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BOSS骗婚后》
1. 第 1 章
磁州,今平府,永定县。
自晋、梁两国以磁、深、冀三州归梁后战事暂告一段落,游灯街又恢复了往日喧嚣。直至华灯初上仍然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街尾最深的狭小角落里,一个粗布蒙头的妇人左瞧右瞧在一个招牌上写有“鬼谷为师,管格为友助”的小摊旁停下脚步。
“是南大师吗?”
她问的小声,双手局促地攥着竹篮,脸上唯一露出的眼睛也写满了难为情。
“是!是!”南稚在远远瞧见妇人那一刻就把收摊的动作暂停,在确定妇人真的是来找她之后脸上更是喜笑颜开。
晚饭终于是有着落了!
不料,妇人见她一笑愈显踟蹰,还隐隐有了欲走之势。
南稚见状当即收起笑脸,她下颌微抬鼻孔朝天摆出了一副眼高于顶的高人架势。
妇人端详一会儿这才在摊子前的小凳上坐下,她蹙着眉头支支吾吾道:“听闻大师在‘那个’方面很有本事,奴家有一难事不知大师可否帮得上忙?”
南稚一听‘那个’心下一喜,知道这单肯定稳了,但她还是需要配合演出一番。
“夫人直说便是。”她斜睨妇人依旧一副是世外高人高高在上的死样。
妇人见她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终是放下心,左右瞧瞧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后才小声将她的困难娓娓道来。
“奴家家中养了一栏公豕,不知为何在骟了其中一头后其余种豕竟也连着完全不行了。”
“大师您看,这可法子救救?”
猪?那就更好办了!
南稚佯装皱眉,她轻抚不存在的胡须沉声道:“你这豕是心病。”
“难、难、难。”
妇人一听大急,忙问道:“可还有法子救?!奴家一身身家皆系于此还望大师可怜则个……”
南稚闻言垂眸摇头轻叹,置于案上的右手却在摩挲着指节,“我也不忍夫人落得这般境地,若是真心想救也并非不可,就是……”
妇人立即意会,忙从竹篮中拿出一贯铜板推向南稚,“此乃定金,若大师将它们治好了,于后另有两贯奉上!”
南稚先是一喜而后眉头重重一跳,要知道这可是斗米至千钱的战乱时代,一个农户哪来的这么大手笔。但她还是将心中惊讶压了下去,佯装淡定地颔首。
“如此这般我便也勉为其难地为夫人试上一试。”
她在妇人期待的目光中略一思索便弯腰在案下摸出一个约莫十寸左右的匣子,蹙眉打开,只见里头被小竹片隔了二三十个小格子,均装有一些看不出何物制成五颜六色的糊糊。
南稚看着格子沉思良久才伸手在红色格子中挖了一勺放在油纸,又在其余颜色的格子里各挖几勺,便将它们一齐揉制成了数十个黑色小药丸。
不消一会,她便将装有黑色小药丸的油纸叠好便递向妇人。妇人却迟疑地看着叠好的油纸半天不肯接过。
对于这种情况南稚早已有了对付的法子,她将脸一板手指向自己的招牌,掷地有声道:“我乃堂堂鬼谷弟子,还会骗你不成?!”
铿锵有力的声音一时竟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听着偶有的窃窃私语,妇人慌乱地将蒙脸粗布紧了紧这才惶恐地将油纸接过。
接着她又像是觉察到自己先前行为有些不妥似的,凑近南稚细声描补道:“并非不信任南大师你,只是奴家家中相公也有些难言之隐,您看……”
南稚闻言颔首脸色稍缓,顺坡下驴道:“此药人亦可服,夫人尽可予你相公一试。”
妇人连连点头,唯一露出的眼睛满是喜悦之情。
南稚则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妇人抓着竹篮白嫩的手,清咳两声又补了一句:“此药乃引子,你这几日喂着见好些再来寻我,届时再补一剂便可痊愈。”
妇人恍然大悟,合掌连道:“是极,是极!当是如此!”
情绪稍缓她又接着道:“既是有了法子家中家伙事多,这厢奴家便先谢过南大师先行告辞了。”
妇人向南稚略一福身,待南稚颔首回应后将油纸放入竹篮,再盖上一层粗布便匆匆离去。
婷婷袅袅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街口,南稚在人走后忙不迭把那一贯钱揣进怀里,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在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了踏实感。
还没美多久,一声马啼将她惊醒,她扫了眼天色顿时惊叫“遭了遭了!”一边忙不迭地赶紧收摊。
她这摊子只租了白日,待会儿要是给街巡使逮到指定要给她罚上十文。
南稚紧赶慢赶终是在一旁楼里的第一位姑娘出来前收拢好了箱笼,她把箱子背在背上便急冲冲往陈叔家的包子摊赶去。
穿来大半个月,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忘了吃肉是什么滋味。
陈叔的包子摊离她租赁的摊位不远,没走几步她就看见了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陈叔!给我来一屉大肉包!”
摊主见南稚来便下意识摸出了油纸,一听她这话伸往杂面馒头的手一顿。
他朝南稚挤眉弄眼道:“今儿来了个大主顾?”
热腾腾的蒸屉被摊主打开,肉包的香气扑面而来,南稚挠了挠脸回以陈叔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她觊觎肉包已久自然知道价格,不消陈叔说她便自个儿数起铜板来。
不多时,她一边伸手接过摊主递来的肉包一边将六十枚铜板递了出去。
“您数数,六十整。”
陈叔看都不看大气地将铜板放进围兜,又摸了俩铜板出来,“瞧你买的多,匀你俩子儿留当下回饭钱!”
南稚没有推却她嘿嘿一笑,美滋滋地将铜板接过塞进袖口。
“谢了陈叔!”
战后粮食紧缺,陈叔家的杂粮馒头个头大便宜因而生意很是红火,此时摊子又来一位老客,南稚也与那人相识她简单与那人打了个招呼便扭头对陈叔道:“明日再来照顾您的生意,我这便先回了啊!”
陈叔颔首,见南稚转身略显轻快的背影又忽的想起什么追了一句:“你自个儿多吃些,别都给分了出去!”
南稚没有回头只高声应了一句,担心街上人多吵杂她又高举着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走出拥挤的游灯街,四周屋舍逐渐凋敝破败,悬挂的廊瓦依稀可见经年战乱后的风霜。
见四周路人寥寥,南稚掏出一个肉包大口咬下,余留的缺口冒着锃亮油光,那饱满的肉馅、充盈的汁水只一口便可教人忘却所有烦恼。
穿越前大鱼大肉从来不觉稀奇,现在一口肉包却显得弥足珍贵。
踢踏的脚步声伴着月影清辉撒在青石板上,南稚忽的抬头,只见弯月不知何时悄悄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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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与故乡相似的夜幕上悬挂着一轮陌生的月亮。
待眼眶里的泪水彻底干涸南稚才把头放下,为撇开情绪她把余下包子全部塞进嘴里又急冲冲打开系统界面。
蓝色光屏上,主线任务依旧停滞在[拜师鬼谷门]一栏,她不死心地戳了戳进度条,硕大的15%俨然和她半月前刚支摊子时无二无别。
南稚不由叹了口气,自己是在一个月前玩游戏时突然猝死穿越的。
当她在破庙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换了一副瘦骨嶙峋且饥肠辘辘的身体,系统适时的在她耳边炸开礼花,不待她反应就砸下一堆信息。
据系统所说,这个世界是她穿越前所玩网游的衍生世界,而她只要完成终极任务[名扬天下]就可以得到许下任意愿望机会。
在与系统确定可以许愿回家后,她便把这场穿越当成一次格外真实的全息之旅。想起每次在电脑屏幕前的遗憾,她便打算为所有故事填补圆满。
本着人道主义原则,系统让南稚自行选择主线走向,作为游戏发烧友既然穿越了武侠游戏,南稚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以成为大侠来作为主线任务。
在确定主线后系统贴心的为她送上了新手大礼包——与游戏界面一模一样的技能使用面板(被锁定)和十个铜板。
南稚摸索后发现游戏技能面板分为江湖技能与宗门技能,其中江湖技能依靠个人悟性解锁,宗门技能则是在加入宗门后逐步解锁。
面板左上方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头像,南稚猜测应该是这个身体现今的模样。她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原身年仅十六本是一位世家小姐,她的家族在战乱中举家搬迁,不料途中却遭流寇伏击,致使原身在混乱中与家人失散,于是一个身无长物的原身颠沛流离许久最终饿死在那所破庙之中。
一个世家小姐独自在外流落许久却无人来寻,家中情况如何可想而知。
南稚又戳了戳头像,屏幕登时泛起水波纹,下一瞬一串人物属性赫然浮现在眼前。
人物:南稚
等级:0级
属性:力量2敏捷2智力2体质2感知2魅力1
血量28/100(因饥饿持续掉血中)
防御:2
攻击:3(命中:10)
反射:2
意志:5
岌岌可危的血量以及掉血debuff让南稚不再有闲心摸索系统,她需要去寻找食物。
原身所处的破庙地处偏僻人迹罕至,令南稚意料不到的却是她一出破庙就在不远处看见了几簇的婆婆丁。
脑子迅速反应到那是能吃的,怔愣过后一腔酸意涌上眼眶鼻腔,她看着原身瘦骨嶙峋的手,只觉眼前场景荒诞至极。
饥饿的肠胃疯狂叫嚣着容不得她多想,她跌跌撞撞冲到婆婆丁前快速薅起一把塞入口中,没嚼几下微苦的草茎就顺着喉管滑进胃里,激得胃酸不断翻涌。
南稚连忙点开个人属性界面,发现流血debuff已经消失,血量却没有任何增加。
她忍下作呕感又薅下几丛婆婆丁,血量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她需要去城里看完大夫才能得到答案。
一想到去城里,脑海中一双记不清模样的的手和他递向自己一个的杂粮馒头画面渐渐浮现。
南稚的脚步也不自觉迈向一个方向。
2. 第 2 章
南稚循着记忆里的路一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走至城门,被守城兵拦住时她才知道进城还需要缴纳两个铜板的进城费。
这显然和游戏里的设定不太一样,游戏里的货币和现实货币汇率相同。一般玩家大多只有几贯铜板,若是每次进城都得缴费策划的马大概都得被喷得连夜迁移祖坟。
但城门口的两个卫兵皆是一副鼻孔朝天凶神恶煞模样,一瞧就不好说话,南稚不得已肉疼着贡献出了自己五分之一的身家才进了城。
虽有所预料,但入城后的荒凉的景象还是让她有些震惊。
因永定县地处梁、晋两国边境,常年饱受战乱侵扰,它的建筑与游戏里大多的战乱地图中的建筑相似,依稀可见残垣断壁,破碎泥瓦。
陌生的古代街巷让南稚像个无头苍蝇,她凭着原身的记忆一路走到了那条有包子摊的街。
游灯街与别的街道不同,它在战乱时便是有名的花街,一向热闹非凡。战后更是迅速重建,现今又是达官贵人夜夜笙歌通宵达旦之地。
现下还是白日,南稚初到街口就听见了一阵嘈杂声。
一大群人围拢成一个圈,人群中还不时传来一阵惊呼,因为太过嘈杂以致南稚听了好一会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断被胃酸刺激的胃和疲惫的身体不停催促南稚赶紧离开,不料此时人群中又爆出一阵惊呼。
南稚听了愈发心痒难耐,她平生除了玩游戏外最大的一个爱好就是听八卦,曾经小区楼下流浪狗的爱恨情仇都能让她牵肠挂肚好几天。
眼见这么大的热闹摆在面前她着实不想放弃,于是她拍了拍外围一位奋力往里挤的大娘肩膀,待大娘回头时紧忙露出一个笑脸。
“敢问大娘里头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热闹。”
大娘不悦回头,在看见南稚如同难民的装扮以及面黄肌瘦的脸后面色一改道:“真真是可怜见的,里头似在发免费馒头,姑娘抓紧挤进去吧!”
语毕还把南稚拉上前使劲往人堆推了一下。
免费的馒头!!!南稚回过神来后连声朝大娘道谢。她把最后一点婆婆丁塞进嘴里便使尽浑身解数往里挤,却不料原身属实身娇体弱没两下她就被人群吐了出来。
泼天富贵就在里头,南稚眼神坚定揉着屁股咬牙站起,她学着记忆里游戏角色的技能动作稍稍比划就又要往人群冲。
只听耳边叮的一声,系统放着礼花播报:您已领悟初级江湖技能,达成初涉江湖成就!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南稚听见只来得及高兴一瞬,因为汹涌的人潮已经把她挤得头晕脑胀昏昏欲吐。
人海中挣扎之际,南稚艰难打开技能面板,只见江湖技能里大鹏展翅、连拳(低级)已经解锁。
她好奇地使出大鹏展翅,只见左右的人忽的被推开一丈远,南稚趁机突出重围。
大概是闹出的动静过大,围观的人通通朝南稚看来。南稚面露憨色左右瞧着挠头,众人瞧见只是一个瘦弱的小丫头便继续围观中心闹事。
南稚这才看清这里压根不是大娘所说的免费发放馒头,而是有人在闹事。
只见中心处是一个笼屉散落一地被掀翻的摊子和一个举止癫狂挥舞着木棍的男人。
他一手抓着几个肉包,一手胡乱挥舞着小臂粗的木棍。肉包被满是青筋的手攥着,汁水滴滴往下淌。
地上还有几个瘫倒在地的人,大多双眼紧闭着分不清是何状况。
一个头发几许花白的老汉正满目悲痛跪俯在一个妇人身侧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南稚眉头紧皱,她环顾一圈见围观众人皆是愤愤之色大致也猜到了发生何事。
她轻扯一旁身着儒服的男子袖角轻声问道:“敢问兄台为何无人前去制止那疯汉?”
男子感到袖角扯动低头只见一个枯黄的头顶,是方才引起骚动的姑娘。
他仔细回想南稚方才说了什么,指着躺在地上的几人回道:“先前去制止的已躺那儿了,不过姑娘勿忧,一刻前已有人前去寻了街巡使,想是快到了。”
南稚闻言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她仰头向男子致谢。一看才发现这人身量约有一米九几,原身一米六七的身高仰头竟看不太清他的脸。
惊讶过后,典型的南方人南稚看看四周才恍然想起她现在位于北方,个别有这个身高应是正常的。
知道有人会来解决,南稚八卦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
她看着那发癫的男人除了胡乱挥舞棍棒外并无做出其余举动便又扯了扯男子的袖角,“兄台可知那闹事的是何人,又是因何事起的事端?”
仰着头的南稚眸光一闪一闪,瘦巴巴的脸衬得那双眼愈发的大。
男子见后莞尔一笑,轻轻将发生何事娓娓道来。
原来那发疯的男人姓包名达,七年前晋国征兵时他应召入伍,后随军一道来了这磁州。如今晋军战败大军撤退至沧州,他也因在战时受的重伤被同盟遗弃在这永定县。
被砸包子摊的摊主姓陈,曾好心施舍过他一次馒头,哪成想这人要了一次便尝到甜头总爱到老陈这儿来讨要东西。
这老陈夫妇的摊子本就是小本经营,哪禁得起他时时讨要。今儿老陈夫妇头一次拒绝他,他便顿时变了一番模样,不消一会儿就掀翻了摊子,还把两人几棍打倒在地。
街上行人在包达暴起后便纷纷上前制止,均被他一一放倒,现下包达还在拿着棍棒挥舞,众人也拿他无可奈何。
身旁男子言毕,南稚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四周又传来一阵惊呼,扭头便见一根木棍携着赫赫威风朝老陈面门而去!
疼痛未如预料一般落到自己身上,相反,老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骨折之声夹杂着哀嚎,接着棍棒啪嗒落在地上。
他抖着身子往上看去,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单手钳住男子右臂,男子右腿被她轻而易举的踩在地下,瞧那弧度竟似断了一般。
……
“姐姐!”
“你回来啦!”
稚嫩童声传来,南稚的回忆倏然被打断,四周青石筑成的屋舍不知何时变成了黄泥瓦房。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声源处,一个衣着破旧的女童正站在台阶上兴奋的朝着她挥手。
南稚对着她一笑,柔声道:“囡囡这是在等姐姐吗?”
她把纸包单臂抱着,弯腰腾出一只手轻抚囡囡毛茸茸的小脑袋,确认早上出门时扎的发髻没有改变这才放下心来。
囡囡乖巧点头,“姐姐没回,我、瞧瞧。”
心底热流上涌,南稚掏出一个肉包塞进囡囡小手,“肉肉,囡囡吃。”
囡囡嗅到肉包的诱人香气喉咙开始不自觉吞咽,她却未吃只歪着头将肉包递向南稚。
“姐姐?”小小的人儿托着一个快有她脸大的肉包,葡萄似的眼睛呆呆看向南稚。
南稚顿时感动的稀里哗啦,她把肉包托到囡囡唇边手指着抱着的纸袋,“姐姐有,哥哥也有,咱们囡囡自个吃!”
囡囡看了一眼纸袋,确定是胀鼓鼓的后乖巧点头,仰着笑脸脆生生道:“谢谢姐姐!”
见小孩低头小口小口啃着肉包,南稚姨母笑着将她抱起快步走进院中把人放下再回头把门插销插上。
这个点外边人虽不多,但四周的孩童一贯爱欺负这兄妹俩,她把门关上那些孩子便是有心也不能进来抢囡囡肉包。
她把囡囡在堂屋放下,又指着偏房示意她去把哥哥唤出来。
不消一会,一个稍大点的男童就牵着囡囡一起出现在了南稚面前。
这小子性格与囡囡不同,犟得很。南稚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肉包,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塞进他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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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一切南稚装着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今日莫名来了笔大单,运势上说需得疏散些,你小子便为我接着些运道。”
包翎不懂南稚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常听带他的老张头说这个租住在他家的女人有大本事。
他似信了一般点头,又在怀里四处摸索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牙被草纸包裹着的麦芽糖。
递给南稚见她吃下后才开始吃肉包,整个过程都未和南稚说过一句话。
南稚见怪不怪地揉他脑袋,他也不反抗待南稚走后才抬起头来。看到桌上留下的一个肉包眼眶渐渐泛红,他踟蹰的看着肉包犹豫半晌还是拿起肉包牵着妹妹的手一起回了偏房。
……
南稚心情颇好地回了自己房间,她将油灯点上,再将摆摊所用的器具一一摆放好才开始分配余下的四个肉包。
她的胃口不算大,方才路上吃了一个此时已有了七分饱。念及今夜还有事要忙便留下一个做夜宵,其余通通放壁橱里明日再吃。
天已黑透,灯火将南稚的身影映在地上,她熟练地拿过昨夜还没做完的针线继续忙活起来。
她几日前才得知包翎跟那老张头学的竟是石雕手艺。作坊里时常烟尘弥漫,南稚来自现代当然知道尘肺病的危害,虽是如此她却不能阻止包翎去学艺。
于是她琢磨了许久,终于在布店找到了较为稀疏的棉布夹上少许新棉为包翎缝制口罩。一只口罩费不了两日时间,磨蹭许久是因她也为老张头备了一只。
老张头是附近远近闻名墓碑刻字人,包翎与他学艺自是时常招人忌讳。
但这对兄妹横遭邻里欺负的主因却还是因为他俩的爹——包达。
便是遭南稚一脚踢断腿的那个,如今已在县衙牢狱里呆了一月余。
那日南稚在救下老陈后,老陈为报救命之恩便收留了南稚。后来因种种原因南稚选择搬出老陈家。
在牙人带她看屋子时,她第一次遇见了遭人欺负的兄妹俩。
彼时的兄妹俩已经饿了好几天,包翎因偷黄狗碗中饭食被那家孩子逮住狠狠修理一顿。南稚与牙人到那处时看见的便是主家得理不饶人,一个劲奚落兄妹二人的场景。
牙人是识得这对兄妹的,当场便把二人身世抖落个尽,其中对包达个人的评价却极为复杂。
这磁州原是晋国属地,包达随军来后时常流连花楼,也极快地与花楼一位娘子结了相好。
不过几月花娘竟突然有了身孕,包达在得知花娘有孕后没有弃之不顾,他花了五两银子为花娘赎身。而后两人也自然地成了亲。
虽时常遭邻里议论,一家子也算过的和美。一切却在前两年一场令包达重伤濒死的围战后发生改变。
那时恰逢囡囡出生,取名一事因此搁置。而包达在死里逃生后一朝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时常发疯,一旦发疯便是不分场合开始打人。
久而久之军队便将包达除名,家中妻子也因不堪殴打在一天夜里悄悄卷了所有钱财与卖货郎私奔,家中便只剩下了包达与包翎兄妹两人。
因着包达发疯与他们娘私奔的缘故,本就瞧不起包翎兄妹身世的邻里愈发厌恶两人。
在包达疯疾发作砸了老陈摊子被捕入狱后,余下的俩孩子已有几日未曾进食,故而才会饿极在狗盆夺食。
在南稚看来包达这是得了ptsd,原本对他的不理解也在得知事情原委的那刻有了些许伤感。
她救下了包翎兄妹,租进了因包达被捕而空出来的空房并时常照顾二人。
后来半月南稚天天在为系统任务忙着摆摊,不知包翎怎的拜了老张头为师,同时也从三姑六婆口中得知了,是她将自己父亲腿打折并送入的牢房,便开始日日对着她闭口不言。
思及至此,南稚摇头哂笑。口罩已经缝制好,她将针线咬断满意地在烛火下欣赏自己的杰作。
3. 第 3 章
翌日,南稚起了个大早。她悄悄把口罩与如何穿戴的图纸放在包翎床头,随后啃着冰冷的肉包往游灯街走去。
天还蒙蒙亮,她打着哈欠与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一路左拐右拐终于在游灯街最大的花楼,湘云坊后门停下脚步。
在南稚进入湘云坊后,一个身影从远处的石柱后悄然走了出来。
她暗暗等了会儿,确定南稚真的进去了才急冲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消一会,她便走至西街的一个小院。偷摸轻敲三下院门后,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角她便闪身躲了进去。
妇人入了院内便熟练地往后厢房走去,见到打着呵欠刚跨出门槛的丫头眼前顿时一亮。
她急忙凑上前问道:“芳当家可起了?”
被问之人摇头,“还未。”
得到否定答案妇人面色更急,芳当家的脾性她是知晓的,搅了芳当家的清梦自己指定没好果子吃。
可若是不把那丫头的消息及时报上去,她忽然想起了半月前被抬出去的那个婆子,身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忽的眼风瞥到身前还在打着呵欠的阿慧,妇人眼睛滴溜溜一转顿时有了主意,“阿慧丫头,芳当家叫婶子盯的那丫头今晨一早便入了湘云坊。”
“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阿慧初听时急了一瞬,因为那丫头行径完全脱离了她们原先的预计。可她马上意识到身旁这老货是在算计自己。
虽旁人都怕芳当家,可她阿慧却不怕。因她是芳当家认的义妹,一般小事自是不会计较。
那丫头的事是大不能耽搁,却也不能白白遭人算计。
“何婶你也知道,芳当家一般是不会歇在此处。”
“这个时候,便是我搅了她也得吃上挂落。”
阿慧语气充满为难,右手却捻着指头在何婶面前摩挲着。
何婶一瞧便知阿慧是在找她讨要好处,自是气急却也不敢表露。从怀里翻了个遍才摸出一副耳坠,满脸讨好地塞到阿慧手中。
阿慧这才点了点头,道:“细想那丫头的事是与寻常事不同,我便冒险为何婶走上一遭。”
刚欲走,又补了一句,“若无事何婶还是快些回去,倘若跟漏了些什么,届时任谁也再帮不了你。”
何婶怨毒地看着阿慧背影,待她走了老远,才朝地上‘哕’了一口小声骂道:“短命的贱蹄子,小心别被我逮到!”
阿慧自是不会理会何婶的想法,她晃了晃手中耳坠,米粒大小的珍珠让她嫌弃地撇撇嘴,随即塞进了腰间荷包。
这座小院不大,阿慧的房间自然与芳当家离得也近。
她一走近便听见里头鼾声如雷,知道两人都还未醒便清了清嗓隔门不停喊道:
“姐姐!姐姐!快些醒醒!”
听见屋内有了桌椅响动,阿慧急忙说了正事。
房门开得很快,芳当家衣裳都还未理齐便匆匆开了门。
她把阿慧拉进屋内,仔细询问一番无果后眉头紧锁看向帘帐后倚坐在床头的男人。
“可是教她发现了什么?!”
男人闻言嗤笑:“怕什么?!”
他粗犷的嗓音充满戾气:“若真发现什么将她结果了便是!”
芳当家听后心下不悦,她抿唇不欲与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争辩。
若非世事难料,那丫头早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现下,只怪她先前不知那丫头本事出手太快露了破绽。
如今他们处境不妙,贸然行事并非最佳选择,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既是去了湘云坊便证明那丫头还没查到我们身上。”
“阿慧,你且去……”
——
湘云坊,后院凉亭。
南稚笑脸盈盈地接下秦管事的夸赞,谦逊道:
“秦管事谬赞,小女虽师从鬼谷,可学到三两点便出来献丑不要惹您笑话才是。”
秦管事严肃摇头,坊中不便洗衣,坊内衣物常年送到外头浣洗,这些年已有不知多少姐妹因月事带不洁染病。
南稚手中却有一物可将衣物洗的异常洁净而不伤衣,此次前来便是相商承包浣衣一事。
想来惭愧,若不是先前打压南稚兜售壮阳药一事被她捉住把柄,自己绝不可能见到她。
“南姑娘气量教人佩服,今日这契约一签你我便是同盟。你那伟哥我等亦可帮着售出!”
南稚一听,险些把嘴里的茶喷出。她忽的想起自己一开始意图靠卖伟哥成为首富的想法不禁有些汗颜。
那日她在帮了老陈脱险后竟碰巧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得到了系统奖励的一次转盘抽奖机会。
熟知自己手气的她还特意在抽奖前去洗了次澡,然后就抽到了男人的底气——重振雄风百变小宝箱。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可以变成任何模样的宝箱,还是一个可以产出源源不断伟哥的宝箱。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要这玩意有个屁用啊摔!
一番冷静过后,南稚看着宝箱又忽的狂喜。那可是伟哥啊!古今中外多少男人魂牵梦萦的玩意。
有了这个她完全可以一夜暴富,再拿钱去行侠仗义,声望点岂不是手到擒来!
然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她在湘云坊门口一盒都还没卖出就被人举报抓进了巡捕房。
检举她的理由是妖言惑众,说她是个典型的江湖骗子。
还是陈叔花了一吊钱才把她给赎了出来。
后来她不信邪又悄悄换了好几种方式,皆以失败告终。直到陈叔馒头摊也因此受到牵连,她才终于作罢。
越想越不对的南稚调查一番后才得知,背地里一直针对她的便是湘云坊。人家坊中自己就有壮阳药,她却无知的在别人门口摆摊,险些破坏了花楼的隐形规则这才遭人报复。
因无颜面对老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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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南稚搬出了陈家。
搬出后,她却忽的惊觉这件事有些细节充满违和,因为先前卖药时她便时常感觉到周围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一日夜里更是听见了院中出现了莫名响动。
那时她只以为是有人来偷药,虽忧心却因有系统傍身自是不怕。
可,一种未知效果的药,真的会这么引人觊觎吗?
若图的不是药,那最大可能便是为原身而来。原身好好的一个世家小姐除了那劫匪又是哪来的仇家?
惊觉不对时已晚,她已搬入了包家。为防打草惊蛇,她只好按兵不动暗地里悄悄打探。
那浣洗衣物的洗涤剂是南稚攒了十天日常抽出来的配方,这块敲门砖已向南稚排除了湘云坊的嫌疑。
今日她的这番举措,暗地里的人想必也看得清楚,余下便是看谁先坐不住了。
南稚整理好思绪,婉言谢过秦管事。直言她现下有别的想法,暂时不好实施待一切事了再做打算。
秦管事为人爽直,自是应下。
在商讨好明日便可将衣物送去浣洗后,南稚便起身离开了湘云坊捏着契纸往城北走去。
城北是永定县贫民的聚集地,老陈的家便在此。
先前住在老陈家时南稚便与左邻右舍很是相熟。自然也识得了许多家境拮据靠着浆洗衣物勉强度日的妇人。
在拿到洗涤剂配方看见它的神奇功效后,南稚瞬间就想起了她们。
古法浆洗衣物麻烦伤身,单子也是僧多粥少基本全靠抢,有时抢不到便没了营收。
与其让那些妇人吃苦费力的去抢零碎活计,不如让她凭着洗涤剂去找固定的大单,再由那些妇人在她这里来领活计。
于是南稚便拿出了摆摊算命的所有营收制作成洗涤剂,与老陈媳妇、蔡婶合开个洗衣房。
湘云坊的单便是洗衣房试水的第一步。
匆匆将单子交给蔡婶,嘱咐好明日定要将那些婶子看好,确保每人都按照标准步骤使用洗涤剂后,南稚又急忙前去摆摊。
她的主线任务已经卡了许久,摆摊是万万不能断绝的!
依据原身的记忆推断,她现在位于游戏里最为神秘的宗门鬼谷门附近。
按照游戏里玩家的入门路线,在坊市里招摇撞骗许久的玩家会被鬼谷门弟子撞破行径,紧接着在一系列突发状况中鬼谷弟子发觉玩家本性善良天资卓绝便把玩家引荐入门。
按理来说,她在鬼谷门附近顶着鬼谷弟子的身份招摇行骗这么久,不该没人出来清理门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声望系统所有的功能板块都需要靠主线任务进行解锁,以至于她现在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任务进度条。
可它除了刚穿越和她拟定以成为大侠为主线时还有点智能,现在完全就是个三无智障给不出半点提示。
南稚一边在摊位上摆放着家伙事,一边重重地叹息。
4. 第 4 章
日头已移到了正中,南稚估摸着日常差不多是时候刷新了。正打算打开系统查看日常任务时。南边突然出现了两个腰间佩着剑的年轻人,一身利落的劲装引起了南稚的注意。
这是一对与游灯街格格不入的一男一女。少年长身玉立一身少年英气从眉宇间散发出来,少女螓首蛾眉,举手投足间自带几分侠气。
两人相隔两三个身位,明明走在一起却又好似并不相熟,均低垂着眉眼隐晦地打量着街道行人。
自南稚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看见江湖打扮的人,这让她不由地感到有些新鲜。
少年少女一路从街头走至街尾,两人余光扫到南稚摊子看见招牌上的字时面色微诧,脚步停滞一瞬而后迈着坚定步伐离开了游灯街。
目光一直悄悄追随着两人的南稚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停顿,她心头一动登时打开了系统查询任务进度。
17%!!!
她浑身一震——短短一个照面进度条竟然上涨了百分之二。
方才的两人绝对是她任务的曙光!
南稚腾地站起身拔腿就要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方才跑了几步她却停了下来。
那两人的服饰不似鬼谷校服,从衣物细节来看,也不属于她认知里任何一个门派的校服。
虽然不排除有乔装的可能性,但她的最终目标是得到引荐入门的机会。
鬼谷门避世百年鲜少收徒,她穿越前官方给出的唯一途径就是由同门举荐。
贸然追上去,无论是不是鬼谷弟子恐怕都落不下什么好印象。
方才她看两人的一举一动,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那一无所获的模样,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出城。
想通了南稚便默默转身往回走。
隔壁摊位的老板娘诧异看着去又复返的南稚有些疑惑。
她出声问道:“小南你方才急急忙忙的模样我还道是有什么急事,怎的这么会儿便回了?”
南稚闻言看向老板娘,老板娘支的是个脂粉摊子,因着质量一般的缘故,平日里也没几个生意。
她闲时最喜拉着南稚聊她所见的各种八卦,南稚和她臭味相投,两人自是相见恨晚。
诸如后街花楼的荷花娘子,夜半总爱与粪夫私会的劲爆消息也都是老板娘一手爆料。
看着眼前人八卦的目光,南稚忽的灵光一动,半真半假道:“方才我见路过的一人像极了我那失散的兄长,待我回神追去时已不见其踪影……”
老板娘自是知道南稚身世的,相交半月,她自认早已在聊天中将南稚身家背景了解了个底朝天,她们二人脾性相投自然也算得上是半个姐妹。
见着南稚伤怀,她收起八卦的心思问道:“可是方才走过的那一男一女?”
见南稚点头,她便又接着道:“小南你放心,那般显眼的人姐姐稍微打听打听便能得知二人去向。”
南稚顿时露出感动的神色,激动地握着老板娘的手连声道谢。
老板娘面上不显,说着姐妹之间无需道谢的话语,心头却是满意极了。
在南稚狠狠夸赞几句后,扫了一眼半天都无人前来光顾的摊子,将它托给南稚帮忙照看便火急火燎地消失在了游灯街。
见目的达成,南稚在心底浅浅对老板娘说了句抱歉后便敛起神色打开系统查看今日日常。
任务已经刷新,今日恰巧是日行一善。
南稚不禁嘿嘿一笑,心想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系统给的任务定义一向很是宽泛,像这个日行一善只要帮到人都算。
就像是她方才接下帮老板娘照看摊子的委托,不管是不是她先请人帮忙,只要她照看到老板娘回来就能算是任务完成。
怀着对老板娘加倍的歉意,南稚果断抛弃了自己同样无人问津的小摊站在了老板娘的脂粉摊后。
别说,卖脂粉给人的感觉真是焕然一新。不用再装出一副鼻孔朝天的‘高人’模样,这让南稚对路过行人都升起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此时已过午时,街上各家花楼娘子也都纷纷开始出来活动。
南稚眼尖的瞧见一个眼熟的娘子正百无聊赖的边走边看,一个小丫头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荷花娘子!”
正闲逛的荷花忽的听见有人唤她,扭头一看顿时升起几分兴致。
她婷婷袅袅地走到脂粉摊前,捻起一盒胭脂妩笑问道:“这不是南大师么?怎的不卖伟哥,转行卖起胭脂了?”
柔柔媚媚的嗓音听得南稚小脸一红,她也不在意荷花说了些什么轻松道:“自是因我发现胭脂与美人更为相称。”
她说着拿起一盒胭脂,颇为神秘的凑近荷花小声道:“我近日发明了一种上妆更为自然服帖的胭脂。”
“荷花娘子乃是今日第一个来我摊前的娘子,可有意先他人一步试上一试?”
荷花狐疑地看向南稚,她是湘云坊的人,自然知晓最近南稚与管事商讨的承包浣衣一事,也清楚南稚的本事。
“便是这种?”
荷花拧开胭脂盖,发现粉的质地、颜色,与寻常卖的也没甚不同。
南稚神秘地笑着点头,招手把荷花引到自己身侧。拿过她打开的那盒胭脂细细用现代的化妆手法为荷花上了眼妆和腮红。
上完妆南稚又拿过摊上的铜镜递给荷花,“荷花娘子你瞧瞧,是否更为自然服帖。”
荷花接过铜镜,揽镜自照一番后顿时喜不自胜。
昏黄的画面叫她看不清什么自然服帖,但她看到了自己眼尾蜿蜒的一抹媚红与两颊浓淡相宜的红霞。
“翠翠,你瞧我与往日可有不同?”
