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铁血尖兵乐文》 第十五章 壮哉慧云 来人正是那帮鬼子和保安队。 褚世雄不到五十岁就开始谢顶,在起了大雾的野外奔波了大半天,他的头顶落满灰尘,已经不再发光。 这是他又喜庆又倒霉的一天。喜庆的是,鬼子一来就让他做了乡长。江山易改,乡长不变,他还是马桥镇的王,马桥镇还是他的天下。 倒霉的是,他被打死了几个手下,那是小事,他有钱有钱,有日本人做靠山,愿意为他背枪的人多了。他还给人烧了一栋房子,那也是小事,他家大业大,那点损失就是九牛一毛。 最让她难过的是,他老婆被人杀了。不过老婆死了也是小事,他现在要多少黄花闺女都有。问题是他面子没了,威信没了。鬼子要是说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怎么为皇军办事?他将无言以对。 那事情就大了。 他恨死了那个叫罗毅的家伙。 这也是鬼子大平久治最倒霉的一天。进入中国以来,他带着一个班,跟在大部队后面,建立伪政权,一路顺风顺水。却不料在这个叫马桥镇的地方栽了个大跟头。 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就被人杀死了五个兵。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没法向上头交代,他丢了大日本皇军的脸。 他也恨死了那个叫罗毅的家伙。 大平受过专门的训练,有着丰富的跟踪经验,即便在这大雾天气里,仍然可以找到罗毅逃跑的踪迹。他和褚世雄带着队伍一路追踪到了坐落在韩山半山腰的这个小小的尼姑庵门前。 茅屋里的莲台上供着几尊泥塑佛像,香炉里香烟缭绕,空气中散发着松子燃烧后醇香。木鱼声不紧不慢地响着。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尼姑低首敛目,咕咕哝哝地在念经。 “搜!”褚世雄一挥手,几个保安队员冲进茅屋,捣腾了一阵子,很快出来了。 “老爷,除了几尊泥菩萨,什么也没有。” 大平撅了撅下巴,“嗯”一声,几个鬼子也跑进去搜了一圈。当然,也是什么也没有。 老尼姑很费力站起来,很费力地走出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是要烧香还是许愿?” 褚世雄说:“老尼姑别废话!我问你,见到有人跑过来吗?” 老尼姑缓缓说道:“荒山小庙,没有香火。” 褚世雄说:“我问你有没有人跑过来?” 老尼姑抬起头来,看着褚世雄说:“施主手持凶器,天庭发紫,面色晦暗,不日将有血光之灾。不如菩萨面前焚香一炷,求菩萨消灾去孽。” 褚世雄气得直跺脚:“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举起巴掌就要朝老尼姑抽去。听得大平“嗯”了一声,连忙收手。 大平上前一步:“老师太,我也是信佛的人。” 师太看了大平一眼:“你也信佛?” 大平说:“虔心拜佛。” 师太说:“善哉!施主口音古怪,不是本地人吧?” 大平说:“我是大日本帝国军人大平久治。” 师太说:“原来是日本人,到中国干嘛来了?” 大平说:“日中亲善,我们来中国帮助你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 慧云师太微微一笑:“用大炮和刺刀?用中国老百姓的尸骨?” “你!抗日言论,死了死了!”大平气得大叫起来。 褚世雄叫道:“老东西是抗日分子,给我拿下!”跳上前来,探手就去抓慧云师太的肩膀。 慧云师太冷笑一声:“狗一样的东西!”突然出手如电,一掌击中褚世雄的胸口。 褚世雄两手抱着胸口,连续后退几步,才好不容易站住。只见他脸色蜡黄,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慧云师太摇摇头,叹息说:“唉!真的老了……” “八格牙路!”大平“嚓”地抽出军刀,对着慧云师太捅了过去。…… 山洞距离慧云师太的茅屋四五十米。听到那边的吵嚷声,却听不见说的是什么。 罗毅说:“队长,你听到没有,不是一两个人的声音。” 苏琼说:“师太已经说了,将近二十个人。” 罗毅说:“这个小庙不会一下子来二十个人烧香的。” 苏琼说:“褚世雄的人加上鬼子,正好是这个人数。” 罗毅说:“是鬼子和保安队追到这儿来了?” 苏琼说:“这是最大的可能。” 罗毅说:“他们会对师太下毒手吗?” 苏琼说:“他们追踪我们到这里,在这里找不到我们,那他们就会怀疑师太。” 罗毅说:“如果师太不说出我们的藏身的地方,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师太的。” 苏琼说:“如果师太说出我们的藏身地点,他们也不会放过师太的。这一点,师太比我们清楚。” 罗毅说:“我们怎么办?” 苏琼说:“你说我们怎么办?” 罗毅说:“我们去救师太!” 苏琼说:“你觉得我们能救得了师太吗?” 罗毅冷冷地看着苏琼:“你怕死?” 苏琼也冷冷地看着罗毅:“你看我是怕死的人吗?” 罗毅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救师太?” 苏琼说:“我们能救得了师太,还会被敌人追着到处跑吗?” 罗毅说:“救不了就不救吗?大不了和师太一起死。” 苏琼说:“罗毅,我问你,如果师太被鬼子杀了,她是为什么死的?” 罗毅说:“当然是为了救我们。” 苏琼说:“我们要是被鬼子抓去,或是被鬼子杀了,慧云师太不是白死了吗?” 罗毅无语了。 苏琼说:“罗毅,拼命谁不会?我们两个都有伤,就算是我们两个都是好好的,能打过鬼子吗?更何况鬼子和保安队一共有二十个人!” 罗毅牙槽咬紧,脸上出现一道棱子:“苏琼,这样看着鬼子杀死老人家什么也不做,我受不了。我心里会难过一辈子。” 苏琼说:“罗毅,好,我听你的,我们这就出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她拿过三八枪,“哗啦”一声,子弹上膛,猛地站起来。突然那受伤的脚一软。又重重地摔倒了。头碰在石壁上,“咚”地一声响,禁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罗毅大吃一惊,扑过去,扶起苏琼,一模,她的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再一看,苏琼已经泪流满面。 罗毅说:“别哭,你是队长!” 苏琼一把抱住罗毅的胳膊,恨道:“我是个女人,心里难过,哭一下也不行吗?” 罗毅愣住了,他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他还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抱过。 这时候,他应该抱住苏琼,拍拍她的后背,给这位游击队的女队长一丝安慰。 他怎么还不动手呢?是不是想起了钱灵儿?还是没有拥抱这位女队长的勇气? 机会瞬间消失了。苏琼放开罗毅,转身扑向洞口。她看到,慧云师太那小小庵庙冒起了冲天大火。 () 第十四章 慧云师太 苏琼崴了脚,但手上还有劲。她抓住绳子向上爬,罗毅在上面使劲拉,费了好大力气,终于上了那个平台。 只有到了上面,才能看到那不大的洞口。如果没人指点,谁都发现不了这里有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洞外的小小平台,容不下两个人,一上去就必须进洞。 洞口一米方圆,必须爬着进去。洞的里面有一间房子大,地面上有干草,坐上去柔软舒服。 洞顶的山体有一道裂缝,天光透进来,洞里不是很亮,也不是很暗。而且空气可以在洞里循环流动,并不闷人。 罗毅扶着苏琼坐下,自己便倒在干草上。寒冷的感觉疯狂袭来,让他蜷缩起来,身上不住地打颤。 这时,苏琼才发现罗毅有点不对头:“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罗毅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冷,要命的冷。” 苏琼不通医道,不知道罗毅得了什么毛病。这荒山上除了一个老尼姑,哪里去找医生?而且还有鬼子和保安队在后面追杀。苏琼心如火焚,却毫无办法。 洞口一暗,老尼姑爬进来,回身拖进一只瓦罐,上面有一只碗,碗上有一个笼布包包,苏琼闻到了棒子面饼的香味。 苏琼说:“谢谢老人家,您怎么称呼?” 老尼姑说:“老尼慧云。” 苏琼说:“慧云师太,晚辈叫——” 慧云抬手打断苏琼的话:“不想知道你们是谁,就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到这?” 苏琼看看罗毅,罗毅说:“老人家已经出手帮助我们了。不必隐瞒什么。” 苏琼把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简略讲述一遍,慧云师太听后沉默良久,轻轻叹息一声:“我老了……” 苏琼说:“师太还能进到这洞里,说明身体硬朗。” 慧云师太摇摇头,说:“把鞋脱掉。” 苏琼知道师太要查看她的伤势,连忙脱去鞋袜。那脚脖子红肿高大,像个馒头,动一动就疼得哎哟哎哟的。 师太把那伤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搓,揉,捏。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饼子,打开,倒出一些白色药膏,涂抹在伤处。 “你这伤没事。”