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侠]我是咒语的漏网之鱼》 1、第 1 章 格温·史黛西在观察彼得·帕克。 这是一堂很无聊的历史课，教室里上课的学生并不多，也没什么人听讲。彼得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最里面的角落，永远是班级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学生。 此时他正很熟稔地翻动着书页，摆出了一个认真听课的姿势，但格温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多半没有放在课本上。 午后的冬日暖阳从窗户外头透进来，他的面容浸入这暖融融的日光之中，变得柔软朦胧。他的五官其实很好看，只是喜欢抿唇，卷翘的棕色短发略微有些杂乱，肆意地向着各种方向伸展。 格温觉得彼得的相貌清秀，气质阳光，让人莫名有种温暖安心的感觉，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彼得在人群中总是被忽略……甚至连名字都不被别人记住。 或许，这是有原因的。 她刚想再多看彼得几眼，然而不过凝视了他几秒钟的时间，他就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慢慢地回过头来，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猝不及防的，她与一双清澈的棕色眼睛四目相对。 格温的大脑“嗡”的一下，呼吸不自觉地屏住，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她之所以那么在意彼得·帕克，是因为她怀疑彼得·帕克就是活跃在纽约的那位蒙面义警——蜘蛛侠。 这个怀疑源自她脑中一段虚无缥缈的记忆。 她分明记得……就在前段时间，号角日报网报道了一件爆炸性的头条新闻，与自己同在一所高中的同学彼得·帕克就是大名鼎鼎的蜘蛛侠，并且他还在英国杀害了一名名叫昆汀·贝克（神秘客）的异次元超能者。 然而现在，这条新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地消失了，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有她的脑海中还残存着关于这一切的记忆。 她曾一度怀疑这不过是一场幻梦，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可那些记忆太过鲜活，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盘旋，挥之不去。 她隐约记得那条新闻引起了轩然大波。 新闻爆出后，每日都有大批的记者和网红围堵在中城科学科技高中附近，想要获得有关蜘蛛侠的一手咨询。更糟糕的是，由于蜘蛛侠谋杀神秘客的行为饱受争议，除了这些嗅着血腥味儿来挖料的无良媒体，关注蜘蛛侠的民众也分为了支持者和反对者，铺天盖地朝学校涌来。 没完没了的游行，示威，采访……由这则新闻引发的疯狂严重干扰了学校里其他学生的正常生活，就连她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不得不坐着父亲的警车才能平安上下学。 刚才还是晴天朗日，不一会儿的功夫，黯淡的颜色从天边蔓延而来。窗外的云散了又聚，在云层的笼罩之下，光线很快失去了橙亮，整座校园一如她记忆中的那些天，浸没进了一片沉重的铅灰色中。 格温捧着脸，心不在焉地盯着课本，沉浸在对彼得的疑问之中。 如果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妄想，那未免也太过真实。 因为在此之前，她并不认识彼得·帕克。 全世界的人应该也无法忘记五年前的那件事，烁灭（blip）事件，一个长得很像紫薯的外星人用一个响指随机地抹掉了全宇宙一半的生命。 格温曾经幸运地成为了幸存下来的那一半，她与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一样，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怀着哀痛，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可五年之后，超级英雄们击败了那个紫薯外星人，恢复了在烁灭中消失的生命。曾经在烁灭消失过的那些人都回来了。但那些人回来的时候还停留在当初他们消失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这段岁月，而没有经历过烁灭的人们，却已经实实在在地度过了这五年的时光。 根据她这些天的观察，彼得·帕克应该就是当年在烁灭事件中消失过的人，只是因为经历过烁灭而停止了五年的成长。即使这样，他依旧比她大上一岁，因为他前些天申请了留级，这才刚巧与她成了坐在一间教室里的人。 因此，彼得与她的交际圈完全不同，和她并不相识。 如果这一切只是她不切实际的青春期臆想，为何她的幻想对象会是之前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彼得·帕克呢？ 哦对了，说起这个，她想起号角日报网的新闻里还报道过，蜘蛛侠彼得·帕克还有一个女朋友，似乎叫米歇尔·琼斯，以及一个胖乎乎的死党，内德·利兹，两个人都是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高三学生。 可她已经观察了彼得·帕克好几天了，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别说女朋友和死党了，身边连只苍蝇都看不见。 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 格温越想越不对劲，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变成怀疑自我的神经病。 这堂课很快就在格温的漫不经心中到达了尾声。 教室很快就空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她从发呆的状态回过神，瞥见角落里的彼得也收拾好了书包，走出了教室。 她也赶紧抓起书包，一路尾随着彼得。 走廊里的电视播放着学校为高三毕业生特别准备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贝蒂·布兰特声情并茂地说道:“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我们刚刚踏上高中的旅程，多么美好的一段冒险之旅啊！” 视频中开始闪动高三学生拍摄的有关校园生活和课外活动的一些照片和vlog。 “我们学习新的东西，我们环游世界，我们坠入爱河。我们还差点儿死了，好几次呢！我们交到了一辈子的朋友，还有呢……我们有些人消失了五年又回来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走过来了。当我们看向激动又未知的未来时，请记住，我们永远珍惜我们在中城高中留下的记忆。” 听到这些，彼得的脚步似乎慢了几分。他抬起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紧盯着电视屏幕。 格温也跟着一起停驻了下来。 她不仅关注着彼得的表情，还特意瞥了好几眼屏幕，没有在里面看见彼得。他就连一个侧影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些迹象更加重了她对彼得的怀疑，毕竟彼得好歹也是从高三留级下来的学生，总该参加过一些校园活动吧，更何况是每个人都必须参加的修学旅行。 而且……这届高三学生在修学旅行的过程中恰好经历了伦敦桥惨案，也就是蜘蛛侠造成神秘客死亡的事件。 这刚好又与她错乱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来不及多想，彼得很快又走动了起来，最后停留在了储物柜前。 望见彼得打开了柜门，她深吸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了印证她的记忆是否真的出现了问题，她必须主动出击。 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走到彼得身边，尽可能笑得灿烂，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嗨。”她尝试性地打了一个招呼。 此时彼得正想往储物柜里放书，面对她的这声招呼，他疑惑地偷瞄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格温只好又讪讪地说了一遍：“嗨？” 哪知道这一声问候，对方抱在怀里的书啪地掉了下去，散落了一地。 ———— 耳边出现了女孩的声音。 声音柔软悦耳，不大却清晰。 但不用屁股想，他都能知道，这种声音绝对不可能是来呼唤他的。 彼得低着头，无动于衷地拉开储物柜的柜门。 可紧接着，一双黑色长靴拦在他的面前。 他惊讶地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娇小明媚的女孩，快到膝盖的深黑长靴，浅绿色的冬季外套和紫色褶裙，白金色的长发接近光色，十分晃眼。 女孩微微歪头，又开口说了一句：“嗨？” 竟然不是他的错觉，她真的是冲着他来的。 他恍然想起方才在教室，女孩好像就在偷看他，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他不可置信地抬眸望着她，愣了半晌，才挤出一个慌张又短促的笑容，回了一声：“呃……嗨？” 眼前的女孩儿金发碧眼，相貌姣好，就算是在美女云集的学校啦啦队里，也会是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有些紧张地抠紧了书包带，无措地询问：“你……是在跟我打招呼吗？” “是的。”格温觉得彼得的反应有点儿奇怪，但还是在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呃……啊什么？请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呃……我我的意思是……我能帮你做什么？”彼得结结巴巴个不停，还不时地摸着自己的后颈。 四周投来了一道又一道惊诧的目光。 格温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微微弯起嘴角。 她朝彼得又凑近一步，近到彼得甚至能感受到她吞吐的呼吸。 周围传出了惊呼，她的举动在其他同学眼里看起来像是含有某种意味的搭讪，尤其她还是校园中人气明星。 格温明白这样势必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但如果这能达成她的目的，她不介意这点儿小误会的发生。 她轻轻地将几缕金色的发丝抚到耳后，压低了声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些事想找你聊聊。” 彼得眨了眨眼睛。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面对女孩那张格外漂亮的脸孔，他始终说不出拒绝的狠话。 犹豫了片刻，他点了点头，眼神躲闪地说：“可以……什么事？额，我是说，当然没有问题。” 格温注意到了彼得的耳朵有些轻微地发红，顿时心中暗喜。 她乘胜追击，顺势提议道：“那放学后，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坐坐，怎么样？” 话音一落，彼得却瞬间变了脸色，警觉地挺直了腰板。 他抿了抿唇，生硬地拒绝了她的邀请：“抱歉，小姐……我放学后还有事要忙，失陪了。” 转折太过突然，格温懵了一瞬，皱起了眉头。 这个尴尬又糟糕的拒绝引来了阵阵嘘声，一时间走廊内充满了鄙视和惋惜的声音。 很快，一个不合时宜的夸张声音插了进来。 “嘿，美妞！” 格温扭头看去，人群中一个男生撩了撩头发，冲自己吹了一个口哨。 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是尤金·汤普森，一个有钱的富家公子，学校橄榄球队的成员，外号“闪电”。 汤普森强势地挤开人群，站了过来。他似乎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只见他嘴角一斜：“小美妞，别理那个微不足道的书呆子了。” 格温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 汤普森家境优越，是个富二代，还是学校橄榄球队的队员，学校里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这个阔绰的橄榄球明星，但其中并不包括她。 在她那段错乱的记忆中，汤普森曾标榜自己是蜘蛛侠彼得·帕克最好的朋友，天天厚着脸皮，在记者的镜头面前不断地胡编乱造和蜘蛛侠有关的校园趣事，甚至鼓吹蜘蛛侠这个英雄称谓都是由他命名的。结果后来被人戳破，他之前在学校里一直以欺负彼得为乐。 活脱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格温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番汤普森。 她没有理会这个自以为是的恶霸，而是偏过头，笑着对彼得说：“你放心，只是聊聊而已，我们放学后在咖啡店见，好吗？” “抱歉，我真的没有时间，以后再说吧。”彼得垂着眼眸，推开了围观的人流。 汤普森被格温当众拒绝，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可他又不敢朝格温发泄怒火，于是就盯上了彼得。 他拦住彼得，朝他比了一个挺下流的手势，大声嘲笑：“喂！书呆子，你要急着回去当科学怪人，捣鼓那些冒着绿泡的口水吗？” 周围的人狂笑起来。 “他叫彼得·帕克。” 伴随而来的哄笑声起此彼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其中显得格外清晰，让少年猛然顿住。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女孩一眼。 格温狠狠地瞪着汤普森：“他的名字是彼得·帕克，不是什么书呆子，更不是微不足道的书呆子。” “好吧，彼得，皮特还是彼克……管他呢，谁在乎？”汤普森朝格温挑了下眉梢，“小美妞，这种书呆子向来不解风情，你不如跟我走。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我打算举办一场蜘蛛侠主题的圣诞派对，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参加。” 格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言语中的违和之处，心狠狠一跳。 汤普森刚才话里话外都把彼得当陌生人对待。 他居然不记得彼得了！他不只是不记得彼得是蜘蛛侠这件事，而是连他这个人都忘记了！要知道彼得留级之前和汤普森可是同班同学，汤普森怎么可能不认识彼得！就像高三学生的毕业纪念视频中也完全没有出现彼得这个人一样！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抹去了，在所有的影像和每个人的记忆中被抹除了！ 她越来越确定，这一切绝不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而且肯定与彼得有关。 她必须和彼得搭上话，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因为趁她愣神的片刻功夫，彼得已经成功逃离了人群。 格温想动身追上去，却被汤普森挡住了去路。 她克制住想把汤普森这个搅屎棍碾碎的冲动，望着彼得的背影说道：“我叫格温……格温·史黛西。” 彼得轻轻一滞，然后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格温的视线里。《 》 2、第 2 章 “距离自由女神像惨案发生已经过去数周了，匿名义警蜘蛛侠的支持者们一直声称，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但他要真是英雄的话，他为什么不摘下面具告诉我们他的真实身份呢？” “因为他只是一个隐藏自己身份的懦夫，只有懦夫才会隐藏他们真实的一面！” …… 格温正捏着手机看号角日报网推送的最新视频，视频标题夸张而醒目：【蜘蛛人：英雄或公害？！】。 屏幕里，主持人j·乔纳·詹姆森正吹胡子瞪眼地宣泄对蜘蛛侠的恶意，这位公认的蜘蛛侠最大黑粉非常讨厌蜘蛛侠，认为其是一名罪犯，一直孜孜不倦地发布抹黑蜘蛛侠的新闻。 在格温的记忆中，也是他最先在社交媒体上大肆宣扬了蜘蛛侠彼得·帕克的真实身份，向公众播送了蜘蛛侠交战元素众的视频，断定蜘蛛侠杀了神秘客，也就是所谓的自由女神像惨案。 现在除了彼得被揭露是蜘蛛侠这点与她的记忆不同，其他的地方倒是一模一样。 “胡说八道。”她眉头紧拧地盯着屏幕，没能看到视频结尾，就忍不住点了叉键。 那则视频的评论区也不堪入目，充满了针对蜘蛛侠的暴论，格温忍不住开始为蜘蛛侠担心。 她所在的这个世界，遍地都是超能力者，像詹姆森这样鼓吹超级英雄威胁论的人不在少数。 但格温并不讨厌超能力者，尤其不讨厌蜘蛛侠，哪怕蜘蛛侠是超能者中风评极差的存在。 五年前的烁灭事件，无数人涅灭成了灰烬，其中就包括她的母亲。 在这五年间，她尝试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抽离出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城科学科技高中。多亏了超级英雄们的努力，她才能重新找回失去的亲人。 诚然索科维亚事件造成了大量平民的死亡，质疑超级英雄的人越来越多，政府甚至一度要推举超级英雄限制法案。但不可否认的是，超级英雄们为平民做出的贡献远比他们造成的破坏要多，如果他们想用超能力作恶，这个世界早就毁灭千百遍了。 她相信，蜘蛛侠也一定不是那种随意剥夺别人生命的暴戾份子，他杀死神秘客这件事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她很早就见过蜘蛛侠，在他还未成名的时候。 她与作为纽约市警察局长父亲的乔治·史黛西一起见证了蜘蛛侠刚出道的一次大放异彩。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正在追捕一名犯下银行抢劫案件的劫匪，但那个劫匪在穷途末路之际，竟然恶向胆边生，挟持了尚还年幼的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蜘蛛侠出现了。 他那时还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装备，红蓝配色的连体睡衣，头上架着一副黑色泳镜，一看就知道是从家里的旧物堆就地取材的产物。 他将她从劫匪手中救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遗失的玩具熊塞回她的怀里，好声好气哄她开心。 向她告别之后，他抓住蛛丝荡至高空，却不小心撞到了广告牌上。 她破涕为笑，永远记住了这个笨拙又温柔的新晋英雄。 过了段时间再见到他，他已经穿上了威风凛凛的新战服，和托尼·斯塔克，美国队长等知名英雄一起并肩作战，渐渐扬名天下。 再然后发生了烁灭事件……蜘蛛侠消失了，她也长大了。 不管世人如何猜测蜘蛛侠的身份，她一直坚信蜘蛛侠是个年轻的小少年。 她幼时的印象中，他说话的时候发出的是很明显的少年声音，听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甚至可能要更年轻一些。 这也是她坚信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侠的另一大原因，蜘蛛侠也在烁灭事件中消失了五年，算下彼得的年纪，完全能对上。 一想到幼时救了自己的英雄大哥哥变成了身边的同学，格温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大家都还在上学，有的人却已经拯救过世界了。 格温垂下眼眸，收起手机。 她明白，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跟她毫无关系，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彼得和蜘蛛侠的事。 是好奇，感激，憧憬……还是别的什么情感，她也说不上来。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去探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阴霾的天空酝酿了许久，终于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把学校都变成了斑驳的白色。细小的雪粒也落到了格温的头发上，沾湿了她的睫毛。 她裹紧了大衣，等在路口。 这里是通往学校的一条必经之路，四周有大大小小的商铺，她与彼得约定见面的咖啡店就在其中。此时她正等待在咖啡店的门口，妄图在行色匆匆的路人间捕捉彼得的身影。 “格温，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一起回家吧。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大雪，已经发出气象预警了！”她的好朋友杰西卡·坎贝尔不解地拉住了她。 杰西卡也是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学生，也是学校拉拉队的成员，此刻她已经结束了学校啦啦队的训练，却发现格温还留在学校附近，觉得有些奇怪。 “我还有点儿事，你先走吧。”格温笑了笑。 “哦……那好吧。”杰西卡点头说道。 她走了几步，像是忽地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折返回来。 “听说你今天主动约了一个男生，你现在该不会是要和他约会吧？”杰西卡一脸坏笑地回头望着格温。 格温怔然了一瞬。 看来之前的事确实引起了很大的误会，就连杰西卡也听到了风声。 她没忍住，狡黠地笑了一下。 “如果他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说不定呢。”她笑着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侧灰白寂静的落雪，她的心跳突兀地快了起来。 发出了扑通一样的回响。 ———— 然而，彼得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等了良久，格温终于接受现实。 彼得今天是不会从这里路过了。 这让她有些挫败，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邀约男生，却反而被他拒绝。 雪越下越大，格温穿着高筒长靴，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长到膝盖的厚实外套，可也抵挡不住这丝丝寒意。 她往手心里呼入一口热气，搓了搓。 这该死的天气，就算彼得不来，她也要去咖啡店买一杯热可可，顺便再尝一尝那家店广受好评的甜甜圈，以此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没有什么烦恼是甜食解决不了的。 圣诞节将至，咖啡店里面的客人却很少，格温推门而入，头顶上传来风铃清脆的响声。 咖啡店的店员是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穿着绿色制服的女孩，她背对着店门，和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亚裔男孩交谈正欢，直到铃响才注意到有客人到来。 格温还在生彼得的闷气，思绪有些飘忽，她低头整理自己微湿的金色秀发，说道：“请给我来一杯热可可，谢谢。” “好啊，没问题。”店员女孩站起身，双手插兜，走到柜台前，“请问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店里的灯光暖黄得有些暧昧，装饰用的圣诞彩灯像点点繁星一样闪烁着亮光，格温抬眸的一瞬间，就怔在了原地。 她望着眼前这个冲着自己微笑的咖啡店女店员，陷入了沉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孩就是米歇尔·琼斯，小蜘蛛彼得·帕克的女朋友。 她微微侧头，朝内望去，看见刚才那个与米歇尔谈笑的亚裔胖男孩果然是彼得的死党内德·利兹。 在她的记忆中，这两个人不仅在新闻头条里反复出现，她甚至还亲眼见过他们被带进警察局问话，所以绝无可能认错。 “小姐？”米歇尔看格温有些出神，问询道。 格温赶紧收回目光，微笑着回答：“再来个你们招牌的奶油甜甜圈，谢谢。” 趁米歇尔转身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打量起米歇尔，好奇心让她的心跳有些急促。 “你看起来很面熟，也是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学生？”她问。 米歇尔用纸杯接满热可可，回身道：“是的，大学前做点儿兼职。” “上大学前找点儿兼职做很不错，我最近也在申请斯塔克工业的短期实习。”格温状若不经意地提及，并观察米歇尔的反应，“也不知道我到时候有没有可能见到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像蜘蛛侠之类的。” 她撒谎了。 她申请的其实是奥斯本集团的实习生，毕竟她擅长的科目是生物和化学，而不是斯塔克工业需要的军械武器研发才能。 众所周知，斯塔克工业曾经是已故的超级英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先生的产业，而钢铁侠又是超级英雄组织复仇者联盟的重要成员，复仇者联盟的创立者之一，如今位于纽约曼哈顿市中心的复仇者大厦以前还是斯塔克工业的办公大楼。 而蜘蛛侠也是复仇者联盟的一份子，据说他的战衣都是斯塔克工业的产物，米歇尔如果真的是蜘蛛侠的女朋友，一定对斯塔克工业不陌生。 一个人的细微表情往往会透露出他们的真实想法，她那个警察局长父亲曾经教过她这些招数。 听到斯塔克工业，米歇尔眼前一亮：“斯塔克工业？那真不错啊，你也打算以后申请麻省理工吗？” 这跟格温想象中的反应有些不同，她马上理解了米歇尔的意思，压下一口气。 麻省理工，理工大学最高学府之一，也是钢铁侠斯塔克先生的母校，如果能拥有斯塔克工业的实习履历，对于入学麻省理工十分有利，运气好还能直接拿到推荐信。换言之，很多准备申请麻省理工的学生都会选择斯塔克工业实习。 格温看得出来米歇尔有种科学狂人的气质，似乎对麻省理工很向往，聊起这些东西特别兴奋。 虽然她也很崇敬钢铁侠斯塔克先生，但她对麻省理工毫无兴趣。 她只好有些尴尬地说了实话，想结束这个话题：“不是，其实我以后想申请的是牛津大学。” 米歇尔也干笑了一声，给格温递上了热可可，然后去了收银台。 格温拿上热可可，跟去了收银台前。 蓦地，她注意到低头结账的米歇尔眉骨处有一处创口贴都遮不住的狰狞伤口。 那里可不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地方。 “你没事吧。”她指了指米歇尔的伤口。 米歇尔有些讶异地望了她一眼，笑着说：“没事。” 也许是看格温有些面善，她打开了话匣子，多提了几句：“我也不知道怎么伤的，多半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吧。”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格温虚假地笑了起来，“看上去伤得不轻呀。” 噢上帝，说实话，那可不是睡觉的时候能撞出来的伤口，倒像是被什么的利器割伤的。 米歇尔宽慰地说：“几周前伤的，现在已经结疤了，就快好了。” 格温心中猛然一惊。 几周前……虽然这个时间点很模糊，但她记忆开始出现错乱的时间刚巧是几周之前。 最关键的是，米歇尔的记忆似乎也出现了问题。 米歇尔不像是在撒谎，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及这种拙劣的理由来敷衍她。 格温胸口轻轻起伏。 米歇尔或许也忘记了彼得·帕克是蜘蛛侠这件事！ 结完账后，米歇尔去甜品架包了两个奶油甜甜圈，一个给格温，另一个是顺手给内德带的。 格温用眼角的余光偷瞧了一眼角落里的内德。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她装作一脸八卦的样子，调笑地问米歇尔：“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他只是我好朋友。”米歇尔笑着将奶油甜甜圈用牛皮纸包好给格温，“我还是单身。” 格温心跳如擂，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兴奋之色。 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印证，所有人都忘了彼得是蜘蛛侠这件事，但她还记得。 格温压抑住兴奋的心情，抿了口热可可。 米歇尔和内德也不记得彼得了。 看来一切都源自几周之前……几周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看米歇尔的伤口就知道，动静恐怕不小。 在这个超能者泛滥的时代，几周内发生的跟超级英雄有关的事情简直多如牛毛，她不能确定这件怪事到底和什么有关。 和蜘蛛侠有关的事情……是伦敦惨案？皇后区惨案？还是自由女神像惨案？ 拜托，在j·乔纳·詹姆森的夸张渲染下，所有跟蜘蛛侠有关的骚乱都变成了“惨案”。 总之纽约警察局里的卷宗肯定记录了一些线索，她要去看看。 想到这里，格温便急忙拿上热乎乎的热可可和甜甜圈，从咖啡店里走出来。 正要过马路的时候，她望见马路对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隐没在人流中，轮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她欣喜地喃喃道：“彼得？”《 》 3、第 3 章 手中的热可可散发出烫人的热度，格温无暇在意，只顾着飞快地向对街走去，想追上彼得。 雪天总是暗得很早，还没到晚饭时间，天色已经变得混沌，整个天空像是铺了层浓墨,雪花从遥远的尽头簌簌而落。 寒冷的雪雾在忙碌的街道上弥漫，摩肩接踵的行人涌过马路。很快，信号灯变成了红色。 格温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彼得淹没在人群中，彻底消失不见。 她耸了耸肩，老老实实地站在街边等待。 车流流星一般地划过街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蓦地，一个皮球从站在她身旁的男孩怀中滑落，滚到了道路中央。男孩懵懵懂懂地朝皮球追了出去，而他的母亲只顾着和别人交谈，毫无所觉。 格温望见这一幕，下意识地伸手去拉那个孩子，可惜已经太晚了。 男孩已经跑到了马路中央。 望见突然窜到路中央的孩子，车辆发出急促的车铃声，车胎划过地面的声音滋滋作响，可速度却并未减少几分。 尖锐的鸣笛笛声和闪烁的车灯划破了冷雾笼罩的夜空 男孩捡起皮球，却受到了惊吓，不小心跌落在了马路上。 而车辆不受控制地以飞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在路面拖曳出焦黑的印记！ 格温脑海中所有的想法急速退潮，只剩下了空白，想也没想地就冲进了车流，将男孩护在了怀里。 少女的衣摆和裙带在风中飞扬，氙灯炽亮的光束洞穿了她的白金色长发。 她看起来纤细又柔弱，看起来和玻璃一样美丽易碎，可她坚定地站了出来，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人阻挡伤害。 “咚——！” 所有人都呆住了，伴随着一声物体撞击的巨响，四周响起哗然的惊叫。 可真正震慑出人们的并不是少女冲动的英勇，而是刚才出现的一幕幕，好像是某种足以违反常识的奇迹。 想象中的悲剧没有发生。 车前，一个少年将少女和男孩都护在了身前，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格温抬起头。 一张熟悉的脸落入她的眼中。 少年微微喘着粗气，炽白的灯光在他蓬乱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晶莹的暖光。 彼得·帕克。 “你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急切地问，甚至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正抓着格温的肩膀。 格温看到真正救下她和男孩的人是彼得的时候，笑容迟滞了一秒，才绽放开来。 “……我没事。”她笑着摇摇头，“刚才是你救了我吗？你还好吗？” 闻言，彼得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双眸猛地紧缩，松开了双手。 刚才他被撞得不轻，不过这点儿冲击力对于拥有变异体魄的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定格住他的原因是……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救下的人究竟是谁。 她就是之前在学校里跟自己搭话的那个金发女孩。 耳边忽然传来这个女孩的关切话语，彼得只觉得心惊胆战，尤其是她盯着自己的眼神。 她蔚蓝的双眼似乎沉淀着深海，却又澄澈到能看穿他所有的秘密和伪装。 方才事出紧急，他没来得及换上蜘蛛战衣，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然而他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下了她和小男孩，很容易暴露出异常。 如果被她注意到什么不对，那就麻烦了。 “没事，我很好。”他懊恼地晃了晃头，“我真的很好。” 他笨拙地躲开格温过分探究的视线，迅速地站起身，将死里逃生的小男孩送回母亲身边。 小男孩的母亲泣不成声地向他们连连道谢。 面对男孩母亲担忧的问询，彼得絮絮叨叨地摆着手解释道：“别担心夫人，我没有受伤。其实我刚才翻了一个跟头，躲过了车头。但不小心磕了下脑袋，这才发出了一点儿响动。” 他绞尽脑汁地编造刚才的惊险过程，还不忘发出一声虚伪的感叹：“我居然什么事都没有，我可真是走运啊！” 幸好这个说法得到了众人的认可，没有人有丝毫的怀疑。 人群散尽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边再次传来一个轻柔的关切声。 “你真的没事吗？” “不用担心……好吧，我承认我刚才撞到了头，确实有点儿头晕。”彼得下意识地紧张回道。 他刚想再解释几句，然而一回头，便望进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 星星点点的雪飘零落下，街道两侧的霓虹渐次亮起，少女站在一片五光十色中，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那双眼睛就像雨后的晴空一样，清澈剔透。 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很难不会心动。 彼得沉寂良久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格温看着他，嘴角微扬，说：“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彼得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格温笑着指了指彼得的脑袋，“我只是想确认你现在知不知道。” 彼得被她的笑晃了心神，讷讷地回道：“彼得……彼得·帕克。” 格温眼睛扫过彼得的全身，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你看起来……似乎毫发无伤啊。” 那似是而非的眼神，让彼得差点儿响起只有感应到危险时才会发出的彼得一激灵（蜘蛛感应）。 他内心大呼不妙，只好又搬出刚才的说辞：“可能是运气好吧，我翻了个跟头，和车头擦身而过了。” 格温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彼得，彼得压力倍增，只好心虚地低下头，不敢抬头跟格温对视，并祈祷着对方能移开视线。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蓦地，风中飘来女孩带着笑意的夸赞。 “你做得很棒。” 这个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彼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时怔在了原地。 格温歪了歪头：“我的意思是，你刚刚做得很棒，只是这样太过危险了，有点儿傻，但很棒。” 彼得的睫毛微微一颤，心跳也似乎有些加快。 然而下一秒，格温的语气转而变得玩味，明显意有所指。 “你刚才就像超级英雄一样。” 她弯了下腰，凑近他的脸，发出的声音轻到仅限他们两人能听到。 “特别像……蜘蛛侠。” 彼得的笑容陡然僵在了脸上。 “也许这是因为……我是蜘蛛侠的粉丝。”他脸色白了几分。 格温的直接让彼得感到无比紧张，并且他实在不擅长撒谎。 如果被人看出来他就是蜘蛛侠，那会是一场灾难，而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想再重蹈覆辙。 格温用双眼一瞬不瞬地锁着眼前紧张的少年，闪烁的霓虹让她的眼眸过分发亮。 她的声音更低了几分，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该不会就是蜘蛛侠吧？” 如同碎开的冰面，慌乱沿着彼得紧绷的唇角蔓延开来。 他的脸色巨变，一下子又结结巴巴起来：“什……什么？当然不是，怎……怎么可能，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学生怎么可能是蜘蛛侠呢？” 彼得肉眼可见的窘迫被格温尽收眼底，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额前的金发随着她嘴角的幅度微微摆动，迸发出一寸又一寸的鲜活，让人忍不住想随着她的笑而笑。 “别在意，我只是很喜欢蜘蛛侠。”她笑够了，朝彼得眨了眨眼睛，“你刚才就和蜘蛛侠一样勇敢热心，不是吗？” 少女对蜘蛛侠的喜欢溢于言表，刚才发生的一切在纷飞的细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彼得的表情明显一松，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这让他对格温的戒备也直线下降。 也对，应该不会真的有人会把他这样一看就瘦弱内向的书呆子和一个超级英雄联系在一起。 他挠挠头，回想起自己在学校与格温不愉快的初遇，有些羞愧：“你叫格温，对吗？” “格温·史黛西。”格温应道，心中暗笑。 她看到男孩的表情尴尬，脸也明显红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更是让她想起警局那条总喜欢赖着自己不放的警犬，不禁心生出想欺负他的冲动。 难怪汤普森那家伙喜欢找他的茬。 通过这几次接触，她发现，彼得显然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类型，一看就是随便聊聊就能套出话的那种。 趁彼得心情不错，她果断决定得寸进尺，坏笑着问：“你也喜欢蜘蛛侠吗？我们可以多聊聊他，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蜘蛛侠的事。” 彼得很快就从飘飘然恢复了冷静，他支支吾吾地说：“关于这个话题，我想你可以去跟尤金·汤普森探讨一下，就是之前那个和你搭话并邀请你参加派对的男生。他可是蜘蛛侠的忠实粉丝，而且他圣诞节要办个蜘蛛侠主题的派对……” 格温不满地撇了嘴：“你让我去参加汤普森的蜘蛛侠派对？算了吧，我可不喜欢和这种自大狂来往。” “弗莱士（闪电）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有的时候喜欢作弄人，想博得别人的注意，就是方式比较拙劣。”彼得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越来越飘忽不定。 殊不知他已经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了自己与这位闪电汤普森曾经相熟这件事。 “好吧，那你会去参加那个派对吗？”格温又问。 “什么？”彼得慌张地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疯狂弥补，“我当然不能去，他又没有邀请我……我的意思是，我跟他不熟。” 雪仍在下，风中似乎有风铃在叮当轻响，隐隐从远处传来。 米歇尔和内德有说有笑地走出咖啡店，她望见街边的格温，友善地对她打了声招呼：“嘿。” “嘿……”彼得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了米歇尔，可他说出口的话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他僵在了原地。 米歇尔问候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女孩，而内德也面带羞涩望着格温，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他终于反应过来。 他的挚友和女友，都已经是他的陌路人了。《 》 4、第 4 章 彼得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盯着米歇尔和内德的背影，一直看到他们走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这可能会是他跟内德和mj的最后一次交集，他们如同空中相伴而飞的飞鸟，羽翼的羽梢相触，旋即偏移航线，向着各自的方向飞去，再不回头。 命运也是这样，它如同丝线一样，一旦不再平行，就会不再交缠。 格温站在一旁，感受到了这具离她很近的躯体正异常的紧绷。 彼得棕色的双眼透着一股难言的复杂情感，似怀念，似自责，又似痛心。 尤其是那股奇异的悲伤，是她无法触及的汹涌暗流。 彼得究竟遭遇了什么？她不禁在心底询问着。 格温垂下眼，映入眼帘的是彼得攥得泛白的指节。 她似乎明白了。 彼得没有失去记忆，他也知道自己蜘蛛侠的身份暴露过这件事。 说不定正是因为如此，彼得才不得不采取了某种手段，抹去了其他人的这段记忆。 虽然不知道彼得是怎么做到的，为何唯独她成了漏网之鱼，但毫无疑问，一周之前发生的一切，对于彼得来说，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现在……她还要继续探求这一份真相吗？ 彼得猛然回想起格温还在这里。 女孩微微歪头，盯着他琥珀般的棕色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金色的长发在她的脸侧垂下，如同瀑布。 头顶的雪还在下，交错的霓虹在闪烁，信号灯从红灯转变成绿灯，又变回红灯，不断转换的灯光让她的眼睛带着水波般的光，染成了童话般的色彩。 这一刻，“命运”这个词毫无征兆地跳回了彼得的脑海里，差点儿让他动摇。 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好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及时缓解了这份尴尬。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向格温略带歉意地说。 他一接通电话，旋即一道震天响的声音冲了出来：“彼得！你迟到了！你老是迟到！” “对不起，我被一件事耽搁了，我马上就到。”彼得连连道歉。 “拜托！你怎么老是搞出这种幺蛾子！” “刚刚有人叫了披萨外卖，过了29分钟不送到就超出送达保证了！这样一来，我不但收不到钱，连这个大客户都会被对手抢走，你明白吗！” “限你几分钟内到店里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做不到我就炒你鱿鱼！” 连珠炮一般的怒吼不断从彼得的手机里溢来，一字不漏地钻入格温的耳朵里。 她感慨了一声：“好吧，看来我们的忙碌先生是真的很忙。” “我在一家披萨店打工，那家店的老板稍微有一些急躁。”彼得窘迫地一笑。 格温体贴地说：“好吧，那你快去吧，别让你的暴躁老板等太久了。” 两人道别之后，格温停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寒风拂面，她抬起头，少年离她越来越远。 她蓦地叫住了他：“等等，彼得。” 被叫住的少年停下步伐。 远处的少女昂首，扬起一张暮色中有些迷离的笑颜，她冲他一笑，眨了下眼睛，突然问他：“你知道‘缸中之脑’这个实验吗？” 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这样一个问题，彼得一时间有点儿愣神，片刻才回到：“我听威尔逊老师提到过这个实验……呃……很有意思。” 这个实验是一个假想的实验，假设将一个人的大脑从身体里切除出来，单独放进能够维持大脑正常存活的缸中，再将这个大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类似超级计算机的机器上，通过数据和程序向这颗大脑传输信息和指令，创造一个虚拟的世界，让大脑保持一切正常的错觉。在这种情况下，这颗大脑是否能保持正常的运转，让它相信自己的生活一切正常，又或者它能察觉到异常，意识到自己只是存在于他人营造的幻觉之中呢？ “没错，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科学实验。我很喜欢这类科学实验。”格温点了点头，她抬起头，盯着彼得的眼睛，神色平静到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眸色也是清澈见底。 “如果现在有一个大脑正处于这样的处境里，并且它已经意识到了一切都是幻觉，你觉得它应该怎么办？”她轻声又问。 这个问题让彼得彻底愣住了。 有关科学的一切原本都是他非常感兴趣的话题，他有点儿控制不住地想深入这个话题，但现在明显不是探讨这些东西的时机，只能强制自己抿住嘴唇，咽下剩余的声音。 过了很久，他听见耳边传来一丝轻笑：“如果你以后想跟我探讨类似的学术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闻言后，彼得感到一丝不解，却也莫名放松了很多。 他顿了顿，回以腼腆的笑容，睫毛的阴影堆积在暖棕色的双眼里，形成一片摇曳的光影：“好吧，不过我不确定可以帮到你。” 格温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彼得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害羞的神色，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悲伤。于是最终，她只是微微摇头，决定暂时将这个秘密埋藏于心中。 她回忆起在那段错乱的记忆中，彼得暴露身份后的经历。 每天被无良记者和神秘客的支持者围堵，不断接受警方的调查和民众的谩骂，遭受所有人的恐惧和远离……他甚至在体育课上被老师和同学们嬉弄，被迫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大家表演蜘蛛侠如何爬墙。 一个拯救过人们的超级英雄在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竟然会遭受这么多不公正的对待。 与其这样，不如被全世界忘记。 不论这些记忆是否只是她的妄想，她都直觉般地相信，从彼得身上散发出的那份痛苦和迷茫是真实的。 以及那份温柔和赤忱，也是真实的。 一如她最初见到的蜘蛛侠那样。 她知道如果今天自己继续逼问彼得，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她却忽然不想再问了。 不过她希望，等到他真正想说的时候，能亲自告诉她。 她最后挥了挥手：“还有……关于蜘蛛侠的事情，我们以后可以多聊聊。” 听到蜘蛛侠三个字，彼得的双眼有了神采，就像星星落在了他眼里，终于变得不再迷茫。 