被唤作翠翠的小丫头从头到尾看到南稚涂抹的过程,自是早便被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她羞涩的垂下眼眸:“娘子,自然是极、极好看的!”
荷花顿时满意的用手抚上脸颊,她抻着脖子左右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南稚价格。
老板娘的胭脂虽质量一般却卖的不太便宜,一盒便要二十文。南稚帮她卖货自然不能往少了说。
“二十一文一盒,若荷花娘子要的多,便少算你一文,二十文即可。”
荷花还在揽镜自照,听见这价格面色未变,当场要了十盒。
南稚接过铜板便一脸喜气的为荷花将那十盒胭脂打包。
老板娘回来时荷花前脚刚走,见南稚递给她一大堆铜板顿时瞪大了双眼。
“我才走这么一会小南你就卖了这么多!”这是逮着哪家的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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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南稚抿唇一笑,指着还未走远的荷花背影道:“是湘云坊的荷花娘子,瞧着娟姐摊子上的胭脂不错,便拿了十盒去。”
老板娘顺着南稚手指看去,果真是荷花婷婷袅袅的背影。但她对自家货心里有数,那些个顶头的花楼娘子指定是瞧不上的。
“那胭脂……”
南稚闻言握住老板娘的手,“我给那荷花娘子配了个新妆,娟姐你是没看到,那胭脂新妆衬的荷花娘子当真是美极了。”
老板娘听懂了南稚的言下之意,荷花买的是妆钱无论胭脂好坏皆不会因此回头来找她的由头。
登时,老板娘对南稚的感官又好上了几分。
她想起离开后探得的消息立马与南稚分享起来。
“小南,方才我一路追着都没瞧见那两人踪影,最后问了细芳才知道他们是进了驿馆。”
细芳是老板娘的手帕交,夫家在游灯街隔壁的文宣街上经营了一家酒肆。
平日里往来的客人甚多,她自然时常听到诸多小道消息。
南稚若有所思地点头,对老板娘道谢后便回了自家摊位。
永定县只有一家驿馆,便就在那文宣街上。
她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夜那两人是不会离开了。
…………
傍晚,大片的火烧云在空中涌动,细碎天光透过云层如同一副流动的瑰丽画卷。
不费吹灰之力就甩掉了暗处跟踪自己的人,南稚在霞光里拍了拍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察觉到阳光刺眼她抬头只看了一眼唯美晚霞,便运起了前不久才得到江湖技能—身轻如燕,不消一会人就从城北跑到了文宣街。
她在下午苦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按照游戏里的步骤来。
先用神棍的身份去两人面前招摇撞骗,混个脸熟。
被撞破行径后,自有她在老板娘那儿编的现成的理由蒙混过去。
她这一月苦苦经营名声良久,街坊四邻皆可以证明她生性良善、为人更是亲切友爱。届时提出想去鬼谷拜师想必应该能成吧?
正想着她便看见了两人走出驿馆的身影,她还未开口留住两人便脚比脑快,莫名其妙跟在了两人后头。
眼看着那两人带着她越走越偏,南稚心里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方才转了半个身子,一抹寒光便擦过她的额发钉进后方的砖墙之中。
“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头!”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胡同里响起。
南稚忽的从方才的惊吓中惊醒,她拨开还在距离她脸颊一寸处摇摇晃晃的剑柄,僵硬转身。
虽然这两人一言不合就出手,但既然已经正式打了照面,此刻若是退却便很难再接近他们了。
“我是为你们解谜之人。”
少女一直盯着南稚的一举一动闻言凝重的神色忽的一松,她快步走到南稚身前,刚欲开口又忽的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凑近南稚问道:
“可是鬼谷前来支援的师妹?”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惹得南稚有些不明所以,她刚欲否认又听见少女说道。
“我与贺炘追查那匪徒数日才寻到此处,不想师妹竟已早早到此,当真不愧是鬼谷之人!”
5. 第 5 章
天色已经黑透,驿馆厢房内,爽快应下自己是鬼谷弟子身份的南稚此刻有些坐立难安。
因怕掉马太快,她本不想在与鬼谷有旧的人面前应下这个身份,但少女说出的匪徒二字却让她开始在意起来。
她小心觑了一眼对面不停眉来眼去的两人,尽量让自己坐姿显得更加坦荡。
此时,坐在她对面的路溪和贺炘已经暗暗交换了好几个眼色。
贺炘:‘你自个儿秃噜嘴惹的,你上!’
路溪:‘我!’
霎时间,懊恼的情绪浮现在路溪眼底。
她自游历以来已因嘴快惹了不少麻烦,方才在巷中未有多问便头脑一热将现成的身份递到了面前之人嘴边。
好在各家门派均有信物可验明正身。
路溪将怀里的鱼形玉佩小心取出递向南稚,“不知师妹此次出谷可带了鬼谷凭证?”
说着她又似感到颇为不好意思腼腆地朝南稚笑了笑,“为避免有恶人假扮各家弟子为非作歹,我等在外皆有自家信物可快速验明正身。”
‘!!!’南稚闻言后槽牙一紧。
她努力维持着放松的姿态,将视线移到路溪手里拿着的玉佩上。
玉佩整体暖白,唯鱼眼处落两点姜黄,玉面錾刻线条凌厉,线条简单却又暗藏玄机。
仅凭一眼南稚就认出了这是燕山派的弟子凭证。和她游戏里燕山成女数年如一日戴着的那块一般无二。
这款网游公测时的卖点之一,便是各大门派特殊设计的弟子凭证。
起初在游戏里它只是作为一块平平无奇的腰部挂件存在。后来随着各大竞品网游的兴起,游戏为了增加玩家粘度,它便被策划正式用在了剧情里成了门派情怀的代名词。
南稚为此还集邮似的建了全门派的账号。
万幸有游戏背书,让她在决定招摇撞骗时就已做好了准备。
南稚收回放在玉佩上的视线,轻轻颔首,“燕山云渔令。”
“竟是燕山师姐。”
而后她从容起身,从袖里掏出摆摊那日便一直备着的绣图铺平在桌面。
这是一幅只绣了个半部残局的黑白棋盘。
路溪才在听见燕山师姐松了口气,又在看见绣图后皱紧眉头。
鬼谷虽一向隐居避世,但其弟子凭证鬼鸮在各个门派之间仍有流通,她指着绣图正欲指出错处却被贺炘忽的打断。
贺炘一改先前桀骜防备的模样看向南稚温声问道:“师妹可是合纵一脉弟子?”
那副绣图的确并非真正的鬼谷弟子令,真正的弟子凭证鬼鸮乃是特殊玄铁炼制而成,形似鸮,每片鸦羽均可拆解抵做暗器使。
贺炘并非不识得真的凭证,会出口相问正是因为他认出了残局来历。
见蒙混过关南稚心下一松,特殊玄铁她没机会得到,只好拿游戏里看到的门派典故来勉强应付,幸好这两人果然与鬼谷有旧。
她转头看向贺炘没有说话,不置可否,眸中隐隐透出的丝丝赞赏却印入贺炘眼帘。
瞬间贺炘只觉心若擂鼓。
他出身豪强世家,是河北门阀贺家嫡幼子,族中规矩森严奉行君子持重之道,交际往来少有温情,言词赞赏更是少有。
他本不该习武入武林,却在一日遇见鬼谷回家探亲的三叔后毅然踏上了习武之路。
性格离经叛道的三叔很是喜欢与他同样离经叛道的贺炘,故而时常与之有着书信往来。
那副残局便是鬼谷合纵一脉历来传承的古残局。据三叔说,若有谁解了便是铁定的下一任纵子——合纵长老。故,此乃谷中秘辛外人无从得知。
互相确认完身份,南稚收起绣图坦然回到座位,无人察觉到八仙桌下她不着痕迹地用衣摆细细摩挲着掌心手汗。
她是月余前到的永定县,稍加打听就能知道这里有一个bug,现下又因身份限制,既无从得知这两人是何时开始追的匪徒也无法确定与之相约的真正鬼谷弟子何时会到。
还需得一边圆设定一边套话才是。
思索完毕,南稚看向满脸写着我很好套话的路溪,装作想到什么不好意思道:“不瞒师姐,月余前我便因师门历练之故到了这永定县。”
既然这两人追查到了这里,便可证明先前他们传递给鬼谷的线索也会指向此处。
“因线索指向永定我便一直潜伏此处静待师姐你们前来。”
路溪听后理解点头,是她先前想当然了。他们当时对破寨后逃窜的匪贼去处一筹莫展,贺炘也是接到贺三叔说有弟子于附近历练的传书才临时传信鬼谷,所能给出的信息简单,想来能推解出永定已是不易。
南稚的这番话让路溪对她的身份更是信上三分。
想着南稚于此事所知的信息甚少,路溪与贺炘对视一眼将匪寨一应情由娓娓道来。
他们道自乱世起山匪便因着无人管束愈发猖獗,路溪不过历练几月便已剿灭大大小小数十匪寨。
碧岭寨便是此次剿灭的匪寨名讳,它的规模亦远大于路溪先前所遇的所有匪寨。
寻常情况下,似路溪这般气质远超常人的江湖人士自是少有匪寨敢招惹,但这碧岭寨与常寨不同。
那日路溪出城不久便在官道遇伏,数十人拎着弯刀大大咧咧将她团团围住。
显然他们对自己的人数以及手里的弯刀很是自信,也不动手只管在那儿叫嚣着让路溪乖乖束手就擒。
可路溪又是谁,燕山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大师姐,仅凭一人便屠了一寨的狠人。
区区数十提着弯刀的彪形大汉罢了,她自是二话不说提气便跑。路溪走的是官道,没跑多远便撞见了倒骑驴晃着狗尾巴草悠然自得的贺炘。
两人的初遇便是如此抓马的情景,眼瞅着路溪领着一大票人提着弯刀朝自己奔来贺炘不仅没慌,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将毛驴停下观摩。
所幸路溪实乃名门正派出身不愿将危险引致无辜路人,看清前方有人后便反身抽出长剑朝后方俯冲而去。
一时间人群里刀光剑影血花纷飞,贺炘也终于看懂发生何事飞身下了毛驴加入战局。
匪徒们自是不敌二人,不多时便躺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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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留下的活口嘴里探出碧岭寨一事后两人不约而同一齐只身前往匪寨。
可惜碧岭寨规模甚大若要剿灭绝非一人之力可为,两人便一边悄悄在寨中潜伏,一边飞鸽摇人。
不待摇的人到,事情就很快有了转机。
某日清晨,路溪发现一群身着灵犀山庄服饰弟子在碧岭寨附近徘徊的身影,顿时一喜。
这灵犀山庄乃是河北大族崔氏所建,皇权还未分散时崔氏尚有几位入朝为官,待如今天下十分崔氏便做起了清流。
在收容第一位来自越国的大儒时,诸多势力还道是崔氏终是耐不住要出手了,结果经年过去灵犀山庄收容的别国政客不下百数,其势力却大多游走江湖之中。
虽不好界定,但灵犀山庄的人多行义事,亦算得上是名门正派。
燕山虽与灵犀不甚相熟,但名门正派之间自是同气连枝。路溪在见到一位疑是领队的弟子时想也没想便现身与其说明了自身来意。
好在不算自投罗网,灵犀山庄与她目的相同,领队弟子将庄内一位女弟子游历至此陡然失踪消息与路溪一核对便知是碧岭寨所为。
当即灵犀山庄众人愤愤,纷纷叫嚷着打上碧岭寨。
这也正好合了路溪的意,她与贺炘潜伏几日早已将山寨摸透。
凭二人的武力在加上这一群灵犀弟子想要拿下一寨山匪便是手到擒来。
为防万一她还特意向灵犀众人讨要了他们闻名江湖的酥骨散,提前洒进了寨子的水源中。
因大多人都饮了水的缘故,剿匪进行的很是顺利,灵犀弟子忙着在寨中搜寻失踪的女弟子。
路溪二人亦忙着解决四处奔逃的残余匪徒。
没花多久,死去多时的女弟子尸体就被灵犀弟子在地牢中找到。那具不知生前受了多少凌辱、已然破败尸身让不少弟子纷纷红了眼眶。
当场恨不得将碧岭寨一众通通挫骨扬灰。
待他们察觉到一众尸体中并无碧岭寨三当家时早已为时已晚。
三当家逃的谨慎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他们一行人搜寻完附近几座山都未查出半点蛛丝马迹。
而灵犀女弟子的尸身亦亟需送归山庄安葬,便只好留下几人辅助路溪二人寻人,其余皆扶灵归乡。
皇天不负有心人,路溪几人从碧岭寨留下的零星卷宗中调查几日,终是发现这碧岭寨还有着一位不为人知的四当家。
而碧岭寨近些年与永定县的交易往来更是频繁,故他们兵分两路,由路溪二人前往永定县一探究竟,剩余几人继续根据线索探查碧岭寨其余交易暗线。
交代完毕路溪抬头看向南稚,“师妹近些日子可有发现可疑人员出没?”
南稚抿唇,迟疑地点头。
据路溪所说的碧岭寨址,若她没有猜错,当初伏击原身家族的那伙山匪,应当就是碧岭寨的人。
那近些日子暗中窥视她的便就是匪徒同党!
南稚忽然‘噌’的一下站起身。
如此说来,他们只要抓住那总爱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尾巴便可将暗处的匪徒们引蛇出洞!
6. 第 6 章
完了,这是此刻南稚心头唯一的念头。
今日这二人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悠,傍晚她又恰巧将尾巴甩掉。
若没猜错,现下应是打草惊蛇了。
她理了理思绪,皱着眉将近日有人跟踪自己,以及可能已经打草惊蛇的猜测告诉了对面二人。而后缓缓坐下开始回忆近日被跟踪的细节。
贺炘闻言同样皱起眉头,他抿唇看向南稚:“可有受伤?”
路溪没有言语,只同样关切地看向南稚。
二人真挚的关怀让南稚有些发怔,她没料到他们会是这般反应,回神后对二人露出相识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山匪们在暗,自是不敢明着在县里出手,只是如今已打草惊蛇怕是会多生不少事端。”
此话一出对面二人皆是懊恼之色。
路溪更是连道他们不该这般大张旗鼓的入城,南稚忙忙将她劝住。
若要较真,他们双方皆有过错,自省无用,为今之计在于如何在匪徒销毁所有痕迹前将他们揪出。
三人在厢房内枯坐许久,一直坐到轩窗外传来更夫的打梆声,南稚想着囡囡或许还在等她,无论如何也该回去了。
南稚率先出声打破寂静:
“天色已晚,师兄师姐这几日赶路辛苦,捉山匪亦非一日之功,不若明日再议?”
贺炘恍然往轩窗望去,这才惊觉时辰已这般晚了自是忙不迭赞同南稚的提议。
路溪不放心南稚独自回家,适才提出送她回去,却被南稚连连拒绝。
她轻功不错逃跑不成问题,而且打草惊蛇也只是她的猜测,还需得亲眼确认才是。
几步出了驿馆几缕微风便打着旋擦脸而过,今夜月朗星稀,幽寂的街道一览无余。
南稚并不害怕走夜路,更不怕在游戏世界走夜路。
她熟练地打开系统界面,惊喜的发现拜师入门任务的进度条已经滑到了25%的位置。
她就说照着官方流程走有糖吃!不枉费她兢兢业业演了一下午!
握拳捶了好几下手心南稚这才堪堪收起激动的心情。
她幸福地眯起眼,按照进度条的进程来看,剿匪这事儿应当就是推动任务的关键。
想到这儿,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想起了路溪讲述时有一段她颇为在意却碍于身份不好提出异议的话,他们在清理山寨时发现整个碧岭寨中都没有什么好东西。
若原身家族当真是被碧岭寨伏击,那么短短一月里,即便整个山寨消耗再大那一大堆的家财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三当家又是在突袭中惊惶逃命,亦不可能带上那一大堆累赘。
如此一来,便只能是他们一开始就已将那些财物尽数分销,抑或者他们还暗藏着另外不为人知的据点。
而那传闻中的四当家……
既这么多人在武川都没查到便证明人或许并不在那儿。
路溪说与山匪交易往来最多的便是永定。
这么短的时间销那么大笔赃不可能不会留下痕迹。
或许,明日细芳姐家酒肆可以去上一趟。
深夜的微风里,纤长影子被月光拓印于青石板道上。
南稚抬头,悄悄对弯月许下愿望。
一愿,明日一切顺遂,二愿……为原身报仇雪恨。
——
果不其然,南稚没在家门附近看见跟踪了她几天的小尾巴。
因着早早有了准备南稚也不失望,她轻轻推开院门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坐在堂屋门槛上昏昏欲睡的小小身影。
并非囡囡而是包翎。
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包翎警惕抬头,发现是南稚后他又轻轻松下肩膀只余一双点墨如漆的眸子定定望着她。
南稚轻身在包翎面前蹲下,“囡囡可是睡着了?”
包翎缓缓点头,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她。
南稚看懂包翎的意思,面露讨好的神情对他笑了笑。
“今日有事耽搁了,明日、明日定不会晚归!”
话毕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一块花生酥塞进包翎的小嘴,这是先前她在驿馆里偷偷顺的。
见包翎感受到嘴里的咸香不自觉将小嘴动了动而后又震惊地睁大双眼,南稚愉悦的眯起眼睛。
“多谢你等我回家。”
她又薅了薅包翎脑袋便将他往偏房推,“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跟着老张头学艺不是?”
包翎顺着南稚力道往偏房走了几步,见南稚放心转身走回房的背影纠结良久终是开口。
“多谢阿姐。”他为近来的照顾也为今早的口罩在道谢。
他的声音极低,南稚还是捕捉到了这细若蚊蝇的一声道谢。
她顿时开心地捂住胸口,虽然她不在意包翎对自己的态度,但付出的善意得到回应足以让她感到振奋。
因怕吓着内敛的包翎,南稚只俏皮转身对他半眨一只眼用小声的用与他同样大小的声量道:“不客气!”
见小孩害羞得涨红着脸跑回偏房南稚也哼着歌回了房。
过了一会她又抱着木盆哼着歌在院中水井打了一盆凉水回房洗漱。
盆中刺骨凉意让南稚不禁打了个哆嗦。
‘啊~好凉~’
她猝不及防的想起了蔡秀彬的名场面。
莫名其妙南稚地开始咯咯低笑,声音如同母鸡打鸣。
一通笑过,她弯腰收拾水盆时脑里忽的一阵白光闪过。紧接着她僵硬站在原地嘴里开始不停絮叨着路溪、贺炘这两个名字。
路溪!贺炘!!!
这不是她穿来前的赛季游戏强推的最强新时代CP吗?!!
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可笑她连赛季主推的主角名字都没想起来!
她可真该死啊!!
不不不,该死的绝不会是她,怎么想都该是那万恶的剧情策划。
放着路溪好好的‘新生代武力天花板’人设不用,偏要让她走古早傻白甜锦鲤路线。即便背负万千骂名依旧坚持不改,仿佛与玩家作对一样,宣传视频全都是路溪与贺炘甜甜的恋爱日常。
如果不是因为这与乱世画风完全不符的狗屎剧情,她又怎么会起抗拒心理完全不去了解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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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即将扛起先辈责任大旗的最强新生代。
时至今日南稚忆起那场针对策划持续几月的全方位骂战,那些优美文字在几个月后依旧让她感到心里暖暖的。
‘啪、啪’
南稚轻拍脸颊,追忆骂策划这种事稍稍放纵即可,沉溺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在她穿越前策划风评已经被CP粉们洗白不少,有夸夸暂停回忆。
那时候她因为宣传视频与亲友发的人物小传对新剧情十分抗拒,但又实在难以割舍玩了那么久的游戏,所以玩游戏时都会尽量跳过与之相关的剧情。
但所有遭人群嘲的点她都知道。
前期路溪经验不足时经常犯错却总是脾性不改再三轻信他人,本应吃一堑长一智慢慢成长,策划却把锦鲤焊死在她身上每次所遇的都是好人困难也都能迎刃而解。
而贺炘明明是天之骄子人设却总爱撵着路溪跑,但凡遇事就会完美隐身,解决方案没有,薄弱的只有武力值得一提。
就这样的两个人,策划却把他们冠上最强的称号以接班人的名义强推。
没有一个真正热爱这个江湖的玩家能够接受这样的接班人。
可几刻前那两双毫不掺假关怀的目光忽然闪现在南稚眼前。
现实里的路溪可爱灵动,嫉恶如仇,她会反思自己的错误勇于承担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贺炘也没那么工具人,总能在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第一时间提出关心。
她不禁开始为路溪与贺炘找起借口。
傻白甜一样的相识相恋只是他们的前传故事。即便是被骂疯了的前传,他们也从始至终都是行侠仗义的大侠,从不因苦难后退。
游戏里路溪一出场便是奔赴战后的瘟疫小镇,不似前传里的毛躁,她以一人之力抵挡住敌军围剿,破釜沉舟一般地将药王谷众人带进瘟疫弥漫的小镇。
贺炘则身陷另一片战场,虽心系路溪却无法脱身只能委托玩家将好不容易筹集的物资送往小镇。
凭良心讲,策划后期洗白也不算没有原因。
或许像CP粉说的那样,苦难堆砌的乱世,这么一对画风不同的锦鲤带来的是爱与希望。
睡前南稚忽的想起了先前刻意遗忘在脑海的宣传片,她又‘腾’的一下从床板上坐起。
那甜甜的恋爱前传可不就是从他们的初遇开始讲的!
可她看了一半就因亲友发来的人物小传气的不行没看后续,除了让CP粉们津津乐道的又傻又飒的初遇。
她依稀能记住的画面就只有两人在永定晃悠几日依旧一无所获。于是某个漆黑的夜里,某个一身黑衣的神秘人将飞镖掷进房间传递了花楼与人口拐卖两点信息的帅气画面。
她没留意后续,不知道那个穿一身黑衣的神秘人究竟是谁,但此刻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的任务进度条被推动的真正原因,许是因为那个真正的鬼谷弟子早已到了永定。
她/他隐在暗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就像观测着一张自动行走棋盘,待到棋子彻底走不动了他/她再操纵着棋子迈向下一步。
7. 第 7 章
翌日天还未亮南稚便翻箱倒柜的将自己狠狠收拾了一通,临近出门时犹豫片刻却又将新衣换下重新梳回了原先的发式。
她难得一脸心事重重的出了门。
原身的身份原是与路溪二人八竿子打不着,若不是她朝娟姐胡扯的那个由头,即便她查得风生水起,山匪短期内也未必会将她和路溪二人联系起来,如今或只需稍稍打听便大半会得到贺炘疑似是她兄长的八卦。
不过路溪他们是昨日午后方才进的城,方才过去一晚山匪或许注意力还放在路溪二人身上,那尾巴也或许也是怕引得二人注意才匆匆撤下。
保险起见她今日最好勿要与他们人前接触,可独自行动如何才能表现得出彩.......
昨日南稚把摆摊的家伙事通通放在了陈叔家,为避免她没去摆摊引起陈叔两人担心她今日还得先去一趟陈叔家。
因着南稚起的早,她到时两口子方才做完早饭便赶巧蹭了一餐。
蔡婶趁着舀饭的空隙,粗略跟南稚说了件事。昨夜湘云坊已经把衣物送来了,婶子们都是把洗衣流程记牢了才领的活计。
南稚随意点头,她本就放心蔡婶做事,当初将此事交给蔡婶时便未想过揽权,此时亦是不会干预蔡婶做事。
她将蔡婶递来的陶碗端起,沿碗边一边吹气一边啜着热粥。
“近日我许是都不会支摊,怕您和陈叔担心便先来知会一声。”
南稚忽然开口,蔡婶夹咸菜的手一顿她歪头看向南稚,“小南你又遇见难事儿了?”
陈叔似是想起什么,皱着眉头放下碗筷,跟着开口问道:“可是你那大主顾嫌弃药不好使寻你麻烦?”
南稚喉咙一噎,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卖的伟哥给这俩人的印象究竟得多差才会造就如此反应。
难怪上次陈叔说什么都不接受她孝敬的伟哥,原来是私底下一直觉得她卖的就是假药。
若不是时常听见蔡婶晨起后总是唉声叹气,像她这么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哪能鼓起勇气对熟人自荐这玩意!
“我的药很好!陈叔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的?!”
南稚眼神哀怨地看向陈叔,直把陈叔看得悻悻的摸了两下鼻头。
蔡婶不明所以地看着二人间的眉眼官司各给两人夹了一筷子咸菜打了个圆场道:“既然没遇着难事,可是累着了想歇息几日?”
她那点子生意哪能累着自己,蔡婶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私事...."
若是像与老板娘一般说是见到了疑似兄长的人,这俩人铁定生意也不做了直接拉着她去驿站找贺炘,如此便不可直说。
山匪一事亦同样不好与二人道明。
南稚想着面上摆了个难为情的表情,捏着袖角将扭捏与羞涩通通呈在面上。
看着陈叔与蔡婶一脸意会的表情抢在他们前头开口道:
“你们便就先别问了,待事成再与你们细说!”
言毕,她将陶碗里的粥一饮而尽瞬间被烫的有一瞬面色扭曲,又立马恢复娇羞的姿态强撑着奔出了陈家大门。
舌头在出了陈家大门就迫不及待出来放风,南稚疯狂地快速哈气。
却在余光瞥见拐角处有妇人挎着竹篮走来时又立马恢复风轻云淡的模样。
她远远朝着对自己打招呼妇人颔首便飞快运气离开。
妇人是昨日领了洗衣坊活计的婶子,因着对洗衣原理琢磨了一晚还是不甚了解,今日一早便急冲冲来寻蔡婶。
她疑惑地看着满脸通红着急离开的南稚背影,在进屋后将疑惑抛给了陈叔夫妻。
只见二人嘴角皆含着不可明说的笑意又不对此有何解释,只当二人那促狭的毛病又犯了将小姑娘羞的。
老陈夫妇的性子在他们这一片也是出了名的,年轻时男的油嘴滑舌女的泼辣,又惯爱占小便宜,愣是凭着厚脸皮将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可惜……
妇人想起了他们夫妻俩被征兵又战死沙场的三个儿子,若非自己只得了一个独女如今怕也……
想起方才结束的战事她的心底一声叹息。
似乎也是没了三个儿子后俩人便开始一蹶不振,四十出头便满是华发。
不过现下有了南稚,俩人还办起了洗衣坊想是日子有了盼头吧。
想到这她方才终于忆起来此的目的,急急将疑惑通通道出。
——
卯时正,驿馆厢房内。
路溪正在洗漱,突然听见轩窗外传来几声笃笃轻响。
她谨慎地拿起床头佩剑小心将轩窗拉起一角,南稚苍白的小脸就这样闯进她的视线。
虽是被吓了一跳,但她撑起轩窗的手却纹丝不动。在看清是窗外来人是南稚后,路溪便将轩窗彻底支起,她长臂一伸将人捞了进来。
南稚在离开陈家后便使着轻功赶往驿站,因不欲与路溪他们一齐出现在人前的缘故她便未从大堂进驿站。
可她没料到的是轻功运用自如的她居然恐高,刚刚双手扒上轩窗无意往下瞧了一眼便控制不住两股战战。
好在路溪来的及时赶在她手软前救下了她。
路溪倒了杯水递向面色已经稍缓的南稚,因一刻前小二才来换过茶水的缘故,此时茶杯里正冒着腾腾热气。
见南稚乖巧抱着茶杯轻吹茶水,路溪转身将先前洁面的帕子放回木盆。
“师妹怎的不从正门进?”她的声音带着些疑惑,更多的却是关切。
说起这个南稚正了正神色哑着声音说出此行目的。
路溪的关注点却不在南稚从守城卫兵处调查的分析,她轻蹙着眉看向南稚脖颈位置。
“师妹你的嗓子?”
南稚面上略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尴尬,她下意识抚上脖颈位置又意识到不妥只好懊恼回道:“今日粥喝的稍急了些,并无甚大碍。”
又诚恳对上路溪眼睛,“师姐勿忧。”
路溪闻言唇角一抿将南稚手中还冒着滚滚热气的茶杯拿过,“这般你还接过我的热茶作甚?可有服药?”
服药自然是没有服药的,南稚一向身无分文这个世道药又贵极她便是想得起医治自己也拿不出药来。
路溪听声大概也能有些判断,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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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中翻出一个瓷瓶塞进南稚手中。
“今日便先由我与贺炘去查,这药一个时辰便含一粒师妹切勿多言好好休息。”
南稚欲言又止,路溪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极快的打开厢房的门叫上已不知在门外候了多久的贺炘便匆匆消失在了南稚视线里。
目的达成,南稚垂下脑袋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她倒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翻身从轩窗出了驿站。
这个时间酒肆还未开,她或许可以先去娟姐那处打探她寻亲八卦散播的情况。
……
“小南你这说的什么话,娟姐自然得体谅你的难处!”
“再说你这嗓子都因思亲成了这般,既便你不说娟姐亦不会在你前头将此事说出!”
听着娟姐信誓旦旦的保证南稚立马摆出一副感动至极的表情,她麻利的帮着娟姐将脂粉一一摆好。
待摊子支好,娟姐一抬头又看见了南稚满脸欲说还休的表情。
她善解人意先开口问道:“可还有何难事?”
南稚羞涩垂下脑袋支支吾吾道:“不知细芳姐那处娟姐昨日说如何说的?”
娟姐还当有何大事,就这有何不好意思开口的,她这妹子为人不错就是太过腼腆。
不过细芳与她一贯有话直说,她亦是把寻亲一事说与她了的。
“小南你也知道细芳与我的关系,不过你放心她绝不是我这般大嘴巴!”
娟姐一把拉过南稚的手,“你若不放心便去上细芳酒肆一趟,她这人如我一般性情与她说了不往外说便决计不会吐出半个字来!”
南稚点头,她也只是为了去酒肆接近细芳姐寻个正当由头罢了。
既目的达到便可离去了。
“南大师!”
一声低喊让南稚与娟姐一同转头往声源望去。
只见一个粗布蒙头的妇人挎着竹篮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南稚。
这幅装扮一下便让南稚想起了她是谁,大主顾怎会在今日突然到访!
想起她还没支付的几贯尾款南稚便觉有些心痛,可今日有要事在身只好先将她搪塞过去。
“夫人家的豕可好了些?”
蒙头妇人眉眼弯弯含笑点头,“南大师的药妙极,现下瞧着竟比先前还生猛不少。”
若不是念着药引未到怕病又反复,她哪会顶风来此。
南稚欣慰的颔首,她的语气略带歉意:“如此便好,只是我今日有要事不便支摊,还望夫人原谅则个改日再来取那药引可好?”
蒙头妇人闻言有些着急,她今日前来便已是冒险,改日如何能够啊!
她将篮子递向南稚掀开一角,“大师您看尾款我已带来了,今日您便腾个时间,给我行个方便可好?”
见南稚面露难色,她竟双手攀上南稚小臂欲要祈求。
抬手间笼罩在身上的外袍露出一角,一串特殊手法编织的络子引起了南稚的注意。
在如今的年代,络子的编织都是独门手艺少有外传,而这种手法打成的络子南稚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那便是跟了她有些时日的那个小尾巴!
8. 第 8 章
南稚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一时只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收起先前推诿的表情装作一副虽为钱所动、却仍有些为难的模样,道:“既然夫人都如此说了便不好让夫人白跑一趟。”
“只是,不瞒夫人那药引子这两日莫名受了潮药效大大减小,我今日便就是打算去再炮制些药引。”她的嗓音低哑似也带着浓浓懊丧。
蒙头妇人一听先是惊喜后又蒙上浓浓的失望,“怎会如此不巧!”
那可不是,南稚面上故作沉痛摇头,心里蛐蛐不已。
“那大师这药引何时可制成?”想着家里生钱的那些豕,蒙头妇人不甘地再次追问。
南稚啧了两下,面上还是一片为难之色。惹得一旁看了半天、又知晓南稚卖药内情的娟姐有些发懵。
这丫头哪来的什么药引子,她就没见她卖过,现在这般拿乔是笃定这条大鱼定会咬钩么?
果然,蒙头妇人更急了:“我可以加钱,劳请大师加紧炮制出来!”
这一幕将娟姐看的一愣一愣的,感情钱便是这么赚出来的?!
成了!南稚在心里击掌,她定了定心神将红唇微抿略显迟疑看向蒙头妇人道:
“多费些心神加急赶工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这药引子最快也要明日才能成,需得劳请夫人明日再多跑一趟了。”
这下为难的变成蒙头妇人,她昨夜方才被警告过最近几日不可外出,明日,明日可如何是好?!
南稚看出了蒙头妇人的为难,她也有些为难道:“今日是万万赶不出的!”
言毕便双双陷入了沉默,娟姐无语地看着两人。
“小南你赶出来了给这位夫人送去不就行了?”怕不是突然傻了,这都想不出?
此话一出南稚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是极!是极!届时我给夫人送去便是!”
蒙头妇人亦如蒙大赦一般,她可以糊弄个离得近的假地址给南稚,自己也再不用出来抛头露面,如此当真好极。
将假地址抛给南稚后,蒙头妇人便急冲冲的离开了游灯街。
见蒙头妇人离去,娟姐佩服地看向南稚,“姐姐我支了这般久的摊子,未曾想竟还有如此道路!”
南稚也丝毫不心虚,赚钱嘛,玩弄本事不磕碜!
她谦虚地低头:“雕虫小技,有赖娟姐方才支招才未出错,还是姐姐有本事。”
这话将娟姐哄的又是一乐,她用绢帕捂嘴,“小南不是还有事忙?快些去吧!”
南稚乖巧地应是挥别,转身便去了细芳家开的酒肆。
蒙头妇人那处虽是一条线索,但她给出的地址一看便知是处假的,今日若跟在她的身后想必也是被带着兜圈子。
如若她真的跟着蒙头妇人追到了他们老巢以一人之力又怎敌得过一群山匪?
何况还不能排除络子只是巧合的可能性,还是需得做几手打算才是。
先前她与路溪说永定县只有那一处城门可入城,他们现下应是拿着三当家的画像去守城将士那里问了。
若按她看过的视频剧情来看行应是无果。
大批消失的金银玉器、以及花楼与贩卖人口关联。
除非这些山匪有着通天的本领,否则这几个消息合在一起,只能指向官匪勾结。
可即便有官府行便物资盘查时能囫囵过去,那一批又一批的人又该怎么运输?
南稚思索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酒肆门口。
空中飘扬的酒字旗帜让她停下脚步。
细芳家的酒肆不算大,门外几口大缸随意排列着酒提子被人随意摆在木盖上,里头装着大家心照不宣的掺水杂粮酒。
入门便可看见柜台上贴着各色酒名的酒罐,堂中也只摆了寥寥几张桌椅。
时辰尚早爱喝酒的多半还未起,细芳正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扣着桌上翘起的木刺一扭头便看见了迈进门的南稚。
在细芳八卦来了的目光中南稚热情地对细芳问了个好,她先是相询着买了瓶好酒,待到气氛逐渐热络她才慢慢将话题拐到细芳期待的路溪二人身上。
“昨日若不是细芳姐,我都不知要苦寻多久才能寻得他们踪迹,小妹在此便郑重对您道个谢!”