师太一只手掌悬在那脚上面五寸高,苏琼就感到一股清凉的和风吹来,伤痛立刻缓解许多。 忙完了苏琼,师太把罗毅扶坐起来,拿起罗毅的手腕,搭上三根手指。他的神情凝重起来。然后试试罗毅的额头。说:“把上衣脱掉。” 罗毅已经很难完成脱掉上衣这件事了。苏琼帮他脱掉上衣,罗毅的身体轮廓展现在眼前,宽宽的肩膀,敦厚结实的胸膛,下面是细细的腰肢。苏琼的心“突突”地跳起来,脸上一阵阵出火。 她触碰了一下他的肩膀,那皮肤是火一般的烫人。 师太察看他胳膊上的伤口。他伤口不是很深,但周围已经红肿了一大片。 苏琼说:“师太,严重吗?” 师太缓缓说道:“受伤后,被水浸泡,长时间奔劳,体力下降,元气流失,导致外邪入侵。幸亏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性命堪忧,最少要丢掉一只胳膊。” 苏琼有点心慌,说:“师太,救救他。” 罗毅还没有昏迷,还能听懂二人的对话。有些艰难地说:“老人家,谢谢你。” 慧云师太让苏琼拿着罗毅的胳膊,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倒一点黑色药水在伤口上,拿出一团洁白的棉花,仔细清洗那伤口,再倒一些药水把伤口冲洗洗干净。 拿出一个黑色小饼子,在伤口上倒上一些黑色的药面,然后用一根白色的一长布条,把伤口包好。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子,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 “张开嘴。” 罗毅张开嘴。师太把药丸丢进罗毅嘴里。“用口水花开,咽下去。” 然后调整一下角度,抬起双掌,对准了伤口。微闭着眼睛,深深呼吸,双掌微微抖动。 罗毅感到一股清凉的风向身上吹,身上立刻觉得轻松多了。慢慢地身上不太寒冷。再看师太,苍老的脸上已经微微冒出汗珠。 发功持续一顿饭的时间,师太放下双手,说:“帮他穿上衣服,睡一觉就没事了。”然后就不再说话,坐在那里缓缓吐纳。 又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师太慢慢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满脸倦容,说道:“真的老了。” 罗毅好多了。身上不再寒冷,头脑也不再迷迷糊糊。内心暗暗称奇,自己就是本地人,却不知道韩山上还有这样一位世外高人。 罗毅说:“老人家,我没什么回报您,给你磕个头吧。” 苏琼也说:“我也给你磕头。” 二人跪在甘草上,对着师太,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慧云师太的老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道:“不错,是两个懂事的孩子。” 她伸出手掌,略微一抬,算是回礼。然后说:“二位坐好,我有话说。” “二位年纪轻轻,就为打鬼子出生入死了。我老了,打不动鬼子了。我教你们一套无极混元功,对你们打鬼子也许有些帮助,也算是我为打鬼子出了一点力吧。” 一个小时后,罗毅和苏琼记住了这套功法的口诀和练习方法。慧云师太说:“我要出去了,有客人来了。” 外面大雾开始消散,不大的韩山慢慢显出本来面目。山林像被水洗过一样,鲜绿翠亮。 罗毅说:“外面这样安静,师太怎么知道有客人来了?” 师太说:“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将近二十个人呢。” 外面山风吹拂松树,发出轻微的嗡鸣,除此而外就是清脆的鸟鸣。根本听不到脚步声。 师太说:“也许是找你们的。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去,不然你们的伤就没治了。这里有饼和水。吃一点,睡一觉,就好了。 罗毅说:“老人家,鬼子虎狼一样,您在这躲一躲吧。” 慧云师太微微一笑:“我都九十岁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慧云师太爬出洞口,外面的光线再次射进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罗毅看看苏琼说:“老人家九十岁,在这离地一丈多高的洞里自由进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苏琼说:“我们遇到高人了,她会功夫。” 身上的痛苦逐渐减轻,便感到肚子饿了。罗毅倒了一碗水放在苏琼面前,又拿一块棒子面饼给苏琼:“队长,吃点吧。” 一天一夜打了好几仗,又累又饿,那棒子面饼吃起来比山珍海味还香。 忽然,罗毅停下,说:“真有人来了,你听——” 慧云师太的茅屋那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苏琼担忧地说:“鬼子和我保安队要抓的是我们。老人家会不会有危险?” () 第十三章 韩山奇遇 眼见得那鬼子死透了。罗毅“呼啦哗啦”扯了几把野草,盖住了鬼子的尸体,搜缴了鬼子的子弹和四颗手雷,拿了他的步枪。对苏琼说:“队长,我们快走吧。” 苏琼戳了鬼子一刀,自己却站立不住,重又坐下去,说:“我走不了了啦,你快走吧,我来掩护你。” 罗毅捋起苏琼的裤管,只见那脚脖子又红又肿,显然是刚才跌进坑里时把脚崴了。说:“队长,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一起走。” 罗毅看看周围没人,从坑里跳上来,说:“把手给我。”苏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给了罗毅。罗毅抓住苏琼的手,连拖带拉,把苏琼从坑里拉出来。 苏琼疼得直吸凉气:“兄弟,我实在疼得走不动了。” 罗毅说:“你必须走!你是队长,游击队靠你领导。脚崴了就是疼,别的没什么大毛病,你忍着点。来,站起来!” 一使劲,扶着苏琼站起来,拿苏琼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来,走两步试试。” 苏琼那受伤的脚根本不得力,才走一步,就差点跌倒。罗毅连忙扶住她。不禁叹了口气:“这样不行。队长,你把枪拿着,我来背你。”蹲下身子。 苏琼有些难为情,但没有拒绝。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鬼子发现少了一个,来个回马枪,他们就没有了跑掉的可能。苏琼趴到了罗毅坚实的后背上。 鬼子和保安队出了树林。大平整顿一下队伍,发现少了一个人,急忙呼唤,哪里有人答应?急忙又带领鬼子和保安队返回树林搜寻。 忽听哎哟一声,一个保安队员也摔进那个冥塘里。接着喊出一声:“妈呀,在这里!” 鬼子被拉上来,当然已经是尸体了。大平大叫:“八格牙路!”王八盒子对天就是“啪啪”两枪。 这时。罗毅已经背着苏琼向西出了树林。紧走几十米,回身望去,树林已经隐没在迷雾中。 但他不敢消停。敌人离他们并不远,一发现他们的脚印,很快就会尾随追来。 他们依然在危险中。 苏琼不胖,但一百斤还是有的。一开始背到背上不觉得沉重,但走上一阵子,就感觉到了重量,而且越来越重。再想加快脚步,那双脚怎么也快不了。罗毅的汗水悄悄渗出,脸上身上都是。 苏琼的呼吸在耳边翕动。他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过淡淡的馥郁之香。于是,他想起了钱灵儿。他和钱灵儿心心相印,但从来没有这样的紧密接触。 灵儿死了,他却背着另一个女孩子在这荒原上奔逃。 苏琼感觉到了罗毅的速度慢下来,也感觉到了罗毅脚步的沉重。她看到罗毅抽出一只手去脸上抹汗,听到了罗毅有些急促的呼吸。 苏琼说:“罗毅兄弟,停下,放我下去。” 罗毅说:“队长,鬼子们随时会追上来,我们还很危险。” 苏琼说:“我感觉好多了,你扶着我走就行” “你能走了?” “能走。” 把苏琼放下来,把枪背在身后,右手拉住苏琼的右手,让她的胳膊挎在自己的脖子上,左手搂着她的腰,形成半背半扶的姿势。这样省力多了。 离开树林已经很远,不能再向西走了,再向西就是去墩上村的方向。不能把鬼子朝那里引。他们拐弯向北走去。 虽然罗毅负担了苏琼的一大半体重,但她每挪动一次脚步,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头上直冒冷汗,嘴里不住的丝丝吸凉气。 “要不我还是背着你走吧?” “不用,就这样走。” 他们不敢停留。周围已经听不到鬼子的任何动静。但鬼子绝不会放弃追杀。最终鬼子会找到他们留下的脚印,追赶上来。 罗毅的汗水还没有干,但却感到一阵寒冷,胳膊上的伤口在火辣辣的疼。 苏琼觉得罗毅身上的热量传过来,超出正常人的温度。她以为罗毅刚才背着她,导致身体发热。她没有没想到,罗毅的伤口感染,正在发烧。 向前走。互相支撑着对方,同时也支撑着自己。 鬼子和保安队没有再追上来,是大雾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也许他们正在判断苏琼罗毅逃跑的方向。 当罗毅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隐藏在前面迷雾中的一个巨大的灰影逐渐显露出来。那灰影逐渐变成了立体的植被。再向前走,面前是一片山的恢弘。 远看是那么小的一座小山,到了跟前才发现它竟是这样的气势磅礴! 一条隐隐约约的小路路通向山腰。像山林中一条蜿蜒游动的青蛇。 这就是韩信曾经在这里打过仗的韩山。 