良久，他缓缓开口：“没问题。” ———— 格温到家的时候，她的母亲海伦·史黛西还在厨房忙碌，食物的香气在屋内萦绕。 她脱掉外套和背包，到厨房给了海伦一个拥抱。 “爸爸还没回来吗？”她问。 “噢宝贝，你知道的，他很少在晚饭时间准点回过家。”海伦拿起汤勺，揭开一锅炖肉，“我正打算去给他送饭呢。” 格温笑着耸了耸肩。 乔治是个好警长，也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尽管他已经尽力在平衡家庭和工作，但依旧时常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都顾不上。 去警局送饭成了史黛西家的一项日常任务。 她今天本想趁着给乔治送饭的机会，去他的办公室翻一翻警局的档案，看看纽约市之前发生了哪些让人在意的怪事，好弄清自己混乱记忆的真相。 不过在猜到她的记忆混乱是彼得的手笔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格温帮海伦做起了晚餐的收尾工作，客厅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晚间新闻，刚好成为了两人忙里偷闲的谈资。 “关于是否将复仇者大厦出售给奥斯公司的传闻，斯塔克工业尚未作出明确回应，但其表示将与奥斯公司展开合作，尝试将生物科技运用到武器开发实验……” “有科学家表示，超级人类的不断涌现代表着物种进化的下一阶段，在未来，这些变种人必定会取代普通人类……” “纽约市最近出现多场游行示威，有部分市民对异能者表示强烈不满，要求重启索科维亚协议，推行注册英雄法案……” …… 新闻里全都充斥着超能者的消息，格温已经对这类新闻见怪不怪了，现在跟超能者沾不上边的报道，都不能算是新闻。 连海伦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奇怪的世界。” 格温点了点头。 是呀，奇怪的世界。 人们既需要超级英雄，又畏惧他们的能力。 崇拜与厌恶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现在这个矛盾的社会。 晚餐大功告成，海伦将炖肉分到了餐盘上，说道：“宝贝，就快要开饭了，帮我去房间叫一下霍华德好吗？” “没问题。”格温帮海伦将餐盘依次摆放在餐桌上，就去了霍华德的房间。 霍华德是她刚上初中的弟弟，平日里有些调皮捣蛋，却十分崇拜蜘蛛侠，他曾扬言未来要成为跟蜘蛛侠一样行侠仗义的炫酷义警，被乔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她忍不住想，要是让霍华德知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是跟她同校的彼得，他会不会兴奋到跑去当场拜师？如果这样的话，乔治会气疯吧。 她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便径直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霍华德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课桌上的电脑却开着，散发着幽幽的荧光。格温环顾四周，发现床上蜷缩着一团由被子裹成的不明物体。 “霍华德？”她打开房间里的灯，“晚饭时间到了。” 片刻后，一个乱糟糟的金发头颅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格温？你回来了？”霍华德揉了揉头发，“该死，我没有什么胃口，可不可以跟妈妈说一声……” “不可以。”格温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望着霍华德颓丧的脸，格温问：“心情不好？” “哎。”霍华德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格温颇为好笑地叉着腰说：“看上去像是某种青春期烦恼，能给我说说吗？” “得了吧，我才没有那么庸俗。”霍华德从床上翻下来，“好吧，的确称得上是烦恼。” 他压低了声音：“格温，当你发现你崇拜的别人被当成混蛋，你会怎么办？” “因为蜘蛛侠？”格温探头看向霍华德的电脑，出现在显示器上的界面赫然就是j·乔纳·詹姆森的电视节目，正好是她今天看的那期。 她笑了笑，安慰说：“不过就是一些网络上的恶评而已，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吸引眼球搞出的噱头，说不定蜘蛛侠本人都不会介意呢，你又在担心什么？” “不止是那些。”霍华德犹豫了半晌，“我今天偷偷听到了。” “我听到爸爸在电话里说，要签署关于蜘蛛侠的逮捕令。” 格温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她将课桌前的椅子拖过来坐下，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霍华德的表情变得有点儿急切，“就在今天早上，爸爸送我上学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对讲机里说的。” 格温微眯起眼睛：“可爸爸明明并不反对超级英雄，为什么突然要逮捕蜘蛛侠？” 超级英雄们的破坏力非同凡响，他们的行为时常在法律的边缘游走。 然而，获得超能力的人不止会变成超级英雄，其中还有不少会心生邪念，化身为超级反派，这些超能反派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应付的，能对付他们的只有超级英雄。 乔治对于超级英雄的态度一直有点儿暧昧，他虽然不喜欢这些不守规矩的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超级英雄的存在是必须的。 政府的想法与乔治类似，不过总体上抱着支持的态度，国际政府甚至专门成立了神盾局（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和各方超级英雄展开合作，处理各种奇异事件。 在她的记忆中，暴露身份的彼得被指控谋杀神秘客，也是因为有神盾局在其中斡旋，警方即便签署了逮捕令，也将他和身边的人都带去了调查，但最终未给他定罪。 为此纽约市警局还喜提了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同款抗议游行。乔治那几天的心情简直可以算是阴云密布。 “除了逮捕令，他还说了什么？” 霍华德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到了一些，不是全部。” 格温拉住霍华德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霍华德，拜托了，再仔细回想一下。” 见她这样认真，霍华德愣了愣，开始皱着眉头使劲回想。 思考了半晌，他说：“我似乎听到爸爸提到了损害控制局。” 格温陷入了沉思。 是损害控制局要求逮捕蜘蛛侠吗？ 这可是斯塔克工业赞助的政府部门，专门为超级英雄善后的组织。凭借蜘蛛侠和复联的关系，损害控制局应该站在蜘蛛侠那边才对。 想到这，她的心猛然一跳。 她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彼得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是蜘蛛侠…… 那么那些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人……是不是也把他忘了？《 》 5、第 5 章 纽约市的警局是这座城市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在这里，你能感受到美利坚这个国家最庄严的秩序以及……黑暗的罪恶。 格温主动揽下了今天的送饭任务。 她站在纽约市警察局的门口，有些忐忑。 紧张的心绪在她的内心里不断滋生，让她的笑容都有点儿僵硬了。 她终于还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了这里，只不过目标从偷看有关自由女神像惨案的案件卷宗换成了偷看蜘蛛侠的资料和卷宗……虽然两者好像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乔治多半已经开始签署关于蜘蛛侠的逮捕令了，如果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会尝试劝说乔治撤回逮捕令，即便她知道这多半行不通，要求逮捕蜘蛛侠是上头的决定，不是她爸爸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能够决定的。 她想起《黑客帝国》这部电影，男主角安德森发现他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个名叫矩阵的虚拟世界，而真实的他只不过是一个缸中之脑，依靠营养液活着，大脑被迫连接着电脑的千万芯片，活在数字营造的虚假人生里。 后来安德森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有人给了他一红一蓝两颗药丸，吃下蓝色的药丸他就能继续眼前虚假但平和的生活，而吃下红色的药丸他则能冲破数字的围墙，面对真实的世界。最后，安德森选择了红色的药丸。 如果安德森选择了蓝色的药丸，他就不会变成救世主，或许他能度过平静的一生，哪怕那都是虚假的，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他失去了很多，可更多人因为他的选择而受益，世界也因为他的选择得到了拯救。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男主角安德森，所有人都被虚假的事实蒙蔽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真相。所以换成她，必须也要做和安德森一样的选择，因为现在只有她还记得彼得是蜘蛛侠，也只有她能帮助他。 就算是最糟糕的情况，她也可以通过警方的资料，推测出接下来警方针对蜘蛛侠的行动方案，之后她再想办法将这些信息通知彼得，让他小心警察的追捕，应该能帮助到他。 格温做了一下深呼吸，走进了警察局。靠近办公区域的时候，她被值班的萨利警官拦了下来。 萨利的头顶稀疏，身材微胖，制服的皮带勉强能勒住他的肚子。但他是个很有亲和力的警官。 他向格温热情地招呼道：“格温！见到你真好。” 格温扯出一抹笑：“嘿，萨利，好久不见！” 萨利警官在她身侧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好香的味道啊，是来给乔治送饭吗？” “没错，他自己是不会想起吃饭这件事的。” 萨利警官上下打量着格温，收敛了笑容：“听着格温，我们这里乱得很，不是年轻小姑娘该来的地方，你把吃的放在我这儿就回去吧，我待会儿会交到他手里的。” “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萨利……”格温把饭盒往身后一藏，咧嘴一笑，“好吧，我就是不信任你，我可不能把这东西给你，我要亲手交给他。” 这里的警员基本都认识她，警察局对她来说就像第二个家一样温暖。 然而警察局里面鱼龙混杂，再加上她小时候遭遇的那次挟持，让大家都心有余悸，他们担心她的安全，都不赞成她经常来这里。 要是放在以前，她大概就这样听话地回去了，可惜，她今天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她吐了吐舌头，摆脱了萨利警官的纠缠，轻车熟路地钻进了警局的办公区。 可怜的萨利警官只能站在原地傻眼。 今天警察局的办公区异常忙碌，警官们忙得不可开交，没工夫教育她这个不守规矩的女高中生。 格温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暗叫幸运。 她环顾四周，被其中两个干练的女警官吸引了注意。两人都留着利落的短发，其中那个黑发的日裔女警官叫渡边由里，另外一个有着橘红卷短发的女警是琴·德沃尔夫。 她们都是十分优秀的警官，是乔治的左膀右臂，也是格温的老熟人，都把格温当妹妹一样亲近。 格温叫住两人：“嘿！德沃尔夫警官，还有渡边警官！我爸爸在办公室吗？” “孩子，最后告诉你一次，叫我琴。”德沃尔夫警官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局长在办公室，埋头案子里出不来呢。” “他总是这样。谢啦，女士们。”格温抱歉地笑了笑。 她只是单纯想表达尊敬，但似乎德沃尔夫警官并不喜欢这样严肃的称呼。 告别了两位女警官，格温总算进到了乔治的办公室。 一眼望去，乔治的办公室宽敞整洁，即便文件数量繁多，也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样一丝不苟。 此刻的乔治正紧皱着眉头，专注于案件的资料之中，就连格温推门而入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格温调皮地掀开饭盒的盖子，然后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乔治的办公桌上。 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很快吸引了乔治的注意，他抬起头，望见格温，瞬间舒展了愁容，笑了起来。 “小格温，你不用专程来给我送饭。”他起身，抱住了格温。 格温轻嗤了一声：“因为不给你送饭的话你根本想不起还有吃饭这回事。” 对于纽约市民来说，乔治是个严肃且负责的警长，但在格温面前，他就变成了温柔的父亲。如果他不再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一直用小时候的肉麻称呼叫她就更好了。 乔治回到了办公桌前，将文件推在一旁。 他端起饭盒，看向格温，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忍不住提醒道：“小格温，你这么为你老爸着想真的很贴心，但比起在这个贼窝待着，我相信你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格温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离开，即便她明白乔治这是担心她的学业和安全，想让她快点儿回家。 为此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拉开了背包拉链，拿出了学习资料：“我带了作业来，不管在贼窝里还是在别的地方做，都是一样的。” 她放柔了声音，两只眼睛轻轻扑闪了一下，显得清纯又无辜。 “我喜欢在这里陪你，爸爸。” 这番话戳中了乔治的心，他望着女儿渴望的双眼，不忍心拒绝。 “那好吧。”他妥协道。 格温在一旁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翻开了作业，貌似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然而目光却时不时地打量着乔治的办公室。 目前一切都很顺利。 在尝试劝说乔治之前，她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尝试偷看到警方有关蜘蛛侠的所有资料，尤其是他们准备逮捕蜘蛛侠的那部分。 不过她必须先搞清楚乔治把关于蜘蛛侠的文件都放在了哪里。 乔治习惯在每日工作结束后，再将当日所有的文件按日期整理妥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的所有文件此刻都还在堆放他的办公桌上，蜘蛛侠的相关资料应该也都在里面。 她低头翻动了一下手中的书页。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 彼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租住在皇后区的廉价公寓。 公寓的房间破旧又狭小，角落摆放着一张破旧的小床，四周的墙皮已然发黄龟裂，满是岁月的痕迹，夹杂着细雪的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他脑袋嗡嗡发疼。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他送披萨外卖的时候顺手赶跑了几个银行劫匪，却不小心超过了配送时间。为此他不仅要赔偿老板披萨钱，还永远地失去了这份工作。 “账单，账单，还是账单……哎，生活真不容易呀。”彼得捧着数张催款信件摔倒在床上，嘴里嘟囔着，“我得想办法重新找个工作。” 在床上躺了半晌，他起身打开了床头那台老旧的收音机，用冰箱里仅剩的食材给自己煎了一份三明治当做晚餐。 只可惜他的厨艺一向稳定，成功将三明治煎至焦糊。 彼得毫不在意地将这份糊到发黑的三明治全部吃进了肚子里，毕竟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了。 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独自一人的生活。 不久之前，他请求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施展了魔法，让全世界的人都忘记了他，以及他蜘蛛侠的身份。 他摆脱了身份暴露的危机，然而副作用却是，他的一切社会关系也全部清零。 没有人记得他，只有一些冰冷的文件和数据还记录着他的存在。 户籍方面还好，他原本在学校里就是小透明。之前的烁灭事件又搞得世界一团乱，灭霸被打败后，许许多多已经化成灰烬的人们重新回来，官方的人口档案本就是一团乱麻，他掺杂在其中，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然而更头疼的事情是，麻省理工已经拒绝了他的入学申请，魔法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只能选择再复读一年，等来年再重新申请大学。 但失去梅姨之后，他已经没有了生活来源。 斯塔克先生留给他的一切，包括斯塔克工业对他的资助，自然也不复存在了。梅姨倒是给他留下了一些钱，但大学的学费太过昂贵，他必须将那笔钱留到重新考上大学的时候。 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养活自己，一边兼顾学业，一边从事薪水微薄的兼职。 与此同时，他还要继续蒙面义警的生活，做纽约市的友好邻居，超级英雄蜘蛛侠。 他承认现在的生活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即便如此，他也要咬牙坚持。 他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就必须去承受这一切。 飞快地解决完晚餐，他简单地收拾好餐具。 房间黯淡的光线照亮了窗户，窗外笼罩在白雪里的钢铁都市尽收眼底，收音机里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现在是纽约时间晚间八点整，今日天气为多云小雪，寒潮即将来临，预计夜间气温将持续下降，建议市民们做好防寒保暖。” 圣诞节临近，天气越来越冷了。 彼得皱着眉看了看床上的几条毯子，想知道这点儿可怜的被褥是否能够抵御寒冷的夜晚。 变异蜘蛛给予了他强健的体魄和敏锐的感官，可并没有让他变得防寒耐热。 事实上，他还挺怕冷的。 他的蜘蛛侠战衣也只有薄薄的一层，一点儿都不保暖。不知道穿着这样的战衣在纽约市的雪夜里荡一圈，会不会让他变成冰棍。 要是放在以前，他有斯塔克先生为他设计的纳米钢铁战衣，各种功能应有尽有，保暖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现在他只能穿自己缝制的简单战衣。 好在他现在的手艺可比刚出道的时候好得多，起码做出来的战服像模像样了。 想到这里，彼得摇了摇头。 他不能老是想着依靠斯塔克先生，他好歹曾经也是打倒过外星人的复仇者联盟中的一员，早就应该成为独当一面的超级英雄了。 彼得翻箱倒柜了半天，才找出几件可以塞在战衣里的厚实衣服。 他将这几件为数不多的保暖衣物一股脑全部套上，然后艰难地穿戴上自制战衣。 他端详着镜子里圆滚滚的自己，喃喃自语：“好吧，这些长内衣裤的确可以保暖，但也令我变成了蜘蛛大肥侠。” 他瘪了瘪嘴，又将衣服脱了下来，只保留了最外面那件单薄的战衣。 彼得低头思索了片刻：“看样子我现在得去买一些贴身的保暖内衣裤才行。” 但很快，他想起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看向散落在床上的账单，叹了一口气。 “还是暂时先加到待办清单里，以后再说吧。” 折腾了半天，彼得累得瘫倒在那张破旧的小床上。他抬头望向窗外的飞雪，心中划过一丝心酸。 他忍不住想起了梅姨。 梅姨是个出色的烹饪大师，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让烤鸡的香气溢满整间房子。 还有内德和mj（米歇尔·琼斯）……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此刻他们应该在一起，期盼着圣诞节的来临。 他知道这一切明明是自己造成的，也是他自己决定离开内德和mj，独自承受这一切的，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烦恼，愤怒和纠结。 他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挺过来，试着继续生活……试着当那个友善的好邻居蜘蛛侠。 来自另外两个平行世界的蜘蛛侠，都经历过比这更为黑暗的时刻，他又有什么理由颓废下去呢？ 彼得缓慢而坚定地笑了起来。 多亏了那两个来自平行世界的自己，是他们让他明白了梅姨临终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们身体力行地教导了他，什么样才算是合格的超级英雄。 心里有个东西忽然刺痛了他。 他猛然想起来，来自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彼得·帕克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失去了……我失去了格温，我的……我的mj。我没能救下她。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他轻声低吟道： “格温……格温·史黛西？”《 》 6、第 6 章 “命运”一直都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它没有确切的科学定义，也无法用任何原理解释。但他还是相信，在一个人一生中某几个重要的时刻，会清晰地感觉到命运的降临。 刚才那一瞬间仿佛就是这样的时刻。 少女纯净的笑颜不受控制地闯入了彼得的脑海。 在人群如海潮分流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一抬眼，就像看到命运的洪流一般看到了她的身影。 彼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花了点儿时间，调查了一下格温·史黛西的信息，然后呆愣地看着搜索到的资料，震惊到目瞪口呆。 该死！他之前竟然不知道格温·史黛西！ 格温·史黛西，学校里绝对的尖子生，更因其出众的长相被誉为“标准高中的选美皇后”。 而且她的父亲乔治·史黛西，可是纽约市的警察局局长！ 为了做好友好的邻家英雄，他一直偷偷窃听着纽约警察的内部广播频道，经常会听到她父亲的名字！ 彼得陷入了迷思。 他的高中简直过得太闭塞了，不是在复仇者联盟的任务里连轴转，就是整日和内德mj他们搅在一起，对学校里的其他事简直一无所知。 格温·史黛西这样的女生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而她今天居然主动搭讪了他。 这种不缺追求者的人气女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丽兹·艾伦。只可惜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迷恋丽兹的他完全就是个愚蠢的青春期小男生，还惹出了不少麻烦。 他不仅亲手将丽兹的父亲秃鹫送进了监狱，还成功让丽兹本人也彻底恨上了他，在他蜘蛛侠的身份暴露之后，不惜亲自找到媒体曝光他的黑料。 丽兹的专访十分畅销，充斥在纽约大街小巷的报刊亭里。他还记得杂志上面印着丽兹灿烂的笑脸，但标题却是毫不客气的指控：【他就是个骗子！（hesaliar）】 彼得的心里忽然毛毛的。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自己能够凭借自身的魅力吸引起貌美女孩的注意，毕竟他在以前就几乎没有女人缘，就更别说现在了。 他已经过了自作多情的年纪，像格温这样的校园女神绝无可能喜欢他。 她不会是发现他的秘密了吧？ 彼得的心疯狂跳动了起来，开始后悔今天和格温说了那么多话。 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她察觉到了什么就糟了！ 尤其她的父亲史黛西警长可是个十分麻烦的家伙！ 如果他招惹上格温，大约和招惹上丽兹的结果一样。那就是被她们的父亲暴揍一顿。 当然，区别只是秃鹫被他弄进了监狱，而换成史黛西警长，进监狱的那个人会变成他而已。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让史蒂芬施展了让全世界都遗忘他的咒语，才摆脱了蜘蛛侠身份暴露的麻烦。现在才过了几天，他就被警察局长的女儿盯上了。 但史蒂芬可是至尊法师，他施展的咒语绝无失手的可能……嗯……在没有他在一旁干扰的情况下，绝无可能失手。 况且史蒂芬的咒语应该是奏效了，那些从别的平行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反派都被成功传送了回去，连同平行世界的彼得·帕克一起回到了他们原本的世界。 彼得左思右想，思考不出答案。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到底想干什么？”他忍不住向自己发问。 他挠了挠头，又想起平行世界的自己，那个稍显瘦高的彼得·帕克。 为了方便区分，他叫他彼得三号，而这个彼得三号提到过的挚爱格温，没准就是平行世界的格温·史黛西。 彼得努力地回想前段时间与平行世界的两位蜘蛛侠相处的点点滴滴，企图想起更多关于平行世界格温的信息。 可除了这些，他再也想不起其他。 那个时候他满心满眼只有mj，还在时刻为自己闯下的麻烦担忧，根本没心思关注别的东西。 而大战结束后，随着史蒂芬的咒语落下，平行世界的大门再度关上，那两位蜘蛛侠只来得及和他做一个简短的告别，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况且彼得三号似乎也不愿意提及这些，他仅仅看到自己和mj之间稍显亲密的互动，脸上就会流露出明显的落寞。 他与那位格温一定很相爱。 不同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总会有很多相似之处，遭遇的一些事情也会发生重合。来自另外一个平行世界，能凭借自身产出蛛丝的彼得二号，他的妻子跟他的女朋友一样也叫mj（玛丽·简），虽然全名不太一样。 说不定……格温·史黛西真的是对他本人感兴趣呢？就像平行世界那样，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彼得的脸上渐渐涌上一股红晕。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她看上去像是蜘蛛侠的狂热粉丝。 人总是视觉动物，他承认格温的长相的确很迷人，如果这样的女生喜欢他，他…… “等等，帕克，你怎么又开始自作多情了！”他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停止这样危险的想法，“你爱的可是mj，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 话音刚落，彼得自顾自地哽咽了一下。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翻涌。 史蒂芬的咒语清除了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mj已经将他忘记了，他不能……他不能再去找mj了。 即便他和mj约定好了，之后会去找她，让她重新回想起与他的点点滴滴。 但如果他继续去找mj，就会给她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只要他还是蜘蛛侠，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将不得安宁。 彼得三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的格温就这样逝去了。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他不想mj也遭遇这一切……格温·史黛西也是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关掉了电脑。 不管这个女孩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他，他都不可以再靠近她。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忘记今天的一切，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mj以后不会再遇到危险了。”像是自我安慰似地一般，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时候，监听着警方广播的老旧收音机传来警方调度员的广播警报：“各分队注意，时代广场附近出现持械歹徒，有警员遭到攻击，请求支援……” “好吧，帕克，先把这些复杂的问题都抛开。”彼得整理好身上的蜘蛛侠战衣，戴上了头套，化身成了蜘蛛侠。 他跳出窗户，荡起蛛丝，在远离喧嚣的高空中飞跃，入目是纽约市林立的高楼和星河般的灯火。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抛出一节蛛丝。 “夜深了，现在是超级英雄时间。” ———— 格温知道乔治心情不错的时候，不会介意她翻动警局的文件，她以前也没少偷看警局的卷宗。 她当着乔治的面专注学习了个把小时，成功哄得了乔治的欢心，获取到了阅览这些卷宗的权利。 入夜后的警察局也变得很安静，静到可以听到窗外寒风和落雪的声音。 乔治还在伏案埋首，暖色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格温观察了一会儿堆积如山的案件材料，吃了一惊：“最近纽约市好像不怎么太平呀，犯罪率怎么那么高，是发生了什么吗？” 乔治的笔尖微顿，抬起头微微挑眉。 “没错，这段时间发生的案件简直呈几何倍增长。” 他顿了顿，放下了笔，双手交叉叠起来，微眯眼睛：“姑娘，不错的观察力，纽约市近期的治安确实不太好，大家都要忙疯了，但你知道为什么最近犯罪率那么高吗？” “因为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离去，超级英雄们少了领头人，都比以前沉寂了许多？”格温扶着下巴，“传言复仇者联盟都已经解散了。” 这么回答后，乔治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超级英雄的沉寂只是一方面，导火索还是因为平衡被打破了。”他摇了摇头，“还记得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吗？那个红色网兜头惹出来的麻烦。” “伦敦袭击事件？”格温尽力保持着语调的平静。 “经过调查，用于伦敦袭击事件的武装无人机确认是斯塔克工业的产品。毕竟闹出了人命，上面只能限制斯塔克工业的网络访问，这也就变相限制了斯塔克工业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正常运转。这引得各路人马蠢蠢欲动，都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乔治说，“各路狠人都打算吞下这块蛋糕呢，尤其是……藏在黑暗中的那几位犯罪帝王。” 他无奈地摊了下手，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纽约市各大□□正在准备全面帮派战争，恶霸们的狂欢快要开始了。” 格温随意拿起一叠文件，粗略地翻看了一眼，发现大部分案件的确都与□□相关，印证了乔治的说法。 “听起来像是恶人们为了争抢地盘的黑吃黑，纽约市以后会变得更糟吗？”她问。 “别担心亲爱的，这只是暂时的。斯塔克工业撇清了和那个蜘蛛人的合作关系，并声称对方系盗用了钢铁侠托尼·斯塔克留下来的智能系统和技术。”乔治宽慰地对她说，“现在联邦探员已经开始调查那些失踪的斯塔克工业技术了，过不了多久，政府就会解除对斯塔克工业的限制，到时候纽约市会恢复原有的秩序的。” 可怜的蜘蛛侠！ 格温早就猜到了这一层，只是没想到斯塔克工业被限制会带来更猛烈的连锁反应。 她越发为彼得的境遇感到担忧。 斯塔克工业和政府的关系密切，当斯塔克工业变成了敌人，蜘蛛侠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格温忧心忡忡地将案件文件放回了乔治的桌案，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 她的瞳孔骤然缩起。 因为她看到了桌案另一侧的文件堆里，夹着一张通缉令…… 针对蜘蛛侠的通缉令。《 》 7、第 7 章 格温不动声色地挪步到桌案边。 面对近在咫尺的目标，她缓缓伸出了手。 她平时没少祸害乔治的办公室，但偷拿东西还是第一次，难免感到紧张，心脏不受控制咚咚直跳。 就在她快要碰到那份通缉令的时候，乔治忽然抬头瞥了她一眼。 她身子僵硬了一下，转而飞速拿起手边的另一份文件。 乔治可是只老狐狸，没有十全的把握，她可不敢轻易动手。 还是再等等吧。 “小格温，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被那个蜘蛛人救过？”乔治蓦地开口，差点儿又吓了格温一跳，“时间过得太久了，老是替这些麻烦的超能者擦屁股，我都差点儿忘了这件事了。” 格温眼前一亮。 她点了点头：“对，他救过我。” 她犹豫了片刻，又轻声问道：“爸爸，你觉得蜘蛛侠是坏人吗？我相信伦敦袭击事件不是他的错。” 乔治停顿了几秒，抬起头看着她：“或许吧，目前的证据不足以证明那个叫昆汀·贝克的人的视频里没有弄虚作假的成分，不能排除他陷害那个蜘蛛人的可能。” “我一直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态度，我可不相信什么异界来客的说法，哪来的什么平行宇宙？至少纽约警局从没接到过跟异世穿越者相关的警讯。” 格温的心瞬间被雀跃淹没。 乔治有时候古板得让人生厌，但他严谨的作风也是一项不可多得的优点。 然而她还没开心多久，乔治便话锋一转。 “但他依然是一个闲得无聊，仗着自己有点儿能力就肆意妄为的蠢货，他利用了斯塔克工业的无人机技术袭击了昆汀·贝克，造成了对方的死亡，这也是事实。” 格温的笑容消失在了脸上。 原以为乔治能看在往日的恩情上对可怜的小蜘蛛网开一面，但看样子他还是打算公事公办。 “但我觉得他是真心想帮助别人，我相信大多数人会觉得他是个英雄，他不仅救过我，也是参与了烁灭事件的超级英雄呀，如果没有他，消失的那些人……妈妈也不会回来。”她反驳道。 “好吧，他的确大多数情况下没什么恶意，但他依旧是个危险人物。”乔治的表情稍稍缓和，“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的，亲爱的，是时候教会你一些东西了。” “听着格温，大部分人或许是错的，就像他们觉得我们警察都是整天围在一起吃甜甜圈，一边摸自己屁股的饭桶，而那些超级英雄才是他们的守护者。”乔治双手交叉，一脸严肃地望着她，“事实上，如果没有我们维持秩序，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可是……” “法律和秩序才是维护世界和平最需要的东西，没有超级英雄世界照样运转，至少铁人和美国队长离开之后，我们的生活没有失序不是吗？没有法律和秩序，我们所有人的生活才会变成一团糟。那个蜘蛛侠曾经固然是个英雄，但他没能守住底线，擅自害死了人。” “想象一下，如果越来越多的人绕过法律的限制，选择滥用私刑，会有多少人能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会有多少的人明明无辜却被冤枉受害。” “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秩序，这样才算得上是对这个世界，对你们真正的保护。” 格温沉默了，慢慢平静了下来。 的确，将执行正义的权利全交给个人，是可以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人性注定有肮脏黑暗的一面，她也不知道超级英雄们能不能永远保持善良的本心，不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法外之徒。 她低下头，盯着手中的案件文件看了很久。 上面记录着一起惨烈的银行抢劫案，现场照片惨不忍睹，她翻到的那页可以清晰地看到受害人有的被洞穿了喉咙，有的胸口被开了几个大洞，还有的人面部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 他们都仰倒在地上，汩汩冒血，变成生命已尽的褪色残骸。 坚守住现有的秩序，世界就会变得更好吗？ 凡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可他们又不能祈求神明的垂怜。 那些行走在人群中的超能力者，他们亦是凡人，他们也会痛，会受伤，会孤独和迷茫。 但他们拥有比肩神明，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能力。 如果有能力的人都不去做这些，那么也不会再有人去做了。 她想要相信蜘蛛侠能做到坚守正义，能保持那颗善良澄澈的心，同这个世界的黑暗战斗到底。 至少……他还没有变得乔治说的那样不是吗？ 她相信他以后一定能做到，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爸爸，看看这起银行抢劫案，多么惨烈。”格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凶恶的银行劫匪下手真狠，这些可怜的人都来不及报警，要是有蜘蛛侠这种超级英雄在，就能阻止他们了。” 这回乔治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面色有些异样。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抽走了她手中的那件抢劫案文件：“小格温，现在我需要独处一会儿，你需要回家干你的正事了。” 格温没想到乔治的逐客令毫不留情。 “等等，我真的很喜欢在警署学习。”她发出了强烈的抗议，“我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乔治一改常态，这次没有无条件地宠溺她，而是无情地将她关在了办公室外面。 格温有点儿崩溃。 天呐！小蜘蛛的案件资料怎么办！ 她不甘心地滞留在警局的办公区，和相熟的警官们攀谈起来，想再找机会去乔治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乔治猛然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招呼了一声：“德沃尔夫，渡边，跟我走，有新情况。” 这时乔治注意到格温还留在警局，惊讶地问：“小格温，你怎么还没回家？” 格温有些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我得出去一趟，告诉海伦晚上别等我了。”乔治没有多想，火急火燎地带走了两位女警官，“你要赶快回家。” 似乎是出了什么紧急的案件，很快，大半的警官都跟着乔治一起出警了。 整个警局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乔治走得匆忙，竟然没有亲自送格温离开警局，这又给了格温可乘之机。 在他走后，格温趁其他警官不注意，偷偷溜回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桌案一如既往的整洁，桌上的半杯咖啡还冒着热气。 格温环视了一周，发现和之前相比，桌上少了很多文件，包括那份蜘蛛侠的通缉令。 格温咬了咬牙，四处翻找了一番，可惜没有找到。 乔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一些文件藏了起来。 格温沉思了片刻，双眼滴溜一转，摸到了办公室的保险箱。 她对乔治太过了解，知道他喜欢把重要的东西锁进保险箱里，不仅是通缉令，有关蜘蛛侠的其他文件肯定也在里面。 而且密码……一定就是她的生日。 “咔嚓”一声，保险箱顺利被打开，格温松了一口气。 里面果然堆放了一些案件文件，小蜘蛛的通缉令也如她预料中一样安放在其中。 格温扬起嘴角，将那张通缉令攥在了手中，继续翻找其他文件，不想放过有关蜘蛛侠的一切。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背后蓦地传来一声细碎的门响，接着是几声沉闷的脚步声。 她警惕地回头看去，只见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而一个人影站在门边。 明亮的灯光下，对方的脸上反射出一丝微光，有些晃眼。她认出来对方是戴着眼镜的霍威尔警官，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乔治不在，你怎么还不回家，格温？”霍威尔警官推了推眼镜，远远地看着她。 格温用身子挡住保险箱，随手将手边的全部资料都塞进了里面的一个不起眼的浅棕色牛皮纸文件袋里，再眼疾手快地将它们一齐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我刚才把东西落在这里了，马上就走。” 霍威尔警官朝她温和地笑了笑：“快回去吧姑娘，现在也不早了，路上注意安全。” 目的终于达成，格温的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她一如既往地与警官们热情告别。 只是她未曾注意到，霍威尔警官望着她的背影，双眸黑沉起来，眼底暗流涌动。 朦胧的雪夜中，城市的喧嚣不绝于耳，彩色的霓虹绚烂，似乎能掩盖一切黑暗。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被乌云笼罩。 ———— 远离警察局，附近的光线就淡了下来，夜色彻底吞没了这座城市。 街上依旧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但不太多。 天气依旧糟糕，厚重的乌云将这天空映成了浓墨。空气湿润地弥漫中，透着淡淡的尘霾的气息，冷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接连不断地灌进人的颈窝。 格温吸了吸鼻子，拉紧了衣领，脚步比先前快了不少。 她还要穿越好几个街区才能到家，而其中几条街的治安状况堪忧，她可不想在隐秘的街角被醉鬼搭讪。 然而一想到刚才刺激的举动，她的心脏就跳得飞快，这让她的注意力有些分散。 她今天第一次从乔治办公室偷拿了东西，当了一回坏孩子，差点儿被人发现，还不小心多拿了东西。 当时时间紧迫，她还来不及查看到底哪些资料才和蜘蛛侠有关。情急之下，她就将一堆资料都一股脑地塞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文件袋里，一起带离了警局。 想来多拿的部分应该也只是关于其他普通案件的寻常文件而已，她可以等明天再送回去，只是明天难免又要找理由悄悄动手，不能引起乔治的注意。 此刻的她正想入非非，提防心没有平时那么重，浑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直到穿过了好几条街巷，她才意识到……后面好像有一辆车在跟着她。《 》 8、第 8 章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街区的光与影像是融化进了黑夜里，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 格温咽了口唾沫。 作为警官的女儿，超过常人的警觉性提醒她不太对劲。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偷地往后侧瞟了一眼，心里猛地抽动了一下。 在视野的边缘，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慢腾腾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个男人各坐在驾驶和副驾驶，都戴着暗色的鸭舌帽，眉眼被帽檐遮得严严实实，她看不清模样，只觉得他们的块头似乎不小。 这让她瞬间联想到五大三粗的h|帮分子。 格温低下眼，轻轻把手摸进了口袋，握紧了手机，在拨号键上输入了报警电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拨通，那辆黑车就堂而皇之地停在她身边。 然后她就听见皮鞋重重踩到雪地里的声音，和一句让她汗毛倒立的话。 两个彪形大汉从车里走了出来，挡在她的前面：“嘿！小姑娘，你可别轻举妄动，我们可不想在你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划几道口子。” 格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往人行道内侧靠了一步，呼吸有些急促：“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你说呢？”对方望着她，一脸狞笑。 “好吧，我会乖乖听话的。”格温颤抖着从背包里掏出钱包，并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 无意义的反抗只会激怒这些穷凶极恶的暴徒，按他们的要求做才有一线生机。 “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都给你们。”她战栗地将项链、钱包还有手机举起来，以表示自己并不打算反抗，只希望这些人拿了这些钱财后，能放她一马。 可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会她。 格温的心沉了下去，背脊冷得冒汗，如坠冰窟。 这些劫匪对她的财物无动于衷。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看起来就不像有钱人，还只是一个学生，他们不为财，那就是……为了别的。 她腿脚发软，又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心一横，转身往街巷深处逃去。 却没想到，一个块头更大的壮汉在那里等着她。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笑容不怀好意又阴暗。 “瞧瞧这只小老鼠想跑去哪里？”他发出粗砾摩擦般的声音，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笑声，“乖乖把你那个背包交出来，否则……” 其他几个恶徒也走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彻底断绝了她逃生的可能。 格温全身颤抖。 恐惧感像潮水一般包裹了她，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 “好，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她恳求地说。 她刚取下背后的背包，伴随着几声咻咻的声响，似乎有几团白色的粘稠物质破空而来，精准地击打在了几个暴徒的脸上。 “该死！是蜘蛛人！” 暴徒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拼命撕扯着糊在他们脸上的粘稠蛛网。 紧接着，格温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只手极快地搂住了她的腰。