细芳率性地摆摆手,她两眼泛光凑向南稚。
“南妹子你来的不巧,那两人今晨一早便出了驿站不知作甚去了,从昨日到现在便一直在四处转悠,瞧那忙碌模样也似在寻人呢。”
“昨日阿娟与我说的不太清楚,南妹子,那公子真是你兄长?”
南稚表情略带迟疑,她不太确定道:“自我有记忆起兄长便一直在外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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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十载光阴过去我不敢肯定那人真是的阿兄。”
说完她便眼眶泛红,似有些难以自持般飞快地用帕子轻拭掉眼角泪珠。
细芳轻叹一声,又听见南稚说道:“此事未有定论,我此次来也还希望细芳姐勿要与他人提及,以免扰了那公子与小姐的清静。”
细芳自是应下,未免南稚伤怀她率先转移了话题,“南妹子你那伟哥可真有阿娟说的可使人一夜七次那般神奇?”
提到这南稚马上敛起面上伤感,她颇为自豪地说道:“我那药用了的便没说不好的!”
“可惜......”
细芳歪头好奇地看向南稚,“可惜什么?”
“可惜在这永定县注定难以出头。”南稚说完似想到什么又热切看向细芳,“早就听闻细芳姐消息灵通,不知细芳姐可曾识得惯走这一带的行商?”
细芳闻言心里当即就有了答案,这永定处于两国边境自是有数不尽的行商会来往此处。
只是近年晋、梁两国交战那些行商不敢涉险便渐渐落寞下来。
但有一支行商队伍却不曾停过,每每来此都有数十个腰挎长刀彪形大汉随行,也不知是做的什么买卖总是押着十来辆堆的高高的牛车。
“近年来敢来永定的倒是有一队行商,不过那队行商半月前便已离开永定,待他们下次来我定遣人来知会南妹子你。”
只有一□□十有八九便是那群山匪假扮的。
南稚面上失望一瞬又很快收敛,她笑着看向细芳,“那我可与细芳姐你说好了,届时若是忘了我可要来闹你!”
细芳含笑点头,“届时你尽管来。”
南稚与她打闹两句又将话题拐到了那队行商身上。
“竟是战乱都来,我们永定可是有什么独一无二的特产可卖?”
细芳无语地撇撇嘴,“哪有那玩意,那队行商来这儿歇脚来的。”
南稚发出惊呼:“咱们这儿的驿馆塞的下那么些号人?”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细芳摇摇头嘴撇的更下了。
“都住花楼呢。”
南稚意会回以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那湘云坊这些年可赚的不少。”
细芳点头,“那可不是。”
南稚心下一沉,怎会是湘云坊?
9. 第 9 章
昨日从细芳那处回去后南稚便拔了一堆野草径直回家,捣鼓了一下午在囡囡帮助下才勉强生起火,估摸着将野草烘干的差不多了才匆匆赶往驿站与路溪二人汇合。
他们同样带回了那唯一一队行商的消息,听着二人的讨论南稚对湘云坊的怀疑减轻许多。
毕竟视频里明确表明他们调查几日却一无所获,而那被摆在明面上的湘云坊必定会成为他们首选目标。
他们没收获虽不足以证明此事与湘云坊无关,但亦可得出明查不会有任何结果。
湘云坊能在战乱中稳稳站稳脚跟成为整个永定最大花楼,谁能保证在其中没有什么猫腻。
但一个对姑娘月事带都如此上心的花楼,真的会与山匪勾结甚至协同贩卖人口吗?
南稚忽然想起了秦管事看向她时真挚的眼神,她心有犹疑。
她暂时驳回了路溪提出明日潜进湘云坊的主意,又把明日约好的蒙头妇人一事从头到尾对二人和盘托出。
她做算命先生一事无甚好瞒的,两人本就在摊前见过她,故而此时说出络子一事也未引起任何怀疑。
南稚对路溪二人的武力十分有信心,由他们暗中跟着蒙头妇人潜入山匪大本营再适合不过。
在商议好由路溪暗中沿途留下特殊记号南稚便返回了家。
她需要将那些烘干后的杂草变成药引子该有的模样。
......
蒙头妇人说的居址在城外一处村落里,离县城足有八里路。
南稚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路痴,但八里的路程无论听人口述几遍她依旧对上坑村的位置感到迷茫。
一早聚集在此的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路溪叹了口气决定兵分两路。
由贺炘独自一人先行前往上坑村,而她则领着轻功不行的南稚慢慢过去。
似是因为南稚不认路的缘故,路溪一路都有些犯愁,到了上坑村附近,她还在耐心叮嘱。
“师妹待会儿只管照着记号走便是,若实在找不着.....”
路溪取出怀里的信号棒递给南稚,“点燃后由我们来寻你。”
路溪看向她时眉眼柔和,举止间有种习以为常的熟稔。
南稚红着脸将信号棒收下,在这一刻她彻底成为了路溪的亲妈粉,什么路溪德不配位,侮辱传承?
那分明是众望所归,当的名副其实!实实在在!!
独自走开老远后,南稚还在傻笑,她就不懂了,路溪这么好一姑娘究竟是谁在造谣她!
至于贺炘,想起主动前去探路的贺炘以及他的种种表现,南稚点了点头,也能算是一表人才。
只是,这小子现在的酷哥模样,谁能想到他竟然走的是暗恋路线,还暗恋了五年在一次生死存亡至际才敢表明心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贺炘对路溪的暗恋,起于她不愿将危险带给路人时义无反顾的转身。
南稚从遥远的记忆里扒拉出了一段俩人CP为人津津乐道的名场面,姨母笑地磕起了迟到的糖。
没乐多久,南稚便远远看见一个眼熟的头巾正焦急地在村头来回张望。
她放下已经有些发酸的唇角,理了理臂弯处挎着的包裹快步走到那人身前。
这是南稚第一次瞧见这妇人的模样,她弯弯的狐狸眼下是高耸的琼鼻与菱形的嘴。
此刻她红唇微张,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南稚。
不知是天生还是习惯如此,自第一次见面南稚便发现这妇人看人时眼里总似装了一把钩子,此刻露了全脸,那横生的几缕细纹便再也遮不住她眼里的风情。
这不禁让南稚想起某日她与陈叔夫妇闲聊时陈叔提起的一人,那是永定曾盛极一时的花魁——芊娘。
据说芊娘当时便是以一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闻名,乱世前慕名来瞧她的人不胜枚举。可惜自战乱一起这人便也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南稚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惊艳,她按耐住心中猜测揣着一副颇不耐烦的高人模样将臂弯包袱随意递向妇人。
“这便是那药引。”
似又想起什么,她不满道:“夫人先前可未曾说家住的这般远。”
妇人接过包袱便直直打开,一股霸道的青草香强势扑面而来。
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南稚说了些什么:“大师勿怪。”
她急忙把装着尾款的竹篮提至南稚身前。
这般大师她还没打算将她得罪,往后说不准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见南稚脸色难看,她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放进竹篮。
等人面色终于缓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辛苦大师多跑这趟,这钱不多您便拿去吃碗饮子好解解乏。”
南稚也不打算在这多做耽搁,她挤出一丝笑意看向妇人,“夫人心意我领了,若有下次尽可托人说上一声,自当为夫人排忧解难。”
见南稚不准备久留,稍客套几句后见人毫不迟疑离去的背影妇人轻松一笑。
一早听杏花说这人狡黠,她还担忧许久。昨日特意出城来这上坑村呆到将要锁城门方才回去。
今日也做了好几手准备,不想就这?
妇人勾唇一笑,果真是年轻的丫头片子,还能指望她个外来的能看出什么?
见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妇人转身往村内走去。
话虽如此,为防万一做戏也需做全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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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石子‘咻’地穿过茂密枝叶,弹到贺炘的袍角上,他警惕往下望去发现来人是路溪,顿时松了口气。
路溪纵身一跃落到贺炘身侧的另一条树干上,她看向远方似在搜寻什么。
“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贺炘摇头道:“与寻常村子无异。”
“除却她家中男人跑商不在外,那妇人家中确实养了不少豕,只是豕牢要比寻常人家大出不少。”
路溪闻言眉眼弯弯,轻轻勾唇:“果真与师妹说的一般无二!”
贺炘本还在看着路溪,见她一笑似被烫到一般快速移开视线。
他抿了抿唇紧声道:“那妇人一刻前出了门,可要去豕牢一探?”
“去!”
言毕贺炘颔首,他起身飞在了前头领路,路溪紧随其上。
枝桠晃动,树影婆娑,两道白影倏然消失在林中。
不一会儿两人便出现在蒙头妇人家后院中。
蒙头妇人家的豕牢果真要大出路溪认知许多。
她率先迈步踏进豕牢,十几只豕本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不请自来的两人。
却在路溪一步踏进后全都自觉地缩在一角,摇摆着肥大的身子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她茫然看向贺炘,睁大的鹿瞳里满是不解。
贺炘眉眼含笑,被路溪一瞪又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正色道:“许是叫你真气外泄给唬住了?”
路溪自十岁起便对体内真气如指臂使,哪会信他的浑话。
正要辩驳,她的眼神忽的一凝。
这些豕身上均有或浅或深的鞭伤!
难怪这般的怕人靠近!
只是,
“养豕养肉,她抽它们作甚?”
贺炘闻言凑上前,一瞧也疑惑地皱紧眉头。
单单缩在一角并非乱窜也有些蹊跷。
他走向空着的另一头豕牢,一抹银白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不顾脏污将那一抹银白拾起,发现这是一颗镂空小球,因着沾满黄白之物的缘故分辨不清里头是何模样。
可无论如何,这般精致物什都不该出现在一个乡下妇人家中。
贺炘与路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凝重的神色。
“方才师妹叫我着重去寻这妇人家中空旷之地,果真如她所料。”
“这妇人铁定与那山匪脱不了干系!”
贺炘颔首,但与在豕牢顶着恶臭探讨妇人是否与山匪勾结的问题相比,他有一件更为急切的事要做!
便是让他先去净个手先!
可惜天不遂人愿,只听‘吱呀’一声前院大门被打开,一道婀娜的身影走了进来。
10. 第 10 章
路溪留下的最后一处记号是在一户二进宅院的院墙外。
南稚循着记号一路兜兜转转未想到又绕进了城内,此刻她正疲惫地扶在一颗柳树上捏着酸软的小腿肚重重叹气。
因担忧蒙头妇人派人跟踪,她特意一路步行走了十几里,现下累的走路都在打摆子。
额角汗珠也随着她的动作宛若自由落体般落进泥里,看着被打湿的一小片泥块,南稚不由回想起贺炘临走前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又开始叹气。
作为一个在冷门的经营策略游戏里小有名气的资深玩家,南稚一向有着自己的节奏。
为了达成完美通关,她总会不厌其烦地把所有可能影响到任务的旁枝末节都做到最好。
故而有时候在做一件事时会过分谨慎。
她承认,蒙头妇人这事儿上她是有些谨慎过头了。
整整八里路,她为了掩人耳目来回跑了两趟,全程不见除了她外的任何人影。
她嘴角下压,没人跟踪固然是好的,但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儿。
忽然,一声高亢凄厉的男声在二进小院里响起。
南稚捏腿的手一顿,难道路溪他们已经打穿了山匪的大本营?
身上的疲惫一下清空,南稚兴冲冲地踩着轻功翻过墙头。
刚落地,她的身体猛地一顿,没怎么思索就悄悄躲进角落,贴着死角偷偷挪动。
这座二进小院不算大,她刚贴着游廊猫着走到院中就与双手抱臂一脸气愤的贺炘面面相觑。
啊这……
南稚下意识立直了身体,摆出高人的形态。
见贺炘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南稚顿时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我的老天奶,都怪她这该死的自律!
她假意咳了一声,望着院中路溪身侧站着的十来个面色苍白身形羸弱的男子疑惑问道:
“这些男子模样不似山匪,是从何来的?”
贺炘没有回话,他面上怒意更甚捻着手中的石子打向在地上被捆的宛若死猪般的几人。
那几人被石子打中,又发出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南稚定睛一看,蒙头妇人赫然就在其中。
她正欲问什么就被路溪给拉开,进到了一间厢房。
厢房内装饰靡靡,绯红垂帐拖了满地,细褥铺平的炕上一盏印香炉还在燃着袅袅青烟。
见此情景联想到外头那一大群男子南稚心里有了隐约猜测。
万万没想到那蒙头妇人竟吃的这般好!十几个不够竟还需要壮阳药来做添头!
路溪注意到南稚震撼的表情,她回想着跟了蒙头妇人一路瞧见开门后的场景自己的表情也是如南稚一般。
她握了握南稚的手,沉声道:“那蒙头妇人确是山匪,她便是碧岭寨四当家,这么些年一直潜藏在永定经营暗娼这一勾当。”
嘎?
南稚有些不可置信,她不动声色地再扫了一眼屋内装潢。男的?暗娼?而且,这也和以前看的纪录片不一样啊,老鸨真有这么大方?
没有意识到南稚的误会,路溪接着道:“那些男子皆是被山匪们活捉上山的,据他们交代,姿色上承者皆在山上便被卖出。”
“稍有些姿色的便会被送到此处来做暗娼。”
至于丑的,当场便被山匪们乱刀砍死了。
南稚听的瞠目结舌,这个游戏背景是在乱世不错,但她万万没想到还能玩的这么花啊。
这都能过审?!!
想来那张纸条所说的花楼或许指的应是此处。
想到这南稚眉头紧皱,不对,十分不对。
哪家山匪这般好心,只绑男的不要女的?
且,花之一字在我国一直都是指代年轻女性,男的应是南风馆才是。
游戏官方理应不会犯这种错误,那这便不是山匪老巢!
南稚:“他们可有交代被绑来此的可有女子?”
路溪摇头:“都说只有男子,就连在匪寨中都未见过女子。”
如此一来便就更可疑了,虽然当家的里有女性,但也不至于此。
而且观蒙头妇人面相也不似这般有魄力之辈。
若没猜错,此处应是真正四当家造的替身,这里这些人全都只是她的替死鬼。
山匪们将线索引至湘云坊,便是想将他们引至此。
南稚理清思路,她对路溪摇摇头将基本思路说与她听,最后总结:“需得再审一次。”
路溪本就有所疑虑闻言自是赞同,便与南稚一同出去预备再审一番。
院内,贺炘见路溪已与南稚说清面上一松,他亦有些疑虑。
从他将这些匪徒擒获开始,如何拷问这些人均是一问三不知。
那所谓的三当家更是叫嚣得厉害,骂天骂娘尽显土匪之气。
那日攻入山寨他们虽未与三当家打上照面,当总觉哪里不对,这四当家也怪,自打被俘便一声不吭满脸平静似是准备随时赴死的架势。
见南稚来了贺炘烦闷走开,为她留下宽敞的空间以便发挥。
南稚先是扫了一眼惊惶凑做一堆的男子们,再看了一眼被捆成一堆的山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蒙头妇人身前蹲下。
她盯着妇人腰间垂绦的鲜红络子,状似疑惑问道:“夫人这络子上打的同心结样式可真是新奇,可是夫人亲手所打?”
蒙头妇人闻言腾地看向南稚,一改先前心如死水的模样。
她似惊似怒最终深深看了南稚一眼还是转过头去。
南稚眉梢轻佻,她不以为意接着道:“原以为夫人与我也算相熟,不想夫人竟连这点小事也不愿告知。也罢,先前一阵也见过这般络子,待妹妹寻上那人再问也无不可。”
蒙头妇人终于不再淡定,她怒目看向南稚切齿道:“你敢?!”
南稚耸了耸肩,她对上妇人眸子,似要看进去一般,嘴上却不落松,“问个络子罢了,有何不敢的,芊娘?”
蒙头妇人再也绷不住,她崩溃地抖动着身子一张嘴张张合合。
三当家见势不对当即高声怒骂,南稚只回头看了一眼,贺炘便心领神会地拿上一只不知谁慌乱掉落的鞋垫塞进三当家嘴里。
只看他满脸涨红却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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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咿呀呀哼唧的模样,满意地转过头再次低头看向芊娘。
依芊娘激动模样,恐怕她与那小尾巴不仅相识,关系更是匪浅。
也是,同心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凑做一对的。
南稚再一次感叹,这游戏玩的可真花。
收起八卦心思,南稚把浑噩思想全都甩出去再次开口:“湘云坊里与你们接头的是谁?”
南稚的话锋一转是芊娘猝不及防的,她愣了半晌只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三当家闻言不再哼唧,他仰在一旁发出一声嗤笑。
暴露了吧,傻子!
南稚转头指着三当家看向贺炘,“看来他知道的不少,可有什么拷打法子,越狠厉越好,我早早便看他不爽了!”
贺炘有些为难,一旁路溪跃跃欲试地上前。
“我来!我来!早先游历时曾见过一个法子听闻可教人生不如死,一直未有尝试的机会,这回可算让我逮到了!”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往怀里掏着什么,满脸的兴奋像是快要溢出来。
三当家被她变态模样惊到,满脸惊恐的像毛毛虫一般往后咕蛹。
他说不出话,眼瞧着路溪越走越近惊恐的脖颈青筋暴起,被塞了鞋垫的嘴里噫呜噫呜在嘶吼什么。
“还在骂脏,师姐快上!”
南稚趁机添乱道。
路溪含笑看过南稚依言把拿着不知何物的手伸向三当家。
她还未有何动作,三当家便身子一抽一抽厥了过去。
路溪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无语地转头看向南稚。
南稚:……
可真是一个没用的山匪。
罢了,这个冒牌三当家连替死鬼这种事都能心甘情愿做,她原也不指望能在他嘴里撬出来什么。
“师兄可否将他拖到一旁扒了衣物?若没料错,他身上应有与人对接的信物。”
芊娘震惊的眼神被南稚用余光收进眼里,她不由骄傲的挺挺胸。
别问她怎么猜到的,这芊娘一看就知道完全被蒙在鼓里。山匪们连自己人都防,要是没个信物又凭什么识人?
贺炘对南稚有着无脑信任,她刚吩咐完贺炘便撸起袖子上前拖住三当家便往厢房走。
从路过南稚时一股难言的味道又一次隐隐传来。
先前南稚便闻到过这股味,因是从贺炘这个世家公子身上传来的她便误以为她闻错了,现下她难言地看向贺炘。
他掉进豕圈了?
这惹得贺炘疑惑回望南稚,还有事?
南稚连忙扭头,戳破臭味什么的也太尴尬了,她做不出。
不消一会儿,贺炘便从厢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几个绣图各异的荷包。
南稚见状歪头抿唇,她想了想开口道:“他身上可有纹身图案?”
贺炘闻言眼睛一亮,原还皱紧的眉头一下子疏散开来。
三当家臀上确有一个荷花纹样的刺青!
南稚颔首,那没问题了,花楼里脱去衣物是何其自然的事。
此处的人撬不开嘴,她不信湘云坊里的内应也能如此视死如归。
11. 第 11 章
因路溪他们出手迅速的缘故,这暗娼馆内没有一人得以逃脱,没人报信,躲在的幕后匪首自然无从得知自己被揭了老底一事。
既有了暗号,只要取信湘云坊内内应便能顺藤摸瓜揪出真正的鬼。
眼下湘云坊一事暂且不必着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决议暂且先让这暗娼馆维持原状。
亟需解决的是安抚这些被绑男子一事。
南稚想起被芊娘迫切买走的壮阳药,若非寻常春药无用她怎会铤而走险来她那处去买。
唉,也不知他们究竟受了何种惊吓才会兄弟们集体罢工。
对于安抚她人一事燕山大师姐路溪表示自己有话说,她自信上前笑容很快就僵在脸上。约莫是她先前变态的情景太过深入人心,这些人见她一笑纷纷抖如筛糠,无奈只好退下让贺炘上。
贺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与他们分析永定官匪勾结,此时他放他们走说不定前脚人刚走,后脚便被灭口。
山匪们能在永定畅通无阻这么些年,用脚想也知道官府靠不住。
在他半劝导半威胁的话语下,竟无一人相悖,纷纷表示自愿留下协助抓匪。
因贺家在这磁州还算有些人脉的缘故,南稚对对付官府也没有太过担忧。
早在南稚与贺炘分析官匪勾结一事时,他便一封飞鸽传书传信与他那做磁州知州的兄长。
就在今晨他便已接到兄长说已派人前来的传信,信中不泛劝他切勿逞强好勇,静待援兵赶到的叮嘱。
贺炘对叮嘱视而不见,他估摸着援兵脚程,即便最快亦需三日。
三日时间,摸出内应找到官匪勾结的证据,足够了。
待路溪与贺炘去处理男子们与被绑山匪的安置问题,南稚在被捆的如同蝉蛹般的芊娘身前蹲下身来。
粗绳狠狠捆缚着芊娘纤秾有度的身子,即便非有意瞧着也似情趣,细纹在她的脸上更添韵味,惊惶也风情万种。
不愧是曾盛极一时的花魁娘子。
可惜了,南稚垂眸抿唇。
“碧岭寨年年送人来,余的那些人呢?”
“你又做了什么叫他们怕成那样。”她的声音忽的有些低哑。
莫看芊娘一副不沉气的胸大无脑模样,南稚注意到男子们看向芊娘时目光总在闪躲,或有愤恨或有幸灾乐祸但身子却在对上芊娘脸后均是不自觉在瑟缩。
而面对冒牌三当家时却并无此种反应,故而她判断三当家许是才来不久,控制压迫男子们的人是芊娘。
方才男子们都在,她不愿提及他们伤疤,此刻无人,南稚目光冷冷对上芊娘。
芊娘的脸上本满是惊惶在听见南稚的问话后却慢慢平复,她一改先前模样,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满是厌憎。
“低贱之人,自是去往低贱之处。”芊娘恶狠狠的说。
“他们的来历你最是清楚。”
南稚注意着芊娘神色平静出声。
谁知芊娘却突然癫狂起来,她狰狞着脸恶狠狠看向南稚。
“来历?哼哈哈哈…富贵出身?还是是个男人?!落我手里总归要跪着对我摇尾乞怜?!”
她晃着脑袋高声大笑。
“糟心烂屁眼的玩意儿,统统都是千人骑万人枕的贱人,都是贱人哈哈哈哈哈……”
看来心理素质不行,南稚沉默地看着芊娘发癫,等她情绪稍缓才对着她再次开口:
“可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无辜?!!”
芊娘像是听讲什么好笑的话又开始仰天大笑,笑完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腾地立起半身把脸凑向南稚。
“你和牲畜讲无辜?!牲畜哪来的无辜?!老娘让他吃什么他便得吃什么,老娘要他配种再不愿他也得便配!老娘定他生定他死牲畜不就是如此?”
一只牲畜也配妄想做人?
“是她救了你,对么。”轻柔的嗓音打断怒火。
正摇头晃脑的芊娘兀的哑声,她的身子忽的瘫软又倒回地上,思绪似被拉回从前,痛苦一瞬又立即布满柔情。
“何姐姐是世间最好的娘子,何姐姐……”
小尾巴姓何,南稚默默记下。接下来是那些人的埋骨之处。
南稚嗓音轻柔,一字一句引导着已经魔怔了的芊娘思维。
时间在芊娘脑内便如书页翻转回到天佑元年,景氏皇朝最后一位皇帝继位之时。
皇朝末年,江山社稷早已如大厦将倾积重难返。
皇城内一片欣欣向荣之势了蒙蔽权贵们的双眼。
皇城外灾年不断,朝廷无力赈灾唯有放任百姓倾轧,斗米千金,遍地饿殍。
彼时梁国还未成立,此处与景朝梁王封地毗邻,位属三不管地带。
无人管束之地法纪自然如若无物,谁能想到如芊娘这般的绝色佳人在那时也就只值二钱银子。
那时连年大旱,家家食不果腹达官贵族却可通宵达旦夜夜笙歌。对于贫苦女子而言,被卖进花楼也算是一条活路。
芊娘那时尚年幼,不知苦难乃时势造就,她怨及父母更怨自己的是女儿身。
与天子脚下的追求风雅不同,边陲之地相较更为粗犷花楼内四处皆是靡靡之音。
老鸨花钱买人自然是为了赚钱,芊娘小小年纪便出台,她凭借美色打出名堂成了整个磁州都小有名气的花魁,也因此吸引不少变态前来。
一个妓子虽有花魁之名但也不过是个妓子,只需稍稍运作新的花魁便可接替她来。身处乱世老鸨不会拒绝来的每一分钱,芊娘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那时她的身上总是新伤接旧伤,日复一日从未好过。认识何翠翠只是偶然。
何翠翠的运气比之芊娘要稍好一些,她是家中独女,父母不会为了养儿将她卖出。
可所嫁非人亦是难堪,何翠翠的相公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若只是放着家中妻儿不顾一心沉迷花楼花魁还好,但他耗尽家财不说还压榨妻儿为他挣那买花酒钱。
何翠翠最初只是不甘,她借口送浣衣偷摸到花楼后院只是想瞧瞧那勾人心魄的花魁是何模样,却不料遇见了恩客折磨妓子的一幕。
马鞭无情甩在赤果的女体上,琳琅鞭痕新旧交替触目惊心。
何翠翠当时只觉口舌发麻一阵目眩,眼神却无意对上地上女人麻木到昳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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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心跳如鼓。
鬼使神差的她惹出动静将那男人引了出去,匆匆为芊娘盖上罩衣便慌乱逃离了花楼。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何翠翠脑里总是时不时想起那张艳丽荼蘼的脸,她不知道那是谁却克制不住总在想她。
终有一日何翠翠实在克制不住内心躁动,她又一次借口送衣之名偷摸进了花楼后院。
同样的后花园,同样的女人,不同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潮红、神色癫狂,用厚实的大掌死死掐着女人雪白纤长的脖颈,可怜的女人在他身下奋力挣扎却如同蜉蝣撼树一样无力。渐渐地女人四肢无力似蝴蝶忽的断了羽翼翩跹落地。
在看见女人四肢落地那一瞬,愤怒如同野火轰的升腾,何翠翠冲出角落抱起一块石头便往男人头上砸,连砸数下直至砸了个稀巴烂才反应过来似的砰地把被血侵染的石头扔开。
何翠翠从未有一刻像那时一样清醒,她把男人从芊娘身上拔开,试探着发现芊娘还有气息便又转头将男人扒了藏进假山。紧接着为芊娘套上男人衣物,在相熟的门房面前假借扶的是醉酒的相公便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出了花楼。
回到家后,她一刻也不敢停匆匆收了几件衣物抱起儿子便拖着芊娘一道出了永定。
芊娘早在何翠翠第一次偷看时便注意到了她,她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看似平凡庸碌的女人却改变了她的一生。
初初跟着何翠翠逃跑时日子过的很苦,芊娘身体如同破败的漏斗,需得时常进补。
明明她早已心存死志,面对辛劳奔波的何翠翠,芊娘却莫名挣扎的活着,她似是喜欢上了看何翠翠为她焦虑忧急的模样。
每日她都如同勾引恩客一般设法勾引何翠翠,看她耳红面赤的羞燥模样。
后来她病重,家里的银钱早已捉襟见肘,何翠翠忙里忙外不知怎的就变出了银子。
再后来她们又搬回了永定,何翠翠为她开了一间小倌馆。
芊娘便如此做了老鸨,过上了村里城内两头奔波的日子。
上一批货来的急,芊娘在村里便教训的有些狠。刚到馆里就有两个眼瞧着有些不行了,恰逢馆里几个刺头最近跳得很,她便想着物尽其用杀鸡儆猴。
借着那两人意图逃跑的由头,芊娘把所有人唤到院中看她行刑。
不想就是此举竟把馆内一众都给吓痿了。
她们这暗娼馆接待的不仅是男客,女客亦有。小倌纷纷不举一时令她们损失不少女客。
害怕上头察觉营收不对,芊娘几日都愁的不行,还是何翠翠替她出了主意,说近些日子上头让她跟踪的那个南大师有大本事。
南大师手中有一名叫伟哥的神药专治不举,百试百灵。
这才让芊娘找上了南稚。
未曾想一步错步步错,竟让南稚追着她找到了这地下暗娼。
南稚听完整个故事心中五味杂陈,只叹屠龙者终成恶龙。
她引导着芊娘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些被你杀害的男子最终都被你扔在哪儿了?”
“豕牢……他们都在豕牢哈哈哈哈……”芊娘迷蒙地说着,最后竟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12. 第 12 章
耗费一整晚,南稚三人在芊娘上坑村的豕牢里挖出足足七十三具尸骨。
其中最为新鲜的两具即便腐烂也依稀可见周身深可见骨的斑驳鞭痕。
身为现代人,南稚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么残忍的情景。
她的鼻头一酸,这些人被山匪绑走经受非人折磨后客死异乡,若非被他们发现,尸身便只能永埋豕牢。
无人可知他们是谁的儿子,谁的相公,又是谁的父亲。
路溪走到南稚身后无言握住她的手,不似寻常女子的娇软细嫩,路溪的手因常年练剑起了一层厚茧在此时却更加叫人安心。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南稚心头一暖,她收起情绪。
在出暗娼馆前一个清俊公子曾把南稚叫住递给了她一个本子,他未说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踉跄地离开了。
而那本子是一册名录,上面记录了所有被绑而来男子外貌、户籍信息。
“师姐可会辨骨?”南稚取出怀中名录就近问了身侧路溪。
路溪有些迟疑,若是丈量尺寸倒没甚难度,但观骨识人,她没那本事。
贺炘从豕牢刚来到小院便隐约听见辩骨一词,他忆起自己从小听闻的鬼谷弟子上可通天地,下可辩鬼神的传闻,一时睁大双眼。
伤感被新奇夺去,他两眼放光凑到南稚身旁,“师妹可是要起阵招魂!”
这话说的南稚一脸懵逼,她低头看了眼一身粗布麻衣的自己,有哪里长得很像跳大神的吗?
贺炘瞧见她的反应便知传闻或许只是传闻,但依旧不死心问道:“传闻鬼谷弟子可感天通地,师妹那是真的对吧?!”
游戏里鬼谷门刚出来的时候是有这么一说,但那游戏坚定的走唯物主义风,鬼神什么的压根不存在!
还是在经过连续抱怨两年后才给了全体玩家一个通灵小道具,却也仅鬼节可用啊摔!
想起这糟心回忆,南稚死鱼眼看向贺炘。
“假的,统统都是假的!”不过,鬼谷弟子可辨骨识人这倒是真的。
贺炘闻言狗狗眼一下子就耸拉下来,难怪他以前问三叔三叔总是笑而不语,让他以后见着鬼谷弟子请人施法亲眼一看便知。
原就是故意糊弄着他来玩的!
经这么一提醒南稚也立马想起了她那岌岌可危的马甲,刚刚她会询问师姐是因为自己完全不会啊摔!
偏巧此时,贺炘又不长眼凑了上来。
“那辨骨识人可也是假的?”
我的老天奶,他咋那么会问呢!
南稚无奈绷着脸紧声道:“这是真的。”
她照着游戏形容对两人照本宣科解释一通,顺利得到了对面两人崇拜目光。
擦!接下来是不是要靠我实操来展示一遍了!
眼见着贺炘已经走到一具尸体身侧蹲下。
面对二人期待的眼神南稚表面稳的宛若老狗内里慌一批。
她看着手中名录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系统。
十天日常可以抽一次转盘,攒了三十天她只抽过一次,想起上次抽洗衣液配方时看见的刑侦秘技之模拟画像师篇南稚心神激荡。
如今箭在弦上南稚也顾不得自己小黑手,在脑内哐哐点开转盘直接就是一抽。
一道金光亮起南稚不由把期待感拉到最高,在看清抽到的东西是什么后她真切的发出一声。
淦!
一锭金元宝在打光下发散出其本身完全不该有的耀眼光芒。
下一瞬光芒黯去,沉甸甸的实物落进南稚袖里,近三斤的重量差点把她拽的一个趔趄。
骤然暴富没有让南稚感到快乐,面对路溪疑惑的眼神南稚笑的很是勉强。
怎么办怎么办,南稚仿佛已经预见自己被拆穿身份,任务失败然后在这里富裕的过完一生的场景。
不行!她还有那么多新游没玩,刚氪完金的游戏号也没来得及好好体验。
没办法了,南稚眼神坚定孤注一掷的按下最后一抽。
一阵忐忑过后。
刑侦秘技之模拟画像师在脑内散发着神圣光辉。
南稚大喜,心里的小人上蹿下跳地跳起了美国拉拉队操。
还没高兴多久,南稚忽的意识到距离开始抽奖已经过去几息,三人已经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她不好再浪费时间。
她立即招呼着小人停止欢呼,把书籍选择意识领取,一瞬间有关模拟画像师的所有知识都在她的脑子里浮现。
确定知识已经了然于心南稚忽的轻咳一声,道:“临行前,一位公子将这本册子交给了我。”她把名录递向路溪。
“待会儿我将人的面貌画出,劳烦师姐看看名册上可有对得上的。”
见路溪颔首,接着她便把先前脱了的手套再次戴上,随意捡了根木棍走到贺炘身旁蹲下。
她抱起尸体半身托着头颅仔细观察了一会,便自信的在一旁泥地绘画起来。
刑侦秘技之模拟画像师并不包涵绘画技能,她的绘画功底是因为当初嗑了个冷门CP,抓耳挠腮的吃不到粮为了吃粮自给自足刻苦练就的。
满意地画完最后一笔,南稚转头便看见了一脸星星眼的贺炘,她顿了顿:“师兄可否去劈些木块,用以标注他们姓名?”
“好!”贺炘闻言颔首,利落转身就走。
亲眼见证南稚只看了头颅几眼就几笔画出人脸,他对鬼谷门的敬仰又高上几层。虽没亲耳听见路溪核对是否准确,但他已对南稚能力深信不疑。
不过区区七十三块木板,他去去就来。
贺炘刚走路溪就找出了名录里与之相似的一人。
林訾,磁州、今平府、丰业镇林家村人。
身六尺二,体健,四方脸,颧骨高,鼻挺眼深,颚低齿齐。
路溪再次将名录与南稚写下的身量对比。
六尺二。
名录百余人,身六尺二的约十来人,脸型也都略有相似,但这个林訾是最为相符的。
路溪唯恐自己有差,还是把南稚招呼来对比了一番名录才确定此人就是林訾。
贺炘还未归,南稚在画像旁写下林訾二字便又蹲到另一具尸身侧开始观察。
章耳,磁州、荥阳府,河漓镇人。
身五尺九,体强,长椭脸,颧骨居中,鼻挺眼深,颚低齿齐。
王恒,冀州……
随着一人接着一人的画像画出,他们的身份一一被贺炘与路溪镌刻于木板挂在骸骨上。
最后一具尸骨挂上身份牌时夕阳已西斜,橘黄暖光缓慢攀爬着檐角。
余晖下,整座农院尸气弥漫臭气熏天,不知是山匪为掩人耳目选址较为偏远还是往日在外较为凶恶的缘故,整日里都无一人前来此处。
南稚中途头疼的受不了吃了路溪给的清心丸却也还是被熏的头晕脑胀。
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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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人中只有南稚才能辩骨,路溪早早便想将她赶回去。
现下总算画完最后一个,南稚也被路溪推赶着赶回了家。
而路溪与贺炘则因尸骸数量过多,为避免骤现如此多尸骸引起恐慌打草惊蛇,也因单凭他们三人难以将其一应送往义庄而留下守夜。
骤然离开滂臭环境南稚只觉整个人都松快许多,但她一夜未睡,白日劳作一日又一直颗粒未进只觉自己四肢都是软的。
然回永定还需她走上八里路,从昨日起这条路她已走了四趟。
淦!