苏琼说:“罗毅兄弟,山上僻静,我们到山上去歇会吧。” 罗毅有些机械地说:“好吧,我们上山。” 他冷得打战,上下牙齿磕碰着,“得得”发响。他腿下发飘,好像那不是自己的双腿。有一阵子,感觉就要离地飞去。他咬着牙关,半背着苏琼,一步一步向上爬。 一片矮松树林子后面,出现了几间茅屋。这山上竟然还有一户人家。也许可以讨得一口水喝。 二人挨到茅屋前面,罗毅忽然觉得腿下一软,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一下摔倒了。苏琼失去支撑,也跌倒在他身边。 “阿弥陀佛!”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罗毅和苏琼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尼姑,灰色的素衣缀满补丁,枯枝一样的手里,拿着一个敲木鱼的小木锤子,满脸的皱纹像是谁也读不懂的梵文。 “二位施主从何而来?”声音苍老却富有磁性。 罗毅站起来,又把苏琼拉起来,说:“老人家,我们被鬼子追赶,这里能不能躲避一下?” 老尼说:“他们为何追赶你们?” 罗毅说:“因为我们杀了他们的兵,为乡亲们报仇。” “阿弥陀佛!”老尼低眉说:“二位请跟我来。” 老尼在前带路,磕磕冲冲。罗毅苏琼相扶随后,趔趔趄趄。转过作为佛殿的三间茅屋,穿过一片松树林,来到一处峭壁前。 老尼说:“向上一丈二尺,有一个山洞,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罗毅向峭壁看去,只见一丈多高处,有一个不到二尺宽的平台,上面生长着一丛茂密的灌木,灌木后面的山体上垂挂着绿色的山藤。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山洞。 罗毅疑惑地看向老尼。那老尼说:“小哥,你上去,再把姑娘拉上去。”说罢自向佛殿走去。 留神看那山壁,发现有脚蹬可以向上攀爬。罗毅冷得浑身战抖,软腿软脚,还是咬着牙爬到上面,这才看到,那灌木和藤萝后面,果真隐藏着一个不大的洞口。 罗毅爬进洞里,发现里面有一团绳子,他垂下绳子,苏琼抓着绳子,慢慢攀爬上来。 () 第十二章 树林杀敌 苏琼见罗毅跑来,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她一个人把鬼子引开后,能不能摆脱鬼子的追击还真是说不准的事。 当时做出这个觉定并没有多想。抱着决死决心,能跑掉很好,跑不掉就以死相拼。 现在见到罗毅,觉得有了依靠,有了活着完成任务的希望。 罗毅是本地人,熟悉情况。他带着苏琼向西北跑去。跑一阵子,开两枪。鬼子和保安队咬住他们不放。一直在后面紧追。 他们现在奔跑的方向,离游驻地墩上村越来越远,如果没有意外,孙雄他们已经成功摆脱敌人,可以平安地回到墩上村了。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甩掉鬼子和保安队,这次行动就圆满成功。 跑出二里远,身后的枪声停止了,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这时苏琼脚步蹒跚,喘息不止。 在一条干涸的水沟里停下来,罗毅说:“苏队长,停下歇会吧。” 苏琼坐下来,喘息着说:“这是什么地方?” 罗毅看了一下四周:“我们已经进入了西北荡,这里向西向北十几里没有人烟。西北五里是韩山。” 苏琼说:“晴天时,我远远看到过这山。原来大平原上也有山” 罗毅说:“这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一座小山。老人说,山围三千六百丈,山高一百六十丈,当年韩信在这里打过仗,所以叫韩山。” 苏琼慨叹:“我家那里出门就是山,要想出山,步行要走一两天。” 罗毅见苏琼两眼看着虚无,脸上隐现惆怅之色,知道她乡愁升起。但也就是短短一两秒,苏琼脸上又现出冷峻坚毅的神情,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罗毅说:“回墩上?” 苏琼说:“不,在没有确定敌人放弃追赶之前,我们不能回去,免得让他们端了老窝。” 罗毅点点头,说:“那好吧,我们再继续向北走一阵子。” 这是一条没水的小沟,一直向北延伸。罗毅在前,苏琼在后,顺着小沟向前走去。 忽听身后有人说话:“看这脚印,他们刚刚在这停留过。” 接着是鬼子“呜哩哇啦”的鸟语。 另一个声音说:“向北追!” 罗毅心道,好险,刚才迟走一两分钟,就被敌人逮个正着。 后面一声哨子响,紧接着,左右响起哨子呼应。这应该是鬼子的联络信号。也就是说,鬼子和保安队布出一个U形阵势向前搜索,而罗毅和苏琼正处在那个U 字的正中间。 实际上,他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如果不是这场大雾,他们就该看到三面围着他们的敌人。 有了大雾的掩护,敌人看不到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他们正在包围圈中。现在只有北面还有一个缺口。速度必须快过敌人,才能冲出包围圈。 苏琼的速度太慢,罗毅拉起苏琼的手,不再弯腰躲避,一直向前跑去。左右两面和后面都隐隐听到奔跑的脚步声。相距不到一百米。 突然,前面出现一片乌蒙蒙,逐渐看清那是一片树林。二人不由分说,撒步跑进树林。 这里远离村庄,遗留一些尚未开垦的荒地,自然随意地生长着一些杂树、灌木和荒草。树林中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坟头。 这时一块用兵之地。但罗毅苏琼只有两个人,而且基本没有战斗力,而鬼子和保安队有二十人,兵力是他们的十倍,战斗力更是没法相比。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片树林会让敌人迷惑,不知道他们藏下来了,还是跑走了。他们可能在这里停留搜索,这就为罗毅和苏琼突围争取了时间。 罗毅在前面开路,拨开灌木趟平荒草,这样苏琼就会省点力气,加快速度。 忽听一个声音叫道:“进林子,搜!” 敌人够快的,就在身后!罗毅和苏琼加快脚步向前奔去,突然一脚踏空,身体失重,凭空向前扑去。 一阵头昏眼花过后,罗毅发现他们跌在一个深深的冥塘里。所谓冥塘就是因为合葬等原因,迁坟留下的深坑。 再看苏琼,被摔得“哎哟”一声,趴在那里动弹不得。罗毅说:“苏队长,你怎么样?” 苏琼吸着凉气:“我的脚……” 这坑的边沿荒草长的特别茂盛,还有几丛灌木向坑的中间伸展,不到跟前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一个深深的陷坑。 罗毅正要把苏琼拉起来,爬出去继续逃跑,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叫道:“拉开距离,慢慢搜索。” 杂沓的脚步声迅速接近。罗毅连忙拉起苏琼,贴着坑壁坐下,一丛荒草伸过来,盖在他们的头顶上。 有人从身边跑过,紧接着又有人从身边跑过。罗毅和苏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藏在冥塘中。 “啪啪啪!”树林里响起枪声,周围的脚步声杂乱响起。 鬼子和保安队再树林中反复搜索了一会。始终未能发现这个冥塘。声音慢慢退出树林。周围安静下来。 冥塘里并不宽敞,长方形的坑,罗毅和苏琼坐在一头,挤得紧紧的。苏琼咧着嘴,吸着冷气。她这一下跌的很重。 罗毅朝苏琼点点头,说:“我们得抓紧离开这里。”说罢半蹲起来,伸头观察外面的情况。忽地蹲下,轻声说:“有鬼子来了。” 说话间,一个鬼子端着步枪,飞奔而来。可能是这个冥塘太过隐蔽,和罗毅他们一样,那鬼子也没有发现这里个深坑,奔跑中一脚踩空,身子前冲,重重地噗向坑底,步枪摔在一边。 苏琼发出一声低低的尖叫。罗毅来不及多想,“呼”地弹身跳起,扑过去,两手抱住鬼子的脑袋,用尽全力,向下按住。 坑底的泥土松软,这一按,就把鬼子的脸按进泥土中二三寸。那鬼子发出一声闷闷的喊叫。手脚并用向上撑起。罗毅牙一咬,再加一把劲,鬼子的头又被按下去。 那鬼子拼命一股力,罗毅单手肯定按不住,双手按住又不能把他弄死。那鬼子挣扎了两下,腾出一只手,去腰间拔短枪。 如果他拔出短枪,不一定打倒人,但枪声会把附近的鬼子保安队招引过来,那时,罗毅和苏琼再想逃掉就难了。 罗毅一见苏琼还在发愣,低声叫道:“刺刀,快!” 苏琼跳起来,举起步枪,刺刀对准鬼子后背,奋力扎下去。鲜血涌出,那鬼子屁股向上撅了两下,便不动了。 罗毅腾出一只手,拿过鬼子的短枪,对准他的后脑勺,狠命砸下去…… () 申请完结 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 只发了不到五万字就完结作品,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就像把自己的孩子扼死在摇篮里一样痛苦。 我这样做的原因是,不愿意做无用功。 责编不签约,就没有推荐。网络小说像无边大海,我的书还不到其中的一滴水;又如茫茫沙漠,我的书还不如其中的一粒沙,读者怎么能在其中找到我的书看? 我可以不在乎有多少收入,但起码得有人看。不然忙乎了半年一年甚至两年,还是没人看,这样忙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自身的因素是决定的因素。书写的不好,不符合读者口味。但写得再差的书,作者也是付出心血的。世界上做很多事情都可能藏奸,只有写书这事不会藏奸。