔑也已化为纯粹的杀意。 “现在,你想求个痛快也晚了。” 有劲气气膜护体,刚挨的那一拳虽重得完全不像寻常练血能打出来的力道,但终究只是让他受了点震荡。 疤面壮汉此时,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剩余的时间,全该用来好好折磨炮制眼前这个让他厌烦的蝼蚁。 然而接下来的过招,疤面壮汉越打越是心惊诡异。 眼前这个只有区区练血境的小子,仿佛能未卜先知一般,总能预判到他每一次攻击的出手或是落点,先他半步,截断他的发力。 就像是一根针,每每能精准无比地刺破自己发力最关键的那个“气口”。 十几个回合下来,疤面壮汉打得难受无比,没有一次能尽得全功。 非但没有讨到任何便宜,反而被对方手里那件造型诡异的奇门兵器,几次划破自己的劲气气膜,在身上多处留下不深不浅的伤。 身为一介通玄武师,对手低了自己整整两个大境的练血境武者,却久拿不下。 这一战果若是宣扬出去,他秦枭的名声怕也要在武林中丢尽。 念及这点,疤面壮汉脸上狞色一闪,全身肌肉陡然绷紧,双掌朝外猛然推出,两臂之间,一股无形的劲力如风排空。 “滚!” 傅觉民的身形被逼退开去。 疤面壮汉脸色难看,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额头及两颊不知何时已打出津津虚汗,抹了一把,却也没放在心上。 “觉得很憋屈,很不可思议?” 傅觉民站在离疤面壮汉十步之外的地方从容站定,眯着眼睛跟他说话。 “明明我的出手速度、力量、反应..各方面都远不及你,你却反而被我处处压制,十分实力,连五分也施展不出?” 疤面壮汉眼神阴翳地抿了抿嘴,只觉有些莫名的干渴,并未说话。 “你左肋下三寸,受过伤,直到现在还没完全好透。” 傅觉民冷不丁地一句话,叫疤面壮汉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惊色。 但紧跟着,更多话语如同无形大锤,一下一下重击他的胸口之上。 “你每次运功,心跳七次一循环,第三循环末必有微顿,因为你肺部有旧伤。” “你每次出手时右肩都会微沉,因为肩胛骨曾被人打碎过,哪怕现在长好了也有缺憾。” “你气血过胸腹时,后背‘风门穴’是空门,这是你武功上的破绽。你应该刻意去练过如何隐藏,但对我怎么不用呢?” 傅觉民每说一句,疤面壮汉眼中的惊骇便愈多一分,那口干之感,更是火烧般燎着他的喉咙,叫他下意识地不住吞咽唾沫。 “你每逢阴雨,身上便有至少三处老伤牵扯经脉如针刺骨,很难熬吧.” 傅觉民语气幽幽,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耳廓,轻声说道:“这一个月,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旧伤牵动的微颤,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我眼里,你完全没有半点的秘密。 我但凡实力再高上半级,杀你.” 傅觉民抬头望向他,清亮的眸子里只剩一片漠然与冰冷。 “当真如杀鸡一般简单。” “你!” 疤面壮汉只觉眼前昏花,又惊又气之下,猛地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发现舌根不知何时已经肿胀,口水直流竟也毫无察觉,身体四肢也传来阵阵的虚寒麻痹之感。 “你对我用..毒!” 疤面壮汉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傅觉民,抬起一只手,恨不得隔空将傅觉民生生掐死。 他现在才意识到,对方此前用以划破自己气膜皮肉的奇门兵器上,竟是淬了毒的。 “你卑鄙!” 疤面壮汉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骂出一句。 “你高我两级,还说我卑鄙?” 傅觉民神色平静,整个人从容站开,双手自然下垂。 他正视面前的疤面壮汉,淡淡开口:“接下这一招..我让你活。” 说完,傅觉民闭上眼睛。 下一瞬,他身上莫名的气息涌动。 衬衫之下,一块块肌肉犹如潮涌般不定起伏,细密的骨鸣声中,衬衫与马甲的纽扣颗颗崩飞。 双手小臂内侧,乌黑似蛇的筋脉凸显而出。 恐怖的气息从傅觉民身上透体而出,宛如无形之炁,丝丝缕缕蒸腾升空,在他背后酝酿翻涌。 事实证明傅觉民在《五蕴玄煞功》上的选择没错,当他的蛇相毒煞之气壮大至某个程度,便自然而然地跟体内的乌鳞蛇妖魂种产生某种奇妙难言的共鸣。 当那股气势酝酿到极致,傅觉民仿佛感知到当初那桃香村乌鳞蛇妖的再度出现,以一种类似无形气魄般的形式盘绕存在于自己的身后。 “沙沙沙——” 手中所戴的蛇鳞手套发出铮铮的细鸣。 “死!” 前方疤面壮汉发出含糊不清的怒吼,在此刻似乎迸发出全部的潜能,凶猛超过之前,做最后的挣扎之势。 傅觉民倏然睁眸,不躲不闪,整个人顿化一道乌虹直面迎上去。 他这一式杀招,以乌鳞蛇妖当魂,蛇相毒煞之气为血,琉璃净华斩作骨 名—— “【蛇相.妖光】!” “唰——” 两道人影瞬息间错身而过。 傅觉民于方才疤面壮汉所在的位置轻轻站定,背后,一道铁塔般的身躯定住不动。 紧跟着 人头滚落,一柱鲜血喷泉似的涌出! 求点月票,万分感谢了orz! 第84章 枪快,还是拳快? “呼——” 傅觉民轻轻吐气。 这一式【蛇相.妖光】几乎将他手三阴经脉内积攒的毒煞之气一口气耗完,以至于现在还有些空落发虚之感。 “生死之战确实是实力发生质变提升的最好催化剂” 傅觉民低头凝视自己幽光未散的双手,细细回味着方才的一战。 在和疤面壮汉交手之前,甚至可以说,在他最后准备动用【蛇相.妖光】结束战斗的前一秒,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这一式杀招给施展出来。 体内乌鳞蛇妖魂种和毒煞之气的共鸣早已达成,但如何将蛇妖魂种、毒煞之气、琉璃净光斩三者完美融合一体,中间总还存在着种种顿涩阻碍。 然而在和疤面壮汉交手之中,这些滞涩自然而然地便豁然贯通,最后水到渠成地酝酿出【蛇相.妖光】一式。 这个过程的感觉很玄奇微妙,难以形容,除了一个月下来苦心的谋划、计算、积累一一得到印证和消化之外,还有某种心态上的巨大提升和转变。 此刻他立于血泊之中,有种前所未有过的自信与从容。 “往后怕是再也难以复刻这一战的酣畅爽快” 傅觉民心中感慨,主要是很难再找到一个能让他“监听”整整一个月,连每天晚上磨牙起夜规律都了若指掌的对手。 当然,《五蕴玄煞功》也在此战中居功甚伟。 毕竟差了两个武道等级,哪怕傅觉民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属性都要远超一般练血,但和通玄境的疤面壮汉之间依旧存在不小的硬实力差距。 他的动作在傅觉民眼里快成残影,哪怕傅觉民能够利用对方的出手习惯进行次次的完美截断挡拆,如果没有《五蕴玄煞功》强大的破防毒伤效果,最后战斗也无法结束得如此轻松漂亮。 顶级邪功毕竟是顶级邪功,修行过程痛苦非人,练成之后,威力也是超出常人的想象。 “砰!” 一声枪响,子弹在青石板上炸开火花。 傅觉民的身形横移几步,眼皮微抬,望向胡宅门口的方向。 一身雪白军装的宋璘拿着他那支标志性的黄金鹰标手枪怔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想到傅觉民竟然还能躲过这一枪的冷射。 他不知道傅觉民一直以【幽聆】控场,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一切人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眼看冷枪暗算不成,宋璘索性从门内直接走了出来。 军靴踩过石阶,略显空旷的县府长街上,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 “了不起,是我看走眼了。” 宋璘脸色发白,虽强作镇定,但眼中还是时不时有浓浓的惊悸闪过。 疤面壮汉秦枭是他的手下,他自然知道对方的实力。 这趟下县一路走来,他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恶事,也不是没有人被逼得没有活路,上门来找他拼命的。 其中亦不乏所谓的武家好手,偷袭、暗杀 每一次都被他身边的两名护卫轻描淡写地摆平,秦枭实力上虽较另一名白姓老头差了点,但也是不折不扣、成名已久的通玄高手,没想到今天会死在这里。 杀他的,竟然还是个与他一般纨绔之名在外的富家少爷 “我记得你好像叫傅觉民。” 宋璘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喉结滚动,两颊泛起丝丝病态的潮红。 他举枪一直瞄准傅觉民,似乎是觉得太热,伸手用力扯开军装领口的纽扣。 “我七岁就开始学如何开枪杀人..” 宋璘眼神冰冷,举着枪咧出满嘴森白牙齿:“我们现在隔了至少二十步远,你猜 究竟是我的枪快,还是你的拳快呢?” 说着,宋璘慢慢拉动手中黄金手枪枪机,枪机后移越过弹匣卡口,发出一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被宋璘的枪口指着,傅觉民却一脸平静,只是淡淡开口说了句:“试试?” 宋璘脸上冰冷的笑容绽大,淡淡的杀机在两人之间的空气迅速弥漫。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当傅觉民脚下微动,做出随时准备发力的架势 宋璘眼中残忍之光一闪,猛地扣下指间扳机! “砰!” 一声枪响,打破长街死寂。 短暂的安静之后,随即响起的却是一阵凄厉的哀嚎。 “啊!!啊——” 只见宋璘满脸溅血,一脸惊恐地抓着自己血淋漓的右手,疼得满地打滚,同黄金手枪一同跌落在青石板上的两根断指显得格外刺目。 长街彼端,傅觉民握着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银色左轮,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扫过宋璘惨状,摇头轻叹:“我也有枪,为什么要用拳头跟你比? 白痴吗?” “你你..” 宋璘目眦欲裂,又气又痛几乎晕厥,强烈的惶恐和求生欲却支撑着他挣扎着想用完好的左手再去抓地上的黄金手枪。 “砰!” 又一声枪响,宋璘惨叫一声,左手上也没了几根指头。 “哒——哒——” 傅觉民步履从容地朝宋璘漫步走去,手中银左轮弹盘次第轮转。 “砰!砰!.” 左轮的子弹在宋璘身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挨个咬碎他的四肢,很快将他的白色军装染成大片殷红。 宋璘惨叫声不断,左轮的六发子弹打完,傅觉民从西装马甲的内衬掏出备用子弹,又慢条斯理地继续填弹上膛。 “砰砰!” 他连续几枪打在宋璘双腿之间的位置,刹那间宋璘两眼圆凸,那烦人的嚎叫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一阵阵痛苦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闷哼在喉间滚动。 “想活吗?” 走至宋璘跟前,傅觉民拎着左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此时的宋璘满脸冷汗,脸色煞白如纸,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疯狂地冲傅觉民点头。 傅觉民蹲下来,枪管轻触宋璘颤抖不止的下颌,淡淡道:“张嘴,咬住。” 宋璘眼中屈辱、怨毒各色光芒闪动,冷汗混着血水浸透衣领。 他忽然仰起头来看傅觉民,一脸狰狞地发出嘶吼:“你敢杀我?你真敢动我? 我爹是宋震原你杀了我整个滦河县,都要替我陪葬” “砰!” 枪声乍响,宋璘表情错愕地愣在原地,脑门处破开一个血洞,呼吸间,眼中光芒黯去,直挺挺仰面倒下。 “看样子你也不是很想活嘛” 傅觉民摇摇头,将沾了些许血污的银色左轮在宋璘的衣服上随意擦了擦。 忽然,他发现宋璘胸口处鼓鼓囊囊,底下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傅觉民一把撕开他的军装,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显露出来。 傅觉民眼神微动,伸手将牛皮纸袋抽出,打开袋子,一份雪白的信封率先掉出来。 第85章 横财,密信 信封上的蜡印已碎,证明拆开过。 傅觉民打开信封,抽出其中的信纸查看。 片刻之后,傅觉民缓缓放下手中信纸,脸上已写满异色。 “北方十九省巡阅使周暮云” 傅觉民轻“啧”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封宋震原和北地军阀勾结的密信。 北地现在军阀混战,各方割据,局势乱得像锅粥。 信上所指的这个“北地十九省巡阅使”,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方势力底下的职衔。 信中内容其实平平无奇,不知道是否是藏着常人读不懂的暗语密令,傅觉民也没心思破解。 关键是有这封信就足够了。 眼下正逢西南乱军大犯阳平,这时候再将这封信送去中央,借此一举扳倒宋震原肯定不可能,但让他好好喝上一壶却是绰绰有余。 ——内忧外患,中央猜忌,儿子又死了可以想象,宋震原接下来会是怎样的一番焦头烂额。 “还真是个意外之喜了” 傅觉民将密信放回信封,小心收好。 这本该送呈给宋震原的密信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会出现在宋璘手上,然后又被傅觉民得到..只能说姓宋的活该有此报应。 收好密信,傅觉民继续翻看牛皮纸袋里剩余的东西。 他随手一抽,抖落出几张盖了省府钢印的空白文书。 傅觉民眸光闪烁,继续往下翻看,空白文书底下,却是满满一沓的印着“万国通行”标识的本票和金圆大钞。 粗略一估,总数竟有足足两千多万大洋! 哪怕心中早有预料,傅觉民也被狠狠惊了一下。 “整个阳平省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 六千万?还是八千万? 傅觉民记不清了,只觉这两千多万大洋的本票金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傅家这次为了避难,临时变卖了几乎全部的家产,虽说好歹是尽量保下了一部分财富,但损失也堪称惨重。 不过现在这两千多万本票在手,之前的损失算是全补回来了,还多了好几倍。 “八县,加上滦河就是九县宋璘这一路走来搜刮得实在太狠。” 如果没有火云军搅局,让他顺利将全省走完,怕是要将宋震原未来几年的军费都给凑齐了。 傅觉民快速收起牛皮纸袋里的全部东西,随即迈步走进胡宅。 朱门大开的胡宅前院,还有七八个箱子在那摆着。 无视满地尸体,傅觉民走上去挨个踢开箱盖。 银元、古董、珠宝.还有满满一箱的“黄鱼”! 两千万还说少了,加上这里的金银古玩,和其中一个箱子里放着的大量房屋地契、商号干股,怕是三千万都打不住。 傅觉民看着这七八箱的财物,心中可惜带不走。 思索间,他忽然神色一动,朝着门外的方向大喊一声“二叔”! 几秒之后,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只见傅国平腰里揣着几颗手榴弹,手持一挺轻机枪大步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民务处的一伙人,各个头戴红巾,全副武装。 “正准备去寻你,没想到二叔自己已经来了。” 傅觉民笑着冲傅国平喊道,钱飞等一些相熟的民务处汉子,走到近前挨个唤他“少爷”。 傅国平看见傅觉民,眼里先是惊喜,而后是来迟一步的空落与复杂。 显然,他进门前是已经看到宋璘和疤面壮汉的尸体了。 傅觉民知道他想问什么,坦然道:“同叔动的手,不过..宋璘是我亲手用枪打死的。” 傅国平嘴唇抿动了下,良久,低骂一句:“叫他就这么死了,还是太便宜” 傅觉民笑笑,【幽聆】监听下,能感受到如今城内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混乱紧张。 他想了想,刚开口喊出一声“二叔”,傅国平却已经出声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傅国平看着傅觉民,眼神平静道:“但这一次,二叔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我走了,身后这帮弟兄怎么办?” 傅觉民没说话,他几番犹豫,也是因为有此顾虑——毕竟,傅家事先准备好的船,确实没有能容得下民务处上百号人的位置。 “灵均。” 这时,傅国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你长大了,以后有自己要走的路。 二叔也一样。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傅觉民一怔,紧跟着听傅国平道:“其实那故事当中有一段,二叔没跟你说。 当初我一刀要砍在那算命的脑袋上,他跪下来跟我求饶,说你只要十九岁不死,日后必定一飞冲天,前途无可限量。 还说老子” 傅国平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出来,“还说老子将来不是封侯拜将,就是黄袍加身!哈哈” 傅国平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觉得荒谬,笑得眼泪直流。 傅觉民却没笑,只是等傅国平笑完了,平静道:“看样子二叔早就想好今后怎么走了?” 傅国平不置可否。 傅觉民也不再劝他,想了想,将之前从宋璘身上得到牛皮纸袋拿出,从中抽出那几份打了省府钢印的空白文书,递给傅国平。 “这个,还有这些我搬不走的..想来应该能给二叔派上用场。” 傅国平接过傅觉民递来的文书,待看清是什么,整个人顿时一怔,旋即大喜。 “灵均,你当真是二叔的福星! 不管二叔想做什么,你都能给二叔帮上大忙” 傅国平看着手里的空白文书,眸中异彩频生,也不知道这一刻脑子里闪过了多少个谋算和计划。 傅觉民笑笑,随即去看傅国平的眼睛。 “二叔.” 他缓缓说出那句:“那我走了。待日后你我再见面。” 傅国平飒然摆手:“走吧,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做什么儿女姿态。 你且记得,你还欠二叔一顿酒。” “记着。” 傅觉民低声应了句,随即穿过门廊,一众民务处汉子纷纷朝两侧退开,给他让出一条道。 傅觉民走至门口,脚步微顿,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快速走了出去。 待傅觉民离开,傅国平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恢复平静。 “灵均当真给我送了份大礼啊” “有这笔钱,这些空白文书,足够我们接下来开基立业了!” 傅国平眯起眼睛,当即吩咐下去,“趁火云军还未入城,让弟兄们抓紧将东西运走。 嗯,派两个人去一趟黑鲨帮,找伍泊舟.” 一众汉子领命,分头行事。 这时钱飞走上来,低声问:“二爷,那这里.” “把尸体全抬进来,一把火烧了。” 钱飞迟疑,“二爷,里边还有些活人..” 傅国平面无表情,“你带人进去,一并处理干净了,别留下活口,万一叫人事后查出点什么.” 钱飞听到这话,怔了下,“二爷,其实知道的也未必会说。就宋璘那畜生,所有人都盼着他早点死” “你觉得他们可怜?” 傅国平眸光骤厉。 钱飞立马把头低下去,不敢说话。 傅国平的眼神却又缓和下来。 他转头望向胡宅院内,低低开口:“是可怜,但总不能叫灵均来担这份风险 他们要是心头有怨,死了以后就来找我傅国平罢。” 说完,傅国平神色归于漠然,拎着枪,大步走出胡宅。 来时坐的轿车被毁,傅觉民不想两条腿走路。 见到傅国平一行带来有马,索性顺手牵上一匹,纵马在街上飞驰。 结果刚跑出没多远,便见李同如鬼一般从一个巷尾出现,幽幽地跟了上来。 第86章 魃 “同叔。” 傅觉民喊了一声,放慢马速,在街面上不紧不慢地踱着。 李同追上来,还是寻常走路的姿态,速度却始终跟骑马的傅觉民并驾齐驱。 傅觉民注意到李同身上的褂子却是换了一套,忍不住开口询问:“同叔,那个白姓通玄呢?” “少爷要找他?” 李同语气平淡:“现在估计有大半已经冲到运河了。” 傅觉民神色微滞,顿时选择不再追问。 这时,李同看他一眼,道:“少爷今天这一架打得不错。” “同叔看到了?” 傅觉民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他和疤面壮汉一战打得格外从容,除了各方各面都准备充分之外,不论结果如何都有李同帮忙兜底也是原因之一。 李同在暗中掠阵,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是。” 李同点头,看傅觉民的眼神里似乎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 傅觉民一脸坦然。 他很清楚,正如他发现李同身份之下的隐藏一样,李同应该也察觉出他身上的某些特异。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越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之辈,秘密就越多,他和李同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种默契。 两人都是聪明人,刻意不去点破什么,现在这种关系,刚刚好。 “箱子!我的箱子啊!” 一阵凄厉的哀嚎自前头传来,傅觉民抬眼望去。 只见一家挂着米行招牌的铺子大门被人踹破,有地痞流氓装扮的汉子满眼凶光地抱着大包小包从铺子里钻出来,身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死死拽着他的裤腿不放,隐约还能听见小孩的哭声。 傅觉民见状眉头皱起,抬起左轮对准前方开了一枪。 “砰!” 子弹打在抢劫混混的脚面上,后者一声惨叫,抱着淌血的右脚疼得在地上打滚。 被抢的女人连忙胡乱抓起地上散落的财物,然后冲进屋里抱出一个小孩,远远跪在地上给傅觉民磕了个头后又匆忙离去。 这会儿火云军的前头部队差不多已经从东城打进,骚动与混乱蔓延全城。 类似盗窃、抢劫、杀人.的场景,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 傅觉民眼神微沉,此番乱象,说是由他提前引爆的也毫不为过,但他心中并无后悔愧疚。 乱世之中,慈悲是种奢望,能保得自家一隅周全已经不易。 傅觉民扯了下马缰,正要提速尽快赶往与傅国生约定的登船点。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远远传来,傅觉民心生悸动,蓦然抬首。 只见那被火光映得赤红一片的东方天际,恍惚中似有一团巨大的模糊兽影一闪而逝。 几乎是在同时,码头方向也升起一股令他颇为熟悉的阴冷气息,但很快的,又那气息又蛰伏隐没下去。 ‘火帅..水妖’ 傅觉民眼神怔怔。 这一刻,他体内的乌鳞蛇妖与慈尊鼠妖两大妖魂魂种全都发出强烈的不安与躁动,像是感应到实力远超自身许多倍的同类妖属,而发出的本能预警。 “怎么了?” 李同看出他脸色有异,眯起眼睛轻声询问。 傅觉民摇摇头,很快恢复平静,狠踹马腹,朝着与两股气息传出方向相反的长街尽头疾驰而去。 码头。 寒衣娘娘的神位不知被谁一脚踹翻,神案上供奉的祭品滚落一地。 由赵辛华带领的数十名火云军反贼和一众乡绅富户带来的保镖护院们打成一团,枪声、哭嚎、咒骂交织,再加上趁乱争衣抢食的乞丐流民,整个现场一片混乱。 靠近江水的一处河岸边,七八个流民拖拽来两个衣冠楚楚的富户商贾。 平日里连余光都不带扫他们一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这会儿被十几对拳脚抡打过去,几次下来就被捶成了烂泥。 一个身强体壮的流民从人堆里挤出来,拿着刚刚抢到,上边还带着脑浆血迹的漂亮厚袄眉开眼笑地就往身上套。 也不管合不合身,穿上后喜滋滋自我打量一番,正准备喊身边的同伴来看,就在这时—— “哗——” 就近的水面上,水花爆响,一股仿佛河底积攒了数十年腐烂淤泥的恶臭气味随江风瞬息飘遍河滩。 朦朦水汽中,只见一道黑影倏地从水底蹿出来,一把拽住那沐猴而冠的流民,又猛地缩回水里去。 动荡的水面上漩涡翻涌,紧跟着一股一股的暗红血水从水底下汩汩涌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却依旧被不少人瞧得真切。 河滩上的混乱因此甚至短暂停息了片刻,直至那水淋淋带着浓烈腥臭的黑影再一次从水中钻出,一声惊恐欲绝的凄厉尖叫才彻底划破整个河滩的寂静。 “水水妖吃人了!!” 霎时间,更大规模的混乱爆发,人群疯狂涌向堤岸。 如失魂木偶般的许乐怡被人潮推搡着,也没人管她,跌跌撞撞地在人堆里摆荡。 直至“水妖”两个字传入耳朵,将她从浑噩中瞬间拉回现实。 她猛然惊醒,求生本能驱使她四下寻求庇护。 结果一眼看到被一个灰衣男子护持着穿过人群的许心怡,不远处的岸上,似乎还有人正等着接应。 “心怡!” 许乐怡猛地扑上去,一把死死拽住许心怡的胳膊。 护着许心怡的灰衣男子转过头来,冷冷看她。 许乐怡认出对方的脸,曾在傅家见过两三次..是傅觉民手下的人! 她瞬间明悟。 “傅灵均想要带你走?!之前他跟你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许乐怡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带上我,心怡!别把我留下,我是你姐姐.” 此时的许乐怡也顾不上许多,许家完了,她也完了。 火云军一进城,曾经她期待谋划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不仅如此,在即将到来的混乱局势下,她无法想象失去家族庇护的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下场。 许乐怡用希冀地目光望着自己的亲妹妹,此刻的她情愿抛却所有的尊严,只求能活下去。 在她的目光下,许心怡犹豫了,转头看向身旁的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脸色平静,“少爷说了,许小姐您最多还能再带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许乐怡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一脸欣喜看向许心怡,就等着从她嘴里说出那句捎上自己的话来。 不曾想,许心怡却立刻将头转向一边,轻声呼唤——“小翠,小翠”。 不多时,人群中传来回应的声音。 一个丫鬟打扮,眉宇间带着几分怯懦的小姑娘飞快地跑上来,轻轻唤了声“小姐”。 许乐怡脸上的笑容凝固,感受着妹妹正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为什么?” 许乐怡怔怔发问。 “姐姐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爹最喜欢的一个古董花瓶.” 许心怡看着她的眼睛,平静道:“那会儿我怕极了,求你跟爹爹说花瓶是你打碎的。因为爹爹平时最疼你了,肯定舍不得跟你生气。 你却说不行,说——人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姐。” 许心怡顿了顿,轻声说道:“现在..我们整个许家,就是你一手打碎掉的那个花瓶啊。” 许乐怡如遭雷击,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又见许心怡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续说道:“而且,以灵均哥的聪明,我要是选择带上你. 那他肯定也就不带我了。” 说罢,许心怡拉着自己从小陪着一块长大的丫鬟,头也不回地离开,转眼上了岸边负责接应的黄包车,消失在混乱人潮中。 许乐怡独立原地,耳边的嘈杂与嚣乱在此刻似乎正飞快地离她远去。 忽然,她望着妹妹离开的方向,惨然一笑,然后逆着人流,跌跌撞撞朝那浊浪翻涌的河边走去 “吁——” 芦苇丛生的河岸边,傅觉民拉住马绳,早已在岸边踱步等待多时的傅国生见到他和李同回来的身影,顿时大喜。 “灵均!” 第87章 白马 “事情解决了?” 傅觉民点点头,傅国生也没再问,朝他身后复望了望,眉头渐锁:“你二叔呢?” “二叔.” 傅觉民将二叔傅国平的打算简单跟傅国生说了,傅国生静默良久,却意外没说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上船再说。” 傅觉民下了马,穿过眼前枯黄的芦苇丛,很快见到停泊在河岸边的一艘小型货船。 上边明显加装了防水篷顶和临时隔舱,恐位置不够,旁边还拖了两只小舢板。 傅觉民踩着舷梯上船,船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包括槐花在内的五六个佣人,管家陈伯,还有以王水生为首的七八个护院. 再加上一个船公和两个帮手的,已再没多少位置。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傅国生特地挑的是一艘运货的小船,舒适度肯定要求不了太高,但胜在隐蔽轻便。 傅觉民上了船,众人纷纷喊少爷,此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毕竟县城那边烧起的战火,他们在这边看得清清楚楚,想也能想象出此时城里究竟该乱成什么样了。 “婉容和书欣、书瑶在舱子里。” 傅国生说话,傅觉民点点头,然后让人揭开脚下船板看了眼,不由皱眉:“爹,煤呢?” “没有煤。” 傅国生摇头,压低声音回道:“这船是吃油的。” “柴油货船?!” 傅觉民是真惊了下。 这年头柴油机可是真真的稀罕物,老爹竟然能弄到一台,这些年的滦河首富真不是白当的。 “以柴油机的马力,就算被人发现了,一般船也追不上我们。” 傅国生道:“等出了阳平,进了岷江地带,我们就换船,后边的路,苏家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傅国生顿了顿,又道:“你二叔之前还在家留了一堆的炸药和火油,我也叫人给带上了,说不准后边能派上用场。” 傅觉民看自家老爹说这句话时眼中闪过冷色,忽然发现,自己这一家子好像各个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傅觉民点点头,将船内外都检查了一遍。 为了这次逃亡,傅国生确实准备的很充分,粮食、淡水、衣物、药品..一应俱全。 长短洋枪也准备了十几把,王水生几个护院都已经端上了,此时正一脸肃容地站在甲板上望哨巡逻。 傅觉民想了想,刚准备把从宋璘那得来的两千多万大洋拿出来分一半给自家老爹,忽然这时候,有护院跑来禀告。 “老爷,少爷..前头有状况。” 傅觉民神色微凛,与傅国生对视一眼,迅速走出船舱。 来到甲板上一处视野开阔之处放眼望去,只见就在距离他们几里外的水域上,还泊着一条大船。 船上似乎站满了人,岸上还有提着行李紧赶着往船上走的。 傅觉民视力超群,眯起眼睛,看清楚其中不少人身上都穿着学生的衣服。 “是河西染行王家的船” 禀告的护院在一旁小声补充。 傅觉民倒也不觉惊讶。 火云军攻城这么大动静,一个县城里,总有脑子灵活反应快的,他奇怪的是怎么船上坐的全是些学生。 “..那王老板是个信教的,估计这次是想当个好人,逃命时顺带捎上些学生。 可惜了,被红巾贼给盯上,这回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得脱” 护院拿手一指,傅觉民才看见那群在岸上跑的学生后头,确实还跟着七八个头戴红巾的壮汉,眼瞅着就要被追上了。 “少爷。” 发现状况的护院看着他,小心说道:“我们要不要趁这会儿走?” 傅觉民眸光微闪,呼吸间作出决定。 “来两个人,拿枪跟上。” 他随口吩咐一句,随手操起一支汉造步枪,大步下了船。 一众护院们面面相觑,直至傅国生一个眼神,才走出两人来迅速跟上来。 傅觉民下船上马,一脸平静地朝着对面泊船的方向疾驰。 待到了步枪射程范围之内,拉住缰绳,抬枪瞄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江边芦荡内惊起成群水鸟。 远处正在追逐学生党的几个红头巾汉子,登时栽倒一个。 “咔嚓——” 傅觉民拉栓上膛,接着开枪。 “砰!砰!——” 连续几枪,追人的红巾汉子跟蹲在芦苇丛里蠢鹞般被傅觉民一枪一个打死一半,剩下的一半反应过来,开始玩命地仓皇向后撤逃。 这时不管是追人的还是逃跑的,岸上的还是船上的,全都被枪声震住,目光吸引过来,发现傅觉民的存在。 傅觉民见救人的目的达到,缓缓放下枪,就要转身离去。 这时候,却见船上有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短发女生连蹦带跳的,欢呼雀跃地冲他不断挥手。 “傅灵均!!” 傅觉民一怔,才看清那竟是此前有过几次交集的圣功女塾学生蒋瑶。 却是没想到她也在船上。 傅觉民用力一扯马缰,身下骏马长嘶一声,猛地昂首起跃,高高抬起前蹄,算是跟对方打过招呼。 完事,他调转马头,重新返回自家的货船上。 这会儿恰好曹天带着许心怡回来,一行人也不犹豫,招呼一声,载着傅家一行的小货轮立刻扬起船帆,缓缓溯江而上。 “他两次救我们了。” 王家泊船上,蒋瑶扶着甲板边的围栏,踮起脚尖远眺那艘缓缓远去的傅家货船。 一副圆眼镜后的眸子,此时此刻,满是溢彩流光。 “傅灵均傅灵均.” 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低声说着,“这次他还骑着马,拿着枪..真像我们上次见的那西洋油画里的骑士一样。” 蒋瑶环视四周。 这会儿,甲板上有太多女塾的学生都在议论刚刚傅觉民一人一马隔空救场的那一幕,其中甚至包括她们圣功那位素来以厌男著称的古板洋人老修女。 事实证明,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这类拔刀相助、仗义出手的行为都值得让人称道。 若对方还是一名骑着白马的英俊绅士,那当中就更是充满了让女孩们憧憬向往的浪漫色彩。 “我算是真喜欢上他了” 蒋瑶忽一声怅然长叹,转头看向身边的周云芷,“可惜他不喜欢我。 他喜欢你,而你偏又不领情。 这活像我们排的那部话剧《艾尔王》里的狗血桥段” “谁说我不.” 听见蒋瑶轻叹的话,一旁瞅着远去货船呆望半天的周云芷倏然回神,下意识便要脱口而出。 可刚一触及蒋瑶疑惑诧异的目光,又立马心虚似的把已到唇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影,周云芷的眼神忽然落寞下来。 “这会儿喜不喜欢也不重要了.” 她们这次是将搭王家的船去应京的,傅家的船往上走,她们的船往下走,离了滦河,或许她跟那个穿着西装骑在马背上的男人这辈子都再不可能相见了。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点,周云芷的心就仿佛莫名空了一块。 如野火般炽烈汹涌的火红烧进滦河,“烧”了足足近两个时辰。 而后偌大一个县城混乱与骚动逐渐平息,旧的秩序崩塌,新的秩序开始建立。 此时,大群的头戴红巾,手持刀枪、甚至棍棒的精壮汉子正齐聚在滦河码头河滩。 他们衣衫褴褛,有的甚至还赤着双足,一个个脸上眼中却全都写满了敬畏与狂热之色。 只见在他们目光的汇集之处,赫然趴着一只似虎非虎,眉心处烙有一竖金痕,足足有水牛大小的怪物。 这妖物就伏在河岸边,四爪腾起橘红妖冶的火焰,一波一波地卷向江面。 火焰过处,江水滚烫如沸,仿佛此刻河中流的并不是水,而是一股股游蹿的火油。 所有人都不得不离那妖物远远的。 唯有一个身形瘦削,肤色焦黄的男子,无惧近前的滚滚热浪,就站在虎形妖物不远的地方。 男子正蹲着身子,用两指轻轻捻起一块带着斑斑焦黑水痕的鹅卵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身边的妖物说话。 “所以. 它一闻见你的味儿,就跑了吗?” 第88章 新郎 河岸边的虎形妖物撑起前肢,暗金色的瞳孔转向男人,鼻息间喷出夹杂火星的黑烟。 “吼——” 男人仿佛读懂它的意思,眨眨眼睛。 “你是说有两个?” 妖物甩动脖颈,口中发出一阵暗哑的低咆,才叫人看清它脖子下还长了一圈黑色的鬃毛。 “两个都想吃?” 男人笑起来,靠近妖物。 其周身翻涌的无形热浪将男人本就稀疏的毛发烤得愈发焦枯,他嘴唇干裂,面颊呈现出常年经受高温炙烤而导致的病态紫红和过早衰老。 他却浑不在意,反而将手掌慢慢靠近妖物,隔空做出抚摸的动作。 “放心,迟早都会是你的血食。” 男人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江面,手指轻轻用力,方才被他捻在手里的焦黑卵石立刻化作粉末簌簌从指缝间淌落下来。 “等攻下了阳平,再下两省” “..我的兵武之道有成,再加上你的神通,天下之大,你我尽可去得。” 忽有人高抬手中洋枪,对空开了一枪,紧跟着千百人齐声高呼“明帅!”。 无数摇曳的红巾,以及震天的呼喊,仿佛凭空燃起的熊熊大火瞬息间烧遍河滩,生生将周遭一片的冬寒都给驱散了。 “轰轰——” 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小货船拖拽着黑烟,在河面上划出一道泛着浑浊白沫的航迹,缓缓向前行驶着。 傅觉民立在船首,眺望两岸风景。 他换了件浅色的立领衬衫,下边是练功时经常穿的府缎长裤,也不觉得冷,只是凛冽江风将面皮吹得有些发紧。 小货船开出滦河已经快两个时辰,速度逐渐平稳,此时已经是进了吴县河段。 时值冬日,河两岸俱是大片大片的枯黄芦苇荡,然后是退水后干涸淤结的河床,时不时的就能看见一两个搭在河边的简陋窝棚,见货船驶过,那些趴在河滩浑水淤泥里寻食的流民还会满脸激动地朝他挥手。 这一路过来,傅家一行遇到不止一处水岸坍塌,淤塞严重的河段,若不是货船体型较小,吃水也不深,怕又要平添许多麻烦。 “按地图路线所示,以货船现在的速度,如果一路顺利的话,只需要三天就能彻底开出阳平地界。 届时,再到岷江入口换乘‘海晏’客轮,一路直达盛海..” 傅觉民心中默默想着。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天地间亮度很高,却毫无暖意,阳光有气无力,像总是蒙着一层灰白色的薄云。 这是老话常说的所谓“酿雪天”——未必真会落雪,但晚上温度很冷是肯定的。 “灵均哥。” 一声轻唤将傅觉民的视线拉回来,许心怡披着条手织的羊绒盖毯,顺势就往他的怀里钻。 这次傅觉民没有拒绝,将她搂住,许心怡身段丰腴,穿着单薄,抱着她就像揣了块温润饱满的暖玉。 傅觉民已经从曹天那听说码头寒衣祭祀上发生的全部事情,对于许心怡最后的选择,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他对许心怡未必有多少喜欢,但有一个愿意如此死心塌地爱着自己的女人,也不是件坏事。 “灵均哥” 怀里的许心怡又轻轻唤了声,傅觉民嗯了下,看了看许心怡的眼睛,感觉她似乎有许多话想对自己说。 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异常用力地将自己抱得更紧。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靠在船头,直至日暮西沉,江面寒意上升,又被柴油货船吐出的黑烟熏得不行,躲回船舱。 入夜。 不大的房间内,傅觉民闭目站着混元桩。 船上空间有限,除了几瓶壮血的补丸,一应跟练功相关的东西都没带,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傅觉民怕也是只能练练站桩了。 等到了盛海,大把银元撒出去,恢复原先在滦河的修行条件也简单,甚至可能会更好。 晚饭后船舱底的柴油机便停了,这会儿任由船在江水上飘着,由船公把舵,若是江风顺遂,一晚上时间,也能往前走上不少。 傅觉民赤足踩在甲板上,身体随跟波起伏的船身而动,似落地生根,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混元桩他也练了许久,但不依靠技能加点,距离“大成”的境界依旧是遥遥无期。 练武,向来靠的都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 “笃笃笃——”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傅觉民睁开双眼,脸上闪过几分异色。 他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待叩门声响过三遍,终于走上去将门打开。 “灵灵均哥..” 门一开,便见许心怡裹着毯子站在门口,也不知是被晚上的江风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见他时,身子和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进来吧。” 傅觉民伸手将她拉进来,关上门,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逼仄狭小的船舱内,桌上的煤油灯光摇曳晃动。 许心怡进来后也不说话,两只手却将毯角攥得紧紧的。 “我” 忽然,许心怡张了张嘴,像是下定某个决心,双手一松,身上披着的毛毯滑落在地。 只见她底下就穿了身大概是夏天时才会穿的睡裙,带着蕾丝花边,露出珍珠般雪白漂亮的藕臂和脖颈。 此时的许心怡就像一件自行拆封的礼物,低着头定定站在傅觉民面前,等待着来自他的赏阅。 傅觉民眸光微闪,片刻后,伸手一把将许心怡揽进怀里,而后顺势横抱起。 许心怡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只顾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臂窝。 傅觉民将许心怡抱上床,像剥春笋般将她剥个干净,细细打量着眼前大片诱人的白腻一点点地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粉色。 灯光昏黄,他轻吸一口气,就要将身子慢慢压上。 就在这时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悸自傅觉民心中生起! 恰如冷水淋头,瞬间将他一身的火热浇灭了个干净。 傅觉民神情骤肃,猛地从床上下来,捡起地上方才脱下的衣裤,匆匆披上,然后大步朝房外走去。 “灵均哥!” 身后响起许心怡惊疑错愕的声音,傅觉民却头也不回,只是沉声留下一句,“穿好衣服,暂时先别出来!” “砰!” 关上门,走出船舱,傅觉民此时的脸色才真正难看下来。 “码头..水妖” 又出现了 而且以他刚刚对那股妖属气息的感应,确信对方此时应该就在附近。 它是一路从滦河追了上来?! 傅觉民脸色阴沉地环顾四周,只见此时的江面上黑漆漆的,几乎看不清什么,船上倒是有人在飞快地跑动。 没一会儿,便有一人匆匆朝他跑来。 “少爷!” 来的是傅家这次带出来的护院之一,看样子正是来找他的。 “出事了!” 傅觉民看着对方脸上不断闪过的惊骇表情,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带我去。” 五分钟后,傅觉民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周围聚满了人。 除了家属女眷,船上的男人几乎全过来了,十几个火把燃起,将周遭一小片的水域照亮。 “..我先是听见‘哗啦’一声水响,原还以为是条大鱼,结果. 它猛地一下窜上来,拽了小刘就又躲回水里去了.” 说话的人是王水生,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颤抖,旁边的人给他递了根定神的卷烟,他竟还没拿稳,让烟掉在地上。 能将身为锻骨境武师的王水生吓成这样,很难想象,他刚刚究竟经历了怎样惊悚的一幕。 傅觉民朝旁边看看,看见老爹傅国生眉头紧锁,李同也是神色微凝的模样。 他想了想,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忽然,近前不远的河面上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刹那间,一船的人都被吓得大惊失色,纷纷往后退去。 “河神饶命!河神饶命!无意冒犯.” 花钱雇来的船公最为不堪,直接跪倒在甲板上,对着水花荡漾的水面不住磕头求饶。 傅觉民听得心烦,直接一脚将他踹翻。 “有空在这磕头,不如赶紧去把船开动起来!” 他斥了一声,冷着脸将手一招,“把枪给我!” 一旁机灵的护院急忙将手里的汉造长枪递上来,又高举火把给他照亮。 傅觉民面无表情,几步走至船边,端枪瞄准,枪口在漆黑的河面上缓缓巡弋。 【幽聆】开启,方圆数里范围内水底下的一切动静快速汇入他的耳中—— 水底暗流涌动的声音、鱼群窜动之声、石头与鳞片摩擦的细响. 无数的杂余声响被快速筛除剥去,终于,傅觉民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怪异且熟悉的瘦小身影。 和当初傅觉民“见”过的有所不同的,此时的水猴子背后似乎还驮了个什么东西。 黑乎乎,长条状,被厚厚的淤泥和水草一层层地缠满。 浑浊黑暗的水流中,傅觉民“瞥”至那长条状的物体底下似有一处未能裹好,隐隐显露出,一小截似乎是女人的惨白脚踝 仿佛感应到傅觉民的“窥探”,【幽聆】“视野”中的水猴子蓦然转身,一双燃烧鬼火般的眼眸瞬间死死盯住傅觉民! “轰!” 漆黑的水面上,一团水花毫无征兆地炸开。 傅觉民眼中几乎同时迸射出精芒,扣动扳机,震耳的枪声骤然炸响 第89章 千金 子弹将从水中跃出的黑影压得又落回河里去。 傅觉民快速拉栓上膛,这会儿连【幽聆】也难以准确捕捉水猴子的位置,只能探听到一片急促响动的水声。 似有一条大鱼绕着船身不断游动,原本平静漆黑的水面泛出巨大的漩涡形状,整艘船都开始慢慢打转。 傅觉民连续开枪,水面上炸开一簇又一簇的水花。 “换把枪!” 打了一阵,傅觉民忽然停手,眼神落向身旁一个护院手里的轻机枪上。 后者瞬间心领神会,赶紧将机枪递上来。 换了机枪后,傅觉民对着河面无差别扫射,子弹一梭梭打在水面上,发出“嗖嗖”的声响。 加上【幽聆】的辅助探查和一定的预判,傅觉民感觉自己应该是打中了什么。 “咕——” 只听一阵好似蛙鸣的怪响,一处水面陡然炸开,藏匿水下的水猴子终于再次显现。 这一次,它的速度快到有些不可思议,铺天盖地的水腥恶臭如无形烟瘴笼罩全船。 火把的光亮下,那道背驮长条之物的瘦削黑影高高跃起,看不清它的具体长相,一船之人却如遭雷击,全都傻傻地愣在原地。 傅觉民所受冲击更甚。 刹那间,他只觉仿佛有一股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毒与憎恨情绪朝自己迎面打来。 练血境中期的雄壮气血在这股怨气之下,仿佛被冰水陡然浇灭的篝火,竟弥漫出阵阵刺骨的冷意。 他定在原地,瞳孔收缩,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影不断朝自己逼近。 这时一只手掌快速伸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后用力拉了一下。 紧跟着一道身影挡在他跟前。 “同叔!” 傅觉民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耳边一阵机器发动的轰鸣震响。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怨气宛如潮水退去,只听“噗通”一声轻响,原本都要落至船头的诡异黑影,竟又选择折返回去。 入水之后,一道长长的水涟划出,似已经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船上凝滞的气氛陡然一松,小货船快速发动驶离的轰鸣声下,几乎满船尽是大口喘气之声。 傅觉民从方才的震愕中回复过来,再将【幽聆】探出,发现那水猴子竟真的远去,但似乎又没完全远去,而是以一种颇为忌惮的姿态,远远吊在船后。 “难不成它是害怕柴油机的声响?” 傅觉民思索一阵,得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荒谬结论。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好像也能说得通。 以水猴子一贯狡黠谨慎的性格,误将柴油发动机当成某种不好轻易招惹的“神秘存在”也完全合情合理。 为了验证自己这一猜想,他在船尾又续站了一个时辰,确定水猴子是真的不敢轻易靠近后,才暂时放下心来。 “舱外留四个人,两人一组,轮换守夜 其他人,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傅觉民大手一挥,当即下令。 对外武力对抗这一块,傅国生向来都是听他的。 一众人大半夜的被水猴子惊起,闹了半宿,此时也全都疲了,于是纷纷得了吩咐散去。 傅觉民也回了船舱,一推开房门,意外发现许心怡竟然还在。 ——正抱着被子缩在床角,一副不知道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既好奇又害怕的模样。 傅觉民一进来,许心怡立马就跟小猫般飞快钻进他的怀里。 眼巴巴地抬起头看他。 “灵均哥,我我要回去吗?” 傅觉民摇摇头,大半夜的神经紧绷,又开着【幽聆】听了一个时辰,心中自有一股闷火无处发泄。 “回去做什么?” 傅觉民拨亮床头挂的煤油灯,对着许心怡指尖从容地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衣扣。 “今天晚上.”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拦着我傅觉民做新郎!” 次日。 特地加装了防水棚顶,四面视野开阔的船舱上层甲板,一张圆桌摆起,傅觉民一家正在用午膳。 江风徐徐吹来,带着淡淡的河腥气,今日却是个好天气,有着不错的阳光。 桌上摆了七八个菜肴,除了冬季耐放的蔬果,便是大早从水里捞上来的河鲜,经厨娘巧手烹饪,倒是色香味俱全。 不过经昨晚水猴子之事一闹,这会儿围桌而坐的几人,瞧着几盘鱼虾却只觉隐隐的反胃。 “吃饭。” 傅国生率先拿碗,其他人也纷纷动筷。 饭桌上的气氛略显沉闷,直至小妈林婉容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心怡呢?” “心怡姐姐肯定是想妈妈了” 人小鬼大的傅书欣立马叫起来,“昨天晚上我起来尿尿,听心怡姐姐一直在哭!” “噗——” 林婉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摸着傅书欣的脑袋,说道:“书欣和书瑶都记住了,以后得喊心怡嫂嫂。” 两个小丫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傅国生抓起筷子重重咳了两声,满脸的古怪和尴尬。 傅觉民却一脸坦然地回道:“心怡累着了,让她歇到下午,再喊她起来吃吧。” 昨晚他跟许心怡一直折腾到天亮,十个姿势里估计有八个都试过了,整艘船就这么点大,各个房间都还是木板隔出来的,住在隔壁的老爹和小妈几人听不到动静才怪呢。 傅觉民自行终结这个话题,夹起一筷子鱼肉,放进碗里,然后话锋一转,看向傅国生道:“爹,昨晚那只水猴子,怕是正冲着我们来的” 听傅觉民说起这个,傅国生立马将筷子缓缓放下。 小妈林婉容知趣地立刻带起傅书欣傅书瑶两人走开了,等旁边人退尽,傅国生道:“你有什么主意?” “这水猴子本来在水底下冬眠,许是被火云军的炮火给炸醒了,饿得发慌,于是到处抓人。 现在它被柴油机的声音给吓出了,不敢贸然上来,但迟早会壮着胆子来下一次的试探。 所以我想.” 傅觉民眼中精芒一闪,缓缓道:“与其这样担惊受怕猜它什么时候会再追上来,还不如找个时间,找个地方.将它一次性给解决了!” 傅国生眉头紧锁,“是这个道理不假。 但昨晚那水猴子的凶威,大家伙都见着了。 你想对付它,怕是没几人敢跟着” “用不着许多人。” 傅觉民摇头,“爹是忘了,舱子底下还压着二叔留下的那一堆炸药和火油呢.” 第90章 坦白,无相 “你想引它上船,用火药炸它?” 傅国生眉峰渐锁,似在思考傅觉民提出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他自然不是舍不得眼下的这艘船,最主要考虑的还是. “谁肯来做这个诱饵?” 傅国生沉吟道:“赌命的差事,些许财帛怕是都不够。 我需私底下找他们挨个谈谈,却不一定能保证说动” “不用这么麻烦。” 傅觉民却摇头,然后将自己心里的计划合盘道出。 说到一半之时,傅国生倏然起身,一甩袖子差点没将桌上的碗碟都给掀了。 直至傅觉民赶紧将把剩下的全部讲完,他的情绪才渐渐缓和,脸色变幻地重新坐下。 “.所以,最好是能等过了阳平省内的最后一道水路关卡,我们再下船上岸,改换陆路。 到时候不管这计划成与不成,也不会影响后续的行程..” 听完傅觉民的讲述,傅国生皱眉开口:“若是能一路平安过了水卡,前往岷江渡口的最后一段由水改换陆路,那何必还要冒此一险? 那水妖难不成还能跑上岸来追我们?” “爹有所不知。” 傅觉民语气微沉,“这类妖物,最是记仇了。 昨天我用枪打过它,已经被它恨上,如不趁这次机会将它给解决了,下一次,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找我麻烦。 您还记得二叔当年招惹的那只挖心吃脑的老白猿吗?” 傅觉民不好说是自己身上同为妖属的气息吸引了水猴子,只要有机会,水猴子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傅国平在滦河主持民务这么多年,经历过什么事,傅国生大概也都知道。 当年老白猿的事情闹得颇大,他自然知晓,眼下顿时不再说话。 “这一次,如果能成是最好,如若不成也不过是损失一艘船和些许搬不走的火油炸药而已。 就是” 傅觉民顿了顿,轻声道:“这个计划,必须得同叔肯帮忙才行。他要是不出手,一切都只是纸上空谈” 傅国生坐在桌边,眸光闪动,权衡一阵,转头吩咐下去。 “叫厨房再添几个菜上来,然后去帮我请李同过来。” 傅觉民知趣离开。 宋璘的事情,李同前后已经帮了不少,他不欠傅觉民什么,所以傅觉民也不好意思再请他出手。 但想搞定眼下这只水猴子,又非李同不可,思来想去,也只能让自家老爹出面,看李同能否再帮一次。 接下来两天,一切比傅觉民预想的还要顺利许多。 原本他都已经做好随时停船上岸的准备,结果一直吊在后头的水猴子一直都没前来进犯。 它很早就吃过枪子,知道子弹这玩意对它伤害性不大,所以哪怕枪声再响也吓不退它,柴油发动机却是第一次见。 但由柴油机带来的威慑力也在不断消退,一直利用【幽聆】对水猴子进行监听的傅觉民发现,它跟着船的距离已经是越来越近。 许是苏慧苏家的打点到位,也许是此时西南乱军大举进攻阳平,宋震原自顾不暇,再加上宋璘身死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回省府,从滦河水路出省三日途径的八道水卡,傅家一行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几乎没遇上什么阻拦,稍有刁难的,也是塞了钱就爽快放行。 小货船昼夜不歇,本来三个整天还多的行程,在第三天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就已经赶到计划中预定的地点。 一行人就近找了个木栈坍塌的废弃野码头匆匆靠岸,趁着星光,将行李全部搬下。 而后队伍一分为二,一部分护着傅国生及女眷佣人改走陆路直接前往岷江渡口。 另一部分人则留下,布置现场,然后与傅觉民一同等待水猴子的到来。 凌晨三点三刻。 离河大概两百多米远的地方,傅觉民和李同相对而坐在一块被临时清出的野地上。 两人之间架起一张小桌,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和一碟油炸花生,还有个巴掌大的小火炉上正咕噜咕噜煮着黄酒。 晚上露重霜寒,傅觉民披了件大氅。 他身后是片野树林,这季节白杨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夜风一吹,满林子都是风刮树杈而发出的干涩、尖锐的呜咽声,桌上马灯灯火摇晃,气氛阴森诡异得跟拍民国版的鬼片似的。 “少爷。” 码头方向,有人远远冲傅觉民喊了一声,“东西都备好了。” 傅觉民神色一动,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随后拿起桌上炉子上热的酒,郑重给李同跟前的碗里倒满。 “一直想跟同叔好好坐下说说话,没想到却是赶在了今天这个日子。” 傅觉民拿起筷子,拣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又抿了口黄酒。 酒是烫得刚刚好,他向来都是不会喝酒的,这会儿却觉着驱寒甚好。 “少爷想跟我聊什么?” 李同端起面前的酒碗,却没喝,马灯昏黄的光线下,李同脸上古井无波。 傅觉民想了想,冷不丁地说道:“同叔有没有听过民间的一个说法? 说有些人天生就有阴阳眼,能看见常人所看不见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李同将头稍抬起来,“少爷要告诉我,你也有阴阳眼?” 傅觉民摇头,把手里的酒碗放下,“不太一样,我是能感应到一些邪祟妖物的气息。 同样的,那些玩意也能感知到我。 这水猴子跟船跟了一路,只有我心里明白,它根本就是奔着我来的。 哦还有.” 傅觉民顿了下,认真地补上一句:“我这能力也不是天生的,是从那次车祸中枪后,才突然有的。” 傅觉民盯着李同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丝许的波澜,可惜他失望了,李同似乎并没有半点的触动。 “同叔是不信我?” 傅觉民轻叹一声,端起面前的黄酒大喝一口,又叹,“也是..这些话,我连爹都没敢说。” “我信。” 傅觉民一怔,却见李同神色平静,道:“自古乱世多妖孽,这妖孽能生山精野怪,魑魅魍魉自然也能出在人身上。” “同叔这是把我当怪物了.” 傅觉民自嘲一笑,说着,就要端起酒壶继续给李同满上。 忽然,李同一句话,让他手上的动作定在半空。 “少爷还想问什么,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块问了。” 裹挟水汽的夜风掠过,这一刻,哪怕披着大氅,傅觉民也觉着身上丝丝的寒意侵体。 空气仿佛突然就变得凝滞了,一旁马灯灯罩内灯芯被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但很快的,压抑的气氛又倏然一松,只听李同淡淡开口道:“我本名季少童,上广府双林县人氏十二年,叫人一路追杀至滦河,重伤垂死倒在路边,然后被你爹给救了.” “嗒嗒——”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碗中,拉出一条漂亮的酒线。 傅觉民将手缩回来,前后只是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后背就已沁出津津冷汗,面上却故作讶色:“同叔竟还有本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同叔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李同却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继续道:“我习武的门派名叫无相宗,以前的时候可能还有点名声,但到了前朝,就已经是人丁凋落青黄不接,放在现在的武林,只能算是三流 在武道上,我还算是有几分天赋,年轻时气盛,好与人争强斗狠,因此得罪过不少人。” “这些年,哪怕我隐姓埋名藏在傅家,也总有以前的仇家时不时地找上门来。” 李同话音微顿,目光忽落在傅觉民的心口,淡淡道:“少爷几个月前中的那一枪,说起来,可能还是受了我的牵连” 傅觉民听着李同的讲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本意是想借此机会稍微试探一下李同,跟同叔来个小小的“坦白局”。 却不曾想,李同直接轻描淡写地把身上秘密全部都说了出来。 虽不知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却也衬得他有些不够光明磊落。 第91章 少爷抢亲 “原来如此.” 傅觉民抚摸自己心口,轻声道:“却也怪不得同叔。” 前身中枪的事一直是他穿越以来心头蒙着的一层阴云,现在被揭开一角,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经过,但也觉轻松释然不少。 傅觉民想了想,又道:“现在滦河被火云军攻破,同叔随我们离开,以前的那些仇家,往后怕是也更难找到了” 李同没说话,只是默默斟着碗中黄酒。 就在这时。 只听远处码头方向,传来“哗啦”一阵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河里走了上来。 傅觉民心头一跳,蓦然抬头。 几乎同时,他也闻到那股子连冷风也吹不散的熟悉的浓烈水腥恶臭。 傅觉民快速站起来,朝李同看了一眼。 李同慢慢放下手中酒碗,跟着起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傅觉民早已让曹天等人,在滩涂插上火把。 这会儿借着火把的光亮,能隐约看见,一道黑影正踩着水一步一步从河里朝岸上走来。 随着黑影的走近,那本从身后野白杨林子里刮出来的冷风,也一下子像突然改了风向,开始倒卷入林。 傅觉民面皮紧绷,随风扑面灌来的恶臭熏得他几乎有些睁不开眼。 很快的,河中的模糊黑影上了岸,慢慢显露出全貌——那是个全身披着湿漉黑毛的枯瘦鬼影,黑毛下是一块块细密如鱼的青黑鳞片,整体看着只有约莫十三四岁孩童般大小,却有着一双不合比例,几乎垂到膝盖的颀长手臂。 它一直盯着傅觉民,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珠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似坟地里飘荡的鬼火。 傅觉民稍与那眼神接触,便又感受到那股子仿佛积攒了数百年的浓厚怨气。 ‘我上辈子是欠你家钱了还是怎的?’ 傅觉民忍不住心中吐槽。 他再一次在水猴子背后看到那裹满淤泥与水草的黑色长条状物体。 应当是具尸体,但已辨不清具体的模样。 水猴子走到废弃码头的栈道口,小心翼翼地将这具裹满河底烂泥的尸体放在地上,傅觉民注意到它的眼神,在落至尸体上时,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它将这具尸体视若珍宝。 它在尸体的头上缠满了暗绿色的水藻,泛白的鱼线,还有亮晶晶的玻璃和贝壳碎片。 脖颈上还有用鹅卵石串起的“珍珠”项链,满身都是用以点缀装扮的螺蛳壳和鱼虾水蛇尸体。 就好像.一位盖着头纱,身披嫁衣,精心打扮过的待嫁新娘! 当然,在凌晨四点的荒滩野外,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只有说不出的诡异和瘆人,看得叫人脊背阵阵发寒。 “咕咕.咯咯——” 细心安置好自己的“新娘”,水猴子站起来,重新面对傅觉民两人,口中发出似蛙鸣,又像喉咙底堵了口化不开老痰般古怪的声响。 傅觉民深吸一口气,顺势慢慢脱掉自己身上的青狐皮大氅。 大氅落地,显露出插在腰间的银色左轮枪。 “同叔。” 他看向李同,低低喊了声。 傅觉民见过水猴子出手,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完全没有半点与之相抗衡的可能。 今天晚上,只能依靠李同。 而从水猴子出现到现在,场上及场边埋伏的众人,也就只有李同能在水猴子强大的压迫感下始终保持着平静。 “..等会儿麻烦同叔将它往林子里引,等我跑到船边,再.” 傅觉民快速对李同重复着自己的计划,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同轻轻打断。 “谢少爷今晚的酒。” 傅觉民愣了下,紧跟着便见李同慢慢朝水猴子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他说道:“少爷不是一直都好奇我主修的是什么武功吗?” “今晚.” “你便能见着了。” 说完,只听“咔咔咔——”一阵绵密的骨鸣脆响,而后在傅觉民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李同瘦削佝偻的身躯竟一寸寸地飞快拔高,变得强壮 呼吸之间,他便从一个外表看着六十多岁的小老头,直接膨胀至一身高将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的魁伟壮汉。 刹那间,傅觉民仿佛看到有一个巨大且无形的透明气团从李同身上猛地爆开,瞬间将此前水猴子所带来的浑浊气场都给一下子冲散。 傅觉民愣在原地,呆立了整整两秒都没回过神来。 直至水猴子的一声怪叫让他蓦然惊醒。 似乎李同“变身”后爆发出的强悍气场刺激到了对方。 只见水猴子的脚下猛地炸开,枯瘦的身影直接化身一道模糊的灰线,撕裂空气,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直扑两人而来。 傅觉民是见过通玄境武师出手的,眼前这水猴子的速度,却比之前死在他手上的那名疤面壮汉还要快上不知道多少倍。 这速度快到已经超出他肉眼捕捉的极限。 他只能瞥见灰影在眼前一闪,然后李同抬手,紧跟着“嗡”的一阵巨响,震得他整个人头皮阵阵发紧。 一人一妖彻底进入缠斗阶段。 