幸而无需再担忧跟踪一事,南稚这趟返程可以放心大胆地运用轻功。
离开上坑村前,她思忖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去村民家偷了一套衣裳留了三十枚铜板。
傍晚微风拂面,袖中金锭实感让南稚咻的想起自己今天日常还没做。
心里想着一日不做也没什么,她手上却老实的打开了任务面板。
[日常任务:随机选取一名路人购买她/他的贴身物品。]
淦!
什么劳什子破任务,找路人买她/他的贴身物品?
果然还是不做为好!
南稚深感晦气,她摇着头关闭任务面板。自己现在又困又饿抓紧找条河去洗个澡垫完肚子就赶紧回家睡觉!
她很快就找到一条河,确定自己身上沾染的尸臭全都被洗去后,才踩着夜色回城。
夜里的永定十分安静,只有游灯街一如既往的喧嚣着。
南稚今日暴富得了三斤金子,自然不会如往日一般再亏待着自己。
她兴奋地走到往日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馄饨摊前,大手一挥就要了三碗馄饨。
一天没吃东西,她现在觉得她能吃下一头牛!
等待的时间里,南稚忽的看见摊前来了个熟悉身影。
正是一直跟在荷花娘子身边伺候的翠翠。
翠翠一口气便问摊主要了五碗馄饨,南稚听了不由咋舌,这荷花娘子果真是富贵,上次要胭脂也是,一口气拿十盒也是不眨眼的。
正想着,摊主把她的三碗馄饨上了桌。
南稚便不再理会其它,专心致志吃起了馄饨。
馄饨汤鲜味美南稚一口气便吃完了一碗,第二碗还没下嘴翠翠略带焦急的声音又传入了她的耳朵。
“我的银子被偷了!坊里催的急可劳烦店家先赊个帐!”
店家不认得翠翠,自是不愿赊账。
见翠翠急的满脸通红还直道若人人都如翠翠一般挂个名头便来赊帐,这条街上谁还做得了生意。
还是南稚看不下去出钱替翠翠买下了五碗馄饨,并让店家将馄饨装进食盒递给翠翠。
翠翠登时感动地一把取下耳上珍珠耳坠递到南稚手上,“这便算作我抵押在南大师您这儿的,明日定会带上银钱来还给您!”
而后,她难为地看了湘云坊方向一眼,道:“客人要的急,我便先走了。”
言毕翠翠便拎着装满五碗馄饨的食盒转身匆匆走了。
被迫收下珍珠耳坠的南稚无奈摇头,这双耳坠珍珠虽只有米粒大小却做工精致,怕是价格高出五碗馄饨不少。
她小心将耳坠放入暗兜又问摊主要了两碗馄饨打包,便返回桌前快速吃着剩余两碗馄饨。
吃着吃着她忽的福至心灵的打开任务面板,果不其然,日常任务显示已完成。
果然好人有好报!
13. 第 13 章
放纵吃肉的结果就是一夜拉八趟。南稚清早起来腿都是颤颤巍巍的。
不过祸兮福所倚,南稚也因此有了意外惊喜。
昨夜她拉的坐在屋顶怀疑人生时,收夜香的粪夫恰巧从旁经过。当即她便想起荷花娘子常夜会粪夫的传闻,秉承着八卦的心思南稚仔细瞧了两眼粪夫。
这一瞧就让她发现了重大惊喜,粪夫腰间挂的那别具一格的络子,那熟悉手法,那独特的收尾,没错了!是芊娘姘头打的!!
那一刻肚子疼被南稚抛在脑后,她纵身运气悄悄坠在粪夫身后。
亲眼瞧着他收完所有夜香又拖着粪车来到了最后一站,湘云坊后门。
花楼后门夜里一般都开着,粪夫知会门房后没多久就来了人。
纵使夜色浓重,南稚也一眼看清那人正是荷花娘子。
荷花娘子孤身前来,她化着南稚教予的妆打扮清丽,一见着粪夫便抑制不住朝他飞奔而去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分开后又开始执手亲亲切切的耳鬓厮磨。
南稚离得远听不清两人在聊些什么,只知夜风裹挟着粪臭阵阵朝她袭来,搅得她的肚子也开始翻江倒海。
又过了好一会,亲眼瞧着粪夫不知塞了什么进荷花娘子怀里后,南稚便再也撑不住跌跌撞撞飞回自家茅房避免了粪撒当场的尴尬。
路溪安静地听着南稚总结昨夜收获,待她说完便说起昨夜贺炘收到他大哥的飞鸽传书,说是已就近遣兵前来捕匪,不出意外今日便到。
语毕,路溪又开始叮嘱南稚切勿轻举妄动,她与贺炘都不在南稚一人身单力薄的唯恐出事。
因着芊娘家中里并无吃食,她今晨来便是为了买些干粮。
与南稚一道吃完早点后路溪便拎着食盒回了上炕村。
既然官兵今日便到南稚也不想去寻那麻烦,劳累两日又拉了一夜她实在有心无力。
可她不找事不代表事不找她。
正当南稚准备打道回府好好躺上一天时,翠翠遥遥看见她的背影兴奋将她喊住。
这几日南稚都未摆摊,翠翠本是偷溜出来碰碰运气瞧见南稚自然高兴不已。
“本是出来碰运气,未曾想真见着南大师你了!”翠翠原还很兴奋,与南稚离得近了又生出几分腼腆。
南稚对她露出和煦一笑,道:“这些日子被私事挂碍未有支摊,今日一早与翠翠在此碰着也是缘分。”
她说着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块叠的正好的四方绣帕,将绣帕四角掀开里头放着的正是翠翠昨夜抵扣在她那儿的那对珍珠耳坠。
翠翠见着耳坠眼睛一亮,她下意识捏了捏袖袋,查觉到里头空空顿时红了脸。
心头不住埋怨自己怎又如此大意,嘴上嚅嗫好一会儿也不好意思将没带钱一词说出口。
南稚瞧翠翠表情一眼便知道她的羞窘,心下一叹,罢了,线索都自己送上门来让她去查了,她还推辞什么。
于是她将帕子叠好塞进翠翠手里,又露出善解人意的一笑,道:“承包浣衣的最终细节还未与秦管事敲定,今日恰巧有空还劳烦翠翠为我带路了。”
翠翠意会顿时松了口气,她感激地握紧手中帕子朝南稚点头。
“那大师便随我一道回坊里,待我先将银钱给您再领您去见秦管事可好?”
见南稚颔首,忽的她似想起什么说道:“大师不必忧心,您家浣洗完的衣物都可好了,坊里的姐妹都说从未见过洗的这般洁净还既不褪色又柔顺的衣物呢!”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南稚笑着露出一副舒心模样。
见状翠翠也放下心来一路与南稚说说笑笑,到了湘云坊两人才渐渐停下交谈。
清晨的花楼除了洒扫婆子坊内几乎看不见活人,大家做活儿也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翠翠领着南稚走到荷花娘子屋前,自己则蹑手蹑脚地开了房门去取银钱。
南稚透过门缝追随翠翠身影,只见她轻身蹲到一个抽柜前小心翼翼拉开抽屉,在里头摸索片刻便取出一吊铜板,然而穿铜板的线似乎有些微长,在被拉起时勾起柜中一页纸张。
南稚眼睛微眯,只瞧见几个数字若隐若现,约莫是册账本。
翠翠被吓了一跳,她惊惶地往内屋看去又顿了三息,发现毫无动静才放下心来。她先是小心将线收拢再悄悄把书页盖回原处便推回抽屉起身退出闺房。
刚回到廊里翠翠便见南稚背对着房门守礼地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
她眼睛微微张大,这才想起自己带一个未婚女子清晨候在娘子门前之举有多轻狂。
翠翠脸咻的涨红当即便想对南稚致歉,但她又适时想起娘子还在酣睡,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为避免偷窥被抓包南稚在心中默念三下才装作一副听见响动转头,一回首便见翠翠又不知为何羞红了脸。
她思忖片刻,给翠翠比了个往外走的手势便看见翠翠顿时松了口气。
待两人走到后院假山附近翠翠才唤住南稚,她将自己数好的铜板递向南稚,“这是昨日您垫的馄饨钱,您点一下。”
言毕她又略带歉意地开口道:“方才是我昏了头才直直将大师您带去了娘子门前,您……”
南稚摆摆手接过铜板看也不看塞进腰间荷包,道:“无妨,若我在意这些又怎会与湘云坊做生意。”
翠翠看着南稚洒脱举动眼里即是感动又是歆羡。
她一时失神喃喃道:“大师不怪罪便好。”
翠翠活了十来年,却从未见过如南稚一般由内而外散发着自由气息的女子。
她自幼便被贱卖进了湘云坊因模样不甚出挑的缘故。同一批被卖进坊里的女孩子,只有她被安排做了杂役,终日吃着难以填饱肚子的残羹剩饭不说还需时时提防来自其它杂役的骚扰。
于是翠翠耍着心机做了荷花娘子的贴身婢女,那时荷花娘子还未出头。
在翠翠眼里,荷花娘子虽脾气不错可若让她自己选,她还是希望能与别的挂了牌的姐妹一般,至少不用想方设法地接近另一个妓子来寻求安稳。
好在天爷眷顾,让她得高人指点为自己也为荷花娘子谋了一条明路,消不了多久,无论是她还是荷花娘子便都能逃离这里。
只道届时,届时她也定能如南大师一般自由无拘。
在翠翠灼灼目光注视下南稚有些难耐地扣了扣手,纠结片刻她还是出声打断了翠翠的畅想:“翠翠姑娘,时辰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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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无事我便先行告辞去寻秦管事了。”
翠翠匆忙回神,她的脸又涨的通红,接连在南稚面前出糗她自觉无颜再呆下去,忙不迭的对着南稚连连应好后便匆匆告辞,整个人火急火燎的逃离了现场。
“等一……”
话未说完,翠翠的最后一片衣角便消失在视线,南稚尴尬地收回了尔康手。
虽说来寻秦管事只是她为宽慰翠翠寻的借口,但来都来了浅浅去秦管事那里打探荷花娘子一二也无有不可。
可她对湘云坊不熟,上次来时是事先下了拜贴故而秦管事才能在后院凉亭候着她。
现下无人领路,可以问路的人也跑了她又该往哪去寻那秦管事。
南稚轻叹一声循着记忆走了良久才终于碰见了一个活人。
好在南大师的名号在湘云坊里很是响亮,没费什么口舌那名婆子便将南稚带到了有秦管事在的账房。
账房门大开着,南稚轻敲两下门扉,随着‘笃笃’声响起秦管事也抬起头来。
她侧着头略微讶异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南稚,几息后面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秦管事在案牍后从容起身,她未招呼南稚进屋而是邀请了她一道前往上次相商的凉亭。
南稚自然欣然应允。
两人边走边聊,秦管事疑惑问她为何突然前来。
南稚斟酌着道:“前两日小妹事多,今日不请自来是想相询管事对浣洗的衣物可有意见,若有意见还望秦管事提点一二,另此番冒昧多有打扰,还望管事勿要见怪。”
秦管事闻言有些汗颜,她更加的为先前针对南稚一事感到愧疚。而洗衣房送来的衣物自是好极,秦管事提不出意见便对着南稚连连夸赞。
“哪能因此与你见怪,南姑娘还是太过客气了。这两日洗衣房送来的衣物均是奴家生平仅见的好手艺,哪轮得着我这门外汉来提点。”
南稚闻言失笑摇头,“人难免有失,若日后哪处做的不好秦管事直言便是。”
此话一出秦管事更加敬佩南稚为人,她爽直应下。虽心里清楚做生意本就该当如此,但还是忍不住感叹世间能有几个南稚一般豁达的人。
两人边说边笑,待到了凉亭坐下时话题都已不知被转了多少个。
“荷花娘子竟还有这等本事!”南稚眼眸微张,震惊地看向秦管事。
秦管事淡笑颔首:“那时她与曼娘对赌,夸下海口说能为坊里揽来一队行商常驻,谁都也未曾料到她竟真的做到了。”
“也是自那后荷花便步步高升,逐渐成了坊里头牌之一。”
山匪与湘云坊的内应果真是荷花。
南稚心里早早便就有了猜测故而此刻并无过多震惊,她捧场地对荷花胡夸一通后又与秦管事闲聊一阵才起身告辞。
刚出后门她便七拐八拐绕到一处矮墙,运气飞过矮墙直奔荷花娘子厢房去。
荷花娘子一向在湘云坊内起的最早,南稚到时她早已拉着翠翠不知又去了哪儿晃悠。
南稚小心翼翼推开屋门,确定屋内无人后直奔先前窥见的抽屉而去。
她半蹲着取出册子翻开首页,里头赫然记录着这些年来接待的行商人头与每次佣金。
14. 第 14 章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南稚推开屋门便见外头夕阳西下霞光满天。
她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打算去陈叔那儿拿几个馒头便去寻路溪他们。
一抬眼却看见了正坐在门槛上专心致志玩着杂草的囡囡。
自打包翎在老张头那处学艺后,每日都会带上囡囡一同出门,膳食也一同在老张头那处解决。
老张头无儿无女不在意那点吃食,囡囡的乖巧懂事让老张头对她更是喜爱得紧。
这个时辰,囡囡怎会待在这儿,包翎呢?
南稚环顾一圈也没见包翎身影,她走到囡囡身前蹲下用手在小人儿面前晃了晃。
成功吸引到注意才开口道:“乖囡囡几时回的呀?哥哥呢?”
囡囡听见南稚声音惊喜抬头,她一把抱住南稚伸出的手甜甜答道:“午时回、回的,爷爷、哥哥送……送碑!”
这般早便回了,南稚眉头轻蹙。
“午时可用了饭食?”
“用了!”囡囡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她仰头看着南稚,南稚整个人便盛进了囡囡的眼里。
似是注意到南稚凝着的眉头,囡囡攀着南稚的手站起蹭进她怀里后伸手轻轻抚上她的眉。
见囡囡伸手南稚配合的闭上眼睛,柔嫩温热的触感从脸颊一路传到眉心。南稚唇角随着囡囡手的上升不断上扬,眉头亦配合着囡囡抚平的动作慢慢舒展。
囡囡见南稚笑便也改单手为双手捧着南稚脸跟着一起笑。
南稚眉眼弯弯一把抄起囡囡站起了身。她不能放囡囡一人在家,得待到包翎回了才行。
酉时已不早,囡囡和她都需要用晚膳,为防包翎回家见不着囡囡着急,南稚放弃了出门吃馒头的想法。
她抱着囡囡在厨房转了一圈,只见刚搬家时兴致勃勃买的糙米还完好无损待在米缸。
南稚嘴角一抽,想起她因生不了火而中道崩殂的煮饭大业。
因为成本问题,一开始她也想过亲自动手解决温饱,无奈离开了电饭煲她连饭都不会做,用火石生火更是生不起。
而且就算碰巧打起火星成功引火,灶膛里的火也总会在她手上一点点熄灭。
一开始在陈叔家时夫妻俩从未让她沾手半点活计,故而她从没发现自己居然连最简单的烧火都做不了。
淦!
南稚抱着肚子已经在咕咕叫的囡囡望向灶台,眼中有些蠢蠢欲动。
万一上次火熄灭是因为柴太湿呢?
近日都未落雨,相比柴也干得不能再干,要不再试试?
说干就干,南稚放下怀里囡囡轻声细语道:“姐姐为囡囡煮糙米粥好不好呀?”
“嗯!”
囡囡对着她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在南稚转身后又歪着头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看着南稚打水洗锅。
囡囡记得上回南稚也是如此一般,还生了许久的火。那时姐姐刚来哥哥说莫要随意叨扰客人她虽然很喜欢姐姐但也没敢上前默默回了屋里。
姐姐做的粥一定很好喝吧。
忆起南稚点火的窘境,囡囡迈着小短腿回忆往日里父亲的动作,拿起火石往灶里塞进木柴。
南稚淘完好米回到厨房时便见灶膛里浓烟滚滚,她扫了一圈都没看见囡囡。
一时只觉手里端米的盆重若千钧,她慌忙放下木盆冲向灶台。只见囡囡手里拿着棒子正有模有样的在加柴。
还以为是有什么歹人纵火,原来只是囡囡在烧火啊,南稚舒了口气。
紧接着她脖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一个三岁不到的小萝卜头正坐在小马扎上有模有样的在烧火!!!
南稚僵硬地走到囡囡身侧,只见橘红大火充盈整个灶膛,火势熊熊,可真不错。
锅中她预留的水也已经开始冒起白烟,看着架势离水烧开不远矣。
南稚有些怀疑人生,但看见灶膛里不时爆裂迸射而出的火星,她便懒得多想连忙将囡囡抱开。
再能干也只是个小孩,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大人去做。
囡囡被南稚抱起便仰着小脸亮晶晶看着南稚。
可真是个小可爱,南稚忍不住摸了摸囡囡的脸夸道:“囡囡把火生的可真好,囡囡真棒!”
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生火做饭是大人的事,咱们囡囡乖乖等吃好不好呀。”
于穷人家的孩子而言,烧火打下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囡囡虽不理解南稚的话却还是懵懂的点头。
南稚见此便放心放下囡囡,她得先把米给下了。
糙米在沸水中咕噜咕噜滚动,南稚看了一眼便拉着囡囡一同坐到灶膛前。
一盏茶后。
望着逐渐开始变小的火苗南稚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身侧囡囡。
……
与包翎囡囡一同吃完有些糊底的糙米粥后,南稚不再耽搁揣着账本便往上炕村赶去。
无边夜色里,南稚遥遥便看见上炕村的方向一片隐约星火。
她心下一紧,当即运起轻功往火光处赶去。
在离村子约莫百米的地方,南稚在一棵大树桠上停下,聚精会神观察着前方。
只见上炕村外围不知何时被驻扎了一圈营地,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兵在村子外围巡视着,南稚由远望去只觉一片火光熠熠。
那些士兵的衣着样式,与南稚之前瞧过的永定士兵衣着大抵相同。虽心里清楚援兵今日便到,但谨慎使然,南稚没有轻易断定这些士兵是敌是友。
思虑半晌无果,最终决定先行潜入一探究竟。
‘三、二、一’。
趁着举着火把的士兵走入拐角下一位还没来得及补上的三秒间隙,南稚闪身冲进她早已观测好的下一个藏身点。
这个藏身点位于村口巨树的树冠中,四面开阔却恰好在每一面都有着巡视的死角。
南稚目视着正前方,那条环形土路是进村的必经之路。路上巡查的士兵更多,她观察许久发现此处巡查甚密几乎没有绕背偷遛的可能性。
一筹莫展之际,两道熟悉的身影在簇拥中渐渐走近。
看着路溪闲适的神情南稚眉梢一挑,她从树上飞身而下若蝴蝶一般翩跹落在路溪五米外。
‘铮’的一声拔鞘声,一时整个路口银光粼粼。
南稚淡定地看着除了路溪贺炘外对她拔刀的所有人,心里欢快地海豹鼓掌。这五米留的可谓是刚刚好,既能让所有人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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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至于让他们伤着自己。
路溪一早便看清来人是南稚,在所有人举刀对向南稚时她及时飞身站在南稚身侧一副守护之态。
贺炘也及时转身也对身侧之人道:“都校尉,她便是我与你说的那师妹。”
被唤作都校尉的人淡漠看了一眼被士兵围困的南稚,将右臂一抬周围士兵领命‘欻’的一声同时将刀收鞘。
待他收起手势,士兵们便纷纷散开凛然有序的继续巡逻。
帅啊!南稚心里激动不已。她一向对军人没有抵抗力,刚刚一众官兵们挥刀收刀的丝滑小连招更是让她恨不得当场化身尖叫鸡。
路溪不知南稚内心如何澎湃,她目含担忧的看向南稚。自方才起南稚便一声不吭,她有些忧心南稚是因方才架势被惊到。
在士兵们都散开后,她牵起南稚的手走向贺炘。
都校尉对着走进的路溪、南稚二人微微颔首后扭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贺炘。
贺炘看懂他眼中是否回营帐的询问,略一思索对他道:“回。”
他们此行本就是为接南稚而来,接到人了自然要回营帐。
贺炘言毕挥袖转身往营帐走去,都校尉默默跟在他身后。
路溪牵着南稚走在后头,她小声对南稚表达歉意:“对不起啊师妹,今日未事先将援军驻扎上炕村一事告知你,才害得你因此受惊。”
对于贺家大哥一下支了三千援兵一事,路溪在初见这么多兵马时也被狠狠吓了一跳。
而后,在贺炘与都校尉分析完当前情况,都校尉率军包围整个村子时,她又被吓了一跳。
一整个下午她与贺炘都在为安置人马忙前忙后,直到一刻前才想起南稚可能前来的事又急忙忙拉着贺炘出来等人。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都校尉耳尖的听见路溪道歉的话语心下一哂。
方才南稚分明是主动现身,若非早已预见会被拔刀相向的场景又怎会停得恰如其分,而且观她见众人齐齐收刀时眼前一亮的神色,又哪是被吓到的模样。
这路姑娘当真是关心则乱。
南稚其实早已在惊艳中回神,她一直保持沉默是因眼前一直端正持重的贺炘。
那种熟人在眼前故作正经的即视感,让她莫名想笑。为这狗屎一般的笑点和维护自身形象,她不得不保持沉默。
听见路溪的话南稚自是连连否认,她哪里受得了刚认的女儿愧疚的眼神。
“莫说方才我未曾受惊,便是真受惊师姐又哪需得为此道歉。”
“况且今日援军突然赶到,又来了这些个人马,想必师兄师姐是又忙了整整一日,我一个在家困觉的都还不觉愧疚,师姐怎先自责上了。”
此话一出路溪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南稚的手,她摇了摇头看向南稚的眼神更加柔软。
南稚被她看的面上一红,不住把双手都缠上路溪手臂。
“师姐你人真好。”
路溪天性善良一贯以他人为先,相较于自身她往往更加注重旁人的感受,故而出了事总是第一个找自己责任。
还好自带锦鲤属性,不然以她这么轻信只认识了几天的人的模样,被卖了都还得帮人数钱,南稚想道。
15. 第 15 章
进入营帐后,南稚与路溪不再互诉衷肠,两人分桌而坐。
贺炘身份最高进去便坐上了主位。
都校尉并未坐下,他从怀中取出知州手谕交由贺炘。
而后后退两步单膝下跪请命道:“若二公子情报属实,卑职请命带兵封城,瓮中捉鳖。”
以兵力而言,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虽可能在民众间引起恐慌但胜在快刀斩乱麻也能打山匪个措手不及。
贺炘同意了都校尉的请求,他沉吟道:“此地官匪勾结,都校尉若能先将此地官府控制住是再好不过。”
听着两人对话,南稚在贺炘言毕后及时将揣了一路的账本献出。
“此乃湘云坊荷花娘子与山匪勾结证据,还望大人查看!”这声大人说的含糊,但南稚面朝的是都校尉的方向。
路溪与贺炘闻言皆震惊看向南稚,路溪更是睁大眼睛。
方才两人一路嘀咕南稚都在说着自己闲散了一日,万万没想到她还去做了如此大事。
在贺炘眼神授意下都校尉接过南稚手中账本。他仔细翻阅了几页发现里头所记账目与贺炘先前交由他的碧岭寨账本有些处都是能对得上的。
看完后都校尉对南稚颔首致谢,他眼中漠然收起些许,“这账本条目与匪贼的账目相对,若将那荷花娘子带回严刑拷问想必便能得到山匪下落。”
南稚眉梢微挑她对羁押荷花娘子一事不置可否,但她并不认为荷花娘子会知道些什么。
以山匪四处寻替身的思路,荷花娘子想必也被处处瞒着。依她来看,那粪夫知道的兴许都比荷花娘子多。
于是南稚便将荷花娘子夜会粪夫与粪夫和何翠翠关系的猜想一一说出。
何翠翠被逮住她身后的山匪自然无所遁形。
几人商议一番,念及士兵皆是疾行至此,最终贺炘拍板决定待明日一早再依计行事。
……
翌日。
都校尉一早便揣着知州手谕领着两千精兵直达永定县衙。
他也没与县令客气,展示完手谕便直言山匪入县需封城搜查,面对县令惊惶叫着此举恐引起慌乱的阻拦,他一挥手留下几十精兵看守县衙,转头便指挥士兵分两路开始封城。
街边早起支摊的摊贩们有的都还未开张便被身披胄甲腰挎长刀的将士们驱赶着收摊,没人给个解释听着催声又惊惶加紧手上动作。
还未到辰时,整个永定县都被肃穆的气氛笼罩。
上至城门,下至大街小巷,除去站岗巡视的将士再不见一人。
确认排布毫无遗漏后,都校尉便依照计划以搜查逃犯名义挨家挨户搜查。
直至午时,他直接大张旗鼓的查封了湘云坊,并将一应花娘通通押进县府衙门。
而后又将湘云坊勾结山匪,中荷花娘子便是祸首的谣言传出。
不消多时,芊娘一众也被浩浩荡荡羁押进了衙门。
待南稚入城时,城门已开放多时。她与路溪、贺炘三人在城门外等候了许久,确认在此期间并无与三当家相似之人出城后,便独自回了城。
一路耳闻着街上行人对今日封城之事大肆交谈,她似毫不知情一般凑上人堆得知官府贴了告示她才起身去了衙门。
守着衙门的将士早就与南稚眼熟,且提前通过气。
在南稚状似凑热闹般的围上告示栏时,忽的来了几名将士在告示栏前赶人。
“都走走走!围着做什么?!再不走一概按山匪同谋论处!”
在告示牌前看热闹的人闻言一哄而散,深怕走慢了一个不查被当做山匪同谋抓进大牢。
南稚从将士摇头的动作中看出,粪夫在这几个时辰里都未曾现身。
今日荷花娘子被捕,如此大的阵仗前一晚还与荷花娘子情深意切的粪夫怎会无动于衷?
是她对两人的感情预估出了错?
不可能,粪夫看荷花娘子的眼神绝不是只贪图她的美色能有的。
若并非是他不想来,而是脱不了身呢?南稚想到了小尾巴。
能让小尾巴送出代表福寿绵延、喜乐无忧络子的粪夫定然与她关系不浅。
联想到芊娘口中她们逃跑时小尾巴带上的儿子与粪夫稍显稚嫩的脸,南稚脑子一转便大概明白了两人间的关系。
此番荷花娘子大张旗鼓被捕小尾巴自然不会不知,身为母亲她定然不会这个时候放儿子出来冒险。
昨日南稚也曾在与翠翠闲聊时佯装无意打探过粪夫,那时翠翠只当她听了荷花娘子闲话念及恩人这个名头与她说了一嘴。
那粪夫本名何康平,在认识荷花娘子前本是个富庶书生,家境简单只有一位寡母。
他寡母常年在外走商,何康平乐得自在,而后更是染上寻花问柳的恶习。
何康平点的第一位花娘便是荷花娘子,许是荷花娘子是自己的第一人的缘故,何康平对她总有不同。
相处不久他更是起了救风尘的心思。
在寡母拒了他求娶荷花娘子一事时何康平更是与他寡母大吵一架,不久便搬出了何家。
不知是赌气还是为何,他放着好好的书生不做反而当起了倒夜香的粪夫。
故而何康平好找,小尾巴行踪却是不明的。
商议之初,南稚几人想捉拿的本是何康平。后来推及何康平与小尾巴的关系,又怕他们这头把人抓了,山匪们投鼠忌器彻底躲了起来。
毕竟无人知晓真正的三当家与四当家是何样貌,若真躲起来那便无异于大海捞针。
眼下何康平久久未曾出现,南稚不知小尾巴与他是否呆在一处便琢磨着去何康平的住处碰碰运气。
可还未到翠翠与她说的地址,南稚便撞见了失魂落魄踉跄狂奔的何康平。
看出他奔往的是县衙方向,南稚略一琢磨还是决定先去他家一趟。
何康平的住所也在城北,他与几户人家共同租住在一个院子。
小院共有两套屋舍,均被布帘隔成好几间约莫只能摆下一张小床的小屋。何康平的房间在最里侧,若小尾巴在这儿一眼也能瞧见人。
此时已是傍晚,小院内人声嘈杂。
南稚伸头往里探了探,只见几个妇人挎着还在滴水的簸箕围在一堆叽里呱啦的在围绕着何康平、荷花娘子在讨论着。
一些两人夜里勾搭成奸,何康平攒钱买肚兜的大料被接连爆出。听得南稚那叫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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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痒难耐,若是平常她定是二话不说加入讨论,但今日不可。
南稚挣扎着翻墙悄悄摸进屋舍。
趁人都在外八卦着,她一路掀到最里间的布帘,只见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铺着稻草的竹床与一张小炕桌,没有箱奁就连叠在床尾的被子都只有薄薄一层。
果不其然不见小尾巴的身影。
没抓到人南稚也不强求,只是在走前,南稚不住回头又打量了一眼屋内陈设,她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或许,在何康平身上她能得到更多的惊喜也说不定。
思及此,南稚摇摇头,还是得快些去见到人才能得出结论。
不欲再耽搁,她运起轻功翻出这座小院极速往县衙奔去。
待奔至衙门附近,南稚果然看见了何康平失魂落魄盯着告示的身影。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似无意过路一般路过告示牌,目光又似被不经意吸引一般忽的脚步顿住,最后情不自禁走到告示前。
也不顾身侧还站着一人,直直发出大声感叹:“勾结山匪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想不到荷花娘子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身侧何康平身子本就佝偻,听了南稚的话更是不住颤抖。
“若是假的……唉,如此美人可惜了……”她边说边摇头脸上也带着一派惋惜之色。
说完南稚便转身欲走,袖角却莫名被扯住。
她转头一看,是何康平一只手青筋四起攥住了她的袖角。
“公子?”南稚疑惑看向何康平,另一只手指着被攥着的袖角,“这是何故?”
何康平双眼猩红,他死死盯着南稚半响才开口道:“若是假的会如何?”
成了!南稚内心握拳。
她表面半点也未显露内心雀跃,先装作没听懂,后看了一眼告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公子说的是荷花娘子呀!那自然是无事了。”
“若本身没犯事,哪有被捕的道理。”
何康平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攥着南稚袖角的手渐渐放松。
“若证明小荷无罪便可了么?这般、这般……”他步步后退,最后竟似无力一般靠在告示牌上喃喃道。
见他这般南稚见好就收,装作被疯人吓到的模样快步离去。
临走前她对远处守着的将士使了个眼色。
没走多远她就听见了将士驱赶何康平的声音。
“去去去,哪来的混账,墨迹半晌不走还倒上了告示,还不速速离去?!”
目睹何康平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南稚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只见他先是去了被查封的湘云坊,在后门痴望许久又跌跌撞撞往自家走去。
何康平走的慢南稚遥遥跟在他后头还得空去买了个烧饼,见他进了厢房便再也没个动静,索性掏出烧饼慢慢啃。
长夜漫漫,一夜过去。
南稚满脸哀怨看向何康平所在厢房,她在屋顶喂了整整一夜蚊子上百个包。
正当她小声逼逼时,何康平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他面色青黑,步伐却迈得坚定,区前往的方向似乎是县衙?
16. 第 16 章
自昨日起芳当家眼皮便突突直跳,早先她还以为那两杀神消失两日是发现了些什么。
可手下派去的人却说那女杀神一早匆匆现身办了退房便急急出了城。
一想起城外上炕村,芳当家后背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急不可待的找来何婶细细盘问暗娼馆可有异变,得到风平浪静的回答却还是心下难安。
而后她在房内踱步许久,终是耐不住去找三当家探讨出逃一事,却被那莽夫直直拒了。
惶惶一夜,惊惧的情绪在看到大批官兵封城时达到顶峰。万幸官兵们围的是隔壁湘云坊,待她看见一众姑娘被押走才算稍稍静心。
官府的动作很快,不到午时那暗娼馆也被一并扫除,芳当家躲在人群看见手缚枷锁的芊娘与假三当家这才真正卸下焦虑。
事态步步按照原先做的筹谋发展,他们如预想般成功把自己从山匪身份中摘了出去。
朱槿巷,某户正厅内。
芳当家瞥过大开大合侧瘫在太师椅上啜饮茶水的自家男人转头看向下首坐着的阿慧。
“‘家里’多余的可都安排妥当?”
能有什么多余的,自然是寻常人家不该出现的官窑。
阿慧会意颔首,她捏着帕子娇笑道:“上回姐姐与我说了我便加紧去找了翠翠那妮子,花了一对珍珠耳坠总算叫她都埋在湘云坊后花园了。”
想了想她又道:“姐姐宽心,扫尾做的净保准世间从未出现过‘小希’。”小希是阿慧接触翠翠时用的化名,利用完了自然就该烟消云散。
当初芳当家吩咐她在湘云坊安插内奸时,她只在后门走了一圈,便一眼瞧中了抱着柴火从花娘身旁过路的翠翠,一个相貌平平的妮子眼底明白写着无知与贪婪。
这是最好用的棋子,无需多少功夫便能轻易蛊惑,只需蝇头小利便能一直吊着,让她做甚便就做甚。
甚至,对方连与接触她之人底细都无从追查,她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痕迹抹去,下回出现时又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样子。
而翠翠那死丫头也从未发现她与她有多相似,现下连扫尾都替她省了。
芳当家满意颔首,阿慧做事她一向放心,嫁祸的假账便就是出自阿慧之手,这妹子她认的甚是舒心。
“知道叫你损失一对耳坠,且去我的箱奁翻找,无论瞧见哪对若是中意皆送予你。”
阿慧闻言大喜,她也没敛着情绪快速起身道谢,嘴里连连说着芳当家的好话。
一旁的三当家听了许久满怀笑意斜睨芳当家一眼,放下茶盏侧身换了个姿势。
阿慧当即从善如流的连着三当家一起夸。
好话听多了也腻,芳当家摆手让阿慧停下。
自那两杀神入城后他们胆战心惊至今,也顾不上跟了许久的南稚。如今眼看着风波即将过去他们也得着手将那丫头逮了给大老爷送去。
也盼大老爷看在美人的份上,能助他们东山再起。
思忖片刻,芳当家招手让阿慧将何翠翠找来。
阿慧接了吩咐出去,方才跨过门槛便听见三当家与芳当家调情的声音。
她不着痕迹抖了抖鸡皮疙瘩摇头快步往裙房走去。
推开掩着的房门,阿慧一眼便看见躺在炕头面色苍白的何翠翠。
这老妪昨日满头是血的回来,只一眼阿慧便知她是被她儿子打了。
平日里嘴上说着什么狗娘养的,要与儿子断绝关系,紧要关头却还是紧巴巴惦记着凑上去。
当初养大她的老子娘逃跑时没想过捎上,遭她害得被富户打死曝尸荒野也没想过收尸,轮到儿子却换了心肠。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啧。
“芳当家唤你呢,抓紧收拾起身跟我走罢。”阿慧戏谑看着,抱臂离得远远的。
何翠翠没有应声,她目光飘忽盯着梁柱,对阿慧的话恍若未闻。
阿慧嘴角一撇,对于身份低于她的人她一贯高高在上不屑也不会体谅。
于是她二话不说倒了杯凉茶泼了上去。
水不多,只一小摊将将打湿了何翠翠的脸够她回神。
“醒了?”阿慧一声嗤笑。
何翠翠不言不语,她头被白布随意缠着惨白的脸上黑黢黢的眼睛直直盯着阿慧。
“个死人啊,有事别冲我发癫。”
阿慧也不怯,张口就骂。
“自个儿儿子恋老喜欢上和你一般大的老虔婆,幼时不拦不教,大了做什么都拦,如今就算是要和她殉情也是你自个儿作的,活该挨打。”
“若是你儿子抖落什么,就等着被芳当家收拾吧!”