作者是有多少力出多少力,不会偷懒。所以扑街付出的心血并不比大神少。 付出那么多心血都白费了,是让人更难过的事。 也许可以继续发,说不定编辑那一天觉得可以了,就找你签约。但如果不呢? 这其实是赌一把的意思。也许赢,也许输。不过输的几率更大些。开头就没写好,后面会好起来吗? 我没有赌徒精神。我不赌。行就行,不行拉倒。大不了再重新寻找题材,准备新书。到时候能发就发,不能发就算了。 一年敲个200万字,问题还是不大的。最近两周,会员周点击一百几十个,多少还有几个人看。我也想写。但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此特别感谢为数不多的读者朋友,在下让你们失望了。谨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对不起,兄弟! () 第二十二章 回到墩上 距离沭河二里远的地方,平原上突然鼓起一个十几丈高的墩子。墩上泥土中夹着碎石,长不了庄稼,那些桑槐榆柳各色杂树便趁机占领了这个墩子。 墩子周围地势较高,不必担心沭河决口,不断有人家搬来,形成了一个村子,这就是墩上村。 沭河抗日游击队回到墩上村时,已经有八个人。那个朝鬼子开了一枪的保安队员成了游击队的一名成员。他叫曹晨。 当时,罗毅掏出一块大洋给他,说:“兄弟,保安队你是回不去了,拿上这钱逃命去吧。但是你的枪要留下来。” 当牛车走出很远了,回头看时,曹晨还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苏琼说:“我说大哥,我们都说让你走了,你还跟着我们干嘛?” 曹晨说:“我没地方去。” 苏琼说:“你回家呀。” 曹晨说:“我没有家。” 苏琼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曹晨说:“我想跟着你们。” 苏琼看看罗毅。罗毅说:“这不是小孩过家家,我们是真刀真枪和鬼子干的。小命随时都可能玩完。” 曹晨说:“那也比饿死强多了。” 邱广才凑过来说:“队长,人心隔肚皮,这家伙可是……” 苏琼笑笑:“他会是奸细?” 罗毅淡然说:“收下吧。” “我反对!”王小锁叫起来,“保安队的人我们也要?” 罗毅看了王小锁一眼,默默赶起牛车前头走了,不再理会王小锁。王小锁见无处发力,也闭了嘴。 苏琼说:“曹晨,跟上来,一起走吧。” 墩上村有一家姓冯的小地主,数年前打输了一场官司,举家迁走,留下了一处宅院,内有十几间草房。游击队便借住了这处宅院。 胜利归来,队伍由原来的四个人,扩大到八个人。还弄来了一车粮食和一辆牛车。粮食作为军粮,妥善储藏,三头牛一辆车,送给村上农户公用。 大家自然欢天喜地。 这次行动还缴获了几十块大洋,拿一些出来,为后来的队员添置一些棉被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苏琼是女队长,自然是单独房间。东北角有一个小小的杂物间,罗毅收拾一下,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去。其他六名队员住通间通铺。 “我有意见。”王小锁找到苏琼说,“他凭什么自己住一间屋子。而我们大家住通间?” 苏琼说:“你说的是罗毅副队长?” 王小锁说:“不是他是谁?” 罗毅正在擦拭自己的三八枪,听到这话,看了一眼王小锁。默默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队员们的通间里。 苏琼说:“小锁兄弟,这回你满意了吧?” 王小锁说:“本来就该这样。” 苏琼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罗队长拧着来?” 王小锁说:“我看他不爽。” 苏琼的脸冷下来:“小锁兄弟,游击队只有八个人,我们要面对不知比我们强多少倍的鬼子汉奸。我们每天都处在危险之中。你这样只顾自己爽不爽,会毁了大家。” 王小锁叫起来:“队长,你为什么这样护着他?是不是你们……” 嫉妒,会让一个人的心理扭曲。 苏琼大怒:“王小锁,你胡说些什么?” 苏琼和罗毅单独在一起一天一夜,这让王小锁浮想联翩。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产生了对苏琼的无望之恋。他见苏琼动了真怒,不由一阵恐慌,拔腿就向外跑。 跑出门口,一下没收住脚步,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这人正是罗毅。脸上冷若寒霜,嘴唇闭得紧紧,那坚硬的目光死死盯住王小锁。 “小子,把话说清楚再走!” 王小锁并不买账:“怎么?想打架?” 罗毅说:“那要看你的皮是不是痒了 孙雄冲上来,叫道:“修理这小子!” 罗毅低声说:“滚一边去!”孙雄悻悻退下。 罗毅盯着王小锁:“说,我们怎么了?” 王小锁压低声音说:“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跌进冥塘。使劲把鬼子的头按进泥土中。刺刀插进鬼子身体的声音。背着她奔跑。浑身彻骨的寒冷。九十岁的慧云师太。冲天的火光。漆黑的山洞。罗家湾遍地尸体……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罗毅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在那拳头就要挥起的当口,一个人插到两人中间。 “都别冲动,要想撒气,冲我来吧。”邱广才年龄大点,急忙跑过来劝架。 丁二柱也过来和稀泥:“干嘛呢干嘛呢?这不没喝酒吗?” 曹晨悄悄对罗小小说:“我敢打赌……” 罗小小说:“滚球!” 苏琼叫道:“全体集合!”…… 一盏马灯悬挂在屋梁上,沭河游击队八人,围坐在一张破桌子四周。看样子,会议已经开了好久。 队长苏琼说:“王小锁,你还有什么话有要说?” 王小锁低着头说:“是我不对,是我小心眼,我认错。你们不要撵我走。我不想再去流浪。” 邱广才说:“尽说浑话,谁要撵你走了?以后管住你那张破嘴。” 王小锁抬起头来:“我还有话说!” 邱广才说:“嘿,蹬鼻子上脸了?还有什么话说?”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王小锁。王小锁说:“以后侦察呀断后啦,这些事不能再要队长去干,队长的任务是指挥。” 这倒像句人话。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罗毅淡淡地说:“这些事以后我来干。” 苏琼说:“下面一件事就是训练问题。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这次胜利是险胜,八支枪对付一个鬼子,我们的枪法实在太烂。我们应该加强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不仅是为了打鬼子,也是为了生存。我提议,邱广才大哥负责带大家连枪法。” 邱广才说:“这个……你看……” 苏琼说:“你打过兔子,对枪熟悉。罗毅,你说呢?” 罗毅说:“同意。” 苏琼说:“下一件事。墩上村有六个年轻人要求加入游击队,这需要认真审查后,才能决定是否接收。这事我来办。” 苏琼说:“最后一件事。队伍扩大,就得有枪,我们在马桥镇西边的乱葬坑里,藏了一批枪支,应该取回来。” 罗毅说:“这事我去办。” () 第二十一章 阵前反戈 顺着土岭向西跑出五百米,然翻过土岭再向南跑。罗毅他们便一直在鬼子的射程之外。在这样的距离如果还被打中,那只能说是天意。 秋收后的田野,空旷而荒凉。一群麻雀飞,一只兔子跑,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受伤的鬼子和一个保安队员,很快就明白了罗毅他们的意图,那是要把他们包围起来。 一旦包围圈形成,他们没有了射击死角,将很快被击毙。 现在,罗毅和孙雄罗、小小三人已经来到那牛车的另一面,快速向牛车接近。 罗毅趴在地上招招手,孙雄和罗小小来到跟前,罗毅说:“那鬼子和保安队已经发现我们。只要他们朝我们开枪,我们就趴着不动。他们转过去朝苏队长他们开枪,我们就向前接近他们。” 孙雄说:“听你的。” 罗毅说:“看到那个洼塘了吗?那里距离鬼子五六十米,我们跑进那个洼塘,他就不容易打到我们了。现在跑!” 三个人跳起来一阵疾跑,罗毅喊:“趴下!”三个人一齐趴下。 鬼子掉过头来,一只手拿着步枪,打了一枪,又艰难地退出弹壳,重新推上枪栓,再次瞄准击发。 鬼子受伤后打得不准,但子弹的落点总在四周不远处。威胁还是很大的。如果那个鬼子不是受伤,罗毅他们根本攻不上去。 那个保安队早就想跑了,但鬼子已经严厉警告过他,只要他逃跑,鬼子会毫不犹豫犹豫地开枪击毙他。 同来三个人,现在已经被打死两个,他还活着,逃跑会被鬼子打死,不跑,迟早会被游击队打死。投降已是不可能的,鬼子是不会答应的。 今天死定了,没有一分活路了,死亡的恐怖笼罩着他。他感到裤子发热,不知不觉就尿了。 苏琼见鬼子超罗毅他们开火,便命令大家加强火力,吸引鬼子。 “啪啪啪啪!” 邱广才和丁二柱玩过土炮,打枪有点底子,开头的紧张过去以后,慢慢的有了点感觉。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那子弹打在鬼子周围,让鬼子有了压力,又调转枪口对着土岭射击。 罗毅叫道:“起来,冲!” 三个人跳起来,又是一阵疾跑,终于扑进了那个洼塘。现在,只要不伸头,鬼子根本打不到他们。 距离只有五十米,但想把两个敌人击毙却不容易。鬼子趴在地上,又有车轮掩护,目标很小。 