傅觉民已差不多完全失去水猴子的踪影,他只能勉强看见李同的出手动作。 一招一式,都带出仿若象嘶,龙吟,亦或暮鼓晨钟般的奇异声响,大气磅礴,仿佛将码头边这一小块区域的空气、光线都给聚拢过来,然后生搓成一个巨大的磨盘,一下一下推磨碾动着。 李同周身的一圈似乎都发生微微的扭曲,哪怕水猴子的速度快到骇人,也根本难以打到他一下,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傅觉民看了一阵,身子不断被一人一妖对拼的劲气余波推得向后退去。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之前水猴子在即将上船时又突然惊退,恐怕不仅仅是被柴油发动机的声音给吓到,可能还有当时李同就站在他身侧的原因! “嘶——” 傅觉民深深吸了口气,再不迟疑,开始朝码头的方向狂奔。 在即将靠近码头停泊货船之时,傅觉民瞥至那被水猴子摆在地上的尸体新娘,神色微动,快速拔出枪来朝那尸体开了一枪! “砰!” 子弹没入尸体胸口的淤泥里,尸体一动不动,却好像隔空打在了远处水猴子的身上。 只听“咕呱”的一声怪叫,傅觉民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一道饱含怨恨与愤怒的目光立马就遥遥地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水猴子第一时间想要朝他冲来,却被李同死死缠住,只能又气又怒地隔空不断对傅觉民发出“口头上”的警告。 傅觉民却是眼前一亮,不退反进,干脆转头跑向尸体。 也顾不上那河底沉尸满身腐烂腥臭的水草淤泥,直接一把将尸体横抱而起,然后飞快向码头的泊船跑去。 霎时间。 原本就对傅觉民刚才行为焦急怨恨的水猴子心中愤怒直接引爆。 只听“咕呱”一声凄厉嘶吼撕裂码头清夜长空,然后是一连串气浪炸开的爆鸣声响. 此时此刻,抱着一具又臭又沉尸体拔足狂奔的傅觉民,只觉后背阵阵发凉,心脏却是“砰砰砰”跳得飞快。 ——有种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既兴奋又害怕,既紧张又刺激的奇异之感。 “没想到,少爷我这辈子.竟还能抢一回水妖的亲!” 第92章 厌 傅觉民几个箭步冲到河滩边,小货船静静泊在水面。 吃水线附近,一个仅容人缩身钻入的窄洞早已凿好,直接通向堆满火油与炸药的舱底。 按照傅觉民原来的计划,他将以身作饵,引水猴子入舱,然后从另一侧的逃生出口钻出,再顺势引爆整艘船,打一个时间差,尝试能否将水猴子直接炸死。 可眼下看来,那水猴子对自己“新娘”的执念远胜一切——他或许连这点风险也不必再冒。 来到船前,傅觉民迅速将怀中的水妖新娘托起,半身塞进窄洞。 新娘进洞一半,傅觉民摁住它的烂泥身子,也不急着松手,而是转身冲滩涂上激斗的战团高呼一声。 “同叔!放!” “啵!” 只听一声类似气泡被戳破的清脆声响,下一秒,傅觉民头皮骤然发麻,只觉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愤怒及怨毒之意落在自己身上,如冰锥刺骨,令他似坠冰窟,牙关差点都要经不住打颤。 “嘶——” 尖锐的破空声紧随而至,茫茫夜色中似乎突兀飞出一柄无形冰刀,直逼他的眉间而来。 傅觉民在喊出“放”的刹那便同时松手。 原本只是一推一送,把尸体塞进窄洞就即刻闪人的简单动作,结果却在水妖新娘滑入洞口的瞬间,傅觉民猛地感到似有一双冰冷纤细的小手死死钳住他的手腕! 活的?! 傅觉民心头大惊。 这水妖新娘见他抱过了就想跑,还拉住他不肯放?! 身后来自水猴子的杀意如潮涌至,傅觉民无暇细思,眼中厉芒一闪,一咬牙,右臂猛然发力向外狠拔! 他现在单臂力气超过七百斤,别说个女人,就算是两个膀大腰圆的成年壮汉敢这么死拽着他不放,胳膊也要给他生生扯断了。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像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傅觉民的手终于顺利从窄洞内拔出。 手面上还沾了一大块黏糊糊的淤泥,淤泥后拉出两截滑腻、乌黑的水草——他才晃过神来,刚刚拽着他的哪是什么水妖新娘的小手,仅仅只是自己不小心绊住了对方身上烂泥嫁衣里缠的一段水草罢了。 再匆匆往窄洞内扫去一眼,借着滩涂上点起的火把光亮,隐约可见此时的尸体已经跌入船舱,大半个身子正缓缓沉入舱底的黑色火油中。 傅觉民也来不及细看,赶忙朝旁侧扑去。 黑暗中有人向他甩来一根绳索,他凌空抓住,对面使劲一拉,他借力顺势翻进曹天等人埋伏的地方。 也在这时,不远处的货船位置响起“轰隆”一声巨响。 傅觉民抬眼望去,直接货船船身一侧,原本凿出的窄洞此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更大一号的人形破洞。 不用想也知道,匆匆脱离战场的水猴子为了自己的“新娘”,已经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 相比于同为妖属的傅觉民对它的吸引力,很显然“新娘”对它来说要更重要许多。 “快!点火!” 傅觉民急声下令。 曹天等人立刻站起来,抓起滩涂上插着的火把,飞快往那破洞里丢去。 唯恐这般还不保险,其中两名护院更是各点着一捆炸药,趁着引线还在燃烧的间隙,赶紧丢进洞口。 没有任何预兆和准备,黑色的夜幕下,那艘小货船直接便爆了开来。 先是炽白的光亮从船身上一些破口和缝隙中挤出,然后整艘小船的骨架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掰碎。 刺目的火光和爆炸的声浪不断冲击着众人的视野与耳膜。 傅觉民等人不断后退,偌大一个荒野滩涂,被熊熊燃烧的货船照得亮如白昼。 爆炸一直在持续,破碎的木板和金属船身如篝火星子,噼啪砸在河滩上。 傅觉民一行在距离河滩足足一百多米的地方站定,有人低低呢喃:“这下那玩意总该是活不了了吧?” 傅觉民没说话,一直尝试用同为妖属的能力感应属于水猴子的气息存在。 只是如此剧烈的能量场反应,他的感应也不可避免受到干扰。 “咕咯——” 忽然,一声近似蛙鸣的凄厉之声撕破长空。 所有人霎时间眼神一紧,纷纷抬起手中洋枪。 紧跟着,傅觉民便看到在那熊熊燃烧的货船船骨中,一道枯瘦黑影猛地窜出。 只见它浑身浴火,全身上下的黑毛和皮肉都被火点着了,隔着老远似乎也能听到那嗞嗞作响的声音。 它似乎失去了一整条的手臂,后背处多了个巨大的豁口。 但即便如此,水猴子依旧死死抱着那具用淤泥和水草裹作的尸体——怕不是刚刚在爆炸里丢的半条命,都用来死命护住它怀里的“新娘”了。 傅觉民见状眼神一冷,一把抢过身侧一名护院手里的长枪,快速朝河边进了几步,然后抬枪瞄准,对准水猴子不断扣动扳机。 “砰!砰!.” 清脆的枪声响彻河滩,应当是打中了。 伤痕累累的水猴子身形趔趄,猛地扭头朝傅觉民这边望来,那犹如鬼火的眼窝也熄了一只。 它恶狠狠地瞪着傅觉民,眼中流露出的怨毒和憎恶几乎已经达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傅觉民神色冰冷,无惧对方的眼神,手中枪声不停,曹天等人反应过来,也急忙纷纷走上来跟着举枪射击。 水猴子绝对是傅觉民有史以来遭遇过最强大的一只妖物,现在不趁它病要它命,下次还想有机会除掉它,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水猴子被乱枪打着,不得不狼狈躲闪,它几次试图顶着弹雨扑杀过来,但一扯到怀里的尸体,却又硬生生忍住。 “咕呱——” 蓦地,它仰头对天发出一阵嘶吼,古怪的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悲伤和愤怒的情绪。 傅觉民神色微动,忽然开口,“先停手!” 他眼睛紧紧盯着水猴子的身影,飞快道:“快,还有炸药吗?” 没等曹天等人将炸药递上来,却见那水猴子已经抱着它的“新娘”一个猛子猛地扎进水里。 漆黑的河面底下亮起隐隐未熄的火焰红光,但很快的,便同水声一块儿飞速远去。 河滩上的枪声顿时稀落下来,渐渐彻底停息。 傅觉民缓缓放下手中长枪,神色平静,心情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失望。 这次意外遭遇水猴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切谋划都显得过于仓促。 事实上在傅觉民看见水猴子从火海中冲出,就已经预感到这次怕是留不住它。 毕竟几步之外就是河,水猴子只要铁了心地想跑,谁也没有办法。 他尝试向对方开枪挑衅,想要利用仇恨将水猴子拉扯到岸上来,可惜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这畜生实在过于小心谨慎。 傅觉民丢开手里的长枪,默默清理身上刚刚环抱水妖新娘所沾上的恶臭淤泥,一边擦拭,一边已经在盘算着若是下次再遇到对方,该如何对付. “啪嗒——” 突然,从手背上拨弄下的一大块几乎快要干硬的泥巴摔在地上,竟发出意想不到的清脆声响。 淤泥里似乎还裹了点什么东西?! 傅觉民眼神一动,俯下身将那块泥巴掰开揉碎很快,一块小孩巴掌大,泛着污黄的奇型古玉映入他的眼帘。 他将玉佩拾起,对着光亮处细细打量。 老爹傅国生的爱好便是古董,前身耳濡目染之下,傅觉民多多少少也算懂一点。 这块玉老是老,却材质极差,做工粗糙,看着像前朝贫苦百姓家才会随身佩戴的饰物。 玉样式也颇为普通,玉上纹路模糊,傅觉民对光辨认良久,才勉强看出一个大大镂刻的字体———— “厌”。 第93章 龙象般若,海晏河清 厌? 傅觉民眉头微皱。 这可不是什么好字,少有人会将其刻在玉上,更别提是戴在身上了。 傅觉民想了想,随手将这“厌”字玉佩丢给一旁的曹天,让他拿去河边洗洗,然后主动迎上正朝他缓缓走来的李同。 “同叔。” 傅觉民喊了声,语气里比以往更多两分恭敬。 之前只知道同叔厉害,没曾想同叔竟厉害成这样。 刚刚那一通“华丽”变身,直到现在还如烙铁般深深印刻在傅觉民的脑海里,恐怖如水猴子,在李同手下也像只会撒泼耍混的小孩,从头到尾都被压得死死的。 此时,李同已经再度回复至原本干瘦小老头的模样,披着被变身撑破扯烂的衣衫,显得有几分滑稽,在场却没人能笑出来。 几乎全都对他敬若神明! “还是跑了?” 李同朝河滩方向望去一眼,表情似带着一两分的可惜。 “无妨。” 傅觉民却神色平静,“它下次若还敢上门,就不止叫它只留下条胳膊这么简单了。” 李同点点头,傅觉民斟酌一阵,终是忍不住开口:“同叔刚刚使的功夫.” “少爷想学?” “啪!” 傅觉民直接躬身抱拳,满脸恳切,“请同叔教我。” 哪怕李同早习惯了傅觉民向来顺杆子就爬的性子,眼下也不由觉得好笑。 “少爷天生武胚,我能教的,自然不吝所学.” “同叔这是答应了?” 傅觉民满脸惊喜,随即正色道:“那我正式拜同叔为师!” 自傅觉民练武以来,他和李同一直都是亦主仆亦师徒的关系,他向来都将李同当半个师傅,眼下又要对方传授新法,想着要么索性将这层关系坐实。 反正以李同的强横霸道,拜在他的门下,日后也能平添一条可靠大腿。 不曾想,李同却摇摇头。 “拜师却用不着我身上麻烦多,多层干系,对少爷和傅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傅觉民刚想说自己连最喜欢记仇的水猴子都放跑了,也不怕再多几个麻烦,却听李同话锋一转,开口道:“少爷不先问问这门功夫叫什么?” 傅觉民一怔,试探道:“可是无相宗的绝学?” 李同微笑不语,随后对空缓缓推出一掌。 霎那间,夜风陡起,吹得傅觉民衣袖发丝乱飞。 在一阵低沉雄浑,宛如象嘶龙吟的空气震鸣声中,只听李同悠悠说道。 “此功说起来与少爷也算有缘,合该为少爷所得,此功名.” “龙象般若!” “呜——” 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长鸣,一下压过了渡口码头全部的喧嚣。 当那白色巨轮庞大的钢铁身躯开始缓缓与码头剥离,驶入岷江,码头上攒动的送别人群立刻纷纷挥舞起手里的帕巾与帽子,甚至有人对着江水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此时,傅觉民就站在这艘名为“海晏号”巨轮的顶层甲板某处,静静注视着底下的一切。 水猴子的事一了,傅觉民便马不停蹄带人与先行的老爹傅国生他们汇合。 一行人是昨天赶到的岷江渡口,可算是没有错过今天的登船期限。 “海晏号”是艘八千吨位的巨型客轮,在这个时代,就国内而言,算得上数一数二。 据说当初前朝为了建造这艘船,集结了当时整个江南造船厂之力,甚至还请了数十名西洋工程师,耗费三年才正式完工。 同时下水的还有另一艘巨轮,名为“河清号”,还要更大一些,取“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之意。 傅觉民两辈子第一次坐这种大型游轮,表面看着平静,实则心里还是颇觉新鲜的。 “海晏号”总共分上下四层,以船票进行划分,阶级分明。 如傅觉民现在所在的顶层,属于头等舱位,不仅有供应中西餐的高档餐厅,还有电影院、戏院、游泳池及日光浴甲板等等设施。 这一层的乘客也几乎都是洋人,难得有几张东方面孔的,不是商界巨贾,洋行大班,就是政府要员,显赫高官。 次一层为二等舱位,环境跟顶层自然是比不了,但基础设施也一应俱全,舒适雅致,这一层的乘客身份大都也不差,不是留洋归来的学生,就是医生律师之流。 三层次次等舱位条件就有些简陋了,得六到八个人挤一个房间,在船上的活动范围也小,算是绝大多数普通人家的选择。 当然,和最下等跟沙丁鱼一样挤在甲板之下,住大通铺,整日连阳光都见不到统舱乘客比起来,三等舱甲板也能算是人间天堂! 苏慧给傅家一行准备了四张头等舱船票和八张二等舱船票,无论是一等还是二等船票都有免费携带下人的权限,倒是轻轻松松将一伙人全带上船去。 “海晏号”常年跑的都是“双广——盛海”这条航线,不出意外,十天以后,傅觉民一行便能顺利抵达盛海。 其实如果走陆路坐火车的话速度应当要比坐船更快些,但前些年南方这边打仗,炸坏了不少铁路,新民政府成立后三年都没修缮完一半。 若是坐火车的话,得频繁转站换乘,麻烦得要死,而且舒适度上肯定远不如坐船。 傅觉民靠着围栏欣赏了一阵江景,心中的新鲜感也逐渐褪去,转身,能看到甲板上四处可见金发碧眼、衣冠楚楚的洋人,嘴巴里叽里咕噜说着各国的鸟语。 有穿白制服,戴领结,手捧雪茄盒的侍者走上来低声询问是否需要,傅觉民笑着婉拒,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特地跟许心怡分了房睡觉,为的就是不想对方打扰他练功。 偌大的私人套房内,傅觉民脱掉外套西装,开始一个人练起《药师净光刀》上的招法。 然后是混元活桩,《八极锻骨》的三大杀招.偶尔还有五行通背的招式。 自从领悟乌鳞蛇妖魂种和五蕴蛇相之间的共鸣,傅觉民便觉着八极锻骨的三大杀招亦有潜力可挖,一些日子琢磨下来,已经有了点头绪。 和《药师琉璃身》同为前朝四大横练奇功的《龙象般若印》,在上船之前,李同也已经传给了他。 但《龙象般若印》入门,需要用到象皮、鳄血、鹿骨等材料熬制特殊的药浴来辅助修行,鹿血鹿骨之类的还好说,前两者却只有在南洋之地才有。 傅觉民也只有等到了盛海,再试试花钱能否买到,暂时却是练不了。 李同也跟他说不用着急,无论是《八极锻骨》还是他之前练至入门的《铁衣功》,都已经算是在给《龙象般若印》打基础。 这门横练神功,最好的习练时机还是在破了血关之后——龙象般若的入门淬炼之法,能极大的促进他的血关修行。 傅觉民在房中练了一阵,全身汗气蒸腾,刚站定歇息,便听到敲门之声。 打开门,只见一名侍者推着一辆装着满满当当、各色餐食的餐车立在门口:“先生,您点的餐到了。” 傅觉民点点头叫人将吃的搬进来,点餐的钱是事先付过的,他又额外给了几块大洋的小费。 收了小费的侍者对他愈发恭敬客气,道了声谢就要离开,忽然,傅觉民见他搁在门外的一个盘子里放了一堆的报纸,不由眼神微动,开口将人叫住。 “把报纸拿来给我看看。” 第94章 见闻 报纸是给其他客人拿的,傅觉民又花两个大洋把侍者打发走,让他重新取一份,自己则将报纸全部留下。 回到房间,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洒落进来,他拿着报纸坐在对窗的位置边吃边看。 海晏号上餐厅提供的中餐多是些湖粤和本帮的菜式,西餐的话,除了最常见的牛排面包,剩下的全是俄菜。 傅觉民夹起一筷子水晶肴肉,然后开始翻看手上的大迭报纸。 【南北和谈彻底破裂!岭表军要员遇刺身亡】 在第一份《西林时报》上,就看到让傅觉民眼神一顿的消息。 他放下筷子,拿起报纸将整则新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消息还是两个星期前的,被刺的新民岭表军政要员死在自己位于盛海某个租界的寓所,没有直接证据是北边派人下的手。 底下还有另一则有关浦口铁路被炸,引发众多商界人士不满的消息。 傅觉民抬起头,望向窗外,远处江面上几点白帆慢慢飘过。 南北和谈的事情他知道一点,这场谈判从去年就开始了,一直都没个结果。 现如今又是高官被刺,又是铁路被炸,估计是再也谈不下去。 再想到自己手上那份北方军送给阳平省督宋震原的密信,眼下这个结果很多人或许早已有所预料。 “新民政府成立三年屁股都没坐稳,反而隐隐有被人掀翻赶下台的趋势.” 傅觉民对所谓的大新民国并无太多的归属感,但如果新民垮台,南边必定又得再起战火,这并不是他和绝大多数人都想要看到的。 “呼——” 傅觉民轻吐一口气,一时间连胃口都淡了下去。 他用桌上一碗鲍汁浓汤拌了拌米饭,慢慢吃着。 他本意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有关西南乱军进攻阳平省的消息,但将一众时政类报纸翻完,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 这个时代报纸的时效性远比不上前世,信息传播不够快捷,再加上现在是在船上,消息闭塞,面前的很多报纸,都还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以前的。 有关西南大灾的报道倒是不少,情况比傅觉民在滦河时所知的还要惨烈太多,受灾的民众在两个星期前就已经逾百万,现在真不知是何等的人间炼狱景象。 剩下的,便尽是些娱乐八卦的周边小报,讲的多是盛海富商与明星舞女之间的风月之事,还有一些电影广告之类的,傅觉民并不感兴趣。 此外还有一堆洋文报纸,傅觉民唯一能看懂的是一份维利多语的《太阳日报》,这些洋文报的发行日期更夸张,最早的都已经是半年前了。 傅觉民简单翻了翻,整份报纸只在第二版的左下角找到一则让他颇感兴趣的短讯。 报道上讲,维利多国有一家名为“奥托”的制药公司,其下属的一间生物实验室,研制出一种名为“殖人”的人型生化军工武器,号称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且还能在体内植进火药枪械. 看到这则内容,傅觉民忽然想起当初二叔傅国平每次运送到盛海津海被洋人收走的那些妖物尸体。 “难不成就是用妖物邪祟的血肉鼓捣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吧? 那这科技树未免也点得太歪了!” 九日后。 海晏号顶层,靠船头的一处甲板。 温暖和煦的阳光下,一个穿白西装、白皮鞋的人影半靠在躺椅上,边晒太阳边姿态悠然地看着报纸。 旁边,有穿皱巴巴燕尾服的男人正一丝不苟地拉着小提琴,还有个面色冷峻的青年站在一旁,作保镖护卫的姿态。 一首小提琴曲拉完,冷峻青年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大洋,递给琴师。 躺椅上响起懒洋洋的声音:“多给点。” 拿着小提琴的男人一怔,紧跟着一个标准的西式礼节,满脸感激又不失优雅地道了声“谢谢。” 展开的报纸慢慢放下,报纸后露出一张白皙俊美的年轻面容来,嘴角微微上扬,十足的民国贵公子派头。 正是已在海晏号上呆了快十天的傅觉民。 “少爷好像心情不错。” 一旁给了曲钱的曹天开口。 傅觉民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他。 曹天接过,从上自下扫过,忽的眼前一亮,低声道:“新民政府打算撤了宋震原的省督之职?” “只是民间猜测而已,做不得真。” 傅觉民笑着摇头,眉宇间的喜色却不加掩藏。 报纸是三天前海晏号靠岸补给时他特地差人下去买的,他也没想到——西南火云军入境,宋震原居然短短半个月不到,就丢了阳平将近一半的地盘。 亏他还是手握十几万兵权的一省督军,打起仗来却简直不如一三岁小儿——这话是报纸上骂的。 撤职的事情不知真假,但中央震怒是肯定的,傅觉民手上那封能表明宋震原暗地里和北方勾结的密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呢,就只能用来锦上添花了。 “也不知二叔现在过得怎样?” 傅觉民心里想着,随口招呼曹天,将另几份报纸拿上来。 他这两天迷上一份名为《民俗诡事录》的杂文小报,上边刊载多是譬如猫脸老太太、白狐少女、吐火蜈蚣精、夜半歌女魂之类的奇闻轶事。 很多一眼便能看出是人为杜撰的故事,但有一些,却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连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地点都详尽无比。 傅觉民看这类小报,自然不是只图个新鲜有趣,而是另有目的。 “小小的滦河尚且妖物邪祟频出,盛海地界,按理来说这类妖邪作祟的事情只会更多.” “这小报上刊的故事,不说全部,只需有十分之一属实,也能省下我不知多少功夫” 傅觉民一直以来都有组建一个自己的猎妖班底的计划,之前在滦河,碰上事情了还能借二叔傅国平手下民务处的力,现在物是人非,他却只能是万事靠自己了。 而一个稳定且可靠的情报来源,就是他实施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傅觉民手上这份《民俗诡事录》的出版报社就在盛海,他翻着小报,做着初步的筛选,打算等到了盛海稳定下来就直接找上门去找人谈谈。 这时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傅觉民放下报纸,听了一阵,然后慢慢走到一旁的围栏边,朝底下望去。 声音是从底下的二等舱位甲板上传出来的。 只见几个三十来岁的年青人围在一起,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高高举着手里的一封信,满脸欣喜地说道:“太好了!桂枝兄在信上说,明夷先生不日就要赶来盛海!” 在眼镜兄身边围成一圈的知识份子们闻言纷纷激动欢呼,一副大受鼓舞的样子。 有人更义愤填膺地抱拳道:“明夷先生来就好了,当初大家抛头颅、洒热血争取来的成果,结果却被新民政府.” 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捂住嘴巴。 “慎言!慎言!” 被捂嘴之人也即刻醒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一行人随即便匆匆散了去。 而就在他们头顶的甲板上,傅觉民开启【幽聆】,又将几人躲在房间里继续的谈话内容给听了个干净。 听完,傅觉民一脸说不出的奇异古怪表情。 “这船上竟还藏了伙革命党?!” 第95章 饿 这群所谓的“革命党”倒也没密谋什么惊天大事,谈的基本都是有关“明夷先生”来盛海后如何接船,如何招待之类的。 “回头可以打听打听,这位明夷先生到底是位什么人物。” 傅觉民收回关注,站在围栏边眺望远方风景。 海晏号下午便能抵达盛海,这还未至盛海,他却已经感受到前方之地的鱼龙混杂、暗流涌动。 晒了会儿太阳,傅觉民正打算回房,这时候甲板上却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穿墨青色双排扣制服的高大卫兵突然从船舱内冲出来,拦着甲板上的人全部不让回去,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深目高鼻的大胡子洋人,旁边还跟了个穿水手服、皮肤黑黑的男人。 “怎么回事?” 傅觉民眼神微动,刚想让曹天去问问情况,却见领头的大胡子洋人已经带着两个卫兵径直朝他们走来。 “唰——” 不等傅觉民说话,曹天已先一步挡在他跟前,单手摁在腰间,眼神冷冷地盯着对方。 许是曹天戒备的姿态刺激到对面,领头的大胡子洋人立马厉声呵斥,身后两个卫兵也全都抬枪瞄准这边,口中发出警告的声音。 “罗尼亚人?” 傅觉民听出几人嘴里说的鸟语。 “别动手!” 跟在大胡子洋人身边的水手服男人飞快跑上来,挡在曹天跟前,他看出傅觉民才是主事的,立马开口道:“我叫陈延宗,海晏号的大副。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傅觉民淡淡报出自己的名字,自称陈延宗的男人抱拳道:“原来是傅公子。” 他走近两步,苦笑地解释道:“没有针对两位的意思,主要是罗尼亚国大使的女儿德罗芙娜小姐刚刚弄丢了一串珍贵的祖传项链,怀疑是被甲板上的人捡走了,所以需要搜查整个顶层甲板。 在项链没找到之前,甲板上的任何人都不许离开。” “那他们现在是什么意思?” 傅觉民扫了一眼陈延宗身后的洋人,平静道:“打算搜我们的身?” “是。” 陈延宗一脸无奈地点头。 “甲板上这么多人,怎么偏偏要从这开始搜起?” 这时候曹天冷冷开口,“我和我们家少爷,没见过什么项链。” “两位知道的” 陈延宗眼中也闪过几丝愤懑,语气却愈发无奈,“其他都是洋人..别说两位了,便是隔壁那位盛海水务局的副局长,同样也要搜身” 曹天眉头皱起,刚想说话,这时,傅觉民却忽然开口:“那位大使千金丢的是串什么项链,具体长什么样子,陈大副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陈延宗一愣,但很快道:“好像是一串..玛瑙项链,样式比较老.” 傅觉民静静听他说完,而后平静道:“那不用再找了,帮我告诉他.” 傅觉民淡淡说了几句,陈延宗眼神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犹豫一阵后,还是走回洋人身边,用罗尼亚语快速跟对方转述。 很快的,洋人那边分出两个卫兵快步跑向船舱。 大概五分钟后,甲板上的“封锁”解除。 “跟傅公子说的一样,那混账东西在船上跟人赌钱输红了眼,胆大包天,竟想到把主意打到客人身上了。 而且选谁不好,偏偏还挑了个大使! 这次真多亏了傅公子.” 陈延宗特地亲自跑来送傅觉民回房,言辞之中,尽是感激。 毕竟能上海晏号顶层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们可能屈于洋人威势会配合搜身,但事情过后,必然也会迁怒到海晏号和他这个大副身上。 此事能这么顺利解决,傅觉民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千恩万谢地感激了一阵傅觉民,待送到傅觉民房门口,陈延宗终于没忍住,小心问道:“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请傅公子解惑.您是,亲眼见到那小子偷项链了吗?” “当然没有。” 傅觉民轻飘飘丢下一句话,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只留陈延宗一人呆立门外,表情发愣。 “掐指..算、算出来的??!” 所谓大使千金项链丢失事件,对傅觉民来说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 当然他运气也是不错,稍微用【幽聆】一听,便发现项链是被个手脚不干净的侍者给偷拿了。 下午一点左右,伴随一声沉闷的汽笛长鸣,海晏号终于抵达盛海。 站在甲板纵目眺望眼前的十六铺码头,只见江面上桅杆林立,密如芦苇,大小驳船舢板穿梭如织,整个码头犹如一口沸腾的巨锅,人声鼎沸,喧嚣震天。 和滦河码头相比起来,眼前的码头除了大之外,便是码头上那无数攒动如蚁的人潮里,不仅有力工,还有形形色色,来自八方各地的来客。 东方魔都,奇迹之城. 傅家一行怀着各样心情,随着人流缓慢下船。 许心怡紧紧挽着傅觉民的胳膊,看着颇为激动,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估计也是在船上憋坏了。 “傅公子留步!” 走上舷桥时,大副陈延宗又一次追上来,拦住傅觉民。 他恭恭敬敬地给傅觉民递上一个样式精致的小盒,“大使千金德罗芙娜小姐为了听说是傅公子替她找回的项链,特地让我送来这个。” 傅觉民眨眨眼睛,随手打开盒子,发现里边只有一张白色的卡片,卡片上以娟秀的笔迹用罗尼亚语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算是意外收获到一份人情吗? 傅觉民笑笑,收起盒子,“替我转告德罗芙娜小姐,举手之劳罢了。” “这话恐怕您得亲自找机会跟她说了。” 陈延宗抬手指了个方向,傅觉民顺着望去,正看到一群罗尼亚卫兵护着几人大步从另一侧的甲板上下来。 卫兵的身子挡着,傅觉民看不清中间之人的样子,只能瞥见其中一抹灿烂的白金色长发。 “傅公子下次再乘坐海晏号,一定记得找我。还有一件事,我想请傅公子帮我算算.” 陈延宗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跟傅觉民耳语几句。 傅觉民听完不由失笑,伸手拍拍陈延宗的肩膀,摇头道:“这种事情,陈大副不该来问我。你去找个私家侦探跟着你老婆,可比我算的要靠谱多了.” 陈延宗面皮一红,也不再多说什么,大声开口招呼人给傅觉民一行安排更快的下船通道。 就在这时,底下却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大群穿黑色制服的持枪巡警逆着人流冲上船来,嘴里叫嚷着是要抓什么“革命乱党”。 海晏号二层的甲板上,几个提着行李正准备下船的年青男子一见此状况立马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往回跑。 原本有序的下船队伍,被这两拨人上下一冲,立马变得混乱起来。 陈延宗身为大副,匆匆向傅觉民告罪几声便赶紧跑上去维持秩序。 等一行人好容易下了船,那几个被巡警围捕的已经有被逼得走投无路跳海了,正是此前傅觉民在船上留意过的那伙“革命党”。 也不知他们被抓之后,能不能把嘴里的“明夷先生”给供出来。 傅觉民正瞧得有趣,忽然,一道人影快速从他们身边挤过。 刹那间,傅觉民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 冥冥之中,他的脑海之内,似有一蛇一鼠两道虚影,在此时齐齐睁开冰冷双眸 “哎呀!不长眼睛啊!” 许心怡被挤得身子一个踉跄,揉着发痛的胳膊不满地抱怨。 前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拎行李箱的高瘦男人听到声音,悄然顿足,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庞。 “不好意思。” 男人提了提头上的平檐帽,冲许心怡歉然一笑。 许心怡轻哼一声,别过头刚想跟傅觉民说话,却发现此时的傅觉民脸上正写满了令她看不懂的奇异表情。 “灵均哥,你怎么了?” “没事。” 傅觉民望着那远去男人的背影,眼神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不断闪烁着。 他喉结滚动,缓缓吐声道:“就是突然觉得. 有些饿了。” 说完,他招手唤来曹天,低声吩咐几句。 曹天听完,面无表情地朝着男人离开的方向,飞快追了上去。 第96章 盛海 体内妖魂的本能刺激,使得傅觉民口腔中的涎水不断分泌,足足两分钟才逐渐缓和下来。 “不愧是东方魔都啊.” 傅觉民从西装口袋中取出帕巾,轻轻擦拭嘴角。 此时再看眼前的盛海,东方魔都这四字中的“魔”字,在他心里,已悄然成了“妖魔”的“魔”。 当然,于他而言,或许反而是件好事。 领着许心怡跟上前头的老爹傅国生一行,出码头的一路,都不停有人凑上来。 “先生,要用车伐?要去啥地方?盛海么,我熟得很!” “几位老爷先生晚上可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大东旅社’就在附近,干净清爽,价格公道.” “黄包车!老爷太太,坐黄包车啦!” 管家陈伯领着王水生等一众护院在前头驱赶着各种各样的推销骚扰。 直至走出码头,便见数辆马车早已整整齐齐地停在接站口等着。 见一行人出来,一个穿着体面、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眼前一亮,立马小跑着迎上来,恭恭敬敬冲傅国生喊“老爷。” 然后是傅觉民、林婉容等人,挨个问候过去。 傅觉民觉着惊奇,下意识看向傅国生,傅国生却不以为意地解释道:“早先年在盛海开了两间成衣铺子,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 没曾想,现在反倒成了我们傅家最后的一点基业了” 傅国生似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招呼众人上车。 