眼前的场面突然闪动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软的怀抱和耳边划过的阵阵风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的大脑经历了一阵眩晕，眼睛下意识地闭上又睁开，身体条件反射地迎合对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了楼顶上。 风扬起她浅金色的发丝，眼前的一切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她再度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标志性的红色网兜头。 友好邻居蜘蛛侠。 皎月轻轻拨开乌云，在铅灰色的天空播洒下清冷的月光，却仿佛一种炽烈的光芒照进了她的脑海里，她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只是呆呆地站着，眼角微微发红，就这样看着他。 太近了……她和蜘蛛侠贴得太近了。 他紧紧地将她圈在了怀里，而她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红蓝网格的紧身衣，急促有力的心跳在两人间回响，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她自己的心跳还是对方的。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带着热气的吐息。 良久，她才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了声音：“蜘蛛侠？” “啊……抱歉。”彼得触电般地松开了她，声音带了点儿颤声，似乎有些害羞，“现在已经没事了。” 格温微愣了片刻，莫名涌上一股失落。 她平复了一下错乱的心跳，说道：“谢谢你。” 从蜘蛛侠的头套里掉出一声浅浅的轻笑：“安心待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彼得灵活地往下一跳，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倒挂着落下去，像一只结网的蜘蛛。 “伙计们，在深夜对一位美丽的小姐做出这种行为可是十分失礼的。” 尽管他很想严肃地警告这些恶棍，但那过于年轻的声线还是明显透着稚气，听起来不像是警告，倒像是底气不足的争辩。 为首的大块头好不容易才将脸上的蛛网撕扯下来，怒骂道：“滚开，臭爬虫！这不关你的事！” 彼得摇了摇头：“好吧，看来是要给你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了。” 蛛丝从他的腕间射出，再一次糊在了对方的脸上，让其发出了哀嚎。 “我要揍扁你那瘦小的身躯！让你粉身碎骨！”恶徒愤怒地咆哮着。 彼得敏捷地用蛛丝将他们通通缠绕起来，用力往墙上一撞。大块头们的脑袋磕到坚硬的墙壁上，身子软绵绵地滑落下来。 远处陡然发出一阵枪响，触发了彼得的蜘蛛感应。 他飞速地往旁边一躲，子弹挟着呼啸的厉风擦过他的身侧，落在了墙壁上。 墙壁被砸出了几个大坑，扬起滚滚烟尘。 彼得被烟雾呛得咳嗽了几声，再定眼一瞧，刚才被他击倒的几个恶徒已经趁乱往巷外逃去了。 “现在劫匪都变得那么凶残吗？”彼得判断出这是拥有超强杀伤力武器才能造成的破坏，惊讶地望着落荒而逃的恶徒们，“他们真的不是打算去抢银行，而只是想抢劫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他追了几步，发现对方都已经坐上车逃离了现场，只能悻悻作罢。 他贴心地帮格温捡起掉落的背包和财物，回到了楼顶上。 “今天多亏了你，你出现得可真及时。”格温再次道谢。 彼得沉默了一瞬，想了句帅气的台词：“我可是蜘蛛侠，只要你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我就会神奇地出现。” 实际上，他只是偶然看见了格温走在街上，有些在意，所以就一路跟踪她到了这里。 格温最终没有选择报警，毕竟今天有惊无险，而且那些恶徒们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把警察叫来也没有意义。 最关键的是，她不想让乔治担心，继而暴露她从他的办公室偷拿了很多案件材料的事。 寒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枝，树梢不约而同地发出近似哭嚎的声响，在寂静的黑暗里回响，两边的路灯一闪一闪的，将道路照成了一片惨白。 格温步履平静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的害怕荡然无存。 因为她知道彼得一直跟着她。 但他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格温忽然停了下来，回首望向路灯的上方。 她平静地开口：“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跟到我家吗？” “不不不！我不是想跟你回家！”彼得蹲在路灯的灯架上，慌忙摆手，“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虽然他不想跟格温·史黛西有过多的接触，但他实在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夜晚的纽约市对于年轻女孩来说太危险了。 刚才如果不是他刚巧在附近，可想而知她会遭遇什么。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格温咧嘴笑了起来，“我是指你打算就这样陪我走回去吗？” 彼得歪了歪他的兜网头，头套上的两只黑白大眼睁得大大的，流露出明显的不解。 “你不是会飞吗？用蛛丝荡起来的那种。”格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的手腕，她看到蛛丝就是从那里发射出来的，“你可以像那样直接将送我回去。” 彼得差点儿从路灯的灯架上掉下来。 还从未有人主动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呃……抱歉，我想你应该会怕高。”他扭捏极了，想要委婉地拒绝，“那种方式普通人都接受不了。” “我不怕高，来吧。”格温脸上带着笑意。 彼得张了张口，很多本该涌到嘴边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第一次带mj荡蛛丝的时候，差点儿害得她把早饭都吐出来。 但这个女孩居然不害怕，反而……还有些期待和兴奋。 “这样你就能快点儿送我回家了不是吗？” 路面被灯光照成了一片惨白色。 彼得难得哑了火，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头套遮挡住了他脸上的无奈，他结巴了半天，还是没能编织出一个合适的拒绝理由。 每次遇上格温·史黛西，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灵光了。 最终，他挫败地低下了头：“那……好吧。” 格温无心调戏这样一个自己同龄的羞涩小青年。 只是，她一直都很好奇蛛丝飞荡失什么感觉，并且很想体验一把那种在空中飞跃的快感。 她想蜘蛛侠在救人的时候一定带很多人荡过蛛丝，就像医生不会介意病人的身体一样，当成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对待。 彼得身体僵硬地弯下身子，将格温背在了背上。 他带人荡蛛丝的时候，习惯直接将让人抱起来，但对格温这样做，感觉有点儿怪怪的，所以他决定改换模式，并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帮助行为。 格温又一次近距离感受到彼得那看似瘦削，实则紧实流畅，充满力量的肌肉，心跳微微加快。 “我家还挺高的，在20层。”她伏在他的背上，任由他的体温从他的脊背传导到进她的胸腔，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公寓的2016号，不过你应该能轻易找到。” 彼得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仿佛石化了一般。 用蛛丝固定好后，他一跃而起，带着格温在高楼大厦间荡漾穿梭。 失重体验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刺激格温的肾上腺素，她难以抑制地发出了叫喊，搂紧了彼得的脖颈。 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这样的速度，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一座灯火辉煌，流光溢彩的纽约市落入她的眼眸，狂风吹打着细雪，在一片纷乱的夜色中拨洒出绚烂的灯影，恍如梦境。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景。 “纽约真美呀。”她忍不住赞叹道。 彼得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烫得已经连凉风的刺骨都感受不到了。 奔腾的血液在他的身体里翻涌，过分清晰的感官将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引起一阵战栗般的燥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飞扬的发丝在风中撩过他的侧脸，带着淡淡的芳香和一点儿奶油可可的甜腻气息喷吐在他的耳后，甚至还有她的胸脯紧贴在他背上，摩擦出的温热和柔软。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头皮发麻。 他很少和一个女孩离得那么近，可以说，他只和mj有过类似的亲密接触。 老天……这真的太奇怪了！ 他很想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心中这份尴尬的躁动。 尤其他越紧张的时候，就越想说点儿什么。 但他怕自己万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会引起格温的怀疑。 如果她像mj一样被吓得惊声尖叫，他还能说点儿能安抚她情绪的话，但她似乎很享受荡蛛丝的刺激体验，这让他实在没有开口的理由。 这时他又忍不住怀念起制服女士，那个斯塔克先生送给他的战衣中配备的人工智能，凯伦。 如果凯伦女士还在，这个时候肯定会怂恿他更进一步，比如趁机将她搂在怀里拥吻之类的。 斯塔克先生的人工智能在这方面总是特别贴心，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本人的喜好有关。 他怀念的倒不是这些，就是觉得这种时候身边有个能说话的对象就好，至少在他忍不住想絮絮叨叨的时候，还能跟凯伦过过嘴瘾。 很快就结束了！我一定要忍住别说话！他在脑中不停这样逼迫自己。 没想到，格温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低语，轻快的声音随着风划入他的耳际，轻柔中带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蜘蛛侠，你知道警察局已经在通缉你了吗？”《 》 9、第 9 章 风声轰鸣，空白的寂静在嗡鸣和女孩的余音中扩散。 彼得怔住了。 格温毫无预兆的开口让他惊得身体失去了平衡，他差点儿摔了下去。 失重感陡然加重，两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格温只觉得天旋地转，终于尖叫出了声，下意识地将身边人的脖子抱得更紧。 好在汹涌的风浪平息下来，彼得成功带着格温落到了一处高楼的楼顶。 放下格温，他硬着头皮向她道歉：“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我很没事，我很好。”格温晃了晃头，赶走身上那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彼得脑子还有些发懵，很快他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迅速退远。 “天呐，我正被警察局通缉？”他紧张兮兮地望着格温，“你是说真的？” 他如临大敌的反应惹得格温想笑。 “是的，我的爸爸是一名警官，所以我知道。”她将手背到身后，碧蓝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因为之前的伦敦袭击事件，警方打算正式以杀人的罪名逮捕你了。” 彼得懊恼地抱怨起来：“该死，之前的事还没完吗？我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 “不不，什么都没有！”彼得慌忙找补。 格温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彼得滚了滚喉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格温笑着说道：“因为你刚才救了我，还好心送我回家。” 但说完这句话，她还是不禁停顿了一下，放轻了声音。 “……这是报答。” “其实……那件事不是我的错。”彼得苦笑起来，声音压低到有些沙哑，“不过，这样说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我相信你呀。”格温看住他的双眼，表情十分的认真，“你是个不错的家伙，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远离城市喧嚣的高空，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展开来，一切的声音都慢慢沉淀了下来，就连冬日的寒风都在某个瞬间静止了片刻。 两人的目光相触，彼得感觉自己那神经系统短路般的感觉卷土重来，思绪嗡的一下乱了起来。 尤其是格温那双澄澈的蓝色瞳孔映出他的身影，让他莫名联想到纽约市的万里晴空，那是他最喜欢的风景，但似乎也不足以和眼前这双美丽的双眸相提并论。 他尴尬地撇开了视线，在心里感谢此刻的夜色，能很好地遮掩住他脸上无措的表情。 两人陷入到仿佛很久，又仿佛只是刹那的的诡异寂静中。 格温叹了一口气，尝试开口打破这片尴尬的沉默：“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应该低调一点儿，躲躲风头了。” “暂时先休息几天，不要出来，或者……换个马甲。”她真诚地建议。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警方也是拿钱办事的，不会有那么多闲心对蜘蛛侠穷追不舍。 等新的事件出现，吸引住人们的目光，他们就会慢慢淡忘这件事，通缉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格温点出了关键问题，彼得只得抬起头，抛开其他混乱的思绪，开始认真思考格温的话。 “……你说得没错。” 他猛然想起自己的确还有个马甲。 他在欧洲休学旅行的时候，穿上了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带给他定制的那套暗夜潜行战服，就没人认出他是蜘蛛侠了。 那时内德为了忽悠同行的同学，就给他取了一个新英雄名——夜猴侠。 难道以后他就只能放弃蜘蛛侠这个名号，改称自己夜猴侠了吗？ 天呐，他是被变异蜘蛛咬了一口，而不是被猴子咬的！ 而且全黑色的战衣一点儿都不酷，神盾局给他做的那套战服裤子还有点儿紧，打架的时候还远没有他自己做的蜘蛛战衣舒适！ 他不能接受！ 挣扎了半天，他还是下不了决定，只能扶着脸，颓然地跟格温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注意的。” 无论是让他忍住助人为乐的冲动，还是让他舍弃蜘蛛侠的身份，都不是他想选择的选项。 似乎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彼得找到格温住的公寓，轻轻地将她送进了20楼的窗户。他尽量低着眼，避免自己看到屋内的东西。 格温稳住身子，想要回头找彼得的时候，窗外已经空空如也。 遥远的夜空之中，举目皆是林立的高楼，头顶着蜿蜒的星河，绵延向远方。 她站在窗边，嘟囔着：“跑得真快呀。” 窗外，彼得背靠着贴在墙上，听到格温的声音后，松了一口气。 短暂又漫长的停顿之后，他准备动身离开。 他刚抛出一节蛛丝，就看到从旁边的窗户探出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跟格温长得有点儿相像。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男孩紧紧地扒住窗沿，嘴巴已经张大成了一个o型，惊叫声滞留在嘴边，呼之欲出：“蜘……蜘蜘蛛……” “嘘。”彼得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男孩立马捂住了嘴，点了点头。 在男孩崇拜的目光中，蜘蛛侠扬长而去，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海伦听到房间里的响动，敲动了格温的房门：“亲爱的？是你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格温赶紧整理了几下乱掉的妆发。 “妈妈，我刚刚回来。”做完这些，她才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爸爸说他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 “知道了，你快睡觉吧。”海伦不疑有他，只是点点头。 “我马上就去睡觉，别担心，妈妈。” 海伦离开之后，格温解下了厚实的冬季外套，在镜子前停住了脚步。 她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皮肤白皙，睫毛纤长，湛蓝色的双眸格外纯透，雪白修长的天鹅颈间缀着一串精致的宝石项链。 这颗宝石很特别。 房间的灯光照耀在它的晶体表面上，闪耀出翠绿色的光泽，如同水面涟漪一样的纹理扩散开来，但内里又清透到毫无杂质，当光束穿过的时候，就像是点燃了一簇燃烧的火苗。 “这是……”她微微皱眉。 大脑混沌了一瞬，她旋即想起这种奇特的宝石好像叫作翡翠。翡翠是来自东方的一种宝石，似乎有着幸福平安的寓意。 她不太懂这些，却很喜欢翡翠那透着内敛和东方风格的独特韵味。 这串项链是从唐人街买来的，价格并不便宜，还算是一样值钱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联想到今天试图抢劫她的那几个劫匪。 那些可怜的劫匪一直盯着她的背包，大概还不知道，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串项链了。 不过那群笨贼不识货也正常，毕竟这种宝石在东亚比较有名，在美利坚并不常见。 “这算是……好运吗？”格温笑着摇了摇头。 她将项链取了下来，放在了床头。 ———— 翡翠项链静静地躺在床头，在漆黑的深夜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格温坠入了一个梦境。 ……一个深暗的梦境。 梦中的场景是墨一般的漆黑，仿佛被一张没有边际的幕布笼罩其中，仿佛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静止的时间恢复流动，疼痛开始从她的骨缝里蔓延到全身，像针脚一般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身体无力到不受她的控制，她用尽了全力，才艰难地撑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模糊的棕发少年，他似乎穿着和蜘蛛侠战衣很像的紧身服，身上满是伤痕和血污。 惨白的月光洒在四周，照亮了遍地的废墟残骸。 他缓缓蹲下来，抱着她的身子，不停地张嘴嘶吼着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破碎而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好像在一遍一遍呼喊她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不！” “求你了，醒过来！” “求求你了……醒过来，格温！” 格温很想回应他，可她的身子越来越沉，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五感六觉渐渐全部失灵。 很快，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意识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痛，绝望和悲伤。 她不由自主地留下了眼泪。 …… 直到刺耳的闹铃划破了梦境，格温才迷迷糊糊地伸手将床边吵闹的根源给掐断。 窒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身上，她吃力地睁开眼睛。 “好奇怪的梦。”《 》 10、第 10 章 下过雪的纽约市被铅灰色的薄雾笼罩，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阴影，阴云层层叠叠地堆砌在天际。窗户覆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色，照不进灰蒙蒙的光线。 格温刚起床，就听到客厅传来海伦嘶哑的哭声。 她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很快就坠入了更加残酷的现实。 乔治出事了。 在昨晚警方打击h|帮犯罪的行动中，他中了弹，现在昏迷不醒。 医院的空气冰冷窒息，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头顶的灯光惨白到刺眼。 格温呆滞地坐在乔治的病床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床上的乔治戴着呼吸机，身上缠着白色纱布，眼皮耷拉着，脸色铁青，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病房的大门打开，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发红的双眼。 琴·德沃尔夫警官走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有些艰涩：“孩子，你还是先回学校上课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哽咽着道：“乔治……乔治会没事的。” 格温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睫。 她用尽全力稳住虚弱的身体，声音无比的沙哑：“拜托你了，琴。” 她拾起书包，慢慢走出病房。 医院人满为患，昨夜警方的行动似乎遭遇了重大失败，死伤惨重，不止乔治一个人，很多警员都重伤住了院。 就连医院走廊里的电视都在播报昨晚的躁动，在每日号角这档时事新闻节目中，j·乔纳·詹姆森严厉谴责了昨晚警方的疏忽大意，并毫不意外地将这一切都怪到了蜘蛛侠的头上。 格温捏紧了书包带，她很想回学校安心上课，可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集中精力。 她避开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摇摇晃晃地躲进了医院的厕所。 在女士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里，她终于放肆地哭了出来。 直到双眼哭得有些发疼，她才直起身，哽咽地整理了一下落在脸颊边的碎发。 这时，女士卫生间里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旋即她清楚地听见隔壁隔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女声。 格温僵硬了一下，抬起头，听出这是德沃尔夫警官的声音。 “局长的情况不太好。” “误会？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误会？大家都亲眼看到局长挟持了兰赫尔警官，然后我们的人才不得不开枪击中了他。” 格温的大脑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指。 “那些账目，还有一系列的行贿……对，收款人的名字不在上面，但是从那些账本里看得出，收款的绝对是警察，再加上昨晚的举动……没错，史黛西局长应该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受贿，才要在暴露之前杀死兰赫尔警官和证人。” “不等他醒过来就开启内部调查吗？上帝啊，这些事我还没告诉格温和海伦呢……这怎么说得出口……” 不！不可能！她爸爸乔治不会做这样的事！ 格温想要愤怒地反驳，但窒闷的感觉扼住了她的喉咙，将嘶吼声掐灭在了她的嘴边。 她浑身冰冷，呼吸困难，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眼睛，任由酸涩的泪水溢满整个眼眶。 过了一会儿，隔壁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不知道在厕所隔间呆了多久，格温才找回了呼吸，渐渐恢复了冷静。 乔治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乔治是一名富有正义感，有原则的好警察。 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了乔治！ 乔治现在正躺在病床上。 她从来没见过他虚弱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海伦烁灭的那几年里，他也没有放弃颓废过。 她不能让生死未卜的乔治受到这样的污蔑，如果乔治不能自证清白，那么就由她来。 她使劲地揉了揉双眼，走出女士厕所，在自动贩卖机为自己买了一罐热巧克力，拼命压制住自己愤慨的内心。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帮乔治？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高中生，难道要拜托熟识的警官重新调查一下这件事？ 她闭上眼睛，捏瘪了手中的易拉罐，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不行，她现在不能信任警察，就连德沃尔夫警官都坚信乔治受了贿，更不要说其他警员了。 如果不能相信警察，就只能去拜托律师调查了，不知道海伦有没有靠谱的人脉可以委托，但现在海伦还不知道这些，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 蓦地，她停下了脚步。 几个壮汉混在医院的人流里，似乎正在四处张望些什么。 格温的心脏飞速地跳动起来，一股凉意被后背蔓延到了指尖。 她认出这些人就是昨晚试图抢劫她的那群人。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顿时笼罩住了她。 她终于明白过来。 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 ———— 彼得飞奔进了学校，尽管他已经迟到了。 他想从窗户翻进教学楼，再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教室，这样老师或许就不会发现他翘课迟到的事实。 为此他挑选了一条捷径，猫着腰钻进了学校的花圃。 光秃秃的花丛等待着来年春天的到来，彼得被枯草的枝丫戳得有些脸疼，他忽然脑袋一痛，响起了蜘蛛感应。 他本能地向后一翻，躲过了一道水流攻击。 他抬眼一看，便发现汤普森正带着他的小弟站在花圃边，抄着浇花用的黑皮软管对着他。而他们身后的教学楼的窗户边涌出一群学生和老师，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他。 刚才那个漂亮的后空翻震惊了所有人。 “哇喔！身手不错！”围观的人们发出了惊呼。 “该死，这个书呆子怎么躲开的？”汤普森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他一把夺过小弟手中的黑皮软管，双管齐下，再次对准了彼得，“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清亮的水流像利箭一样喷射了出去。 彼得本可以躲开的，却强迫自己顿住了。 他感受到了教学楼递出来的一道道目光，那些人都在注视着他。 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那异于常人的体魄。 就这样，他乖乖停在原地，被汤普森淋了个透心凉。 他的衣服全湿了，挂在身上沉甸甸的，凛冽的寒风拂过，不禁让他哆嗦了一下。 伴随着周围的哄笑声，彼得抿了抿嘴唇，垂下视线，沉默地拖着湿透的身体进了教学楼。 汤普森跟了过来，狠狠拍了下彼得的肩膀。 “你昨天怎么回事？当一个漂亮女人主动找你约会，你就去！听明白没？” 彼得鼓起了腮帮，瞪了汤普森一眼，然后打开了储物柜的门，没有理会他。 “好吧，既然你对那种漂亮女人不感兴趣，以后就最好给我离她远点儿，你这个书呆子。”汤普森教训道。 彼得正心烦意乱，面对汤普森的纠缠更是心头火起。 所以弗莱士又重新将他当成了欺凌对象？就因为他昨天拒绝了格温·史黛西的邀请？ 该死，他对泡妞可没兴趣！ 天知道做超级英雄的同时还要应付学校的破事会有多心累。 “弗莱士，所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是跟她约会还是离她远点儿？”彼得关上储物柜，无语地摇了摇头，“老兄，有时候，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汤普森不可思议地怒视他，惊讶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居然敢反过来教训自己。 这时，一声轻咳声在两人背后响起，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森田校长正背着手站在两个人身后。 森田校长望向彼得，说道：“是彼得·帕克吗？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啊，当然可以，森田校长。”彼得有些茫然。 离开前，他看见弗莱士朝他比了比口型。 他明白他的说的是什么。 弗莱士说的是：“你死定了！！” 彼得跟着森田校长去了校长办公室，湿成一缕缕的头发还挂着水珠，他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迹，坐了下来。 森田校长在他的对面坐下，板着脸问道：“帕克，我听你的任教老师们讲，你最近有很多课都没去上，你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彼得慢吞吞地抬起头，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他确实翘了很多课，一直为梅姨的后事和自己的生活奔波。 虽然史蒂芬的咒语让他摆脱了最糟糕的局面，但从前的生活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以前也经常翘课，不过他头脑聪明，课业也完成得无可挑剔，老师们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把他当做其他同学的榜样，弗莱士以前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不爽他的。 然而，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因为时常翘课才进入老师视线里的问题学生。 他挠了挠头，脸色有些难看：“我很抱歉。” 森田校长看到彼得这副湿淋淋的样子，放缓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柔声道：“彼得，我知道你姨妈过世了，而你现在也很难过，但缅怀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好好完成你的学业。” “我明白……”彼得低下头，有些哽咽，“我会好好完成学业的。” “希望你能信守你的承诺，去上课吧，孩子。”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彼得一个人钻进了厕所。 他慢慢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拧干身上的衣服。洗漱台的镜子映出了他沉闷的脸孔，那双浅棕色的双眸里积蓄着浓浓的晦暗和疲惫。 他知道弗莱士不算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作为他粉丝的时候还意外有些可爱。 以前弗莱士的恶作剧还是他可以容忍的范畴，可现在的他越来越过分了。 造成他重新被弗莱士盯上的原因，就是格温·史黛西对他的主动搭讪。 昨天到今天，从遇见她开始，他就一直在走霉运。 他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以前他即使被弗莱士针对，也还有内德这个死党在身边，mj还会帮他反整回去。但现在他一个朋友都没有，大家更是把他看作受人欺负的对象，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出头，也没有人敢跟他交朋友。 今天被弗莱士欺负的时候，他甚至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内德和mj。 他多么希望有一个能站出来帮帮他，哪怕是…… 他脑中陡然闪过了格温的身影。 他狠狠摇了摇头，嘲讽自己果然是在自作多情。 她昨天似乎还对他有些兴趣，今天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不想迁怒格温，但心中那股燥郁又实在让他烦闷。 这都怪他心太软。 没错，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搭理她，他应该贯彻自己的决定，离她远远的。 彼得花了将近两节课的时间才弄干他的衣服，以至于几乎错过了上午的全部课程。 好不容易可以返回教室，他就在走廊里遇到了格温。 少女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脸色十分苍白，眼底透着明显的青黑，双眼微微发红，透着一股浓浓的忧愁。 她失魂落魄地缓步走着，却在望见他的那一刻，双眼重新亮了起来：“嗨，彼得。” 彼得垂下了双眼，无奈地回应道：“嗨……”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跟格温对上视线。 只要不跟她的目光接触，他的心绪就不会乱，心情就不会感到烦躁，心跳的频率也不会出现异常。 格温缩了缩身侧的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今早的事情全部都告诉彼得。 想告诉他，她的父亲生死未卜，而她自己正被一群奇怪的人紧追不舍。 她想让彼得救救她。 这个突然起来的念头像洪水一般席卷了她的心绪，让她呼吸乱了一拍。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该说什么？ 直接告诉彼得，她知道他就是蜘蛛侠？拜托这位富有善心的蒙面义警帮帮纽约市的警察局长？请他保护她这位非亲非故的同校同学？ 她说不出口。 但她清楚地知道，就算她逃离了医院，逃到了学校，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她的。 只有彼得能救她。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短暂又漫长的停顿之后，她咬紧了嘴唇，扯着笑容说道：“彼得，我在想你是否有空放学后跟我去图书馆……” 彼得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呃……抱歉，我想我昨天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放学之后还要做兼职。” 这话说出来有点儿违心，他明明已经失去了披萨店的工作，的确有时间赴约。 可他已经决定和这位明星校花保持距离了。 反正明星校花对他多半也只有三分钟的热度，等他再拒绝几次，她就会对他彻底失去兴趣了。 “嗯……我知道。”格温的声音越来越抖，手不自觉地攥得发白，“只是交流一下，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话音一落，她倏然紧缩了双瞳。 她的目光越过彼得，朝走廊的尽头望去，只见那几个壮汉从拐角冒了出来。 糟了。 那些人追到学校里来了。《 》 11、第 11 章 这些人带着鸭舌帽，进行了一定的乔装。 但格温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钳住彼得的胳膊，慌忙带着他藏进了一处死角。 “等等，你想干什么？”彼得差点儿惊叫出声。 紧接着，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眸，呼吸紧跟着变得急促了起来。 甜软又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格温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埋进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触感透过厚实的衣料从他的身上传来，热量一直蔓延至他的耳根。 他的心脏飞快地鼓动了起来，本能地想要将她推开。 “别出声。”他听见她用近乎无声的气声对他说，声音有些发抖，“求你了。” 他低下头，撞上格温抬起的眼帘。 视线交错的瞬间，他望见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打湿了那双清透的蓝色眼眸。 他僵硬地收回了手。 天空阴沉欲雪，雾蒙蒙的微光斜斜地渗进走廊，几道沉重的脚步踩过地面，留下一格一格的阴影。 “我讨厌学校。”其中一个体型硕大的胖子抱怨起来，“充斥着一股特别古怪的味道，真让我不舒服。” 另外一个黑人附和道：“我也是，有一股乳臭未干的味道。” 格温保持着这个令人脸红心跳的姿势，撑在彼得的胸膛上，僵硬地与他对视。 近距离的接触让一切都清晰可见，她看见他那张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浅棕色的眼睛四处躲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彼得的身上有股冰冷的潮湿感，和他温暖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头发也比平常更乱。 整个人狼狈不堪。 搞得她还以为她在欺负他。 但她现在没有心思再思考更多，透骨的凉意始终在她的背脊盘旋，令她动弹不得。 直到外头的脚步声变得遥远起来，她才终于喘了口气，如同溺水的人破水而出。 她松开彼得，咽了一口唾沫：“彼得，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彼得不敢看她，缓了好久才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针对你？为什么会到学校里来？他们想干什么？” 面对彼得连珠炮一样的疑问，格温视线低垂。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斟酌了一番，向彼得解释，“但他们肯定不是好人，他们昨天晚上试图抢劫我。” 彼得恍然想起昨晚的事，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异样。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跟了上去。 然而那些人又过了一道拐角，就猛然消失不见了。 格温顿在原地，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这样？那些人去哪了？” 她刚想走近看看，彼得叫住了她：“等一等，别过去。” 突然远处传来几道巨响，走廊里的储物立柜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攻击了一般，瞬间轰然倒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几道闪光在浓烟里划过，那些人又重新出现了。 他们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为首的光头男人暴跳如雷，朝胖子骂道：“蠢货！你怎么直接把这些柜子都炸了？” “上头说了只要我们把东西破坏掉就行了，没让我们拿到手。”胖子嘿嘿一笑，“我们不是可以投影吗？反正投影可以将这些伪装成地震骗过所有人，到时候没有人能察觉这些。” “你的脑子被驴踢了吗？”光头男人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你见过地震只震塌柜子吗？” 胖子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啊老大。” “干脆把这个学校全部炸了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几个人相视一笑，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随着几架无人机盘旋而起，他们的身影重新在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格温侧头看了眼背在身上的背包，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一步。 彼得的蜘蛛感应响个不停。 他朝格温吼道：“糟了，快跑！” 此刻，学校的师生们也后知后觉地从教室里鱼贯而出，往外面逃去，边跑边抱怨道：“哪里传来的爆炸声？是不是有人做实验的时候把实验室给炸了？” 然而下一秒，他们的抱怨声就被紧随而来的几声巨响淹没。 整栋教学楼都开始地动山摇地晃了起来，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 “地震了！地震了！大家快跑啊！” 格温已经忘记了尖叫。 眼前的景象在不停地晃动，耳边萦绕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大脑不由自主地传来阵阵眩晕。 她差点儿跌倒在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稳了脚步，只不过是因为彼得托住了她的后背。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些许害羞的迟疑。 “不介意的话……我会拉着你。” 彼得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已经把手递了出来，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顿了一下，拉着格温躲进了一间教室的讲台下面。 “这不是真正的地震，是人为的。”格温惊魂未定地看着彼得，缓慢吐出积蓄在胸腔中的浊气，“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的目标没有达成，会杀了我的。” 彼得微微别过脸，杂乱的碎发遮挡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他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半分的迟疑，而是温柔又坚定地对格温说道：“别担心，我是蜘蛛侠的好朋友，如果我们遇到了麻烦，蜘蛛侠会来帮我们的。” “你是蜘蛛侠的好朋友？”格温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她疑惑于彼得为什么肯轻易向别人透露自己和蜘蛛侠存在着紧密联系，这样不是更容易让别人察觉他的秘密吗？ 彼得当然知道这样不对。 只有内德会傻到觉得有人会相信这个蹩脚的借口，就连弗莱士那种脑子都会觉得他在瞎扯。 问题是平时这样说，别人只会当他在说大话，但如果蜘蛛侠待会儿真的出现，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那会是一场灾难。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安抚了格温。 他想帮助她，如果心存顾虑，那就不能算是真的想帮她。 真正的英雄，在出手的时候，都不会考虑这些。 至于身份暴露的问题，以后再想办法补救。 “你先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彼得松开了格温的手，站起身。 格温担忧地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别慌，我不会有事的。”他愣愣地点了点头，“你也不会有事的。” 他笃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再一次作出承诺。 “蜘蛛侠会来保护我们。” 彼得一个人走了出去。 他在无人的角落脱下外衣，露出了穿在里面的蜘蛛侠战衣。 无人机，投影技术，以假乱真的感官特效，人为制造的灾难……所有的一切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 神秘客。《 》 12、第 12 章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拉下了头罩。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脚下的地板疯狂摇动，发出可怖的巨响。 他闭上了眼睛。 视觉和感官有时候会骗人，但他的蜘蛛感应不会。 截然不同的景象映入了他的脑海，不断回荡的金属音慢慢化作几架无人机，在黑暗中散发出盈盈的光芒。 一道道火光收缩膨胀，炸裂开来。学校里黑烟四起，被滚滚热浪吞没，变成一片钢筋铁骨的废墟。 没错，这就是神秘客的投影技术，他永远也不会认错。 现在回忆起来，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试问谁不想当一个万众敬仰的超级英雄？ 小时候的他从斯塔克先生的手中接过了钢铁侠的面罩，怀着对斯塔克先生的憧憬，想要成为一个超级英雄。 之后他被变异蜘蛛咬了一口，很幸运地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一夜之间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变得力大无穷，身手矫健。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梦想中的道路，成为一个像斯塔克先生一样受人瞩目的超级英雄。 他自然也为之骄傲过，虚荣过。 他也曾反复观看自己那成为了油管大热门的出道视频，无数次兴奋地回味自己和美国队长过招时的帅气表现，到处跟人炫耀自己受到了斯塔克先生的赏识……也曾相信自己会像斯塔克先生嘱托的那样，成为下一个钢铁侠。 直到他轻信了神秘客的谎言，交出了伊迪斯眼镜。 直到他暴露了真实身份，成了杀人犯，受到万人唾弃。 直到他失去了梅姨，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失去了一切。 神秘客死在了他的面前，但他临死前与自己对峙的视频遭到了篡改，被人发到了号角日报。 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拿到了当时无人机里的影像资料。 