那鬼子的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开枪的时候,叫保安队不打,他的子弹打光了,押子弹的时候,便命令保安队开枪。这样他们就接连不断地有枪响。 罗毅他们开了几枪,没有效果。孙雄急躁起来:“二哥,我们冲吧。” 罗毅摇摇头:“胜利到手了,再有伤亡就不划算了。” 孙雄摸出一颗手雷:“要不试试这玩意儿?我掷坷垃可是全村第一。” 罗毅还是摇头:“三弟,鬼子趴着不动,你把手雷扔到他身上才能炸死他,可他躲在车底下,你能怎么着他?你要是把车炸坏,我们能把这粮食运走?” 孙雄抓抓头:“你说怎么办?” 罗小小刚参加游击队,就打上仗了。害怕劲过去了,剩下的是兴奋好奇。也不知他瞄准了没有,一枪一枪放着。 罗毅说:“小小,停下吧。” 罗小小说:“不打了?” 罗毅没有吱声,看着五十米开外的牛车,不知道怎么才能结束这场战斗。 那个保安队也想躲到牛车下面,却被鬼子赶出来。趴在离牛车四五米的地方,不时瞎打几枪。 罗毅忽然说:“老三,对着那保安队扔一颗手雷。还记得怎么用吗?” 孙雄说:“这回记得了。”掏出一颗手雷,拔出保险栓,在枪托上一磕引信,突然直起身,奋力投掷出去。 那手雷脱手飞去,在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变成一个黑点,落在那保安队几米处。 “轰!”一声爆响,火光迸裂,浓烟腾起。 那个保安队没死,但是吓坏了,喊叫着跳起来,跑向牛车的另一边。 罗毅忽然放开喉咙喊道:“那个保安队兄弟听着,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当然没有回答。 罗毅接着喊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活路。要死要活你自己选。” 那保安队停止了放枪。 罗毅说:“你要是想死,你就是傻瓜、笨蛋。你为小鬼子卖命,自己死了,祖宗八代还要挨骂。” 那鬼子也停止了开枪。 罗毅喊道:“鬼子在问你,我喊的是什么话对不对?你告诉他,你是不会投降的,让他放心。朝我们这儿打一枪。” “啪!”保安队员朝这边开了一枪。 罗毅喊道:“很好!这样鬼子就不会怀疑你。兄弟,你听着,你要是想活的话,就找我的话做,我保证你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一阵沉默。 罗毅喊道:“你现在子弹上膛,做好开枪准备,慢慢绕道鬼子背后。” 那个保安队趴在那里不动。 罗毅说:“兄弟,你没有别的选择,赶快照我的话做。” 那个保安队还是没有动静。 孙雄说:“二哥,白费力气。” 罗毅回头瞪了孙雄一眼,孙雄赶快闭嘴。孙雄没有手雷了。罗毅掏出手雷,丢给孙雄。接着喊话:“兄弟听着,我们马上扔过去一颗手雷,你趁机绕道鬼子后面去。” 孙雄又扔出去一颗手雷,在保安队七八米处爆炸。罗毅看到那保安队跳起来,快速绕道了鬼子的后面。 罗毅看到那保安这个动作,微微一笑。心想,有戏! 那鬼子显然知道罗毅在策反那个保安队,他把主要精力都用来防备保安队上,鬼子对中国人的信任永远为零。 不管那个保安队是不是真的打算对着鬼子开枪,现在他没有机会。鬼子在防备着他。 罗毅喊道:“我们掩护你,兄弟,抓住机会对着鬼子开一枪,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转过脸来对孙雄和罗小小说:“对着鬼子,瞄准了打!” 三支步枪,瞄准鬼子开火,虽然没有打中,但对鬼子构成极大威胁。那鬼子也调转枪口,对着他们开火。 罗毅喊道:“兄弟,还等什么?抓住机会,开枪!” “啪!”那保安队员对着鬼子开了一枪。鬼子的枪声嘎然而止。 “打得好!”罗毅叫道:“兄弟,你安全了,没事了。现在把枪放下,两手抱头,向前五步,站好。” 那保安队员丢掉步枪,两手抱头,走了几步站下来。 罗毅一挥手,三个人跳起来,向牛车跑去。 () 第二十章 土岭伏击 牛车在慢慢靠近。 游击队埋伏在土岭后面,苏琼叮嘱大家:“回想一下射击要领,标尺一百米,不要慌,呼吸平稳,瞄准那个鬼的胸口……” 这两天罗毅已经有过几次开枪的经历,还是很难做到平心静气地瞄准。 他脑子有点乱,父母和妹妹被害的情景老在眼前出现。村上惨遭杀害的父老乡亲,那满地鲜血,刺鼻的血腥味,搅得他心神不宁。手中的步枪微微颤动。 刚刚瞄准了,鬼子的身影便从准星上滑开,只得再一次去捕捉。最后终于捕捉到鬼子的身影,他憋着一口气,枪口随着鬼子缓缓移动。 “打!”苏琼叫一声。 在食指扣动扳机的一瞬间,罗毅的枪口颤了一下,他知道打偏了。 七支枪一个排射,没有一个人命中鬼子。倒是他们没有瞄准保安队,有一个中弹栽倒了。歪打正着。 “打得好!”苏琼叫道。 罗毅暗叫惭愧,这还打得好。 枪声一响,三个敌人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赶快趴下。 只隔一两秒钟,那鬼子已经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一枪打来,子弹“噗”地钻入面前的土中,罗毅心中一惊,差那么一点,自己就没命了。 “啪!” “啪!” 鬼子连续两枪枪。有一颗子弹擦着罗小小的肩头飞过,鲜血立刻冒出来。 苏琼喊道:“低下头,隐蔽!” 罗毅急忙缩头。 那两个保安队也“啪啪”开枪,但他们的枪法并不比游击队高明多少,可以忽略不计。 “啪!” “啪!” 鬼子的枪连续射出,每枪间隔不到一秒。如果不是鬼子稍微有点慌乱,游击队一定会有人中枪。 “小鬼子出枪好快!”罗毅大为震撼 转眼之间,鬼子五颗子弹打完。接下来他必须押子弹,这要两到三秒时间。 苏琼叫道:“打!” “啪啪啪啪……”队员们的抢响了。 虽然没有打到鬼子,还是起到了震慑作用。那子弹不断射入鬼子周围土中,对鬼子的情绪不能不有所影响。 果然,等到鬼子再开枪时,已经没有第一波射击那样的准头。 罗毅没有按照苏琼的要求,连番射击。他打出一颗子弹,没有命中。揉揉鼻子,暗自说,还有四颗子弹,我一定要把其中的一颗打进这鬼子的身上。 他拉一下枪栓,退出弹壳,推上枪栓,深吸一口气,眼睛看向准星,鬼子的身影落在准星延伸出去的那一条无形的线上。 稳住,别动,激发! 但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罗毅不由一惊,与此同时,他食指一动,扣下了扳机。 “啪!”枪响了。罗毅叹了口气,又没中。 那颗差点要了他命的子弹,如果射中了,他或死活伤已成事实,根本来不及吃惊,没有命中他,也没必要吃惊。 枪法的好坏,基本功很重要,技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质。 所谓心理素质,除了沉着冷静等等二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置生死与度外。 战场上飞弹如蝗,你不知道那颗子弹能找上自己,怕和不怕是一回事。 想通了这一点,罗毅长长吁出一口气,再一次退出弹壳,新的一颗子弹登入枪膛,随时准备从狭小的枪管挤身飞出。 罗毅并不知道,这一番飞速的闪念思考,已经让他产生了质的飞跃,为他日后成为一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打下基础。 左手托住枪身,右手握住木托的圆弧处,伸出食指搭在枪机上,枪托抵紧右肩,脸的右侧贴到枪身上,左眼微闭,右眼找到了凹槽,找到了准星,那条无形的线延伸出去。 谁挡住了这条线谁死! 微微移动枪口,鬼子那土黄色的军装落在这条线上。稍微一动一下,鬼子那带着披风帽的脑袋,挡住了这条线。 时机正好。击发! “啪!”中了,凭感觉,他知道中了。这是一种十分新鲜的感觉,命中目标的感觉。 但这一枪不完美。罗毅在扣动扳机的瞬间,受到了干扰。一只虫子飞来,撞到了他的眼睫毛上。深秋时节应该没有虫子飞了,但这时偏偏有了。 他眨了一下,枪也动了一下,那颗子弹本来应该钻进鬼子的脑袋,这时钻进了他的左肩。 “鬼子中弹了,左肩!”罗毅大声说。 果然,鬼子的枪不响了。 苏琼说:“瞄准那两个小汉奸,打!” 之前,队员们集中力量对付那鬼子,两个保安队压力并不大,这时七支步枪对准他们齐射,他们沉不不住气了,跳起来就朝牛车的另一边躲。 “啪啪啪啪!”队员们一个排枪打去,一个保安队员掼到了。另一个保安队立刻趴下。 那个被打昏的鬼子这时醒过来,对保安队说:“逃跑的不要,逃跑死了死了的!” 保安队怕鬼子,连声说:“不会,逃跑的不会。” 那鬼子左臂已经不能动,但右手还是完好的,只见他拖着步枪,连滚带爬躲进牛车底下,那巨大的木质车轮正好是他的掩体。 他单手托枪,开始了不慌不忙的点射,虽然受伤,严重影响了准头,但那威胁还是很大的。 胜利已成定局,却不能速战速决。拖延的久了,敌人的增援赶来了,那就白忙乎了。 苏琼说:“停止射击。”对着罗毅招招手,罗毅弯着腰跑过去。苏琼说:“要抓紧结束战斗,不然敌人的援军来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罗毅说:“你想怎样打?” 苏琼说:“这不是问你吗?” 罗毅看看牛车下的鬼子,鬼子虽然受伤,但冲过去肯定不行。他隐蔽得好,很难远距离将其击毙。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什么不做,等待鬼子昏迷。但那样做太消极,如果受骗,还会造成伤亡。 罗毅低下眼睛,略一思索,说:“你这边开枪吸引鬼子的火力。我带几个人先把他包围起来,再想办法。” 苏琼说:“在步枪射程之外迂回,形成包围之后慢慢接近。” 罗毅点点头,随即喊道:“孙雄,小小,跟我走。” 