傅觉民看出傅国生心情不佳,也没说什么,搀着许心怡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其实他能理解,傅国生当了半辈子的一城首富,呼风唤雨,如今年近半百家业成空,又拖家带口地来到盛海这般的顶级大都市,看着满街豪客,心理上确实会有巨大的落差,就看他心态能否尽早改变过来了。 马车在十六铺码头外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车轮碾在碎石与石板拼接的路面上,发出辚辚的声响。 傅觉民抬手拨开马车车窗上的挂帘,与满眼新奇的许心怡一同打量眼前这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城市。 只见满大街的人力车夫,操着一口浓浓的盛海口音,有时还能蹦出一两句流利的洋文来。 远处有轨电车叮叮当当的铃声与小汽车刺耳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混着路边小吃摊上油锅滋啦作响的声音。 浓妆艳抹、卷发旗袍的年轻女郎就站在街口巨大的电影宣传海报底下,指间夹着细烟,毫不顾忌地袒露着自己高叉旗袍下白花花的大腿,看得许心怡面红耳赤地拿手去遮傅觉民的眼睛。 再往前走,眼前的景象逐渐开始变得割裂,如同一幅拙劣的拼贴画。 街道一侧是一栋栋高大雄伟的洋行大楼,冷峻坚硬的花岗岩墙面上,嵌着巨大的反光玻璃;而另一侧,则是挤挤挨挨、晾衣竿如丛林般伸出的旧式里弄..一条街仿佛隔开了两个时代。 傅觉民还看到飞檐翘角、香火缭绕的城隍庙隔壁,立着彩色珐琅窗、尖顶十字架的西式教堂,金发碧眼的洋人神父站在一堆拿着贡品香烛的老人堆里捧着圣经传教,竟也不觉得如何碍眼。 某个拥挤的十字路口,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嘎吱一声就停在傅觉民的马车旁边。 这车子看着比他当初在滦河时出入乘坐的轿车要高级多了,透过车窗,能隐隐看见里边坐着个戴珍珠项链、神情冷漠的漂亮女人。 似乎感受到傅觉民的目光,女人转头朝他看了一眼,在两人目光接触的霎那,傅觉民猛然意识到——此时的自己亦成了这座城市割裂图景当中的一角. 马车转过一个弯,眼前的街面变得干净平整起来,街道上开始出现头裹红巾的大胡子印摩巡警,这是进了公共租界的地盘。 再往前行驶一段,一行人的马车终于停下,这是在一栋花园洋房的门口。 “到了!” 领路的接车中年喊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傅国生下车。 傅觉民等人陆陆续续下来,行李自然有人搬运,他跟着傅国生径直朝花园内走去。 眼前是一栋典型的西式联排花园洋房,红瓦白墙,地方虽然不大,环境却颇为雅致,当然跟傅家当初在滦河的宅邸相比,自然是差远了。 “多亏了苏小姐帮忙,才能将这地方给买下来” 傅国生边走边跟傅觉民说,“明天一早随我去趟苏家,好好谢过人家帮的这个忙。” 话才说完,傅国生却又摇头,改口道:“算了,我自己去吧,你忙你自己的事情。” 傅觉民进了屋子,看到后院还有一个花园,楼顶还有天台,平时练功的地方倒是有了。 上楼挑了个房间,然后下来,看着一屋子人里外忙碌,搬东西的搬东西,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还有准备晚膳的。 傅觉民喊来管家陈伯,让他分出两个机灵的,帮自己跑一趟附近的药房。 练血的功夫已经落下许久,眼瞅着角色面板上属性点的积攒速度都变得越来越慢,傅觉民一刻也不想再耽搁。 从宋璘那得来的两千多万大洋,他分了傅国生一半,剩下的一半,正琢磨着该怎么花出去。 晚上,一家人简单吃过一顿晚饭,算是庆了乔迁之喜。 傅觉民在客厅坐了半个小时,没等到曹天回来,就直接上了楼。 刚吃下白日叫人从药铺买来的补丸,准备练功试试效果,房门便被人敲响。 门一打开,许心怡飞快钻进来,一句话不说,只用滚烫的身子贴紧他,用嘴唇去堵他的嘴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傅觉民神清气爽地早早起床,用过早膳,正想跟老爹傅国生聊聊再招个厨子以后专门负责他进补药膳的事情。 一问才知,傅国生竟然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拜访苏家,再顺带看看盛海的铺面和厂子。 ‘看样子老爹雄心未老啊也是,才四十多岁,正是为老婆孩子打拼的年纪。’ 傅觉民正欣慰自家老爹心态上的快速转变,就这会儿,看见一夜未归的曹天快步地走进来。 “怎么跟这么远?” 傅觉民见到曹天,眸光一闪,主动站起来迎他。 “跟丢了。” 曹天把头低下去,闷声道:“回来时找不到路,身上又没带钱,还跟几个本地劫道的打了一架.” 傅觉民差点没听笑了,敢情曹天这一晚上是去拍“盛海历险记”去了。 他摇摇头,直接问道:“跟到哪跟丢了?” “一家报社。” 曹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傅觉民,“我记下来了。” 傅觉民接过纸条一扫,表情顿时变得奇异起来。 “这么巧?” 这纸条上写的报社名,正是他在海晏号上看的那份《民俗诡事录》的出版报社。 傅觉民收起纸条,想了想,看着曹天淡淡吩咐道:“去换身衣服,收拾利落,再陪我出去一趟。” “是。” 曹天没有任何废话,领了吩咐匆匆下去。 第97章 美人皮 待曹天收拾停当,傅觉民领着他二人出了门。一辆马车早就候在门口,载着他们摇摇晃晃驶出租界。 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按着曹天给的地址,最终在一处地方停下。 傅觉民摆摆手让马车先回去,转过身来打量眼前的这栋颇具年代感的老楼。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建的,写着“兴隆商厦”四个镀金大字的漆皮斑驳,巍巍地立在街口。 不远处就是闹市,有轨电车“咣当咣当”地街上驶过,楼底下开了两间鱼档,还有摆摊卖菜的,污水流得到处都是。 六层的楼面被各式各样的招牌淹没——“华林侦探社”、“天一命相馆”、“得意茶楼”、“快利”打字机维修、“仁济推拿”. 甚至还有一家名叫“月宫”的舞厅,开在三楼,招牌用的是霓虹彩灯。 “五层。” 曹天闷头带路,两人绕开底下的鱼档菜铺,从商厦的一个入口顺着楼梯一直往上。 很快来到五楼,在进口的位置,左边是印着贴花红字的“大昌贸易行”玻璃招牌,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抽烟,好奇朝两人打量。 右边,则是一摞一摞堆成山高的旧报纸。 一个破旧的小门藏在旧报纸山后头,门前挂着白漆黑字的招牌——“三更白话,人间烟火。” “问津报社。” 傅觉民扫了一眼门上牌子,抬手赶了赶眼前随光浮动的灰尘,示意曹天敲门。 曹天上去径直推门而入,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略显尖利的声音:“侬找谁啊?” 傅觉民还未进门,一股浓重的油墨混合廉价烟丝的古怪气味便扑面而来。 入眼是个大概三十来平的小屋,四五张桌子,满地散落的旧报纸和油墨污渍,角落一个小煤炉上架着嘶嘶冒气的铝壶,旁边还摆了个神案,案前香火缭绕,也不知供的是哪路神佛。 屋子里拢共就三个人,一个脸上长着雀斑,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年轻女人,正瞪着曹天。 一个五十多岁穿工装戴袖套的秃顶老头,瞥了一眼两人便转过去继续摆弄跟前的裁纸机。 还有个趴在两张旧榉木桌拼成的案子上奋笔疾书的男人,似乎正在写稿子,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抬下。 “我们找昨天下午,一个拎着皮箱进你们报社的男人” 曹天将昨天在码头傅觉民让他跟踪的男人的样子简单描述了一遍。 听完曹天的话,女人一脸的警惕,也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侬俩又是什么人嘛?” 曹天冷着一张脸硬邦邦甩出话:“你管我们是什么人” 傅觉民在后边听得实在费劲,摇摇头,从口袋掏出随身带的钢笔和支票本唰唰写了几笔,然后撕下一页,轻轻放在桌子上。 “我们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傅觉民合上钢笔插回西装内袋,语气平淡地开口。 “装什么有钱人腔调” 女人嘴里嘀咕着捡起桌上的支票,表情却在下一秒陡然愣住。 她像是不敢相信地使劲用手揉了揉眼睛,紧跟着,噔噔噔冲向隔壁伏案写稿的男人。 小小的办公室里响起叽里呱啦盛海方言的声音。 很快的,趴在案子上的男人骤然停笔,角落摆弄裁纸机的秃顶老头也停住了。 “呼——” 穿着衬衫搭毛衣背心的中年男人霍然起身,顶着一头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头发,大步朝傅觉民两人走来,脸上已然堆满热络笑容。 “我是问津报社总编兼主笔陈卫东,两位怎么称呼?” 曹天一步挡在傅觉民跟前,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家少爷姓傅。” “原来是傅公子大驾光临。”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亲自搬来两把椅子摆在两人跟前,然后冲一旁的女人喊道:“周小姐,快去给傅公子泡茶!” “哦哦。” 女人手忙脚乱地跑去角落的煤炉,还被烧得滚烫的铝壶烫得叫了一声。 也没人理她,那自称报社总编的中年男人在原来的位置坐下,不留痕迹地用毛衣袖子抹了把桌面上残留的墨水和烧饼渣,微笑开口道:“听傅公子刚才的意思,是想找林先生?” “林先生?” 傅觉民眸光微闪,还没等他说什么,端着两个搪瓷茶杯过来的雀斑女人已经飞快接话:“侬不晓得他姓什么? 林先生是刘小姐的老公呀!我还当侬俩是刘小姐的粉丝,才找上我们报社来的呢?” 女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惹得一旁的中年男人一个劲儿发出不满地咳嗽。 “看我做啥?人家付过钞票的呀!谁说不是说啊。” 雀斑女人一句话噎得中年男人直翻白眼。 傅觉民却瞧着有趣,他扫了眼摆在面前满是陈年茶垢的搪瓷杯,又婉拒了中年男人殷勤递来的香烟,开口道:“有关这林先生和刘小姐的事情,烦请仔细说说。” 中年男人点点头,许是担心又被雀斑女人抢了先,这次语速快了不少。 “刘小姐是专门给我们报社供稿的特约漫画家,她的作品在我们报社的读者圈里人气很高呢。 林先生是刘小姐的丈夫,每个月都会来帮她将画稿拿过来,顺带取走稿费” “你们问津报社还有出漫报吗?” “是的,销量方面肯定比不上字报,毕竟印刷成本高嘛。” 中年男人往茶缸里吐了口茶叶沫子,然后赶紧招呼:“周小姐,把上一期的漫报哦不,有刘小姐作品的报纸全都拿来。” 这回没等到雀斑女人动手,角落原本忙着排版裁剪的秃顶老头闷不做声地主动将一沓报纸给抱了过来。 傅觉民随手拿起一份。 黑白两色的报纸,名《画说诡事》,和《民国诡事录》倒是一脉相承。 这个时代的漫画跟前世相比差别太大,说是漫画,图画里还是充斥着大片大片的文字,其实说“文字插画”反而更准确些。 “刘小姐的作品就刊在这!” 中年男人伸出手,主动给傅觉民翻到报纸的第二个版面。 傅觉民垂眸看去,只见这一面的报上赫然写着三个刻意做了扭曲滴血效果处理的大字—— “《美人皮》。” 傅觉民眸光微闪,慢慢看下去。 小小的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报纸翻页和烧水铝壶在煤炉上吱吱作响的声音。 十五分钟后,傅觉民停下动作,将手上漫报随意搁在一边。 他差不多看完了这个所谓《美人皮》的故事。 故事从前朝起始,讲的是一个名为“丑蛾”的妓馆丫鬟,因为相貌丑陋外加性格蠢笨,处处受人欺负,在一次笨手笨脚得罪客人后,被人活活打死丢在井里。 七天之后,她却又“死而复生”,化作一半人半鬼的怪物从井里爬了出来。 她先是报复杀死了生前所有欺负过她的人,然后又将平日最为羡慕的妓馆头牌整副人皮剥下,套在自己身上,李代桃僵。 后来,她借着头牌的漂亮皮囊邂逅了一个大官的儿子,两人相爱,却又惨遭后者抛弃。 于是她又将大官儿子的皮也给剥了,如法炮制,换了个身份继续在人间游荡. 整个故事大概讲的就是这个名叫“丑蛾”的妓女,变成鬼物后假借他人皮囊,和一个个俊男美女谈情说爱的事情。 故事集惊悚、恐怖、血腥和艳情于一身,确实是挺吸人眼球的,难怪能够大受读者的追捧。 第98章 位格 “这位画漫画的刘小姐....” 傅觉民指尖轻点报纸上那道纤细署名,问:“家住哪里,知道吗?” 中年男人摇头,“刘小姐不爱邮寄,每次送稿、取稿费,都是托人上门来办的。 有时是她丈夫,有时是她的朋友...” “刘小姐的一帮朋友,一个个长得勿要太漂亮噢!” 雀斑女人在一旁插话 因此他是真的没有碰自己不该碰的东西,然而这位老公却误会了,叫喊着冲上来就要跟齐浩拼命。 赶紧跑了过去,“怎么回事!”木子云问道。正在扑火的人听到木子云的声音,均带着异样的眼光盯着木子云。张奎来了,问是怎么回事。 而刚刚停歇下来不久,楚家这边则是突然将价格拉回原价,又是再一次引发了抢购的风潮,刚刚平歇下来的申家坊市再次被挤得人山人海,申家不得不直接关闭坊市停止销售。 “当然不应该,他们当初掠夺这些部落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结果害我们承受这般痛苦,如果当初他们多想一想,恐怕今天也不会遭遇此磨难,一切都要怪他们。”那个少年仍然愤恨的说道。 右手抬起,班四郎将封印大刀拔了出来,四周围的威压提升了二十多倍,更多的人晕倒再地,更有人甚至一度休克。然而仍旧没有人离开,只有那位“大人物”在几个军士的掩护之下,逃离了此地。 齐浩这时倒没太多吃惊,虽然这也是杰西卡第一次没听他的命令,但他早就感觉杰西卡应该已经有了完全的自主能力,看来找时间要和杰西卡好好聊一下了。 轩云,不可一世的轩云,脑袋里可以装的下整个宇宙,七杀一出基本无敌,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伤心的我眼睛湿润了。 当大部分的灵力全部转换成了五彩晶体之后,刘鼎天也逐渐的掌握了对自身灵力的控制,开始有规律的从筋脉之中将残余的灵力全部吸收进来,慢慢的进行持续转换。 “你还真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John摸着程欣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吹风机放到了一旁,回过头来看着秦明说。 不知为何,叶茴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看了看时间,又给司景景打了个电话过去,依旧是关机状态。 “王爷,我们与大皇子素来没有来往,他怎么会给您送帖呢?”沈默好奇地问。 好像是麒麟闻到他什么上什么味道,然后要将他赶走,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黑龙,怎么可能会怕了一头麒麟。 只可惜,他恐怕还不知道,这具身体里面,已经换了一个新的灵魂。 而且也会把那一块灵魂碎片重点保护起来,他再想要得到灵魂碎片也就难了。 “信?”赵雪脸上欣喜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愕,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到那褐色的信封上,迟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综于以上原因,邵雪莲这段时间也就一直没有主动的和左锦瑜与卫寒悠联系过。 叶秋与姚梦颖对看了一眼,朝着桃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一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不过眼神里却对桃子透露出深深的鄙视,你连你家老公拿运动会第一都不知道,还来问我们? 柯兰冲两人拱了拱手,与金羿、纪灵两人共同前行,心中一阵纳闷,为何金羿今番会有这番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这与他平素的为人,实在是不相吻合。 第99章 “新衣裳”和“妖怪” 窗户被旧报纸糊满的房间,15瓦的钨丝灯泡投下灰黄昏暗的光,堪堪能照亮底下铺在小桌上的一整张人皮。 这是张女人的皮。 肤质白皙、细腻,没有丝毫的破损,看得出剥皮者手艺的精湛与高超,甚至连一根发丝、一根眉毛都没有缺失。 男人大半个身子俯趴在人皮上,一寸一寸检查着皮子上的每一个容易令人忽 我搀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我的公寓门前。她的身上冰冰凉凉的,看来在过廊这边已经是停留了许久。 所以,钟馗应该也是意识到了一点,方才将两人带到了一个异世界当中,让陆安康成为了唯一的见证人。 因为她们这些菜收下后不都是全留着自己用,而是加价零售的,所以还得派一人卖菜。 阿尔弗雷德一怔,眼神飘忽,有些躲闪,甚至不敢跟魅颖对视,就好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再一再二不再三,假如露西逃走,只怕要抓到她比登天都难。狗急跳墙,难说她不会做出些极端事来。 马鸣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不想在甄姬面前失了面子。于是,他淡定地走在了甄姬的前面。甄姬并不不戳破,只是在观察这间院子。 花木兰愣在了当场,许久这次回过神,美眸已经布了一层水雾,却是欣喜的泪水。 还贴心地说,如果慕清妍有事要忙,可以不用管他们,有丁秀芳陪着他们就行。 第三把刺刀虽然依旧没有达成致命伤势,却在日军少佐的肩膀上划过了一道血印。 “怎么回事儿,检查过吗,怎么没跟我说过?”闵嘉宁立刻紧张起来。 说吧,把难过的伤心的害怕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这样就不会压抑得那么难受了。的确,是谁都能看出来,一直少言寡语的牧惜尘总是喜欢单枪匹马,总是会保护身后的朋友自己去承受伤害。 不过,欧阳鲲鹏告诉了门牌号,田甜便带着江帆走进坐电梯里,按了二十八楼。 她的心底涌起了丝丝缕缕的不可名状的惆怅。她的心很疼,却又无可奈何。 她无数次想问,若她并非凤凰天神木槿的转世,他们还会对她那么照顾,那么不顾一切吗? 我也曾想过请律师,可是,我们家穷得连律师费都出不起了。所以,将来,我一定要免费为那些经济上特别困难的人打官司。 只见牧惜尘把头埋得深深的,许久都不开口,刻木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求实话,当时我就想,要是在我有事的时候能够有一帮这样的兄弟就好了,对此,我不得不感慨草原魔狼一族有如此强烈的团结心。 三人还在食堂用餐的时候,老二吃了半碗多的饭菜就说吃不下了,这会儿又想吃了,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呢? 倒是溧菀瑶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心里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只是又不敢确定。 为了自己,他的确是用心良苦,花缅感其心意,因此并未推辞。见他志得意满地欢喜离去,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愤怒的恐人们攻了上来,不管是肚子里已经长出尖刺的,还是没有长出尖刺的,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似乎完全不计较后果。 “爸,妈!”王泽梦也笑靥如花地在这间隙中开口风情万种地轻喊出声。 只见石岳手中幽黑长棍突然幽光一闪,直接又化作一柄诡异的大斧,然后目光冷酷,直接便向着杨戬的脖子砍去。 第100章 压制 逼仄狭小的厨房内,女人摇摇晃晃地起身。 她那张原本青春娇媚的脸,从正中位置深深凹陷,看着就像个被人重重捶了一拳的面团。 诡异的是,这会儿凹陷处正像吹气一般缓缓鼓起。 “呼——” 一道人影悍然冲入厨房,她脸色瞬间大变,跟活见鬼似的,转身就逃。 “嘶——” 一只幽光浮 然后,他身上的光芒渐是消淡,伟岸的身躯随风飘动,化成了一张人皮。 这道线条是陆元早就告诉过他们的,所以他们才知道应该怎么切。 “天地灵力突然沉重了许多?你不会在开玩笑吧?”收命老祖一脸不信地说道。 大黑的生命力果然很强,吞噬足足七八座山的奇珍异宝,那身上的金光终于驱逐了。 因为你潜意识里都认为自己死了,自然不可能顺利地进行本应活着才能完成的事情。 仙王战场,呵呵,一个渡劫期的存在,竟然选择了这样的战场,这不是找死么? 之前的自信与欣慰,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目瞪口呆,以及满脸的不可置信。 毕竟这么久以来在内院立下的威势,可不是开玩笑的。是通过一次次的比试,一回回地笑到最后而达到的。绝非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天罡榜上的强者,想来都是相差不多的吧。 即便是那白骨之上,同样残留着一层恐怖的牙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令师已经把摄魂针的解药给了我,但洛儿她中毒已深,服下解药之后并没有醒过来。目前唯一能够救她的人,便是花神医,可他却被凤嫣关在了地府之中。 本来,他们的行动就应该是隐秘的,可是现在却变得有些光明正大了。 寝殿内燃着静心宁神的檀香,墨玹已安然入睡,可当王后的手触碰到他的脸时,他又霎时醒了过来,连连喘息,声音嘶哑,喊着已然听不清的字句。 老连——城主连环行,这是很多516空中城的进化者们,私下里偷偷给取的代号。 乐皓羽知道慕容锦谦处境的为难,便拉着他说话,而唐心甜则被古思思拉着说话。 “你说的没错,白泽少这几年的事情,我已经整理好了,等会你可以看看”农力维说道。 在军营里这种状况云英见的太多了,直接无视,将竹板交给王庚让他在后面追。谁不跑或者是跑的慢了,直接就打。 “叶先生,真的对不起,我叫不住于先生。”服务员向苏北辰道歉。 党务处和特务处的关系,从特务处成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双方只能是竞争对手。 如果往这个方面一想,苍蓝城主突然觉得,或许,虫族与异世界种族之间,也许还存在着什么!? 乐思甜看着令狐钰朝着下面的森林栽去,赶紧控制着月华剑追上去,在半空中,接住令狐钰。 第二天,她便照常上班,重新开始忙碌起来,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毕竟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眼病而已,她心里想,那些等着看自己热闹的人,这次估计会很失望吧。 织雪两手空空,只得伸手去抓船桨,在火舞的指引下,几人这才安全回到船上。 陆仁炳努力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这个地方好像是个矿场,具体是啥矿场还不清楚,反正有很多人在矿场忙碌。 “墨白哥哥,这就是你收的第一御兽吗?好厉害!”王夭夭起初时被吓了一跳,随后震惊道。 孙少安家倒是没遭贼,但是他也陷入了困境。回去之后,他就去贷了款,发动全村人,开始盖起了大型的轮砖窑,十三孔,有一根高高的大烟囱。在整个原西县都是独一份儿。 吕布睁开漆黑眸子,一道精光好似在眼眶深处一闪而过,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从床榻下来就深呼了一口气,脚步也缓缓形成一前一后,一双粗糙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使双臂肌肉紧绷,目光如电直视前方虚空。 大家成妖的路途不一样,正所谓王八走海滩,鲤鱼跳龙门,所以大家的食谱也是各不相同。 安国班的名声早已经传遍了中南半岛,因此陆仁炳的班社在曼谷大受欢迎。除了在各大剧社演出,还受邀到王宫,给暹罗王室演出了半个月,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你是我的手?!”庄飞惨叫一声,几乎想要马上逃离,可是手长在自己身上,无论跑到哪里,都是没用的,这才真正叫做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 洛尘一步一步的走向公孙斌,公孙斌脸色发白,不断的后退,他真的怕这个洛尘对他使用一些蛮力。 本来张妍琳就被李昊挑逗起来火气了,可是这个时候他竟然停了下来。 随着罪魁祸首二死一重伤,原本愤怒到极点的佣兵团众人逐渐平息了下来。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下午就能出去,虽然很慢,却也没出什么意外。 赵构笃定,要是太子赵桓真的决定设计好一切,为得就是打击他,让他从朝堂上。赵构嘴角微微翘起,冰冷武器的沉声道:“既然你想玩,那我便好好地陪你!。 唐锋闻言就释然了,既然不是三族弄的,他就放心了,不然的话,以后还真是不好相处。 勾诛一看此人,自己反而是情不自禁心头一亮。因为这人正是一名他曾朝思暮想的筑基八重初期境界的修士。 但是大世纪就不一样了,本身档次就很高,加上来的人非富即贵,钱也很大方,每天三百万还只是起步,以后肯定还能收入更多。 “那么……我们还是先听听伊万的计划吧。虽然对伊万的了解并不深,但看起来他应该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赛尔斯说道。 第101章 天赋进化,丁香 “砰!” 破旧的房门被人用力一脚踹开,两个头顶大盖帽的巡警快速走了进来。 屋内的昏暗让两人下意识眯起眼睛,待瞳孔适应光线,看清屋内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狼藉景象,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有人吗?” 一名巡警尝试朝里边喊了一声,透着诡异红光的房间寂静一片,无人应答。 两人 凌芜荑一路跟着楼兰亭,看着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还杵着根G子当导盲G。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所有人都知道江靖宇有个爱赌的岳父和舅子。 他的发音不是很标准,声音有些僵硬,就似是一个初学者,带着懵懂与无知。 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南宫岚的手腕就垂了下来,旋即,一声声倒抽凉气的声音从街道上不停的响起。 她一点都不安心……苗淼内牛满面,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偏心坑徒弟的老师咩?太木有人性。 太虚法袍忽然发动,林易瞬间出现在了海面上,他回过神来,就看到了一团碧火出现在了数丈外。 当衣裳除尽,肌肤相亲。钟离渊的脑中,自然的回放出一场春宫。 感情这个丫头又是把他当抢使了,一个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让他来帮他们对付这么危险的局面。 头发梳得规规矩矩的,再戴上珠花,终于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它已经长大了,如此盘上去再无手环式的美感,反而给人一种恐怖之感。 贺郑稍稍放开了速度,瞬间借力便是跳到了路边的楼顶上,并朝着刚刚发出动静的方向奔去。 那声音穿过层层虚空,似能震撼心灵,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空中掠过,那熟悉的红色划过一抹残影。 沈磬吸了口气:“至少现在,我的确比你略逊一筹,你的法宝,我破解不了。”却终归不承认是自己的仙法神通逊色对手。 因为枫景是实打实的颜狗,伊伊的微调的模型很普通,甚至有点点不符合蓝星的审美。 沈蓉是更想不明白了,沈家产业园的训练设施?老实说那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隐藏在各个角落的人们,那些刚刚准备沉睡的强者再次睁开眼睛,惊喜的听着这忽如其来的轰鸣。 周围的一切,开始以他的意志为主体运转,陈锋甚至可以保持了时间回溯这个状态,并没有让它消失。 苏菡并不知道任剑心里在想什么,倒是很主动地和他聊了半天她爸手术的事。她有些发愁地说,医院告诉我,说外国专家有可能提前来,所以我真不知道应该在BJ这耗着呢,还是先回阳州去。 胜负瞬间便已经决出,这几人只是一般庸人,在江寒手下,半点波浪也翻不起来。 不过,旧情复燃这四个字还有枫景特意制造的“偶遇”引起了白术的重视。 现在,他们却发现了清宴与别人不同,要是狠厉起来,就会非常狠厉的。 此时,已是下午了,苏绵绵在阳台荡着秋千,嘴巴吃着零食,一直到离瑾夜走过来,他高大的身姿,挡住了她的视线,苏绵绵想不看见都难。 他说的深奥,萸归有些迷惑,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专心去吃点心了。 “绵绵,你不是说检查结果今天才出来,怎么样了?”叶诗冉关心的问。 墨战华、萧云殊、顾长辞一道,褚严清自己一咱,说是去接苏惊风过来。苏惊风近来因腿伤,出门少,总在家吵着闷。他便想着去接他过来,兄弟聚一聚,热闹一下。 第102章 毒种,小成 花园洋房三楼。 傅觉民换了身练功服,懒洋洋地坐在阳光房的白色藤椅上。 眼睛半阖,看着像是在冬日午后小憩,实则正在研究自己的角色面板。 “药师功竟然加不了。” 只见功法一栏,在新获得一点技能点后,他所学的每项功法背后都显现出熟悉的金色“+”,唯独除了【药师琉璃身】。 “作 她本来衣服就脱得差不多了,虽然脸上的表情很不好,但是她却也柔若无骨的黏在我的身上。 所以暂时安排在军部,先做参谋,这样一来也给了麹义时间去熟悉荒国的一切,等到以后再让麹义独领一军也不迟。 今天的节目之中,我跟陶笑笑似乎聊了很多问题,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实质性对婆婆的指责,更没有拿出任何我收集好的证据。 丁成一个巫师居然如此戏耍一名巫灵,顿时众人一下子对他好奇了起来看吴鹏的样子似乎在他手底下吃了不少的暗亏。 由一个来自天界的修炼者去对付天界,这无疑是他最乐意看到的,而且,他或许看得更远,能够收服两位号令仙尊的修炼者,定然有过人之处,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发现。 我看着手机,笑了笑,把铃声关掉了,万一一会儿再来一个电话,那我的心脏可真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那沙哑的声音,透露出轻狂,让神龙界的龙族子弟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凶兽仰天嘶吼,周身呈青紫光芒,尽管身躯庞大但移动却异常灵活,如同一颗离了膛的紫色炮弹般,迎上了斩首魔刀。 这重拳虽然只是崔斌最最普通的招数,严格意义来讲,根本就算不得招数,只是随手一拳罢了。 “你怎么回事,知道公然拦截警车什么后果吗?”下去的那位警察,声音洪亮,气势如虹,只听他说话,就让人吓得肝胆都破了。 张三知道这些神神道道的家伙,可能真的能看出什么,也不答话,几人就一路往公主府方向走去。 张德山面无表明地看着两个警察和一条警犬,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宋孤烟心疼地摸了摸豆奶粉的背,还没有成年的警犬,体力毕竟是有限的,五点多起床,九点多才能够下班回家,对于豆奶粉的身体是一个极大的压力。 漱玉看了墨非一眼,觉得其目色没有疑虑,才放心的走了出去,将“白露剑”悬于洞府门口,组成剑罡禁止给墨非护法。 “怎么样?”走出了神殿,千羽洛笑嘻嘻地开口,刚刚那个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的万魔族公主,瞬间成了那个古灵精怪求夸奖的千羽洛。 竹子上刻字太费功夫,用火烙上去又怕把竹子给弄裂了,张三想了一下,反正这个东西要销售给义兴和记,干脆统一使用义兴和记的防伪商标就是了省的这边麻烦。 “生、老、病、死”系列微电影剧本大纲的第一次座谈会,就这样结束了。 