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是一个完全隐藏在神秘客背后的人，而知道他身份的神秘客本人已经死了。 死人是不会再开口说话的。 他无法质问神秘客，无法得知那个人的身份，以至于百口莫辩，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现在，与神秘客有关的人物再次出现了。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能抓住那个篡改影像的神秘人的机会。 一个让他能够洗刷他的冤屈，重新成为以前那个受人爱戴的超级英雄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回到从前生活的机会。 彼得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愤怒。 这种愤怒似曾相识，和他想要杀死平行世界绿魔时的愤怒一模一样。 猛烈和深沉的怒火在他的胸膛激荡燃烧，他利用自己的蜘蛛异能，轻而易举地破坏掉了穿梭在空中的无人机。 “告诉我，你们的这些无人机是哪来的？”他用蛛丝绑住那几个闯入学校的不速之客，质问道。 那几人毫不示弱地大吼：“你这个该死的蜘蛛人，每次都出来坏事！你会付出代价的！” 激烈的情绪让彼得的蜘蛛感应嗡嗡作响。 打斗加剧了破坏，火海还在燃烧，黑烟和火光充斥着他的双目。 他似乎感应到脚下的地板即将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整栋教学楼很快就会濒临破碎，轰然倒塌。 彼得的神智恢复了一些。 他很清楚，如果他再不去救躲在教室的格温，她就危险了。 但他同时明白，一旦他离开，就会放跑这些人。 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次，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神秘客的同党，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的脑海里却再一次响起了梅姨临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如果你有能力去帮助别人，那你就有这个责任去帮助别人，这不是选择，而是责任。 他想，他的心中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承诺过格温，不会让她出事。 错过了证明清白的机会，他一定会后悔，但错过了拯救一个人的机会，他肯定会更加后悔。 即使被所有人唾弃谩骂，他依旧会当一个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所以，他要信守自己的承诺。 他选择去救格温。 ———— 格温睁开眼睛。 不过瞬息之间，眼前的一切就全变了。 漫天烟尘轰然腾起，炽亮的火光交织在其中，整栋教学楼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她想起身逃离这里，又怕彼得折返回来时找不到自己。 她坚信彼得会化身成蜘蛛侠，回来救她。 空气中的黑烟越来越浓，氧气越来越稀薄，她被浓烟呛了几口，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模糊。 恍惚间，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她抬头一看，发现天花板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几道钢筋悬挂在上方，正摇摇欲坠。 钢筋挤压着房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平衡在一瞬间骤然崩裂，裹挟着厉风，飞速地砸落下来。 就在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拽了出来，打横抱起，跃出了教学楼。 身后的教学楼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烟尘。 她抬起头，和这个头戴网格面罩的人对上目光。 黯淡的天空似乎重新获得了色彩，他红蓝色的紧身衣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夺目。 “小姐，我昨天不是说过吗？”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只要你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你友好的邻居蜘蛛侠，就随时为你服务。” 明明在高空飞跃，她却听不见一丝风声。 在万籁俱寂中不断鼓动的…… 唯有她的心跳。 ———— 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教学楼倒塌了，万幸的是，在蜘蛛侠的全力救助下，只有个别师生受了轻伤。 蜘蛛侠在师生们的连声感谢中，拉着蛛丝离开了。 “闪电帮们！我就知道，蜘蛛侠是最棒的！”汤普森不忘拿着手机开启了直播，在屏幕面前大喊大叫，“我永远是他的粉丝！” 或许这个城市里的很多人依然讨厌蜘蛛侠，但在一些人的心中，对蜘蛛侠的态度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清点人数的时候，人群中少了彼得的身影。 在哈灵顿老师和戴尔老师担忧的哀嚎声中，他才姗姗来迟，为此他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顿批评。 简单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老师们不得不宣布了提前放学。 格温在彼得耳边轻声道谢：“彼得，谢谢你，你真的让蜘蛛侠来救我了。” 彼得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她居然比弗莱士还好骗，真的就这么相信了他的鬼话？ 他回想起格温那令人乍舌的成绩单，思考那其中不是存在着一些水分。 他欲言又止，停顿了几秒，才翕动双唇问道：“你可以告诉我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你确定要卷进这件事吗？”格温抬眸看他，认真且专注，“这很危险。” 她很高兴彼得愿意主动帮她，但她不想套路彼得。 彼得对着那双晴空般清澈的蓝眼睛，硬着头皮，干巴巴地说：“我可是蜘蛛侠的好朋友，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一遇到危险，他就来帮我了，我可是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呢……” 他的确是蜘蛛侠的好朋友，可以随时呼唤出蜘蛛侠，毕竟蜘蛛侠就是他自己，自己跟自己做朋友，自己召唤自己肯定没什么难度。 但谁会相信一个高中的书呆子会和一个超级英雄成为好朋友呢？ 越说到后面，他的语速就越快，越语无伦次，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拖成黏黏糊糊的音节。 “我……蜘蛛侠告诉我，他很想要帮助你……呃……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他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都……都可以找他帮忙。” 说完他心虚地撇开了视线，又觉得这样太过刻意，便回望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反应。 格温的心头浮上了很多情绪，眼眶有些发红。 “谢谢你，彼得。”她哽咽起来，“谢谢你的好朋友蜘蛛侠。” 彼得怔在原地，哑然了很久，心情复杂。 天呐，她居然全都相信了。 亏他还拼命地思考，等下该如何解释他和蜘蛛侠成为好朋友的过程和理由。 他将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 街道上残雪未化，灿烂的光线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映出了一片斑斓的暖色。 彼得带着格温来到了皇后区的德尔玛熟食杂货店。 他推开店门，走到柜台前，朝店主德尔玛先生说道：“你好，德尔玛先生，五号套餐，加腌黄瓜，把黄瓜压平，谢谢。” 德尔玛先生瞥了一眼他身后正在逗猫的格温，问道：“要两份吗？” 彼得犹豫了片刻，还是窘迫地摇了摇头，“不，一份就可以了。” 三明治是给格温买的。 学校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午饭时间自然也错过了。 虽然他也没吃上午饭，忙着救人还消耗了不少体力，但他兜里现在没剩几个子了。 一份套餐五美元，两份就是十美元，这可是一笔巨款。 这家店曾经是他最喜欢光顾的店，然而五美元的三明治套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很奢侈了，是他偶尔才舍得犒劳自己的奖励。 他饿着就行，等回家再解决吃饭问题也不迟，只是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余粮。 德尔玛先生白了他一眼，转身跟店员用意大利语调笑道：“一个穷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图泡一个绝世美妞。” 彼得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德尔玛先生从前就喜欢这样。 他仗着绝大多数顾客都听不懂意大利语，老是当着别人的面说一些过界的话，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还是没改掉这个毛病。 不过德尔玛先生这次倒是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一个穷小子。 他不好意思还嘴，只能装作没能听懂的样子，掏出了五美元。 让他意外的是，格温凑了过来，用意大利语说道：“要两份五号套餐，谢谢。” 德尔玛先生瞪大了眼睛。 格温笑得狡黠：“一共五美元，对吗？” “一份套餐是五美元。”德尔玛先生讪讪地张了张嘴，“两份应该是十美元。” “你刚才那句话值五美元。” “我只是开个玩笑……两份是十美元。” 格温抽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好吧，给你十美元，记得以后别再乱说话了。” 彼得再一次被震惊了。 格温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 所以她是怎么相信他蹩脚的谎话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放弃了思考。 这样不是最好吗？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不用再绞尽脑汁地圆上之前的谎言。 两个人离开德尔玛熟食杂货店。 吃了格温的白食，彼得十分不好意思，只能讷讷地介绍道：“这是皇后区最好吃的三明治。” 末了，他想起格温蜘蛛侠狂热粉的属性，力图让这份五美元的三明治变得物超所值，还不忘补上一句：“是蜘蛛侠认证的。” 在彼得的局促不安中，格温举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她坏心眼地停顿了好半晌，才笑着说道：“嗯，确实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 “我就说嘛，德尔玛先生家的三明治是皇后区……不，是纽约市最好吃的。”彼得松了一口气，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高兴。 吃完三明治，格温才跟彼得吐露了事情的经过。 “你怎么敢擅自从警察局拿走东西！”彼得崩溃地发出了一连串的气音，“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那些人才会盯上你！” 就算是警察局局长的女儿也不该那么大胆！ 今天之内，这位漂亮女孩已经三番五次地颠覆他对其的认知了！ 格温抿直了嘴唇。 “我拿走的是一些案件的资料。”她稍加沉吟，决定隐瞒自己从乔治的办公室偷拿了他的通缉令和有关他的案件资料。 虽然她知道彼得是蜘蛛侠，但这毕竟是彼得的秘密，她不能擅自戳穿。 而且蜘蛛侠的通缉令肯定不是重点，问题应该出在她连同通缉令一起拿走的其他文件……都在那袋浅色的牛皮纸袋里。 里面的资料她昨晚就已经打开看过了，没什么稀奇的地方，都是跟h|帮有关的暴力犯罪事件，这在纽约简直司空见惯。 只不过近期这些案件发生的频率高了一些，乔治也说过，这是因为最近h|帮在互相争抢地盘。 但今天找到学校的那些人，那人为制造灾难的神奇能力，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是什么案件？”彼得屏住了呼吸。 格温一手支着下巴，呈思考状。 结合乔治把蜘蛛侠的资料连同这些案件一起锁进了保险箱，说明它们其中必然存在着关联。 那么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伦敦袭击事件。”她一字一句地对彼得说，“这些案件都跟蜘蛛侠涉嫌谋害神秘客的伦敦袭击事件存在关联。” 这些话如同惊雷，在彼得的心中炸响。 欣喜和激动的情绪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吸了一小口气，细密的睫毛颤了颤，露出琥珀般的棕色瞳仁。 他意识到了。 现在，又有一个新的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切实的证据。”格温摊了摊手，“如果把这些告诉警察，他们非但不会相信我的话，反而还会打草惊蛇。那些人既然敢直接炸了学校，就没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了。要知道，我爸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可不想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彼得攥了攥自己的衬衫，双目低垂了下去。 格温握紧了拳头，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现在需要一名律师，一名优秀的律师。” 一听这话，彼得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 “等等，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律师。”他开始慌忙翻动背包，“是真的，他真的是个很棒的律师，一定可以帮到你。” 终于，他从背包夹层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了格温。 当时，在他身份暴露，面临谋杀神秘客等多项指控的时候，就是这位律师帮助了他，让他无罪释放。 格温看向手中的名片。 上面写着： 尼尔森默多克律师事务所。 马修·迈克尔·默多克。《 》 13、第 13 章 威廉姆·金特尔·利瓦咽了一口唾沫，掌心微微出汗。 夕阳在穹庐中裂开一道赤红的裂缝，炫目的光线铺在透明的玻璃壁上，在他的眼前晕开一片朦胧的金色。 坐在他眼前的男人顶着铮亮的光头，比常人魁梧好几倍的身躯将身上那件笔挺的纯白西装撑得有些发胀，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我对你很失望，威廉姆。”男人凝视着他，语气冰冷，“下次不会再失败了吧？” 威廉姆没有点头，更不敢摇头。 他只是张了张嘴，喉咙发出了轻微的颤抖，没有声音出来。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拜那个昏庸的前前东家托尼·斯塔克所赐。 那个周身被真金白银和顶尖科技包裹的，自诩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天才的，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他曾经是斯塔克工业首屈一指的科学家，研发出来的武装无人机技术简直是神乎其技，不可限量，但在所有人眼里，托尼·斯塔克在山洞里用废铁随便捣鼓出来的东西都比他强。 更让人恼火的是，就因为他曾经是奥巴代亚·斯坦尼手下的科学家，托尼·斯塔克就无情地把他踢出了斯塔克工业！ 这不公平！ 好在后来，他遇到了和他一样郁郁不得志的昆汀·贝克。 贝克也曾经是斯塔克工业的员工，他设计的全息投影系统应用前景也十分巨大，但这项革命性的技术突破却被托尼·斯塔克变成了一个名叫二元增强倒回改造架构（barf）的自我治疗仪器。 毕生心血被践踏后，贝克同样被斯塔克工业开除。 他和贝克，以及很多像他们这样，受过托尼·斯塔克迫害的人决定联合起来，向托尼·斯塔克复仇，以此来证明他们不是那个花花公子眼中没有价值的废物。 为此他们组建起了一个团队，创造出了一个虚构的异次元战士神秘客，想把他打造成比托尼那个铁桶还要受人欢迎的超级英雄。 可惜他们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托尼·斯塔克就过世了。 但没关系，托尼将他的一切都留给了一个面罩怪人，尤其是那副继承了斯塔克工业最强科技的智能眼镜伊迪斯。只要他们夺取了伊迪斯，搞臭那个蜘蛛人的名声，也算是变相复仇成功。 好在那个蜘蛛人是个蠢蛋，他们通过几次行侠仗义，成功骗取了他的信任，得到了伊迪斯。（这里威廉姆是因为奇异博士的咒语扭曲了原本的记忆） 但拥有了伊迪斯眼镜的贝克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魔鬼。 他不惜一切代价出人头地，他变得越来越暴戾，甚至开始威胁到伙伴们的生命。 说实话，当贝克被蜘蛛人害死的时候，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一切还没有结束。 他不能让这一切结束。 他有能力和技术，就算没有贝克也可以东山再起。 所以他果断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带着投名状，找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眼前这个男人名叫威尔逊·格兰特·菲斯克。 他有不输托尼·斯塔克的财富，他的生意范围囊括整个美国东部乃至东海岸。 他有实力击垮斯塔克工业。 然而，随后他才知道，这位菲斯克先生暗地里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 金并。 而他的生意实际上主要是走私和d|品交易。 当这个纽约市乃至全美国最大的h|社会头目要求他来充当他的犯罪顾问，想要运用他的武装无人机和源自贝克的全息投影技术掩盖走私和抢劫的犯罪事实时。 他终于意识到，他遇上了一个比昆汀·贝克还要恐怖百倍的男人。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只要能报复托尼·斯塔克和他一手扶持的蜘蛛人，就算与虎谋皮也无所谓。 他低头看向光滑大理石桌面，光洁如镜的桌面上映出他冷汗淋漓的脸。 “我们新研究出来了一种化学气体，这种化学气体应该可以钝化那只爬虫的超敏感应，这样我们的全息投影就完美无缺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时效是……至少三十分钟。” “你最好别再让我失望。”金并扬起眉毛，“记住，威廉姆，是我把你带出地狱的。” “我明白，菲斯克先生。” 金并抬头，看向站在一旁戴着眼镜的秘书，命令道：“韦斯利，打电话给菲尔·尤里克。希望我们这位优秀的撰稿人能一如既往地写出让我满意的报道。” “菲斯克先生，我们不狠狠警告一下那个蜘蛛人吗？多派点儿人去给他一点儿颜色看看？”威廉姆问道。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菲斯克先生做事总是这样迂回。 他统领着纽约最大的h|帮组织，却喜欢低调做事，花大价钱贿赂警察，买通新闻媒体撰写有利于自己的报道，抹黑看不惯的对手。 但他不敢反驳，因为菲斯克先生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决定。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很少有人知道大富豪菲斯克先生的真实身份就是纽约的h|道首脑金并。 金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紫红色的霞光映照在他硕大的身躯上，投下一道又宽又长的影子。 他将手叠放在手杖上，缓缓开口：“我当然能追打这只爬墙的小虫，但真正伤害他的方法是孤立他，间离他和那些受人敬仰的英雄。当他变得形单影只，走投无路，我就可以……” “就可以碾死他？”威廉姆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金并回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露出狰狞的笑容。 “没错，就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 ———— 夕阳将地平线烧出了一个洞，城市的灯火已经渐次亮起，被夕阳染红的余晖透过云层，悄然为高大林立的楼宇镀上一抹柔光。 然而位于纽约市曼哈顿岛西岸的克林顿区则是一番截然不同的萧索景象。 这八个街区是纽约曼哈顿，甚至是全美最大的贫民窟，更是h|帮的聚集地，几乎到处都是罪犯。 俗称西中城，又称地狱厨房。 冷冰潮湿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排水沟才有的臭味，随处可见的涂鸦完美阐述了这个地方的混乱与迷离，仿佛一册地狱绘卷。 法律，人权，平等，秩序……在这里统统不存在。 这里是被上帝抛弃的地方。 格温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同样处在曼哈顿岛，这里与繁华的纽约仿佛两个世界，天堂和地狱只相隔一线。 就算不是警察局长的女儿，也知道西中城这个地方会有多么混乱，只有走投无路的穷人才会选择栖息在这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律师才会把律师事务所开在这样的地方？ 她心中腹诽着，跟着彼得继续沿着狭窄的街道往前走。 她看见街角有一家老旧的便利店，一个带着牛仔帽，穿着黑色羽绒背心的男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q，指着柜台前的收银员。 “把钱都给我！快！” 收银员冷冷地从柜台下面掏出了一更大的a|k47，对准了眼前的抢劫犯。 那个抢劫犯吃了一惊，他举起双手缓缓后退，旋即便不甘心地离开了。 整件事发生的过程中，周围连尖叫声都没有，人们对此司空见惯，只是默然地望了一眼。 尽管格温深信彼得的引荐，但还是被地狱厨房的民风淳朴吓了一跳。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彼得，你确定默多克先生能帮到我吗？” 彼得此时也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他也没去过默多克的律师事务所，当时狂热分子将他的家围得水泄不通，梅姨和哈皮为了他的安全，让他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默多克先生是亲自上门的。 他回想起默多克手接砖块时，那比自己还敏捷的反应，思考这是不是在地狱厨房锻炼出来的结果。 但默多克先生在得知他擅自救助那些来自平行世界的反派，闯了弥天大祸之后，都没有责怪他，依旧积极为他奔波辩护，体现了非常高的职业素养。 这一点就连那些稳坐高级写字楼的金牌律师都无法做到。 他结结巴巴地保证：“呃……默多克先生是个善良且正直的律师，也非常专业……十分优秀。” 格温病急乱投医地想，只要他不是为坏人辩护的职业讼棍就行。 又穿过了两条街道，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尼尔森默多克律师事务所。 这家律师事务所在一座非常狭小的写字楼里，只拥有两名律师。这两名律师同时也是这家事务所的共同老板，默多克先生是其中的一位。 这和纽约市富丽堂皇的大型律师事务所根本没办法比。 好在接待他们的是一位热情洋溢的金发美女，这让格温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叫凯伦·佩吉，是这家事务所的秘书。”金发美女凯伦为他们各自倒了一杯水，并将他们带进了马修·默多克的办公室，“你们叫我凯伦就好了。” 马修·默多克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脸上带着薄薄的胡子渣，整个人高大又帅气，看起来十分正派。 奇怪的是，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他居然戴着一副全黑的墨镜。 他站起身，拿着一根手杖，在空气中轻探了几下，问道：“凯伦，请问这两位是？” 格温惊讶地发现。 眼前这位律师先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盲人。《 》 14、第 14 章 格温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还算镇定，避免自己的视线落在马修·默多克脸上那副醒目的墨镜上。 只是她心中难免有些想入非非。 联想到地狱厨房恶劣的生存环境，她在心底猜测默多克先生很可能是以前卷入了h|帮事件，遭到了报复才变成这样。 她惹上的麻烦比普通的h|帮案件要严重得多，这让她不知道该不该麻烦眼前这位可怜的盲人律师。 “你们叫我马特（马修的昵称）就可以了。”马特将盲杖移到左手，跟格温握了握手，“虽然我看不见，但这不会影响到我的专业素养，而且我的眼睛是小时候不小心被放射性原料灼伤的，跟h/帮事件无关。” 格温心中一惊。 好厉害，她的心中所想全部被对方发现了。 她连忙道歉：“抱歉，我无意冒犯。” 马特笑了起来：“来吧姑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寒暄后，格温说出了自己的委托诉求。 尼尔森默多克律师事务所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兼律师弗吉·尼尔森听完后，紧皱着眉头说道：“情况不太好，史黛西小姐。” “如果警方接下来只是打算内部审查的话，只要打点一下关系，你父亲很可能连监狱都不用蹲，只不过你的父亲醒过来后，就需要主动申请一个提前退休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格温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我不会考虑的，我不能接受这种妥协，乔治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是死磕的话，会很不容易。”弗吉压低了声音，“这种妥协就是好让一些毫无争议的案子不浪费大家的时间。说实话，根据你刚才说到的情况，你父亲是唯一的嫌疑人。” “公然挟持警察，人证又全是警察的情况下，毫无翻案的可能。” “要不是你父亲是警察局局长，连这种妥协的可能都没有。” “孩子，社会就是这样险恶，我们要学会接受现实。” “但……如果我有证据能证明乔治是被冤枉的呢？”格温攥紧了袖口，声音轻了一些。 究竟有没有证据能证明，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弗吉捕捉到了她的迟疑，叹了一口气：“姑娘，老实说，我们律师最讨厌的就是警察了。而且你的父亲，这件事的直接当事人还躺在医院里，我们没办法确定你说的这一切是真的，以及那所谓的证据是否真实有效。” 蓦地，一直沉默着的马特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我们接这个案子。” 格温和彼得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弗吉转过头，注视了马特片刻：“马特，你认真的？真的要接？” 马特平静地点了点头。 一片混沌的世界中，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声。 上帝夺走了他的视力，却赋予了他一个更加完整的世界，每一种声响，每一丝质感，上帝让他感受到了一切。 他将自己的这种能力命名为雷达感官。 外表可以骗过别人，但声音掩盖不了所有的一切。 他虽然看不见，但能分辨出大多数人是否在说谎，因为他可以听见他们的心跳声。心脏跃动的声音越大，速度就会越快，大多数人都这样。 这位小姑娘的心跳声急促有力，没有说谎的味道。 但她旁边这位少年……有着非常奇怪的心跳声。 有些人的心跳经过训练，可以比普通人缓慢沉稳，就像固定不动的钟摆。 但这位少年的心跳频率不同，他那胸腔中飞快鼓动着的，宛如阵阵闷雷一般的心跳声，不是人类会有的心跳。 他抬起头，不动声色加强了自己的雷达感官，用以感受这位少年。 他几乎可以听见他肌肉绷紧的声音，似乎他的全身被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和控制能力包裹着。 他拥有着这般纯粹的力量，像捕食者一般狂乱又肆意的侵略性，但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让他感到颇为好奇。 就在这时，他的世界忽然闯入了不和谐的音符，律师事务所附近似乎多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别出声。”他神色一凛。 彼得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将格温护在了怀里，大声吼道：“大家，快趴下！” 马特迅速拉着弗吉和凯伦躲到了桌子下面。 无数颗子弹破空飞来，扫射着整间律师事务所，声音震耳欲聋。 周围的空气灼热异常，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格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尽管在学校的教学楼被炸毁时，她就丢掉了背包，将那袋文件夹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那些人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她。 枪声结束之后，弗吉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心有余悸地说道：“我现在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姑娘。” 格温将凯伦搀扶起来，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彼得和马特已经追了出去，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彼得追上了天台，和两个匪徒撞了个正着。 他迅速地躲过飞来的子弹，刚想按动蛛丝发射器，就看见了出现在身后的马特。 见状，他只好抡起了拳头，将其中一个匪徒揍倒在地。 另外一个匪徒趁机跑向了消防通道，打算逃走。 马特动了动耳朵，扔出了手中的盲杖，精准无误地砸中了他的后脑。 他还顺带给了地上那个正挣扎起身的匪徒一拳，让他彻底昏了过去。 “律师都那么能打吗？”彼得惊叹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我是个很棒的律师。”马特理了理微乱的领口，“你这个高中生也不赖嘛。” 两个人将匪徒五花大绑，带回了一片狼藉的律师事务所。 “马特，这件案子这太危险了！”弗吉显然被吓得不轻，说什么也不肯接这个委托。 马特倒是心态平和，他平静地对弗吉说：“弗吉，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现在没得选，这件案子我们不接也得接。” “只能如此了。”弗吉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 “别忘了我们的理想是为所有无辜者辩护，其中当然包括我们的纽约市警察局局长。”马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的警察需要伸张正义，或者至少他们嘴上这样说。他们想要抓住凶犯，送他们进监狱，在破案数上加上一笔。他们说这是伸张正义，但实际上他们想要的只是荣誉，又或者他们只是想了结案子，以免日夜劳神。” “我不一样，我只想阻止犯罪，拯救所有的无辜者。” 这番话让弗吉重新燃起了正义感，他握紧了拳头：“我们干吧，马特！” 所有人重新坐回破烂不堪的办公桌前。 “姑娘，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谈一下了，把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 15、第 15 章 马特早就已经在调查金并了，对类似的案件早已驾轻就熟，而格温常年对警务工作耳濡目染，对案件的侦破也颇有心得。 接下来的时间，完全变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案情研讨会，弗吉和彼得只能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问题出在这个地方。”格温指着几张案件文件里的现场照片，“这件案件是前几天才发生的一场银行抢劫案，当时劫匪挟持了三十多名人质，与警方交涉无果后击杀了所有的人质，劫走了十亿美金。” “但看现场尸体状况的照片，只有银行经理是符合近距离射杀这一条件的，其他人都是正面中枪，被劫匪从远处直接开枪击中的。” “说明劫匪当时根本没有挟持人质，而是早就直接将他们击杀了，警方后来看到的人质都是假的。我并不知道这件案件的细节，当时只看了照片，直接说出了这一点，我的爸爸乔治就是这样发现了违和之处。” 她顿了顿，圈出了文件里签署的案件督办人。 “安森·霍威尔。” “看来他才是警局里真正的蛀虫，那天晚上，也只有他知道我从爸爸办公室带走了这些文件。” “而且不止是他，法医，痕检……很难想象为什么没有警察从这些证据发现端倪，或许警察局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 马特摇了摇头：“他们在犯罪现场留下了马脚。但这些马脚还不足以证明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投影技术造成的。” “除非我们拿到一些直接证据，像是无人机的一部分，或者投影技术的资料备份等等。” “要知道我们的对手可是金并，而我们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弗吉一边用笔记录下两个人的谈话，一边对跟不上节奏的彼得说道：“金并是地狱厨房最大的h|帮头目，但很少有人知道金并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很强壮的胖子。” 彼得久违地感觉到了棘手。 这次他和格温真的招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刚才那两个杀手也只知道自己是接受了金并的委托，并没有见过他本人，可见金并的手段是多么狠辣。 他突然庆幸自己及时通过咒语让所有人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不然金并迟早会威胁到他身边的人。 马特押了一口咖啡，沉声道：“我在想，既然你的手上并没有能威胁到金并的直接证据，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你呢？” “对啊，为什么呢？”格温微微抬起头，“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医院，学校，律师事务所……尽管那些杀手们都没能得逞，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杀死我的机会。” 她想了想，说道：“说明杀掉我本身就不在他们的计划范围之内，他们原本还有别的计划，换句话说……我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因为他们并不确定你手上究竟有没有他们想要的证据，他们只是想恐吓你，让你以为自己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看看你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比如在慌不择路的时候，拿出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马特蹙着眉，神情冷凝。 “幸好我今天没有回家。”格温陡然屏住了呼吸，“我短时间内都不能回家了。” 马特点了点头：“没错，你的家应该早就已经被监视了，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你今天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律师事务所找到了我们。” 格温感叹道：“被金并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就像猫抓住耗子的时候，总要先玩弄一番，等到耗子筋疲力尽的时候再咬破它的喉咙一样。 马特笑了一下，温声安慰大家：“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应该不会频繁地袭击我们了。” 格温看了他一眼，顿时心领神会：“利用虚假投影伪装成自然灾害的手段也不是百试百灵的，一旦异常的状况超过了一定限度，很容易就会引起神盾局的注意。要知道，如果神盾局插手的话，就会有更多的超级英雄介入了。” “这也是他们这次选择了枪击而不是故伎重施的原因。”马特也肯定地点了下头，“说明他们也不是毫无忌惮的。” 彼得脑子已经快转不过弯来了。 他的智商的确很高，但平时他除了感兴趣的科学研究之外，真的很少动脑子。 格温和马特三言两语就把案情推演得明明白白，他却完全说不上话。 “我还以为他们这次选择用枪击因为在地狱厨房被枪击的概率是遇到自然灾害的几百倍。”他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次可以插嘴的机会，吐槽了一句，“话说你们为什么要把律师事务所开在地狱厨房这种危险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租金很便宜，如果在其他城区，同样的价位连个扫帚间都租不下来。”弗吉幽怨地望着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儿都不懂得人间疾苦，“我们经常无偿帮地狱厨房的穷人做法律援助，没有丝毫的回报，财务状况早就入不敷出了，能租下这里就很不错了。” “顺带一提，给你们泡的咖啡都是从隔壁蹭的。”门外的凯伦探头补充道，“老是蹭他们的茶叶不太好，所以换了一下口味。” 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彼得的肩膀沉了下去，脑袋也跟着沉了下去，决定不再轻易开口。 “不知道地检官们的手上究竟还掌握了多少证据。”马特眼神示意弗吉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我们必须拿到它们。” 弗吉一口闷下一整杯咖啡，拿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还有我们亲爱的局长大人的人身安全，也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医院那边有我爸爸的副手德沃尔夫警官守着，我能保证她没有问题。”格温揉了揉眼睛，“那里还有很多别的警员，就算有内应，他们也很难下手。” “如果不是狗急跳墙的话，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这只替罪羔羊的，但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马特扶着桌子，摸找自己的盲杖，“现在兵分两路吧，弗吉，你和凯伦去负责医院那边，我去警察局。” “我跟你一起回警察局，去申请一下证人保护。”格温主动说。 “什么！”垂着脑袋的彼得猛然抬起头，“不行，你不能去其他地方，现在外面很危险。” “警察局是我现在最好的安身之处，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格温将头上的黑色发箍取下来，金色的发丝顺着她的耳廓倾泻而下。 她将发箍重新戴上，脸上洋溢着微笑：“我已经厌烦这场猫鼠游戏了，这一次我想自己当饵，钓一条大鱼上钩。” “但是……”彼得急切地对格温说，声音快速到有些颤抖，“那些人在到处追杀我们，警察局肯定还有其他被买通的警察……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这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是我们主动出击的机会。”格温平静地望着他，“那些警察都是我爸爸的下属，金并不可能买通全部的警员，他们要是敢直接在警察局动手，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彼得的嘴唇抿住又松开了好几次。 他很想抓住神秘客，洗刷冤屈，但他更想保护眼前这个少女，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了。 格温沉默了片刻。 她觉得彼得有些关心则乱了。 他那过强的责任感既是他成为超级英雄的动力，同时也是他的束缚。 他想用强大的力量保护所有人，却忘记了单靠力量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的，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只靠拳头就可以解决的。 他必须从思维定式里挣脱出来。 彼得不知所措地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窗外夜幕低垂，黯淡的光线照进她的瞳孔，像正午阳光下一望无垠的蓝天。 她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很浅。 “彼得，我知道你想要保护我。” “你当然可以留在我身边，不过我觉得……或许你肩上有更重要的任务。” “比如去找你的好朋友蜘蛛侠来帮帮忙之类的，相信他一定也很需要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想想看吧，我相信你。” 彼得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那双棕色的眸子里投下阴影。 一直以来，他都很少考虑这些。 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阻止那些坏人们行凶，那他就去阻止，这没有什么不对。 很多时候，他行事确实过于草率鲁莽了。 尤其是在复仇者联盟的时候，所有的超级英雄都把他当做孩子看待，他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却总是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 他想和其他超级英雄一样独当一面，但是随着一场戛然而止的告别，他生命中最幸福和光彩的日子就这样远去了。 可他还没有时间去消化这一切，烁灭事件之后，回到学校的他依旧是个十多岁的高中生，比起拯救世界，他更烦恼的是完成自己的课业，以及如何跟自己喜欢的女生表白。 这个世界不会等待他悠闲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只会逼迫他快速成长起来。 神秘客的欺骗给了他一个惨痛的教训，他才逐渐意识到了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幼稚。 但是，他所有的信心都源自于强大的力量，没有蜘蛛能力的彼得·帕克只是一个弱小的书呆子，是这股力量让他有了成为英雄的资格。 他不知道除开这些，他还能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如果连强大的力量都保护不了别人，他要做什么才能保护他们。 格温看穿了彼得的犹豫，撅起了嘴：“拜托，我可没有那么脆弱。” “可是……” “那我向你保证，彼得。”她微微眯起眼睛，“我保证，我绝不会死。” “但人都是会死的……”彼得的尾音压得很低，最后的音节几不可闻。 格温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吧，我保证，我绝不会死在你的面前，永远不会。” 她仰起头，盛满光的眼睛清澈发亮。 “这样总行了吧？”《 》 16、第 16 章 弗吉饶有趣味地看着彼得和格温，忍不住发出感叹：“年轻真好啊！我想起了我和马特大学的时候，他跟艾丽卡也是这样。” 凯伦闻言，瞪了马特一眼。 “弗吉，别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马特摸了摸额角。 弗吉轻咳了一声，打趣道：“听我说，小子，你的小女朋友不会去很久的，我们男人也有男人自己的事要干，不能时时刻刻黏在女人屁股后面。” 彼得呆滞了一秒，逆着光的脸庞瞬间泛起一层浅浅的绯红，慌乱地否认：“不不不，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格温茫然地看向彼得。 她居然已经被彼得当成朋友了？ 她之前只是一个偶然发现彼得秘密的路人，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他救过她，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跟蜘蛛侠成为朋友。 就像是千丝万缕中不小心交缠到一起的丝线。 这让她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僵硬了片刻，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对，我们是朋友。” 马特和弗吉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彼得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临走的时候叫住了格温。 他慌慌忙忙地将一个东西塞给了她，眼神有些躲闪：“这个东西给你。” 格温垂眸一看，发现掌心里多了一个金属小球。 “这是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彼得紧张兮兮地抬头瞄了一眼周围，觉得马特他们应该听不见，才敢小声地对格温说：“这是一枚蛛网炸弹。” 这枚蛛网炸弹是他参考斯塔克先生以前为他研制的装备，自行开发出来的。 它炸开的时候，会迅速向四周发射大量蛛网，困住周边的敌人，威力比他的蛛丝发射器射出的蛛丝还要强。 不过这只是试做版，而且因为经费不足的缘故，他也只做出来了这一枚，只能使用一次。 彼得自顾自地小声说着，说话的速度很快，音节还黏黏糊糊的，似乎一点儿都不考虑对方能不能听清他的话：“这是我……我的朋友蜘蛛侠送给我的，可以用来防身的。使用方法就是按下上面的开关，然后丢出去……虽然只是一次性的东西，但关键的时刻可以保护你。” 格温轻轻敲击了一下小球的表面，发出了清脆的回响。 她不得不承认彼得不仅拥有强大的异能，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 这机关制作得很精巧，所有的零件都严丝合缝，里面似乎包含一些未知的液体。 她偷偷观察过，蜘蛛侠的蛛丝也是从彼得手腕上的某种机关发射出来的，与这枚蛛网炸弹类似。 难道里面的液体就是用来产生蛛网的原料？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彼得自身分泌出来的产物。 这样一想似乎有点儿恶心，但她最感兴趣的就是生物科学研究，想到这些反而感到兴奋。 