苏琼喊道:“留下的人加强火力,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话音未落,鬼子对准苏琼“啪”就是一枪…… () 第十九章 瞎猫战术 孙雄、邱广才和丁二柱回到墩上村,王小锁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王小锁奉苏琼之命,沿着沭河向北引开鬼子保安队。他人瘦腿快,开一枪就跑。 褚世雄和鬼子大平,都有人死在这伙人手上。他们都恨不得抓住这些人,碎尸万段。 带领部下,没命追赶。但跑了一阵,前面是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正犹豫着是不是还要继续追下去,枪声又响了,而且不超过一百米。 还击!一排枪打过去。冲锋!鬼子率先,保安队随后。忙乎半天,还哦是没看到一个人影。 这样反复好几次,已经追出了好几里,这才发现,他们面前只有一人一枪在引诱他们追赶。大平叫道:“我们上当了,回去!” 没人追来了,王小锁优哉游哉回到墩上村。睡了一觉,孙雄三人也回来了,却不见了队长苏琼和罗毅。 王小锁有些紧张,问邱广才:“叔,队长呢?” 邱广才说:“队长和罗毅掩护我们撤退,向另一个方向引开敌人。” 王小锁急了:“这事怎么能让队长干呢?她是队长啊!” 邱广才和丁二柱互相看看,突然意识到事情很严重。 他们都有不幸遭遇,是苏琼把他们组织起来,使他们有了归宿。如果苏琼有什么意外,他们又不知道怎么活了。 王小锁说:“而且还和那个罗毅在一起。我早就看到,那家伙一双贼眼直往队长身上瞟,没安好心!” 孙雄不答应了:“嗨,小子,说什么呢!” 王小锁说:“说什么你听到了。” 孙雄说:“我就知道你放不出好屁!你再说一遍?” 王小锁跳起来:“我再说一遍,你能把我怎么样?” 孙雄外衣一甩:“信不信我捏死你?” 王小锁也脱掉外衣:“凭你?来呀?” 邱广才朝二人中间一站:“混球!别吵了,有本事超鬼子身上使。” 丁二柱说:“这样吧,我们再等一会,如果队长再不回来,我们就去接应他们。” 大家各自坐下。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过去。过午了,大家吃了一点东西,出去寻找苏琼和罗毅。 天黑了,大家都回来了,还是没有苏琼和罗毅的消息。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又出来寻找。正遇上了鬼子血洗罗家湾。那有几十个鬼子,他们才四个人,只能躲在一边,几个人按住孙雄,不让他去拼命,就这样眼瞪瞪地看着一个村子被毁灭。 等褚世雄带领鬼子离开,他们才进村。查看了每一具尸体,没有发现苏琼和罗毅。却看到孙雄和罗毅的家人。孙雄悲愤难忍,却没有任何办法。 四个人躲进罗家湾西北的一个树丛里,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这时候,他们发现了那辆运粮的牛车。原野上一望无际,没有任何遮挡。清楚地看到,押车的是四个人,三个穿便衣,一个鬼子。 邱广才说:“能用牛车啦粮食的不是一般农户。” 王小锁说:“还用鬼子押车。狗日的,刚来就开始搜刮了。” 孙雄说:“我们干他妈的,出出这口恶气。” 邱广才说:“鬼子厉害,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在这野外,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孙雄说:“我就知道你们害怕,胆小鬼!” 邱广才说:“小子,你会不会说话?这不是怕不怕的事。而且我们的任务是寻找队长。” 王小锁说:“你看那条路斜着过来,离我们身后那条土岭最近的地方只有几十米。” 孙雄说:“要说什么直接点。废话唠叨!” 王小锁看一眼孙雄,心想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接着说:“我们等牛车走到对面,押车的看不到我们,我们就跑到土岭那边,那样,能打赢就打,打不赢我们可以跑。” 孙雄说:“我当是什么好主意。” 邱广才说:“注意不错。大家听着,队长不在,我的年龄大点,都听我的。孙雄,愿意听我的不?” 孙雄说:“听!” 邱广才说:“我们就按小锁兄弟的主意办。等会,我们沿着那条雨水冲刷出来的小沟,跑过那个土岭子”…… 苏琼看着树丛里那几个活动的人影说:“还有另外的人想打着粮食的注意?” 罗毅说:“他们朝这边指指点点,发现我们了?” 苏琼看一眼罗小小:“注意隐蔽。” 罗小小:“小心,他们端着枪,跑过来了。” 苏琼说:“准备战斗,小小别慌!” 罗毅松了口气说:“不用了,是自己人。” 意外相遇,充满惊喜。看到大家都没事,苏琼的心放下来了。 王小锁见苏琼有点瘸,说:“队长你受伤了?” 苏琼说:“脚崴了,已经没事了。” 孙雄说:“二哥,伤口怎么样?” 罗毅淡淡地说:“已经好了。” 孙雄说:“二哥,村里去看过了?” 罗毅点点头。 孙雄大嘴一咧就想哭:“我们都没大没妈也没有家了……” 罗毅拍拍孙雄,低下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琼安慰二人几句,等大家情绪平息了,说:“说几句。第一,我们的队伍扩大了,又有一个兄弟加入,罗小小,大家认识一下。第二,我们游击队的后勤靠自己解决,现在有一车粮食,我决定把它劫下来。” 苏琼回来了,大家有了主心骨,她说劫粮就劫粮。 苏琼说:“他们四个人,我们七个人。他们只有一支三八大盖,我们有四支。人比他们多,枪比他们好。但他们有一个鬼子。除了小锁和小小,我们都和鬼子正面打过,知道鬼子的厉害。具体怎么打,大家都出出主意。” 大家都不说话,说到怎么打,心里没底。苏琼说:“罗毅队长,说说你的看法。” 罗毅咳嗽一声,准备说话。王小锁的脸却转过去了,心想:你这一夜都干嘛了? 罗毅说:“王小锁,你小子和我自来仇啊?听我说话!” 王小锁说:“我听着呢。” 罗毅说:“我是副队长,你那几把样是不甩我是吧?” 苏琼说:“小锁,有什么话,打完仗再说,现在转过脸开会。” 王小锁不情愿地转过脸来。 罗毅沉吟一下,说:“我们要打的其实就是一个鬼子。三个保安队不比我们强,先不管,我们七支枪瞄准那一个鬼子打。我们打不准,但我们就来一个瞎猫碰死老鼠,只要一颗子弹碰上他,我们就胜了。” () 第十八章 血光嬗变 罗毅和苏琼赶到罗家湾时,天色大亮。鬼子已经撤走,整个村子是死一般的静。眼前的景象让二人惊呆了。 大火让所有的房顶塌落,变成灰烬。那些没有燃尽的柴草还在冒着青烟。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焦糊味。 村上到处是尸体,被枪杀的,被刺刀捅死的,被大火烧死的。横七竖八,各种姿势,惨不忍睹。 一个姑娘衣服被扒光,身上中了十几枪。苏琼找了一个破草帘子,盖在她的身上。 一只小狗趴在一个男人的尸体旁边,无助地哀鸣。几只母鸡却在若无其事地觅食。 罗毅在村边上找到了他的父母和妹妹。他的父亲后脑勺被一颗子弹打烂,那跌倒的姿势,说明他当时正在奔跑中。母亲胸口中了一枪,她倒地后还没有烟气,双手伸向父亲。 妹妹死在刺刀下,当时她正在奔逃,一个鬼子从后面追上她,刺刀从她后心刺入。她脸朝下趴着,一只手伸向父母。 罗毅觉得窒息,眼前发黑,他扶住一棵树,努力不让自己倒下。苏琼见状,急忙扶住罗毅:“罗毅......” “这是我大,这是我妈,这是我妹妹......” “让眼泪流下来吧......” 胸口翻腾,热血上涌。罗毅咬牙强忍:“我没事......” 罗毅找来一把铁锹,挖了一大一小两个坑。他把父母抱进大坑里,把妹妹抱进小坑里。找来一些破席头,盖住父母和妹妹的头脸。 早晨的阳光从树的枝叶间斜射过来时,罗毅已经做好了一大一小两个坟头。 他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一句话不说。两眼盲视,脸色苍白,表情僵硬,嘴唇紧闭。 没有一滴眼泪。 冷,极度的冷。 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房子。他离家两天,就发生了这么多重大的事。两天前,他还是一个老老实实干活,准备置买土地,娶妻生子的青年农民。 现在他不是了。他一无所有。连梦想和期望都被彻底打碎。他没有了别的出路。也许是命中注定,他将和那些吃人的财狼死磕到底。仇恨化作决心和意志:“小鬼子,只要我还有口气,我就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 他坐在父母的坟前,眼前出现了芦苇塘边的情景。那三十多个侥幸逃生的村民,指着他的鼻子骂。真的是自己给这这个小村子带来陷于灭顶之灾吗?是自己害死了父母和妹妹吗? 那天晚上,他和孙雄钱串子躲在芦苇塘,如果被鬼子发现了,肯定是死路一条。那是你死我活的当口。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出手杀死了一个鬼子。他错了吗? 侥幸没有被鬼子发现,也许能逃得活命,那样就没罪了? 罗毅看看身边的苏琼,苏琼满脸的担忧。 罗毅声音干涩地问:“苏琼,我错了吗?” 苏琼深深地吁了口气:“罗毅,不必理会那些无端的指责。他们还没有觉醒。他们为了保命,不惜做亡国奴,他们才是可悲、可怜、可恨的人。你做得很对,如果老百姓都和你一样有血性,小鬼哪里能踏进中国一步?” 罗毅摇摇头:“沭河边上这么多人,只有我们几个拿起枪来。” 苏琼说:“不,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拿起武器,我们并不孤单。” 