何翠翠平静对上阿慧的眼睛,没理会骂她的话,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一点阿慧和芳当家都是知道的,何翠翠将何康平保护的极好,半点与他们有关的也不曾透露。
平常运货也是用着游商的身份,早些年还压着何康平读书做梦都是让他考个秀才。
若非何康平不知为何忽的发癫喜欢上芊娘又与何翠翠闹掰搬了出去,彻底绝了知道他们的机会。
在这种档口,早被他们灭口了。
“知道了,知道了,芳当家催着呢你个懒货还不抓紧?”阿慧实在懒得再和何翠翠掰扯,她恼怒摆手。
何翠翠麻木地看着满脸不耐的阿慧,顿了片刻,忽的似恢复活力一般点了点头。
她指着自己淌水的额发:“容婶子收拾一下可好?阿慧丫头。”
阿慧撇嘴,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待门扉轻轻合上。
何翠翠低头阴沉着脸不屑轻轻出声。
“蠢货。”
往日她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与芊娘的关系便都推何康平身上,何康平与她决裂时也对外套了那般说辞。如今他们连何康平真正喜欢的是谁都不知道,还敢信他真的一无所知。
又是低低一声嗤笑。
若非昨日何康平激动失言,她也不会知道何康平不知何时已知道了她的底细。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她的芊娘被抓,便都陪着一道下地狱吧。
何翠翠收拾的极快,她随意拿巾帕抹了把脸,理好额发又紧了紧缠头白布便打开了房门。
阿慧闻声扫了一眼,见何翠翠还算像个人样也懒得说话撇了撇嘴扭身便走。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正厅时阿慧禀了一声,何翠翠娴熟地步至三当家与芳当家之间跪了下去。
“三当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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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当家安。”
三当家如若未闻饮着茶,芳当家随意摆摆手示意何翠翠起身,当看着何翠翠弓着身子站起后她才开口道:
“如今此方事将了,官府为表态度定会严查地下暗娼,早年予你的那暗娼馆暂时不宜再开。”
“耽了你的营生我便再许你一件赚钱的差事,小何你可愿意?”
此事于何翠翠自然是无谓的她已心生死志百无聊赖,但芳当家积威已久闻言她下意识又跪伏在地颤声连连道谢。
芳当家见此满意点头,她不卖关子直言道:“将你先前跟的那丫头押送至秦山府,路引与余的……”
话还未说完几人便听见了巨大的破门声。
三当家腾地从太师椅上站起鼓囊囊的肌肉将身上短打绷紧,他目视前方眼神惊疑不定。
忽的他的耳朵一动,不待芳当家反应将她拦腰抱起几步便跑出了正厅。
何翠翠见状愣了一瞬,后福至心灵想到什么没理会还在发呆的阿慧跌跌撞撞起身往明堂跑去。
果不其然,她都还未跑到明堂便见无数持枪官兵涌入府中。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撞上的一小兵三两下捆住了手脚,当场失了神,等她回神时,人已走在被押往县衙的路上了。
不似昨日封城,辰时的大路人流极多。
在一众探究,厌恶的眼神里何翠翠低下了头。
人们的窃窃私语闯入她的耳朵,久违的不堪从足腕爬上身体。
身后阿慧在低低的呜咽,零星姐姐、姐夫的词汇随呜咽传出。
真是个烦人的死丫头,她麻木的想着。
很快她又抛下阿慧,望着脚下的青石板胡乱想着昨日芊娘是否也如此一般遭着万人唾骂在此走过。
阿慧一直呜咽个不停,听了不下十次她喊姐姐后,饶是再麻木何翠翠也后知后觉出哪里不对。
她兀的抬起头睁得浑圆的猛地往身后看去。
熟悉的丫鬟婆子三人,护卫两人,独独不见三当家与芳当家的身影。
这可如何能够!
一旁押解的官兵见何翠翠兀的驻足不动,因还未定罪不好动手只能颇不耐烦地拔出长刀高声催促着她赶紧走。
寒光掠过何翠翠的脸,她扭头对上气势悍然的官兵,对方手中三尺长的大刀随手腕抖动凌厉的刀锋让她不由地有些腿软。
思及逃掉的三当家与芳当家恨意涌上心头,深怕慢了三当家两人便逃了她当机立断跪下高声大喊道:
“官爷!民妇有事要禀!”
“那两名匪首乃花萼楼老鸨与其夫,二人现应躲进了花萼楼!”
阿慧猝不及防听见何翠翠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她原还为姐姐、姐夫弃她而逃在伤怀,想着姐姐救她的可能性。
何翠翠如此轻而易举就供出两人,她活命的可能性便彻底没了。
阿慧目眦欲裂看着何翠翠,再也忍不住当街便开始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逮着什么骂。
何翠翠顾不得理会跳梁小丑一般的阿慧,她仰着头定定看着听见她话便从领头折返的那人。
都校尉意味不明地看向何翠翠,她眼里的疯狂便直直撞进他的眼睛,只一眼他便转身挥手带队往花萼楼而去。
17. 第 17 章
南稚赶到花萼楼时满脸横气的三当家已被都校尉缴了双手单脚踩在地上。
她匆匆一瞥,只见三当家半张脸死死贴在地上,褴褛的衣裳下大半胸膛袒露,肌肉虬结,亵裤与腰腹之间,靛青的纹身半隐半露。
身有纹身,确是山匪无误。
不过都校尉竟能想到撕开衣裳确认纹身,这让南稚颇感意外。
她目光不由对上都校尉的脸,菱形的脸庞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睛充满了敏锐与沉着,竟是意外的俊朗。
视线往下,盔甲包裹着倒三角的好身材,鼓囊囊的胳膊因着使力更显肌肉蓬勃。
待到都阿把衣衫半露的三当家捆缚又拎在手上,四周围观的百姓爆发出如雷般喝彩,南稚这才如梦初醒匆匆移开视线。
同行的路溪贺炘见都校尉事了便不欲再凑上前。
他们本是担心都校尉不敌山匪才匆匆赶来,可都校尉三两下成功便制敌,此前布置在游灯街暗处的官兵们也及时赶到,实在是无甚好帮忙的。
只是,路溪耳朵忽的轻轻一动,她疑惑地转向一旁的南稚,隐约听见男妈妈、真大的字眼。
男妈妈?此乃何意?
路溪思索一瞬,视线随着南稚移到远处正被官兵押着的四当家顿时找到了答案。
师妹说的应是那妈妈、真大!
不不不,路溪僵硬的从四当家略显开阔的胸上移开视线。
她晃了晃脑袋,她的师妹虚怀若谷怎会口吐如此浪荡之语,应是那妈妈、真的才对!
自个儿私下嘀咕有些口音也是正常。
贺炘方才看完热闹转头就看见路溪倏地红了脸,而南稚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挠了挠头,望着两人欲言又止。
南稚没有注意到贺炘的一言难尽,她顾自纠结着只下意识挽起路溪胳膊随押解队伍往县衙走。
她倒不是为都校尉宽阔的胸怀失神这般久,只是看见四当家她便想起原身一家为山匪伏击一事。
若是可以,南稚想代原身去问问原身可还有家人在世。
最为难办的是,现今匪首被捕,想必真正的鬼谷弟子也将现身。她需得尽早向路溪贺炘二人坦白身份。
而她这一路看似忙忙碌碌做了不少,实际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还是被路溪的锦鲤气运带飞才能顺利追查下去,表现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想到这南稚不由开始有些沮丧。
骗了人,结果也不尽如人意。也不知路溪他们得知真相会如何看她。
南稚挽着路溪胳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惹得路溪紧张的向她问候了一句。
顶着路溪关切的眼神南稚的嘴张合几次,最终还是只说了句无事。
这几日事赶事,她从未思考过该如何言明身份。现下与路溪二人相熟,面对真诚待你的朋友坦白似乎变得尤为艰涩。她想,明日,明日自己定会向他们坦白。
不多时几人便随押解队伍一路跟到了县衙。
南稚一路心事重重,念及身份问题她本想先行告辞,却还是在路溪她们都同为武林中人的劝慰下与贺炘一齐被官兵们领到了县衙后院。
等都校尉终于将犯人安排妥当腾出了空,他才匆匆赶至后院。
人刚现身便似赶时间一般,语速极快地将后续如何揪出县令勾结山匪证据的规划说的头头是道。
南稚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自觉毫无用武之地全程皆小鸡啄米般附和点头。
待都阿将一系列后续安排阐述完毕,贺炘确认并无不妥后南稚顿觉如蒙大赦,她快速起身告辞。
路溪开口留她在县衙作陪也被她看顾孩子的借口婉言谢绝。
等终于出了路溪视线南稚一直绷紧的后背这才慢慢放松,欺骗朋友的煎熬让她在后院的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出府路上,几步一岗的守卫慢慢夺取去了南稚的心神,这守备森严的肃穆氛围不住让她感叹起都校尉的雷霆手段。
早在昨日他便控制住了县衙一干人众,使得县衙无一人可报信。
在拿到湘云坊众人口供后,又迅速以治下不严,玩忽职守的罪名将县令连夜押进大牢。
不过两日,整个永定便全被都校尉握在手中。
真可谓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行事果决,不畏强权。
不过许正是因都校尉为人如此,才会被派遣来此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自家门前。
南稚轻松推开院门,院中却不似她设想的一般空无一人。
她僵硬地维持推门的姿势,杵在门口——院中,一位妙龄少女正笑意盈盈望着她。
“我名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的淇奥。”
少女伫立院中,鬓间簪上系的冰丝流苏凭风而起画着悠扬弧度,那一袭青荷碧波裙也在风中摇曳泛起一圈涟漪,微风拂过不动似动。
脑中一瞬间划过千万个念头,又被南稚极快收回。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握着的门扉向淇奥行了一礼,起身后郑重道:“我名南稚,南金东箭的南,稚齿婑媠的稚。”
“见过师姐,南稚这厢有礼了。”语毕再次作揖。
淇奥闻言上下扫视南稚一眼眉梢一挑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她没有接过所谓师姐的话只笑意盈盈道:“毛遂自荐么?南金东箭、稚齿婑媠…是个好名字。”
语毕,她侧头看向南稚居住的厢房,“可否请我进去坐坐?”
说了如此自夸的话遭人点评还疑似婉拒,南稚虽沮丧却不觉得有甚难为情的,她慨然应允,挽袖合上院门便大方走在前头领路。
南稚居住的厢房不算大,原是包翎兄妹的屋子里头只砌了一张火炕。还是她搬进来后添了一张木桌又打了个木柜才略有了些生活气息。
若非如此,现下大概得和淇奥一道坐在炕上话事了。
淇奥泰然自若地跟在南稚身后进了屋,随意环视一圈后不待南稚招呼她便一屁股在桌边坐下,见着插在陶罐里的狗尾巴草时还颇有闲情逸致地伸手拨弄。
南稚唇瓣微抿,她不会生火桌上自然不会常备凉白开,见人坐下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请了人进来,却连一杯水都不能让人喝上,实在有违待客之道。
可将客人单独留下亦并非什么明智之举。
南稚对着淇奥歉然一笑,不待南稚开口淇奥便道:
“我来此处,本也不是来找你讨水喝的,勿需介怀。”
“只是近些日子,我瞧见在你身上许多趣事,中有一些个难免想知道你身处其中的想法,你可能为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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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奥伸出一只手示意南稚坐下,这莫名像面试一样的氛围让南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同时她对淇奥方才的未尽之语有了些许感悟,她并非是全然没将她看上只是需要考校一番。
果然,南稚偷偷打开系统面板发现进度条在淇奥现身后一跃到了63%,增加的进度条代表着淇奥对她的满意度。
有了进度条打底南稚顿时有了底气,她如一个极力争取心怡offer的面试者一般面色庄重端坐在淇奥对面,“师姐有疑问南稚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姐,淇奥对南稚再次喊出这个称谓不置可否,她眨了眨眼问了个南稚未曾预料到的问题:
“包达发疯打伤了与你交情不浅的陈氏夫妇,为何你在帮了包达一双儿女后还特意去到牢狱为他打点?”
“可是因断了他一条腿而愧疚?”
淇奥问的诚恳,好似真在为此困惑。
南稚却心下一凛,她并不好奇淇奥为何会知道她帮了包达一事。因为游戏里每逢鬼谷弟子出现的场合都在说其高深莫测。
纵横捭阖,他们最擅驭人心是真正的执棋人。
淇奥对她满意度不高真正原因是认为她太过心软,拎不清是非。
可即便淇奥判定她有如此与鬼谷门完全背驰的性情,进度条却走到了63%,定是有哪处让淇奥对她起了兴趣的同时又觉同鸡肋。
南稚掐了掐指节,首先她需要改变淇奥对她太过圣母的看法。
念头转过一瞬南稚又觉有些泄气,她帮包达打点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不忍看一名为国献身的军人因ptsd沦落至此。
同时,她也没有信心可以在淇奥面前说谎。
最终南稚还是选择坦诚回答:“包达掀摊伤人在先,我为救人断他一腿,时至今日从不觉有愧。”
“至于照顾包翎兄妹乃是巧合,为包达打点……是怜他因病至此。”
“因病?”淇奥眉梢一挑,“众人都说他得了疯病,你似乎有别的见解?”她的语气意味不明。
南稚摇头又点头,既然都说了她也不在意多说一点,“算是疯病,不过此乃创后应激障碍症,多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
“包达被困在了那个危机弥漫战场,此后便再也出不了那场战事。”
淇奥闻言眼睛一亮,她双手撑桌蹭的将上半身凑向南稚。
“师妹果真如同徐师弟说的一般有趣,不枉我特意为你跑上一趟。”
徐师弟?这谁?又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她不是为抓山匪来的吗?
此时淇奥与南稚的脸相距不过三寸,南稚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睫羽忽闪面上一片茫然。
淇奥噗嗤一笑,“你救陈氏夫妇那日遇到的那书生模样的大汉便是我那徐师弟。”
“接引他那日听他说在永定遇见了些趣事,我才设法接了师叔的令。”
淇奥直起身子。
“武功、伟哥、洗涤液,再加上方才说的医术?”
“师妹身为世家小姐足不出户却所涉甚广,真乃奇人也。”
淇奥每说一个字南稚的神经就绷紧一寸,她强撑着镇定地对上淇奥眼睛,只听淇奥说。
“难得有这般有趣之人,可愿随我回鬼谷做我真正的师妹?”
18. 第 18 章
做淇奥真正的师妹?她没听错吧?!
南稚愕然抬头,心脏在这一刻若擂鼓陡然开敲,且愈来愈声势浩大。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呆滞。
淇奥也不出声催促,她支颐着脸笑意盈盈看着南稚,点漆般的瞳孔悠悠盯着南稚的脸在这瞬息之间千变万化。
淇奥的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在诈自己?她又该怎么回答才能让淇奥满意?!
挂!对了!她有挂!
南稚在意识里急匆匆打开系统面板,看见进度条走到90%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任务竟然这么猝不及防的就到了临门一脚的进度。
喜悦后知后觉开始踊跃,南稚抬头对上淇奥的眼顷刻便打定了主意。
进度条会到90%便表明淇奥并非是个朝令夕改的人,既淇奥对她了如指掌,那她也不必掩饰本心。
整理好万千思绪,南稚恭恭敬敬起身第三次对淇奥作揖,“师姐盛情南稚却之不恭!师妹这厢有礼了!”
“此番多谢师姐赏识,师姐当真是人如其名,明眸善睐,慧眼如炬!”她说的油嘴滑舌。
淇奥早知南稚本性,见她咧着嘴傻乐也不意外,她受了南稚这一礼,随后眉梢一挑,用眼神示意南稚坐下。
南稚立即意会老实端坐在长凳上。
她眼巴巴看着,只见淇奥慢吞吞从袖中抽出两封信置在桌面又推到自己面前。
面对两封信,南稚心下WC,表面却维持着星星眼望着淇奥,整个人不动如山。
游戏里,鬼谷作为隐藏门派为彰显入门难得,玩家会在接到入门邀请后自动进入寻找山门的考验关卡,而鬼谷整个外围都布置着迷阵,大门位置瞬息万变。
当初她顶着头晕脑胀在电脑前枯坐了一整个下午,才在某刻福灵心至成功找到了规律。
眼前这熟悉的信封让南稚心里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对上南稚可怜兮兮的目光淇奥淡然地收回手,她看着南稚略显惊恐的脸微微一笑,道:“虽不知师妹如何得知鬼谷门例,但它,正如你想的那样。”
说着淇奥手指向其中一个信封,紧接着她话音一转素手指向另一个信封。
“不过,这封信却是给那贺知州的,明日还有劳师妹代为转交。”
贺知州?贺炘的大哥?他明日要来?贺炘、都阿都未曾提到这个消息!
南稚震惊于淇奥的消息灵通,贺炘大哥的到来也让她感到些许疑惑。
但转念想到都阿今日一直凝重的脸色她又有些明了。
都阿虽说手持知州手谕,但他校尉官职不比县令高,若真的缉拿县令不仅涉嫌僭越不说,也实在难以服众。
可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要派他来?是只当推他来陪他们做戏?
不,不对,观贺炘行事他的兄长不是会罔顾他意愿之人。
那他是把都阿当做了替他斩向权贵炮灰?
嘶……也不对,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亲自来此。
正想着,淇奥伸手在南稚眼前晃了晃,见南稚回神她便施施然收回手。
“那校尉之事并非你想的那般,只管将信交由贺知州便是,就说是他三叔给的。”
语毕淇奥懒懒起身,“若有疑问你且去问,我想他是愿说与你听的。唉……还是做小孩好啊……”
“诶!师姐?你去哪?!”
南稚将将回神就看见淇奥往外走的背影,想也没想开口问道。
淇奥闻声扭头略带嫌弃瞥了一眼南稚铺盖凌乱的床榻,“你想留我在你这儿宿下?”
顺着淇奥视线南稚闹了个大红脸,她腾的站起身高声道:“师姐回见!”
淇奥背对着懒洋洋挥了挥手,她没有回应纤美身影很快消失在院中。
淇奥走后南稚面如菜色收起桌上的两封信,系统提示也在她触碰到信纸的那一刻响起。
【系统提示:您已接取考验任务是否现在前往挑战?】
南稚脸更绿了,她满脸便秘地点了否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倒头就睡。
翌日一早。
南稚被系统是否前往挑战的提示吵醒,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搭上了信封一角。
她愤恨地点了否,找出缝完口罩后多余的布将推荐信整体缠住,确定再怎么摸都没有反应才将它塞回怀里前去洗漱。
当她用完早饭拖拖拉拉出现在县衙门口时,时间已经到了辰时。
今日衙门口的守卫人数远胜于昨日,守在正门的守卫显然也换了一批,他们衣料上乘身材高大。
个个都手握长枪,脸上冷峻的神色让整个县府大门充满肃穆氛围。
南稚一靠近便有守卫伸出长枪将她拦住。
“衙门重地,无关人等速速离去!”守卫一板一眼开口赶道。
南稚往门内望了一眼,低头略一思索便知贺知州今日怕是早早便到了。
守卫里一个熟面孔都未曾见,南稚不由有些奇怪为何贺知州人一到便将县衙里里外外都换成了自己人?
是这里的制度如此,还是贺知州个人习惯如此?
虽脑子里轻松想着,但南稚心里却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守卫见南稚久久不动,正欲再次开口,不料南稚手中突然出现一块玉佩,熟悉的花纹让守卫一眼便认出这是贺家家徽。
在守卫认出家徽急急收回长枪的档口,南稚开口道:“我乃贺家贺二公子故友,可否劳烦大哥通传一二,就说南稚有事求见。”
见守卫面有犹豫,南稚只好加重砝码将玉佩交给守卫,与此同时她心里的不安愈发加重。
“玉佩是真,大哥尽可拿着此物前去通传。”
知州进去后便下令,不许放进放出任何一人,可这人是二公子故友。
若耽搁了贵人要事……这名守卫环顾一圈,只见左右同僚皆眼观鼻鼻观心。
他思忖片刻麻利收起长枪,对南稚恭敬行了一礼便急急往衙内走去。
守卫的动作很快,南稚只觉过去片刻他便领着一人急急走了出来。
来人面容稚嫩身着一袭绸缎衣裳,在衙内远远见着南稚便急急迎了上来先是躬身行礼而后才开口问道:
“姑娘可是南稚,南姑娘?”
等了片刻,见南稚颔首他才接着道:“小的乃是知州大人身旁伺候的长随,大人交代由我领您进去。”
“姑娘您看?”
我看?难不成还有换人领路服务?
无语的感觉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两人默默对视,最后南稚败下阵来她瘫着一张柯南脸说了句“您领路吧。”
长随得了南稚回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他略一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完“姑娘请随我来。”便走在前头为南稚领路。
两人穿过仪门走过九曲回廊,不多时南稚便被领到内衙正厅。
还未走近南稚便听见里头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在训斥什么。
“你既身为校尉,如何掌兵三千?!”
南稚脚步一顿,这是在审问都校尉?为什么?!
长随在小声通禀后将南稚领到堂中,高堂之人逆光坐着,南稚只看了一眼便很快低下头来。
顾不得一旁跪在地上的都阿,南稚只觉脑子有些发懵。
生平第一次见到当官的,她疯狂回忆古代面见官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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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该做什么,电视里似乎是跪礼?
南稚当场膝盖一弯,正欲跪下时她被贺炘一把拉住拉到一边。
贺炘朝她摇了摇头,“都是自家人师妹不必多礼。”
南稚条件反射看向主位,一袭官服的高大男人注意到自家弟弟难看的脸缓下冷硬脸色,对南稚轻声道:
“如栩柏所说一般,自家人不必行这虚礼。”
南稚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感觉自己似乎莫名成了这对兄弟博弈的工具。
不过不用下跪还是好的,只是做人不能蹬鼻子上脸,她恭敬作揖,“多谢知州大人。”
解决完南稚这一小插曲,贺知州再次对都阿发难。
长随早已自觉缓缓走到主位身侧,地上跪着的都阿面色如常,仿佛他即将面对的不是灭顶之灾一般。
“卑职无话可说。”他声音发紧,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南稚皱眉看着这一幕,她有些反应过来校尉领兵三千是官职逾越。可都阿来不是接的贺知州手令才来此的吗?
若非知州手令,他又怎么领得到三千人马?
南稚默默环顾众人神色,难看的脸色无一不说明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罗织构陷。
贺炘欲言又止,袖角传来被扯动的触感,他往右望去路溪缓缓对他摇头,显然他先前已经与贺知州发生过冲突,并未得到任何结果。
凝重感让南稚思维不停扩散。明显贺知州来此的目的不是追查贪官污吏。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解决山匪勾结官员一事,随意派遣身为校尉的都阿前来只是为安抚贺炘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推他去做替罪羊。
最后再将此事轻轻放下。
究竟是什么在对他施压,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一洲知州如此忌惮?
南稚将目光移向都阿,心中暗忖:他是否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被权贵抛出来的替罪羊?
都阿目视地面安静听着贺知州对他罪行的阐述,他平静的面容无由让南稚笃定他是知情的。
他在明知下场的情况下依旧尽职尽责配合他们捉拿山匪,甚至昨日还与他们一同细心谋划如何一步一步将官职大于他的县令拿下。
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明感袭上脑海,南稚颤抖着手摸上胸口,那里放着淇奥昨日交由她转交给贺知州的信封。
在贺知州陈情完罪责,下令将都阿压入天牢的当口,南稚没有犹豫疾步走到贺知州身前低头跪下。
她伏着身体双手托举着将信封呈上。
“启禀大人,民女师叔有一物托民女交您过目!”
“还望大人看过后再对此事定夺。”
贺煜的话忽的被打断,他不悦往下望去。
先前看在胞弟面子上不与这个女人计较,现下只觉南稚果然是江湖中人没有半分礼数。
只是不悦归不悦,看着胞弟此刻紧张的脸贺煜还是决定将南稚放过。
他挥了挥衣袖,示意长随接过信封,“信本官稍后会看,你且先退下。”
命令落下良久南稚却一动不动,甚至躲过长随取信的手把手更高抬一分递向他。
感受着一旁灼热目光,贺煜按耐下想命人将南稚扣下的心挥退长随,耐着性子接过信封。
不欲再与南稚掰扯,他索性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见贺知州接过信封,南稚松了口气,没人开口她不敢起身只一直伏着身体。
空气愈发静谧,南稚的心在漫长的安静中一点一点揪紧。
忽的,贺知州腾地站起身来。
他目光幽深看着跪着的南稚,道:“都校尉一事暂且从长计议罢。”
19. 第 19 章
贺知州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把众人一道赶了出去,而都阿则被暂押天牢,待山匪案解决后再行处置。
衙内后院。
贺炘与路溪激动拉着南稚询问信封里究竟是何物,才能让贺煜如此快的转变主意。
贺炘尤甚,他拉着南稚连问他三叔除了那封信可还说了什么。
这南稚哪儿知道,她满怀歉意地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后,发现这是个合适的时机,便鼓足勇气,决定此刻向二人坦白身份。
她起身对二人弯腰鞠躬,“对不起二位师兄师姐,我有一事欺瞒师兄师姐许久,如今事了,我欲与你们坦白。”
“其实我并非真正的鬼谷弟子。”
南稚的话语如同惊天大雷将二人打得楞在原地。
不待他们有反应,南稚接着道:“欺瞒在先,无论师兄师姐欲要如何我都受着。”
路溪率先缓过神来,见南稚一直折着腰她二话不说先将她拉起。
没有追问南稚如何装鬼谷弟子装得出神入化,她挽着南稚的小臂,定定地看着她的脸问道:“可有委屈?”
南稚喉咙一哽,忽觉有些鼻酸。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被塞进陌生人的身体,莫名其妙被塞下一大堆任务,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爸妈……
她舍弃物欲,一直靠着忙碌麻痹自己,可,怎么会没有委屈。
望着南稚突然红了的眼眶,路溪心忽然一软,她轻拍南稚手背无声安抚。
手背柔软触感传来,南稚猛然回神她仓惶低头。
路溪小天使啊,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完全对你说实话。
贺炘回神后看着二人姐妹情深没有说话,他将二人茶杯斟满后招呼她们坐下,便静静等着南稚对他们解释。
穿越一事太过离奇,南稚打一开始便从未打算与任何人说。
所以即便被路溪感动的无以复加,她还是只说着一早准备好的原主身世以及自己穿来后被山匪虎视眈眈的遭遇。
“原是打算向师兄师姐求个生意,不料那时竟从师姐口中听见山匪二字。”
“一时贪念横生,便冒认了他人身份。”
路溪听完眼眶比南稚红的更甚,她心疼地抱住南稚,“不是你的错。”
贺炘也恨恨攥紧了拳头,“这群山贼当真是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南稚脑中一晃而过都校尉的脸,一种骇人的感觉升起仔细理却又有些摸不清。
不过现下不是思虑这个的时候,她从路溪怀里离开,诚恳道:
“师兄师姐为人赤忱豁达大度,可无论原由骗了你们终是我对人不诚。”
贺炘再次将茶杯斟满直接推到南稚面前,“不过小事,我们最终目的殊途同归,既不是为恶又何须多言。”
“不过,师妹既非鬼谷弟子那,那封信?”
说到这,路溪看向南稚的眼里也充满了好奇。
嘶。
纠结片刻,南稚缓缓拿起茶杯放在手心羞赧一笑。
“那封信是真的,昨日真正的鬼谷师姐上门找上了我。”
闻言路溪贺炘脸上瞬间紧张起来。
南稚连忙摇头,“我也原以为是为我招摇撞骗来寻麻烦的,不想淇奥师姐只说瞧我机敏愿为我引荐入门。”
南稚说完就看见贺炘一副仿佛要裂开的模样。
她担忧问道:“师兄?”
贺炘慢半拍一顿一挫地摇头,道:“我、没、事。”
话虽如此,但他整个人却像遭受某种打击一般,连头上都仿佛阴云密布一般开始下雨。
路溪扯了扯南稚衣袖,有些忍俊不禁地对她摇头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听闻他想入鬼谷许久了,见你入的容易魔怔了罢。”
而后她笑着将话题转移。
“贺炘他大哥接手案子后,接下去的事我们参与不了,师妹可有何打算?”
南稚沉吟片刻道:“我欲先为族人敛骨,而后……”
她顿了顿小声将后面几字说出:“去寻鬼谷入门。”
贺炘闻言立马结束自闭状态,忙道:“我们与你一同去!”
路溪接上贺炘的话:“武丰路远,为亲敛骨……怎好你一人独行。”
看出南稚面上迟疑,路溪只好佯装生气:“难不成你真是假身托假意,从未将我俩当成过朋友?”
这南稚哪儿敢认,她只好答应路溪两人陪同的要求。
而后南稚望了眼天色便忙以时间快到午时请辞。
既任务已经到了下一阶段,她便需着手与永定认识的亲友告别。
湘云坊经遭查封,人都还在牢里关着洗衣坊的生意自然做不起来,此事也需在她离去前解决。
出了衙门南稚径直来到游灯街,因这里近几日几度抓匪以致人心惶惶的缘故,临近晌午老陈夫妇的摊前还是门可罗雀。
见南稚过来老陈眼前一亮,随手掀开蒸笼拿了一个馒头递给南稚。
蔡婶也弯腰从底下掏出一个陶罐夹了一筷子咸菜就往南稚手中馒头上添。
南稚从善如流掰开馒头让咸菜均匀铺满馒头面,蔡婶收回筷子时她正好捏着馒头往嘴里塞。
见南稚吭哧吭哧吃着,老陈这才开口问道:“几日不见,今日你是终于得空了?”
南稚往嘴里塞馒头的手一顿,她放下手里馒头,隐去些许险恶又把原身身世与二人重新说了一遍,再在最后做出总结。
“待把洗衣坊事了,我便要启程前往武丰为亲敛骨了。”
老陈夫妇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忙活的事,看着满面轻松的南稚他们攥着手中巾帕半天说不出言语。
早在第一次见南稚时他们便对她的身世有所猜测,却不知这孩子竟是遭了如此恶事,遇到危险竟也是半点不肯说。
旋即老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跛腿,也是,与他们说了他们又能做什么。
蔡婶随意抹了一把噙出泪花,“该,敛骨事大,你且早早去便是勿要管那坊子我自个儿理得清。”
南稚摇摇头,“湘云坊出了事,且一时半会也放不出来,坊子无事可做我得为你也为其他婶子找条活路。”
老陈却不赞同:“你没来前大伙儿不也活的好好的?!”
南稚无奈笑了笑,她两三下将剩余不多的馒头塞进嘴,挽起蔡婶胳膊对着老陈嬉皮笑脸道:“陈叔蔡婶勿忧,我既开了口自然有法子解决此事。”
老陈对南稚的本事是信服的,但这条街上一连关了两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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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她又如何能在短时间找到新的大单。
老陈的担忧溢于言表,南稚也懒得再卖关子直接将她的法子说了出来。
“咱们洗衣坊之所以能开起来,不是因那洗衣粉嘛,所以我们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去卖那洗衣粉岂不美哉。”
“可……”老陈话还没说完便被南稚打断。
她对老陈眨了眨眼,“陈叔忘了方才我与你说的,此番我因祸得福识得了咱们磁州知州的胞弟了吗?”
蔡婶疑惑:“这可行吗?”
南稚自信一笑:“若只让他关照我们短时可行,只时间一长恐难以顾及。”
“故而我有意请他入股,将我们铺子冠上他的名号,届时整个磁州我们的生意都可遍及!”
此话让老陈夫妇眼前一亮,此法确实可行。
如此一来他们需要顾虑的便只剩下洗衣粉制作问题。
这一点南稚也考虑到了,她将如何分人分工一点一点掰碎与老陈夫妇讲。
直至夕阳西下南稚才与老陈夫妇告别。
她有信心说服贺炘达成合作,洗衣坊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需要解决的便是包翎兄妹的安置问题。
他们兄妹因身世横遭嫌恶,包达虽有病却是二人亲生父亲,无人比他更有资格照顾他们兄妹。
只是包达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走着走着南稚又走到县衙门口,上午眼熟的那大兄弟还兢兢业业在门口站岗。
南稚颇为自来熟地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又再见了,大哥!”
守卫颇感晦气地闭了闭眼,他就说该和李老二换班,不该抱着侥幸心理!这人一日内竟真的能来衙门两回!
心里骂骂咧咧守卫却不能真的不给南稚面子,他瓮声瓮气应了声“是”便不再吭声。
南稚不在意守卫冷淡的态度,似苦恼一般把自己的烦恼通通吐出。
“大哥可知贺知州接手县衙后如何才能探监?我有一熟人上月便被关入大牢,照理说应快到时日被放了,可……”
守卫被南稚念叨的不行,留下一句我代你去问问便急急转身往衙内走去。
半晌衙内出来两人,守卫却换了一人。
南稚有些咂舌,她将目光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一众守卫纷纷错开目光。
她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联想到上午的行为,她似乎真的无意之间为难了一个苦命的打工人呢。心里对先前那位守卫的愧疚顿时到达顶峰。
咳咳,正事要紧。
南稚将目光移到出来的另一人,那人见南稚这样注意到自己方才上前自我介绍。
“小的乃牢狱牢头,姑娘可有事找小的。”
南稚点了点头,问道:“敢问牢头如今可还能进狱探监?”
牢头儿颇感为难地摇头,“如今里头都关着重犯,上头特令严加看管,现下怕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南稚了然地点点头,她叹了口气还是打听了一下包达的情况。
牢头听见这个名字却是眼前一亮,忙道:“此人前几日便已被一位姑娘保释了!那位姑娘交代说若有人来打听便说他和他的儿女她会代为照顾,无需再为之忧心。”
那姑娘,是淇奥师姐吗?