她一直很好奇彼得的能力是否是真的来源于蜘蛛，生理结构上跟真正的蜘蛛有哪些重合的地方，他在空中游荡时那灵活利落的动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流畅，绝对不是人类的力量能办到的。 她甚至想把这枚蛛网炸弹拆开，将里面的液体取出来，研究一下它的成分。 “谢谢你，彼得。”她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发出了仅限于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我想……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到它。” 格温的表情莫名让彼得觉得有些不安，唠唠叨叨的声音微顿。 他抿起嘴唇，带着犹疑的紧张：“要不然，我还是让我的好朋友蜘蛛侠陪你去警察局怎么样？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答应我们的请求。” 他飞速地说完，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格温。 格温弯了弯嘴角。 彼得的头脑在科学研究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他能将同样的心思用在对付敌人上，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彼得，你要放下你的忧虑，仔细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一味寻求力量的帮助。” “你知道吗，我爸爸乔治平时很喜欢和我分享他的探案过程，搞得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能去当一名侦探了。” 她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所以，现在轮到格温侦探来传授你一些东西了。” “在破获一起案件之前，侦查和准备可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乔治常说将一根线剪断并不困难，难得是从千头万绪中找到那根线的根源，再精准致命地拔除它。” “我们不能总是等着金并来主动找我们的麻烦，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不代表没人知道。” “好吧，提示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她笑着拍了拍彼得的肩膀。 彼得怔在原地。 细碎的光芒在他眼底浮动，带来通透的光亮，让他的眼神从茫然变得清澈。 他好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 纽约市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 彼得借着蛛丝，快速地穿行在纽约纷乱的霓虹之中，无数嘈杂的声响和气息顺着呜咽的冷风闯进他的感官。 他喜欢无拘无束地在高空飞荡，不断变化的场景映入在他的眼里，让他感觉到了自由。 然而，格温的话让他开始思考一些别的东西。 他轻巧地停落在一栋大楼的最高处。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他要用脑子，思考如何更好的打败那些坏人。 格温说得对，他想要找到神秘客，就必须先挖出他身后的金并。 安森·霍威尔，那个被金并收买的警官，就是找到金并的钥匙。 他必须找到这个人，抓出这根线头，然后再将他们一并扯出来。 不过他可没打算用常规的手段，反正蜘蛛侠的义警身份也是非法的。 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但这里是纽约，是他的地盘。 他每天都在这座城市的空中飞跃，不知不觉中，这座城市的所有早就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蜘蛛感应带给自己的反馈，整座纽约城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呈现了出来，高低错落，清晰可见。 他站上大楼的边缘，活动了下手腕，垫了垫脚尖，准备向下俯冲。 犹豫了片刻，他撤回了脚步，拉开背包的拉链，将神盾局的那套黑色制服拿了出来。 “为了谨慎起见，我今天晚上还是不要做蜘蛛侠了。”他嘟囔着，换上那套夜猴侠的马甲。 他要收敛一下，蜘蛛侠现在已经足够声名狼藉了，他可不想再在明天的号角日报上看到类似蜘蛛侠威胁警官的负.面.报.道。 换好夜猴侠的制服后，他扯了扯裤.裆。 伦敦之战后，这套制服损毁严重，他稍微修补了一下，现在只是进行废物利用而已。 而且隔了段时间没穿，这套制服的裤子更紧了。 “如果我把这套制服寄还给神盾局，让尼克·弗瑞帮我改装一下，神盾局特工会不会请我去喝茶？”他自顾自地抱怨起来，“这未免也太无情了，就算他们忘记了蜘蛛侠就是我，但好歹也会记得蜘蛛侠曾经是复仇者联盟的一员，还跟他们一起打倒过灭霸吧？” 正当他抱怨的时候，他听到背后有个声音冒了出来： “你介意多个同伴吗？” 他倏然回头。 昏暗的月光下，他看见了一个身穿暗红色紧身衣，头戴蒙眼面罩的高大男人。 “请问，你是谁？”他一瞬间僵硬了身体。 “我是夜魔侠，和你一样是一名义警。”男人笑了笑，“我在地狱厨房附近还算有点儿威名。” 彼得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他保持着警戒心，压低了声音，故意粗着嗓子说道：“你好，我是蜘……咳咳，我是夜猴侠。”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不用向我介绍你自己，你今天不是才来过我的律师事务所吗？” “彼得·帕克。”《 》 17、第 17 章 男人毫无征兆的话像一阵风暴，让彼得的脑袋陡然炸开。 他茫然地瞪着他，舌头都差点儿打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试探地问道：“等等，你是默多克先生？” 月光一丝一丝地散落下来，薄纱一般，他看到男人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然而对方的身份没能使他冷静下来。 他的心跳还在胸腔里激荡，纷繁的杂念在脑海中汹涌不止，迫使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不禁开始怀疑史蒂芬的咒语又失效了。 “默多克先生，你怎么知道是我？”他滚了滚喉结。 马特敲了敲自己的耳朵：“我的感官异于常人，我能听出你的心跳声不同寻常。这是你的特质，你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彼得深呼吸了一下，心才总算落回了原处。 咒语没有失效就好，他想。 “你很紧张？心跳得真快。”马特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向别人透露你的身份。毕竟我自己也是一名见不得光的义警。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我是一名律师，而在其他时间，我会化身为夜魔侠。” 彼得嘴唇有些发干，他抖着声音，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没想到你也会做这样的事……也会像我一样，当一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义警。” 马特感应到彼得有很多心事，似乎想掩盖某种秘密，但他没有说破。 他走到彼得身边。 “我没有凌驾于法律之上，相反，我相信秩序和法度，不然我也不会选择成为一名律师。” “我只是在填补法律的空缺，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助人们。” 彼得紧绷的神经放松开来，总算心安了一些：“没错……我也是想帮助别人，当纽约市民的友好邻居。” 说完他才想起来改口：“友好的夜猴侠。” “行了，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蜘蛛侠。”马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 彼得哽得说不出话来，沮丧地掀开面罩上的护目镜。 他似乎保守不住任何秘密，这让他有些心累。 沉默了几秒，他挠了挠头，闷声问：“格温现在怎么样了？” “她目前在警察局，很安全。”马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我想我们接下来，要去会会那个霍威尔警官，而且，不是以律师和委托人的身份。” 彼得重新恢复了活力，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们要先找到他。” “我知道怎么找到他。”马特说。 他缓缓走到大楼的边缘，似乎想俯览整座城市。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标识，嗓音，心跳，脉搏……又或者是某种味道。” 林立的高楼像一只只巨兽，矗立在一片迷离混乱的夜色之中。 他不再说话，只是仔细地聆听着它们。 彼得紧张地看着他。 在沉默和寂静中，他整个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下来。 半晌过去，马特的嘴角终于轻轻扬了起来。 “廉价香烟和宝洁后须水的味道。” ———— 路灯的冷光从萧瑟的街道上蔓延开来，泛起昏黄的雾，照亮了破败的街道。 安森·霍威尔站在警车边抽着香烟。 周围万籁俱静，没有一丝声响，他吞吐出一个烟圈，灰白的烟雾扩散开来，融入阴冷的空气中，黯淡又苍白，像一只丑陋的幽灵。 他朝地上抖了抖烟灰，丝毫没有注意到几根纤细雪白的蛛丝闪烁着晶莹的微光，黏上了他的后背。 来不及反应，他的全身就被蛛丝缠绕了起来，动弹不得。 紧接着，两个蒙面男人从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 刹那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其中，全身黑色，戴着奇怪护目镜的男人用十分年轻的轻快嗓音对他说道：“嘿，听着，我们需要和你谈谈。” 另外一个穿红色紧身衣的就不那么友好了。 他一言未发，用棍状武器直接给了他的脖颈狠狠一击。 彼得吃了一惊：“我来没来得及问他问题呢！默多克先生！” “不急，先把他弄去楼顶。”马特的声音低沉缓慢，有着让人心安的沉稳，“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楼顶？为什么？” “这样待会儿就不会有人听到了。” 彼得不禁在心中感叹。 默多克先生果然是靠谱的成年男性，想得果然周到。 想到这里，他对马特的敬佩之心更加强烈。 默多克先生的能力似乎和他的彼得一激灵很像，而且还更强，能感受到几个街区以外的声音和味道，那么轻易就找到了目标人物，真是不可思议。 更难得的是，他不仅能力出众，而且做事还很低调谨慎。 纽约果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难怪默多克先生之前愿意为暴露身份的他辩护，他当时怎么就没能发现这位隐藏于市井深处的超级英雄呢。 怀抱着这份相见恨晚的心情，他毫不犹豫地按照马特的指示，将人带到了楼顶天台。 马特指了指楼顶水箱的支架，对彼得说道：“把他吊起来。” “明白。”彼得用蛛丝缠住霍威尔的双手，将他挂在了支架上，“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他现在还晕着呢。” “没事，他很快就会醒了。”马特说。 随着意识逐渐复苏，霍威尔慢慢撑开了眼皮。 残余的昏沉感让他有些恍惚，他的眼镜好像在刚才的袭击中掉落了，失去眼镜后，他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 这时，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们这样。接下来，我问你问题，你回答问题。” “如果你说谎……你说谎我肯定能察觉到。”马特的语气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不像是在警告，似乎只是一种通知和声明，“那样的话我会不高兴的。” “没错，我们两个都会不高兴的。”彼得在一旁帮腔。 马特沉冷无波地问：“是不是金并收买的你？” 霍威尔刚想摇头，马特就一拳揍上了他的左脸，打断了他的鼻梁。 “这就是我不高兴的后果。”他声音冰冷。 彼得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切，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快吓蒙了。 他从未想过，马特所谓的办法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他看不到马特的正脸，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不是跟他的声音一样无波无澜，即使这样他依旧能感受到马特那非常具有压迫力的气场。 “下一个问题，告诉我金并的真名。” 鲜血从霍威尔的口中溢出，他缓了好久，才答道：“我不知道。” 马特视若无睹，抬手又给了他好几拳。 霍威尔艰难地撑起脑袋，强烈的疼痛和疼痛淹没了他，他颤抖着牙齿，一字一句地咬着：“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暗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淌下，在惨白的月光下格外刺眼，血腥味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彼得看到这一幕，崩溃地鬼叫起来：“这样不对吧！我们之前只是穿得像悍匪，现在真的变成悍匪了！天呐！幸好我今天穿的是这套衣服，没有穿平时的！我们不会被警察局通缉吧！该死，我好像已经被他们通缉了！” 马特收起了拳头：“先停一下。” 他转头面向彼得，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话那么多？” 彼得讷讷地说：“我们不能这么做，这是私刑，这是不对的。” 马特顿了一下：“虽然我使用了一些过火的手段，但我已经向上帝告解过我的罪过，上帝会宽恕我的。” “这不是信仰的问题……这样不好……” “那你想怎么办？准备跟他说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祈求他告诉你问题的答案？”马特蹙起眉。 彼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朝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上了双眼。 马特继续拷问霍威尔：“你一定知道些什么，说吧。” 趁着两人谈话的间隙，霍威尔缓过了一些劲儿来，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毫不客气的嘲讽：“就算你们找到他又如何，你们斗不过他的。” 马特也用拳头盛情款待了他。 “我不能说……如果我透露了什么，金并会杀了我的。”霍威尔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昏死过去，“他会找到我在乎过的所有人，然后也杀了他们。” 马特的拳头再一次停在了半空。 他感受到不远处的彼得又在欲言又止。 “你还想说什么？”他扭头问。 彼得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说道：“他快晕过去了。”《 》 18、第 18 章 纽约市警察局内，黑发的日裔女警紧绷着下颚。 “格温，换上它。”她命令道。 格温低下头，有些愣神。 摆在她眼前的是一套深蓝色的女式警官制服，以及一本警官证。证件的主人属于一位年轻的警花，姓名是卡莉·库珀，隶属于警局的尸检部门。 她轻声说：“渡边警官，这样好像不符合规定吧？” 她申请的明明是警察局的证人保护，可渡边由里的处理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渡边由里居然想让她和这位卡莉·库珀警官交换身份，她换上库珀警官的警服，而库珀警官则扮成她的样子，待在警局里。 她说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 直觉告诉她，渡边由里和平时相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她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毕竟渡边警官又不是警局里的内鬼。 渡边由里也是深受乔治信赖的部下，也许是经历了昨天的变故，这样大起大落的案情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话涌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屋内一时间静寂无声。 漫长的停顿之后，渡边由里用堪称冷静的语气对她说：“的确不符合规定，但这次不一样，光守规矩不够。” 她的声音像冰封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波动，态度也如同平时公事公办时一样，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 接着，她向格温介绍站在她身旁的年轻女警：“这位刚来不久的库珀警官身形和你比较相似，你换上她的衣服，低调一点儿，就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我们发色都不一样。”格温嘀咕道。 警官证的证件照上，年轻的女人面无表情，淡棕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架着有些老气方框眼镜，长相倒是颇为不错，只是跟她没几分相似之处。 “但我们的眼睛很像不是吗？都是蓝色。”警服和警官证的主人，卡莉·库珀拍了下她的后背，语气透着几分活泼，好像没觉得互换身份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假发在这里，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说完，渡边由里就把一顶淡棕色的，与卡莉发色相近的假发套丢给了她。 乔装道具在警局的侦查科多得是，各种发色的假发应有尽有。 格温只好同意：“好吧。” 她抓起警服，走进更衣的小房间。 掌心底下的布料细腻柔软，她轻轻吸了一小口气，心一横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换上了这身警服。 衣服的大小长短确实刚好合适，就是胸围略大了些。 她换好衣服走了出去，卡莉看着她笑了起来：“很适合不是吗？只是胸部稍微有些宽松。” 她拿走她换下来的衣服：“我是警局新来的验尸官，警局里没多少人见过我，你扮成我不会有多少人认出来，反倒是我扮成你比较艰难。不过萨利警官和渡边警官都会帮我们打掩护的，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了。” 格温点了点，又感觉有些无奈。 她费力地将浅金色的头发全部塞进假发套里，可惜鬓边还是有几根不听话的金丝散了下来，软软地贴在她白净的后颈。 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让卡莉实在看不下去，动手帮她打理起来。 “听说你之前被蜘蛛侠救过，这次他又来救你了，对吗？”卡莉一边用双手抓顺有些打结的假发，一边笑着问道。 格温点了点头，柔顺的假发沿着她的肩头滑落了稍许。 她晃荡了几下脖颈，垂散下来的头发已经完全替换成了和卡莉如出一辙的淡棕色。 “这简直太酷了，我也想被他救一回。”卡莉兴奋地拍了拍手。 她说起这个的时候整个人眉飞色舞。 “我可是蜘蛛侠的忠实粉丝。”她撩开上衣，自豪地给格温展示了她腰间的纹身，“这是我特地去纹的，你觉得怎么样？” 只见蜘蛛侠那标志性的网兜头以一种卡通的形象印刻在她性感的腰肢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格温有些汗颜地夸赞道：“很棒的纹身。” 居然有人把蜘蛛侠纹在自己身上，这简直太狂热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见过最痴迷蜘蛛侠的人是闪电汤普森，没想到还能见到比他更加狂热的蜘蛛侠粉丝。 但她联想到了彼得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忍不住想象如果有人将那张脸纹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卡莉放下衣角，又问：“你说如果我扮成你后遇到什么危险，蜘蛛侠会不会也来救我？” 望着卡莉充满期待的双眸，格温抽了抽嘴角。 她大概知道这位库珀警官愿意跟她互换身份的原因了。 原来她是想见到蜘蛛侠啊！ 卡莉缠着她，像是审讯一般地问她各种关于蜘蛛侠的问题。 格温有些心累。 她自诩为蜘蛛侠的粉丝，但跟卡莉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狂热粉到这种程度，确实不多见。 她好不容易才将卡莉的盘问搪塞了过去，戴上了足足有半张脸大小的黑色镜框和警官帽。 她刻意压低了帽檐，侧头凝视着自己窗户玻璃上的倒影。 硕大的镜框和帽檐垂落的阴影模糊了她大半张脸。 不得不说渡边警官想出的计策有点儿道理，乔装打扮后的她晃眼一看，的确和库珀警官没什么区别。如果金并的人真的敢来警局动手，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装扮成了一名警官。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浓重纯粹的夜色中，稀疏的寒星安静地缀在天上，无声无息。 就在这个时候，她从窗户逼仄的夹缝中看到了渡边由里的身影出现在了警局的后巷。 她的心猛然颤了起来。 她权衡了几秒，很快作出了选择，悄悄跟了出去，躲在了巷尾的一处死角。 苍白的月光落下，水泥墙面上的人影时隐时现，在一片压抑和死寂中，一道含混不清的，如同机械一般的男人声音在阴暗的巷子里回荡。 “他在老地方等你，他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格温屏住了呼吸，冷汗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她注视着巷内，企图看清那个和渡边由里对话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夜风裹着细碎的雪片，吹到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地化开，帽檐下的眼睛感受到了冷意，微微眯起。 随之而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她还没能看清那个男人是谁，那个男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自己倒了下去。 渡边由里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半蹲下来，翻动了几下男人的身体，然后起身，径直向巷外走去。 她坐进停放在巷口的警车，刚要打燃发动机，才发现副驾驶上已经坐了一位不速之客。 “格温，你怎么在这里？” 格温拧紧了手指，强制自己镇定地说道：“我现在不是格温·史黛西，而是卡莉·库珀警官，您忘了吗？” 渡边由里瞪着她，脸上染上一层薄怒：“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格温直勾勾地紧盯着渡边由里，指节攥到近乎发白。 “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你现在想去哪？”她压低了声音，嗓音中带着明显的沙哑，显得没有那么颤抖，“你究竟……是不是警局的内鬼？” 渡边由里怔忪地望着她。 半晌过去，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咒骂了一声。 “随便吧！你想跟来就跟来好了！”她猛地踩下了油门。 警车狠狠抖动了几下，然后快速地前进起来。 沉闷窒息的气氛在警车里弥漫。 格温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窗外，街道斑斓的霓虹飞快地闪动，她的心脏也在胸腔中剧烈地鼓动，几乎和灯光闪动的速度差不多。 不管不顾地跟过来，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她不相信渡边由里是警局里的蛀虫。 所以她决定赌一把。 渡边由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格温，这次事件中，被局长挟持并重伤的泰迪·兰赫尔，是我曾经的长官。” “不只是长官，在我第一年加入警队时，负责指导我的也是他。” 格温愣住了，没敢作声。 “他一直在背后支持我，像我的导师一样，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多亏了他。”渡边由里自顾自地接着说，“局长也是我尊敬的长官，现在这两个我敬重的人还在生死边缘挣扎，而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我们内部的寄生虫。” 她压抑着怒火，猛打了一下方向盘，将警车停在了路边。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直以来都在拼尽全力保护这座城市，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某些愚蠢的司法寄生虫把这一切都毁掉吗？” “所有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那些幕后黑手。” “警察有两个任务，保护同伴和抓住坏人。我已经搞砸了一个，不想把两样都搞砸了。” 冷静了片刻，她声音软了几分，哄劝道：“格温，你回警局好好待着，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我也一样。”格温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蓝色的眼眸像燃烧起来的蔚蓝大海，让人忍不住忘记了呼吸。 “渡边警官，我也想抓住他们。”她坚定地说。 渡边由里瞥了格温一眼，又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重新发动了警车。 后视镜里的景象不断倒退，就像快进的彩色电影，让人眼花缭乱。 渡边由里的目光正视前方：“我要去见心魔帮的人，他们手上有一些关于金并的情报。” “心魔帮？” “这是一个近期在唐人街兴起的新兴h|帮，其中成员大多数是华裔。” “华裔？”格温有些诧异，“由华裔组成的h|帮，很罕见啊。” 美利坚是一个由许多种族组成的国度，自然存在着大量华裔国民，但在多数人的普遍认知中，华裔一般性情温和，勤劳朴实，不喜欢惹是生非，犯罪率远低于其他有色人种。 别说h|帮了，就连偷鸡摸狗都很少见。 渡边由里眼眸半敛：“这个帮派的很多人很可能并不是自愿加入其中的。” “我们曾经逮捕过数名心魔帮的成员，他们都供述了心魔帮的首领，那个外号底片先生的男人有种‘腐化’他人的力量。” “‘腐化’？什么意思？”格温蹙起了眉梢。 这个字眼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们说那能力有点儿像心灵控制，会让人产生负面的人格，让他们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情，甚至不受控制地对他言听计从。” “就像刚才和你在警局后巷说话的那个人一样吗？这听起来太玄了，真不敢相信。” 她忽然顿住，抬眸望向身边的人。 她凝视着渡边由里，咬着嘴唇问道：“渡边警官，你已经见过底片先生了，对吗？” 如果那种名为‘腐化’的堕落力量真的存在，那么渡边警官的异常表现就能解释得通了。 目光交汇间，渡边由里再次沉默下来。 格温心中的不安更甚。 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在无言的静默中，警车缓缓驶入了纽约市的唐人街附近的一条冷清街巷。 街巷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吹落而下的月光，而一墙之隔的唐人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幻梦般的五彩霓光裹挟着浓郁的食物香气，在风雪中飘散。 渡边由里将警车停在了街边。 不多时，车窗映照出晃动的光影，几个人影跃然其上，他们脸上带着黑白色构成的恶魔面具，穿着统一的黑白西装，灯火影影绰绰地打在每一张面具上，显得扭曲而飘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他们粗暴地拍打她们的车门，嘶吼道：“都下来！” 这些人说的是中文。 格温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看得出他们的态度很不友善，似乎是想让她们下车。 她只好跟着渡边由里一起下了车，躲避着这些带着恶鬼面具人的触碰：“你们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唐人街的嘈杂变得遥远起来，耳边尽是风雪的呼声。风渐渐吹散了空中的沉云，霎时满天寒月照得这里亮如白昼。 有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诡异的男人。 他皮肤是纯粹的黑色，身体头发和两只眼睛却是白的，整个人完全由明暗相反的黑白两色构成，散发着怪异的幽光。 就像是……相机胶片中的人物一样。 他身上的西装同样笔直挺括，被周围戴着恶鬼面具的人簇拥着，仿若让她来到由黑白负片勾勒出的无色地狱。 恐惧刺激着她的大脑，她的心脏不可避免地快速鼓动起来。 她急促地呼出几口白气，温热的气团从口鼻钻出来，轻飘飘地消散在空中，这才让她觉得自己脚踏实地地踩在人间。 渡边由里提醒她：“别靠近底片先生，小心他的腐化能力！” 底片先生饶有趣味地望着她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腐化？我可不觉得那是腐化。”他轻蔑地笑着，抬起手，掌心聚涌出一团诡异的黑白幽光，噼啪作响，“我只是引导出了他们内心本就有的黑暗，让他们认识到了一个崭新的自己。”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存在着心魔，不是我强加给他们的。就像你，渡边警官，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执着的，也是你自己的心魔。” 渡边由里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竭力压制心中的怒气，冷静地问道：“你手上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用这种能力得来的，你想把我们也变成你在警察局的卧底？” “可以这样说，不过……我目前对你们可没那个意思。”底片先生摇了摇头，“我找到你们，只是有些共同利益而已。” “你想利用我们警方的力量扳倒金并？” “显而易见。”底片先生啧了一声，“金并最近犯下了那么多案子，却全把罪名都推给了其他h|帮。尤其是我们这种小帮派，日子很不好过。我们可不想白白帮他背锅。” “你想扳倒金并后，顺便再蚕食掉他的地盘，对吗？算盘打得真响。”渡边由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摸上了腰侧的配枪，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移开了。 她垂下了眼帘，说道：“好吧，我不在乎你想干什么，我只想拿到我需要的东西。” 底片先生微微颔首，示意手下拿出一袋厚厚的文件，交给了渡边由里。 “合作愉快，渡边警官。” 格温微低着头，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他们的交易，没有呼喊也没有阻止。 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警察怎么可以与h|帮进行交易？ 她明明是应该阻拦渡边警官的，她也是为此才跟来的。 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底片先生刚才的话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心中有种怪异的情绪在萌发，酝酿。 如果说兰赫尔警官和乔治是渡边警官的心魔，那么她的心魔……又会是什么？ 昨夜那个梦境无端地闯入她的脑海。 少年一声又一声的呼喊从含糊不清的杂音逐渐变得清晰，在她的大脑中不断翻涌，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她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模糊成一片，冰冷的液体从脸颊上滴落下来。 她用手轻轻抚过眼角，发现那是自己的泪水。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指尖，湛蓝色的双眼微微睁大。 她抬起头，发现底片先生在看她。 他睥睨着她，像是在审视已经到手的猎物。 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浑身冰冷，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指尖克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不错。”底片先生对她说道。 那是一句纯正的中文，她没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但恍惚间，她似乎瞥见脖颈处的玉坠闪过一道诡异的黑白幽光。 与底片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如出一辙。《 》 19、第 19 章 纽约一直有着不夜城的美誉，但在午夜之后，它还是显著地安静了下来。 无数的细雪随着夜色笼罩着这座城市，冷风将雪花吹洒在林立的高楼间，在五颜六色的灯火映照下，化作带着柔和光辉的雾气。远处的霓虹彻夜不息，但沉在黑暗中的街巷就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一般，入目只是漆黑和幽暗。 眼前的建筑工地远离喧闹的城区，在一片幽静中，彼得和马特踩在楼体裸露的钢筋上，小声地交谈起来。 “这里就是联合全球公司的建筑工地了，这家公司居然是金并的产业，真不可思议！刚才那个人的话可信吗？”彼得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这家公司，它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正经的公司，业务也很清白。纽约市很多建筑的修建都是由这家公司承包的，它甚至还和斯塔克工业合作过，承包了当初复仇者联盟成立时纽约大战的战后重建工作。” “没错，这家公司表面上的主要营生是房地产业务，实际还是走私和非法军工的温床。而金并应该就是联合全球公司的总裁，威尔逊·菲斯克。”马特回答。 “默多克先生，我们现在要闯进去吗？”彼得询问道。 “你叫我马特就行了。”马特抚摸着手中盲杖变作的武器，点了点头，“我更愿意被称作马特。默多克先生听起来太‘默多克’了，这总让我想起我的父亲，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彼得犹豫了一瞬，半垂着眼睫，视线不自觉地朝马特的双手瞟了瞟，脸上流露出些许担忧：“好吧。” “你听起来有些忧虑……你是不是觉得很抱歉把我卷进来？”马特动了动耳朵，叹了口气。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掩盖自己心里微妙的紧张。 马特刚才揍完那个混蛋警察也很不好受，手上留下了大块的淤青。 他这才得知马特虽然有着比他的蜘蛛感应还灵敏的超级感官，但身体素质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像他有着超强的自愈能力，甚至对于疼痛的体验比常人还要敏感一些。 这让他忍不住担忧起马特的状况，害怕接下来的危险行动会危及他的安全。 他内心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的朋友，就像以前一起行动的复仇者们，他当然不想他受伤，更何况金并和神秘客都是他招惹上的麻烦，实在没有必要拉上马特来趟这条浑水。 马特沉默了片刻，缓慢地开口：“金并掌控着地狱厨房的许多h|帮，在地狱厨房每天上演的火并抢劫，绑架斗殴……都可以说背后有金并的参与。” “这里的人别无选择，他们很多一生下来就有毒瘾，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去给h|帮打工，走上犯罪的道路，却也导致这里的犯罪率越老越高，更多的人踏上不归路。” “我从小也是在地狱厨房长大，见识过太多罪恶和挣扎，我和福吉想帮助地狱厨房的人，可是开律师事务所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能彻底遏制犯罪。” 彼得难得沉默地听着，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他意识到马特是个真正的英雄，即使他没有超乎常人的强大体魄。 他成为蜘蛛侠也只是想为纽约和这里的人们做些好事，从未想过要改变纽约，但马特不一样，他是怀抱着坚定的信念想要拯救地狱厨房，想把那里的人带离真正的地狱。 而自己轻飘飘的几句话怎么可能劝阻得他。 马特顿了顿，沉静又无神的双眸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黯淡。 “除此之外……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叫靶眼的男人，他曾经是金并手下的杀手，我和他有些过节。就算没有你们，我迟早也会找上金并，通过他找到靶眼。反倒是我要感谢你们，让我有机会能抓住金并的尾巴。” “那好吧，让我们一起扳倒金并。”彼得总算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 两人碰了一下拳头，相视一笑。 他们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凭借着彼此的超能感应，很轻松地就解决掉了隐蔽起来的武装无人机。 没了无人机的干扰和伪装，这处建筑工地真正的样子展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空无一物的工地仓库显露出一排排铮亮的危险武器。 彼得惊讶地拖长了尾音：“开什么玩笑？！什么样的建筑工地上会有那么多反坦克火箭炮？” “这应该是金并的军械库吧，或许也是金并交易军火的地方。”马特说道。 彼得兴奋地用双眼扫过这些非法军火：“这里如果是交易场的话，应该还有保险库吧，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一些资料，比如交易记录之类的东西，如果能拿到这些就可以给金并定罪了。” 伪装成建筑工地的军械库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马特思忖了几秒，呢喃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空气里似乎充斥着一股古怪的气味。 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彼得点点头：“这样重要的地方居然连半个守卫都没有，只有零星几架无人机把守，也不知道是金并太过傲慢，还是他对神秘客的武装无人机投影技术太过自信。” 马特放缓了呼吸，想用雷达感官更加仔细地搜索这片工地。 蓦地，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语调叹息般悠长轻飘。 “马特。” 紧接着，一道浓艳至极的红色身影在他敏感的感官世界划过。 他顺势偏过头，朝向头顶水泥铸成的房梁。 似乎有一个人站在房梁之上。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月光抚过她曼妙的身姿，她荆棘般的黑色卷曲长发随风飘扬，散发出凛冽的芬芳，像是燃烧出一簇粲然的冷火。 马特整个人都异常的紧绷了起来。 “艾丽卡？”他轻声问道，声音带着微颤。 彼得闻言，皱了下眉间：“你怎么了，马特？” 马特冷静了下来，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彼得看着空空如也的厂房，迟疑地说道：“可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或许你看错了。” 说完他的背脊就猛然紧绷起来，嗓音开始变得僵硬：“等一下，这很可能是神秘客的同伙搞的鬼，我们要小心。” “可神秘客根本不认识我不是吗？”马特绷着下颚，竭力让自己冷静，“他怎么知道我过去的事情，制造出针对我的幻影？” “确实是这样。”彼得挠了挠头，“不过我想他只是随便整了点儿投影吓唬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肯定能感应到这些无人机，将它们破坏掉就行。” 但马特的反应真的很奇怪，他周身似乎充斥着一种让彼得陌生的茫然和无措，以及……几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好久不见，马特。” 马特又听到艾丽卡熟悉的叹息声，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轻启的红唇，格外清晰。 艾丽卡是他曾经的恋人。 但没有人会比他能清楚，艾丽卡已经死了，她被靶眼贯穿了身体，死在了他的怀里。 然而，女人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落下，一道刺耳的笑声划破夜空。 他太过熟悉这个癫狂又残忍的笑声。 这个笑声属于他心心念念找寻了很久的靶眼。 刚才那抹红色开始燃烧，仿佛鲜红欲滴的玫瑰被火焰灼烧了花瓣，在最后的绚烂中变成一片衰败的灰烬。 在类似于人体破碎的惊悚声音响起，女人发出了细弱的哀鸣声。 “不！”马特怒吼出声。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追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彼得搞不清楚状况，却只能跟着马特追了过去，“马特，等等我！该死，你到底怎么了？” ———— 冰冷的夜风呼啸而来。 马特紧握住了手中的盲杖。 萦绕在鼻尖的古怪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这种味道勾引出一丝模糊的，来自遥远记忆的熟悉感。 他隐约意识到这是老式的宝洁牌须后水和咸湿的汗水味道。 苍白的月光靠了进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他明明应该什么都看不见的，却奇迹般地感受到了一切。 凌乱的训练馆，老旧的拳击台，微黄的海报……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熟悉。 这里是弗格威尔拳击训练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训练馆海报上宣传的是星期五夜晚竞技场的一场拳击比赛，标题是老顽童杰克·默多克vs打击手克里尔，宣传语写着：大龄明星拳击手，将持续带来惊喜！ 周围的场景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像是泛黄照片一般的老旧训练馆开始慢慢变色，一道道刺眼的光束落进这个充斥着尘霾的空间，抹去了所有的颜色，重新填充成一个喧闹异常的拳击赛场。 他被淹没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中。 伴随着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现场的欢呼声陡然沉寂了一瞬。 擂台主持人费力地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克里尔使出了一记强悍的上勾拳！默多克倒下了！” “默多克还能站起来吗？来！让我们来计数！” “一！” “爸爸！” 他听到了自己声音，声音充斥着属于小孩子的软糯。 他似乎变回了小时候的自己。 “二！” “三！” 随着数字朝前推进，人们激烈的欢呼越发高涨。 他忘记了自己是夜魔侠。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脑海中残存着最后的清明，提醒着他这是印刻在他骨髓里的悲惨回忆。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杰克之后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在心里默默向上帝祈祷。 别赢……爸爸，我不会再要求你赢下比赛了。我不想你赢了，我只想你能活下来。 可他喊出口的却是：“干掉他！爸爸！” “四！” “五！” “六！” 现场的人们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比赛迈向了真正的高潮。 “难以置信！默多克站了起来！” “杰克·默多克击倒了对手！” “他获胜了！” 冷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所有的声响都骤然消失。 毫无温度的苍白光芒中，有人影在周围晃动，互相低声咒骂着什么，化作失真般的浮动光影。 “默多克！你怎么擅自赢了比赛！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你破坏了交易！” 爸爸杰克廉价的雪茄味一点点挤进他的肺部，在他敏锐感官放大下，成倍的呛人。 他不得不深深呼吸了几下，不安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杰克毫不理会那些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将自己的拳击手战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马特，你听到欢呼了吗？我今天干得很不赖。”他听到杰克对他说，“我答应过你，一定要赢一次比赛，我做到了。” 他一脸茫然地握住了杰克的手。 “马特，人要懂得适时地退出舞台，今晚是我最后一场比赛，我以后再也不打拳了，都结束了。”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空气异常的粘稠，他费力地想要抓住空气中稀薄的氧气，全身沉重到像是落入水中的石头。 “别忘了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庆祝呢，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还得冲个澡，待会儿再来。” 杰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听到他的心跳开始加速，飞快地鼓动起来。 这是一个谎言。 他紧紧扣住了杰克的手指。 他想起来了。 这是父亲对他说过的最后一次话。 “不要——！” 嘭！ 一声枪响落下。 他朝杰克扑了过去。 ———— 彼得追出去的时候，马特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慢慢地朝黑暗深处走了两步。 气温似乎越来越低。 面前的走道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近无的灰光。 一股莫名的不安猛然从彼得的背脊窜了上来，面罩下的脸颊淌出了冷汗。 他眨了眨眼睛，口中讷讷自语：“不妙不妙不妙——非常不妙！” 