事情正如晁盖所说,到了晚饭之后,雨就淅淅沥沥的停了,晚饭又是一阵猛喝,在晁盖的不断劝酒之下,既使这酒度数不高,张三还是喝的微醺,两场酒下来,张三和晁盖已经亲的如自家兄弟一般。 所以电视剧在七日内的录影收视率,也是一个衡量其受欢迎程度的重要数据。 菩提祖师说其实没有别人想的那么玄妙,但却极有用处,然后用拂尘柄指了指屋檐下的青石板。 第103章 权财通天 除此之外,便是新增的天赋,名为【画皮】。 在面板上的字样呈现灰黑色,品阶上明显要比另两个天赋差上一筹 效果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长相、肤色以及体型。 傅觉民试过一次,体验有点像前世游戏里的人物“捏脸”,感觉留着应该会有用,于是就没有让给【柔骨】或【幽聆】进行吞噬。 下到一 除了完成任务能够换取贡献度,当然也可以用灵石或者法器甚至灵器去和宗门兑换,但是区区练体期的弟子,个个都是穷光蛋。哪里来那么多灵石和法器,灵器是见都没见过了。 这下刘云威可是吓了一跳,急忙下令全军休息三天,将实地训练改成了经验总结。 红雪是不是更厉害?他手中刀是不是真的有江湖中这么神奇、可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刘铤和祖天定却久久未见建奴进攻,双方就这样对峙着。而后,忽闻建奴人马调动,刘铤和祖天定立刻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战,却见两侧的建奴大军纷纷后撤,退回了两翼大营。 罗诗兰顿了顿,继续道:“七月流火更是能在起势的瞬间,能够做到石破天惊的效果,相传太虚观中有一位前辈,曾经用这一招,在瞬间使得数人焚心而亡,好不厉害。”罗诗兰说起这事情来,脸上还有几分佩服之色。 虽然杨言不清楚这个家伙的能力是什么,但是从对话中来看,他应该不是那种空间系的。 之前所有的积蓄全都用来练习妖皇三转了,就剩下些天材地宝也留下救狄虎了。 叶贤一听这两名孤儿的话,他当时顿时心中就是一惊,随后突然转过身来。扫视了一下大步和黑猫这两名孤儿,并且是把他们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见到元影发问,樱木久美子不禁压抑住思绪,除了潜意识中,她感受到姜卓方身上一丝奇怪的吸引,她心里并不能解释自己的行为,如果仔细思索,她相信能找到原因。 “那炼血邪神居然想断大哥机缘,辛亏我发现的早。”星河恨恨的说道。 萧月夜有些汗颜。这天纵英才,还是免了吧。毕竟这些东西,都是现代人发明的,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基本上都忘的差不多了,这里大多是刘倩倩整理出来的。 “十万个接受考核的圣剑骑士,只有最后剩下的十名才算是真正的圣剑骑士,才有资格接受终极审判长的训练和指导。”阿雅虽然是三大审判长之一,但对上圣剑骑士还真没有把握取得胜利。 看着慕容瑜凤的眼神,落雷竟然有些不敢直视。他转过身子,点点头,就朝前走了。 收拾家里,刮胡子,换衣服,像十六岁的初次约会的男孩……龙漠轩呵呵一笑,但还是去卧室换了一件紫色的格子衬衫,这样似乎亲切得多了。 “此事容后再议。选拔大会的事怎么样了?”皇帝突然转变话题道。 这个名字很奇怪,分明是一块大陆,却被称作“海”,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不过由于熙智大陆上的人几乎没有到达过这片大陆,因此对于个中原因实难以考究清楚。 曹操光着膀子,在山头上拿着大锤,用力的砸着大石头,而旁边的许褚也同样的光着上身,轮着大锤砸着石头,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许褚的锤头可比曹操的锤头大上三四倍还有多。 第104章 安排 车子不紧不慢地朝着盛海西区而去,越过去,路边便越平坦,路上的行人却反而越稀少。 那里是盛海顶级权贵们聚集的地界。 傅觉民坐在车内,隔着车窗看着途径的一片片马场、花房、网球场...偶尔才能得见一小块的农田和荒地,更多的都是如珍珠般散落的一栋栋风格迥异的豪华宅邸。 他和傅国生已经停止对 在这种情况下,问心仍然用他那双拳对抗到底。洛嫦依旧没能伤到问心,只能在问心拳头表面留下一些划痕。 “孟大人,有什么指示?”执行任务的两个地狱警察公事化的问我,我有什么目的,它们不晓得吗? “走开,让我来吧!”这么大的、对我有帮助的东西,会是什么?对付狼龙怪的新型武器装备?阻止鬼魅怀孕的特效药物?摧毁岩石层的未命名强力炸药? 张宁和欧阳倩在镜头离开后白了陈思琪一眼,但是也没什么排斥感,反而个个觉得直播挺好玩的。 老人一头黑发随意散乱,双眉黑白浑杂,引人注目的大白长须随风而动着。 凡是隶属黑暗议会联盟的首脑,都在第一时间出声声援,很显然,早在之前,他们就应该通过商议,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还没写好明天再来看哈。还没写好明天再来看哈。还没写好明天再来看哈。 我飞出车外,眼前是无边无垠的黑暗,心里十分不安,这不是天黑的黑,因为此刻,我什么都看不见,包括我的天眼,这种黑,很多很多年没有过了。不好,我中了魅惑,施惑之魅,修为在我之上。 可丁兆坤哪里敢解,眼看着儿子变得神神叨叨精神恍惚,这要是给他解开了,只怕就再也抓不住了。 金强听石虎等人回来添油加醋的那么一说,问了一下姓名,就给甄好打了电话,说出一百万,买吕玄的一只手臂。 如果在其他情况下还好,但这是森林,狂暴状态下的自己,很难自控,再加上这里是地狱生物横行的森林,一旦自己狂暴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源哥的伤势并没有王大叔说的那么轻,不光是头上缝了针,连胳膊也用石膏吊了起来。 老师那个没有多少社会勾心斗角经验的人,自然看不出那个楚老七和赌场才是真正的一伙人。楚老七可能是真正的修行者,也能变成骰子。但他的道行绝对高不到赌场检测不了的地步。 而现在,柴静菲请了其他人来接手安保工作,并不是说要与陈行生分,而是要将两人的关系从简单的雇佣往上升级。 冬日,天短夜长,太阳早早下山,夜色笼罩大地,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的夜晚漆黑一片,北风呼呼呼的吹着,莲叶此起彼伏,金莲随风摆动,却都合拢了,成了一个个金色莲苞,绿色的精灵也闭上了眼睛。 宾神医交代完之后就离开了易显星的院落,再也没有过来看过她,据说他一直都在陪着那位叫做月儿的新欢,任由易显星日日夜夜独守空房,典型的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凌卓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不想过早的在比试中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他早已做好打算,要在武林盛宴的比试中,当着所有武林门派的面,再展露自己的实力,一鸣惊人。 朱丹忍着笑还想往回圆,说道:“平平,那个扎猪头真的很厉害,我也想学的,哈哈哈!”说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周一围提着刀走了过来,问道:“什么猪头?”曹平拔腿就跑。 第105章 掌掴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傅觉民端着一杯香槟,站在巨大的玻璃幕窗前,透过薄薄一层窗户,眺望远处的夜景。 他的脚下便是公共租界,街灯如同金色的珠链,串联起条条马路。 在这个位置能清楚望见圣天一大教堂的尖顶和盛海跑马总会的大楼,远处的街道被一棵棵高大梧桐树影所笼罩着,更远处,则是黑色绶带般 秦峥所知道的消息,一向是和林希羽共享的,两人共枕一席后,甚至连段老的事,他也全部相告了,所以几乎是同时,林希羽也想到了一处。 比如说东城缴纳保护费给东山匪,那么东城就是东山匪的口粮,西山匪就动不得,否则就会受到东山匪的攻击。 叶晓峰想着,立刻又让甜甜,派出探测器,到四周探测,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灵山。 就在这个时候,十二个方向纷纷传来大呼大叫的声音,声音直冲天际,不过倒不像是发生危险的惊慌失措,反倒像是激动不已发出的声音,将内心的激动随着这一声吼叫给释放出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丰思玥似乎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如此生气,眼中闪过了一丝慌张,不过她的骄傲依旧不允许自己认错。 还是不行,精神力的探查中,只能感觉到那是强大的能量源,感觉不到其中有空间的存在。 唐夜毕竟受伤,她忍耐不住饥渴强要了,这时候才有点良心关心唐夜吃不吃得消。 山羊胡老头在所有的房间之中转了一圈,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这使得他的眉头忍不住的皱在了一起。 虽然“去神化计划”终止了“造神计划”,但“造神计划”也进行了一段时间,使得出现了很多畸形天神,沦为怪物,以及也有一些成功的,比如黑姬就是其中之一,成功到掌握了一股混沌力量。 而这个青年男人在拍碎这四个男人的脑袋后,仿佛做了一件很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之色。 经过几分钟行程,那个和尚竟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之外,山洞极其幽深,似乎在那里头,随时都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咀嚼了几下剑侠客感觉到了满嘴的苦涩,不过还在现在的剑侠客总算是不再头晕眼花了。 伍德章正全心全意的闭关修炼着,耳边陡然响起了太白金星的声音,急火攻心之下,伍德章不由得嘴角溢出了鲜血。 此时此刻,数十条长枪奔驰而来,连云城一刀化为泡影之后,随即纵身一跃平立在半空,猛然间又是一刀朝下面的枪心劈砍而去。 蜈蚣受痛,蛇也帮忙尾一个横扫千军向任白打来,那蛇尾粗如大象,使起来竟发出一阵破空声,若是被这一击击中,任白只怕要变成死人了。任白轻轻跃上空中,避过这一击,但见这时候任白不敢松懈,要取桃木剑相迎。 “好,一会他们看不见了我再亲,我们出去逛逛吧。”王昊笑道。 这边的闻人渊根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比吞神者一族的灵力还要强。 脑海中,辛若灵和原柯这两名器身都感觉到封林身体的不自然,连忙出声问道。 “究竟是什么?”慧莲好奇地看着她,看着她那一副惊恐的样子。 远古妖庭、上古天庭都是巨无霸般的存在,只要是有野心的男人,谁不想建立如此霸业? “第二,老哥在青云市口碑极佳,为官清正,一心为民。青云市能有老哥这样的市长,就这点钱,我收了也不踏实。”徐方连连摆手。 南方,是阴气始生之地,就配以生数二,成数七,称作:地二生火,天七成之。 狼向真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冰‘洞’,此刻寒气还在缓缓的从里面散发出来,顿时打了个寒蝉,这里的气温已经十分的低,就算是他,也觉得有些冷。 杀手绝对是贪婪的,虽然他们有些人很有原则但是却都是为钱杀人,这是行业的准则、规矩。 可是,她只顾与伏羲谈天论地,却不曾理会众星神举杯换盏,今日正值朝贺玉帝登基之时。 狗官有点退缩了,这时有一只老虎迈着方步从狗官背后的森林走了出来,瞪了狗官一眼,然后对着猴子咆哮了一声,厉语道:“你说官是贪的,你有证据吗?”说完老虎不由地斜眼瞟了一眼远处的龙潭。 “看你穿戴,不像出门无依无靠之人,怎么也被抓来了?”那人细细瞧了叶禄生的一身长衫,问道。 “大螃蟹?有多大?”林语梦吸了一下口水问道,心道如果哥哥在此就好了,可以考螃蟹吃。 这样的父母也真是够了,林梅算是伤透了心,以至于现在林梅想起妈这个字眼的时候想起的就是王爱红。 得了月胤尘的吩咐,一行众人当下也不再多耽搁,而是紧随他的脚步相继下了楼来。 眼见安谨如此拒绝,那人心里也是清楚,就算是自己继续在这里纠缠不休,安谨也是不会有松口改变心意和自己合作的打算。 别墅的保安系统,在整个H市都是最顶级的,并且还有着上百位武者守着各处。 “你见过‘嗜血魔狼’?”邪阳听子龙如此了解此人底细,急忙问到,毕竟这人是他的头号仇人。 她对赵意红的想做什么不明所以,加上力气不敌对方,所以没能第一时间防备住。 无数个煎熬日夜,南湘躲在被窝哭泣,都是靠江湛的笑脸撑过去的。 “李掌柜,方才本官的问话,你可有应答之语?”县官满以为拿捏住了李英云的七寸,得意洋洋。 第106章 血关,盛海四公子 七天后。 墨园。 空阔的习武场,一束天光自穹顶倾泻,在棕黄实木地板上投下明晰的光斑。 此时,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正于天井光束之下缠斗,说是交手,单方面的喂招倒更妥帖些。 高壮者宛若一尊铁塔,一堵厚实的门墙,几乎站在原地不动,沙包似的任由另一方进攻捶打,偶尔才会出一次手进行格挡。 农奴主们得知中央军只有数百人便拼凑起十倍的战力,对突入拉萨的中央军发动了进攻。藏兵的英勇是不可否认的,但是他们武器太低劣了,那些英国教官还准备将他们的同胞解救出来,结果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了任务。 因为在这山洞之中,随处可见玉器翡翠以及大颗大颗的夜明珠,处处都是光彩精明,璀璨无比,让人有些心神俱醉之感。 此时此刻的情形,在无数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恐怕永远都无法忘却,如果以前众人崇敬肖丞这位城主,那么现在,肖丞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信仰。 韩枫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班和其他的班的训练一点都不一样。现在那些班级都开始正式训练军姿和正步了,自己等人却是一来就被罚跑圈了。这明显就是区别对待,肯定是教官的心里面很不爽的缘故了。 “陛下,吾等无能,累及陛下受困于此,臣等万死,大秦始皇都不曾退缩,吾等誓不敢退,愿与吾皇同生死,死战,我等愿为吾皇效死……”。 迅速的挥了操脑袋,李德军穿着个大裤衩,光着那肥胖的上身,动作极为麻利的从床上蹦了下来。 由于缺乏游侠或者游荡者一类擅长侦查的职业,所以这只队伍中,高登承担着斥候的任务。反正他有着超过常人的感官,再搭配上各类法术,完全能够胜任。 “既然这样,那我也只好为你提供农产品的素材了!”刘鹏看着满脸自信的萍姐,也就没在多说什么了,毕竟萍姐在这方面比自己强,而且现在公司也有专门的团队进行『操』作,自己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国公!你这是要干嘛呢?”石青好一阵没有反应,陆容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然后盯着他的衣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草剑忙完这一切,吁了口气,冲石青温柔一笑,轻移莲步,走过来挨着石青坐了,身子一依,倒在石青怀里。 然而冷锋并不知道,就在刚才最高领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冷锋完全没有察觉,同样最高领袖也完全没有发现。因为在这黑暗、混沌、虚无的世界中,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而此时的天峡城,数百万计的难民浩浩荡荡的从不同的方向涌来,汇聚在城墙外。在众多灵宗期和灵将期修士的联手下,一道庞大厚重的城墙拔地而起,向左向右延伸出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至于更高层次,他没有想过,灵皇期或许就是他修炼的重点了。韩逸的身形停了下来,既然对方已经捏碎了传送石,那么他也不可能将其强留下来了。 殷锒戈停住了脚,但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短暂的几秒后再次抬脚离开了。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钦天监正是管理玄门派系的国家部门,没有门派愿意得罪钦天监,更何况这位钦天监的境界之高,也不是方百胜得罪得起的,甚至是横蛮惯了的石岩也不敢造次了。 韩伊雪还把肖涛找曲清盈的原因,悄悄向慈风师太解释了,她是知道慈风师太脾气的,要是慈风师太把肖涛误解了,肖涛可吃不了兜着走,慈风师太恐怕会当场发飙。 殷河脸上波澜不惊,只是这令人窒息般的沉默却让一动不动的他看上去仿佛一触即。 一个制度要应用到所有人身上,总难免有不合适的地方。衣服犹要量身定做,法律却很难真的做到量身定做。 平时都是慕容长情把倪叶心弄得哭爹喊娘的,现在倪叶心突然特别有成就感,然后就开始奋力的又舔又吻,还啃来啃去的。 此次护送队伍乘坐的船是大楼船,楼船上下包括船体一共三层,长十几丈,宽也有近三丈,是实实在在的大船。 许家出动这么多强者,就是随时准备摘桃子,如果莫老真的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有什么大收获,那么许家自然是能依靠强大的武力,分一杯羹。 郭坏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无所谓,又简单的跟维托里奥聊了几句,因为明天要准备拍卖会的事情,维托里奥也没有逗留太久,直接回去了。 “一会大家什么也不用说,如果有人问你们什么,也不用搭理,军舰来了,直接上军舰。”郭坏对两艘大船上的人交代说道。 将在两月以后举行,地点,青龙基地,只要你敢来,就绝对会有。 那是一个传令兵,他在叫的,一定是赵将军方才的命令,在最后一次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他冲入敌阵,被砍成了肉泥。 螯龙郑重的点了点头,提起开天战斧,身子沉了沉了,立马朝着萧山冲去。 程元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叶风一番话无疑是在扇武馆的脸。 “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把握,那就怪不得我了。”凌峰不咸不淡道。 “好,有齐老哥和离老哥帮忙,我就更放心了。”郭坏点了点头说道,给齐云和离风的丹药更多,齐云和离风直接御剑而起,两人直接冲向了华夏和俄罗斯的边境。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只是假装的而已,简皓没看出来,是她演技太好了吗? 第107章 权财文武,掌公子!(补) 通篇小报都在吹嘘傅觉民七日之前在华林饭店那场晚宴上的种种表现。 说他如何风流俊雅,如何嚣张跋扈,如何掌惊四座。 然后是对他身份来历的各种揣测——有人说他是丁夫人未发迹前寄养在别人家的私生子,早年帮派厮杀频乱不宜暴露,如今局势渐稳,于是接回来准备亲自培养。 也有人说他是青联帮那位提拔 十一名球员在孙大黑没来之前,分成两组正在打5V5的队内训练,老大哥易建联则在场边观战。 甚至,反而还要让四号以为九号没有追上来,以为自己安全了,这样偷听到一些东西的概率才高。 唐国锋傻在那里好长时间才醒过神来,他一把拽住沈老先生,请老先生帮忙给唐国华诊脉。 大灰的狗爪如同幻影,一把揪住那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悬空停在那里。 然后,梁海地无聊的扫视了一圈汽车的操作台,忽然发现油箱也见底了。这就是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吧,他们俩自认倒霉的双双叹了口气。 墨绿色的液体喷射在冰盾上,一股股酸臭的青烟冒起,比铁还要坚硬的冰盾瞬间被腐蚀了下去,一个个大窟窿出现。 这味道,就好像雨噬林的雨一样,我非常熟悉。而且肌肤碰了这些水后,和淋了雨噬林的雨效果是差不多的。 除非提前交代,为了避免大家担心,苏顾每次外出基本赶在晚餐之前回来。今天晚餐开始,他还没有回到镇守府。 坐在旁边,苏顾看着声望的侧脸,看着声望由于自己的要求才换上了衬衣和牛仔裤。阳光穿过树隙照在他的眼中,有些刺眼,于是连忙撇开头。他在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声望什么样都好了。 自从鬼姐来了杨家庄子,城里的契丹使节就没少来杨府拜访,说是来参见安国公主,实际上总让杨怀仁有种他被时刻盯着的感觉。 杨易眉头一抖,带着神威府主,加速来到甬道的一处转向口,身形一闪,便是消失在了原来的甬道之中。 “她说她灭了十多个世界,看样子是真的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强大的混沌之力……”沈绘丽全身都湿透了,旗袍紧紧的贴着她的身体,真心美艳。 苏远转过头来,看着三霄焦急的呐喊、满面焦急之色,不由得嘴角一扬,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和温暖的笑容。 既然明白自己此时用任何手段都无法逃得性命,苏远立即做出了决定:不躲!任由两个大罗金仙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 原来这个阻挡传音的屏障,正是刚才元始天尊暗中施法设立的,通天教主一时不察,竟然没有发现。 一声巨响,这栋高大而富丽堂皇的庄园式独栋别墅,屋顶直接整个爆碎。无数的残渣碎片,四处飞溅。 万恶之源的脸色立刻变了,这是它心里最愤怒的事,身为最强大的魔王却被封印在一个凡人身体里,这是对它最大的侮辱。 听到房间里面的人语气不怎么好,管家连忙去将庄园大门等候的男子迎到房门前,一刻都不敢耽搁。 一条延绵了不知道多少里的白蛇缠绕在一座大山上,它一圈一圈盘在整座山脉上,让那山脉变成了一片雪白之色,远远望去让人误以为那就是一座雪山。 翟南听韩夏的语气,似乎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开玩笑了,便把这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夏。 第108章 内务部特等民俗研究院 四辆线条冷硬的崭新黑色轿车碾过青石板路,缓缓驶进深巷。 数人环抱粗的百年老槐树底下,车队停下,穿着统一深色短褂、眉目冷厉的汉子鱼贯下车,其中一人飞快跑至当中一辆车头立着金标的车子前,身子半躬,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湿润的石板上。 紧跟着,皮鞋的主人从 “锵!”随着宇明的右手一动,沥泉乌钢弯刀终离鞘而出,却没多少人能清楚看到这宝刀的影踪。 而这段时间,宇明在大营中转了一圈,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营中众人忐忑不安的那种恐慌心态。 苏和部不知道昔年是哪个部族遗留下来的民族,不过分封方面大抵是按照大秦时候的分封。 要么是李凝的技艺高超,要么是这雾影分明不想躲避。总而言之,太极破万法是生生悍在了他身上。 裴君浩坐上班机再来伦敦,心情与回去时迥然不同,他突然感觉那次检查似乎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到底是哪不对,他决定,到伦敦再做一次检查,然后再去找芷菡。 “再不放手,休怪本公子不留情面!”银针在手已经跃跃欲试了,林涵溪怎会让这男子如此轻薄自己? 慕芷菡抱着嘟嘟在他的枪口下,又不能去帮忙,他自己也不敢上去帮忙,只有裴君浩一个不紧不慢的捡着。 此刻他心中谨记着自家宁府中公子哥们是如何说话的,便照搬了来说不肯落了面子。 第三天,契丹人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猛攻。步兵、骑兵尽出,看来是昨天的惨败,极大地刺痛了阿保窟,他力求今日一举破敌。 晚宴的地点是府中的后院红楼中。这是一栋红色外墙,屋顶还镶着蓝色琉璃瓦的木楼,窗口红灯高挂,楼前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可见热闹之极。 他这一路奔跑已竭尽全力,仍然落后许多,心里感叹:这世上若有我追不上的老人,就是这两个老家伙了!今后若能再见到童老大,一定要好好学习他的“八步赶蝉”轻功。 回到东方玉的家里,孙恒正在和东方勇大叔、郭四香四婶说话,看他们的样子,应该聊得十分开心。 大石箐风景十分优美,乔木与藤蔓缠绵,如伞若盖,藤树蓊郁,巨石与林木互掩,苍山黛石,石树交辉。 边赏景边说话,多是关于樊云彤母亲和枳都的事,梦龙兄妹插不上话。 “呃!!!”明凡痛苦哼了一声,自己被汪斐用力丢在他这一辈子最怕的那张床上,“咔咔咔”几声又恢复当初的样子,手脚再次被锁住,汪斐故意把重量增加,明凡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恨自己现在软弱无能的样子。 郝俊回到庄园时,晚饭已经做好,吃着饭,郝俊说起了吴近,问杭仙儿是否知道赵构有个贵妃吴氏。 一晃两人已在租住屋待了五天,过着不知日夜的幸福日子。这五天中史晓峰几次来电话,陈志明只接了一次。 风助火势,火苗就像发了疯一样,吐向空中,火势迅速向依山傍水的苴国军营窜去。 看来,尤莉安娜已经给威廉姆斯沟通过了昨晚她们之间谈话的内容,威廉姆斯的表情黯然神泣。 2000两银子的仿制费,何有信已经感觉很贵了。如果仿制费再高一点,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了。 第109章 顾守愚 “这些卷宗...” 傅觉民环视屋内林立的深色档案柜,目光最终落在青年身上:“都是你一人整理的?” “是又怎样?” 青年从榉木桌后走出来,刻意用身子挡着后边的木门,“你还没说清楚,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说话时眼神不断朝身后瞥去,紧绷的肩膀泄露此刻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傅觉 李老头晚上也是隐隐作痛,都去了八趟厕所,眼睛现在都变成了熊猫眼,嘴唇干燥的都起了白皮。 转头一看,不止是热浪,那是一道火焰!释放火焰的是那个卢比老头,也不知道是他喷出的火,还是拿着火筒,火势迅速到了身前。 听到这话,工作人员又将那种特别碧绿的翡翠,还有碧玉一起拿了下去,将剩下的粉色的,乳白色的和紫色的玉石手镯放在了上面,还有一些带着浅浅绿色的手镯也是不错的选择。 先前舒大人被打入天牢,若玉丞相当真有心,怎会不闻不问?再者今夜使臣们中毒,玉丞相竟是十分淡定,仿佛已经不将大历的使臣放在了眼中一般。 老妪没有感觉到有灵力级高手靠近,她下意识认为,来人是一位肉身进化者,可这这又如何,他们一方有三位七段强者,还有好几位六段高手副组长,就算再出现一位极限进化者,也能把欧玥玥等人全部带走。 宋正松了口气,如果代冬说出自己要放弃药材的话,他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但缺也不得不承认,从三年前韩氏集团被三少接手后,整个集团提升的不止一个档次,原来虽然也是京都第一,但安家也是紧追其后的,但现在早就不知道甩安氏集团几条街了。 而现在,慕容梅已经踏入灵力六段,境界足够,武道境界也颇为不错,先天毒体短时间nei也不会爆发,正是参悟黄帝武经的大好时候。 当第七拳落在光头老者身上时,他三分之一的身体直接炸为一片血雾。 想到了这里,慕北辰跟老爷子说话的语气便愈发的认真起来,仿佛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 这种手段,虽然极大地增加了爆炸的隐藏性,还有不可以躲避的性质。 刚才哪一击可是差点要了猫头鹰的性命,现在竟然还要出言多谢。 “我觉得难说,按理说,这种旧情人再找上门儿,男方肯定是很难抵抗的,我觉得曾老师这回悬了。”吕子乔一顿分析。 哈尔否决了一切和莫言有关系的事情,他怕自己还是争不过莫言。 这一幕自然是被唐帅看在了眼中,可以说是所有人都在此刻看向了天府的阵营,除却被忽略了的摩斯之外,天府天子和稻叶子两人成为了焦点,却也令两人心中念头急转了起来。 其实也是腐国对港岛的控制好,腐国控制港岛一个世纪,且不说经济怎么样,思想方面却是控制的很好。 如今前首相已经挂逼了,现在虽然还没有选举出新的首相,但是政府还得工作,所以一切的重担全都交给了副首相,这里也就变成了副首相的地方了。 “安啦,都说做春ng了嘛,还被我查出来了,肯定难为情的啦,我真是个明察秋毫的天才”颜洛洛笑嘻嘻的说。 与此同时,张蓝欣、唐怡欣和古丽那扎也都围了上来,开始争抢爱心。 第110章 蛟级 稽古苑外,傅觉民负手随意立着,大猫小猫和一众青联帮汉子静候在侧。 没等多久,便见顾守愚匆匆从门内走出来。 “我好..好了。” 顾守愚一出门,显然被自家门口这副阵仗吓住。 他本就有些“社恐”,眼下被几十双凶神恶煞的眼睛齐齐盯住,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傅觉民打量他,仍是那件脱 “砰砰砰!"枪击的声音在靠近,沙沙作响的声音也在靠近,而且仿佛不止一处,裴诗茵、江月晴和朗朗都听得有些毛骨悚然,除了往来路退以外,哪个方向都不敢去了。 林海微微一笑,这个老人一把年纪,从自己进店就一直对自己很礼貌客气,林海见老人发问,倒也不吝啬多说两句。 因为五个场地分别各占了五行的天时地利,若是木系修行得好的,而场地刚好是在密林中,自然大占便宜,以此类推。 “有人来偷,那就让他偷,功法全面开放,本来就不可能防得住有心之人,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如干脆让所有人一起学。”李鹤不紧不慢地说道。 随着顾北辰让查的事情越来越深入,他总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着心,那样的感觉让他很不好。 “唇枪舌剑”这等弥漫着兵戈之气的词语来形容辩论赛。如果真的辩场如战场,那么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辩论斗智使诈,实在无可厚非。 林海无语苦笑,看来这个麒麟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平行世界。 铁爪飞鹰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从朱无视登基之后,他的日子就变得很好过了,毕竟是从龙之臣,朱无视对他颇为信任,不到让他统领护龙山庄,还给了他羽林卫的统治权。 柳馨月无语,自己担心的不行,楚林儿却还在纠结,林海不带她的事。 月先生雷先生等人纷纷答应,他们见识到了我的狠厉,想必心里会种下深深的阴影,我想,估计他们要有其他想法的时候,会回忆起今天的这一幕。 我心里被一种复杂的情绪笼罩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东西,都是天道,是我无法违背的。云露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必须要在天道法则下轮回,才能洗脱自己的冤孽。 再后来有两次,徐明辉晚归时,我打他电话根本打不通,等到他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那时候我已经睡下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手机为什么关机? “难为你这么有心,这衣衫做得也太细致了,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用得着这般费心。”乌云珠展开一件比两只手大不了多少的衣衫,惊叹道。 就在我盯着车沉下去的位置看时,我突然看到了七个黑乎乎的人脑袋冒了出来。然后湖面上水花四溅。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林启程忽然很不高兴地俯身过来,一把拉上了车‘门’,然后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留给我一股溜的汽车尾气,让我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由于常仙、蟒仙生性勇敢,所以多是仙门里的武将。神勇善战,可九天揽月,可下海擒龙,通天入地的本事。 