20. 第 20 章
南稚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刚到小院囡囡便举着一叠信纸冲到南稚面前,小小的人儿睁着圆鼓鼓的眼眼巴巴将她看着。
南稚眉眼弯弯伸手将她捞起抱在怀里,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才接过信纸展开细看。
果不其然,在牢头那儿留言的人的确是淇奥。信中她道出自己在查南稚过往时,见南稚为包达送药,也忽的对包达的病起了兴致。
常人往往将疯癫视为家族耻辱,而病患常被隔离或受到惩罚。
从无人在意他们为何患病,也从无一人将他们医治。南稚的关注让淇奥在其中看到了同类,欣喜终于有人能理解此类情况。
故而她也愿尽己之力去尝试是否能解上这一千古难题。
“大姐姐说为爹爹治病。”
“姐姐,爹爹是生病了吗?”囡囡葡萄似的大眼盛满不安。
南稚莞尔,她轻抚囡囡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脑袋,柔声道:“囡囡乖,不怕,咱们要相信大姐姐呀。”
“爹爹会回来与你们团聚的。”
囡囡“嗯”了一声,乖巧地把脸贴进南稚怀里,惹得南稚又是对她一阵亲香。
现在天色渐晚,到了晚饭时间,南稚没有和囡囡玩闹太久便去厨房煮起了粥,自然还是囡囡烧的火。
夜间,南稚躺在床上仔细思量接下来的打算。
她仰着头看着黑漆漆的房梁,指尖一点一点敲着床架,极有节奏的‘笃、笃’声随着指尖倾泻而出。
本以为还有不少事留着她去办,不想短短一个下午竟全都有了解决办法。
虽说现在还没瞧见淇奥派来照顾这兄妹俩的人,但淇奥的为人和她鬼谷的出身,南稚还是信得过的。
现下她只要将洗衣服的合作说与贺炘,这个合作便算是成了一半。
另一半……南稚想起了贺知州那张积威甚重的脸,是该想个好理由说服他。
南稚在迷迷糊糊中陷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南稚伸着懒腰踏出院门,一边琢磨着昨日想好的说词,一边脚下生风往县衙走去。
今日她特意掐着点,若她没猜错兴许还能混到一餐县衙的早膳!
事情果然和南稚预料中的一样,她到时贺炘还未起,只有路溪一人在公厨用着早膳。
见南稚来,路溪笑着招呼南稚坐下,她将事先便让人备好的碗筷摆到南稚面前。
“事情都解决了?”路溪问道。
南稚摇摇头,“还有一事,需得贺师兄出面才能解决。”
听到需要贺炘,路溪好奇道:“什么事竟能用到他?”
南稚没有避讳:“我想与贺家合作生产一款浆洗衣物的浆粉,所以需要贺师兄代为引荐贺知州。”她将洗衣服换成浆粉,用了一种路溪容易理解的说法说与她听。
恰巧贺炘在此时迈入公厨,他只听见了南稚说的最后一句。
“师妹的事便是我的事,不过师妹是有何事需要去寻兄长,难道为的是都统领一事?”
都统领的事一看就牵扯甚大,其中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南稚对此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并非如此。”她对着贺炘摇摇头,想着既然贺炘已经来了并问了这个问题,她也对他直言便是。
为显正式南稚放下碗筷,站起身面对贺炘,“说来惭愧,师兄,我本有一可轻松浣洗衣物的浆粉,原是开了一家洗衣坊专为接浣衣的活儿。”她以诚恳的目光看向贺炘,不料贺炘却大大咧咧示意她先坐下,竟有一种南稚不坐下他便不听的架势。
南稚无奈只能乖乖坐下,等下人们有序为贺炘布置好碗筷才再次开口道:“但如今的大主顾湘云坊还在牢里,如今雇的婶子们大多都没了活计在干等着,于是我便想着不接浣衣专卖那浆粉。”
南稚顿了顿,“只是不久我便要前往鬼谷,一时半会儿难以顾及这边,便想着可否将浆粉放在贺氏名下的铺子寄售。”
贺炘耐心听完,发现只是如此小事他大手一挥,“兄长向来不理家中俗事,这事我便可以做主,待我打个招呼,师妹便让手下将那浆粉放我贺氏名下铺子便是。”
南稚对贺炘的仁义十分感动,但事关钱财分成一事还是得与他说清:“我此番来找师兄并非是为占师兄便宜而来,那浆粉放在贺氏铺子为的便是贺家威名,我与贺家二八分成,若师兄答应了便白纸黑字一式两份,若是师兄不应此事便罢。”
贺炘一听二八便觉得自己占得太高,但见南稚态度坚决也只能勉强应下。
他叫人递上纸笔,在饭桌上便与南稚将那契纸给签了。
将契纸叠好放入袖中,南稚只觉得现下所有事了,是时候可以前往武川了。
南稚耐心等待最迟来的贺炘将早膳用毕,才将她的打算说与二人听。
“师姐、师兄现下可还有事要办,若还有事,我便再在此多待上几天。”
路溪倒是没甚要事,她本就是在江湖中随意游历,只恰巧撞上了碧岭寨这滔天恶匪才来的这永定县,若南稚事了她随时可以动身。
贺炘却面露难色,昨夜兄长处理完公务后连夜召见他,特意交代最近勿要随意走动,碍于兄长威慑他答应了他。
纠结过后,贺炘抬头定定看向南稚,他诚恳道歉道:“师妹抱歉,我可能无法陪你前往武川了,昨天兄长连夜叮嘱,令我这段时日不可随意走动。”
路溪与南稚理解地点点头,南稚温和笑着安抚道:“知州大人此番安排定有他的道理,师兄不必介怀,有师姐陪我亦是一样的。”
路溪眼睛亮晶晶,在南稚后头接着道:“你就安心待在这儿,师妹有我足以。”
贺炘闻言无奈一笑,他看了一眼路溪欲言又止。此处一别,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与她再次相逢。
路溪却没有贺炘的这般万千心思,既然快要出发那便需要前去置办些行李,于是她挽着南稚的胳膊,与满腹愁肠的贺炘打了个招呼便满脸笑意地出了县衙。
出门在外,干粮、水壶、盐包通通都得准备妥当,除此之外还有被褥、衣物、油纸伞也都需得准备。
路溪一一与南稚细说着各种物什在赶路时的作用,一边在各个摊贩前为南稚挑挑拣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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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东西都购置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紧不慢来到了午时。
瞧着时间,南稚拉着路溪紧赶慢赶赶回县衙,她还没有尝过这个时期县衙的午餐标准,在临走前一定要好好品鉴一番!
饭桌上,炙烤羊排、羊羹、崩肝、扣肘、热切丸子、凉拌胡瓜、炸佛手、萝卜炖粉条以及胡麻酥饼和涿州贡米让南稚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她所身处的那个斗米千金的乱世吗?南稚不禁发出灵魂质问。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过好的,即便这些菜品的调料甚少,南稚也觉得美味异常,但为了面子她吃得十分端庄。
贺知州因为公务并没有出现在公厨,知道贺炘的心思,南稚在用完午饭后便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她与路溪约好明日辰时便出发,贺炘已经没剩多少时间可以和路溪相处了。
因为在游戏中,永定这一别,两人在三年后才得以重逢。
离开县衙,南稚满心沉重前往北城,她也需要与陈叔蔡婶正式告别。
午时未过,这个时间陈叔还在游灯街卖着馒头,南稚上午经过游灯街时没瞧见蔡婶,想起自己昨日说的话,便猜到蔡婶在为洗衣粉一事忙活。
她赶到小院时便一眼看见正在蔡婶弯腰清理着满院杂物,见她抱着一把大大的木架南稚赶忙上前搭把手。
手头一轻,蔡婶抬头便见南稚来了,她忙笑着道:“小南你且去歇着,婶子就快忙好了。”
因为昨日提出的改做洗衣粉一事,思及其步骤繁杂,都匀在一处又易泄密,蔡婶便琢磨着把自家院子空出来的地方也当个工地使。
这不,一早她便忙活开了,只是院中杂物堆了几十年又杂又多,她收拾了一上午也不见收拾个成果出来。
南稚瞧着一壁角没收拾出来的杂物,没有听蔡婶的话刚刚跑去休息,反而嘿嘿一笑,在搬完木架后又去角落搬起了个菜坛,“蔡婶,咱们这菜坛得放哪儿啊?”
蔡婶知道南稚脾气,在叹了口气后也没过多客气,说完放厨房壁橱底下便又继续搬着杂物。
两人忙到天擦黑,陈叔都回了小院才将将收拾完。
陈叔回来对二人打了声招呼便在厨房里忙活,东西都搬完后,南稚搬来小凳与蔡婶在空旷的院子里看着晚霞余晖。
“蔡婶,洗衣粉的事我已与贺家二爷定好了,届时你去贺家铺子时带上货,报我的名字便可。”
“对了,”南稚又想起什么,“我与他们签了契纸,届时营收需与铺子二八分,蔡婶到时候不要记错了。”
蔡婶满是慈爱地看着南稚侧脸:“我都记下了小南,你的银子,到时婶子全都给你存着。”她知道南稚不会要这个钱,但该属于南稚的她也绝计不会昧下。
南稚无奈一笑,她转头对上蔡婶满是心疼的眼睛又觉得无话可说。
恰巧陈叔从厨房出来喊着用膳,南稚便拉着蔡婶一同前去用餐。
今夜月明星稀,微风和煦。
南稚在月光中,挎着一大包陈叔与蔡婶塞的特产走在黄泥地上,心情早已不复刚穿越时的凄凉。
21. 第 21 章
金光穿过游廊漏窗,斜斜打在美人的侧脸,微微上翘的鼻梁与脸颊细细绒毛在晨光中跃动,她睫毛微颤站在廊边衣袂飘飘。
这是南稚在贺炘眼眸看见的路溪。
廊边红衣美人忽的若有所感,她睁大鹿眼往这个方向看来,发现呆愣的南稚时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她翩跹而来,在路过站在南稚身旁的贺炘时身子微微一顿,而后自然地挽住南稚胳膊。
路溪自然道:“既然师妹来了,那咱们便动身吧。”
南稚悄悄指了指贺炘,路溪恍然大悟,她像是才发现贺炘也在:“这几日承蒙邸下照顾,大恩不言谢。”路溪抱拳,“今日一别后会有期,咱们江湖再见。”
贺炘在路溪说动身后,整个人就仿佛笼罩在连绵的阴雨中。
在听见路溪与自己道别并婉拒自己送她出城门的话后,更是脸色僵硬,即便如此,他仍挤出一丝微笑学着路溪模样回以抱拳:
“路师姐,南师妹路上小心,此后山高路远,望自珍重。”
南稚在听见贺炘这句话时嘴角微微往下一撇,这个榆木疙瘩死直男!难怪十年后还没抱得美人归!
就在两人都快走出县衙大门时,只闻后方突然传来一句。
“路溪,余生可有相逢之缘?”
路溪闻言粲然一笑,她没有回头只高声道:“若有缘,山水自相逢。”
亲眼看见cp发糖南稚内心顿时化身尖叫鸡,恨不得围着县衙去跑三圈,但一想到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她又开始泪流满面。
没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对于有抱负的青年而言,各自奔赴前程才是对彼此而言最健康的爱情。
这三年是路溪与贺炘两人各自必须经历的成长时光,如今分别也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城门口,南稚望着一望无际的官道有些沉默:“师姐,我们真的要走着去武川吗?”
路溪浑身一僵,她嘿嘿笑着挠头。
刚才只顾着耍帅,忘记去衙门后面牵马了。
正在此时,贺炘与那日引着南稚去到内衙的长随骑着两匹骏马赶来。
快到路溪身前时,贺炘与长随翻身下马。
看着两人牵着缰绳走近,路溪身子微微发僵,她看见贺炘张着嘴嘴似乎说了什么,在贺炘将缰绳递给她时,路溪二话不说翻身纵马一息跑出二里地。
南稚见状噗嗤一笑,她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在颤抖中紧紧抓住手中缰绳。
贺炘呆滞地看着早已连路溪背影都消失不见的官道,听见南稚唤他他才终于回神。
“多谢师兄赠马相助,时辰不早,我也该去追师姐了。”南稚说完便就翻身上马。
在等到贺炘“好”的回应后,她勒住缰绳抱拳说了句“再会”,便纵马前去追早就没影的路溪。
这两匹马都是贺知州从自个儿府邸带来的上等好马,南稚坐在配着高级皮革糅杂成的马鞍是一颠一颠地跑时,才突然想起,
她好像不会骑马!!!
路溪其实并未跑得很远,当她骑到一个再也看不见贺炘人影的位置时便勒马停了下来。
正当她在纠结要不要回去看看时,就见南稚抱着马脖子风驰电掣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啊!!!!!!”
空中留下了南稚残余的尖叫。
“师妹!”路溪一双鹿眼瞪得浑圆,她当即挥动马鞭策马去追。
看似不会骑马的南稚趴在马背上一腾一腾跑得飞快,路溪挥动着马鞭拼尽全力仍旧无法超越。
空中断断续续残余在南稚的尖叫回声,直到半个时辰后,她渐渐从马背上直起身子枣红大马的速度才慢慢慢了下来。
路溪一路都在后边喊着南稚的名字,见她握着缰绳慢慢从马背上坐直身体才终于松了口气。
在南稚速度慢下来后,路溪终于赶上了她。
“师妹,你还好吗?”路溪与南稚并列,用喊得沙哑的嗓子对她传来问候。
南稚以同样沙哑的声音回她:“师姐,我没事。”
她在尖叫了一个小时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自带系统,骑马这个功能居然在她牵住缰绳的那一刻就被点亮了。
她就说现实中压根没有接触过马的自己,怎么就能那么帅气地翻身上马!
路溪对南稚的话抱有怀疑,即便南稚此刻骑马姿势十分标准,她依然用她那沙哑的嗓子问道:“师妹,你真的会骑马吗?”
南稚僵硬的脸微微一垮,她想说她不但不会骑,而且还恐高!!
但,系统的功能在点亮后便可以随意使用,就算是她想装不会她的四肢也不同意。
正当此时她不小心瞥到从头算离地两米五的自己,吓得赶忙闭上眼,但路溪还在等着自己回答,她不得不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一个“会”字。
路溪担忧地看着嘴上逞强但满脸我很不好的南稚,知道她是想练习骑马也只把劝慰放下嘴边。
毕竟师妹不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现在她帮了她,以后若只有一个人时,南稚又能靠着谁呢?
在南稚逞强,时快快快快时慢的马技下,两人在未时便赶到了武川。
到了武川后,路溪便领着南稚往碧岭寨方向走。
沿途的路景越来越眼熟,直到看见了一处山坳,记忆中刀光剑影的画面浮现。
南稚确定此处便是原身记忆中家族被伏击之地。
她声音急急叫停了路溪,“师姐,就是此地!我和我的家人就是在此处被碧岭寨匪所伏!”
路溪闻言勒紧缰绳,她与南稚一起翻身下马,在将马拴在林中后,她们便在林子里步行搜索痕迹。
此地便不算偏僻,但因有岭寨匪在此常年盘踞的缘故,寻常少有人烟涉及。
抢掠事件已经发生月余,此时正处夏季天气炎热,若是无人敛骨,荒郊之中她们寻到的只会是遍地白骨。
可南稚与路溪在林中寻至天黑也未得见半点人影,或许最让人担心的事发生了。
但他们的尸骨被野兽吃掉的念头刚在南稚心中升起就被打消,原身一家加上家丁护卫一百余口,即便有野兽也不可能吃得那么干净!
那会是什么呢?
正当南稚愁眉不解时,路溪突然想起了什么。
“灵犀山庄!”
路溪拉住南稚的手,“师妹,伯父伯母的尸身或已经被灵犀山庄在此地搜查的人代为收敛了!”
想起灵犀山庄在游戏中的名声,他们如果在这里的话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南稚微微松了口气,她能为原身做的事不多,若是连为亲敛骨都做不到,她也再无颜面对这具身体。
“师姐,灵犀山庄的人可还在此地?”
路溪点头,“碧岭寨一案还未了结,先前传信时,他们说搜出了些许证据,还在沿着线索追踪。”
“此时,应是还留了些许人手留在寨中。”
“如此便好。”
语毕,二人匆匆去林外寻马,找到已在闭目养神的马后飞身一跃,在夜色中策马狂奔。
碧岭寨建在山上,两人远远便看见了山中点点星火,确定灵犀的人的确还在寨中顿时夹紧马腹愈发加快了速度。
“吁~”
“吁~”
两匹枣红骏马发出两声撕裂般的嘶鸣。巨大的冲势被生生遏止,它们马头高昂着向后仰去,颈脖弯曲成两张暴怒的弓。
在塔上放哨的灵犀弟子远远便看见了两人赶往此地的身影,因为认出了马背上的路溪这才没有提前放下绊马索。
灵犀弟子利落飞下塔楼,落在路溪两人身前。
他看向跟在路溪身边的南稚并无惊讶,反而有种等了许久的人真的来了的惊喜感。
南稚注意到了他不同寻常的眼神,心里一种预感愈发明显。
这位灵犀弟子与路溪打了个招呼,接过缰绳将两匹马都栓好后,才道:“不过几日路师姐便将匪首逮捕归案,当真不愧是燕山当代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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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溪被他一夸脸颊微红,她轻咳了声说了一句“不敢当,不敢当”便把话题引到南稚身上。
“张师弟,你们近日可有在附近寻到什么荒骨,数量约莫有百余位。”
被称作张师弟的灵犀弟子点头,“有是有,但并非我们寻到的。”
他转头看向南稚,“我们受鬼谷徐师弟所托,一直在此地等这位师妹前来辩亲。”
南稚闻言只觉果然如此,她在这位灵犀师兄看向她时便若有所感,现在听见心里依旧觉得惊涛骇浪。
为证猜想南稚忙追问道:“张师兄,那位徐师兄可是在月余前便已留信?”
张姓弟子颔首,他道:“的确如此,我们在搜山时发现了徐师弟在月余前,于碑下留下的信息。”
“说约莫近日便会有一位师妹前来寻敛骨,信末还提到师妹的眼睛很大,仿若一汪清泉,叫人一看便知是你。”
说完这些,这弟子又顽笑道:“早已便听闻鬼谷弟子知天地、通经纬,如今一看果真如此神机妙算。”
南稚也被深深震惊到了,那位徐师兄明明就和她打过一次照面,这人不仅一眼就看出了原身的底细特意跑到武川帮她敛骨,甚至还在在淇奥师姐面前为她引荐。
这究竟是个什么惊才绝艳,还默默做好事的大善人啊!
路溪被张姓弟子的话惊得一愣一愣的,她原觉得南稚的才学已经让她足够惊讶,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奇人!”她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张姓弟子笑着颔首回应路溪,他今夜被派在塔楼值夜,无法擅自离岗早已拉了暗铃通知同门前来接人。
“稍等将会有一名弟子前来接引两位,”他指了指塔楼,“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路溪与南稚自然不会介意这些,甚至于路溪而言,碧岭寨她熟得很,只需要张师弟说个路,她便能自个儿找到地方。
等到接引弟子出来,这位张姓弟子在与他颔首做交接后便返回了塔楼。
新的接引弟子姓李,为人不甚健谈,他颇为艰难地与南稚二人打了个招呼后,便领着二人往里走。
在一顿一挫地婉言说着并非是带二人去上坟而是去客房后,便开始解释深夜上坟于礼不合的诸多缘由,直到南稚主动改为明日,他才停下说起礼记后主动喋喋不休的嘴。
将两人带到早已收拾妥当的厢房后,李姓弟子便主动作揖告辞。
待他身影消失,南稚路溪二人对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灵犀山庄多是各家大儒之名,果然也名不虚传!
第二日一早,在用过早膳后昨夜那名李姓弟子背着一背篓香烛纸钱准时出现在两人门前。
他对着两人作揖后便带着两人一起前往那个埋葬着原身家人的大墓地。
到了那处南稚才发现,那位徐师兄竟是为每一人都立了木碑。
家族迁徙一般都带着族谱,知道主家姓甚名谁不足为奇,可那些丫鬟下人,需得找齐他们的身契再对上名,这可是项浩瀚的工程,更别提那一百多块刻上名字的木碑。
李姓弟子在将背篓放下后便主动告辞,路溪也在隔空遥遥一拜后主动离开,为南稚留下最后与亲人独处的空间。
这些坟里埋的都是原身的家人,南稚诚心诚意跪在写着原身父母、近亲名字的坟前各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将纸钱漫天挥撒,每座坟头都插上香盖上纸钱后,才跪在原身父母坟前,一边念着原身名字,一边为她烧纸钱。
“抱歉啊这位南稚妹妹,姐姐上坟的经验不多,来的路上竟忘了买香烛纸钱,这次带的不多,你多多见谅哈!”
南稚跪在地上,想着原身生平突然福至心灵。
那位神机妙算的徐师兄之所以将原身一家埋在武川,不是因为他偷懒,而是因为原身本就是武川人!
当时原身刚死记忆混乱,她才误以为他们是逃难来的。
实则那时是他们刚从武川出逃!原主一家或许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22. 第 22 章
刚浮现这个念头时,南稚一瞬便将碧岭寨山匪与之做了关联。
虽然山匪一案因牵连甚广还未结案,但在已经找到的线索里均暗示着,山匪们在这些年为权贵们做了不少黑活儿。
其中用暗语画着的花、草、刀种种不计其数。
南稚几乎不需要思考便得出了那些图案的正确含义,女人、男人以及仇杀。
这些记录的背后代表着,权贵若有看上的良家女子抑或男子,只需知会一声匪徒,过不了些时日匪徒便会将人奉上,若有仇家也可知会山匪为之解决。
南稚还未深想便觉自己心口忽然一痛,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难过涌上胸腔。
她捂着胸口艰难地单手撑地不让自己倒下,模糊中她看见有水滴进地里一滴一滴连绵不尽,好疼,好疼,好疼……
不、不对,这不可能是她的意识,是原身!
南稚大口喘息着,在脑子中急切说着冷静冷静,试图让原身在这具身体残余的意识不再陷入疯狂自责。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听我说,公元914年,梁国大乱。梁主为削世家势力,密令山匪袭掠世族坞堡。事泄,世家于匪首身获密信,举族惊骇。崔、王等族愤而起兵,然梁主早有防备,叛军溃散,遭铁骑追剿,几近族灭。残部遁入太行,唯崔氏一支得遇灵犀山庄,泣血求援。庄主启阵纳之,世家血脉遂存于乱世。’
南稚在心里背着灵犀山庄宣发时的资料片,那是游戏还较为早期的时间段,但于现在而言却是在三年后。
‘梁主早有心覆灭世家,现在不过是试水阶段,你的父亲或许早已在世家逐渐凋敝的武川察觉到了异常,才会那么匆匆迁徙。’
‘倾城美人不过是权贵粉饰阴谋的借口,此次遇匪,错,绝不在你!’
‘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有罪之人皆会一一偿命。’
渐渐地,浑身被攥□□息的痛逐渐消失,南稚颓然倒地大口喘息着。
她原以为原身早已彻底消失,没想到竟然还有残余意识留在体内,若不是此次发现太过让原身太过自责她都还未发现。
可这难道不是游戏世界?这里的NPC难道拥有灵魂?
南稚在脑中打开系统。
面板左上方的头像早已从面黄肌瘦变成了容光焕发,南稚点开头像,发现人物属性下方突然出现了一行黄字——原身残余执念已触发,仇恨buff加成中。
残余执念吗……
南稚定定看着撑在黄土上,那细长白嫩的手,这是原身。
她真的真实存在过。
“师妹……你还好吗?”
路溪带着担忧的声音隐隐传来。
南稚顿了顿,高声回道:“我没事师姐。”她将思绪收回从地上踉跄站起。
伸手够上地上的空背篓,南稚转身往路溪方向走去。
当她走到路溪面前时,脸上已经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路溪看着南稚‘强颜欢笑’的脸,又看着她粘上泥土痕迹的手,心疼地取出帕子一点一点污迹擦拭干净。
这是路溪无声的安慰。
南稚温柔地看着她:
“师姐,如今事了我亦该动身前往鬼谷了。”
路溪的手一顿,她记得南稚不识路:“可要师姐送你。”
南稚摇摇头,她反手握住路溪的手,“这是鬼谷于我的考验,师姐勿忧。”
鬼谷无缘不往,现在还不是路溪进谷的时候,若是带上路溪,恐怕到山穷水尽之时她也找不到真正的入口。
路溪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强求,她拍了拍南稚覆在她手上的手,两人便一道下了山。
山脚,那位李姓弟子还在侯着,他笔挺地站在最显眼处,双手在身后规矩扣着。
看见南稚二人走进,他先对两人点了点头,说自己为两人带路。
昨日南稚二人骑过的马,早已被灵犀弟子牵去了马厩让它们休养生息。
待到了碧岭寨,李姓弟子得知南稚要走,也未多做挽留只沉默地去牵了马。
寨门口,塔楼站哨的已换了一人,是个与与张姓弟子差不多开朗的男弟子。
他热情地与南稚打听着鬼谷在江湖中那些流传甚广辛秘。
南稚挑了一两件游戏里的趣事与他,路溪听了也在一旁吃吃笑着。
没过多久,李姓弟子便把一匹挂着两个大大包袱的枣红大马牵了出来。
此次要走的只有南稚一人,路溪在昨夜被灵犀弟子托了件事,还要在此待上几日。
南稚接过李姓弟子手中缰绳,她大张着手臂把路溪紧紧抱了一下,俏皮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师姐你好香啊”,便利落地翻身上马。
“师姐回见!”
南稚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路溪在愣怔中回神,她哑然失笑,也在风中回了句师妹回见。
……
独自一人上路,茫然地在分岔路口看了许久,南稚才突然想起自己那封被布包了不知道多少层的推荐信。
她狼狈地把推荐信一层一层解开,在碰到信纸的那一刻,系统提示就在她的眼前弹开。
【系统提示:您已接取考验任务是否现在前往挑战?】
是!是!是!
南稚连戳三下。
【考验任务已接取,警告!您现在不在任务范围内,请尽快前往任务范围完成任务!】
不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大概范围在哪里,然后再让我去那附近吗?
【已打开地图。】
系统像是听见了南稚的心声,一张大地图突然在南稚眼前缓缓展开。
看着灰蒙蒙一片的地图南稚陡然陷入沉思。
一个地方都没有点亮,有也相当于没有的小垃圾。
但很快,她眼尖地在地图下方看见一行小字。
【需到指定地点打开地图点亮。】
南稚头疼地捂着头,是的,她有一个武侠游戏系统,她也十分清楚游戏里必有地图。
为什么到了这里她却忘了,这!件!事!
地图灰蒙蒙一片,南稚头疼地再次打开任务,却发现灰蒙的地图上被红圈圈出了一个小小的范围,在一个离她坐标不远的地方。
南稚立马亢奋起来,她只要直着走那还用愁走不到吗?!
三天,南稚直走进山,爬山,下山,进山爬山,下山整整跑了三天!才走进了红圈范围!
这看似仅仅只有两百里的路,却让她走得格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里逃生。
她在红圈边缘歇了一日,缓了缓因为骑马快要散架的骨头才正式踏进红圈内部。
【系统提示:您已进入任务范围,请找到真正的生门完成考验任务。】
红圈范围就是鬼谷门在自家大门前设置的万象爻变迷踪阵,游戏里无论从何处入阵都会回到初始点,现实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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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望去和游戏中的比例相同,不知这一点是否相同。
那时为了打卡入门鬼谷,南稚曾在阴阳论坛深扒,刻苦钻研周易,只为抢先在第一个发布通关秘籍。
这个阵法的核心原理就是万物为爻。
阵法将山川林木、风雨光影皆化为可触发的‘动爻’,使得卦象变化不再依赖固定时辰,而是随时随地、因应外物而变。
南稚望着眼前万丈悬崖深吸一口气,而后坚定地迈入其中。
一、二、三,她站在原地回望身后。果然和游戏里的一样,来路已被新生竹林锁住,而前方悬崖已经消失化为一条小径。
她沿着小路小心前行,目光搜寻着记忆中游戏里,路旁那块刻着细密的卦象的岩石。
“找到了!”南稚兴奋地在路边不起眼的一块岩石前蹲下,她的指尖轻触岩石上离卦纹路,岩壁在她指停后无声滑开,露出内里幽深洞窟。
纵身走近,只见洞顶有萤火明灭,映出地上纵横交错的刻痕,正是六十四卦方位图。
在南稚站在洞中六十四卦方位图上时,洞中忽的出现三条岔路全都隐在雾中,这和她在游戏挑战时出现的两条岔路不同,应该是入阵时间不对所导致。
南稚蹲下身看着三条路细细思索。
左侧石阶布满新苔,显然鲜少有人行。
中路尘土均匀,似久未有人行。
右侧路上散落几片枯叶,叶脉却全指向巽位。
“枯叶指路,太过刻意。”南稚毫不犹豫走向左侧石阶。
果然,苔痕之下暗藏玄机。
她每走七步便发现一处巽位标记,踏着标记而行,只听见身后石壁悄然移位,南稚回头发现石壁已经封住来路。
没有过多纠结,南稚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她刚转过弯,就见一挂瀑布拦住了去路。
水帘后有一石台若隐若现,台上隐隐可见摆着三枚铜钱。
这里南稚在游戏中曾来过,穿过水帘只是过渡环节没有危险。
不过,这一次可是在现实,弄湿衣裳实在太过狼狈,还是得想个办法。
南稚凝神观察水流轨迹,发现每七次激荡便有一次间隙。看准时机,她纵身穿过水幕,衣角未湿~
石台上,铜钱温润生光。
南稚在游戏里也曾遇见过这一关,需要根据沿途所见的卦象规律摆出铜钱的正确位置。
她依着这一路观察的卦象规律,将铜钱按天地人三才之位摆开。
最后一枚落定,瀑布倒流而上,露出后方石室。
“是石室!”南稚目露惊喜。
这代表着她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通用的最终关卡了!
游戏里每次根据不同线路来到的最终关卡都是相同的。
而这一关南稚已经过了两次!
没有犹豫,她快步走进石室,沿着记忆找出藏在暗缝中的火引,再将石室内八盏长明灯点亮后,把它们依次按八卦方位摆放,很快灯影便映出壁上星图。
南稚靠近石壁,用指尖轻点星辰轨迹,从启明至长庚,只见七颗主星依次亮起。
当最后一颗星绽放光芒时,头顶石门洞开,天光倾泻而下。
南稚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她运气跳出石洞。
回首时,来路已隐入云雾之中,唯见突然出现的石壁上刻着两行古篆:
破阵非为胜天机,
知还方见道心明。
23. 第 23 章
与游戏里相同的箴言,不过在玩游戏时,南稚气愤地认定这是文案在抖机灵。
当初她千辛万苦跳出洞穴,就见前路是与挑战初时相同的悬崖,那时她还以为挑战未完便按着前进键勇往直前,谁知悬崖是真的。
‘扑通’一声画面全黑,游戏火速跳出红字提醒挑战失败。那是何等的挑衅。
角色死亡后,南稚面临的就是在这个挑战关卡重来N次的悲惨经历。
在再一次到达终点,南稚转动视角后才发现的这句箴言。
那时她只觉血压飙升,当即骂了策划八百条街。
现在在现实看见这句话,南稚依旧感慨万千。
她嘴角抽搐,头也不回地撞进石壁。
现实里的这块石壁和游戏相同,依旧是幻象。
出了幻象石壁,出现在南稚眼前的同样是一块巨型石壁,只见这块嶙峋石壁上篆刻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禁’字。
在欣赏了片刻这行云流水的字体后,南稚便径直绕过这座真石壁找到一处下山小径。
沿小径走了约莫一刻钟,绕过一片山体,她只觉眼前忽的一绿。
入眼便是无数通天巨木,低处的灌木植被,青藓杂菇,让她深觉自己误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
草木清香混着蟾蜍鸟鸣,让人竟觉眼前场景绝非人为布置。可这些,的确全系人为。
根据游戏记载,鬼谷玄同长老周元一耗费数载,于鬼谷外围布置了一桩天然陷阱,名为无常障。
此地全是由他种植的特殊植物,所有植物相辅相成,自然释放无色无味、引发人心底恐惧与焦虑的微弱气息。
若有心智不坚者,便会本能地感到不适与心悸,自行退却。
此地并无甚要紧的机关陷阱,意在劝退,后头的才是真功夫。
若说洞窟内考验的是卜筮,后面则是考验来者心性,武力的关卡。
南稚根据巨树树干上不甚明显的标记满脸忐忑地走着。
无常障中植物释放的气息带来的恐惧与心悸,并不值得她畏惧,真正令南稚畏惧的是后头的武力验证关卡。
游戏里的她可以躲不开以排山倒海之势横扫路径的巨大原木,也可以跳不开令落入者顷刻间没顶的流沙阱,现实里没有那么长血条的她可不行。
更别提还有最后密集如雨,覆盖无死角的剧毒蜂雨针。
就在南稚满脸视死如归地站在「千钧木」方阵前,正准备踏进时一道柔柔女声叫住了她。
“师妹请留步。”
南稚闻声惊喜回头,只见那人站在林中,鬓边玉簪系着槐花流苏,穿月白短衣配浅青裙,她的眉眼温柔似水,腰间素带上挂着的正是一枚鬼鸮。
救大命了!南稚虽然不知这位师姐将她叫住是为何,但只要把她叫住了她就一定赖上她了!
南稚压抑着嘴角快步走到来人身旁,她恭敬地行礼:“不知师姐唤我何事。”
来人扶起南稚,她的手边带起一抹槐花香,南稚刚被这香气吸引,就听她道:“淇奥师妹传信,道是新来的南师妹不善武艺,为避免错失良才早早唤我来候你。”
淇奥师姐传信?那岂不是让这位师姐在此等了许多时日了?!
仿佛看出了南稚惶恐,来人笑道:“并非如此,林中设有机关,若有人来便会敲动地听瓮,我听见响动才来的此。”
被看出了心事南稚羞涩一笑,“如此便好。”
见南稚如此可爱来人又是呵呵一阵轻笑,她捏了捏南稚的脸,“后面的关卡不试了,师姐带你出去。”
来人话音刚落系统就在南稚的眼前撒起礼花,提示音也在下一瞬紧接着响起:
【系统提示:您已成功找到真正的生门,完成入门基础考验,是否接取后续任务「拜师」?】
南稚呆了呆,生门居然是这位师姐吗?
随即她火速接下任务,并且甜甜地回应了来人:“师姐你真好,是师妹的大救星!”