他清楚地知道这多半就是神秘客的幻象投影，他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以往他只要集中精力，运用蜘蛛感应，就能识破幻境。 但是这次他的蜘蛛感应突然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纯粹的，作为普通人类的本能的恐惧了。往常他的蜘蛛感应总是会提早触发警报，让他的后脑刺痛，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显然他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与常人无异的恐惧正在不断提醒着他，接下来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脚下像是踩中了一些类似水迹的液体，他低下了头。 大片的深色鲜血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看上去狰狞又惨烈。 幽灵般苍白的月光播洒下来，彼得抬头望去，看到了倒在不远处的马特。 他停住了呼吸，踉跄地奔了过去。 马特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几乎已经没有了血色，鲜血从暗红色的战服下不断渗出，蜿蜒到了地上。 彼得蹲下来查看，见到这样严重的伤口，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刺鼻的血腥味让他的大脑一阵眩晕。 “马特，你还好吗？”他慌忙地捂住马特的伤口，想要止住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声音已经抖得不成调子，像梦呓一样，“天呐，怎么会这样，你一定会没事的……” 马特发出濒死一般的惨叫，旋即就晕了过去。 彼得茫然无措地抬起双手。 眼前的马特面容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梅姨虚弱苍白的脸。 彼得格外费力地眨了眨眼睛。 四周化作一片残垣断壁，滚烫的火焰轰然腾起，吐出一片赤红，滚滚浓烟卷起漫天烟尘，空气像粘稠的沼泽，缠绕住他的全身，拉拽着他，将他拖进漩涡。 他用尽全身地力气想要逃离，可双腿还是不受控制地跪到了地上，战栗着伸手握住梅姨的手。 炽亮的火光中，他的灵魂像是飘离了身体，只能眼神涣散地紧紧攥着梅姨的手，哀求她不要离去。 “不……不不不，梅姨！不要死，求您了！”他嘴唇颤抖着挤出不成音调的单词，嗓音嘶哑得吓人。 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在拼命撕扯着他。 这都是幻觉，都不是真的！ 可他感受到的又是如此得真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梅姨微弱的呼吸声，她渐渐流失的体温，她瞳孔中泛着的星碎的飞溅火花。 强烈的不安心绪汹涌而至，某种名为恐惧的毒素钻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蔓生出尖锐的棘刺，刺穿他的骨髓。 “听着彼得，你要记住一句话。”梅姨的嘴翕张了几下，断断续续地轻语起来，“你要记住，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彼得失控地低吼道：“不！我不想听！求您别说了！我只想您能活下去！” 这时，一个轻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尾调暗暗上挑，明显透出一种花花公子才会有的油腔滑调。 “省省吧，你们不觉得这样的桥段很烂俗吗？” 一瞬间，彼得完全失去了声音。 这个过于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住了。 火光和浓烟将眼前的场景涂抹成浓墨重彩的油画，伴随着一阵轰鸣，红黄相间的钢铁超人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战甲上面折射出闪耀的微光，彼得那些随着灰烬封存起来的回忆逐渐重新鲜活了起来。 他近乎呢喃地叫出了那个称呼，沙哑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哭腔。 “斯塔克先生。”《 》 20、第 20 章 一瞬间，炽热的烈焰和濒死的梅姨都消失了。 凛冽的北风兜了过来。 彼得精神恍惚地打了一个寒颤，抱住了双臂摩挲了两下，莫名感觉全身有些湿漉漉的，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听到那个轻佻的声音继续说：“你的脑子进水了吗？才过了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还有你穿的这身滑稽衣服，这种狗屎构色根本比不上我的设计。” 好冷，冷到舌头都打成了结。 彼得徐徐张开长睫，脑子满是昏沉和窒闷，身体冷得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他狠狠咬了下舌头，陡然清醒了几分。 他喘了两口粗气，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声音：“你……你是假的，你不是斯塔克先生，你只是我的幻觉。” “我是假的？只是你的幻觉？”托尼·斯塔克的幻影似乎轻笑了一下，旋即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你的意思是我在跟你玩高中校园文化节上过家家的舞台剧表演？” “以前你闯祸的时候也总是喜欢这样狡辩。” 四周涌起了朦胧厚重的白雾，钢铁战甲层层浓雾掩盖，一动不动地站立其中，宛如矗立着的墓碑。 托尼的声音还在接近凝固的浓雾中回荡，充满着叹息。 “我也不想整天对一个青少年说教，但你真的辜负了我的期待，彼得。” “我想要你比我做得更好，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不可救药的愚蠢。” 彼得整个人颤抖不止，眩晕和冰冷无处不在地包裹着他。 “我也想变得和你一样。”他抱住了自己的头，“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印刻在那声音里的那股轻佻消失了，变成了毫无质感的声调，越发微凉如雪。 “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成为不了下一任钢铁侠吗？” “你不够强大，永远不够。” “你永远都追不上我这种天才。” “我的死，你姨妈的死，都是你的错。” 如同魔咒一般的话，一字不差地钻入他的耳朵里，冷得他无法呼吸，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心中近乎酸涩的恐惧啃噬着他，将他拽入了深不见底的螺旋。 “一切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 看到无人机传来的影像，威廉姆焦虑地咬着手指，声音有些颤抖：“工厂被人入侵了！黑色的衣服……该死，就是蜘蛛侠！还有另外一个人！天呐！” 好在他们之前研制的化学气体起了作用，闻到这种化学气体会产生幻觉，看到心中最恐惧的东西，从而丧失战斗力。 但是效果对于蜘蛛侠这种超能者来说最多只有三十分钟。 他匆忙起身，对满屋的同伴说道：“你们先盯着他们，我去把这件事报告给菲斯克先生。” “等等，威廉姆，别去。”同伴中的道格阻止了他。 另一个同伴古特曼也拉住了他：“就这样吧，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威廉姆停下来，有些为难地挤出一句话：“可是……不告诉菲斯克先生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威廉姆窝囊的样子，就连作为女人的珍妮丝都看不下去了：“拜托，你怎么总是这样唯唯诺诺的？拿出点儿气魄来，贝克死后，我们可是一直将你视作我们的领袖。”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听金并的摆布呢？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他只是想利用我们，等到我们没有价值的时候再一脚把我们踢开。” 威廉姆抬起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所有人都在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 “承认吧，威廉姆，我们都极度渴望着复仇。”道格拍了拍他的肩，“贝克虽然死了，但神秘客又不是贝克一个人的，神秘客并没有离去。” “神秘客这个角色是我们一同创造的，没人有资格将他夺走，蜘蛛侠不行，贝克也不行！” “别忘了当初贝克是怎么答应我们的？” “说好的大家一起创造出神秘客，大家一起当英雄，收获名和利，但到最后他的做法跟斯塔克有什么区别？” “我们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从斯塔克到贝克，再到现在的金并，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受制于人？” “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将神秘客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英雄呢？” 群情激愤的话语填满了整个屋子。 反抗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威廉姆受到了感染，心绪也跟着澎湃了起来。 威廉姆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坚定了决心。 “贝克说过的，凭借我们的技术，神秘客将会成为这个地球上最伟大的英雄。” 古特曼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写好了一个新的剧本，我敢保证现在的人最容易相信这一套。” “一个英雄从地狱深处，历经千难万险归来的剧本。” 一瞬间，房子里爆发出欢呼。 威廉姆环视同伴们充满喜悦的脸，双手紧握成拳。 “敬神秘客！” ———— 梦变得更上回不一样了。 这次，她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楼宇间坠落。 乌压压的云层酝酿着遮天蔽日的黑暗，大厦发出倾颓的巨响，破碎的瓦砾和玻璃碎片在空中四散。 风在她的耳畔猎猎作响，她眼角的溢出的泪珠在空气中划出宛如流星的拖尾，倒映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 她看清了，那是蜘蛛侠。 他扑向了她，伸手朝她射出了蛛丝。 空气中隐约回荡着他的呼喊，在风声的呼啸中十分模糊，如同隔着遥远的水面传来一般。 她无法回答，心脏不知为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泛出阵阵刺痛。 终于，苍白的蛛丝缠上了她的腰身，呼啸的风声好像小了下去。 她的双眼却已无力再撑开。 她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耳边所有的声响都画上了句号。 一切都结束了。 …… “小姐？警官小姐？你没事吧？”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格温从怪诞的噩梦中挣脱了出来。 她独自倒在唐人街附近的暗巷里，四周皆是万籁俱寂的夜色，只有路灯孤寂地亮着。 疲惫感还没有彻底消退，她愣了片刻，摸着发疼的后颈，从地上爬了起来。 “警官小姐，你没事吧？”年轻的女人关切地问她，“身体不舒服吗？幸好你醒过来了，我差点儿叫救护车。” 格温扭了扭脖子，捡起掉落在一旁的警官帽和伪装用的平光眼镜。 该死，渡边由里越来越失控了。 从底片先生那里拿到和金并有关的情报之后，渡边由里就趁她不注意，直接打晕了她，将她丢在了原地，一个人离开了。 她变得这样反常一定是因为底片先生，他的腐化能力太可怕了。 她戴上警帽和眼镜，朝关心自己的女人僵硬地一笑：“我没事，谢谢你。” 眼前的女人十分年轻，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一头黑发束成马尾，穿着奇怪的紫色紧身衣，背后背着一把弓和几支弓箭。 格温的反应让女人觉得有些奇怪，她皱了皱眉，刚想再多问几句，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对话。 “该走了，凯特。” 一个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穿着和年轻女人差不多的紫色紧身衣，背后背着弓和箭，只是年纪看着已近中年，和年轻的女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对父女。 这个男人的样貌让格温觉得有些熟悉。 她搜刮了一下脑中的记忆，猛然睁大了眼睛。 她错愣地望着男人。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您是鹰眼吗？”《 》 21、第 21 章 格温轻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并不记得鹰眼长什么样子，不过她上周才带弟弟霍华德去百老汇看过《罗杰斯》，这部以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为主角，由复仇者联盟的超级英雄的英雄事迹改编的音乐剧。 音乐剧的宣传海报给她留下了一点儿印象，而眼前的男人和海报上的鹰眼克林特·巴顿一模一样。 男人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好吧，我确实是鹰眼。” 格温暗自感叹。 纽约果然人杰地灵，随便在大街上逛一圈就能遇见好几个超级英雄。 鹰眼大概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认为她也是超级英雄迷，只好咳了声：“警官小姐，虽然我也很想像往常一样和你合影签名，但现在不是适合开办粉丝见面会的场合，我和我的同伴该走了。” 格温正打算拦住他们，询问他们是否能捎带自己一路，旋即她便看到了两个人打算坐上一辆停放在路边的警车。 “那辆车是你们开来的？”她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打算开一辆警车？”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望着默不作声的鹰眼和他身边的年轻女人凯特，格温小声地嘀咕：“这可是不合法的。”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鹰眼只好一脸无奈地解释道：“这辆车是从警察局借来的，不是偷的。” 这个时候，几道刺眼的光束陡然照了过来，很快几辆荷枪实弹的黑色皮卡挡住了道路，数名长相凶悍的匪徒端着武器下了车，将他们团团围住，注视着他们，犹如毒蛇吐信一般。 凯特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克林特，你之前可没说过他们会这么凶残。” “我说过时间很紧迫。”鹰眼取下身后的弓箭，“我只是不想说得太夸张。” 几个匪徒端起了枪口，瞄准了他们，威胁道：“老实点儿，手都举起来！” “我讨厌枪械。”鹰眼轻声抱怨了一句。 他翻身躲进了一块广告牌后面，取下了几支箭，搭在了弓弦上。 有人大喊着：“别开枪！要抓活的！你们这些白痴！” 鹰眼轻轻吸了一口气，拉满了弓弦。 几道寒光闪过，就精准无误地干掉了人群中端枪的匪徒，让其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匪徒们呆愣了片刻，旋即操着棍棒满脸怒容地冲杀了过来。 凯特模仿着鹰眼的动作，轻巧地躲避着攻击，拉弓干掉了几个恶棍。 格温害怕到双腿有些虚浮。 好在她之前就偷偷在警局顺走了一根警用电击棍，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有个恶徒朝她扑了过来，她从腰间抽出电击棍，打开开关，狠狠地捅在了对方的腹部。 随着一声噼啪的脆响，空气中闪过一道电光，恶徒的面孔陡然扭曲，痉挛着倒在了地上。 她颤抖地抬起手，回头望见鹰眼已经趁乱坐进了警车的驾驶位。 鹰眼朝她和凯特大声喊道：“你们快上车！” 格温没办法，只能跟着凯特一起上了警车的后排。 等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鹰眼就马上启动了警车顺势开溜。 警车横冲直撞地突破了包围圈。 “今天没有一件事情按照我的设想发生。”鹰眼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不过带着警察一起行动也算是配得上这辆警车了。” “你在暗示什么？克林特？还在生我的气？”凯特安慰他，“我承认开走警车不好，但我们又没车，也没法像那个蜘蛛侠一样在城市里荡来荡去的。” 然而恶徒们没有善罢甘休，开上皮卡车紧随在他们其后。 “有多少车追我们？”鹰眼微微皱起眉尖。 凯特探出车窗：“四辆！” “我们必须做点儿什么！”望着越来越近的皮卡车队，格温着急地叫了一声，有些后悔自己只拿了电击棍，而不是一把手q防身。 她恍然想起身上还有彼得给她的一枚蛛网炸弹。 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前方就传来了鹰眼的友情提醒。 “都坐稳了。” 鹰眼往左猛地一甩方向盘，车子狠狠地颠簸了一下，格温重心不稳地跌向车窗。 几枚子弹擦过她头上的警帽，断裂的浅棕色假发丝随风滑落。 凯特张开弓，咬着牙怒吼道：“我去射爆他们的车胎！” 鹰眼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将自己的箭筒丢向了后排：“等等，普通的箭已经用完了，用这些特殊箭。” “特殊箭？你是说特殊箭！”凯特滚了滚喉咙，“真的让我用？没开玩笑？” 得到了鹰眼的默许，她从箭筒里抽走了一支箭，身子探出了窗外，拉满了弓弦。 箭矢破空而出，顺利击中了一辆车的挡风玻璃，但随着啪叽一声响动，它只是软绵绵地黏在了上面，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搋子箭？干什么用的？完全没用吗？”凯特瞪了鹰眼一眼，“你制造这种特殊箭干什么？” 皮卡车队依旧不知疲倦地在后面追着。 格温咬了咬泛白的嘴唇，帮凯特抽出了一支箭，这支箭的箭头散发出荧荧的红色光芒，上面镌刻着“pym”的标识。 看起来就十分特殊。 “试试这个！”她将箭递给凯特。 鹰眼见状，一向淡定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连忙阻止道：“别用那个！那支太危险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凯特早就拉满了弓弦，将那支箭射了出去。 被红色箭矢击中的车辆抖动了两下，瞬间缩小成了玩具车的大小，被高速驶过的车胎撵得粉碎。 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神奇的景象，格温咽了咽口水：“天呐，这是蚁人用的那种可以让物体变大变小的皮姆科技吗？” “天呐！”凯特坐回了车厢，嘴角有些兴奋地上扬起来，“你还有比这种更危险的箭吗？” 鹰眼无视了这个问题，皱着眉头：“凯特，用火焰箭射他们的车轮。” “好主意，不过你要是以后能给这些箭头贴上标签，我就照你说的做。”凯特赌气道。 格温通过箭头的颜色揣测了片刻，选中了一支箭头微红的箭给凯特：“火焰箭应该是这支！” 这次的箭矢炸开了一片火光，热浪轰然而起，卷起一股炽热的旋风，将皮卡车队连成了绵延的火海。 凯特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弓，大笑道：“圣诞快乐！混蛋们！” 在染红的夜色中，鹰眼持续飙车，以最快的速度驶离了现场。 确认没有追兵，警车才小心翼翼地停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格温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吐槽道：“很好，我再也不想偶遇超级英雄了。” 鹰眼一把从凯特手中夺回自己的特殊箭：“其中的四种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以后绝对不能再用。” 凯特嬉皮笑脸地笑道：“拜托克林特，别那么无情，我觉得我刚才干得还不错。” “没门，想都别想。” 两个人足足拉扯了好几分钟，才想起一旁的格温。 “他们是最近十分活跃的一个h|帮，金并的手下。”鹰眼沉着眼，简短地给格温解释着，“我在烁灭事件的那几年，惹到了金并。” 格温诧异地眨眨眼，眼光克制住激动的心情：“等等，你是说金并？” “我想我刚巧也知道一些关于金并的事情。” 三个人面面相觑。 粗略交换了一下意见后，鹰眼提议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再从长计议。 “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格温笑着望着他们，由内而外散发着期待与兴奋，“神盾局的安全屋吗？还是复仇者联盟的基地？” 鹰眼微微僵硬了一下：“不，都不是。” “是去我家。”凯特说道。 ———— 三个人连夜驱车前往了凯特·毕肖普在纽约市的公寓。 这个年轻的女孩比格温大上几岁，还在上着大学，但家里似乎颇为有钱，独自一人居住在这所公寓里。 公寓里，一条可爱的小狗在厨房吃着狗粮，角落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章，全是射击和武术相关比赛的，除此之外跟普通女孩的房间没什么区别，温馨而普通，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纽约城繁华的夜景。 “我还以为是……秘密基地之类的。”格温带着明显的惊讶眼神环视了一周，“好吧，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 凯特瘪了瘪嘴，说道：“没关系，说实话，我也觉得这样让人泄气，跟想象中的超级英雄一点儿也不一样。” “年轻人们，英雄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光鲜亮丽，事实上，除了工作时间，我只是个普通人。”鹰眼严肃地说，“这次只是私人恩怨，就别幻想什么神盾局和复仇者联盟了。” 说着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通电话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眉眼里满是温柔。 “劳拉，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爱你们，我肯定会回家过圣诞节的，我向你们保证过。” “放心，我处理完这些事，很快就回去，我说话算数。” 通完电话，他的脸色又暗了几分，变回了那个冷酷沉着的特工。 “两位姑娘，你们就乖乖待在屋子里，我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儿药。”他嘱咐道，然后一个人出了门。 鹰眼走后，凯特凑近格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鹰眼一点儿也不酷，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格温点点头：“是有点儿，但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人们喜欢的都不是这种内敛普通的人不是吗？”凯特的表情中有种极力掩饰的低落，“大家喜欢酷炫的人设，像是金光闪闪的钢铁侠，领导大家的美国队长，还有拿锤子会放电的雷神。鹰眼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或许吧，这些英雄我都很喜欢。”格温语气温柔地安慰她，“不过我一直认为超级英雄也是普通人。” 将他们当作神明崇拜，总觉得有些难以接近。 “不管怎么说，我最喜欢的超级英雄还是鹰眼。”凯特望向自己的射击奖章，“我也想成为鹰眼，从小就想。” 格温笑了笑，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了几下。 她蓦地想起了彼得，想起他满头浓密的微卷短发，散发着微光的浅棕色双瞳，苦恼时习惯性抿起的双唇。 心脏微妙地震颤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悸动充盈着她的胸腔。 “英雄明明也是普通人呀。”她抬起眼帘，轻声感叹道。 她暗示过彼得，建议他可以利用自己蜘蛛侠的身份调查金并，现在不由地担心起他的安危。 风卷着细雪敲打在公寓的窗户上。 她心绪不宁地拨打了彼得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阵嘟嘟声，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 22、第 22 章 格温蹙着眉头。 电话里凝滞一般寂静无声，只有机械的嘟嘟声在回应她急促的心跳。 就在快要变成忙音的那一刻，电话忽然被人接通了。 格温不敢确定地轻轻呼唤道：“彼得？”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充斥着奇怪的杂音，像是水流汩汩而动的闷响。 “彼得？”格温又轻声问了一句。 一瞬间，电话里杂音滋滋作响，又陷入了好像连呼吸都消失一般的死寂。 这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心跳声越来越急迫。 这时，沉重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是我，史黛西小姐。” 这个声音让她很熟悉，但并不属于彼得。 格温惊讶地张了张嘴：“默多克先生？” 她咬紧了嘴唇，感觉胸口沉甸甸，有些难以呼吸。 “彼得怎么了，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您那里？” “他没事。”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声，“说来话长。” 格温闻言，焦急的心情放缓了一些。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已经不在警察局了吧？你把现在的地址给我，我带他过来。” 冰凉的月光钻进逼仄的地下水道内，映照出了昏暗的人影。 马特尽力维持着平常的声音和语调。 血不断从伤口里渗出，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残留的眩晕感让他筋疲力尽，好在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彼得还深陷在幻境中无法自拔，像是长眠一般昏睡不醒。 他强忍着不适，挂了电话，将彼得重新扛回了背上。 ———— 他知道。 他只是在逃避。 他不敢面对斯塔克先生，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相信了只认识了一周的贝克，把他当作了好朋友，甚至把斯塔克先生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都给了他。 他永远不能释怀自己闯下的大祸。 他不仅没能成为下一任钢铁侠，还搞砸了一切。 如果斯塔克先生还在，一定会对他很失望。 他被自己的恐惧所淹没，连幻境都不敢面对。 所有的一切就像停滞了一样，在一片近乎昏暗的灰光中时间的流逝也变得微不可察。 他不断说着话，让耳内只有自己的声音，好像这样他就能躲避托尼的幻影。 直到一束刺目的白光袭来，照进了这片黑暗死寂的空间。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抬手遮挡。 他缓慢又艰难地撑开了双眼，直直地撞入一双蓝眸之中。 一位身着阔檐的警官帽，深蓝色的制服的少女近在咫尺地盯着他。 也许是帽子太大了，遮住了她的大半个额头，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眸让他无比熟悉，明明是那么清澈的颜色，却好似有焰火在翻涌，印刻着跃动的荧光。 目光相触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脑中流转而过。 “我还在做梦吗？”他用力眨了下眼睛，轻声喃喃起来，“没错，我一定还在做梦，我一定还在做梦……” 他一定还在自己的噩梦里。 他一直担心格温会发现他的蜘蛛侠身份然后逮捕他，所以自己的幻境中才会出现穿着警服的她。 沙发旁的火炉噼啪作响，里面的火光明明灭灭，将阴影拉得更长。 格温安静地抬眸看他，用棉签沾了一点儿碘伏药水，按在了他额角的伤口上。 “嗷！”他痛地惊呼了一声，这才清醒了几分。 这不是幻境而是现实。 他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而对方正用过于贴近的姿势给他上药，连呼吸时带出的热气都能感觉到。 他被烫了一下，热度涌上了耳根，很快又蔓延到了脸颊。 在他逐渐飚快的心跳中，格温终于开口。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但你和默多克先生两个人去调查金并仓库的行为很危险。”她看着他，眼神透着明显的担忧，“那些h|帮分子在追杀我们，要不是默多克先生及时带你逃了出来，你们会有生命危险的。” “什么？”彼得的表情陡然变得尤为精彩。 他努力保持镇定，眼珠急切地乱转起来，却意外地瞥见自己正穿着羊毛针织衫。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那种。 他顿时反应了过来，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抱歉，你说得对，我是有些鲁莽了。” 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熊熊燃烧的炉火更为明亮，四溅的火星像一簇簇小小的烟花一般，无声地迸裂四散。 格温接着火光，处理着彼得脸上的伤口，下手轻之又轻。 在这样静谧到几乎有些暧昧的气氛中，彼得的身子很不自在地动了几下，别开了视线。 “怎么了？”格温抬起头问。 彼得恍了下神，近乎嘟哝地回道：“没……没什么……”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才敢小声地询问：“马特……默多克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格温沉默了片刻，带他走出了房门。 鹰眼克林特正在给马特处理伤口，他的状况要比彼得严重得多，嘴唇几乎已经看不见血色，左腹部有一道被利器划开的伤口，正在不断朝外冒着血。 “马特……你……怎么会这样？”彼得慌张地蹦出了几个不成段的音节，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马特垂着眼帘，身上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始终紧皱着眉头，说话的声音也透着几分吃力。 “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伤得。”他低声安慰彼得，“为了能够保持清醒。” “如果我……如果我能……对不起……”彼得的语气里充满了内疚，他努力在不透露自己蜘蛛侠身份的同时对马特表达歉意。 如果他能早点儿从神秘客制造出的幻境中挣脱出来，马特就不会受伤。 克林特发觉马特明显对疼痛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忍着点儿，我们这里可没有好药。” 这种程度的伤肯定要去医院缝针，可马特并不愿意。克林特只能用纱布和药水临时处理一下，好在他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处理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彼得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连呼吸都放缓了。 看到鹰眼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精神重新变得恍惚起来，有点儿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完全包扎好之后，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交流起金并的事。 凯特惊讶地望着格温：“所以……你不是警察。”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真警察。”格温略带歉意地轻声说。 彼得深呼吸了好几下，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敢走上前，跟克林特这个复仇者前队友打招呼：“你好，巴……巴顿先生，我叫彼得……彼得·帕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可惜此刻的克林特已经快抑郁了，他完全没有深思彼得反常的举动：“没错，我就是那个复仇者的弓箭手，克林特·巴顿。” “克林特，注意人设。”凯特侧头提醒他，“你应该再冷酷一点儿，不要太过平易近人了，大家可不喜欢这种超级英雄。” “好吧，无所谓了。”克林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觉得无穷无尽的麻烦正在向他招手，“所以现在有三个孩子卷进这件事来了。” “别这样说，我们可是搭档。”凯特笑着说，“我现在也是鹰眼了，你连我设计的战服都穿上了，可不能赖账。” 格温点头附和。 彼得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兴奋：“巴顿先生，我们遇上的麻烦算是复仇者级别的威胁吗？” “不算是。”克林特回道。 “听着，你们不能跟我一起行动。”他有点儿生无可恋，“你们可不能仗着自己还是孩子，就这样随心所欲胡搅蛮缠。这可不是儿戏，我得保证你们的安全。”《 》 23、第 23 章 克林特最终还是架不住软磨硬泡，默许了三个孩子参与行动。 不过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已经被迫和金并扯上了关系，他也无法阻止他们卷入与金并的纷争。 格温和彼得自不必说，凯特也和金并有些摩擦，所以她也迫切地想要扳倒金并。 凯特的未来继父和金并勾结在一起，专门帮金并洗黑钱，还试图吞并凯特母亲的公司，而凯特的母亲还被蒙在鼓里。 “我们可以制定作战计划了。”凯特搬出墨水笔，“圣诞节我妈妈就要和那个混蛋订婚了，我可不想等到那个时候。” “我从来不擅长制定计划。”克林特说道。 彼得抱歉地抿了抿嘴：“我也不是很擅长做这些，对不起。” 马特沉默了片刻，站了出来：“好吧，我说几句好了。首先我们要稳住警察那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私下调查的事情。其次我们要拿到金并实质的犯罪证据，比如一些交易的账目之类的……” 格温大概能猜出底片先生交给渡边由里的东西或许就是金并的犯罪证据，但她不知道该不该将底片先生的事情说出来。 那个男人太过危险。 还有渡边由里，她不知道她在拿到那些证据之后会如何处理。 无论如何，这些违规操作足以让渡边由里丢掉警官的身份。 如果她利用那些证据查办金并，那就再好不过，只怕她会在底片先生腐化能力的影响下做出更为疯狂的举动。 渡边由里是个好警察，她不想看到她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所以她决定先暂时保密。 “金并的手上似乎还掌握着一种化学气体，非常危险。”说到这里，马特微微停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意志不坚定的人会深陷幻境之中，无法自拔。” 彼得为了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垂下了头。 格温努力思考着这种化学气体的解决办法，毕竟这涉及到她最擅长的领域。 “这种化学气体应该是一种神经毒素。如果能分析出其中的成分，或许我能研制出针对这种气体的解药，但显然我们现在来不及这样做了。”她无奈地说道。 马特摇了摇头，微笑着安抚道：“幸好这种气体的效果只是暂时的，不过我还不知道效果会持续多长时间，我感觉自己从进入幻境到脱离大概只过了二十分钟。” 凯特拿着墨水笔，在挂在墙上的一块展示板上记录着他们的话。 克林特紧皱着眉尖看了一会儿，对她说道：“你确定你写在那上面的东西擦得掉吗？” 凯特伸手擦了擦，果然发现墨迹已经擦不掉了，只能干瞪眼。 “孩子呀。”克林特感叹了一句。 夜已深，大家的体力都消耗巨大，马特还受了伤。大家只能先休息一夜，将作战计划搁置下来。 凯特的精力还足够充沛，她没有去休息，而是尝试了很久想要擦掉墨迹，可惜没能成功，最后她干脆搬来了一棵圣诞树，将刚才的展示板挡了起来：“看吧，这样就看不见了。” 克林特违心地夸奖她：“你可真会想办法。” 凯特强行拉着克林特一起布置起圣诞树。 她想起之后的作战计划，忍不住立刻化身英雄，在敌人面前大显身手：“你有没有一些炫酷招数，可以教教我吗？” “有。”克林特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枚圣诞树上的装饰硬币，“我能用硬币在六米之外把敌人打晕，不过必须用25美分或者5美分的硬币，10美分的不行，太轻了。” “那你必须得教我，不然我就到处宣扬，鹰眼这个家伙只会吹牛，别的什么都不行。”凯特笑着说。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彼得的目光时不时停驻在他们身上，勉强平稳下来的心情再度翻腾起来。 房间暖黄的灯光将不远处的两人重叠成了别的模样。 一些不愿触碰的记忆在脑海里争先恐后地复苏起来。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斯塔克先生操作着显示板，向他展示蜘蛛战衣新配置哪些新科技，还不忘嘴硬地提醒他不要过于依赖战衣的这些特殊功能。 而另一旁的他自己，总是一边惊叹于斯塔克科技的强大，一边把斯塔克先生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就像从前一样。 ———— 雪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冰冷的寒雾在城市中弥漫。星云在夜空中零星排布，幽幽地闪烁着朦胧微光。 彼得悄悄溜到了公寓的楼顶，一个人坐在楼顶的边缘，对着远方灯火错落的城市走神。 他心绪很乱，干脆像以前一样，独自躲在高处僻静的地方，慢慢发呆。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仿佛看着高楼林立的纽约市，最后再从高空飞跃而下之后，一切的烦恼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他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幸好纽约市的全景还和从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蓦地响起几声小狗呜咽的鸣叫，将他从走神中拉了回来。 他回过头，便看到格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她怀中抱着一只小狗，朝他露出了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温暖笑容：“彼得，看，它很可爱。” 彼得勉强微笑了一下：“对，它很可爱。” “我问过凯特了，它还没正式的名字，我看它的毛色，觉得叫它巧克力很不错。”格温抱着小狗，在彼得的身旁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说着，试着挑起话头，“但是凯特不喜欢，她觉得应该在披萨狗和幸运星这两个名字中二选一。” 如果是我，我多半会给它取名叫三明治，彼得想。 他咬了咬发白的嘴唇，憋住了一大堆心里话：“我觉得都很不错。” 格温侧头望着彼得。 彼得的声音并不低沉，和平时一样的少年清亮，但她感觉他此刻应该是心事重重的。因为他纠结的时候，双唇会紧紧地抿着，眉毛也会绞到一起。 他所有的心情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太好懂了。 彼得忽然沉默了下去。 有着明亮蓝色眼睛的少女注视了他很久，眼眸里倒映着灯光，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上去格外漂亮。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不去理会，却感觉到有什么微凉柔软的东西轻飘飘地擦过了自己的耳边。 少女金色的长发垂散而下，夜风勾起她的发丝，夜风卷起她身上清甜的味道，其中还夹带着雪后残留的冰冷潮气，扰乱着他的心神。 他喉咙有些发紧，终于还是开口：“毕肖普小姐和巴顿先生看起来……好像很要好。” “凯特在那次纽约大战的时候崇拜上了鹰眼，所以看到巴顿先生就走不动路了。”格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轻快，“她从小就练习箭术，想成为和鹰眼一样的英雄。” 彼得动作微顿：“她想成为下一个鹰眼是吗？” “没错。”格温点头笑了一下。 “毕肖普小姐的箭术很好，我看到了她的那些奖章，她简直……”彼得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简直跟巴顿先生如出一辙，她一定会成为下一个鹰眼。”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从斯塔克先生手中接过了他的钢铁侠面具，那个时候的他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超级英雄，从此有了一个英雄梦。 但他和毕肖普小姐不同，毕肖普小姐在明确地追逐着鹰眼的身影，最终能够得偿所愿。 而他在斯塔克先生的帮助下还搞砸了一切，辜负了他的期待，没能成为下一个钢铁侠。 如果他能够像毕肖普小姐一样，之后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你还好吗？”格温摸了摸怀中的小狗，“你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彼得愣了一下，旋即倏然回神。 格温的精准让他有些慌乱，他躲闪着眼神，讷讷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些在意……我想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格温的眼中浮现出一点儿笑意。 她大概已经明白，彼得的烦恼跟蜘蛛侠有关。 他已经隐忍得太久了，但那不可言说的义警身份和孤立无援的处境阻碍了他的倾述。 “大概说说看吧？”她坐直了身子，摆出一个认真的姿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想告诉我的话可以不说细节。” 她说着，透亮的蓝眼睛眨了眨。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会把这件告诉别人的，也不会嘲笑你。” 彼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浅棕色的眼睛对上她眼中的清澈，哽咽地开口：“曾经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希望我成为下一个他。” “但我没能做到。”《 》 24、第 24 章 空空荡荡的寒夜，楼顶天台听不到一丝风声。 格温垂眼倾听着彼得的倾述。 彼得慢慢地说着，剖析着自己的心绪，而那个过程并不怎么轻松。 他呼出一点气音，胸口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酸楚：“我不久之前经历了一些生活上的巨变……世界变得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样子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低下了头，浅棕色的双瞳黯淡了下来，脸上显出懊丧的神情。 “我试着努力做了一些事，但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弄得更加糟糕。” 良久过去，格温微微侧头，呼出的气息融化成微白的暖雾。 “你不需要这么做。” 她特意盯着他棕色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不需要这么做，彼得。” 彼得忽然停顿住。 “为什么不需要？”他哽咽地问。 格温平静地望着他：“因为你在勉强自己。” “但他为我做了很多事，这是我欠他的。”彼得试图向她解释，“我得肩负起这个责任。” 斯塔克先生决定把这个担子交给他。 因为这个世界需要钢铁侠，需要托尼·斯塔克。 托尼不在了，而他是所有人期待，能够接替他的最佳人选。 格温冷静地抬头看他，睫毛细密的阴影落入湛蓝的瞳孔中，像是平整的湖面泛起极浅的波澜。 “你真的成为不了他吗？还是……你根本不想这么做？”她轻声说道。 周遭蓦地变得很安静，安静到仿佛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彼得有些怔神地与她对视。 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些什么，却无法面对她那双干净赤诚的眼睛。 在问题成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格温说得没错。 或许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只有他一个人不敢承认。 尼克·弗瑞也说过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没有成为托尼接班人的决心，神秘客昆汀·贝克也是看穿了他这一点，从他手中骗走了伊迪斯。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个没成年的孩子，没资格接替钢铁侠的位置。 他能成为蜘蛛侠，是因为斯塔克先生给了他展示才能的机会，赋予了他很多斯塔克科技。 他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 但斯塔克先生离开之后，他无数次感到迷茫和苦闷，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去仰望。 当他看到贝克的时候，尤其是他戴上伊迪斯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托尼。 所以他才主动将伊迪斯交给了他。 说实话，交出伊迪斯之后，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十分清楚自己会让斯塔克先生失望，所以迫切地想寻找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 哈皮将伊迪斯交给他的时候对他说托尼这一生后悔过做出的所有决定，而唯一不后悔的就是让他成为他的接班人。 他只是不想让斯塔克先生失望……他只是不想让斯塔克先生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然而他注定会让他失望。 “你真的想要成为他吗？”格温看着他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彼得？” 彼得艰难地躲避她的视线。 贝克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和上次一样，直击他的心灵。 如果斯塔克先生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成为下一任钢铁侠。 但他现在说不出口。 