我也是在回来盛德之后,在很多当了妈的同事眼睛里面看到了她们那些微不足道的怜悯,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流产了的八卦,大概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圈。 第111章 抓住你咯 照顾守愚的说法,傅觉民遭遇的四次妖邪。 福熙村的画皮属于狐级,慈尊教背后的鼠妖和桃香村的乌鳞蛇妖都属于狼级,而滦河码头的水猴子则能列入虎级。 当然,同一个等级的实力也可能存在明显的差距。 就好像武道的各个境界一样。 傅觉民听完顾守愚的讲解,愈发觉得他是个人才,他想了想,开口道 和大朝试或周园不同,煮石大会并不出名,只在修行界上层流传,也只有那些有资格受到邀请的人们才知道,每次煮石大会召开的地点都在遥远的大陆东北寒山里的天池。 “胡闹,妖祖此番有要事,你去干什么?添乱吗?”蛮风轻声呵斥道。 雷啸虎苍凉道:“这个家他妈就剩闲杂人等了!”说着迈步就往楼上走。 晚饭之后,拓跋雪将她听到赫连锦颜与随从的对话,说了一遍,拓跋杰决定晚上夜探骨都府,看看能否查到鸳鸯铜锁的下落。 此外,一个宗室子弟,除了那些世袭郡王的世子外,其他人在获得爵位前还必须通过一定的考核,然后按照他们的出身身份和考核的结果,给予一定的爵位;便是那些世袭郡王的世子,同样要通过考核才能获得世子的身份。 阿三听说银行两个字马上道:“靠这东西就能从银行里取钱?”在他的理解里,取钱还是要去银行排队的。 钱九听的钱夫人此问,才开始努力回想那少年所使的枪法,只不过随着不断的回想,其额头上竟不自觉冒出了许多的冷汗。 不是不是,董树强害怕蒋韩影误会赶紧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而是现在……现在我没有钱,不能给你办一个婚礼。说完董树强底下了他的头颅,一股自责的意味在释然。 鬼舞秋和楚天策对望一眼,却是没有丝毫的惊惶,只有绝对的冷静。 白灵凤随手落下一子,心中一叹:公主殿下是对陛下的做法,不满吗? 然而军阵中的贞德,却是面色大变,一个箭步冲到最前方朝着尼禄大叫道。 除此之外,青帝灵威仰、黑帝汁先纪也纷纷开口劝说,轩辕黄帝这才点了点头,跟着三人向远方退去。 这边董树强看着这个龙凤戒的图片,它们都是非常的简约古朴,龙戒就是龙头含着龙尾中间为龙身,金黄色,材质不祥。 至于以后还有北龙国,血战国,狒星人呢,这些也是不好对付的家伙,当然,如果烈火佣兵团有更多的军队,那么就另当别论了,最主要的还是军队,实力。 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的段枫,自然不会放弃如此好的一个机会。 清晨阳光正好,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行人渐多时,闵学已经沿着河岸完成了晨跑,回到了酒店。 花佳黛绿的眼眸一转,饶有兴致地看着炸了毛的弋筱月,手里把玩着自己及膝的墨绿色长发,苍白的脸上,妖印遍布,在月色下显得越发的诡谲了。 说完这话,欢子一把抓起桌子上酒瓶,对着瓶子一口气吹完了大半瓶白酒。 这下子刘红军也火了,撞了人不仅不道歉,还耍横,而且还耍到他头上了。 尤其是脑门上,顶着一头鹦哥绿发,好似身披绿色战袍一样,简直就是炫酷diao爆了。 大夫说她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有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吩咐她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若不是她的体内曾经服用过天山雪莲,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没了。 第112章 太岁 单纯的拳脚,即便加上劲气也无法伤害到鬼物。 就像你不管力气再大,也不能打死一阵烟,一团雾,一个可能只存在于“幻觉”中的东西。 然而一旦劲气内“掺”入妖魂气息,鬼类在傅觉民手中便立刻“拥有”了实体。 他单手掐着小女孩的脖子,看见她小小的身子在自己掌间拼命挣扎,惨白脖颈上那圈青紫勒痕, 又是几招之后,李斯年突然捂着屁股嗷嗷惨叫,一边叫还一边喝骂。 又是一片惨叫声起,鲜血飞溅,所造成的杀伤更为触目惊心,大片大片的人影倒下,死者不多,伤者却多,躺在地上痛得嚎叫不止,无人理睬。 目光向着右边看去,又是数了一遍,“123……”,最终确定眼前地这个石门是第六个石门之后,苏叶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推开石门,没有丁点的犹豫神色,直接踏入。 如果不能够将这个飞行之树树枝种植成为飞行之树,那么苏叶接下来就要通过这个飞行之树树枝寻找传说中的飞行之树了。 这些日子,她和叶欢相见不多,叶欢倒还罢了,可王月媚却一直处于孤枕难眠的状态。今日终于二人单独待在一起,少不得,又做那喜乐同欢之事。 冲李斯年点了点头,他将柳明秀紧紧地搂在怀中,仗剑在手,与李斯年一起守护在李初一左右。 “他确实有病,大脑里已经被寄生虫感染了!”徐大山神色凝重的回答。 而且梓梧山中那么多人恨你,他们杀不死你,说不定就把怒火发泄在赵礼溪的身上。 “这……是寄生虫?”李俊杰满脸不可思议。父亲病后,他特意上网查过资料,好像肝寄生虫不是这样的呀。 然而走了没多久,他便发现在瀑布后面的众多山峰均难以攀登,这让他心中不由一凉。 “金刚龙!?”戴莲儿惊呼。她从没有这么一刻,感谢自己的爸爸会把云兽图鉴当睡前故事给她念过。 陷入了一个紧张的修复阶段,蓝色的献祭之光,给曹鹏巨大的帮助,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一种是应运而生的人,一种是应劫而生的人,余者解释普通。 控制挖掘鸡挖地,杨边的精神力也在不断提升着,效果甚至比冥想还要好。 随后,风月蓉照顾楚枫躺好,给他盖好被子,弄好了之后,风月蓉也渐渐有了困意,简单洗了洗脸,也躺在了床上。 祁力与左丘子自然知晓玉州岛秦家的含义,两人表情各不相同:祁力见易轩竟与秦家兄妹熟识,喜不自胜;左丘子见状暗暗叫苦,早知道易轩有此人脉,自己哪里敢如此编排。 其实子墨还不熟悉王都,在王都,一个百人屯,就还不如一个买包子的,百人屯将多,太多了个去,满大街都是千户,万人将,都护,廷尉等等大官,更更大的官。 而吴水也不敢轻易解除自己的异能,她听着周围这呼啸声生怕自己只要一解除异能就会被砍死。但如果不解除异能的话两人也没办法捡到地上的MIRACLE。 倪多事抓起天罡大剑,腾空而起,身子灵活轻便,早将那横扫而来的金刚大长腿躲了开来,右手挥动天罡大剑,一招力劈华山,径自劈向那金刚巨人浑圆的大光头。 而我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她?告诉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当然会有危险,但是我也需要将事情真相告诉她,毕竟我不敢真的保证莎夏不会对我做什么。 他这一击必须先破掉大盾,然后杀了冰系法师,毕竟发冰系法师的伤害很高,而且还有控制技能,至于牧狙和大盾则留在最后,毕竟两者的攻击不可能超过两百。 任何一层怪都有符合自身实力的象征,这话诚不欺我,反之,是我自己太过大意了。 江天蓦然停了下来,显现出了身形,不然真的就像是一个鬼魂,在场没有人,看得到自己。 王晨倒是很想做到,将这个变异武侠世界的底蕴一下清空,可惜却是有心无力了。 我打了个车,就去了胖子哪里,准备晚上叫上他,来一场深夜斗尸魔的好戏。 像独立日那种电影,不带脑子看就好了,真当人家外星人那么高风亮节跨星系送人头? “你把龙牙碎片给我,下次还能找到我么?”见猪十三回避有关别的生肖守护神兽的事情,林柯也没有继续问,而是扯开了话题。 “我记得你不是去了共和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看着眼前的金发青年艾克没好气的问。 这汤药的作用比天和医馆开的药要有用许多,可是他没有高兴,反而叹了口气。 这一次,赵无极的球落点很理想,看上去离球洞也很近,大家见赵无极一下子发挥这么好,知道赵无极找到了状态,原本有些失望的人不由重新审视起来,跟着两名赛手,来到球的落地位置,继续观看。 弓着身子,百里清风走到二叔公身边,攒了满面的笑容,可话还未说出口,就先被扇了个耳光。 第113章 暗流,黄金,长生宝藏 顾守愚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查过稽古苑和钦天监留下的古籍,以五行划分,太岁应属土行。 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火生土,所以寻常的火攻手段都对它无用,甚至反而会促进它的生长。 想要克制,唯有从木着手...” “你懂的倒是不少。” 傅觉民来了兴趣,点头道:“继续。” “. “谢谢师叔。”听贾柯这么说,吴岩非常高兴。就这样两人又开始赶路,吴岩是抓住机会就问贾柯修炼方面的知识,或者是修仙界的一些疑问,两人一路上倒是也不寂寞。 由于炼蛊并非打打杀杀,它是个技术活。最主要的原因是仙蛊唯一,太太太难炼制成功了。 但是吴岩随即脸色一变,又想起自己识海中的绿色光团,这个光团一直在自己的识海中,好像真的没有动过,一直在自己识海的那个角落中。要是它敢再吞噬自己的识海,自己一定要拼死灭杀了它。 血色十字,代表着血肉与身体,就像是慈悲的母亲一样,象征着人类始祖的母--夏娃。 “一个麻烦!”毒阵子苦笑一声。是友还好,若是敌。他们多年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似乎这么分配下来,不需要给公爵联系方式了。山道年跟晴岚他们有办法联络,这么安排倒也便于沟通。所以在这里呆了一天后,烟寒水山道年有拉着辆车食物,往卡拉赞的方向返回。 这条蛇的蛇头是三角形的,一看就知道是剧毒无比的毒蛇,但是玛吉一点也不惧怕它,反而伸手去抚摸大蛇的脑袋。而这条蛇也并不抗拒玛吉的抚摸,一直都非常的安静。 以李承介的耳力,金泰妍也没有刻意避讳,这么近的距离,他当然听到了电话的内容,当即神色也微微一变。 心中着急,却耐心的处理居民的问题,待全面处理结束,已经中午11点30多了。左轮来不及吃午饭,便急忙打车到了医院。 乌爵靡接着说道:“这出城也不是,继续守城也不行,我们又该怎么办?”苍凉无比,大殿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这样,卡修斯和布莱克不断微弱的生命气息,才能被制止住。 她的右手始终捏成了个拳头,无论医生和护士怎么用力都掰不开,她就这么安静的睡在病床上,在床前的病历卡上,病人的名字写着:冷怡然。 “李牧哥哥,谢谢,谢谢你!”恢复中的李牧没有发现远处两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此时的李牧已经被层层联军保护了起来。 这虎狼鼠王一直想除掉仙袍圣君,历经几番思索后,决心采取夜袭行动,将他藏身的村落一网杀尽,一个不留。就这样暴狼鼠王按照兄长的军命,亲帅十万狼鼠兽妖在夜色掩护之下,发起了全面进攻剿杀。 不过,当他知道前者的做法,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既然想呢!那我就给你们个机会!”温侯将麻袋里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一把把长剑刺穿了窗户上投射的阴影,鲜血四溅将窗台染成朱红。 霍弋心中一动,前些时间被伏击那一战虽然很是惊险,但想来也让军师们掌握了张任的动向,是有些功劳的。 前些时候长安城的医官来他们这里种牛痘,这名匠人种上牛痘以后,当日便出关去了,一路骑马回到自己的部族,赶在胳膊上的伤口结痂愈合之前,取了脓汁给自己的妻儿种上了牛痘。 第114章 老鳖,白渡桥 “哗哗——” 傅觉民站在冻得干硬的土坡沿,脚下一条手掌宽的清澈溪水潺潺流动。 独山水库,前朝年间为灌溉下游稻田而修建,但早些年战乱,枪炮毁了不少田地,下游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已然不剩几户,以至于此地渐渐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带着一种被时代遗弃的苍凉之感。 从高处向下俯瞰整个水库,可见整 随后身后突然传来警犬的狂吠声,我闭上眼睛,决定实在不行只能动手了!可是等了几秒警犬也没朝我身上扑来,它们的叫声里好像透着几分恐惧。 门外一堆记者扛着摄像机,犹如长枪短炮,势必要将江晓跟随到底。 清楚看到,鬼姐棕红色长发飘逸,被长发遮住了一半的脸,面若杏花;鼻梁挺直,鼻头圆润,人中深且宽;弯月眉下,是一双细长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睛;嘴大唇厚下巴尖,不是好色之人,也是个超级乐天派。 在他们而言,寻常的机缘造化根本不放在眼里,能够被他们看中的东西,多藏于大凶之地。 周梦渊脸上露出了不从之色,但是,还是弓下腰去,双手按在了地上。 但是这样的要求也的确太高、太极限了,此时的夏妍已经足够完美了。 感觉到胸膛的凹陷,林子聪知道,自己肋骨已然是全断了,心、肝、脾、肺、肾,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到此为止,他算是被王耀给重伤了。 齐家寨子很大,因地势高低宽窄不同,布局不一致,有的地方像零散的村落,有的地方像密集的镇街。 洗手间里有水声,他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最开始以为她刚起床在洗漱,可管家离开后里面还有水声,这倒是令陆东深挺好奇的。 秦可楚出来看热闹,以为自己的妈妈把秦川赶走了,出来,看到秦川上了二楼。 梵天心疼的不敢靠近,曾经叱诧风云的天神在陈欣面前竟然不知所措。 周归闻言,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看向木离。 而原本沉默的几人,听到他低语后,却是纷纷看了过来,神色不一的看着他。 只见,在他们身前的虚空处,突然凭空的出现了一个数十丈大的圆台。 “嚓嚓!”一阵轻微的摩擦地面的声音,黑龙伸伸懒腰,睁开了眼睛。 听到赵龙张嘴就是一两年,赵河等人便更加感觉到了此次任务的艰难程度了,不过,压力,有将会成为他们的动力,毕竟,那可是解决所有百姓食物问题的重大任务。 在场所有上官家族的人都咬着牙觉得极为憋屈,要不是今天是十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对于家族极为重要不能妄动,不然怎么会被这种人扫了骑在头上。 有些狼狈,但是从生龙活虎的样子中也不难看出并没有多大的事。 这个问题,可把李白难到了,于是他连忙将叶倩放了下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腾出一只手,打开叶倩身上的背包一阵翻找。 他们的背后,不断出现的黑雾化成更多血海魔影变异体,同样彼此五指紧扣,不过片刻就将许问峰连带他身体周围的蓝色星光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林放下意识的扭过头,望向了北面那坐绵延不绝的雪山,难道说,在那近乎不可逾越的雪山之后,还有着全新的世界? 录音,拍mv,制作唱片,准备在张友演唱会上的演出曲目。陈楚凡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经过那一晚的辗转反侧,少年很不负责任的把所有关于感情的问题都抛到了一边,不做理会。当然更没有时间去看电视节目。 黑袍持续不断维持攻击频率和杀伤力的最大化,甚至于将攻击跟随拉希斯的九十九个顶尊的剑气数量到最低限。 这结果让蒲阳有点意外,但事实已经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希望他还能恢复。 “好。”宗风也不废话,一边啃着窝头,一边听着关鹏飞接下来的话。 温蒂妮她们,此刻也顾不上欣赏四周的景色了,而是直接围绕到了林放的身旁,满脸担忧的注视着林放。 蒲阳嘴里问着,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按在头顶床上,另外一只手则已经抚摸到了她的胸前。现在他没有客气,直接的把衬衫拨开,然后抚在了她的硕大之上。 陈楚凡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他知道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如果他不能说服汤姆?杰克逊支持他,那么明天他的演唱会顺利开场将变得困难重重,绝对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额?如果今天实在没有这种男主角被导演无情弄死的片子怎么办?”陈楚凡已经感觉浑身有点发冷,无奈问道。 显然,黄翔也不是傻子,作为狡猾的政客,他能听出陈青之前那番话的含义。 “心脏有事?”路瑶婷低声问道,深怕这话题刺激到一直发呆安静坐着的李静儿。 “陈公子,你要来怎么也不打电话提前通知我一声。”停在陈青身边,身穿西装革履的胡彪脸上不由冒出一丝细密的汗水。 杨宇摊开自己双色球彩票看了一眼,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的很厉害,自己彩票上的号码竟然一个都不差。 王菊英一直是李静儿的牵挂,也是她精神上的支柱,因为只有她醒过来,才可能知道李馨兰在哪里。 显然,沐瑶就是陈青最中意的人选,在前世,沐瑶可是精通六国语言,比起只懂得国语英语的他要强不少。 龙渊之力围绕着虎刹的尸体转了一圈,而后完全崩散,消失不见。 第115章 蟾宫,铭感,钱在鱼腹 焦黄脸汉子跟猿猴似的从一个货堆跳向另一个货堆,底下的巡警也跟着他不断转移位置,更多的持枪警察从四周涌现出来。 枪声不断,子弹追咬着身影,打在一摞摞的货箱上,凿出无数飞溅的木屑碎片。 忽有一张黑色的渔网从货箱底下的角落抛飞出来,汉子猝不及防被罩个正着,躲蹿的节奏为之一滞。 紧跟着便是 不过实际上并非是宁恒看轻练苍穹而故意留手,而是宁恒存了试探之心,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全部的实力而已。 “这…这就结束了?不攻城?”城上防守的北条军等了半天,结果只闻雷声,不见下雨。细川军竟然开始筑起一道道的马栅栏,仿佛他们才是防守方似的。 第二天,教堂的神术师宣布以渎神罪和强奸罪将佛能的父亲放逐,此生不能接近村子千米之内。原本佛能和塞卡是有机会被村里的一些热心人领养的,但只是他们两人都坚决不愿意,便只能随着父亲一起被放逐。 “是,副师长,”说着话儿,侦察参谋就跟着副师长进了旅长办公室。 “如果我们是守方,这样的防御规格对于‘雷兽战队’来说也台凶残了吧!”常剑锋在团队通讯频道笑着说道。 二楼打扫的很干净,但是家具也基本上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还有两间房都完全是空的。 老实说这次常剑锋免费出手的价值,已经可以在网路市场上买到很高级的武斗功法或者武斗技了。 因为完全没有头绪,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宁恒非常难受。 财产之事关乎曾经的努力和将来的生活水准,所以涉及其进行转移的事情显然是非常重要的。其余几人也都是同样的想法,于是他们都用希冀的目光一起看向四娘,希望这个身高体壮的话事者能给个准话。 苏军生就这么一扔,抓起一把冲锋枪,直接出了宿舍,没有再进什么空间。 一根根布满混沌火焰的树枝,铺天盖地地朝它们横扫而去,一下子就将它们的身躯抽爆开来。 “是!”白三见李乘没有任何防备的就给了自己三千仙币的使用权,而且不够还可以提取出售香烟的钱,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让他都忍不住有种热血澎湃,有种立刻可以为李乘抛头颅洒热血的感觉。 阴魅残忍嗜血,喜食各种生物的魂魄,经常在城外袭击路人。不过它们的体内有种能量结晶叫做魂晶,魂晶在幽冥界用途广泛,既可以入药也可以炼器,还能用于修炼,当然更能充当货币使用,所以很多人就以猎杀阴魅为生。 “我还就不信了,你们竟然敢在天庭动粗。估计就是几个心想着你们西方的家伙,给了你这样的信心吧。可惜我不吃这一套。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凌渡宇冷笑道。 “对了,这些诅咒之力,跟我体内的诅咒之力很像,我说不定能够将它们引过来。”突然,萧羿的脑海之中,涌现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 因为有三界工作证的存在,所以在三界中,幽冥币和仙币是通用的,而幽冥界和仙界的东西拿到人间界又绝对值钱,所以李乘一直在想,除了正常的打工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赚到钱。 “住手!”这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如同雷震,震的叶寒脑袋一阵嗡鸣,欲要踩下去的脚也给生生停住了。 几万人的双脚有力的踏向地面,隆隆作响,犹如雷鸣,大地都在震颤。 即便是如此,叶寒也已经突破到了三级武宗巅峰境界,凭叶寒现在的实力,都足以挑战七级武宗境界强者。 长剑挥动,赤霞缭绕于剑身之上,似一头赤色血龙盘旋其上,龙吟声响起。 先是从红色方的蓝BUFF起手,打完蓝以后没有去碰蛙妃,也没有超下路走的意思,而是先去刷了一组三狼。 因为是任务奖励的原因,这次传授技能只有灵魂能量而没有金钱。 坐在枯骨王座上看着萝丝那妖娆背影的大骷髅奥喀斯眼眶之中的灵魂火焰跃动不已。 两道身影从后方一前一后飞至,正是坐镇另一艘大型灵船的碧水玄龟,以及王家族长王永春。 他只是揉了揉脖子,一边做着放松肌肉的简单拉伸,一边细声地嘟囔了起来。 双头蛇,实力一般在青铜到白银之间,一个蛇头会喷射毒雾,一个蛇头会喷射水箭。 而腹部有着一道明显的口子,该飞标抽出来时,那一道口子,居然凝聚一层火红色的光芒,好像在修复蕾娜的伤口一样。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EDG电竞俱乐部英雄联盟分部携新阵容向各位报到。在新的赛季中,我们将迎来几名新成员的加入。 安妮为了跟上路奇的实力,等级都加到了10级,比凯瑟琳还要高一级。 第116章 让我听听,你身上的哪根骨头先响(三更求月票) 从牢门外进来之人摘下帽子,脱下黑色呢绒大衣,随手放在脚边的地上。 借着牢房内微弱的光,才看清这竟是个身姿英挺的俊秀青年,满身贵气与腌臜昏暗的牢房显得分外违和。 牢门在青年身后缓缓闭合,在将要完全关上刹那,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公子,有需要就大声喊。” “安啦安啦,大 她突然想起一个西方笑话,说一个灵魂自由选择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天使给他展示天堂与地狱的场景。天堂的人穿着和吃食都简单而无聊,静静的,宛如寂寞无边。而地狱,却灯红酒绿,笙歌阵阵,一派繁华狂欢的感觉。 只见一道金光忽然从夏沫蕾的贴身口袋里冒了出来,那金光化为一道屏障正好挡在了红光的面前,而这便是夏沫蕾贴身保护的金刚符发挥了作用。 一路上,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有的仿佛要咬她一口,却又舍不得。有的,满是好奇和同情。半路,她还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似有似无,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闻过。 李肃眼中有着一丝的苦涩,对于龙辰,他虽然是猜不透,但耗费了如此大的精力,依旧是沒有任何的收获,李肃已经是对龙辰失望了。 “你来干什么?”百里布有些不悦,不喜欢被人看到软弱的样子。 袁帅低头再次查看风水罗盘上磁针的指示方位,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罗盘上磁针转了一圈后又指向了餐厅附近的走廊位置。 可是同时他也不想想,能够在仙界的东西,最低的都是仙人层次的强者才能够使用的!可是他现在是什么层次? “那他会走混乱之道吗?”银龙问道,这次好不容易没有睡觉的欲望。 花牡丹说“对”,水如玉可就红了脸。谁都明白舒眉说的是什么意思。 “娘子怎愈说愈离谱……”彩儿不无讶诧的折,略带迟疑的咕哝道,绞着巾帕埋下首。云儿则眼明手的步向前为江采苹斟了杯清茶。 三人中,刘天王稍微会做点饭,但论起厨艺,当然是夜光的好,所以,做饭的工作,理所当然的交给了夜光。 便此刻度数一企鹅路此处刻度数,那周天的星辰似乎如同远古神仙灵的眼睛,齐齐对招录这凡俗一隅射来去到温情况的暮色光。 这话听起来,接下来反而是青木慧要保护剩下的这些人了,不过听见她的话,韩夜放心了不少,转过头拱手道谢。交代完一切,韩夜和龙若儿就向昆仑圣地的方向奔去了。 倒不如换取三个七阶士兵的效忠,这样可以让罗睺有一个良好的前期成长时间。 皇城主抢了主持人的活,率先跑到台上,向成千上万的围观者,介绍起药生城来。目的是显示药生城的重要,拉近距离增进感情,显摆显摆自己的功绩,让皇城人拥护自已。 这下子所有期待看好戏的人都傻眼了,看着目光坦诚的少年面面相觑。心中纷纷有了猜测,看着城畔生的目光中带有几分同情。 “我知道,但你只要救我,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西门箐无比着急道。 就在双方的谈判即将达成的时候,在百川市的山脉之中,一处隐蔽至极的山洞内,却是有着一番谈话,也在悄然进行着。 看来刚刚在大桥上的袭击也是木原幻生动下的手,井上英华捏着下巴沉思着。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第四区的机械师会在乎资格证。”那些家伙都是自由惯了的,根本不在乎别人给予的名誉。 想到这里陌千千决定和韩锦风好好的商量商量,要是他能答应自己的要求的话,就算让她乖乖听他的话她也一定会忍着。 陈方爆喝一声,顿时这些人又向后退了几步,他这体格子太大了,一般人还真不敢往上冲了,那被他一铁锨打上,真是疼的死的心都有了。 他咬了咬牙,低头便含住了那颗粉色的果实,光滑的感觉使他身体绷得紧紧的,某处神经已经处于最高点,只等着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 达尔西头疼地看着安诺,猛然滑步后撤,将肩膀压向一边,转身,左手伸向自己腰后,再一转身,手中赫然多了一样东西——一条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做成的十七节软鞭。 边说,边把手指插入唯一的五指之间,带着他一起在肚脐周围缓慢地抚摸起来,一圈又一圈,不厌其烦。 “但为什么始皇帝在棺椁底下刻了那些字,又在盖子上刻了这些字呢?”舒遥道。 琰穹帝国当然没有茶,唯一看到的是皇宫中惯用的一种口味独特的营养剂饮料。 凌紫瑶说:“爸,我发现你的画,画得越来越好了,要不明个儿我们给你办一全画展,你看如何?”凌老爷子白了凌紫瑶一眼,生气地说:“少说话,别没个正经的。”凌紫瑶朝他吐了吐舌头。 夙容这时再看近在咫尺的秦唯一,心里的感觉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想法还算不错,但夙容提醒他一点:“你要知道,不仅是凯撒星球,整个帝国的餐厅都少得可怜。”如何考虑民众接受度是个问题。 得到他活不过今晚后,那些人表情伤心难过,痛哭流涕,可背地里已经喜不自胜。 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要向哪里去,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除了父亲和姑姑,他又哪里再有亲人了呢? 众人的攻击被一触既散,张悬等人遭受到了猛烈冲击,纷纷化作流星一般,坠落在了地上,鲜血不值钱一般往外喷涌,气息变得极其微弱。 第117章 破血关 “咔咔——” 预料中的骨裂和闷哼声却并未响起。 相反的,男人听到属于自己双臂骨骼艰涩摩擦的细微声响。 一股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正从他怀里“苏醒”,一点一点..缓慢,却坚定地将他那双铁闸般的手臂向外撑开。 《赤河九闸功》,虽然他只练到第三闸的境界,臂生三环,但常年以特殊秘法熬炼 诸葛彦微微点头,摊开手,只见掌中的天机锁已经变成了十数根带卡扣的金属长条。 寒老看着莫川,淡淡道,语气听上去很是期待,实则,是无尽的嘲讽。 也就陆虞和他有那么点关系,但是,分开也意味着未知数变故太多。 而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上苍世界大帝多如牛毛,并不像沧澜大陆一般,大帝罕见,阮枫早已经见的多了。 盛颜这一出声,许凡欣倒是真的止了声,并且看向了盛颜,对上了盛颜的视线。 船长笑着看着伊恩的动作,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反而一脸赞同。 8号就是宋俏和6号遇到的男生了,比起7号来长相鲜艳明亮了不少,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但在这种众人沉默,周围阴森昏暗的环境下,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的很是开朗,透出一股诡异之感。 而迪帕克对待这些贱民的手段简单粗暴,凡是来闹事的,一律通通处死。 以后,他不会再搅乱她的棋局,他会让自己成为她手中最后一枚棋子。 “没错!”001突然激愤起来,直接在精神海中翻身而起——它具象的身体像极了一颗圆滚滚的黄豆,只不过多了五官,以及四条又细又短的手脚。 如果,这种对自身的强化能力再搭配上可以在战时压制敌军实力发挥的铁血煞气云层,这一增一减之间,蔡旭觉得他麾下的特殊大军日后的实力都将会在同等情况下再翻上一大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出点事,信不信藤宫跟你拼命。”林冲这次是不敢赌,藤宫的能力林冲是知道的,要是被藤宫惦记上,就像破灭招来体这般,复仇者可不是藤宫提出的反击吗,林冲想着就害怕。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连分局还搞不定呢,到了市局,甚至可以和省里直接对话,那么多达官显贵,这其中的水太深,一个不慎,就可能把他淹得尸骨不存。 最后注射了细菌的近藤变成了一个怪兽,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拥有着强大的防御跟生命力,可是样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十分丑陋凶残。 而黑蛇老祖手中的长鞭,灵巧的穿过层层剑气抽打到了纯水罩上,溅起一阵阵波纹,然后他忽然听到“砰砰”两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两枚法宝击到了纯水罩上。 “没什么,就是最近苏沫沫会有一次人事变动,是从上面直接下达的命令。”卫勋低声道。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行头,还是学生味的装扮,这样见客不太礼貌吧? 顾染也不依不饶的喝道,今天她是铁了心一定要他开口说这件事。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是猛然神色一变,再次抬头看向了白灵山方向,脸上露出了一副惊愕的表情,月灵仙子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同样与天机子看向了一体,只有混元老祖还有些一头雾水。 “先不管这些,相原龙是吧,首先欢迎你们来TPC访问,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先去TPC的基地会议室吧。”冯刚队长看到唐娜已经把他的尴尬解除了,于是走上前。 第118章 白龙鱼服,十里洋场 “嘎吱——” 牢门开启的刺耳声响在廊道里回荡。 傅觉民缓步从牢内走出,随手将呢帽与大衣递向大猫,却叫一旁拿着钥匙为他开门的小狱警看得一愣,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等其实在不信邪地凑近了好奇朝牢房内打探,看见那直挺挺躺在地上、脑袋碎裂如烂瓜似的死囚尸体,整个人顿时彻底呆住。 “恭喜 从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来看,程国栋离开咱们江南省的这三个多月之中,吴正富已经插手了三个大型项目,收了一些别人的酬谢,和我们江南省的一些商人走得很近。 将军府院落之中的景宇,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那滔天的魔气巨浪,即便他隔着这么远,都能够感受到那种强烈的腐蚀力量,使得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就在两人斗得有些疲累了,准备返回宾馆休息的时候,两人刚刚来到宾馆的门口,便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那里,车门一开,警车里走下来三名警察,径直向着张梦涵和程诗琪走了过来。 正说着,南郭先生的身后出现了一大队人马,足足有三十多辆马车,俱都停了下来。 听李天逸这样说,曾建东有些诧异,他不太明白李天逸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从李天逸的这番话中,他可以听得出来,李天逸似乎有着其他的部署,但是具体是如何部署他就不清楚了。 这是必备品,想要进‘非洲入口’折叠空间内部探索,身上至少要携带上一颗。 “你非要这样做?”祁老二看着莫晓生坚定的目光,心中一股热血升腾,其中还掺杂着些忐忑。 回到家里,李智直接使用‘工厂世界’戒指,进入到了5号渔港。 戚少闻言大惊,慌忙运起仙元,但却无济于事,灵魂中更是激起阵阵涟漪。 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像李天逸这种男人,虽然在工作中表现得十分强势,但其实,在情感问题的处理上,李天逸则是菜鸟中的菜鸟,有些时候甚至会优柔寡断。 “佑副统帅,人在下倒是已经选好了,只不过,在下怕在下所选之人让佑副统帅您不高兴。”胡惟庸回答道。 既然选择开战,那么自然都不会留手,蜥蜴人提着自己的长剑便向李航达冲去,变身之后力量与体力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强,一剑便将李航达的水柱切成两半。 山顶是一座桃林,其中隐匿着一座石窟,灵气比起山脚来说又充裕了不少,几乎能当得上外界的六成了。 “关键是,这些灵力到底流逝去了哪里,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叶晨非常不解,也没有办法研究。 “王护法,你还不知道敬言的为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狄青上去直接说道。 却又无可奈何,曾经答应过他在其即将冲击真人中期的时候,会相助于他,然而事到临头,却是人云亦云的说着一些没有边际的话。 无恒道长点了点头,齐开福带着无恒道长去外面吃了饭,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咬牙切齿,周身鼓荡着浩瀚的灵力,一巴掌拍落,马车的位置顿时出现了一个深坑。 武闻见佑敬言这样直接坐在了地上,心里还颇为柳林县百姓幸运的。 每当这个时候,或许其他的人会有人不好意思开了门,毕竟让一个老人打扫门前的污秽之物,实在是过意不去。 第119章 皇后,灯牌,秋风未动蝉先觉 落了雪的路面,被路上跑的有轨电车和轿车一碾,便化作污黑的泥浆。 即便这种天气,流连于洋场的人依旧不少,路上随处可见穿着大衣西装的绅士,与身侧打扮时髦、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在湿滑路面上点步的摩登女伴。 不远处一家挂着“康司令”招牌的西餐厅里隐隐飘出来热奶油和烤面包的香气,傅觉民在等人,几乎每 江玄被一把扣住双手,被点住了穴道,然后被执法长老往座位上一推,江玄便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学校的宽大林正峰已经领略过了,这时候看到‘操’场上停着约莫有五辆救护车,在骄阳如火的‘操’场上方,学校还特地搭起了遮阳棚。此时一些护士们正在准备着工作,在太阳棚下建了个临时的工作地点。 “你就是不说,我也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刘先生,可不可以向上头给我申请一下,稍微放宽一下我在中海的行动?比如说,某种限制给我取消了。”林正峰试探‘性’的问了刘放一句。 所以苏琴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去的样子,继续往下走。她不相信对方会放弃这么一个刺杀她的大好机会,只不过暗处的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杀她打草惊蛇而已。如果沉不住气,那么战火肯定会响起。 想到这里,副盟主还是有些高兴的,以后他要从最憋屈的人,升级为最尊贵之人,再也不用受气了。 爱丽丝被吓坏了,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勾勾的盯着浴室的门。 刘湛惊呼一声,站了起来,刘裕眼中赛芒一动,道:“可是来传旨杀我的吗?”太监尴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修士见王皓不但救了他们性命,还无偿赠送给他们名贵丹药,个个都非常感动。 这就有点数似于如今的区块链技术。或者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区块链,所有生命或物质,都是这区块链中唯一的一环。 老院长现在是眉开眼笑,看着黎天的眼神更加和善,听到黎天的问话,当即点头。 下午4点钟,刘硕带着律师去见了金跃,公司的名字叫鎏金传媒,取得是两人姓氏的谐音。其实只有刘是谐音,金还是本字。 ‘好,好吧!“王捷发觉围观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俩,不由得脸一红,握着湘灵的手,跟在钱伯钧的身后,进了正厅。 “高级妖兽!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那可是相当于凝元境的级别,死后兽魂极有可能达到妖鬼王,你认为我会为了叶森去冒这个险?”叶修喷出一口烟气道。 黎天不知道月依纱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自己舍不得。 学生们瞬间炸锅,这特么什么实力,咋下眼人就没了,相对于他们,院长脸色更加浓重。 金山地产可比恒建地产有实力的多,不说金山地产的排名比恒建地产高,单说金山地产基本在各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商场这一点,就不是恒建能够比拟的。 朱华廷点着头,低头催朱攸宁:“你和哥哥去玩吧,不用急。”自己却急的白毛汗都出来了。 胡比·布朗来了又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里克·皮蒂诺来了又走了,留下一地鸡毛,万众瞩目的一代名帅帕特·莱利也来了,然后同样走了,麦迪逊花园仅仅升起了一面东部冠军的旗帜。 “吩咐不敢,下次再见。“王仪也客气的说,虽然他的话里也不全带着客气。 来到赵明宇的家,洛一宸一头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四仰八叉的躺着。 许依涵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梗,现在她明白了。 景王便不做声了,只是眸光闪过一丝感动,他的世界已经荒芜许久,莫说朋友,就连个说得上几句话的人都没有,如今虽然得不到心中所想要的,只是有一良朋知己在身边,总胜于无的。 这样的魔兽,算是一种福利了,在这个没有闹钟的世界,有些大户人家就会养上这么一只,专门训练,用来叫大家起床。 而关键也没有去提醒她这一点,倒是真的让人拿来了一块大一点儿的塑料布,再拿进来一些清水。放到办公室中间的一块空地上。 刚到了包间,周舒与我都点完了菜之后,我便起身想要去一趟卫生间。 最失望的还是龙修哲,龙修哲还以为在这里能找到自己龙族的传承,但没想到找出来的却是月老的残垣断壁。 自5月25日凌晨,联合国军在李奇微的指挥下对我中朝军队发起了全面反攻,第五次战役第三阶段的战斗正式打响,我方由进攻转入防御,三八线东西近三百多公里的战线硝烟弥漫,参战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近百万。 他有些痴狂地走在暴雪中,寻找着罗云裳的身影,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庆王府,虽然明知道一切都不再与他相关,可心里还是难受得要紧。 “如果能治愈的话克利切就不会现在还是这副模样了!”唐宁苦笑着说道。 被勇气神环干扰得一直掐不出正确的法诀逃跳时,叶锋万般无奈中,不得不鼓足十二分的勇气,一剑劈向一只波音747般庞大的天蝇。 他刚寻思着索性假装没听到,和刘子浪一起上去把对方剩下两人给莽掉算了。 沐茗嘴上抱怨不能拍摄,但是身体对休假还是很高兴的。他确实是精力充沛,但是并不耽误他身体上的疲劳。所以第二天,虽然沐茗很早就醒了,但直到下午才因为太饿,晃晃悠悠的出了房间找吃的。 第120章 万事俱备,武运亨通,妖豕,雪夜 “...武师晋升铭感境,视觉、听觉、嗅觉等感官会得到大幅度的增强。 可于嘈杂闹市之中听辨特定人声,可于黑暗中视物如昼。 对任何形式的危险都会有超乎寻常的预感,很难再被寻常暗器和子弹击中。 当然,若是深陷枪林弹雨之中,依旧难以全身而退。” 傅觉民听着大猫的描述,想到一个词——“ 与此同时,很多大势力的操控下,所有人的手机,电脑,外界的广告电子屏,也全都播放起林云一行人与林云灭杀那些修行者的影像。 过了十分钟,亦凯打开病房进去看她是否穿好衣物,但是进了病房一看所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人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立马出了病房走到前台,让护士帮忙进去帮雨轩把衣服换好。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沙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了硬块。 看到下面左右两边在自己的示意下开始安静了起来,并将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之后,蔡旭才再次将目光看向了张宁。 不过探查了一圈,他发现楚玉处于似乎没有中毒,而且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伴随着聂风的怒吼,席卷了整个校场的石板,碎石和风尘的龙卷风普一出现就径直朝着雄霸席卷了过去。 忽地一下,张志平脑海中又想到了这个宿敌,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神色,他修行之路真正崛起的开始,正是在于此人,但是时至今日,两人之间的道路,已经注定无法并行。 他见着花满天时,已觉得万马堂中卧虎藏龙,见到这白衣人,更觉得万马堂不但知人,而且善用。 关晓军叹了口气,只好又将这黄大夫送回黄家村,回头又将朱富贵的老娘送进乡镇卫生院,忙活了大半天才将这事情处理完。 玉箫道人盯着他,徐徐道:"据说你也是叶开的朋友。"郭定承认。 “这……”那个服务员也只不过是属于中天位阶层罢了,如今牛立散发出强烈的气势,逼得他连忙往后退去。 当那呼呼声随即响起,在秦越脑袋上方,那妖兽的嘴巴正慢慢闭起,好像要把他给捏成泥巴那样。 连续不断的攻击让玄鼎巨像的裂痕越来越大,并四散蔓延着,短短一会儿整座玄鼎之上满是裂痕,几欲破碎。 气漩飞到的任何地方,那里的灵气都会随之发生响亮的炸声,随即一道显而易见的痕迹也渐渐的显现出来。 我猛然感觉到,我背后的钟馗吃鬼图,滚烫滚烫,就像是烧红的烙铁。 她率领十几万大军攻入城中,准备一举击杀韩月。殊不知,才一进城立刻被王朝的大军困住,箭和流矢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盖压下来,韩羚大军死伤惨重。 更可怕的是,徐老赢想要张嘴以言灵唤出神甲真名,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这让他意识到,无苦寂灭心经的大神咒竟将他六识全部封闭,此时他就跟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服务员勉强的笑了,连忙往后退去,如今情况都这样了,那么只好看他的运势好了。 别说在场的那些家伙了,即使对于秦越与清尘老妪也一脸难以置信。 刘涛和温子尘还好,直接醒了起来,而谢飞只是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别闹,让我再睡会”之后,就又睡着了。 第121章 七日三转,行功血符 丁兆安眸光微闪,淡淡道:“行了,你回去吧。” “是,丁爷。” 那青联帮汉子恭声应下,裹紧身上的厚袄,转身便朝来时之路折返而去。 待人离开,坐在丁兆安身侧之人立时开口:“丁墨山已不讲情面,难不成你还念着那点旧情不忘?” “我跟那贱人之间还有什么旧情可讲。” 丁兆安伸手轻抚 原来也不是所有人对离人酒吧一点都不知情。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见离人酒吧瞬间被人炒热了之后,立刻发出了一个爆料贴。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又是一阵敲打,一会后,他直接锁定了那个IP,然后直接将他电脑里面一些资料给拷贝了过来。 嘉木话音刚落,自宫殿中便闪出一道黑影,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天魁灵兽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天魁灵兽已经消失不见。 修炼方面分成了好几个境界,现在叶天这样的境界最弱也就是第一层。 这会李白穿着一身半旧的黑色T恤衫,有点像是从路边摊淘到的十几块,二十块钱的便宜货。下身穿了一条宽腿裤,估计这条裤子,他再增肥个百八十的都还能穿。 “终于认真了么?没想到……她之前从未施展过自己全部的实力。”轩辕信看着天空中的骷髅,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之色,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是多么的大。 到了楼下的大厅里,他向沙发上望去,并没有看到人。他十分纳闷,就在这时,他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柳如嫣。 原本喧嚣的夜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安静,无数人跪在地面,低声吟诵祷告,莫不是声称无意冒犯,望得上仙传承造福仙云苍生云云,实则心里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生死关头哪能有丝毫停歇,龙不凡反应也算了得,当下就地一滚,那蛇尾直接抽在了崖壁上,巨石横飞,齑粉飘洒。 “老爹收到,完毕。”雷听到武田中野的呼叫后,一边看向街道尽头一边回话道。 天鹅见他突然就自己就头抬了起来,以为是他被她叫醒了,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唇上一热,高子玉一把将她抱住了。 听到胡傲的话,轩辕不禁疑惑起来,喃喃道:“问我?我皱没会知道灵宵殿怎么变成这样呢?”一句话,不停的在口中徘徊,抵在胡傲丹田的剑气也已经收了起来。 窗前,穿上里衣的陆清漪静静地坐着,默默无语地望着窗外刚升起不久的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谁拿來当的?死当活当?”惠民当铺的东家拿着一个做工精细的银项圈和一对不大的看着就是给孩童戴的银手镯对着天光看了看,眯细的双眸突然睁开,冒出一道精光。 两人并未像高门大户里的规矩那么严,遵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狗屁规矩,就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宋如玉抽空喝了一口汤,还没咽下,含在嘴里就觉得味道不对,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昏迷中的他,太沉了,而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的天鹅,想要将他托起来,简直就像在搬着一座石山似的,动不了半分毫。 “不知道,呼叫02,前面什么情况?”雷看着前方的丛林说了一句后就按动通讯器呼叫道。 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一巴掌,顿时双手捂住火辣辣的脸庞,眼中的怒意,寒意越发浓郁,心中有着一口怨气。 第122章 闭鼎,躲藏 以李同的出手速度,将整幅“行功血符”全部刻完也花了足足一个小时。 被千万只马蜂持续不断蛰一个小时是种怎样的体验? 傅觉民体会到了。 真叫一个欲仙欲死,现在才算彻底明白李同说的“有点疼”到底是有多疼。 待整幅行功血符画完,李同停手。 傅觉民药师功小成,又练过铁衣功,【防御 真要这样说,好不容易弄来的这个大挪移传送令符,再没了半点威慑力可言。 顾曳还挺温柔,问他愿不愿意当她导游带她进徐洲都城,这公子哥还没回答呢,顾曳就说不答应的话就让他见识下什么叫胸口碎大石。 这样做,在战斗中,不算什么,毕竟生死都可以抛弃,可用来闯关……的确不太地道。 所以,只要你不在了,我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也会那么温柔的对我吧。 在吃过一顿很是倩怡的午餐之后,几人才慢悠悠的朝着赌石市场出发了,并没有着急,像赌石也是石头镇的热门之一,基本上很少有人不知道的,所以地点很好打听,早在出来前,就向旅馆的工作人员打听过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虽然说弃不弃权完全是参赛选手自己的事情,可是,现在这一场比赛可是众人最期待的比赛,结果就给看这个? 中国古代,礼仪是法制的重要部分,或者说,礼仪和法治混乱在一起,合称礼法治天下。 当然,易储之事干涉太大、牵扯太多,动辄影响皇位传承,两相比较,取舍两难,所以李二陛下一直犹豫不决。 苏我石川麻吕心中没有半分恐惧,虽然不知发生何事让伯父苏我虾夷改变了主意,不再负手等死,却乐见其成。 因为在谢黑龙的几次战斗中,他现灵烹师独有的活力,虽然战斗力方面,比不上他那个时代修士使用的法力。 在得到命令后,吴月熊也是马不停蹄的带着人来到这片山区,日以继夜的一寸一寸的搜寻。 地狱是什么地方,那里关押着一些罪大恶极的生灵,实力极其可怕,即便是连无上强者都没有办法斩杀,只能永镇炼狱之地。 这相当于镜像,反弹伤害,而自身受到的攻击余波,却有浮屠符殿后,进行净化。 这下,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那条恶犬身上,仔细一看,还真是哈士奇。 这让还想着看天斗帝国与星罗帝国蠢蠢欲动着联手覆灭武魂殿的涂山悠悠顿感有些失望。 这帝都的恶鬼,也太过肆虐了些,他巡逻才刚开始不到十分钟,就发现了端倪。 祝长老一直对他的沾沾符虎视眈眈,虽然上次他杀了护山老者,然而祝长老却依旧不知收敛,如今就连其弟子,也是如此嘴脸。 所以,官方才会在第一时间放宽这一系列的限制,用以应对魔灵的随即袭扰。 使用方法已经到手,夏钰瑄也懒得理会他的回怼,当即回到自己的宿舍,立马按照司天所言开始尝试。 感受着在天空之中飞行的感觉,佩恩的心中对于涂悠悠一行人更加的尊敬了。 大军一路向北,行军速度非常迅速。万里路程,仅是不到一月时间便是赶到。望着视线中的那座孤峰,心语眼神中,射出无尽的恨意。 由此冷艳也是明白,聂鹰此举,不单单是为了震慑黄均背后的翔天皇朝,其用意根本就是向她展示自己的手段。 第123章 怀霜,六大印法,覆海印!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上组织在盛海分部的人,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将你平安送出盛海..” 英气女人走到床边,挨着女孩坐下,柔声安慰。 学生模样的女孩抬起头,清秀的脸上交织着深深迷茫和莫名的痛楚之色。 她看向身旁的英气女人,呢喃道:“念真姐,从我离开洪钧...海上,白龙号,码头..这一路 慕云没有听到魔尊的任何动静,刚想要抱怨一通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体里面涌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慕云笑了笑,他知道这肯定是魔尊在帮助他。 “怎么可能~!”天星手捂胸口,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层挡在众人身前的屏障。 她突地下床说,好了,你可以休息一会。我垂涎的翻过身来,她正离去,便喊住她。 看来这指挥部,即是以后改成的高管局,并不是他韩翔宇能施展才华的理想平台。 阿贵赶紧拿着匕首过去了,想要帮忙,但是却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口,老牙狗这么厉害都斗不过这个有了道行的鳖孙,别说他阿贵了。 到第三天中午,军马已经到了益阳境内,多有丘陵草木。赵舒下令全军原地休息,顺便用些干粮,养足精神。要是吕蒙还在五溪部落,这一去难免又是一场恶战,不蓄养人力马力,如何能破敌制胜? 令狐天海虽然被纱帽遮挡了其谪仙般的容颜,但其绝伦出采的风姿却不是一顶纱帽能遮挡的。 他的手一动,觅尘只觉得那厚大的手掌似有若无地擦着自己的手背,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中的厚茧,这样轻轻的执手却比刚刚更显暧昧,再加上他低沉带笑的声音,面上一阵火热。 不会吧?戟天将军不是失忆了吗?连自己父母兄弟都完全不记得,还会记得火凰公主? 这时,张国庆还是笑比哭难看的说,大家看在我们几十年老同事的份上,赏个脸,走吧。 「大夫,就没有什么法子吗?我们有银子的。」他挣再多钱不也都是为了儿子吗?如今这情况,即便砸锅卖铁的也要给儿子看腿,这腿要是有点毛病,那他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唐辞收拾好房间,煮好面,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来到了床边。 盛少青想了想回头一定要把这个地方改造一下,她现在暂时做不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但起码让这宫里尽量不要这么惨吧。 周围数百米空无一人,暗地里却有不知多少侍卫,一个个面对着墙壁,将耳朵高高竖起倾听周围的动静,模样十分古怪。 晚自习还主动走出去,多半是致辞报名。桃夭害羞,做什么都喜欢等人少,萧冬阳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所有耿耿于怀的事情,在这瞬间尽数消散,就好像这世间一切都不足挂怀。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但成功却觉得心里很暖,他觉得宝宝就是上天派来陪伴他的。有人说人生是一场旅行,成功觉得宝宝就是最好的旅伴,相信他,需要他,陪着他。 戚戚最爱草莓和巧克力,坚持了一下,实在受不了诱惑,问道:草莓味的偏甜还是偏酸?巧克力的是苦甜的吗? 众人不明所以,只闻青云山上学子传言,说是为了某个尚未出世的至理。 这人伸手在慕容秋水的脸上抹了一把,全身都因为兴奋而抖动起来。 等锅里的豆角汤靠的差不多的时候,馒头也就好了。一次的柴火解决了蒸馒头跟炖菜,一举两得,不得不说古人在做饭方面,是很在行的。 第124章 横练有成,刀枪不坏,入闸 三天后。 五辆汽车平缓地行驶在朦朦细雪中,待过一座老桥,穿过简陋的木栅哨卡,车队停下。 当中一辆立着金标的豪华轿车车门打开,两个两米多高的孪生巨汉分立两侧,其中一人撑起一把黑伞,迎着车中之人缓缓走下。 下车的乃是位体态修长的俊秀青年。 一身深灰色的马甲西装,内搭白色温莎领衬衫 林佳佳没有理会前台的话,径直闯到了办公室,推开了傅世瑾的办公室门。 我的后背在发凉,这时候古羲会如此做的原因只可能一种:就是还有人伺机暗藏。 江湖人士向来行踪不定。但是却有着他们特有的联络方式,就算这么多年他们隐姓埋名的在益草堂里做事,可与江湖上的联系却从没断过。 刚才忙着与古羲斗嘴注意就转移了,这时再看那怪石,只见蓝影老头试图想要从石头里出来,可是转来转去都像是找不到途径。 这些奇淫巧技,比之木牛流马还要神奇,这已经不能算在什么奇淫巧技了,而应该说是鬼斧神工。回去一定要想办法跟韩振汉要来这套东西的秘籍。花费再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他们家公子清淡的就像一汪水儿,这样怎么能勾得住巧巧姑娘的心哪。 老婆和儿子都不要他了,连他们也打算远离冥王,这冥王做事真的是太过冲动,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非人将人给伤成这样? 至于任务成功或者失败,都不重要,因为骨翼老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身体被件宽大的衣服包住,上面还带着傅世瑾的体温及淡淡的梨花香气,林佳佳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惊,本以为他叫住自己是想训斥几句,又或是借机炒了她,怎么会? 她刚伸出手,还没等碰到夜离殇手上的护腕,她的手腕反被他一把钳住。 陈凡按照上次的想法,直接把这20点的增幅点用到了速度上面。 一开始,还是要跟之前一样先进入‘冥想状态’,但这一次,不在是精神力进入脑海中的精神之海。 既然都回去了,那就不要省,蔬菜、水果放开吃,使劲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家,所以黄晓光炒菜都不敢炒太多。 到时候战斗的时候布置一下这个阵法,虚虚实实,敌人的实力绝对会大受干扰。 就想方设法的让他们难受,你打了我,我便要了你的婚姻,这就是我报复你的手段罢了。 顾言手心略微的出汗,没想到他的“马上”会这么慢,凭白让人觉得煎熬。 直到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两人才疲惫不堪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藏经爷爷走到阿宝身旁,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他们并非亲生兄妹。你们看,他身上并没有丝毫神眼的气息。”众人闻言,纷纷上前观察,果然如藏经爷爷所言。 杨坚趁机偷瞄了一眼手机,刚才进账二十三万多,可谓是大发“横财”。 往年,都是五年级擂台战热度最高,毕竟五级魔法师的战斗最精彩。 她是冷静下来了,可慕容复就难过了,他折腾这么久,却始终没有真刀真枪的上场,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煎熬,现在得知郭靖就在屋外,更是火上浇油,心头一股邪火让他几欲爆炸。 赵长鹤感觉到自己真是日了够狗了,要不是自己是利剑高层,又有着军人身份身份,他也想像周围的普通人那样破口大骂。 请假一天 如题 《浊世武尊》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浊世武尊》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25章 旧事,枪响 往城寨方向稍走几步,成片用毛竹木片搭成的简易窝棚便映入眼帘,然后是低矮的旧式里弄,中间还掺杂着各式各样杂乱无章、盖着厚厚油毛毡的破旧建筑——有的是用来堆货的仓库,有的则是喷吐黑烟的小作坊工厂。 雪片甫一沾地,便与路面上的泥浆、煤灰、污秽融为一体,冻成一层泛着腥气的冰凉硬壳,若是不慎将这层硬壳踩 王崇阳看着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虽然这些火似乎对自己目前而言没有什么致命的威胁,但是毕竟自己离不开这里在先,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崇阳看着燃灯道人如此,心中一叹,自己对于所谓的佛家,连皮毛都不算了解,说了那么一番实施而非的话,也就是为了把燃灯道人蒙住,好让他自己静下心来好好参悟罢了。 “曦儿……”轻声喟叹之后,赵靖宜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簪,轻轻地放在他的枕下。 因为在这些明星觉得,他们这些娱乐记者,若是真有点门道,哪里有过来追这种八卦新闻的? 没打听到结果的谢树荣只好郁闷地回到宿舍,对着自己的休闲t恤和牛仔裤发愁——靠人不如靠自己,既然凌队那边问不出什么,他只能到网上搜索一下穿衣搭配的攻略。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亲人,或许早就已经被他杀死了,而他给你们的,只不过是一个口头承诺而已,毕竟,你们在来这里之前,根本就没有见到,被那位幕后之人,所绑架的亲人对吗?”。 王崇阳进入酒吧的时候,见酒吧的一侧那边围着不少人,他走过去一看,却见周雅琪此时正穿着巫师服,桌上放着水晶球,手里拿着塔罗牌正在帮人算命呢。 王崇阳还特地从超市买了一个紫砂锅回来,炖了一只老母鸡,放下了各色材料,勤等着好。 而且,还可以借机,给何曼的心中,带来疑虑,以为,他们还有着别的援军,隐藏在暗处,使得何曼,不敢贸然推进。 二楼有独立的会客室,房间是隔音的,杨教授把我们带到了会客室里,然后招呼我们入座。 乔夏明白唐宇的意思,其实她也很后怕,若不是运气好,现在还不一定会成什么样子。 裴静冉听着,绞着帕子的手,指节微微泛起青白,身子微微一晃,差点晕倒。 华夏国,按照地理方位的不同,划分出东区、南区、西区和北区这四个区域。 “开了药你可以走了。”他坐在床边,执起九儿手,淡淡的开口。 只要把她妈和云紫菱攥在手里,以后有的是机会用他们来算计她,给她添堵,直到让她主动取消这么姻亲。 眼看着马上就要天黑了,肚子也有些饿了。我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到楼下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加鸡蛋。 因为他们的到来,就是在提醒那对夫妻,孩子不是他们亲生的,恐怕那对夫妻也害怕他们经常去看孩子,让孩子得知那自己的身份后,和他们不亲,综合以上种种考虑,夏至这才没有去看宋传宗。 胡丽娜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阴沉的表情,对着赵海波讨好的笑了笑。 但她又饿的厉害,只能无奈的拿起碗,去刷干净,然后盛了碗面汤,一口气喝完,肚子还是饿,只能又喝了一碗。 因为,韦一笑,就是在水氏被捉奸在床后,被赶出裴府后生下的孩子。 第126章 洋火 密密麻麻的子弹落下,溅起蓬蓬的木屑与泥花,灰衣刀手像闻到血腥气味的鬣狗般疯狂涌上,青联帮的汉子接连倒下。 大小猫一左一右将傅觉民护在身后,子弹落在两人身上,发出敲击厚革般的闷响,弹头叮当坠地。 一行人退到就近一个巷口位置,傅觉民此行带来的青联帮汉子就死得只剩一半不到。 大猫将身子横 这样以来,对于周围那些说闲话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慑。在国家如今复杂的形式之下,一时间刘宁击败灵墨的风声竟然就此平息了下来。 关兴领了兵马,欢天喜地的去了,来至城外,排开队伍。副将压住阵脚,关兴上前讨战。 “这么厉害?妹夫你不会是在诓我吧?”傅月池见孙旭说得这么玄乎,有些不信了,以为孙旭是在诈她。 “清水市鳞波区西望台站。”