正所谓对症下药,看出师姐似乎喜欢甜妹,南稚声音都变嗲了几分。
来人闻言又掐了掐南稚的脸,她笑着摇头转身,“不必谄媚,跟上来吧南师妹。”
她一边走一边说:“吾名柳尔槐,连横一脉司空长老门下大弟子,南师妹唤我尔槐师姐便是。”
南稚迈着小步跟上,乖巧应是。
尔槐放慢脚步,待南稚与她并行,便指着自己脚下的位置,为南稚一一解说着可以避过机关的安全点在哪处。
待走完整个机关林,尔槐笑着问道:“南师妹可都记住了?”
南稚看着陡然在她面前展开,不仅已经点亮,而且还详细标注了所有安全点的地图面不改色道:“都记住了尔槐师姐。”
尔槐挑眉,她笑意更深带着南稚正式走进鬼谷门户,宿心原。
踏上天然巨石所造的迎客台,南稚便见原内三面皆是万丈绝壁,唯有来时一条路。
若是现实她肯定得吐槽这种格局只会让人瓮中捉鳖,但看着与游戏地图场景别无二致的宿心原。
南稚知道,这只是人眼中幻象。
真正的鬼谷,三峰两谷,一线中通。整体地势犹如一个天然的太极八卦,暗合天道。
宿心原直面中枢脊柱天命峰,在天命峰两侧各有一道山脉向左右延伸,如同巨鸟的双翼。
左翼为纵横峰,右翼为万物峰与归藏谷。
另,天命峰的下方还藏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地下暗道,可随意通往外界。
南稚早已在游戏时把地图摸清,但在尔槐为自己解释谷内布局时,还是没忍住惊讶。
是对游戏建筑成为现实的惊讶。
然而这种惊讶很快便止步于宿心原内,合纵一脉的普通建筑中。
当南稚抬头,看见连接纵横峰与天命峰顶峰顶,那同样一比一还原的千机廊,她还是没忍住张开嘴,惊诧工艺的鬼斧神工。
千机廊是一条开凿于绝壁上的悬空廊道,内设无数机关,如果是现代南稚并不会对此有何惊讶。但这可是古代!他们究竟是采用了何种手段居然可以凭空架廊!
很快,尔槐便为南稚带来另一重震惊。
她将南稚带到一处房舍,交代完等她片刻便后,南稚就见她开出来了一辆无马的双轮车辇!
这玩意南稚在游戏里也见过,名叫逍遥辕。
只需踩动踏板,便可在游戏内风驰电掣畅游地图。
玩游戏时,关于机关术类物品的黄字介绍南稚通常选择一扫而过,因为用脚想也知道策划怎么可能会机关术这种神乎其技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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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她后悔了,看着这个两边带翅膀的神奇宝贝她恨不得自己踩上去试试!
尔槐好笑地看了南稚一眼却没有让她上来尝试,因为只有辅以内力微踏踵息踏板,才能驱使无心毂身动车行。
如南稚这般身无内力之人,驾驭不了此物。
在南稚上车后,尔槐说了句抓稳便开始驱动逍遥辕。
马车稳步行驶,南稚如同小狗一般一路眼巴巴看着尔槐,在她甜津津一口接一口的师姐吹棒中,尔槐驾车的速度明显提升。
宿心原到天命峰距离并不算近,然而两人到到天命峰山脚时却只花了尔槐往常一半的时间。
想起自己被师妹吹捧得失态,尔槐心虚地看了眼天命峰内隐约可见的建筑颇为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
刚到目的地,南稚很快就又激动起来。
天命峰!这可是鬼谷门的主峰天命峰!
峰顶有着那座装有万象天机仪、号称可观天下大势的殿宇!
在游戏内南稚就曾去峰顶看过,不知是策划的脑洞不够还是那种东西根本就不会存在,她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极为抽象的东西。
那个所谓可观天下大势的万象天机仪,建模由三重同心圆环结构组成,由外至内,由下至上,策划说那象征由宏观到微观,由地及天。
在南稚看来那叫啥也不是,纯唬人。
怀着激动的心情,南稚随尔槐一起下车。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两人下车后,尔槐三两下就将逍遥辕拆解,收成不足原本十分之一大小的方块,再将其放置在峰下与先前宿心原那座同样外观的房舍中。
那玩意居然是可以随时随地手搓出来的吗?!
见尔槐从房舍中出来,南稚主动收起自己已经快要惊掉的下巴,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没见识。
尽管尔槐早已将一切收入眼中。
这一路尔槐都未与南稚说过自己要带她去往何地,但这小姑娘就这么呆呆地跟着自己就来了,还一路小心收敛着自己的惊讶。
可那经常忽而睁大的杏眼,却悄悄出卖了她。当她看着你时,就如同一只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看着你的狸奴,那句句甜甜的师姐险些将尔槐的心萌化。
在心中打定主意,尔槐看着南稚的脸舒而一笑。
南稚被尔槐带进不知以何驱动的‘电梯’时已然学会不再惊讶,鬼谷嘛,一切皆有可能。
就在南稚以为尔槐还有将她带着四处转转时,尔槐却在‘电梯’门口停下。
“师妹。”尔槐轻轻叫了南稚一声。
南稚疑惑抬眼:“怎么了尔槐师姐?”
尔槐看着南稚的脸,眼睛又笑成弯月一般:“往里便是捭阖殿,有几位见了淇奥师妹来信的长老都想见见你。”
她的手抚上南稚的头,“答应大师姐,加入连横一脉可好?”
谁要见她?加入什么?南稚的脑子在听见有几位长老要见她后一片乱麻。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她先去每位长老门下拜访,看看她能通过哪位长老的考验,然后才卑微地拜在那位长老门下吗?
怎么这就极速通关了?!!!
在尔槐的又一次询问声中,南稚看着捭阖殿大门呆呆地点了点头。
24. 第 24 章
捭阖殿内。
南稚恭谨站在殿中,强装镇定地接受着左右四位长老若有似无地打量。
自她入殿自我介绍后,一刻钟已过,殿中唯有脚下的活点沙盘沙沙作响。
南稚摸不清各位大佬的意思,也不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自作聪明,于是选择了万能的沉默是金。
良久,一位青衫博带,温润如玉的青年文士说出了自南稚进入大殿以来的第一句话。
“南稚,你可知那校尉分明携令而去,却为何被草草下了监?”
这话若是问上坟前的南稚,她定会说那是为官官相护,贺知州不欲坏了‘规矩’才如此。
但现今,南稚有了新的回答,她恭敬行礼,后答道:“回长老,弟子有三答。”
见长老们都感兴趣地看向自己,南稚挺直腰背,“一答为官官相护,此事官匪勾结牵扯甚大,贺知州不愿招惹是非,他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高高举起低低放下。”
说完,南稚稍稍停顿才开始说起二答。
“二答为贺炘,作为贺氏二公子,贺炘主动投身此案,便相当于将自己、贺氏主动投入漩涡。为保贺炘,贺知州随意找了个替罪羊表明贺氏态度,以解贺炘之围,贺氏之围。”
观察一圈长老们的脸色,发现无甚变化。南稚也不气馁,将明面的都说完了,她便开始说最内里的。
南稚再次拱手,道:“三答为自保,弟子斗胆猜测,此次山匪一事背后主谋乃梁国国主,为避君嫌,贺知州不得已而为之。”
若说南稚前面两答中规中矩,这最后一答确是引起了所有长老瞩目。
青年文士与身侧清癯老者对视,眼中皆是欣慰。
天命,果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一名墨发披散,与贺炘有几分相似的长老踱步到南稚身前,他脸上扬着狂放不羁的笑意对着南稚道:“好一个主谋乃国主,你,可有依据?”
好一个俊逸美男!!
猛地被美颜攻击,南稚眼睛直了一瞬,很快她便回神,飞快整理着思绪答:“回长老,弟子并无确切依据。”她的猜测全源自游戏中发生在三年后的剧情,这可不兴说,那该说什么呢?
南稚脑筋极速转动,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好借口!
“但淇奥师姐交由弟子的信让弟子有了启发。”
美男长老闻言眉梢一挑,他下颌一抬示意南稚继续。
南稚:“虽昔日贺氏少主为在乱世中自保主动与梁主投诚,屈尊接下知州一职任梁主差遣。”
“但贺氏仍属河北门阀,当世豪强,如此豪强都颇为忌惮者,世间本就少之又少。”
“而贺知州在接下信后匆匆将此事压下,便证明此事有了转机。既无损贺氏,又有更高的利益,他便暂且将原先的打算放下,待事成再做它选。”
“能为贺氏带来利益者,除梁主外,弟子别无他选。”
美男长老闻言哈哈大笑,他甩袖转身从南稚身边退下走回原位,忽地他想起什么,扭头又问了一句。
“既你如此聪慧,可能猜出信中所写为何?”
南稚有些沉默,这让人怎么猜?想出能够不让梁主记恨,又能牵动贺知州的利益的计谋,就凭她?
而且人贺煜查办了山匪这事儿本就足以让梁主记恨,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让贺氏脱离梁国,就没有不被穿小鞋的方法。
按事情发展,因为贺炘的掺和,贺氏无论愿不愿与梁主为敌,怎么都得在这场事里付出损失。
往大了不说,因为少了山匪抢劫而来的外快总得给人梁主补上吧。
所以究竟是什么招,居然可以让贺氏在这种困局里全身而退?除了丢锅南稚怎么也想不到别的方法。
等等,丢锅?
对!他们还可以丢锅!!
南稚眼前一亮,她当即躬身向美男长老方向:“禀长老,弟子虽不知信中为何,但弟子亦想到了主意!”
美男长老勾笑摊手,“说。”
南稚:“此事之结实为山匪,解也当由之。”
山匪?殿中其余长老纷纷为之侧目,他们忽的有些好奇南稚会说出什么。
“碧岭寨匪在劫掠后常于永定将货物运往晋地销赃,匪徒们为掩真相,常做假账以示人。如今晋国方才战败,若贺知州将假账献于梁主,借此构陷晋国劫掠梁地百姓,定能师出有名乘胜追击!”
“若晋国不肯应战,亦能借此啃下晋国一块大肉!如此贺知州献计有功,定能成为梁主座上宾!”
好、好卑鄙的计谋,却又十分简单有效。
美男长老眼前一亮,南稚所言可行性极高,虽有风险却不甚显著。
此时晋国方才战败割城,国力最弱。而梁国因战胜,正是士气最盛时。
梁主本就心忧于如何扩大战果、巩固胜利。若此时献此计,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南稚的独到见解彻底打动了在场所有长老的心,她的角度刁钻,行事出其不意,却八面玲珑万分周全。
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才。
第一个与南稚说话的青年文士趁其余人都还沉浸在南稚的话时,抢先开口:“观你方才言论,与我连横一脉有缘,可愿拜我为师,入我连横成为鬼谷一员?”
连横?这位青年帅哥居然是游戏里那个中年发福的连横长老司空仲?!!
顾不得震惊,南稚当即跪地叩首:“谢师父,弟子自当愿意加入连横!”有长老当场愿意收下自己,她当然是赶紧接下这份邀请。
其余被司空仲抢了先机的长老皆满脸惋惜看着南稚,但事已至此,他们亦不会做出枉顾南稚意愿的事。
司空仲面带微笑将南稚扶起,与南稚刚入殿时不同,他的眼神里带着看自家孩子的和煦。
“好,这一拜,师徒名分便算定了。三日后,我将于此为你举行正式的拜师大典,昭告祖师与同门。”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周遭面露不甘的众人,笑意微深,声音清朗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至于此刻,为师便先带你先认认在场的几位师叔伯。”
【系统提示:拜师入门任务已完成,任务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系统提示:阶段性任务已完成,后续任务敬请期待。】
南稚垂下眼睫乖巧应“是”。
趁与师父一道转身的间隙,她迅速叉掉了眼前恼人的通知。
司空仲第一个介绍的是与他同一侧的清癯老者:“此乃我门天机一脉长老,以后见着,唤他玄师伯便是。”
南稚恭谨作揖:“玄师伯安。”
清癯老者点头应下。
紧接着司空仲又指向另一侧,一个气质神秘莫测的美妇人:“那便是阴符长老,你以后唤她王师叔便是。”
南稚重复流程:“王师叔安。”
美妇人亦笑着颔首。
最后,司空仲为南稚介绍那位与贺炘颇为相似的美男长老:“贺无妄,合纵一脉长老,你唤他贺无妄、贺师叔均可。”
贺无妄不满啧了一声,却也并未反驳。
南稚却不敢这么如此不拘礼,她同样恭谨作揖:“贺师叔安。”
贺无妄笑眯了眼,他瞥了司空仲一眼再对南稚道:“同安,同安,哈哈哈。”
司空仲无视了贺无妄,他笑着对南稚道:“另有两位长老有事未至,待收徒大典为师再予你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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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我需与诸位长老议事,你且去殿外寻你尔槐,嘱她先带你回峰安置,也好熟悉一下环境。”
南稚下意识想要应是,但她忽的想起答应原身为她报仇一事。
方才才提起梁主暗中豢养山匪,现下是个提起他另有目的的好机会,若要等下回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南稚倏地下跪,“师父,弟子有要事要禀!”
司空仲被南稚突如其来的下跪吓了一跳,“先起来再说。”
南稚却并未站起,她坚定道:“师父,此事事关重大请先听徒儿细说。”
司空仲明白了南稚的态度,他凝着眉收起欲要扶起南稚的手,“那便说吧。”
南稚将上半身伏于地上,郑重道:“师父,徒儿认为梁主豢匪或另有所图!!”
“自碧岭寨匪盘踞武川,武川内豪绅频频遭戮毒手,弟子所在的南家乃是其一,家父虽有所感出逃武川,但已为时晚矣。”
“如今武川豪绅戚戚,他们为了存活全成了官家走狗!官府已成了武川一言堂!”
南稚抬起头,“师父,梁主用心昭然若揭!”
司空仲与其他三位长老在南稚说话时,默默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他对南稚伸手,“先起来罢。”
看出司空仲眼中深意,南稚不再坚持跪地,她顺从将手放在司空仲掌心顺势站起。
在南稚站起后,司空仲将手收回,他单手束在背后,出神看着地面沙盘。
半晌,只说了一句“世族之命也。”便将南稚赶了出去。
南稚站在捭阖殿门口时,仍未缓过神,但她心中十分清楚,师父他们并不想管此事。
若是可以,南稚也不愿插手此事。
她知道世家的消亡,便昭示着一个开放和富有流动性的新时代的开启。
为大局着想,少许人的利益或许并不重要。
认真回想了一番现代生活,南稚终于下定决心。
公平,这个世界需要公平。
梁王该死,却不是现在。终有一日,会到那个时机。
尔槐自南稚入殿后便一直在殿外等待,见南稚出来后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便未上前。
等南稚终于想通,她这才发出声响,自石柱阴影中缓步走出。
南稚闻声抬头,“师姐!”她惊喜的声音里带着与一丝尚未平复的波澜。
尔槐走近,她温和的目光落在南稚身上。
“可是殿中发生了什么?怎么小脸都拧成一团了。”师父传讯已将小师妹收下,想来一切顺利,怎会如此苦大仇深。
南稚立马将脸舒展,羞涩一笑,“一切顺遂,大师姐,是我方才着相了。”
尔槐见状并未多问,她绕过话题轻拍南稚的肩,“小师妹,师父方才传讯,令我带你回纵横峰逛逛。”
“乖乖随师姐走吧。”
南稚乖巧点头。
与尔槐师姐一同进入‘电梯’后,南稚忽的想起游戏里所说的遍布鬼谷的传声铜管,据说可以准确无误将消息传达到谷内每一位弟子手中。
这东西的原理又是什么?类似于手机吗?
见南稚一直好奇地偷瞄自己,尔槐扭头捏住她的脸,“若想知道传音原理,改日师姐带你去寻玄同的周师伯,多听听他的课一切便都知晓了。”
“真的吗?大师姐你真好!多谢大师姐~”
‘电梯’已至天命峰顶,南稚抱着尔槐撒娇,待走出‘电梯’时,迎面便瞧见一男子正候在‘电梯’一侧。
那格外高挑的身形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南稚定睛一看。
那人果然是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却助自己良多的徐师兄!
25. 第 25 章
“徐师兄!”南稚惊喜出声。
对向,候在‘电梯’一侧垂眸静思的徐久闻言抬眸,入目便是与初见时相比,已然大变的南稚。
少女身着素白襦裙,腰间缀着浅杏色丝绦。乌发半绾,木簪斜插。身姿亭亭如新荷初立,而那双惊喜望向自己的明眸,清澈若秋水映云,为素净衣装染上了灵动清辉。
徐久顿了片刻,向两人揖礼,他看向尔槐声音清润如溪:“尔槐师姐,南稚师妹。”
而后将目光停在有一面之缘的少女身上,莞尔道:“别来无恙。”
尔槐略微挑眉,她挑剔地看了徐久一眼颔首道:“徐师弟。”
南稚也松开抱着尔槐胳膊的双手,对徐久同样揖礼,“徐师兄安。”
想起徐久对自己的诸多帮助,她诚恳道:“永定匆匆一面,未想徐师兄竟一路相助至此,改日我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徐久接下南稚的谢意:“本是举手之劳,南稚师妹勿要挂心。”
他手指向一旁‘电梯’,“师尊急召,恕久失礼。”
南稚面带愧色,忙不迭道:“徐师兄且先忙去,我便不叨扰了。”
尔槐亦温和看向徐久:“且去吧。”
徐久对二人再一拱手,而后进入‘电梯’。
‘电梯’下行速度极快,不出片刻徐久便穿过石廊来到了捭阖殿前。
他在殿前顿了片刻,脑中思绪万千流转,有了确切想法后,才迈入殿中。
这是徐久入鬼谷后,第一次踏入捭阖殿,脚下巨大的琉璃地板便慑人心魄般地直直撞进眼帘。
地板之下,灵光流转的活点沙盘如同深渊中的星图,将微缩的山川河岳、宗门气运一一呈现。
行走其上,宛若漫步云端,俯瞰尘世。
压下胸中因地图而起的狂澜,徐久在与殿中诸位长老行礼后,便走到自家师父,天机长老身后。
虽在‘电梯’口与南稚二人耽误了些许时间,但徐久到时,谋攻、玄同两位长老仍未至此。
一炷香后,谋攻长老孙静庵带着他的大徒弟一同入殿,在与相熟的长老冷淡颔首示意后,便在自己位置站定,殿中只余他的大弟子风元修向各位师叔伯问安的声音。
风元修退下方才,玄同长老周元一便匆匆而至。
“手头活计耽误了些,我没来迟吧?”
青年身披一件沾满木屑尘泥的宽大麻袍,以枯藤为束带,虽将眼睛看向众人,手中却仍在雕钻着一个精巧的机关部件。
“到了便好。”天机长老率先出声。
周元一偷偷瞥了一眼回应他的天机长老,嘴里囫囵应了一声便找到殿中特意为他留的空位站下,站定时他手中雕钻的机关部件又换了一个。
其余长老与周元一同门多年,早已习惯他的习性,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鬼谷并无门主,若有大事,皆是六位长老齐聚捭阖殿共同商议。
人已到齐,众人皆看向天机长老,待他先言。
天机长老敛眸,思索片刻道:“今启明星至,然前路仍迷雾遍布。”
“势间此消彼长,今日相聚,为谋太平。”
众人闻言心中有了定数,现下时机未到,各国之势仍需维持平衡。
司空仲沉吟片刻:“今,梁虽势大但有贺氏携众相挟,内忧如此不足为虑。”
他踱步走向沙盘中,看向一块被后起之国环绕之处,“弱势之地于后周。”
“周虽乃大统,但已名存实亡。”孙静庵亦走向前,看向脚底沙盘。
司空仲轻轻拂动衣袖,地上沙盘顷刻打散重聚,变为了一副偌大的后周舆图。
他走向地图的一个边缘处,“此地与荆楚、广兴接壤,时常遭两地劫掠,百姓民不聊生。”
“后周接管乏力,需辅以外力管辖。”
众人细看,那地势处有大江贯穿,可发展航运,但水势湍急,维系难度重重。
孙静庵细思片刻看向司空仲,司空仲摇头。
孙静庵便转身看向自己的大弟子风元修,“元修。”
风元修上前,应了一声“师父。”便静候等待孙静庵的指示。
琉璃底下孙静庵脚踩处水流湍急,他听着水流静静审视着自己这个徒弟。
元修器识宏远,然心藏幽澜,守正不阿,唯性灵易损。
罢了,且看这幽澜,是漫过堤岸,还是……自成江海。
“此地若遣你去,你当如何?”
风元修闻言恭谨对孙静庵揖礼后,目光沉静落在舆图之上。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治水,后治人。”
他修长的手指向沙盘中,大江险要处:“此地水势虽急,却可化害为利。弟子欲借水势设三道水闸,既缓湍流,亦控航道。沿江设三十六处暗哨,以水道为脉络,消息一日可达百里。”
而后,指尖转向三州交界,“劫掠之患,根源在民生凋敝。弟子愿以商行之名,在此建立‘梅花坞’,明里通商济民,暗里收纳流离江湖之士。待根基稳固,自可定立规矩。”
他抬眼迎上孙静庵的目光,言辞恳切却暗含锋芒:“三年之内,必使此地商旅通行,百姓安居。至于那些越界之人——”
他微微一顿,“江湖事,当以江湖之法了结。”
殿中一片寂静,只闻脚下流水潺潺。
孙静庵凝视他片刻,眼底深处似有流光掠过,终是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
“可,此事便交由你。”
风元修正欲领命,便听孙静庵又道:“元修,你记住——”
“我辈之道,亦如掌中剑。世不可知,知之者当伏于九渊,亦不可不知,不知者方感于九天。此中分寸,你好自为之。”
风元修眼中星芒巨颤,他伏地领命,“是师父,弟子定牢记于心!”
孙静庵拂袖牵起风元修。
“话已至此,尔便即刻启程吧。”
“是,师父!”风元修拱手,恭谨退出大殿。
风元修退出大殿后,孙静庵退回原站位,他的目光落在殿中沙盘神色莫名。
仍站在殿中的司空仲敛了敛神色,拱手看向天机长老,“大师兄,今时势易变,未来之事,还需吾等携手共进共同筹谋。”
“看来后续无甚事了,”早早便来的阴符长老王玄微掩唇打了个呵欠,她打断了司空仲后续想说的话,“想来后事种种也用不着我,我便先行告辞了,诸位。”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王玄微打着呵欠转身。路过徐久时,她饶有兴致地向他抛了个媚眼,才慵懒地出了大殿。
贺知妄见状看了一眼天机长老,又瞥了一眼许久,他懒懒地说了句“想来亦用不着我。”便拱手在王玄微身后出了大殿。
如此潇洒,引得一旁已经磨完所有机关部件的周元一歆羡不已,但瞧瞧对首站着将他一手带大的大师兄,他又悻悻低下头。
王玄微与贺知妄的插曲过去,天机长老无奈看向剩下的几人,他捋着胡须宣布:“为参天机,吾将闭关冥思,归日未定。”
“唯余一徒令吾烦忧,思来想去,便交由元一教导,元一——”
周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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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原在神游,陡然听见大师兄在唤自己吓了一跳。
他懵懂看向天机长老,“师兄唤我何事?”
天机长老无奈再重复了一遍,周元一听完顿觉不可置信。
他因入门早,在长老中行二,却是长老中最小的一个,现今也不过二十有四,人也最为跳脱。
将年龄与他差不多的徒弟托付给他教导?大师兄莫不是疯了吧!
但周元一不敢抱怨,他始终对严父一般的大师兄心怀畏惧,只能不甘不愿接下这个差事。
“好了,周遭已事了,元一,你便带着阿久先下去吧。”
听见终于可以走,周元一高兴起来,他兴奋地招呼着徐久,走在他跟前蹦蹦跳跳出了大殿。
两人身影消失在大殿后良久,殿中陡然响起一声叹息。
“贪狼入谷,福祸未知……”
……
天命峰顶。
在看完矗立在天命峰,峰顶正中的万象天机仪后,南稚的心情出奇复杂。
这玩意居然和游戏里那个抽象三轮环长得一模一样!!
更让南稚心情复杂的是,在尔槐为她讲解如何从中观势后,她居然真的在那三轮环上看出了些许奥妙。
比如,她看出了谷中现有弟子十一人。
连横一脉加上自己有三人,纵横一脉两人,谋攻两人,阴符两人,玄同一人,天机一人。
经尔槐大师姐验证确实无疑,只是谷中弟子并非十一,另有阴符的淇奥、谋攻的陈弛在外游历未归。
但这准确率已经给了南稚巨大的震撼,让她不禁怀疑扑该幻屿的美工难道真有几把刷子?
甚至开始质疑这个世界,是否和她的世界有什么关联?
但这重重想法,在尔槐拉上她走上千机廊后烟消云散。
究竟是谁的奇思妙想,千机廊为什么会和现代的玻璃栈道一样,是全透明的啊喂!!这让那些机关如何自处!被这透明栈道上的机关打中的人又该怎么自处?!
一想到脚底是万丈悬崖,纵使尔槐再三和她说两侧是青嶂千叠,四面翠涌如潮,南稚也无心欣赏,她的双腿软得就像两根耙面条。
闭眼半天仍两股战战站在廊头,绝望望向尔槐时,她眼中疑似泛起泪花。
尔槐没想到南稚竟然这般畏高,转而想到她们连横一脉邻崖处的道场时,尔槐顿时有些沉默。
但面对可爱师妹求助的眼神,尔槐顿觉自己合该为她解决所有问题。
想起自己随身带着一条细纱绢,尔槐在身上翻找。
纱绢从尔槐怀里抽出,在与南稚提议后,尔槐来到南稚身前,将纱绢轻轻蒙在南稚眼上,绑结时尔槐轻问:“如此可会紧?”
南稚乖巧摇头,待尔槐将眼纱绑好,退开才让南稚睁眼。
南稚忐忑睁眼后,顿觉眼前万物轮廓都被柔光晕染,阳光化作毛茸茸光晕,远山似水墨氤氲,近处尔槐的脸,只剩她温柔看着自己的模糊剪影。
“师姐!我不怕了!”南稚惊喜抓住尔槐的手。
尔槐眉眼弯弯,会心一笑,“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往后师妹行走于此时亦可如此以纱覆眼。”
她回握南稚拉着她的手,牵引着南稚慢慢走过千机廊。
想着南稚也能瞧见一些,便也一路细细为南稚说着何处有机关又该如何触发。
待两人走过千机廊,南稚将眼纱取下,回望来路时,她终于看见。
薄雾缠于天命峰山腰,松涛簌簌拂过碧玉般的峰峦。石径隐现苍苔间,数只白鹭破空而去,翅尖沾着云絮的微光。
26. 第 26 章
千机廊直连纵横峰顶,南稚在尔槐身后攀上青葱翠绿的石道小径,便看见一片人工开凿的平台,上方建有连廊飞檐的阁楼,是连横一脉的住所。
在踏上平台后,尔槐牵着南稚走向那依着山势而建的庞大建筑群。
这座巍峨阁楼并非孤悬于崖边,它的主体部分与后方陡峭的山岩紧密相连,深色的木质结构与冷峻的灰白山石交错咬合,显得极为沉稳厚重。
尔槐牵着南稚推开一扇虚掩的、看似寻常的侧门。
南稚发现门内并非直接通向开阔的主厅,而是一段光线稍暗的过渡廊道。
廊道一侧是坚固的实心墙壁,壁上等距悬挂着几盏青铜灯盏,灯焰稳定地燃烧着,散发出温和的光晕与淡淡的松脂气息。
另一侧则开有高窗,窗外并非空谷,而是紧贴着建筑生长的一片茂密古松的墨绿色树冠,枝叶几乎探入窗内,有效地遮蔽了向下的视线,也隔绝了山风。
“这里是通往弈势堂的侧廊,若从千机廊下来,此处比大门要稍稍近些。”尔槐眨了眨眼,俏皮地为南稚解惑。
“原来如此!”南稚恍然大悟。
在玩游戏时,南稚拜入的是阴符一脉,而阴符一脉的居所又在天命峰后的归藏谷中。
两地分别在地图的一南一北,故而纵横峰这条侧廊南稚从未在游戏里走过,即便有需要拜见连横长老的任务时,她也通常是从弈势堂大门进入。
见南稚已经明了,尔槐便未在侧廊多做停留,她牵着南稚走向廊道尽头另一扇更为宽大、雕有简朴云纹的木门。
随着尔槐将门推开,一个极为高阔的空间呈现在南稚眼前。
这便是连横一脉的核心——弈势堂。
巨大的梁柱结构支撑起整个殿堂,传递着不可撼动的稳定感。
其中最让南稚感到安心的是,殿堂的四壁虽然高耸,并设有窗户引入天光,但窗棂之下皆是厚实的墙体,稳稳地扎根于山体平台,全然隔绝了外界的悬崖景象。
柔和的光线从高处漫射而下,照亮了中央以巨大石板精心铺就、光可鉴人的地面。
此刻,堂内空无一人,唯有空气中弥漫着的陈旧木香与清冷山岚混合的气息,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沉静与肃穆。
空寂的弈势堂内,唯有天光与尘埃在无声浮动。
尔槐带着熟门熟路的南稚参观,介绍完各处的用途后,便不再在此停留,她挽着南稚走向主位后方。
那里,一架厚重的木梯倚着墙体盘旋而上。
她松开南稚的手,侧身示意,"上面,便是我们的日常起居之所。"
见南稚诧异地微微张嘴,尔槐莞尔一笑先行走上木梯,南稚随即紧随其后登上二楼。
廊道幽静,两侧分布着数间静室。尔槐停在靠里的一扇门前,推开普通的木门。
她眨了眨眼,向南稚招手,"此间师妹定会喜欢。"
南稚好奇涌起,走进屋内细细查看,只见内部一软榻,一桌,一椅,一柜,皆是厚重的原木所制。与寻常居室陈设也没甚不同。
正当南稚疑惑之际,尔槐笑着将她牵到东侧窗户旁,只见她轻轻将窗扉一推。
窗外忽而惊现一方小小的内院,院中老梅枝干虬结,疏影横斜。
要知道这间厢房东侧可是在山中!
尔槐眉眼弯弯转向南稚,"连横之道,首重安心,师妹见此景可有心安?"
南稚指尖拂过冰凉的窗框,感受着这份来自尔槐的爱护之心。
心中涌起的感动让她转身抱向尔槐,自从穿越以来,她所面对的绝大部分皆是善意,她不敢想,若是没有这无数善意支撑,这场穿越之旅该如何撑下去。
尔槐被南稚抱得一顿,回过神后,她将南稚回抱,脸上原本挂着的笑也化为极致温柔。
她将手轻拍南稚后背。
刚失去家的小孩儿,需要极尽温柔对待。
良久南稚才放开尔槐,她的眼眶红红,因为颇为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尔槐将她的脸抬起,用手抚在南稚眼尾,“莫哭,晚膳师姐去给你做好吃的。”
极近的距离让南稚头脑发昏,听见尔槐说的内容后,她害羞点头。
见南稚如此,尔槐噗嗤一声将她放开,“便好生歇着,用膳时我亲自领你去膳堂。”
“是,师姐!”
南稚的眼亮晶晶。
“好了好了,我先走了。”
“嗯嗯!”
尔槐摇头轻笑,退出了她的房间。
眼见尔槐的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外,南稚难以自制地扑倒床上,像鸵鸟一样把头彻底埋进被褥。
怎么回事!为什么尔槐师姐会这么的迷人!!
想起尔槐抚摸在自己眼尾的手,南稚娇羞的嘿嘿声便不禁在被褥中传出。
路溪是美人!尔槐师姐是大美人!!阴符长老王玄微是超级无敌大美人!!!
穿越真好,如果不是穿越她哪儿能碰上这么多热情关心自己的美女姐姐,嘿嘿嘿……
而且自己也有一个系统,对了,系统!
南稚噌地坐起,之前系统是不是发了什么公告!
想到奖励她喜滋滋将系统面板打开,然后就发现了一个惊天噩耗——那个集满十天就可以抽一次转盘的日常任务,居然随着成功拜师消失了!
整个任务面板除了敬请期待就再无其他!
南稚悲伤地失去力气仰倒在被褥上。
早知道她那几天就乖乖做日常,这样至少还能攒一抽……
过了半晌,她的手颤颤巍巍戳向空中,把系统送的拜师奖励打开。
惊!南稚又噌地坐起。
并不是被惊喜,而是耀眼金光突地在她眼前爆开,她被吓得弹了起来。
南稚忍着金光,闭目从包裹中取出奖励,握在手上,一重一轻的手感,让她摸出那是一张薄薄的羊皮纸和一个小扁罐。
感觉到金光消失,南稚这才睁眼将纸递到眼前,她发现纸上写的竟然是倚天里大名鼎鼎「黑玉断续膏」的配方?
随即南稚兴奋看向手中扁罐,当即迫不及待地将扁罐打开,只见罐内膏体颜色黝黑,她点了点头又将扁罐放在鼻下轻嗅,果然一股辛辣气味传来。
还真是倚天里描述的那样!
好东西!有了这个再也不怕在高处被摔得断手断腿,半身不遂了!
我呸!系统哪里来的恶趣味!
这是嘲讽吧?这绝对就是嘲讽!
系统预见了她的恐高,提前向她发来的嘲讽!
南稚恼羞成怒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待她冷静下来,又宝贝似地拿起配方,小心放进怀里,这的确是个好东西。
等她有机会出谷,就去拿给陈叔、蔡婶试试。还有以后可能遇见的马大叔,治好了他的腿,小孩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南稚的情绪突然低落,除了小孩,在这个江湖里,还有许许多多她的意难平……
但很快,南稚就又振作起来。她现在正站在故事的开头,距离她已知的那些事件开始还有两年,她一定会努力的!
晚膳时,南稚被尔槐带去了膳堂。
他们的门内小食堂位于主阁后侧与山壁相接处,通过一条短廊与弈势堂相连。
尔槐牵着南稚到时,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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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已有一名冷峻青年站在桌前默默等候。
见尔槐走近,他颔首,“大师姐。”而后又将略带好奇的目光看向南稚。
尔槐回应后,将南稚牵到身前,为两人互相介绍:“这是南稚,师父今日收入门的小师妹。”
说完她又指向青年,“那是后晋,你二师兄,他今日去了百草园轮值现下才回。”
“莫瞧他冷着一张脸,实则极为腼腆。”尔槐与南稚悄悄咬耳朵。
南稚闻言悄悄看了后晋一眼,乖巧地打了声招呼:“二师兄好。”
南稚话音刚落,后晋耳尖便红了,他面上却冷淡地应了声:“嗯。”
见后晋瞟天瞟地仿佛被虫蚁爬的模样,尔槐轻笑,她对着南稚道:“让我们去瞧瞧,你二师兄今日又带回了些什么。”
她牵着南稚往里走,灶房在膳堂内,南稚进去后便见一筐鲜翠欲滴的蔬果置于地上。
尔槐将南稚的手放开,拿过案桌上的簸箕,蹲下将瓜果蔬菜从筐中一一取出。
看见筐底的蜜桃时她微微一笑,昨日她想起蜜桃便偶感而发说了一嘴,今日后晋便将桃子摘了回来。
果然是脸硬心软的好师弟啊。
南稚帮着尔槐将桃子一起放入簸箕,见这些菜她不禁感到疑惑。
“师姐,百草园是地,为何二师兄轮值带回来的都是这些瓜果蔬菜?”