难道他要和上次一样实话实说，承认自己的软弱？ 承认他想应付他的学业和生活，想和朋友一起过嬉笑怒骂的平静生活，想要和钟情的女孩子一起携手共度余生？ 承认彼得·帕克只是个没出息的孩子？ 他不能，因为他肩上有太多的责任了。 长久的沉默后，格温的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意。 她呼出一口带着淡淡白雾的热气，声音又轻又柔，却带着暖意：“也许很多人都觉得你应该成为下一个他，但最好的选择很多时候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她打量着他此刻的神态。 少年比起几年前已经成长了许多，他沉下眉头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青年的神态，肩膀也已经很宽了，能够承担起很多东西，也能自己做出很多决定，不必再依赖别人。 “你是彼得·帕克，在我眼里你就是你，你自身已经足够优秀，不必成为别的任何人。”她微微眨了下眼睛，接着对他说。 “做你自己吧，彼得。” 彼得的心脏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闪过了一阵雪花般的噪点，震颤几下后逐渐变得清晰绵长。 他揉了揉眼睛，将里面的酸涩全部揉掉。 刚才还有些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是复仇者联盟里面年龄最小的复仇者，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什么人把他当成真正的英雄，就算承认了他是复仇者的一员，也希望他是下一个钢铁侠。 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做自己，做蜘蛛侠，而不是钢铁侠。 他深呼吸了一下，才能够再次顺畅呼吸，眼中一片惊涛骇浪。 “我……我可以吗？”他问。 格温轻轻颔首，嘴唇弯了一下，说道：“当然，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以你自己的方式，而你说的那个人一定也会为你的决定感到骄傲。” 彼得睁大了眼睛。 他的心跳如沸水一般躁动了起来。 他双颊发烫，愣了很久才慢慢笑起来：“谢谢你，格温，我或许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似乎总能精准地猜中他的心思，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细小的声音，对他说：或许他可以把自己蜘蛛侠的身份告诉眼前的女孩。 这个没来由的诡异思绪挤占了他的全部思绪。 直到身体如梦初醒般地颤了下，他才抓回自己的理智。 更多的想法涌了上来，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些东西不受控制地生出了萌芽。 他张口叫住她：“格温，我想……” 话还未说出口，就猛然停留在了嘴边，他的蜘蛛感应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刺痛了他的后脑。 紧接着，格温怀里的小狗也开始狂吠起来。 远处漆黑的夜空中，倏然亮起了炽亮的火光，轰燃的火光席卷了林立的高楼，钢筋铁骨瞬间四溅崩裂，升起滚滚浓烟。 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漫天的火海渐渐凝聚成了一个怪物的模样。 格温站起身，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那是什么？” 彼得呆望着远方这座已然陷入混乱的不夜城，苍白的嘴唇蠕动着，如同梦魇一般的名字在他的嘴边徘徊。 “元素众，神秘客。”《 》 25、第 25 章 “女士们，先生们。” 号角日报社的演播厅里，主持人手拿新闻稿，端坐在话筒前。 “这里是号角日报的《j·乔纳·詹姆森事实聚焦》，本节目让观众与普利策奖的获得主j·乔纳·詹姆森先生讨论影响本市的各种问题……” 主持人还未念完开场白，就被一旁平头小胡子的男人厉声打断：“是两届普利策奖的获得主！” 主持人只好无奈地改口：“好吧，两届普利策奖获得主j·乔纳·詹姆森先生。和往常一样，今天詹姆森先生依旧会在我们的演播厅里和大家探讨蜘蛛人的相关话题。” 平头小胡子哼了一下鼻子，这才正襟危坐地说道：“欢迎收看事实聚焦，我是j·乔纳·詹姆森，为大家揭开众所周知的危害。” “昨天半夜，纽约市多处被不知名怪物袭击，我们的记者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为我们带回了新鲜的一手咨询，现在，让我们看看前方发回的最新报道。” 随即屏幕闪过一组照片，里面是一片被火海灼烧的残垣断壁，其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全身燃烧的，如同流动岩浆一般的巨大怪物。 画面切回演播厅，詹姆森神色凝重地总结道：“这简直就是一场悲剧，我还能说什么，观众们，还需要说什么，你们都亲眼看到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故意带上了他那标志性的阴阳怪气的重音。 “显而易见，这只怪物和之前在欧洲各地出现过的火怪一模一样。” “相信大家都能猜到，造成这一切悲剧和破坏的，是蜘蛛人。” “这些怪物来自异次元，它们曾经在欧洲被同样来自异次元的战士神秘客昆汀·贝克打倒过，但是蜘蛛人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害死了敬爱的神秘客。” “现在这些怪物卷土重来了，而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却被留下来收拾残局。” 最后，他满脸悲痛，掷地有声地质问： “谁来阻止这些怪物？！谁来让蜘蛛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阴云笼罩了整座纽约市，让钢铁丛林蒙上了一层阴沉灰暗的光影，节目的影像通过无线网络迅速传遍了纽约市的大街小巷。 格温目不转睛地盯着客厅里的电视：“号角日报果然又推出新报道了。” 彼得跟着她看了一会儿号角日报的节目，看得喉咙有些发紧，不自觉地咽了好几次口水。 凯特见状，朝他递来一盒披萨，问道：“来块披萨吗？” 彼得愣了一下，展开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谢谢……” 他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块披萨塞进嘴里，却不小心噎住，赶紧端起杯子里的冰可乐猛地灌下去半杯。 他无意识地绷紧了指节，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相信电视里说的那些话吗？” 格温转头看他：“应该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些话吧。” “没错。”凯特低头滑动手机，她顿了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表情也变得越发凝重，“不过，这个世界上的傻子还挺多的。” 她把手机屏幕伸到格温和彼得的面前，说道：“你们看看这个。”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facebook的三无小号主页，账号发布的内容神神叨叨的，都是关于魔法异次元之类的奇奇古怪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个中二病。 “这是什么东西？”彼得蹙着眉尖问。 格温仔细阅读了账号的内容：当神秘客离去之后，被他杀死的怪物会再一次从异次元的夹缝中复活，只有神秘客能阻止它们。即使神秘客已经被杀死了，但只要他重新披上他的战衣，他就将从地狱深处归来。 “低级，俗套，老掉牙。”她看到三无账号夸张飙升的粉丝数量，觉得莫名其妙，“这种账号是怎么火起来的？” “一开始没人在意这些疯眼疯语，但昨夜的事情完美印证了这个账号说的话，那些怪物真的回来了。”凯特提醒他们看账号内容的发布日期，全部都是在昨晚四元素袭击纽约市之前。 彼得瞟了一眼，忍不住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他们当然知道怪物会卷土重来了。” 纽约袭击之后，账号又发布的一条请愿，请愿的内容是希望民众们能找到神秘客留下的战衣，以此召唤神秘客归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条账号的内容，现在已经有上万人参与这个请愿了。”凯特叹息地说。 马特走到客厅里，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他浅浅抿了一口咖啡，说道：“这件事听上去很奇怪，金并为什么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他的那些生意应该更加低调才对，破坏纽约市也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知道那个蜘蛛人是什么情况，但无论如何，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克林特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弓，“如果要打败那些怪物，我的特殊箭就不够用了，要想办法多制作一些出来。” 凯特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克林特，你能教教我怎么做特殊箭吗？” 克林特沉默了一瞬，才默许了凯特的请求：“做特殊箭需要特殊的箭头，我记得把一些特殊箭的箭头存放在纽约市警察局的仓库里了。” 这句话触发了格温的灵感，让她回忆起一些事情。 “我知道昆汀·贝克死后，他的战衣被当作证物，存放在警察局的仓库里。”她喃喃地说着，“战衣……他们似乎很想要拿回神秘客的战衣，但他们拿回战衣是想干什么呢？” 电视里，詹姆森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要求插播别的内容。 “女士们先生们，号角热线刚刚接到了一则来电。”他咧开了嘴角，兴奋地抢过话筒，“居然是逃犯蜘蛛人的来电！” 彼得呆愣地看着电视，差点儿叫了出来。 他才没有给号角日报打电话！ 有人冒充了他！ “他居然主动联系到了我们，果然是心虚了。来吧蜘蛛人，让我们看看你这次又要进行什么诡辩。”詹姆森让导播接通了视频电话。 蜘蛛侠那张标志性的蛛网头出现在了屏幕里，他似乎站在一处高楼上，背后飘着层层叠叠的雪花，林立的高楼衬着灰淡的天空，显得清寂荒凉。 “你就是那个蜘蛛人？” 对来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杂音，网兜头下冒出来了男人的声音，夹杂在电流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当然。” 詹姆森挑了下眉毛，挑衅地问道：“你为什么联系到我们，是想反驳我们对你的这些指控吗？” 对面沉默了半晌，才发出声音：“不，我是想来忏悔的。你们说得没错，这些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害死了神秘客昆汀·贝克。” 詹姆森发出了一连串哨子一般的笑声，摊了摊手：“观众们，他居然承认了。” “我想告诉大家，这个世界需要贝克，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偿还我的罪孽，今天晚上我会在布鲁克林大桥尝试唤回他。” 话音一落，视频电话就挂断了。 这回饶是詹姆森都不禁瞪大了眼睛，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在话筒面前说道：“我的天，难道又有一处国家地标建筑要毁在他手上了吗？还是说，跟现在网上很火的那则消息有关？据说只要拿到神秘客的战服，就能将神秘客召唤回来。” 马特轻轻笑了一下：“显而易见的陷阱，他们是想把真正的蜘蛛侠引过去，” “为什么要在电视节目上约架？”凯特眯着眼，嫌弃地说，“这样显得很儿戏。” 彼得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引出从平行世界来的那几个反派，做过类似的事情，不由地呛了一口可乐。 格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彼得。 彼得连忙咳嗦了两声，结结巴巴地说：“没错，这样很儿戏。” 凯特浑然不觉，接着吐槽说：“而且，现在抠图都那么明目张胆了吗？这视频简直假得不能在假了。” “抠图？”格温感到有些意外，“你怎么看出来的？” 彼得也惊讶地看着她，压制着心底汹涌而出的惊喜：“你能看清投影和现实的区别？” “这很容易。”克林特抬眼对他说，“我也能看出来。” “视频里的光线明显对不上呀。”凯特跟格温解释，“他头套上的光影应该是从左边照射过来的，但是背景的光线方向却是从右边照向左边，完全相反了。” 格温回忆了一下视频，雪天的景色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还笼罩着一层铅灰色的薄雾，很难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凯特是射箭冠军，她的双眼比常人要敏锐太多，克林特作为鹰眼更是有着超乎常人的眼力，他们都能轻易地看出其中的违和之处。 神秘客的投影技术再如何以假乱真，总归是提前设置好的，但太阳的光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幻境再完美，也无法完全对应上现实的场景。 彼得呼出一口气：“这太好了，只要能证明这些视频和景象都是假的，就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神秘客和金并的阴谋了。” “这并不简单，我们还是要拿到无人机的碎片或残骸才行。”马特冷静地补充，“证据还是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在法庭上彻底坐实他们的罪名。” “到时候他们会在布鲁克林大桥动用无人机吗？”过于的激动，让彼得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们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布鲁克林大桥上，应该就能搜集到证据。” 他有些懊恼，自己和马特在金并的工厂被不知名的化学气体放倒，连无人机的影子都没摸上。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那么狼狈。 “不行，这太危险了。”格温反驳了他的话。 彼得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不行？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格温直视着彼得，湛蓝的眼睛映照着对方的每一丝反应。 他总是想着以身犯险，明明完全抵挡不了神秘客手上的化学气体，也毫不犹豫地要去赴约。 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安危。 她轻轻一笑，赌气地说道：“他们想邀约的是蜘蛛侠，你又不是蜘蛛侠，你为什么要去？” 这个问题让彼得顿时哑口无言。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短暂的寂静后，凯特率先开口：“我们还是先去警察局的仓库拿特殊箭的箭头吧。”《 》 26、第 26 章 凯特话音刚落，马特轻咳了一声。 “我同意毕肖普小姐的看法，不过在此之前，有位不速之客需要说明一下自己的来意了。”他轻轻用盲杖点了下地面，“我说的对吗？站在那边的那位小姐。” 大家这才发现，公寓的二楼不知何时敞开了窗户，些许细雪从窗外吹落进来，泛着阵阵凉意，而厨房的吧台旁边多出来了一个年轻女人。 这个奇怪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紧身劲装，一头稻金的长卷发利落地绑成了马尾。 “嗨，你们好。”她毫无擅自闯入别人私宅的自觉，还状若熟络地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反倒是克林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紧绷起了身子，眼底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凯特瞪大了眼睛：“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女人漫步走来，手捧一杯咖啡：“我倒了点儿咖啡，你们要来一杯吗？” “不了，谢谢。”彼得习惯性地回道，说完就紧抿住了嘴。 女人冲他笑了笑，用小勺搅了搅杯子里的半糖鲜奶咖啡，说道：“我听你们说了太久了，所以有点儿口渴，这咖啡闻着味道不错。” “你们真的不来一杯咖啡吗？”她找了把椅子坐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来杯可乐也行，你们说了那么久难道不口渴？” 格温注意到她的口音不像是纯正的美式英语，带了点儿怪异的卷舌，听起来有些大舌头，很像是斯拉夫人的发音习惯。 “你是俄国人吗？”她试探地问，“你想干什么？” 女人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我就是想和你们谈谈，说实话我没有恶意，我连武器都没带。” “没带武器？真的吗？”彼得看了看她绑在腿侧的匕首，又看了看她藏在袖口的袖箭，不动声色地挡在格温身前，皱着眉迟疑地与她对视，“那些是什么？” 女人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刚才是骗人的，不过我真的没有恶意。” 她瞥了一眼克林特，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又说道：“好吧，我不算是完全没有恶意，我对你们这些人没有恶意，只有一个人除外。” 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她，气氛微妙的凝滞。 “拜托，说实话，如果我想动手我早就动手了。”女人看起来有些沮丧。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彼得迟疑了片刻，小声地说，“我感觉她人还不错。” 如果这个女人有恶意的话，他的蜘蛛感应早就提醒他了，说明的确如她所言的那样。 凯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很疑惑他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人还不错？哪个正常人会突然闯进别人家里？” 女人纠正她：“我没有闯，我只是走了进来，来替我的老板传个话，只不过是从窗户走进来的而已。” 格温也和凯特一样，无法理解这个女人清奇的脑回路，只能尽力抓住她的一些字眼，去尝试与她对话：“你的老板是谁？” “威尔逊·菲斯克，也就是金并。”女人满不在乎地说，“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一瞬间，大家的眼神都变了，都心照不宣地后退了一步，紧盯着她。 克林特一直沉默地看着那个女人，过了很久才沉声开口：“叶莲娜·贝洛娃，你为什么要替金并卖命？” “克林特，你认识她？”凯特惊讶无比地问道。 被鹰眼唤作叶莲娜的女人冷笑了一声，同时活动了下脖子：“卖命？不，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你知道的，任何人都可以雇佣黑寡妇，只要有钱就可以。” 彼得怔愣地看着他们，暖棕色的眼睛里一片惊涛骇浪。 “黑寡妇？她刚才说了黑寡妇？”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我记得罗曼诺夫女士已经……” 叶莲娜歪了歪头，嘴角挑起一抹笑容：“你们所熟知的那位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是我的姐姐。事实上，黑寡妇是我们所有人的代号。” 彼得丝毫没有怀疑叶莲娜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毕竟以前也是复仇者，知道罗曼诺夫女士曾经是苏联培养的秘密特工，黑寡妇的代号也是自那个时候就伴随她至今的，而不是进入复仇者联盟之后才有的，却没想到还有跟她一样的人。 克林特低垂着眉眼，几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你不能做这些，你的姐姐会失望的。” 叶莲娜愣了一下，旋即冷笑起来。 “克林特·巴顿，你以为你自己很正义吗？”她一字一句地咬着，“拯救世界的人是我的姐姐，而不是你。” “你做这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别忘了，那个杀人无数的浪人就是你。” “害死我姐姐的人，也是你。” 深水般的寂静涌了上了，桌上的咖啡漫漫冷却，淡淡的苦涩味道在空气中萦绕。 叶莲娜停顿了下来，她缓了缓眉眼中的冷厉，脸上重新带起淡淡的笑意。 “我来帮金并传个话，他说了，他对你们没有兴趣。”她微眯着眼，看向其他人，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之后停顿在了克林特身上，“以及你，你以前化作浪人对他的产业造成的那些破坏，他也可以不计较。” 克林特的嘴角颤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反正他想要的东西也已经到手了，至于神秘客，就当是他送给你们的礼物。你们可以随便处理，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叶莲娜语气轻松地继续说。 说罢她摊了摊手：“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不需要他的帮助，对吗？” 她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地说了很久，都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反而是沉默了许久的马特开口问道：“你知道靶眼这个男人吗？和你一样受雇于金并的一个杀手。” “据我所知，我是他现在雇佣的唯一的杀手，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叶莲娜回答道，语气十分坦诚。 “感谢你们的招待，和你们聊天很愉快。”她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然后走上了二楼的楼梯。 她站在窗台边，背对着敞开的窗户，最后朝众人微微一笑，然后朝后仰去，一阵声响后，窗外只余下呼啸的风雪。 叶莲娜走后，凯特攥住克林特的衣角：“原来浪人就是你，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这些。” “难怪你愿意跟我一起调查金并。”她眼眶微红。“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有资格成为像你一样的英雄。” “我说过我不是英雄，也说过我跟他有私人恩怨。”克林特摇了摇头。 “凯特，我在烁灭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和朋友。”他叹了口气，“直到今天，他们中的一部分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每个人都有应对烁灭的方式。对我来说，我只能继续做我被训练去做的事情，去做我一直以来唯一擅长的事情。” “去帮助别人吗？”凯特问。 “是伤害别人，我说过了，我不是英雄，我的工作永远是伤害别人。” 凯特固执地反驳他的话：“你就是英雄。” “我从来都不是。”克林特十分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一个杀人工具，只不过在正确的人手中，去对付正确的目标罢了。” 他拿上自己的弓箭，垂下眼帘，对他们说道：“孩子们，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了。” ———— 叶莲娜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一切，原本的计划也搁置了下来。 格温还没有放弃，她又换上了厚实的警服，想要按照原计划，去警察局的仓库拿特殊箭的箭头。 彼得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执意要陪着她。 雾蒙蒙的天空阴沉暗淡，零零碎碎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为铁灰色的街道又覆上了一层银霜，弥漫出浅淡的雾气。 格温朝手心呼了一口气，呼出一团微白的暖雾。 “我们现在好像出现了一点儿分歧。”她脚步微顿，对彼得说，“凯特现在心情很低落。鹰眼先生似乎不愿意再去找金并的麻烦了，律师先生看起来也有些犹豫。” “这很常见，团队合作经常会这样，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出现分歧是很正常的现象。”彼得安慰她。 就算是他的铁哥们内德，也有跟他意见不合的时候，更别说这些背景来历各不相同的超级英雄们了。 甚至互相看不顺眼都是正常的。 斯塔克先生就不止一次朝他抱怨过美国队长是个偏执的老古董。 微弱的阳光将空中纷扬的雪花勾勒得纤毫毕现，格温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他。 “你似乎很了解，你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团队合作？” 彼得睁大了眼睛。 的确有过，而且以前做过很多次，他第一次跟其他超级英雄进行团队合作就是接受斯塔克先生的邀请，和美国队长干了一架，还夺走了他的盾牌。 他还兴奋地拍视频留念了，虽然他对自己那次行动的表现并不是百分百满意。 他试图用别的方式阐述这个让他头皮发麻的话题：“呃，你知道的，学校里经常会布置这样的小组任务，我的意思是……和别人一起合作完成一些东西都会像这样麻烦，我以前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真的吗？”格温微微一笑，“不过我似乎从没在学校里见过你和其他人走在一起，做小组实验的时候也没看见你出现过。” 彼得心中咯噔一下，一瞬间就僵硬了身体。 格温眨了眨眼睛，一转话锋：“你是蜘蛛侠的好朋友，你帮过他的忙对吗？” 彼得愣了愣，笨拙地挠了挠后脑：“没错，我帮他做了很多，你懂的，类似后勤和技术人员，我简直就像是他的闺中密友。” 抱歉了，奈德，他愧疚地想。 格温轻轻颔首，湛蓝的眼睛没有移开视线。 “我知道你跟他很熟。” 说到这里，她忽然靠近了一步，仰着头，发出了仅限于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那你能帮我转告他一声，无论如何，今晚千万别独自去布鲁克林大桥赴约吗？”《 》 27、第 27 章 彼得呆滞地望着她，脸上弥漫出复杂的情绪：“格温……我……” 那种想要把蜘蛛侠的身份和盘托出的冲动再度在心底涌动起来。 他哑然了许久，突然惊醒了一般回过神，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格温看在眼里，她捏紧了手腕，垂下了眼帘。 她知道自己越界了，自己的话毫无道理可言。 阻止一个超级英雄去冒险，简直就像是让一个正常人不要吃饭喝水一样，彼得的生活注定不会平静，会时刻与危险相伴。 但她与彼得相处的短短几日中，她看见了所谓的英雄也是凡人，他们会受伤，会流血，会迷惘孤独。 彼得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她只是不想看见他受伤。 无声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两人默契地达成了一致，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两人来到纽约市的警察局，一进大门，就看到头顶更加稀疏的萨利警官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来回地踱步。 “格温，你终于回来了！”他看到格温，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你昨晚去哪了？我和卡莉快急疯了。” 格温讪笑道：“别担心，我只是在朋友家住了一晚。” 萨利警官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彼得，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朋友，我明白了。” 望着萨利警官微妙的表情，格温有些汗颜。 但正事要紧，她来不及解释太多，直接说明了来意，想要拿走安放在警察局仓库的特殊箭的箭头。 萨利警官犹豫了半晌，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些箭头果然是扣押在警察局的证物，要不是她有警察局的人脉，还真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拿出来。 “烁灭期间，警察局扣押过一批箭头，当时各方面都很混乱，你懂的……神盾局也没有派人来取，所以一直留在仓库里。”萨利警官将箭头用一个手提包装好，紧张兮兮地对她说，“但我们现在私自拿出来，也还是违反了警察局的规定，千万不要透露出去。”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乔治的。”格温坦然地应承了下来。 反正她早就在乔治的办公室偷拿过蜘蛛侠的通缉令了，再取走一批没人注意的证物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乔治平安复职的时候，不要大发雷霆。 萨利警官稍微放心了一些：“别忘了，事后要把手提包还给我。这是我老婆送我的，上面还绣了我老婆的小名呢。” “没问题，我会提醒鹰眼先生的。” “那……能不能再帮我要个签名？” 这次格温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眯起了眼睛。 “可以。但是萨利，我能再问你个事吗？”她压低了声音，悄悄在萨利警官的耳边问道，“神秘客的战衣是不是也在警察局的仓库里。” “没错。”萨利警官点了点头，“但渡边警官刚刚把这项证物提走了。” 格温僵硬地抬起头：“你说什么？渡边警官把神秘客的战衣提走了？” 她难得地焦躁起来，就连彼得都能从她眼中读出明显的不安情绪。 几个人连忙又去了一趟警局的证物仓库。 值班的警员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说渡边警官啊，没错，她是把那东西拿走了，据说是上级的命令。” 一名路过的警员好奇地插话：“你说渡边警官？她不是已经被停职了吗？” 值班的警员和萨利警官都傻了眼。 “她今天早上提交了一堆有关金并的证据，但上面驳回了她的申请，据说是因为那些证据的来源不合法，也不知道是她从哪里搞来的，反正上面不予采纳。” 格温脸色苍白地喃喃道：“这下糟糕了。” 她早就猜到渡边由里被底片先生的腐化能力侵蚀了，却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在萨利警官的帮助下，她尝试联系渡边由里的对讲机，哪怕希望渺茫。 没想到对讲机居然连通了。 她颤抖地拿着对讲机：“渡边警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面停顿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神秘客与我联系，只要我把他的战服交给他，他就愿意做为证人，向警方提供金并的犯罪证据。” 格温按捺不住地低吼起来：“开什么玩笑！你疯了！” “格温，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们的体制是腐朽的，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超级英雄和街头义警。我只不过使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而已。” 格温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她所熟知的渡边由里是个热情正义的警官，然而眼前这个女人让她感到陌生，她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了。 “难道规矩比正义还要重要吗？”渡边由里冷笑了一声，“格温，你不是也一直都很喜欢那些不守规矩的超能力者吗？”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正义。” 格温拿着对讲机，只觉得被一种窒息感淹没，周身冰寒。 她又想起了昨晚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蔓延而来，一寸一寸地将她吞噬殆尽。 她理解渡边警官的感受，她知道这些感受会给她带来怎样阴暗的想法。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想要阻止这一切。 “你被心魔控制了，渡边警官。”她闭上眼睛，声音带着恳求般的脆弱，“你不能这么做，你以后会后悔的。” “格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渡边由里停顿了一下，“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果我都会自己承担。” 她挂断了对讲机，随手丢向了警车的后排。 对讲机不断地滴滴响着，上面的指示灯忽明忽暗，映照在了一旁的鱼缸头盔上，闪烁着微光。 ———— “我必须去阻止她，这是我的错，我早该阻止她的。” 格温的大脑乱成了一团浆糊，巨大的愧疚和自责淹没了她。 “格温……格温！”彼得抓住她的肩膀，“你听我说，你必须先冷静下来！” 彼得的话终于唤醒了格温的理智，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这不是你的错。”他浅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给她带去了莫大的安慰。 一阵狂风突如其来地刮过，天空骤然晦暗了起来，如蛇般的闪电在云层中翻涌。 彼得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尖叫，周围的人群开始涌动骚乱起来。 他们看到在纽约市的上空，剧烈的狂岚卷起了一阵龙卷，最后凝聚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 伴随着怪物沉闷的嘶吼声，遮天蔽日的风暴几乎是一瞬间就席卷了这个街区。 彼得护着格温，逆着混乱的人流，躲进了小巷的拐角处。 他握紧了拳头，嘴抿成了一条线。 一个漫长的深呼吸后，他似乎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格温。” 他很清楚就这样突然消失意味着什么，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很可能就会像泡沫一样，一戳即破。 “等等，你要去干嘛？”格温想要拉住彼得，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彼得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小巷的尽头空空如也。 格温生气地锤了一下墙面：“彼得！” 她追了出去，拥挤混乱的人流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捕捉不到彼得的身影。 人群又骚乱起来，她抬头一看，一个红蓝色的身影从高楼间荡了过来。 “看！是蜘蛛侠！他出现了！” 没人看清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清透晶莹的蛛丝在空中一闪而过，稳稳地黏住了几辆被狂风掀翻的汽车。 汽车被安全地送回了地面，他又忙着疏散了惊慌失措的人群，将街上的人们送到安全的区域。 解决好一切之后，他拉着蛛丝，倒挂在她面前，语气轻快：“你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与彼得一模一样的声音从面罩下面透了出来，格温鼻头一酸。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双唇。 “蜘蛛侠，他们只是想把你引到布鲁克林大桥，你不能过去，这太危险了。” 他沉默了片刻，面罩上圆润的白色眼罩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然后打趣道：“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你穿成这样是想混进警方设下的关卡吗？” 格温努力地调整呼吸。 “可是……”她本能地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打断了她。 与此同时，怪物卷起狂风，发出了愈加清晰的吼叫声，继续向别的城区迈进。 警察和媒体记者闻讯赶来，周围到处都是拿着枪的人和扛着摄像机的人，穿插着奔跑在一起，纽约已经乱成了一团，变得如同地狱一般。 “看来我该离开了，小姐。”她听到彼得飞快地对她说，“抱歉小姐，为了阻止你去冒险，我必须对你做一件失礼的事情。” 格温还没来得及反应，全身就被蛛丝缠了起来。 她连忙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它，可是韧性极强的蛛丝却将她越缠越紧。 “噢，别这么做，不然它们会越缠越紧的。该死，我应该再尝试一种更温和的配方，这种蛛丝缠起来还是有点儿勒人，要是像棉花糖那种绵软的丝线就好了。抱歉，希望你不会太痛。”彼得试图用诙谐的语气安慰她，“别担心，它们几个小时之后就会自动溶解，不会有什么危害，我也不希望你被困在这里太久。你玩过游戏吗？类似于游戏里那样，等我打倒了恶龙就来解救你。” 她看不见他的的表情和眼神，只能听他喋喋不休地同她说着这些话，快速吐出的音节宛如急促的鼓点，完全不考虑她能不能听进去。 说到最后，他的语速终于慢了下来。 “你待在这里很安全，相信我。” “我没事。”格温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眸中泛起阵阵波澜，“但你会很危险。” “我知道。”彼得顿了一下。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别开头，声音比平时稍低一些，变得有些沙哑：“但我不想让任何人受到伤害，这是我的责任，我想要去做，必须去做。” 格温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彼得的语气很平静，她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种力量，沉淀着无比的坚定。 彼得缓缓后退了两步，借着蛛丝腾空而起。 格温知道，她没办法阻止彼得了。 浓烈的酸涩在她的喉咙里蔓延。 她眨了眨眼睛，压下泛起的潮湿和热意，眼眶通红地望着那个红蓝色的身影轻巧地跃上了天空，踩着晦暗的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曾看过无数英雄的故事。 那些超级英雄们的故事散发着耀眼的光辉，他们的事迹是人们眼中的传奇，就像天边闪烁的星辰。 但彼得不一样，他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她曾一度把彼得看作和她一样普通人一样对待，试图把他和蜘蛛侠割裂开来，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而现在，这种违和感被彻底打破，她意识到了这个少年的确是一名超级英雄。 英雄不只有光辉和伟大，他们和普通人的区别在于，他们在黑暗中前行的时候，会至死不渝毫不畏惧地贯彻正义和决心，将刻满痛苦的骨血凝结成坚不可摧的铠甲。 这种无畏之人，就是英雄。《 》 28、第 28 章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密密层层的乌云遮掩了往常绚烂夺目的落日余晖，雷声响过，闪电划过云层，带来一瞬间的苍白微亮。 桥头的钟楼响起了钟声，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警用直升机在桥索附近盘旋，河面上也飘着几艘巡逻船，整个布鲁克林大桥已经被封锁得严严实实。 无数新闻媒体和群众围堵在警戒区外。 “这里是布鲁克林大桥，聚集在这里的人数还在增加，所有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期盼，那就是希望我们的英雄神秘客的回归。” 有记者在镜头面前绘声绘色地报道着，而他的身后满是拉着横幅，举着标语的示威者。 “蜘蛛人会出现吗？” “神秘客永垂不朽！” “血债血偿吧，杀人凶手！” 伴随着嘈杂的示威声，j·乔纳·詹姆森带领着号角日报的拍摄团队早早守候在了这里。 他打开了新闻采访车的后门，东河河面刮起的狂风差点儿掀翻他的帽子。 为了这个重要的时刻，他特意穿了一身体面的灰色英式风氅。 他一手按住帽檐下了车，满脸怒容地朝四周咆哮：“布洛克！埃迪·布洛克！该死，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出了个今年最大的新闻，他居然没在岗！我要扣他的工资！” 一旁的工作人员向他解释：“城里又出现怪物了，埃迪在追踪它们。” 詹姆森才不管那么多，他翻了一个白眼，像机关枪一样喷出一大段话：“叫他赶紧到布鲁克林大桥拍摄蜘蛛人的照片，别管那些喷火刮风的怪物了！抢在纽约公报之前，拿到蜘蛛人和神秘客的头版头条才是我们的目标！他最好在十分钟之内赶来，不然我就让他滚蛋！” 说完他扫了一眼围聚在周围的其他新闻媒体。 他蹙着眉头盘算起来：“看来我应该再多雇用几个摄影师了。” 在闪光灯照射不到的角落，一个下水道井盖微微颤动了起来。 片刻后，井盖掀开了一道口子，然后被慢慢挪动到了一边。 彼得那带着蛛网头套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下水道下面探了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确定没人发现后，他才跳了出来。 “他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傻到明晃晃地出现在布鲁克林大桥上吧？”他将井盖滑动回原来的地方，“经历了那么多次，我也学乖了。我知道这是个圈套，所以我得小心行事。” 他没有丝毫犹豫，悄无声息地避开人群，慢慢爬上了桥墩。 “如果我用蛛丝荡到桥上的话，我肯定会被发现的。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他轻声自语道。 他的蜘蛛感应灵敏地运转着，这个被他随口称作彼得一激灵的能力越来越好用了，当他极度专注的时候，甚至会隐约浮现出周围好几米范围的立体环境图。 他的耳边响动起旋翼转动的声音，一架警用直升机掠过头顶。 有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直升机驾驶舱内的飞行员眨了眨眼睛。 “看到什么东西了吗？”一旁的副驾问他。 “看着好像是有东西在桥墩上移动，但是……我不确定。”他皱着眉又望了一眼，发现一切如常，“好吧，也许是我看错了。” 旋翼搅动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彼得背贴在桥墩上，心有余悸地喘了喘气。 细碎的雪花顺着大桥的钢索飘落了下来，落在单薄的红蓝战衣上。 “好吧，来分析一下形势。”他哆嗦了几下，呼出几口热气，“现在，在我的头顶上有警察，在我的脚下有警察，桥上也全是警察。” “看样子我是无处可逃了。” 他眯了眯眼睛，头套上洁白圆润的蛛眼跟着一起缩了缩。 “但是小蜘蛛表示拒绝。”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巧地翻上了墩柱的最高处。 “好了，我到了，想引我过来的人在哪里？”他叉着腰四处张望。 后脑猛然刺痛了一下，他全身紧绷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一眨眼的功夫，这里俨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不知不觉又陷落到了幻境之中。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蜘蛛侠。” 绿莹莹的光雾不断从四周涌现，这些浓郁的雾气慢慢地收拢在一起，最后凝聚成了一个带着类似鱼缸的头盔，身着绿鳞战甲的人。 怒气接连不断地涌了上来，他嘶哑着喉咙，几乎是喊出了声。 “神秘客！” 望着对方的红色斗篷在风中猎猎翻飞，彼得突然冷静了下来。 “不对，贝克已经死了，你不是他，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绿雾四散游走，装扮成神秘客的人用着昆汀·贝克的声音与他对话。 “真正的贝克的确已经死了，但神秘客还活着，当初是我们和贝克一起创造出的神秘客。” 绿雾汹涌地流动，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眼前的人轰然碎裂一般，分裂成了无数道同样的人影。 这些诡异莫测的人影将他团团围住，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们齐声对他说道： “你可以叫我……我们，新——神秘客。” 彼得将手指紧握成拳，愤怒地朝对方挥起了拳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拳头直接穿过了空气，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又是幻觉。 “别躲躲藏藏的！”他咬牙低吼。 贝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困惑。 “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们？我们不明白。” “当初贝克打算杀了你，但我们从来都不想这么做，甚至还尝试说服他见好就收，只是他一意孤行，最终害死了自己。” “你应该恨的人贝克才对，而我们和他不一样。” 说到这里，那个声音轻轻一顿，语气里染上了笑意。 “我们可以合作的。” “你现在声名狼藉，而我们需要神秘客这个身份。” 贝克的声音温柔地怂恿着他，蛊惑着他，就像当初从他手中骗走伊迪斯的时候一样。 “你手上有着托尼·斯塔克的增强现实战略情报系统，如果再加上我们的武装无人机投影技术，我们完全可以一起成为享誉世界的超级英雄。” “你看，只要你帮助我们，让神秘客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你做回你的超级英雄，我们得到想要的赞誉，这样不好吗？” 彼得垂下了头。 他的语气重归轻快：“这主意听起来不错。” 旋即，他抬起了手腕。 数缕蛛丝从蛛网发射器中飞出，他的嗓音沉着坚定。 “但是……小蜘蛛表示拒绝。” 无数个神秘客组成的幻象被蛛网打碎，重新化作闪烁着绿光的光雾。 对方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可真叫人感到沮丧啊。” 笼罩而来的雾气陡然变了颜色，涌现出刺目而危险的赤红。 寒冷几乎是在瞬间淹没了他，蜘蛛感应疯狂嗡鸣起来，然后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 他的耳边最后响起贝克的声音，充斥着叹息。 “我们真的不想杀你，但现在，是你逼我们这么做的。” ———— 又下雪了。 雪花从寒冷的夜空中飘落，尖锐的鸣笛声划破这片火光笼罩的夜空，潮水般的喧嚣在四周涌动。 大街上一片混乱，炽热的火光映红了天空，霓虹灯闪烁着电路般的光芒，火星和雪花糅合在了一起，在空中纷飞起舞。 