司机轻故作描淡写,满脸坏笑,等着看月夏的反应。 和那长空的满目繁星结伴回了成王府,江淮打着哈欠推开正房的院门,却是脚步微顿几秒,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停在那石桌前。 “难道林晓彤已经把管理人员请来了?”周扬心中暗想,几天前林晓彤就说过,要去请一个懂管理的人来,可却没想这么就来了。 几个衙役一听,心中也觉得张武所言有理,又见孙旭被赶走到一旁的路边,心中又有一些飘飘然。 “知道了,老大。”曲晨曦打起精神,急忙回应道。斯洛奇等人也正色地回应了几声。 验尸报告显示,田嫣是喝了掺有无色无味的无机物,中毒而死,并非因喝了农药中的有机物。 星辰听了,心里发痒:“阿风,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她转过头,露出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 回到卧室,一进门除了浓郁的灵气以外,还有一股子森寒气息扑面而来。西门靖不由得浑身一激灵,这是死魂所有的特殊气息,难不成有胆大包天的死魂藏在了自己房间? 虎老雄威在,这一刻年逾古稀的老人家,爆发出了当年的悍勇,用自己的双手保卫了家人安全。 东阳随即吻上那娇、艳红唇,尽管只是虚幻的神魂,但姬无瑕也热情的回应着,那份热情,仿佛双方都害怕会失去彼此。 “我居然忘了这灵魂金剑!差点被我自己给害死。”皇清一扫颓败之势。 “你哥哥倒是挺会替人着想的。”姓赋晨自然听得出洪七八话里的意思。 开口质疑的,是一个身材略矮,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不过这个看起来十分丑陋的老头的身边,却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还伸手挽着矮老爷的胳膊,显得十分的亲密。 因为已经确定了陆易平他们的逃跑方向,所以霍芬博不惜浪费自己的精神力,破开了空间,带着恢复了的托马斯,以及他带来的三名九级暗者,追了上去。 “嘿嘿,接招,极点冰杀!”看到陆易平似乎行动有些迟缓了,颜冰认为时机成熟了,不由的嘿嘿一笑,然后纵身而起,随即凌空落下,张腿就是一记大披挂腿,带着浓浓的寒气直接踢向了陆易平的肩膀。 倒不是因为母亲,而是他从来未曾找过他,害他吃了这么多年苦才产生的隔阂。 “哈哈哈哈,原来是师叔驾到,闻仲拜见师叔!”闻仲来到郑健面前,毫不犹豫的下拜道。 第127章 割首 唐念真带着李怀霜匆匆从安顺旅馆后门跑出,直接进了对面一栋老式寓楼。 待心中的紧张稍缓,透过楼道暗窗打量底下,唐念真才意识到自己是成了惊弓之鸟。 底下两拨人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打成了浆糊,说是两拨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帮人围攻两人——两个身高俱在两米以上的魁伟巨汉,应是练过武,唐念真亲眼见子弹打 因为鳄跋只是刚停下了脚步,从四面八方,一下子爬出来密密麻麻的鳄鱼兽。 依旧是一片枯黄的山峰,看上去满目的苍凉的景‘色’,昊南看着身前一切,这里应该是蛮荒境当中所特有的景观了,不过这种景观,似乎并不让人喜欢。 他一边想着便打算先发制人,在给二哥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只见陈二山忽然把匕首给扭转了过来,刀尖冲着二哥的肚子就捅了过去。 在梦里,他梦见了好多花蝴蝶,还有拿着数码相机拍照的胡琳老师。 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少回,想来想去就觉得自己现在做的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忘掉身边所有不正常的关系,好好的爱穆美晴就好了。 她完全可以凭借金陵权剑,冲开上面的界面,回到那片荒凉的遗址上去,但如今她宁愿呆在这个狭隘的空间内,天帝和冥皇可能还沒有走远,她不想见到他们。 一连串金属撞击的声音不断传来,那杀手剑客不愧为用剑高手,面对流云剑那梳而不乱的剑招,仍然可以从容不迫的一一应付下来。 想她了。就回来跟她一块睡。平时分开的时候,也有大毛、二毛睡在外边的洞穴守着。蓝若歆也格外的放心。 只是这样也有弊端,互联网之后,信息的透明度更高,那些兽神教的教徒们,获得想要得到的信息想必更加容易。 这下余林江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如果叶飞真的如他所预判的那样可以直接和苏北首富罗少师对话的人,他一个马前卒狗腿子,确实没那个资格知道叶飞的身份。 可以想象,太宗皇帝有多震惊,他猜测内奸必在诸遂良和殷开山之一,绝不可能是魏征。 但危机没有接触,行动受限的梅杰也不敢暴露在攻击中多做盘桓,拽着那被吓呆的士兵往后一跃跳回到了掩体的位置,没有防备的士兵在他的身边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个嘴啃泥。 “叶总,我们东方劳务公司实力强大,完全有那个实力承包!”刘洋倒是信心满满的说道。 其实不用大家的好言相劝,在叶飞开口的那一刹那间,该怎么做魏平凡已经心中有数了。 刚才入内时曾有过仔细探查,对于地形已然熟悉,此刻全力运转轻功,不消片刻已疾奔至靠近前院的边缘地带,正好也撇见安安的身影。 别说是低级武师,算同样是九星巅峰的武师,与其交手也转眼之间败下阵来。 了尘和尚沐浴在舍利之光下,浑身暖洋洋的,无边舒坦,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身轻体健。 借由这个机会休息片刻,罗切特顺便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在经过尽量冷静的思考之后他发现有两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需要他来面对。 罗正江看着罗天旺走进了教室,就自己回去了,因为这事,罗正江已经耽搁了不少工夫了,必须马上去工地。 “唉,这次不仅损失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把陛下要的那些百姓也给搞丢了,回去陛下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旁边一个身材瘦干的鬼帝说道。 第128章 温酒 天潼路。 大雪纷纷。 沿街可见绸庄布庄,当铺饭馆。 还有一家廉价小茶馆的门前,搭了“老虎灶”,聚着大堆避雪的黄包车夫和苦力,水汽蒸腾,人声鼎沸。 这时,一辆马车从雪中疾驰而来。 待行至街角一挂着“三江酒楼”招牌的三层木石结构小楼前,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个戴着黑帽,身穿锦 赵狄钻进了一个假山山洞里,里面有些幽暗,他的手在周围探索地摸了摸,突然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咔嘣一声脆响。 程老汉的两个儿子,这时动了,裸露在外的皮肤悉数鼓动起来,荣棠这下子是理解了兰成的话,什么叫皮下有虫子在动了。 陈红菊看了一眼沈随心又迅速的落下眼帘,紧抿着唇瓣不肯开口。 “把她送过去,明天天亮叫记者过去!既然那个野种这么想要这个贱人,我就成全他!”烈焰般的红唇勾起阴冷而恶毒的笑容。 “放心,我绝不留手!”向天行点头,毕竟汤鞅是汤家最强的嫡血天才,虽说向家与汤家向来不合,但若没有家族的同意,他也不敢冒然下杀手。 反正,到时候抵达目的地之后,随便白沐雪怎么吐槽他,他也无所谓了。 “宋氲扬应该会很着急我得回去……”她不敢去看霍子政,随后说。 皇室那些恩恩怨怨,对于高层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心里都是有数。 按照巴内斯的意思,是要和孙思琪合作,出资扩大店里的范围,但是条件是让他能够得到相应的股权。 他的皮肉筋骨仿佛都有些透明,力气大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控制,而且他还能感知到自己身体内的许多地方,也能看见很远的地方,也能听见许多细微的声音。 关于这一点朱宏三也问过颜青山,他也同意这么走。毕竟颜思齐才死了十九年,郑芝龙手下一定有认识颜青山的,保险起见还是走陆路的好。 马家不说了,一开始就跟随朱宏三,第一桶金就是得人家马家帮助才取得的,现在反过头来对付马家,实在说不过去。 这是个程序,美术和策划三方面共同合作,完成最初设计思路的技术活儿。 这个时候天气很热,尸体不能久放,刘思赉没办法只好将老太监的尸体用盐腌了,其他几人尸体火化。 “弟兄们,赶紧找,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龙盟主可是传来最新的奖励标准了,只要谁能找到传国玉玺,龙盟主就让他一步成神,其他人也各有封赏!”陈岩正给手下鼓劲儿。 都安排妥后朱宏三起身离开贵阳,朱宏三挑选的道路是返回桂林,然后北上进入湖广,再去长沙。 越发的等待,他们都开始了心惊,这里面战斗的人还是学生吗,他们居然都感受到了吕和生气势里面的一种淡淡威胁。 杨戬当即就否认了姜子牙的揣测,虽然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广成子作为阐教十二金仙之首,他是如何都不会选择这般去做的。 见他没死,一切都还好,加上颜灼已经记不得从前了,他就没有提。 如果不是岳父姜建国和岳母李娟的养育之恩,鬼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现在。 司思一眼就看到了孟丽丽突然变得难看了的脸色,心情一下子的好了许多。 不过大概的样子,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那就是,混沌玄黄居然化作了两半。 “娘……”马嗣年满脸的都是无奈,好似这件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你……”通天教主骇然,面露震撼,这便是他们三圣合力推演出来的未来。 而帝辛要的就是让姬昌明白,既然效果达到了,帝辛也懒得去多费心思。 隐门内的家族众多,而这些家族当中,拥有宗师强者的家族可以算是顶尖一层。 这让梵天顿时有些郁闷,老子都静静坐在这里当背景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居然还得躺着中枪,这TMD算什么事? “早知道不来了,看他们俩秀恩爱更郁闷。”陈相宇气鼓鼓的嘟了嘟嘴。 那个时候她一直在研究所与团队研究V病毒的新抗体,是后来她休假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 在这神魔生物面前,莫清秋感受到巨大压力,手上的永恒神剑都发出了悲鸣。 如果这就是成长的话,她有种被揠苗助长的疼痛感,觉得曾经冲动热血的心,不知不觉间就老了。 江寒拎着那袋废茶叶并两大袋垃圾往家走,却觉得前路一片茫茫。她盯着自己倒映在斜前方的影子,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沉重拖沓。 她心中虽然不满,但是身上不敢显露出半点不满,她恭恭敬敬的跪着,在礼仪上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是一件中阶道器,卢林飞竟然发挥出了中阶道器,十分之一的战力。 等片大陆上最好的位置就是冰域国所管辖的地区。所以,火域国有想要吞并冰域国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其实这一次离开,唯一不舍的就是诺仙子,不能再听她的讲课了,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有去找她辞别,虽然说不应该,但是秦川是因为不想打扰她的生活。 匆匆忙忙的赶到十三号包厢,包厢的门是开着的,刚一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咒骂声。 “恩!一定看!”我很确定的又回答了一遍,左诗诗这才满意的挂了电话。 “白凤为冰,白凰为炎;随我玖莲,白泠冰炎!”汐蝶语落,百凤齐鸣,印法再变,二十三枚苍白色灵晶飞出,这一次夏汐蝶没有再以鲜血祭炼,让灵晶压榨灵气了。所以这一次,是一朵洁白的白莲飞空而起。 才明白了这点,便知道天魔组织又祸害了迈尔斯这个英雄,顿时怒火冲烧。 西门沙的立刻祭出“如梦似幻手”,以臂上的旋棍去撄雄浑凝厚的力道,“如梦似幻手”则划出阴阳圆虚的模样,将那凝聚空气的浪潮从左下和右上两个口子撕开,泄去力道。 “既然你们急着找死,那就先去死吧。”白菲恶狠狠的喝道。白蛟已经临近,血色山峰都轻轻的抖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萧北平突然插话道:“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江南总督廖樟晋大人的公子便是叫做廖叙林。想必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萧北平终于明白了段重这一番折腾的意义。 第129章 “严老九”,三拳! 包厢门打开。 只见门口立着一人,颧骨高耸、眼神阴桀,一只手上提了个白布包裹,散发出隐隐的血腥气味。 “严老九!” 坐在主座的丁兆安讶然出声,忙主动起身,啧声道:“没想到你竟来的这么快,我们这才刚刚落座...” 说完,又吩咐左右:“快,去给九爷准备一副碗筷。” 见是“熟人 果然不出三天,就有苏和部的人打马过来。李凝顺手绑架的一个汉子,换上了衣服问明一些情况。 时间永远都是不等人的,无论是你在出生的时候,死亡的时候,还是在搭讪妹子失败还反被打的时候。 外面倾盆大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征兆,杨乐凡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上,玉梅睡在床上,但这一夜注定不平凡,她躺在床上整整想了一夜自己和汪羽的感情。 夜幕降临,裴君浩亲自给嘟嘟洗了澡,带着儿子在慕芷菡旁边的房间哄着儿子睡觉,讲着讲着,嘟嘟躺在床上,裴君浩伏在床边,也不知父子俩谁先睡着,都响起了鼾声,裴君浩太累了,折腾这么久,没有消停一下。 有了皇帝的话,太后也不就能再说什么,只得由着阿凤给她穿凤裙;她还要做出极为感动和慈祥的模样来,说实话比她自己穿凤裙都要累的多。 还有一个原因,使的阿凤一直犹豫着见不见纯儿。那就是,灭门之仇。 “所以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奢求进入白塔?”布拉德利克依旧面瘫的盯着某某。 真正是他不断虚弱的是从伤口侵入他的身体里的毒素,伤了根本。 “原也没什么事,何须道歉!”李凝大手一摆,他哪里是斤斤计较之人? 只不过这种法门极难修炼,其一是“神游烟”这种东西,并非寻常人能有的,不仅仅需要各种奇花异草,珍贵药材炼制,还要大能三阶“生死无常”境界以上的强者加持精神力。 杜聿明冷冷的宣布道,随后单膝跪立虚空之中,低头垂首,脸上一片虔诚与恭敬,双手虚虚向上托。 杜子平从法宝囊中摸出令牌,向天华真人抛去。天华真人接了过来,也将自家的令牌取出,只一抹,便将这一千五百个贡献点划了过去,又将杜子平的令牌抛回。 有观战的将士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胡明这步法可怕无比,仿佛瞬间移动,让人来不及反应。 他微微一怔,不敢造次,看到远处一道红色遁光,便拦了下来。驾御这道遁光的是一个金丹三层的修士,本来他被人拦下,立时升起一腔怒火,但他随即见到杜子平的修为,便把这怒火丢到爪洼国去了。 “少爷,消息传出来了,冤魂渊今天就要开,十三峰的大师兄慕容风和七峰的大师兄赵金都将要出来了,还有十一峰的众多师兄。”铁军低头恭敬的说道。 那些妖兽状的僵尸,本身的素质明显要高于人类僵尸,同阶的人类僵尸往往不是对手,但人类僵尸修为相对更高。 媚娘道:“这事黎叔负责,他最清楚,你只要问他,他就会告诉你的。”那粗豪汉子一怔,顿时明白过来,被人耍了,白白被骗去一千玉晶。 假如把司法机关比作铁面无‘私’的刑部,纪委则更接近可怕的锦衣卫。 和修真界绝大多数的修真者一样,林风也对自己最先历练的灵域,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怀。 第130章 我去杀了丁兆安 “砰!!!” 闷响声如击败革。 方脸汉子双拳还未彻底递出,一根粗壮坚实的臂膀已然没入他的胸膛。 他整个上半身向后夸张地扬起,双脚离地数寸,然后“轰”的一声被生生嵌进背后的墙壁上。 粉尘簌簌落下,装潢精美的墙体以之为中心,霎时裂开一圈放射状的纹路。 方脸汉子的眼珠暴突,下 许纤纤走过去一看,这金属物居然是一具机器人,像是人类一般的身体陷在地下,只露出机械头颅和两条手臂,似乎在挣扎。 在二人征集各处牧场的马匹的时候居住在各处的民兵也纷纷聚集而来,这些地处岛屿西部的民兵因为距离济州城太遥远所以没有接到许宁的通知,现在知道竟然有人胆敢进攻济州城一个个是勃然大怒要和军队一起去报仇。 张达听到陈帆这话,立即丢了手里坛子,帮陈帆架着梯子,好让陈帆安全的从屋顶上下来,陈帆却淡淡一笑,从屋顶上一个箭步跳了下来。 虽然在军帐里,但他的感官,一直紧跟着王润之等人,对山上的战况一清二楚。 他被李太白种下的禁制还留有后患,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愿与其照面,最好的办法是取得山河社稷图的控制权,将李太白两人困在这片空间里。 只是轻轻一个横扫,一道月芒逸散而出,为首的几个闻家仆役就被切割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光滑如镜,竟是连丝毫血液都没洒出。 精气神,五感,身体素质,全都节节拔高,还练武十几年?能跟作弊如同坐火车一样的李妖孽相比吗? 以后有空去订做一个专门装古剑的皮套……心里想着,我一边将古剑塞进了一旁地背包里。 仿佛就是一颗单纯会发光发亮的金色圆球一般,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的特点可言。 想到这,我心里一动,视线看向了一旁的仙鹤石灯,果然,此刻石厅里的八盏仙鹤石灯除了都燃烧起来了外,每一只仙鹤石灯的眼睛也都变成了血红色。 古朴幽沉的声音响彻云霄,宛如一下又一下,撞击在人的灵魂之上。 那样的双眸,只是望上一眼,就好像连神魂也会被吞噬,万劫不复。 嗓音温和悦耳,不知为何,风轻然听到元长欢的声音之后,总觉得元长欢的声音很好听。 因为影像中的两人身上都没有衣物,相互抱在一起,做着难以描述的事情。 萧然粗鲁无比的咒骂了一句,讥讽一下,拉出来了好几道幻影,让人根本就判断不出来他现在在哪里,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进攻。 “我董平也愿意与张将军比试。”年轻气盛的董平见得大家都站出来,浑然忘记之前挑战赵云的尴尬,也喊了起来,他可不甘落后,“风流万户侯”要的就是成名立万。 身份卡可以直接融入身体,也是祭炼出来的十分强大的东西,想要毁掉,根本就不可能。 她废了好大的劲儿,都没有得到儿子的认可,谢辞倒是好,随随便便就得到儿子的认可了。 您的东西被丢得到处都是,莫特助专门找人,等警察取证完毕,把您的东西按照类别整理了一遍。 本来按照从前,她的这一甩,足够将这不长眼的男人拍墙上去,可她如今早已没了那灵力。 他们带来的货物,基本上都不是为了卖的,也很少有学生能买得起这些昂贵的东西,他们更多的是在展现商会背后家族的实力,炫耀自己的资源。 结果特么一想到昨晚李媚喝醉酒后的一番言论,良鼬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继续把这事儿关注到底。 由于前车的技术比不上李晟,所以李晟在连续的几个弯道下来,逐渐地追了上来。 “孟佳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李媚看着说啥是啥,甚至称得上是乖巧的孟佳,表情微懵。 陆飞想起苏剑微,顿时陷入两难,他一直爱着赵敏,可是对苏剑微……也不可能放下,不能让苏剑微受伤害。 两个思想在她的大脑中做着强烈的斗争,最终融为一体。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安全之地,休养生息,能好好活着就行。 琬媛和瓜尔佳氏不知道,在她们离开后,瑞福晋狠狠地摔了桌子上的茶杯。 这是两处关卡,左右两个岔路口一处一个。马化武从地形上观看发现这两个关卡拱卫着日军军营的要道,一旦发生战争被偷袭的话,这里是阻挡敌人进攻的重要咽喉。 “白熊国恐怖组织覆灭事件,你也有所耳闻吧?”柳生无敌又问。 “四弟!”李勇也无法容忍吴富荣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性,出言阻止道。 杨菲儿也听的直叹气,她心道:那老头太倔了,你低个头认错不行吗?非得害得那么多人陪你殉葬,真是糊涂至极。 我又被太监们拖出去。吴公公跟了出來。此时那个拿金瓜的人手里换了大板。我被架在一个板凳上。而另一边。则有姑姑用力的扇起清儿和石榴的耳光來。生生清脆。让人心碎。 第131章 事后,夜谈 黄昏时分,闸北的雪停了。 但城寨这一夜的寒意,注定要比落雪时更为刺骨。 马车和汽车的声响在闸外响个不停,大批的青联帮汉子如潮水般无声地涌入闸内,统一的深色劲装,右手臂上俱缠一道醒目白巾,于暮色中划开一道道冷厉肃杀的线。 破门声、哭喊声、求饶声..以及零碎却坚决枪声,自暮色四合起,便 她对李氏毫无印象,连李氏生得什么模样都半点不记得,听到母亲提起李氏,心里也并无太大感触。 如果说第一条视频发的时候任禾是后知后觉的,那么这次他已经知道,这条名叫骑士之名的TK宣传片必然会再次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不仅是国内还有国外,所有人都将见证自行车高速漂移过弯第一人的诞生。 他的精神力大概是经过了魔法字符的改造,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而最显著的一点,就是被印上他精神力的水元素,会具备排斥其它魔法元素的特性。 陡然,帝冥身上的气息开始剧烈波动,一股超脱世间的至强威压席卷四方,天地为之惊悚,大地为之颤栗,此时帝冥由爱入魔,勘破至尊。 那么自然他的处境肯定不可能会变得这么的压抑,他现在的状况呢,真的非常的遗憾,他还是需要去认真的分析,只要能够去借指道这种事情。 薛怀刃笑了一下:“受什么罚,我何时说了要罚他?”他看了眼无邪光着的脚,斩厄满脸的眼泪,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 “比目鱼,统称为鲽鱼或者偏口鱼,肉质细嫩洁白、味道鲜美,有大量的维生素和蛋白质。但是处理起来,稍微有些麻烦。”水原冬美说道。 “这个我已经跟韩家说过了。”桑谷子道,他也知道,因为在给周无意治病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到这一点了。 看到父亲的样子,王勉就感到好笑,他强忍住笑意赶紧溜了出来。 也因此,他虽然隐约有种自己是不是在作死的感觉,但计划得这么完善,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在作死了。 陆妡瑶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到,大大方方的上了车,淡定的模样让人想掐死她。 “我是认真的。”叶晗烟以为她在跟自己开玩笑,所以,重申了下。 “无论怎样,都是我们害死了她,能弥补多少,尽量弥补多少。”拓跋紫知道冥北凉要留下做什么,低声说了一句,虽然知道弥补再多都无用,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几乎不需要费力,秦慕寒一眼就看穿了陆雅如的如意算盘——她想利用他毁掉陆妡瑶。 林牧目光淡然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位老朋友,竟然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萧瑟打量着来人,是一个看起来有一米七的老男人,身材瘦弱,肤色偏黑,眼睛看着有些阴冷,后背有些微驼,看起来并不好相与。 “别叫,叫什么叫,没见老子正在忙吗?都排队,排好队!”掌柜的头都不抬,一直在暴躁的大喊。 冥北凉自然知道儿子是受到拓跋紫的指示,来引开他的注意力,好让拓跋紫从他怀里逃跑的。 “就算你去了天澜殿,我也可以去让你看到我。”风无域又俯身往前靠了靠,俊美无双的脸再度伸到南宫绯影脸上,笑得那叫一个邪肆。 宫若梅她心疼的看着情郎,见他剑眉薄唇,额头上尽是汗水,若非看见他肩头枪伤,兀自不信他刚才去了一趟海光寺,杀了津门驻屯军的高层,以及那个大特务土肥原贤二。 第132章 赵天鹏 这种无根无据的预感,傅觉民自然不好说出来,便听丁姨继续说着。 “...你们小辈之间的意气用事,无论是闻市长还是罗正雄,都不会下场理会。 我若是再插手,便是坏了规矩。” “规矩...” 傅觉民咀嚼着这两个字,垂眸抿茶。 丁夫人握住他的手掌,柔声道:“但你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 “谢谢夸奖。从没想到,夸我的人会是你。我以为经过祖屋事件,经过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会讨厌我。到底是我看低了你。”周韵一边说,一边拿出镜子补妆。 那时它才一岁零一个月,一见她便很友好的扑上来,丝毫不像它的主人那样。而她正艰苦的行走在追男神的路上。 沈若初从高处摔下慌乱得惊叫,“景焱,你王八蛋!”转眼看见枕边的一只玩偶,边挣扎着起身边把它捞在手里,又朝他砸了过去。 苏影反抗无效,只能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亲自指点红波做了番茄炒蛋,和酸辣土豆丝。 听筒了一阵默然。数秒钟后,沈行之不赞同的开了口,“家辉,不是做兄弟的不帮你。可是事到如今,你和初初……”还不等说完,便对方急迫的打断。 他也看到她睁开眼,手还在她的胸前揉捏,却再次低下头吻在她唇上。 离开时,沈若初已经迷迷糊糊有些神智不清了。她脚步不稳,景焱怕她摔了。只好搂着她,让她尽量靠在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这里也是唯一能和整个儿舰队相互沟通的平台,舰队指挥官会通过通讯器,将命令传送到这里来,然后再由舰长予以具体执行。 “你还真是行动派。”郑秀妍愣了下,嘀咕道,默默掏出手机开始捐款。 赤子之心固然极好,但因为种种原因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失误。 “事情办妥了?”郎兵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匣子盖,顿时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老远都能闻到,里面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左脸颊上一颗长着黑毛的大黑痣特别显眼,可不是冯继治。 冶造局先是将于祥符港新造的二十艘大船做了一番改造,效仿齐国巨鹿水军的『火弩战船』,将连弩搬上那二十艘船只,将其改造为『护卫船』。 就看到在广场之上,已经有很多的训练营教官和试训者,齐聚于此,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盛会了。 董武不知道林枫为什么这么说,但是看他的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们昏过去把林枫吓到了。 设定一个根本就没有凡人的次元,哪怕表面上是凡人,也会有那么点绝对信息。 几天的相处,让对折赛芬微微有敌意的符美娟大为钦佩,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懂得真多,在郎、王大战之后,她极力邀请芬姐姐来她家住。 不过打开火折子也看不了那么远,他看不到却有人可以看得到他。 路政局与消防队的职工们正披着雨衣,盯着暴风雨,站在各个街头巷尾中查看下水道堵塞状况。 不过,昨天深夜她才在a市的酒店和自己“相撞”,怎么今天竟然一大清早的又在b市和自己“偶遇”? 周莹莹也是无语了,很想知道脑海里的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总是这么说张昊天?难道这个声音跟张昊天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第133章 公子的手段 不管是哪里的权贵圈子,第一个要看的,永远是出身。 赵天鹏就属于“出身”不好的那一类。 他爹赵季刚,盛海武道总会会长,盛海武行行首,手底下十几家武馆,大大小小数十家镖局... 外人看来风光,实则在真正的权贵眼里,屁都不是。 他们只会记得他爹赵季刚在十八铺的码头扛过大包,他娘以前 经历了惊讶、震惊、好奇、释然等几个阶段,虽然宋玉的真实实力并没有受到误判,可作为世家精英子弟的邱人杰等人,还是及时反省,并立刻做出应对措施。 她的声音因为发生意外而变得沙哑,跟原来的声音不一样,何况这会儿她戴着口罩,她奇怪的是,年琛又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呢? 在考完试,老师们都不会来见学生一面,问一下他们考得怎么样?而是直接将学生给放了,让他们自己去撒野。 “这就是米国的杀手锏吗?”华夏首席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秋珞雪此时已经睡下了,很安静,整个房间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桌子上摆放着一盏灯,正在摇曳着烛火。 帕德却是一伸手把一个守在他前面的护卫扒开,运足了目力看向远处河边。 夏子陌在隔窗前负手而立,明媚的阳光洒在宫苑的树木上。外面的阳光太过明媚,显得栖龙殿内更加昏暗了。 农村左邻右舍的相处,其实学问也大着呢。自有许多四两拨千斤的智慧。 而当初兰登的目的,可是把佣兵团发展成为他在地上世界的情报部门的。 楚暮回到公司才知道自己被开除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得罪了陈总,陈总不会再合作,而且公司也倒闭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放鸽子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你还要不要脸了? “人老了,总是会多愁善感呀。”看着扭头望过来的夏奇,雷利开口说道。 先前浓密的灰色光雾果然消失一空,并且与之前相比,笼罩在整个废墟上的光雾又稀薄了几分,几乎看不出来了。 让他的学生压轴,这是让他们的人先在领导面前表演,然后让他的人没脸是吧? 宝座两房有两头大只的镀金铜兽像,他们是拜占庭工匠技艺的巅峰,可以张嘴咆哮,甚至转动身子。 但还是第一时间挥手,直接将那缕从他体内本能迸发出来的金芒给散去。 “其他的我想你应该都清楚了,只有最后一点,所谓的第六顺位掌控者可能还不清楚意味着什么。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正是一个少年对着野猪狞笑,而野猪身侧流着鲜血,猪鼻更是被一刀深可见骨的刀疤破坏。 她以前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还是连续两次,她都不想原谅自己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蒋介石一定会派他的嫡系去!”毛/泽/东抽着烟说道。 云朵朵结束了和丰子恺的阴谋诡计,疲惫地睡觉,她很可怜的好吧? 能够拿出忘情丹那种诡异的药物,对介家和介子微,甚至是对云朵朵都了解很深。 去年夏天的时候,省图馆长非常高兴,因为今年来面试的应届生中,有三个年轻人非常优秀。 很,成阳的脚步变得了起来,犹如虎跃丛林,进入八十八人之中,似乎在不停的划着圈子,但是每一圈的划出,都有无数的残影跟在他身后,这残影的数量,赫然便是八十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