尔槐这次想起还有一大事未与南稚说。
她端起簸箕放在桌案,想了想才道:“百草园乃我们谷内种植之所,草药瓜果均有种植。”
“所谓轮值便是去事农。”
南稚惊得睁大眼睛,“务农?”
尔槐点头,“谷内生人勿近,诸多繁杂琐事便都需我们亲自侍弄。”
“事农、畜牧便是其中之二,其中事农为各脉弟子轮值,今日轮的是二师弟。”
万万没想到先前在游戏时的疑惑现在完全得到了解释。
鬼谷刚出来时南稚便在疑惑,开放前,那么大的地图只有几个亲传弟子,那他们的衣食起居、每日洒扫又该怎么做。
现在作为亲传弟子之一,她知道了,自己亲自做!
想想沿途所见光可照人的地板与不染纤尘的游廊扶手,这些全部都会是自己今后的日常……
见南稚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尔槐顿时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师妹莫忧,门内洒扫诸事并非如你想的那般。”
“玄同一脉的机甲每日负责门中洒扫,那些夹缝难以触及的地方亦有更为灵活的机关蛛擦拭。我等需要做的便是及时为它们做检修。”
“那烹饪……”
尔槐莞尔一笑:“此事脱不了手,还需躬行。”
南稚眼前一黑,“若不会……”
“若你不会自有师姐在,”尔槐手指向灶台上已做好的饭菜。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如若师姐不在,便去合纵一脉的贺师叔那儿,贺师叔那儿有咱们门中唯一的厨娘。”
唯一的厨娘?想起贺师叔的身份南稚又觉得合理。
她还想再问轮值怎么排,司空仲便在此时入了膳堂。
听见二师兄喊“师父”的声音,南稚闭上了嘴,尔槐亦忙着将灶上温着的饭菜端了出去。
桌上,待司空仲坐下后,其余人方才一一坐下。
司空仲先问了几句南稚可还适应,待南稚回了俱佳后,他又交代了几句明日早课事宜。
晚膳便在无声中开始了。
用完晚膳,南稚被尔槐送回房间。
临告别前,她悄悄抱了一下南稚。
这个初入门的夜晚,便在无声温情中结束。
27. 第 27 章
自打穿越,南稚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天还未亮她便将自己收拾妥帖,出了门径直奔往膳堂。
昨日与尔槐进灶房后,南稚便留意到膳堂内的灶与在她在寻常人家见的不同,里头多出一个风箱。
但后来仔细想想,南稚又觉得其结构更类似于她在现代农村所见的鼓风机。
不需要手动,只要打开便可自然吹入气流,使火生生不息。
这对于南稚一个烧火废材而言简直就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今日她早早起来便是为了验证猜想,若没猜错,有此物存在她定能一洗厨艺废材之名!
当尔槐打着呵欠来到膳堂时,便见南稚筷中夹着一块黑色焦炭正在往嘴里送。
她都还未来得及阻止对方,就见南稚呸呸将焦炭吐了出来,那本就如临大敌的小脸,顷刻间就又添上一抹浓浓的丧气。
都不用细想,闻着空中弥漫的焦虎味尔槐便知发生了什么。
她走近瞧了一眼盘中焦炭,又瞧了瞧南稚,见她瞧见自己后羞红的脸顿时心下一软。
尔槐捏了捏南稚的脸,问道:“师妹可有往锅中添水?”
锅里里添水?南稚满脸茫然。
下一刻她便见尔槐急匆匆撇下自己往灶房走去。
南稚不明所以跟在尔槐身后,就见着尔槐直奔水缸,舀起一瓢水泼进灶中。
在见到灶中被炭火烘烤得通红的大锅时,南稚便明白了尔槐急切的原因。
同时她也明白了上次她煮得恰好的糙米粥,为何会在包翎回来时糊底。
她在现代时用的都是天然气灶,骤然接触柴火灶,只以为将灶中木柴退去即可,未想起到灶中还有炭火,其温度并不低于生火时。
南稚顿时满脸懊恼,她不仅忘了常识还差点就把这口锅给烧穿了。
尔槐将水瓢放回原位,便见南稚满脸郁卒。
她拍了拍南稚垂下的头,弯腰轻声安慰:“师妹乃大家出身,不通庶务实乃正常,须知有心方才是最为可贵之事。”
南稚顿时感动抬起头,她将脑袋埋进尔槐怀里,开始今日第一次撒娇。
尔槐没与她腻歪太久,便去收拾起了今日早膳。
南稚本着学习精神在灶房里鞍前马后。
早膳并无一起吃的规矩,尔槐盛出两份置于灶上保温后,便与南稚一齐去了弈势堂。
到了弈势堂南稚才得知,所谓早课,其实和现代上学读书类似,只是学的内容从现代科目变成了四书五经,周易筹算,奇门八甲,兵法谋略。
由于初入门的南稚水平未知,暂时由大师姐负责考校,待测完再视水平因材施教。
南稚在听完尔槐的话后,后背生起密密匝匝的冷汗。
这说的所有内容,除了筹算她全都不会啊摔!
作为一名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她目前正处于学的全忘,会的没有的纯真状态。
更何况,待会儿要考校的全是些她没学过的!
淦!
我的面子,我的里子,待会儿全要都没了。
南稚内心凄风苦雨,但考校却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两人落座于弈势堂东南角,此处两面皆是高高的书架,几张案牍置于其中,两方皆摆着蒲团。
“师妹。”尔槐执起手边一卷《礼记》,却未翻开,她目光沉静地看向南稚,
“《曲礼》有云:‘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此句不止言礼容,更为修身治心之要。你且试解,何以‘俨若思’能安其辞?此中思理,与我门‘审几虑变’之心法,可有相通之处?”
南稚闻言置于案牍下的紧握的手微微一松,此题只需由表及里,并非是她害怕的背诵。
她略作思忖,斟酌回道:
“‘俨若思’,是讲仪容当庄重如深思时一般。稚浅见,这仪态背后,须得内里沉静专注,言辞方能稳妥从容。这般定静的功夫,或许恰是‘审几’所需。”
“若心思浮动,便难以洞察幽微,唯神意凝定,方如明镜照物,见得事理真切,往后思虑应对,方能切中要害。”
言毕,南稚暗带紧张看向尔槐。
尔槐眼中微露赞许,却不置评,她转而取过算筹与一本《夏侯阳算经》,指着一道例题:
“此题涉及‘方程’之术。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一秉各几何?”
南稚看去,认出这是三元一次方程组。她暗松口气,此乃算学根本,虽古人表述不同,但其理相通。
她取过尔槐递来的纸笔,以筹算格式列式,逐步推演,片刻后自信答道:
“上禾一秉九又四分斗之一,中禾一秉四又四分斗之一,下禾一秉二又四分斗之三。”
“术数推演无误,格式亦合规。”尔槐满意颔首,她将算经合上,目光投向窗外远山,“最后一问,不考典籍,不考算数。”
“师妹,你观那山间岚气,此刻聚于半峰,依常理,午后风向转变,其气当散。”
“然若师妹需据此预判明日此时天气阴晴,除风向外,尚需思及哪些‘变数’?此类‘观象推变’,与解前述算题之‘定法’,其思理异同何在?”
南稚一怔,此题看似问天时,实则考究思维层次。
她沉思片刻,才缓缓道:“预判天时,需综合风向、晴雨、山势、节气诸般变数,并无定式,在心权衡。”
“这与筹算依固定法度求确切数目不同。一者推势,需融通变数,一者算数,遵循成法。然根本相通,皆需察于微,合乎理。”
尔槐静听至此,眸中光华流转,唇边终现一丝真切笑意。
“师妹,”尔槐放下手中书卷,她眼中的严肃褪去,又恢复了以往的恣意,
“你于经义能通玄理,非止记诵;于算学能循法度,推演迅捷;更难得者,能辨‘定数’与‘变势’思理之不同。你所知其实非浅,然杂而不纯,更缺根基处的融会贯通。”
她起身,走到南稚身旁,将声音放轻了些:“我连横一脉人丁虽稀,所求却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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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入门,文、武、谋皆不可偏废。”
南稚随着尔槐的脚步仰起了她那在尔槐眼中异常可爱的小脸,尔槐顺势摸了摸她头,才接着道:
“从明日起,你上午便随我修习,将你这些散落的见识,一一归拢到易理、算经与策论的根基上来。午后……”
尔槐唇角微扬,露出一丝门内人才懂的、属于‘练功’时间的笑意,“你二师兄会带你熟悉本门心法与基础剑式。连横之术,终究需有护道之能。”
她将一枚素简的木制令牌放入南稚手中,令牌一面刻着简易的卦象,另一面则是一道剑痕。
“这是你的时辰牌。上午来此修文理,午后便去西侧道场寻你二师兄。师父那处暂且不急,先由我与二师弟先为你筑基。”
南稚握紧木牌,心中最后一丝忐忑终于落下。
全程没有掉链子,还得到了师姐的夸奖,真是太好了!
她如稚犬一般点头,“是,师姐,我明白了!”
尔槐顺势又捏了捏她的脸,“你初入门,可还有想去之地,今日师姐便先带你四处转转,熟悉谷中布局。”
想去之地?当即,南稚脑中便浮现了一个地方,那是游戏中普通弟子的居所,栋栋小屋分布于万物峰崖壁与巨树之上。
玩游戏时南稚便被那如同精灵栖息地一般的美景所震撼,也不知现实看上去又会是如何模样。
刚欲开口,南稚便就想起一件更为要紧之事。
那个助自己良多的徐师兄自己还未想到送他什么谢礼,今日既有空闲自当前去准备。
不过她对徐师兄知之甚少,也不知师姐是否了解徐师兄。
既然想到,南稚便就问了:“师姐,你可了解昨日我们一同遇见的那位徐师兄?”
尔槐闻言顿时以大事不妙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个方才入门的宝贝师妹,她在南稚身侧盘腿坐下方道:
“徐师弟月余前方才入门,至今天机师伯都未曾举办收徒大典。故而我等对他知之甚少。”
“昨日骤闻徐师弟于师妹有恩,可是为那山匪一事?”
南稚乖巧点头,时至今日,想起徐久所做一切她仍满心感念:“徐师兄与我虽仅一面之缘,却为我至亲敛骨,安葬族人。此等大恩,无以为报。故而想寻师姐问问徐师兄可有何稀罕物事或甚么未了心愿。”
闻言尔槐眸色暗了暗,很快她便敛起神色对南稚柔柔笑开,“天机师伯收徒后便带着徐师弟独居天命峰顶的观星台,鲜少外出。我曾偶然听闻徐师弟出身深州,又少小离家。”
“想来徐师弟定也思念家乡物什,师妹不妨往那处想想。”
南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深州现已归梁所有,那徐师兄先前便是晋国人?
不对,如今周朝灭国也不过十余载。按时间算他应是周朝人才对,至于那深州,位于梁国与北漠交界,民风彪悍。
她记得游戏里那处最具特色的特产是什么来着?
“忘忧草。”尔槐默默出声提醒。
对,没错,那里的黄花菜最出名!南稚顿时有了主意。
28. 第 28 章
南稚准备做一丛黄花菜永生花送给徐师兄,永生之物无需忧及凋敝,思乡时亦可时时取出把玩。
只是她除了那三斤黄金一穷二白,手上也无合适材料,一时陷入纠结。
黄金并非不可用以铸花,只是南稚实在不懂那铸造工艺,就连雕刻也完全不会。她唯一会的便是用超轻粘土捏手办。
在这古代,可没有超轻粘土给她捏。
倏而,南稚眼前一亮。
她现在可是身处鬼谷门!玄同一脉鬼斧神工,若她去找玄同的周师叔,说不定他那儿有什么可替代之物呢?
有了打算,南稚转身抱住尔槐胳膊撒娇,她将下巴放在抱着尔槐胳膊的手上,歪着头眼睛像小刷子般忽闪忽闪,
“师姐!可否领我去玄同的师叔那儿,我的谢礼有了主意。”
尔槐当即笑弯了眼,她的手摸了摸南稚脑袋,柔顺的触感让她一摸再摸。
“自然可以。”尔槐笑着“”说。
待摸够了,尔槐收手拉着南稚起身。她将案牍上用以考校南稚的书册放置归位后,才拉着南稚的手一道出了弈势堂。
“玄同一脉的天工坊位于万物峰西麓的溪流旁,身处归藏谷中。”两人站在纵横峰巨大的平台上眺望远山,尔槐手指着天命峰后方的山脉,对南稚道:“那便是万物峰,其下便是归藏谷。”
南稚顺着尔槐的视线望去。清晨雾起,云海之上,片片金辉洒落连绵山顶,照应着绿意葱葱。
“天工坊于此相距颇远,若驱驶逍遥辕两刻即可,倘若无意驾驶逍遥辕,亦可至天命峰以飞猿索滑至万物峰。此法需先行至至天命峰,用时稍长于逍遥辕。”
听着尔槐的话,南稚渐渐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玩游戏时,这些工具都不是她会考虑的。她只会踩着她的大轻功去丈量地图,什么飞猿索,她只在游戏刚开鬼谷门时好奇滑过。
而现在,她既无内力又恐高处,若无人相伴,约莫只能以人力渡之。
“师妹可有想搭乘之物?”尔槐在问她意见。
南稚肉眼比对了一下万物峰与此的距离,想起自己若想做谢礼,日常定要时常往返,于是果断选择了去看看飞猿索是怎么个事。
尔槐心下一叹,沉默地尊重了南稚的选择,她领着南稚往千机廊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为南稚介绍周元一:“玄同的师叔姓周,见了人唤他周师叔即可。”
“周师叔稚子心性,若有事寻他直言即可。虽并非一定相助,但若小事他十有八九都会应下。”
“好的,师姐,我记下了。”
南稚乖巧点头,脑中不禁随着尔槐的话联想起了游戏中的周元一形象。
周师叔的建模是个清瘦挺直,须发如古藤垂落,不修边幅的抠脚大汉。不过。确实有着一双澄澈如林间幼鹿的眼。
但那是十年后的事,如今的周师叔似乎还只是一个青年,应当不会是这般野人模样。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便来到透明的千机廊前。
南稚不死心地先看了眼烟云缭绕深不见底的底下,遂立马腿软地拿出昨日尔槐赠予她的透纱覆于眼。
只听耳边一声尔槐若银铃般的轻笑,她便被尔槐牵着一齐踏上透明廊地。
待朦朦胧胧走过这透明廊道,她们终于到了天命峰顶。
天机一脉的观星台于峰顶最高处,千机廊的位置稍低,从千机廊步至飞猿索亦是于下方小道绕行。
南稚一路记着路线,以便下回独自前来时记不得路。
忽的,她福至心灵,心随意动打开了系统地图。
只听脑内‘叮’的一声,黑灰被吹散,整个鬼谷地图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自己的坐标点坐落在天命峰顶,她悄悄将地图放大,峰顶所有小道便被标了出来,同时还有附近所在阵营人数。
同阵营三人,其它阵营无。
南稚顿时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个地图竟然将阵营系统都带了过来。
这要是拿去打攻防,那下一个用兵如神的当代诸葛岂不就是她了?!
嘿嘿,南稚脑中这般想着,嘴上也笑出声来,惹得尔槐疑惑看向她。
“师妹?”
南稚的笑脸一僵,她哈哈挠头转向尔槐,“师姐。”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只能用无辜的眼神去卖可怜。
尔槐最瞧不得南稚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有自己的小秘密又并非什么大事。
她遂了南稚意将此揭过,笑着摇摇头,而后指向一旁凉亭,
“此处便是飞猿索搭乘之地。”
在南稚看地图之时两人便已走至凉亭,只是尔槐见南稚不知在想着什么并未出声打断,直至她憨笑出声。
南稚闻言定睛一看,空中有数条交错的索道,分别牵至万物峰上段各个定点位置。
尔槐将手指向一条铁索,“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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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飞索连接万物峰上端,这条与岚天梯离得稍近些,师妹来罢。”
南稚好奇上前,便见尔槐在凉亭中搁置的箱笼中取出一条精铁制成的护具,递给了她。
和现代的安全带类似,南稚一眼便瞧出用法。无需尔槐教学,她便将安全绳成功套在了自己身上。
尔槐笑着看南稚摸索着穿戴护具,确定南稚真的看懂了,她便没出声,直至南稚穿好她才动身将护具挂上飞索。
“可准备好了?”
南稚站在凉亭边缘,尔槐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嗯!”南稚紧闭着眼,颤抖着回应。
语毕,南稚感觉身后一道力道传来,整个人便扑地往前飞去。
凉风如同带着钢针的巴掌不停地拍打着脸,坠坠的失重感让南稚僵成一坨。
直至上方铁索到底发出“铛”的一声,她的身体一顿,南稚才哆哆嗦嗦睁开眼。
她将发软的脚踩上万物峰的地,顿时才有了脚踏实地的实感,整个人也生出获救一般的感觉。
在南稚将自己的护具取下后,尔槐也单手拉着铁环飘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烟紫齐胸绫裙,六幅湘裙裁作流云状,落地时如神妃仙子临世,日光斜照,纱罗褶裥间便浮起一层游动的碎光。
南稚一下便看痴了。
尔槐好笑地在她眼前挥手招她回神。
“师妹,飞猿索体验如何?”
实在是一种屁滚尿流的奇妙体验。
南稚在心中默默回答,但看着仙子一般的尔槐她说不出口,只干巴巴说了句尚可。
至少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
尔槐见南稚确实并无大碍,点了点头,便牵着她去往岚天梯。
归藏谷便位于万物峰其下,天工坊与之相距不远,步行一刻便到。
和寻常人想象中的机关罗布,冷冽彻骨的布局不同,真正的天工坊是一片作坊群。
它建立在溪流旁,背靠万物林,四周随处可见巨大功能的水车。
南稚被尔槐一牵引着,步行来到工坊内,一处名叫天工苑的院落。
还未进门,一股混合着新鲜木料、热铁、松脂以及某种类似柑橘皮清苦气息的风便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里头传出的、极有节奏的‘笃——笃——咔’,间或夹杂着机簧弹动的清脆“铮”声,不似沉重打铁,倒像是什么精巧的木质机关正在被耐心调试。
29. 第 29 章
院门虚掩,尔槐也不通传,只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对南稚做了个“悄声”的调皮表情,便轻轻推开了门。
院内景象,让南稚瞬间忘了呼吸。
与其说这是工坊,不如说是一座微缩的、生机勃勃又光怪陆离的森林。
各种半成品的木质鸟雀停在架子上,羽毛以极薄的金属片或染色的皮革制成,眼珠是打磨光滑的琉璃。
墙角蔓生着几种南稚从未见过的藤蔓,叶片在日光下泛着淡紫色的金属光泽。
地面不算杂乱,但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工具和叫不出名字的部件。最吸引人的是院中一株‘铁树’,枝干由黄铜与黑铁巧妙铆接,枝头挂着数十个镂空小铜球,随风轻转,发出高低不同的空灵声响,竟似一曲不成调的天然乐音。
而那“笃笃”声的源头,在院角一株巨大的真实榕树下。一个身影背对着她们,蹲在地上,正专注地摆弄着一截满是结节的老树根。
他身披一件沾满木屑尘泥的宽大麻袍,腰间随意以一根枯藤为束带,长发也未好好束起,只用一根木簪草草挽了大部分,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从背影看,身量清瘦挺拔,已有半分南稚记忆中‘十年后野人模样’建模的影子。
尔槐眉眼弯弯,拉着南稚放轻脚步走近,直到那人身后才忽然开口,声音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周师叔,又在和你的‘老根朋友’谈心呢?这次它能告诉你哪里的蘑菇比较好吃吗?”
那“笃笃”声停了。
蹲着的人肩膀动了动,慢吞吞地回过头来。
南稚对上了一张出乎意料年轻的脸。皮肤是常在户外活动的健康麦色,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干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果真如建模一般,澄澈如林间幼鹿,此刻因专注被打断而带着点懵懂的好奇,看向尔槐时迅速染上了熟人间的戏谑,随即目光便落到了南稚身上。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刻刀,指尖沾着木屑和些许青苔似的颜料。脸上没有黑灰,倒是额角沾了片小小的嫩绿树叶。
“尔槐,就你长了一张会吵吵的嘴。”他开口,声音清朗润泽,带着点刚干完活儿的松散,“这是……昨日刚来的那位?”
他上下打量南稚,眼神坦率直接,毫无长辈初次见晚辈时常有的审视或架子,只有纯粹的好奇,仿佛南稚和他手边那截会发声的树根、会转的铜球一样,是件值得探究的新鲜物事。
南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牢记礼数,连忙躬身:“弟子南稚,拜见周师叔。”动作标准,声音却因眼前的景象和这位师叔过于‘平易近人’的气质而少了几分紧绷。
“哎,起来起来。”周元一随意地挥了挥拿刻刀的手,那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光弧,“我这儿不兴这个。蹲着说话不累吗?哦,你们站着,那站着说也行。”他自顾自地说着,竟真的就保持着蹲姿,仰头看着她们,姿态自然得仿佛在溪边看两只新来的鸟儿。
尔槐显然早已习惯,笑吟吟地拉着南稚也在一旁倒扣的木墩上坐下,高度正好与蹲着的周元一平视。
“师叔,南稚现下是我嫡亲的师妹。眼下有件要紧事,非得来求您不可。”
“哦?”周元一来了兴趣,刻刀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你尔槐都解决不了,要求到我这儿?说说看。”他目光又转向南稚,鼓励似的点点头。
南稚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
面对这样一位师叔,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似乎都多余了。
她想起尔槐说的直言即可,便尽量清晰地说道:“周师叔,弟子想制作一件……不太容易坏掉的忘忧草花束,作为谢礼。需要一种材料,可以随意塑形,干燥后能保持形状,质地不能太重,最好……还有点韧性。”
她努力描述着超轻粘土的特性,心里有些打鼓,不知在这游戏世界里,是否存在类似的东西。
周元一听完,眨了眨眼,那双鹿眼里光芒闪烁,却不是疑惑,而是某种被点燃的、跃跃欲试的灵光。
“随意塑形……保持形状……轻质……有韧性……”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蹲着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不要金属,不要实木,不要陶土……嗯……”
他忽然站起身,麻袍下摆带起些许木屑。他几步走到旁边一个堆满瓶瓶罐罐和各类粉末的架子前,开始翻找。
“蜂蜡?太软,遇热即化。鱼鳔胶?干了太脆。糯米混合某些矿物粉末?倒是能塑形,但重量和韧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几个小陶罐嗅闻,又放下。
尔槐也不打扰,只微笑着看,偶尔瞥一眼略显紧张的南稚,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忽然,周元一动作一顿,从架子深处摸出一个扁平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块颜色各异、质地看起来像压紧的棉絮又像粗糙软石的东西。
“这个……是我之前试着调制的‘造物泥’。”他拿起一块淡黄色的,用手指捏了捏,展示给南稚看,“用处理过的木浆混合了寒潭石髓乳、极细的云母粉,还有一点点用来增加粘合与弹性的树胶。湿的时候可以像捏面团一样塑形,干了之后很轻,有一定的强度,不怕寻常的摔打,而且……”
他走到旁边一个小水缸前,将手里那块已经干透的、捏成小动物形状的‘造物泥’放了进去。那东西居然缓缓漂浮了起来。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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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浮水。不过,”他捞出那块泥,手指用力一掰,小动物的一条腿断了,但断口处有拉丝般的韧性,“直接掰还是会断,但比陶土瓷器耐摔多了。而且,如果塑形时在里面加入细铁丝或竹篾做骨架,会坚固很多。颜色嘛,这些是原色,你可以自己用矿物颜料调色,或者在表面涂漆彩绘。”
南稚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这‘造物泥’虽然和现代的超轻粘土不完全一样,但塑形、轻质、固型、可上色这些核心需求,竟然都满足了!甚至还能浮水,这特性黄花菜永生花用不上,却让她觉得无比神奇。
“师叔,这个……可以给我一些吗?或者,我需要用什么来换?”南稚急切地问,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期盼的神情。
周元一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像是看到了自己某个新奇机关被认可时一样开心。
他大手一挥,很是豪爽:“什么换不换的,这点东西值当什么。这配方我弄出来本就是玩玩的,堆着也是堆着。这盒都给你,不够再来拿,我知道怎么调。”说着就把那木盒塞到南稚怀里。
沉甸甸的一盒,各种颜色都有一些。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双鹿眼又闪着狡黠的光,看向尔槐,“尔槐,带你师妹来我这儿空手可不行。正好,我新改进了‘木鸢’的翅膀联动机关,一个人试飞总差点意思,你轻功好,帮我去后山崖边试飞几个来回,记录一下不同风向下的姿态数据。”
尔槐似乎早有所料,无奈又好笑地摇头:“就知道您在这儿等着我呢。行,帮师妹换材料,这差事我接了。”
她站起身,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南稚道:“师妹,你就在这儿跟师叔聊聊,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或者学学怎么调色。我去去就回。”
南稚抱着珍贵的木盒,连忙点头,心里对这位看似不羁、实则心思奇巧又慷慨的周师叔充满了感激和好奇。
她看着周元一兴致勃勃地给尔槐讲解那架停在角落、栩栩如生的木质大鸟,阳光透过榕树叶的缝隙洒在他沾着木屑的麻袍和发间的绿叶上,周围是叮咚作响的铜球乐音和未曾见过的奇异植物。
尔槐听完讲解便拎着木质大鸟出了门,南稚好奇地环顾这方院落。她的手落在叮当作响的铜球上。
周元一闻声朝她看去,他的手在铜球上拂过极具韵律的曲调在他手上倾泻而出。
他的眼里带着‘没想到吧’的笑意,南稚其实还真真的,并且在游戏里敲过一首歌。
但为了配合周元一她做出一副惊喜模样,“竟还能这般!周师叔果真奇思妙想,堪比鲁班再世!”
周元一被南稚夸得高兴,连连带她去瞧院里其它发明。
30. 第 30 章
南稚很后悔,她夸周元一夸得尽兴,两人你来我往间,她便主动开口接下周元一的委托着来到了这归藏谷的天坑之中,寻找一种名叫‘星陨’的矿石。
幸好她的地图已经点亮,不然这天坑她都不知该如何前往。
天坑字如其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游戏中记载是由天外陨石砸落后形成的,鬼谷门最初选址时,定下此地一半原因亦是因它。
经过玄同一脉百年开垦,如今天坑早已非是最初的焦坑模样。
南稚连往里看的勇气都没有只两股战战顺着开凿出的石梯绕着坑壁环旋下行。每下一层便可见一个平台,坑壁环凿许多大洞,往里瞧去皆是黑黢黢的。是些个矿洞。
她欲哭无泪地站在负一层毫无防护围栏的平台,忽的想起周师叔所说的‘星陨’在地二十三层右二的矿洞。
望着距离地面已有五米高的高度,估算二十三层大概有多少米后眼泪都差点飙出。
都怪自己手贱非得去碰那个类似八音盒的小盒子,周师叔见她把玩误以为她喜欢便非要送她。
想着今日已经白拿一物,虽有尔槐师姐为自己还人情债,但南稚也不好意思再白拿。于是便主动开口询问周师叔可缺什么材料,自己去为他采集。
周元一稚子心性,一贯直来直往,见南稚主动开口他便兴冲冲地安排她来了这天坑。
主动揽活儿时的真心在听见天坑后,瞬间碎成了个渣渣。
想当初她在游戏做鬼谷门派任务时最害怕的就是来天坑采矿,十次用轻功往下飞,八次都会摔成重伤返回复活点。
即便是游戏场景都把她的恐高给当场吓出,都不敢想现实看见会有多吓人。
嗯,如今现实里她也没敢看,只敢捣腾着腿一步一步抓着坑壁往下挪。
当她终于数到第二十三层时心里狠狠松了口气,一刻也不敢停,往右栈道数第二个矿洞,眼睛一闭就踩上栈道直直往里冲。
直到感到眼前忽的一黑,南稚才敢睁眼。她站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回望身后洞口莹石散发的幽光,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时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冷静后南稚才惊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她用力环抱着双膝歇了好一会,才从身上摸出周元一给的提灯组装小包,按周元一所说的步骤一步步摸黑拼凑,很快漆黑的洞窟里亮堂起来。
她现在正位于洞口,略微思考一番后,南稚拿出一块幽幽泛蓝的石块提灯映左右环顾。
周元一给了她一块‘星陨’让她对比着采。
灯光照到的位置却尽是些光秃秃的岩土,料想‘星陨’怎么也不会在洞口,南稚只能认命地提着提灯往里走。
矿洞深不见底,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远处只有零星萤石荧光忽明忽暗。
光照之处与南稚在游戏中的见到的一般,巷道规整,支撑的木架粗糙有序。她一边走打量着左右岩壁看看有无遗留的‘星陨’,一边漫不经心地回想着游戏为了趣味性在矿洞里设置的那些小彩蛋。
忽的,南稚浑身一僵,她头缓缓下垂目光死死盯着脚底那块过于松软,令人不安的土块。
淦啊!她踩中彩蛋了!
下一瞬,一道尖锐的女高音矿洞中响起,并且她的声音还在极速下坠。
位于矿洞三十四层的徐久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在掘矿。
昨日周元一将他领回天工坊后一时不知该将他如何安置,便叫他自行安排。
当徐久提出可以帮忙后,周元一便毫不犹豫将他安排来了这天坑掘矿。
身旁背篓又一次装满,徐久将手中矿石扔进背篓后,便收起鹤嘴镐将它别在腰间。
正欲将背篓背起时,却听见上方传来些许不同寻常的动静。
似有东西在层层下坠,他凝神一听发现了一道些许熟悉的高昂的女音。
女音对应的脸瞬间出现在脑海,徐久静默片刻便收回原本欲躲开的脚,定定站在原地,等上方的人落到此层后将其救下。
南稚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从原地消失坠入下层,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倒霉不仅仅于此。
她狠狠摔落在下一层后身下岩地便迅速龟裂,她又马不停蹄摔到下一层,循环往复摔得她差点以为自己将陷入无限循环,心生绝望之时,却骤然在一层停了下来。
连砸十一层,南稚停下了后只觉自己的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她摔得眼冒金星,躺在岩土堆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将她从迷蒙中唤醒,那丝丝抽气声在幽寂矿洞中被无限放大,来回循环。
胀痛的脑子瞬间变得清灵,她僵硬扭动脖子看向身下,入目只有厚厚的一层岩土,余的什么也没有,就连抽气的“嘶、嘶”声也在她扭头后消失。
哈、哈、哈、自己吓自己。
南稚浑身僵硬,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她努力抬起胳膊想要从岩土堆上爬起,却被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顿在原地。
“劳、劳烦,阁下可否、可否起开……”虚弱男鬼音似隔着云雾传来。
但似乎,有点耳熟?
南稚这才忽的惊觉哪里不对,她的提灯早已在她摔下时被摔碎,这里又怎会这么亮堂!
她咻地扭头看向光源,一盏与她那盏提灯一模一样的提灯正挂在岩壁上,散发着灼灼光辉。
提灯下,一个装满矿石的背篓也兀的映入眼帘。
所以说,她,该不会,摔到,某个,倒霉蛋,身上,了,吧!
南稚被自己的设想吓得腾地一下跳起,浑然忘了自己被摔惨了的身体,顿时“嗷地”一声惨叫出声。
她在跳起后又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仿佛在表演戏剧一般脸涨得通红,眼泪簌簌下坠。
英雄救美失败,被埋在岩土中的徐久听见南稚的惨叫担忧询问出声:“可是南稚师妹?你无事吧?”似乎在南稚起开后,他好了许多,连说话也不再那般虚弱。只是声音依旧如隔云端。
在徐久再次出声后,南稚顿时认出了他。惶恐、不安、羞愧等等情绪瞬时缠上了她。
再顾不得自己浑身散架般的疼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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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膝行爬到岩土堆旁,颤颤巍巍问道:“可是徐、徐师兄?”
问完她没等里头人回应,一边疼得落泪一边奋力徒手挖着土堆。
徐久虚弱地“嗯”了一声。
好在岩土堆并不算大,虽被南稚压得实了些,但没费多少功夫南稚便把徐久给挖了出来。
她颤颤巍巍拍掉徐久脸上泥土,却发现有大一块已被血水打湿黏在他的脸上。
被挖出来的徐久四肢无力垂摆着,像个破布娃娃似地被南稚抱在怀中。
南稚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原本只是因为疼痛,现在却是为了差点把人砸死在害怕。
徐久虚弱得眼半眯着,见南稚哭得梨花带雨竟出声安慰:“师妹,别怕,我的怀中有一个瓷瓶,喂我……”
南稚闻言忙不迭伸手探进徐久怀中,她摸了两下便摸出一个白色瓷瓶,递到徐久眼前得到确定后,手抖着将药倒进徐久嘴里。
万幸,徐久在吃药后很快便从濒死的状态恢复过来。他的脸色不再青白,渐渐恢复血色。
南稚的心在徐久缓过来后不再捏紧,她的肩骤然放松,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徐久见状竟有闲心笑话她:“师妹可是见报恩艰难,便有意先解决了我这个施恩者不再报恩。”
南稚闻言后怕表情顿时一滞,她木着脸将视线移到徐久正扯着笑的脸上,看出他在开玩笑,南稚顿时也不哭了。
“是,师兄大恩,稚难以回报。想来唯有将师兄一人留在此地,才算全了稚的心思,”她着重了大恩两个字,木着脸将全句说出。
徐久并未被她吓到他仍笑着,刚想出声却被咳嗽拦住,一时矿洞内只余他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南稚眼角看见他嘴角因咳嗽溢出的鲜血,顿时急了起来。
“徐师兄!”
“不行!我们得赶紧回去!”
她将徐久抱起,便焦急往洞外跑去。她记得游戏里天坑是有升降梯的,只是只有返程时才能启动,她才只能步行下坑。
跑到洞口,南稚果然在门口看见了被徐久悬停在此的升降梯,上方还留有几筐他已开采好的矿石。
她松了口气,抱着徐久上了升降梯,几番操作后升降机缓慢上升。
如此温吞的速度让南稚的心愈发焦急,她来回看着上方天空与徐久的脸色,全然忘了自己恐高一事。
在南稚的焦急难耐与徐久不时的咳嗽中,两人终于踏上实地。
一落地南稚便抱着徐久踩着轻功急急往天工坊疾驰。
“周师叔!周师叔!”
南稚人未到便声先至。
如此急切的声音惹得天工坊内原还在争执的两人,不再针锋相对纷纷出门查看究竟发生何事。
此时形容狼狈的南稚,怀中抱着比她还大一号且更加形容狼狈的徐久正巧冲进院中。
见此,尔槐的眼睛都不由睁大一瞬,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急急上前迎上南稚。
招呼着周元一将南稚怀中的徐久接过,自己则心疼地拉着南稚上下来回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