罗毅站起来,对着满村的尸体说:“老少的,我会用小鬼子的鲜血来祭奠你们。” 他扶着苏琼向村外走去。 忽然,一个人影在村口一闪,不见了。罗毅身子一动,背着的三八枪已经端在手中。他一拉苏琼,躲到一个猪圈后面。 苏琼也端起步枪,警惕地注视着村口。 那个人影又出现了,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小伙子。罗毅认识他。他是罗毅的本家兄弟,叫罗小小。十七岁,孤儿,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他不是敌人。 罗毅叫道:小小老弟。” “啊!”罗小小吓了一大跳,好像这里出现两个活人是一件很吓人的事。当他看清眼前是罗毅时,眼泪唰地流出来:“大哥,罗家湾没有了。” 罗毅拍拍罗小小的肩膀,难过地低下头:“小弟,别哭。”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其实,他自己都没人安慰。 过了一阵子,情绪平复一点,罗毅说:“小小,你打算干嘛去?” 罗小小说:“我没地方去了。” 罗毅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罗小小说:“没打算。” 罗毅看看苏琼,苏琼说:“小兄弟,你怕鬼子吗?” 罗小小看看苏琼,又看看罗毅,小声说:“怕!” 苏琼说:“要是给你一支枪,你敢对着小鬼子开枪吗?” 罗小小咬咬嘴唇说:“我要是会打枪我就敢,我不会打枪。” 苏琼说:“我们就是打鬼子的,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打鬼子吗?” 罗小小看看罗毅:“大哥,你也是打鬼子的?” 罗毅说:“是。” 罗小小说:“那我跟你一起。” 罗毅说:“兄弟,你想好了再决定,打鬼子是拼命的事。你不怕死吗?” 罗小小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谁不怕死?可是怕有什么用,遇到鬼子还得死。” 罗毅说:“还有一点,参加了就不能反悔了,不能做逃兵,做逃兵也是要处死的。” 罗小小靠给人家帮忙,挣口饭吃,闲时去各家蹭饭。现在罗家湾没有,他没地方蹭饭了。他和罗毅一样,没有别的出路。他说:“哥,你放心,我参加了就不会反悔。” 罗毅和苏琼在杂树林击杀了一个鬼子,缴获了一支三八枪,正背在罗毅身上。罗毅把枪取下来,交给苏琼。 苏琼说:“罗小小兄弟,我们沭河抗日游击队欢迎你参加。给你枪!” 罗家湾村西有一条西南往东北走向的土岭,那是以前沭河决口冲积而成。从土岭背面去墩上村,僻静安全。 苏琼的脚好多了,走路还有点瘸,但她不再要别人搀扶。 她一边走,一边给罗小小讲解步枪的使用方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上战斗。如果遇上鬼子,罗小小就可以参加战斗了。 罗小小很聪明,很快就记住了步枪射击的操作要领。一边走,一边练习。 罗毅只比罗小小早一点学会开枪,也和罗小小一起练习。 走了一阵子,苏琼的脚疼的厉害了。只好停下来休息。 罗毅和罗小小就就趴在土岭练习射击。三点一线,瞄准目标,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枪里的子弹已经退出,每次扣动扳机,就会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装上子弹,再扣扳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不仅是罗小小,就是罗毅也有点跃跃欲试。 开枪射击的机会来了。二里开外有一条土路,土路上出现一辆牛车。远远看去,牛车上有沉重的货物,旁边有几个人背着步枪行走。 罗毅招招手,苏琼爬上土岭。罗毅说:“队长你看!” 苏琼说:“能看到车上拉的是什么吗?” 罗小小说:“我看见了,车上是口袋。” 苏琼说:“口袋里面呢?” 罗毅说:“应该是粮食。” 苏琼的眼里放光了。喃喃地说:“游击队要吃饭,我们需要粮食。” 罗毅说:“苏队长,你看到左前方那个树丛了吗?那里面有人在活动。” 苏琼说:“那是什么人?他们也在打这粮食的主意吗?” () 第十七章 荒唐冤情 附近的石块已经找完。罗毅用刺刀把山坡上的土石挖松。苏琼把那些掺和碎石的泥土捧到铺在地上的一件褂子上。 那上面的泥土多了,罗毅便把褂子四边拢起来,抱到那堆石头边,手一松,那泥土便洒在了石头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趟一趟地加土,最终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坟茔。里面安息着九十岁的慧云师太。 立在坟前,低着头,久久地静默。 谁也不知道这老尼姑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她何时在这小山上建起一座庵庙。但数十年的修行也未能挡住侵略者的枪炮和刺刀。 罗毅深深地一躬到底。苏琼也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腰来,说:“师太,安息吧!只要我们还有口气,就要和小鬼拼到底......” 罗毅搀扶着苏琼,顺着山间小路,穿过一片松树林,一步步向山下走来。 苏琼的脚脖子好多了,但是还肿还疼,还需要休息。但躲在那山洞里不是个事,必须尽快回到墩上村,和其他队员汇合。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空旷的荒原寂寥荒芜,夜幕也不能掩盖它的苍凉。 罗毅说:“队长,还是我背你走吧。你这样一跳一跳的,你那脚好不了。” 苏琼说:“你也病着。还是慢慢走吧。” 罗毅抬起头,忽然说:“你看,那是什么?” 在那旷野的尽头,眼睛看不到的远方,开始发亮。是红色的亮光。那亮度逐渐加强,红红地照亮夜空。 苏琼说:“奇怪,是什么在发亮?” 罗毅说:“说不上来。会是灯光?” 苏琼说:“一千盏油灯也不会有这样的光亮。” 罗毅说:“也不会是太阳出来了,那是西南。” 苏琼说:“什么东西才能发出这样光亮?” 罗毅想不出来:“也许是有人家失火了?” 苏琼说:“也不对,有人家失火,只烧一个点。而这光亮是从南到北一条线,除非是一个村子全部失火了。” 罗毅说:“一个村子全部失火?怎么可能?” 苏琼说:“要是有人放火呢?” 罗毅说:“放火?谁放火?” 苏琼说:“除了鬼子,还能有谁?” 罗毅停住了,愣愣地站着。 苏琼说:“罗毅,你怎么了?” 罗毅喃喃自语:“鬼子防火!那里罗家湾,是我的家!” ………… 一个小队的鬼子,从马桥镇开过去,杀了几十个跑反的老百姓,然后直接开进了县城。 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这很正常,其他地方也是这样。中国的军队,特别是驻守地方的军队,没见到鬼子就望风披靡,跑得比兔子还快,把大片国土国土留给了侵略者。 这里有点不一样。他们在屠杀老百姓的时候,有一个鬼子兵被砍死了。接下来又有几个鬼子兵被打死了。 这说明,这里有一股很厉害的抗日力量。褚世雄告诉大平,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庄稼汉,叫罗毅,家住罗家湾。 这是鬼子们不能容忍的。 伪乡长褚世雄带着大平几个鬼子追杀罗毅,空忙乎好久。回到家里刚刚睡下,就被叫醒了。一个叫高桥次郎的小队长,带领他的小队回到马桥镇。 他和大平领着高桥小队包围了罗家湾。 村上的老百姓见过去了一天一夜,不见鬼子有什么动静,以为没事了,趁着夜晚,又悄悄回到村里,当然,也包括罗毅的父母和妹妹。…… 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确定那起火的地方就是罗家湾。光亮在减弱,说明火势在变小。天干物燥,一所茅草屋能少多久呢? 夜色里,一个黑影在快速移动。突然那黑影摔倒了,在倒地的瞬间变成了两个黑影。 “对不起,队长,摔疼了吗?” “我没事。我这样拖累你……” “别说这个,我们快走。” “不要你背了,我自己走。” “不行,那样太慢了,还是我背你。” 罗毅几乎是强行把苏琼拉到自己背上,背起来就走。 他的家,他的村子被烧了,那么人呢?他的父母妹妹呢?他们回到村上没有?他们怎么样了? 他急急忙忙赶回去,打算干什么?和鬼子打?和鬼子拼?,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但他还是急,急着回到罗家湾。看看父母和妹妹是不是平安无事。 东方现出鱼肚白,天快亮了。离罗家湾还有三里路。罗家湾方向响过最后一声枪声,一切归于寂静。 汗水湿透了衣服,苏琼在背上越来越沉重。他的喘息声让苏琼一阵阵心里发紧。苏琼拍拍罗毅的肩膀:“到前面那芦苇塘停一下。” 晨曦中,看到几十米开外有一片芦苇塘。罗毅说:“干嘛?” 苏琼说:“叫你停下你就停下,多少废话!” 罗毅擦了把汗:“好吧。” 离芦苇塘还有十几步,罗毅放下苏琼说:“你自己去吧。” 苏琼知道罗毅说的是啥,说:“我没有事,就是要你歇会。” 罗毅摇摇头:“唉,服你!可我心里急!” “嘘!”苏琼竖起手指靠在嘴唇上:“芦苇塘里有人!”两个人蹲下身子 那芦苇一阵“莎莎”响动,里面钻出一个人来,四面看看,拔腿就跑。又有几个人钻出来,四散跑走了。接着芦苇一阵骚动,里面出来几十个人,各自逃跑。 是老百姓,罗毅认识他们,他们是罗家湾的人,都是罗毅的本家或者邻居。 罗毅跳起来喊道:“大家不要跑,我是罗毅!” 不错,是罗毅的声音。大家停下了,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慢慢围拢过来,默默看着罗毅。 罗毅看这阵势有些不对头:“老少的,刚才着火的是我们村吗?是不是日本鬼子来了?” 没人搭理他。大家都看着他,不说话。 罗毅说:“老少的,怎么啦?都说话呀?”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你背上枪了,你不会对着我们开枪吧?” 罗毅脸上出现牙疼的表情:“说什么呀,我怎么会……” 那男人说:“那就好。你要我们说话,那我就问你一句,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好几个人接上说:“是啊,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罗毅有点懵了:“这……这是哪跟哪呀?我什么时候害你们了?” “还说没害?”那男人激愤起来,提高了声音,:“你看看罗家湾,房子烧光了,三百多口人,就跑出我们三十多个,其他的都死了!” 一个妇女哭起来,许多妇女跟着哭起来,小孩也哭起来,几个男子汉也跟着流泪。 一边哭,一边唠唠叨叨倾诉者什么。 罗毅看看苏琼,苏琼眼里流出诧异,随即变为愤怒和悲伤。 罗毅大声说:“这是小鬼子的罪行,你们怎么算在我的头上!” 那男人也大声说:“你要不去招惹鬼子,鬼子能杀我们吗?你杀了人家当兵的,还怪鬼子来报复吗?” 另一个男人也说:“你捣了马蜂窝,跟着受罪的是全村老百姓……” 罗毅突然闭紧了嘴巴,一脸的哀伤。他已经彻底无语! () 第十六章 洞里乾坤 红亮的大火,舔舐着无奈的天空,升腾的浓烟,飘散于沉默的山林。柴草被吞噬的瞬间,发出绝望的哔剥声。焦糊的味道,随风飘荡,散进石洞里。那灼热的火力,把周围的绿树烧焦。 一米方圆的洞口,挤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默默地注视着那燎天大火,仇恨,愤怒,悲痛,都写在脸上,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道说什么。没有什么语言能表达他们此时的心情。有一个老人,为他们能够活着,义无反顾地走向强盗的枪口。那些灭绝人性的东西,会放过她吗? 而他们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罗毅,这个二十岁的庄稼汉,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虎狼战斗,一旦虎狼来了,他才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孱弱! 火势渐渐变小,最后慢慢熄灭,只有一大股一大股的浓烟还缭绕盘旋着上升,被山风吹散。小小庵庙的屋顶没有了,只剩下被烟熏黑的泥墙。 庙中的泥菩萨没能挡住强盗,连自己也没保住。 罗毅从洞口退回来,苏琼也从洞口退回来。二人倚着石壁,坐在干草上。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苏琼说:“罗毅,慧云师太还活着吗?” 罗毅看看苏琼,没有吱声,他的脸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 又过了一会,苏琼看着罗毅,说:“罗毅,你说话呀?” 罗毅声音嘶哑,说:“说话?说什么话?” 苏琼说:“你说,慧云师太还活着吗?”她觉得自己的声音空空的,像是另外一个人发出的。她忽然觉得,幸亏有罗毅在身边,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罗毅说:“再等一会就知道了。” 苏琼疑惑地看着罗毅,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毅解释说:“如果老人家没事,他们会来看我们的。如果她遇难了,就不会来了。” 苏琼点点头。 时间在静静流逝。外面山风吹动松林,松涛阵阵。大雾消散,太阳已经偏西。 不见慧云师太来。 罗毅说:“睡吧,我们需要睡一觉。” 苏琼说:“现在不出去?” 罗毅躺到干草上,闭上眼睛:“你能确定鬼子和保安队走了吗?” 苏琼摇摇头:“不能确定。” “你能确定鬼子没有埋伏在附近等我们出去吗?” “不能确定。” “那就睡吧。” 罗毅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慧云师太的药很灵验,阻止了感染,消除了炎症,罗毅已经没有了寒冷的感觉。睡上一觉,恢复了抵抗力,才能保证牲口不再发炎。 苏琼看着睡去的罗毅,他的额头很宽,眉毛很浓很黑,鼻梁不是很高,但是很正。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透露着刚毅。嘴唇上面的绒毛,正在变黑变粗,他正在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 慌乱!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去看一个男人?还是偷偷的!苏琼觉得脸上发热出火,洞里那么小,躲也没处躲。 累,睏。就这样躺下?别的还能怎么办?地方这么小。女战士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她把三八枪放在两人中间,慢慢躺倒干草上,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罗毅爬起来,他有点想家了,他觉得应该回家看看。虽然他离家还不到两天时间,但他想家了。他还从来没有过离家两天的经历。 罗家湾东头第二家就是他的家。父亲在忙着收拾菜园子,母亲在为他纳鞋底,妹妹四十岁了,正在喂她的小兔子。 那小兔子全身洁白,眼睛红红的亮亮的,像两颗红宝石。它三瓣嘴飞快地咀嚼着青草和树叶。 妹妹“咯咯”地笑。 父亲在罗毅身边坐下来,点上旱烟,说:“南湖的地应该锄了。” 于是他们就在南湖锄地。他家十来亩地,又租种了十几亩,粮食够吃了。 他和父母拼命干活,为实现一家人的梦想。他们的梦想很简单,再卖些土地,就不用租种别人的地了,再就是攒钱,给他娶媳妇。 妹妹叫起来。小白兔变成了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在追着妹妹满地跑! “妹妹别怕!我来救你!”罗毅举着锄头就朝妹妹那边跑去。 忽然母亲叫道:“快来打蛇呀。”母亲身上缠着一条蛇,罗毅感觉那是一条很大的蛇。 这时,父亲也叫道:“哪来这么多蛇呀?”舞动他的旱烟袋只朝地上敲。 罗毅低头一看,满地都是蛇,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各种颜色的,无数条蛇,在地上乱窜,散发着恶臭。 恶心,害怕。 “哥——”妹妹惊恐的尖叫。 追赶妹妹的那条蛇已经变得笆斗那么粗,正张着大嘴超妹妹咬去。 罗毅顾不上地上那些乱乱糟糟的蛇,一着急就飞了起来。举起锄头砸向大蛇。 忽然妹妹和那大蛇距离自己很遥远,远远看去,那大蛇正把妹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吞进腹中。 “妹妹——”罗毅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一下子惊醒了。 一个噩梦! 他才发觉全身大汉淋漓,心脏狂跳不止。同事时感到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胸口上压着一个人。 他一把抱住那个柔软的身体,连声叫着:“妹妹,妹妹,你没事吧?” 然而那个身体在怀中挣扎,轻轻叫道:“放开我,罗毅,你醒醒……” 这不是妹妹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女孩子,她叫苏琼。 罗毅一惊,连忙放开双手。苏琼说:“罗毅,你做噩梦了?” 罗毅喘息着说:“遍地都是蛇!在噬咬我大我妈,一条大蛇把我妹妹活吞下去……” 苏琼摸摸罗毅的脸,那脸上满是汗水。她抓住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汗。 罗毅一把抓住她的手。静止不动,也不说话,苏琼的呼吸有些变粗。 罗毅突然双臂一拢,就把苏琼圈在怀中。 挣扎! “罗毅,你要干什么?” 坚硬,冰凉!罗毅碰到了枪管,三八枪的枪管。他手一松,放开苏琼,躺在旁边的干草上静默不语。 洞里漆黑一片,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苏琼说:“我会解梦。” 罗毅没有吱声,静静地听着。 苏琼说:“这个梦,预示着你的庄稼人生活结束了,从今以后,你是一个抗日战士了。” 罗毅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罗毅说:“你早就醒了?” 苏琼说:“我是被你的叫声吵醒的。” 又是沉默。 “现在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应该是下半夜了吧。” 罗毅来到洞口。外面,星光灿烂,韩山在夜空下显得无比宁静。罗毅回过头来说:“我先出去,察看一下,没事了,来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