格温被绑在巷口的金属货架上。 她试图挣扎，但彼得的蛛丝太过牢固，连五大三粗的壮汉都挣脱不开，更别提她这样瘦弱的年轻女孩了。 “我很确定这是一种化学产物，而不是他分泌出来的东西了。”她气愤地咬牙切齿，“等这件事过去，我也要造出一种韧性和粘性更强的蛛丝，让他也尝尝厉害。” 到处都晃动着四散奔逃的人群，飞速驶过的汽车扬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在路面拖拽出焦黑的印迹，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司机咒骂声不绝于耳。 她放弃了挣扎。 寒风拂过耳际，那个不断在梦境中出现的少年的声音又在她的心底响起，不断呼唤着她。 她抬起头，雪点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化开一片冰凉。 在朦胧黯淡的光线中，街道对面的橱窗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她自己。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重叠在了她的身上，像是有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她的背后，拉住了她的衣角，想要拥抱她的身体。 她看不清那个孩子的面容，但心脏开始沉甸甸地发胀。 孩子轻柔而模糊的呓语抹开了梦境少年的呼喊，像从遥远的水面飘荡而来的古老歌谣一般。 “真要这样选择吗？” “宿命的洪流一旦踏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宿命的洪流？ 她放大的瞳孔轻颤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居然想到了彼得，想到了他方才决绝离去的背影。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么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 絮絮低语般的声音叹息了一声，像藤蔓一般缠绕着她，在她的心底荡起涟漪。 她缓缓张开僵硬的手指，身体忽然变得异常轻盈，就像是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轻轻一动，风筝线断裂一样的细响在她的身侧响起。 寒风卷起地面上的灰尘，一辆又一辆汽车呼啸而过，撞碎了橱窗上的光影。 她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如同幻影般的人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之前忘却的呼吸突然回落了回来，她大口地喘着气，让氧气涌入自己的肺部。 旋即，她震惊地抬起手。 身上的蛛丝一寸一寸地断裂。 从她的身上滑落了下来。《 》 29、第 29 章 他曾经是那么害怕死亡。 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在黄沙遍地的外星荒土。 蜘蛛感应提前预告了他的死去，在死亡来临的恐惧下，他紧紧地抱住斯塔克先生，就像在溺水前竭力拉住一段浮木。 他不断地向他祈求：“我很难受……我不想死，先生，我不想死。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重重地压迫着他，令他无法反抗。 他在惴惴不安中迎来那一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化为齑粉，消散殆尽。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更加令人恐惧的，是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斯塔克先生打响了手指，五颗无限宝石迸发出炫目的光辉。 他的机甲连同一半身子也瞬间化为焦黑。 “斯塔克先生，你能听见吗？我是彼得。”他如同之前一样，不断地祈求他，然而这一次，却是让他不要离开，“我们赢了，斯塔克先生……我们赢了，你成功了……” 这一次，不管怎么伸手，他都无法再挽回对方的生命。 他曾不断地质问自己。 一遍又一遍。 如果他能强一点儿，再强一点儿。 如果由他来打出那个响指，如果不是由凡人之躯的斯塔克先生来做的话，一切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他听到自己的心底不停地涌现出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或许属于他自己，但却僵硬而沙哑，包含指责和恶意。 “如果你真的有能力，托尼·斯塔克就不会死了，梅姨也不会死了。” 他紧紧地抓住胸口，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袭上心头。 “不……不是这样的……” 他试图挣扎，却始终难以清醒过来。 那个声音冷笑着，毫不怜惜地攻击着他内心里的脆弱。 “托尼将一切都留给了你，但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不仅没能继承他的衣钵，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还连累了内德和mj。” 他跪了下来，几乎是哽咽了一声，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悲鸣。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离开了，是我太没用了。” 整个世界终于寂静了下来，这股寒冷的寂静不断地渗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心跳也渐渐趋于缓慢。 他的意识不断地下坠。 外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破碎。 他终于还是沉了下去。 沉重的负罪感时刻缠绕着他，像针刺一样穿透他的灵魂，将他一直深埋在心中的悔恨全部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无法愈合，也无法解脱。 ———— 纽约市的圣诞假日很少会遇上如此糟糕的天气。 翻涌的乌云遮天蔽日，滚动的雷鸣在夜空不断地叫嚣，将人们惊慌失措的声响连同飞扬的风雪全部掩埋。 整座城市已经变得如同炼狱一般，几乎所有的警察都出动了，纽约市警察局已经空空如也。 这使得格温能够再次返回警局捎带一些东西。 她拿起一个防毒面罩，轻轻敲了敲上面的密封玻璃。 萨利警官不安地看了看她，说道：“这可是警队最先进的防毒面罩了，今年新配置的，采用了一些神盾局的技术，一般的毒气都能防御。” 格温抬起头，一脸诚恳地对萨利警官问道：“我能多拿几个吗？” 萨利警官犹豫了半晌，压低了声音：“可以，但不能让乔治知道。” 格温露出了笑容：“太感谢你了，萨利。” 她接着在警局的库房里环顾。 很快，一把手|枪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停住脚步，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枪托，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这把枪能不能……” 萨利警官瞳孔紧缩：“停下！格温！别碰枪！乔治回来会杀了我的！” 格温耸了耸肩，恋恋不舍地移开手指，然后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催泪|弹上。 “那让我再拿一个催泪瓦斯吧。”她勾起嘴角，“现在外面那么危险，我总得多带点儿防身的东西。” “好吧好吧，你拿吧，但别告诉乔治，求你了。”萨利警官欲哭无泪。 格温心满意足地拿上催泪|弹，眼里饱含笑意，看起来纯净无害：“没关系萨利，我会帮你拿到鹰眼的亲笔签名的，说不定我还能拿到其他超级英雄的签名，你还想要哪个人的？” 萨利警官摸了摸额角的冷汗。 他已经不是很想要鹰眼的签名了，他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警察这份饭碗。 “格温，你真的要去布鲁克林大桥那边？这样做会很危险。”他犹豫了片刻，叹息了一声，“你想拿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但是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照看好你，我不能放任你去冒险，这也是乔治嘱托给我的任务。” 格温侧过脸，望向窗外，暴风和闪电酝酿的方向。 她顿了顿，语气故作轻快地说：“我知道，所以不告诉乔治就行了，就像我也不会把你帮助我的事告诉他一样。” “他说得对，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一瞬的天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窗棂上飘了过来。 他用头罩蒙住了双眼，暗红色紧身衣下隐约包裹着白色的纱布，看上去就像是暗夜里的恶魔。 格温眨了一下眼睛：“你也一样，默多克先生，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受到这样贯穿身体的伤势，就算躺上一个月都合情合理。 马特收起连接盲杖的细长绳索，灵巧地从窗栏上跳了下来，似乎丝毫没有被重伤所影响。 他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我不一样，我至少还有些不同。” “我失去了双目，但众生之父赐予了我新的视野，我能感受到方圆几里的一切事物，我想我能用我的能力帮那个孩子找到那个神秘客。” “就算已经抓不住金并了，我至少也要帮他摆脱这个家伙的陷害。” “默多克先生，别这样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格温低垂下眼帘，“昨天还好有你拼命摆脱幻境，把彼得带回来。” 马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在他怀中死去的艾丽卡，想起了那个浓艳至极的红色是怎么样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那些回忆包含着痛苦，差点儿就击碎他的意志。 他依靠更加痛苦的剧痛才能走出来。 他不知道那个少年会看到些什么，想必不会比他的轻松。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艾丽卡的事情再度发生，看着一个同他相似的人品尝和他一样的痛苦。 “我知道他需要帮助，但你不能去，你很可能会死。” 说完，他却看到格温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畏惧。 “我会贪生怕死。”她闭上眼睛，缓慢地吐出淤积在胸腔里的一口气，“但我可能是疯了，我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但我想要保护他。” 明明前路是一片凋零，她的眼中却倒映出一团汹涌的火焰，就像燃烧的斗志。 一如昨天晚上，这个女孩出现在下水道口的垃圾箱旁时候的情形。 雪花从夜空的尽头缓缓飘落，她站在月光洒落的地方，怀中抱着一套干净的男式外衣，蓝色的眼睛包含笑意。 “默多克先生，你们还好吗？”她平静地看着他和他背上的少年，脸上不带丝毫的诧异，“抱歉，我要先帮他把这套衣服换下来，被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糟了。” “你果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在事务所里说起蜘蛛侠的时候，心跳声会变得有些奇怪。” “我很抱歉，默多克先生，但您能帮忙保密吗？”她略带歉意地说，“如果被别人知道他就是蜘蛛侠的话，他会遇到麻烦的。” “所以我会尽全力，帮他守护这个秘密。”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个女孩是能站在那个少年身边，陪伴他的人。 像他们这样的人必须得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替他们分担着痛苦与孤独，以至于压力和苦闷不会冲垮他们的意志。 他有时候也很庆幸，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弗吉和凯伦都知道他夜魔侠的身份。 正是因为有他们支撑着他，就像散发着明亮光芒的灯塔，他才能在黑夜中更加无畏的前行。 或许他们是人们口中的英雄，但他们在试图保护这个世界的同时，这些人也在保护着他们。 马特笑了起来：“既然委托人都这样表示了，那么作为律师的我，会尽量满足这个要求。” 格温怔愣一下，脸上也带起一抹微笑：“谢谢你，默多克先生。”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她接通电话，凯特的声音出现在了话筒里：“还好你们能接电话，你们能带上我一起行动吗？克林特根本不肯理我，我给他留了一大堆语音信箱，他也不回。” 格温迟疑地问道：“凯特，我记得巴顿先生不是说，不让你插手了吗？” “是的，克林特的确说过到此为止了，但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不是吗？”凯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至少对我来说没有。”《 》 30、第 30 章 英勇无畏，尽忠职守，不畏艰险，奋不顾身。 这些都是渡边由里的祖父肯尼斯·渡边经常挂在嘴边的词汇。 她是美利坚的第三代移民，日裔美国人，她的祖辈远渡重洋来到这个国家，在这个国家扎根，并将这里视为永恒的沃土，发誓会永远守护这里。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证了祖父被授予荣誉勋章的那一刻。总统先生亲自将那枚代表英勇和忠诚的荣誉警长勋章佩戴在他祖父的胸前，那个时候，台下掌声雷动。 “由里，这个荣誉不是我一个人的，它属于我们全家。”祖父曾对她说，“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站在这里，成为这个国家的英雄，我也会以你为荣。” 她当时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将这些话牢记于心。美利坚不会辜负所有忠诚于它的国民，她一直深信这一点。 而祖父和父亲就是她眼中的英雄，他们一家都会一直守护这个自由民主的国度，世世代代地守护下去，就像他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直到有一天，她的世界倾倒了。 “约翰·渡边，根据纽约刑法第两百条，你被判一级受贿罪，这是b级重罪，任何公职人员收受贿赂都是对公民秩序的侵犯，现判处你二十年监|禁。” 法官锤重重地落了下来，渡边由里坐在陪审席，无措得像个孩子。 她的父亲被人陷害，在法庭上接受审判，而她作为一名刚刚进入警队的年轻警察，却什么都做不了。 耳边传来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那人还是一名警官，一名已故的授勋警官的儿子，听说还是一名现役警察的父亲，这种犯罪是不能被原谅的。” 她攥紧了手指。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脚下的这个国家感到失望了呢？ 或许从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内心里破土而出。 “渡边由里，这个国家是腐朽的，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 …… 过分刺眼的亮光照了过来，刺得渡边由里有些睁不开眼。 桥面上的巡警拿着强光手电，朝她挥舞着，想要驱赶她：“布鲁克林大桥已经封锁了，这里不许进入，闲杂人等赶快离开。” 渡边由里拿出警察证件：“我是纽约警署的渡边警官。” 巡警一看证件，发现对方的职位是高级警司，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抱歉，渡边警官，请问您来这里是有什么吩咐吗？” 渡边由里取出一个金属手提箱，说道：“我收到上级的嘱托，按照蜘蛛人的要求，把神秘客的战服带到这里来。” 巡警恍然大悟地给她放行。 这时，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所有的寂静。 “快看，蜘蛛人出现了！他在那里呢！”人群爆发出巨大的骚乱。 只见一个轻盈的红蓝身影在空中快速地飞荡。 早已部署在布鲁克林大桥附近的警车和直升机都跟随着那个身影朝大桥的方向聚拢而来。 直升机尾翼的巨大轰鸣声搅碎了空气，拔起呼啸的烈风。 蜘蛛人穿过警用直升机和警车的层层封锁。 在场的记者都举起了相机，闪光灯疯狂地闪动起来，在一片混乱不堪的光影中，闪烁着晶莹光芒的细丝缠绕住了渡边由里手中的金属手提箱。 渡边由里乘势大喊起来：“蜘蛛人骗了我们！他妄图抢走神秘客的遗物！快阻止他！” 周围的巡警们都惊魂未定地掏出手|枪，对准了那个疑似蜘蛛侠的身影。 几声枪响之后，红蓝色的身影腾空而起，不知所踪，而他手中的手提箱被子弹击落，掉落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四散开来。 圆形的头盔像弹球一样在地上滚落。 下一刻，圆形的头盔亮了起来，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红色的斗篷托举起它，慢慢旋飞到了空中。 伴随着弥漫开来的浓郁荧雾，一个身着绿鳞战甲的人戴上了那个圆形头盔，身披起红色斗篷，慢慢降临在空中。 如同一场盛大的魔术表演。 “别害怕，我是神秘客。”他朝所有人挥了挥手，“我回来了。” 人群呆愣了一瞬，然后爆发出阵阵欢呼。 渡边由里看了一眼半空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神秘客，缓缓后退了两步，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看吧，虚伪的国家和虚假的英雄，多么相配。 人们撕扯着喉咙，祈求道：“神秘客！求求你了！拯救我们这座城市吧！” “对啊！你一定要惩罚蜘蛛人，拯救我们！现在只能靠你了！” 神秘客比了一个稍安毋躁的手势：“没问题，我会马上行动起来的。” “在此之前，我想告诉蜘蛛人，你已经无处可藏，无处可逃了。”他环顾四周，声音无比庄严，充满正气，“你曾经的确做错了，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还没说完，他就猛然顿在了半空。 他望向火光冲天的城区，低声咒骂了一声：“该死。” ———— “萨利，能不能再开得稳一点儿！你刚才差点儿把我们全都害死！”格温紧紧扣住警车副驾驶的安全带，才稳住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从破碎的车窗飞出去。 萨利警官在狂风中大喊：“我很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用余光瞥了瞥车后紧追不舍的熔岩怪物，手心不断地冒出冷汗。 开车也是一项技术活，尤其是驾驶汽车开展这种紧张刺激的追逐行动，就算是他这样一个从警二十五年的老刑警也无法承受这种刺激。 天知道他平时只是坐镇警局值班的文职人员，从没做过这种工作，但总不可能让车上那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来开，毕竟她们两个人都没有驾照。 还剩下一个打扮怪异的盲人律师……呃，也总不可能让盲人来开车。 “其实我来开车也是可以的。”后排的马特淡定地说道。 萨利警官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你怎么知道我在纠结这个！” “快看路！萨利！”格温惊呼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在格温和凯特惊恐的目光下，警车的轮胎撞上了一节断裂的钢筋，狠狠地滑出了车道，在地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就在警车要撞上街边的商铺时，一只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射中警车的车身，爆开一个巨大的气囊，稳稳地停住了失控的警车。 “克林特！”凯特咳嗦着爬出车门，惊喜地望着射出弓箭的那个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克林特顿了顿，沉声道：“凯特，你是我的搭档，我不能放任你不管。” “天呐，真的是鹰眼！”萨利警官呆愣在原地。 格温欣慰地笑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打断他们：“要叙旧的话留到待会儿再来吧，我们还得先解决眼前这个怪物。” 克林特点了点头。 他从格温的手中接过装满特殊箭箭头的手提包，从里面选出几个箭头，安装在弓箭上。 “用这支，冰冻箭。”他将这支弓箭交给了凯特，“该射向哪里，你应该可以自己判断清楚。” “你不是说不许我用这种危险的箭种吗？”凯特呆呆地看着他，眼眶微红。 “我不应该一味地阻止你，你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幼稚冲动，我会试着去信任你。”克林特的语气软了几分，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我知道你分不清这些箭头的功能，为了让你以后不乱用，我之后会做好标注的。” 凯特深吸了一口气，拉满了弓弦。 “没错，我能看见。”她轻声喃喃，“无人机真正所在的地方。” 箭矢朝着咆哮的岩浆怪物飞出，炸开一片冰雾。 怪物短促地尖啸了一声，慢慢被蔓延开来的冰雾凝结成了冰块，嘭地一声碎裂开来，破碎成数十架无人机，掉落一地。 格温长舒了一口气：“元素众有四元素，现在火和土已经被我们消灭了。” 马特动了动耳朵：“风元素和水元素都在往布鲁克林大桥的方向移动。” “我来开车。”克林特询问萨利警官，“可以吗？” 萨利警官崇拜地望着他，使劲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可以的话，我能要个签名吗？” 警车终于满载，朝着布鲁克林大桥的方向驶去。 剧烈的气流掀起狂风，东河翻滚起海啸一般的巨浪，布鲁克林大桥附近的人们开始四散奔逃。 警车以漂移一般地速度逆行穿过人流，停在了桥头。 克林特下了车，取出镌刻着“pym”标识的箭头。 “凯特，这支箭你应该能分清，它采用了皮姆科技。用它射中我射出的箭。” “可以让东西变大变小的那个吗？”凯特不明所以，“你想干什么？” “照我说的做就好，我相信你能做到。”克林特拉开弓矢，却对准了黑压压的天空。 一支平平无奇的普通箭矢被克林特送上了高空。 “没错，我能做到。”凯特活动了一下指节，瞄准了即将下落的箭矢，“要注意时机。” 夜空中闪过一道荧荧的蓝光。 两支箭矢在空中撞在了一起，瞬间膨胀变大，化作一道长达数十米的巨型弓箭，重重地砸落下来。 呼啸的风声和汹涌的海浪被从天而降的巨大箭矢穿透，炸成无数无人机的碎片。 来不及逃走的人群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认出了其中的鹰眼克林特。 布鲁克林大桥被巨大的欢呼声淹没，人们完全忘记了神秘客的存在。 “看啊！是鹰眼！是鹰眼救了我们！” “拯救世界果然还是要看复仇者！” “谢谢你，鹰眼！” 神秘客气急败坏地望着这一幕。 “不应该是这个剧本！这些本该是属于我们的荣誉！”他在空中愤怒地咆哮，“本该是我们的！” 发泄了片刻，他冷静下来。 “现在，我们真的被惹火了。”他缓缓飞上天际，“既然这个剧本不行，那就换一个吧。” 闪烁着绿光的荧雾飘摇弥漫，像纱幔般轻柔，一道飓风在河面上陡然复苏，宛如一条巨蟒扭动着冲上天际，钻入了夜空。 飓风捅穿了厚实的云层，几秒钟后，一道炫目的光束从云层中照射了出来，在黑暗中犹如刺目的太阳，搅碎了一切风雪。 人们抬头望向天空，光束在黑压压的夜空中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黑色小点从那个缺口里面钻了出来，很快，有更加巨大的东西从黑洞里涌现。那是一种类似爬虫一样巨大的异形生物，它们全身遍布黑色的鳞片，在空中游弋，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满是骨突的脸上张开了血盆大口，尖刺地嘶吼起来。 看到这些异形怪物，凯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跳停了。 所有经历过复仇者纽约大战的纽约市民应该都不会忘记这些东西，她也永远也不会忘记，它们会出现在她最深的噩梦里，一如十多年前，她第一次崇拜上鹰眼的那一天。 “那些是什么？”格温颤抖地问道。 “齐塔瑞军团，灭霸的下属。”克林顿沉着脸说，“十多年前，就是这些玩意儿差点儿毁灭整个纽约。”《 》 31、第 31 章 扭曲的热浪扑面而来，冲天的火光吞噬了整座布鲁克林大桥。 格温本能地战栗起来。 在这一片犹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色中，某种无声的寒冷慢慢爬上她的背脊。 她慌忙地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防毒面具。 乌云翻涌不止，无数异形怪物在空中飞舞，掀起海啸般的巨响。 在一片朦胧飘摇的烟雾中，她看到了彼得。 他靠在桥面的防护栏上，头垂得很低，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不清。 大脑嗡地一下褪却成了一片空白。 她像着了魔一般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耳边没有长鸣的警笛，没有惊声尖叫的人群，没有火海不断燃烧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防毒面具从脸上滑落下来，掉落到了地上，几根桥索轰然断裂，溅起无数飞舞的火星。 带着火星的灼热罡风撩起她脸颊边的碎发，她的眼里只剩下他。 她的身体如同被丝线吊住的傀儡，不受控制地往桥面上走去，口中无意识地念着：“彼得……” “孩子，你要去哪里？”克林特拉住了她。 呼啸的风雪抹去了晃动的人影，视线再次清晰起来时，克林特发现他抓住的人变了一个模样。 他悬在万丈高的崖壁上，颤抖地抓住一个人的手。 寒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冰冷的雪花顺着崖壁慢慢飘落下来，像白色的羽毛，轻柔地落在她那头炽烈如火的红发上。 “如果我们得不到原石，那么亿万的人都不会回来。” 克林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节：“娜塔莎，不……” “放手吧。”娜塔莎缓慢地笑了起来。 “不行。”克林特的思绪陷入了凝滞，内心被巨大的悲伤挤占殆尽，“求你了，不。” “没事儿的。”娜塔莎的语气柔缓，仿佛在哄他。 克林特痛苦地松开了手，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坠落了下去。 雪花随着怪物一起在空中盘旋。 呼啸的冷风忽然消散了，格温有些恍惚地停了下来。 下一刻，她站在了一条黑暗而幽深的走廊上。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光线，视野从模糊变得清晰。 走廊的深处隐约亮起失真般的冷调暗光，她跟随着这道浅薄黯淡的光线向里走去。 在走廊的尽头，萨利警官呆呆地站立着，眉宇间满是悲恸。 他的嘴唇嗫嚅着，说着：“格温，乔治他已经……节哀顺变。” 凉意缓缓渗入她僵硬的身体。 她看向萨利警官递给她的东西。 那是一套染血的警服，乔治的警服。 她颤抖地捧起警服，声音艰涩：“不……不会的，我不相信！” 她松开手，踉跄了一下，身体陡然失去了重心，重新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刺目的光线迸发开来，将眼前的一切切割开来。 阳光充沛到有些刺眼，她意识昏沉地睁开了双眼，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肃穆的纯黑色长裙。 她的弟弟霍华德晃动着她的手：“格温，轮到你给妈妈献花了。” 静谧流淌的光线下，是一块竖立着的墓碑，墓碑上刻着：海伦·史黛西，长眠于烁灭。 格温的呼吸颤了一下，抬起眼帘，接过霍华德手中的花束，缓缓走了过去。 她弯下了腰，然后狠狠地将那束花砸在了墓碑上。 “我是不会被这种东西蛊惑的！” 明媚的阳光像幕布一样被黑暗扯碎。 她脚下的地面陡然崩坏碎裂，化作一片布满残檐断壁的废墟。 黑暗中，不断回荡着尖锐碰撞的金属音，破碎的瓦砾和玻璃碎片在空中四散。 紧接着，她脚下的瓦砾也崩塌破碎，她尖叫了一声，拼命抓住了一根横梁，悬在了半空。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但她很清楚这些都是虚假的，在神经毒素的引导下，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正在撕扯她的身体。 她竭力压下这股恐惧，喘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破水而出。 她唯一能想到，逃离恐惧的方法，就是直面这一切。 “我不害怕，这些不是真的，我不害怕……”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给自己打气。 眼前的一切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了起来，脖颈间的玉坠也亮了起来，变得宛如烙铁一般滚烫。 她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手，任由自己坠落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她的全身，腥甜的血味和窒息感让她无法呼吸。 她的身体犹如被卡车碾过一般，脑袋发出阵阵疼痛，细细的嗡鸣声在颅腔内不断回荡。 她静止了片刻，然后闭了闭眼，直到这股天旋地转的感觉稍微平息了一些，才极其缓慢地撑起身子。 四周的景象再一次发生了改变，变回了火海弥漫的布鲁克林大桥。 彼得耷拉着眉毛，站在一片火光之后。 飘散的浓烟焦黑模糊，大桥在燃烧的烈火中发出颤抖的细响。 格温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 彼得缓缓动了起来，眼底阴沉晦暗，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 “彼得，醒醒，彼得！”她拉住他的手，呼唤他醒来。 彼得的脸上露出些许挣扎的神色：“不……斯塔克先生……梅姨……” 格温紧紧地攥住他，用力到骨节都开始泛白。 彼得一把将她甩开，自顾自地向护栏走去，像是要沉入脚下的滚滚水流。 格温再也忍耐不住，大喊出声：“彼得！你清醒一点儿！” 彼得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空洞迷茫，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又移开了。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桥面被炸开了一道口子，一时间，无数碎石崩裂四溅。 彼得无意识跳跃了起来，灵巧地躲避到一旁。 一辆车掉下了湍急的水流，随之一起坠落的，还有格温。 冰冷的夜风呼啸而来，她的外衣在风中翻飞舞动。 她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轻到像一片飘落的雪花。 “彼得。”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才说出这个名字。 模糊的视野里，终于倒映出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 如同梦境一般。 “格温——！！！” 她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 他蜷缩在一片黑暗里，怎么也不肯醒过来。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了一般，静默地凝固着。 直到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眼前的景象骤然碎裂。 “彼得，醒醒。” 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他回想起，这个人有着一双总是像天空一样明亮的蓝色眼睛。 刹那间，无数的声音带起一阵风，涌入他的耳朵。 狂乱的风掠过耳畔，将一切幻象撕裂成了碎片。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所有的记忆不断回流他的脑海。 他用力地睁开眼睛，惊觉幻觉带来的那股脱力般的束缚消失了。 此刻他无比得清醒，蜘蛛感应重新回来了，不停地嗡嗡作响。 世界落在他的眼里，变得格外清晰，纤毫毕现。 少女苍白的嘴唇在风中一张一合，寂静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彼得。” 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起来，只能本能地，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她。 他及时在空中接住下坠的她，拉着蛛丝荡回了桥上。 她倒在他的怀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格温……不。”他整个人震惊地颤抖起来，心脏像是要破裂开来一样，发出尖锐的痛。 他紧紧地抱住她温热的身体，很久很久，才确认到她还算平稳的脉搏。 幸好，他救下了她。 此刻占满他思绪的愤怒和悔恨才稍稍缓解。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紧蜷握着自己的手指，几乎要陷进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你放心，我会结束这一切的，我向你保证。”他轻声对格温说道，即使她现在听不见他说的话。 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子，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男人紧锁着眉头，缓步向他走来，脸上留着经过精心打理的标志性的胡须，穿着面料考究的黑色西装，一如他记忆里的一样鲜活。 彼得警惕地看着他，暗自握紧了拳头。 他愤怒地低吼起来：“我不会再上当了，你不是斯塔克先生，只不过是一道幻影。” “我只是一道幻影？”眼前的托尼·斯塔克不屑地吸了一下鼻子，露出了看待傻子一样的表情，“你在说什么梦话？我当然是真的，货真价实的托尼·斯塔克。” 彼得表面上不动声色，仍然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一股短暂的死寂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滚烫的火焰在四周轰然而起，金属摩擦的清脆声响渐起，一个阴影落入了火红的烈焰，在火光和浓烟的交织中汇成一个红黄两色构成的钢铁战甲。 “那个伪装成我的蠢蛋是谁？”托尼看着这一切，脸色越来越黑，“你们是在搞某种舞台剧表演吗？” 彼得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你……！”他喃喃低语起来，“不……这不可能！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斯塔克先生的幻影？” 托尼颇为不爽地挑了挑眉。 “我说过了，我是货真价实的。”《 》 32、第 32 章 “你是真正的斯塔克先生？” 彼得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个已经离开许久的亡灵，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时间好像忽然慢了下来，火海燃烧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仿佛时间凝滞般对视中，他只能清晰地听见自己不断鼓动的心跳。 托尼似乎是看见了他身上满是伤痕，战衣也被利器划开了几道口子，变得破破烂烂，不断朝外渗着血。 “孩子，我给你设计的那些钢铁蜘蛛战衣呢？”他皱起了眉头，“这衣服是你自己制作的吗？比起以前的睡衣来说确实好了不少，但比起我的还是差远了。” 彼得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了头，目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我把伊迪斯交给哈皮和尼克·弗瑞了，就是那副眼镜，我让他们把它转交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 彼得的脑子很乱，言语断断续续的，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紧张：“呃……斯塔克先生，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一幕，想象自己在做错事之后，该怎么面对斯塔克先生。 他准备过很多说辞，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是的，他闯祸了，他搞砸了一切，他怎么还有脸面见到斯塔克先生？ 他只能红了眼眶，不断地对他说着抱歉。 托尼看着他，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见到他，他似乎觉得欣喜，渴望，又似乎包含悔恨和自责。 他能确定的是，这个孩子一定遇到了些什么，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托尼收起戏笑的表情，放缓了声音：“好吧孩子，我知道我已经死了，但是你也不用这个反应吧，不许再道歉了，明白了吗？” 彼得没有作声，嘴唇抿住又松开好几次。 托尼不自觉地变得有些严厉。 “你是觉得看到幽灵很可怕？以为我是《小丑回魂》里的小丑鬼魂，每隔几年就会回来吃掉一些孩子吗？” “我不想显得自己太絮叨，我也以为我会去到索尔提过的那个英灵殿，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去成，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吗？还是说就因为我不信仰阿斯加德？那帮神可够真小气的。” 彼得抓了抓头发，又深呼吸了好几下。 一半寒冷一半灼热的空气侵入肺腑，如沸水般躁动的情绪在混乱与嘈杂中重归平静。 “如果……”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了起来，听起来还算镇定。 “斯塔克先生……我是说如果……呃……如果我犯了一个错，一个巨大的错误……你能原谅我吗？” 托尼眯着眼睛，狐疑地望着他。 “什么错误？” ———— 高耸入云的冰川，呼啸不止的风雪。 这是鹰眼克林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克林特撑住身侧的山壁，全身的血液好像涌到了脑部。 娜塔莎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像是蛊惑一般，温柔而轻柔地低语着：“放手吧，克林特，这样我们才能拿到灵魂宝石。” “不……娜塔莎，这个人应该是我。”他咬着牙，“应该由我去献祭。” 金属爆炸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钝响，就像坏掉的收音机不断发出尖锐繁杂的细响。 娜塔莎的脸忽然闪动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年轻姑娘的脸庞。 “凯特。”他骤然回神。 寂静被打破，飘摇的雪片变幻成了闪着火光的尘埃，凯特的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 她昏昏沉沉地松开了他的手，就像当初的娜塔莎一样。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浓烟骤然而起，断裂扭曲的钢筋四散飞落，几辆汽车翻下了破碎的桥梁，裹挟着钢铁残骸朝河面坠去。 神秘客的致幻效果还未完全褪去，灼热燃烧的空气如海潮一般汹涌波动。 克林特眩晕了一瞬，随着凯特一起滑落了下去。 落下去的时候，他从背后取下了一支箭，反身射向了高处。 连接着绳索的箭矢破空而出，搋子一样的箭头稳稳地固定在了桥上。 接着，他用绳索拴住了凯特下落的身体。 在呼啸的长风中，他总算听到了凯特的声音：“原来搋子箭是这么用的。” ———— 而对于托尼·斯塔克来说，恐惧的事情是……彼得用极简的语言飞快地向他讲述了他死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托尼用手紧紧地掩住了脸。 彼得忐忑地上前了一步：“斯塔克先生……我很高兴还能见到你。” “但我并不是很高兴见到你。”托尼的声音有些低沉。 彼得收回了想要拥抱他的手，眼眶变得通红：“斯塔克先生，我真的很抱歉……” “你能把嘴闭上吗？还有，别靠我这么近。”托尼克制不住自己暴躁的心情，语气很冲，“让我喘口气，我现在需要消化一下。” 他酝酿了片刻，紧拧起眉心，张了张嘴，说： “所以我留你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增强现实战略情报系统，你却把它交给了别人？！” “为什么我都已经死了还要忧心这种事情？” “我发誓如果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我一定会气活过来的。” “臭小子，你现在成功了？开心了吧？” “全息投影装置，武装无人机和电磁脉冲攻击，这个鱼缸头只不过使用了一点儿雕虫小技，就把你逼成这样？” “如果斯塔克工业的研发部给我提交这么一些小儿科的技术，我会让那些人全部滚蛋！” 彼得犹豫了几秒，忍不住打断道：“说到这个问题……昆汀·贝克还有他的同伙就是被你从斯塔克工业开除的，你可能已经忘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的错？”托尼没想到彼得犯了那么大的错，居然还敢跟他顶嘴。 “我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下事实。”彼得咽了一口唾沫，双眼有些飘忽不定，声音越来越小，“不过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本就是个错误，我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我还没准备好承担这些东西。” 托尼猛然抬起头：“你再给我说一遍？” 彼得慌乱地闭上了嘴：“我……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对，我知道你还是个孩子，如果你做错了事情，的确是我的错。”托尼瞪圆了眼睛，眼底燃烧着怒火，“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满意了吗？” 彼得委屈地说：“我承认我有点儿强词夺理，但是我真的无法做到你所期望的那样，这太强人所难了。” “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可以将伊迪斯交给佩珀（小辣椒），交给罗德（战争机器）。”托尼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那双焦糖色的眸子里投下浓密的阴影。 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根本不明白。” 两个人都不想再继续争执下去了。 在无言和煎熬的寂静之中，托尼率先打破了沉默：“好吧，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你们现在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不是吗？” 他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彼得和他怀里的格温，说道：“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待在这里，照顾好别人，我去负责解决麻烦。” 说完，他上前了一步，准备像以往那样，穿戴上钢铁战衣。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直到半晌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斯塔克先生，你还好吗？”彼得轻声询问。 托尼顿了一下，只能傲娇地承认：“好吧，我知道已经过世的钢铁侠是无法装备钢铁战甲的。” 他折返回来，问彼得：“孩子，你有什么主意吗？你打算怎么打败这个鱼缸头，说说看？不许用电影情节举例子，我看得电影不多。” “让我想想。”彼得思考了一会儿，“有了有了。” “我想他们的无人机一定不会像上次在伦敦桥那么多，毕竟他们上次是利用了伊迪斯才能调用数量如此庞大的无人机群，他能制造那么大的幻境一定是利用了带有某种神经毒素的化学气体作为辅助。我们只要将那些释放神经毒素的无人机挨个破坏掉，再把幕后的人揪出来就行了。那些人一定就在这附近，不会离得太远。” “那就按你说得去做，别再让我失望。”托尼表情凝重地看着他，“我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替你擦屁股了。” “我明白的，斯塔克先生。”彼得低下了头，望着怀中的少女，少女的头靠在他的胸口，睡得很沉，呼吸浅淡绵长。 “我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托尼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怀里的格温身上，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感，几次欲言又止。 他微微沉默了片刻，语气带了几分惋惜：“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就是你同我说过的那个，准备告白的那个校花？长得的确很亮眼。” “不过我记得……你不是把她的父亲送进监狱了吗？她不会怨恨你吗？” “不不不，我说得那个校花不是她。”彼得羞窘地否认，“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托尼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确定自己对佩珀的心意，虽然我给她带去了无数麻烦，经常惹她生气，最后为了拯救全世界……还抛下了她和摩根，但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彼得有些奇怪地问道：“斯塔克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斯塔克先生很少会对他说这些话，即使是放在以前，也会对他倾述的类似的青春期烦恼感到不屑和厌烦，更不要说在这种时候。 毕竟斯塔克先生曾经对他说过，他还没有到应该为情所困的年纪，他应该担心的是如何好好吃饭睡觉认真学习，做一个乖宝宝。 “好吧，我还是告诉你吧。”托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隐约能感觉到，我可能是被那个女孩吸引过来的。” “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我感觉她的身上……似乎有死亡的味道。” 他的视线轻移，望向空中。在彼得无法看见的视野里，一只黑色的，形若渡鸦的飞鸟正在空中盘旋，黑色尾羽飘然而落，轻轻地落在女孩的身上。 这是一种在亡灵的世界经常能看到的生物，名叫海妖，她们有一种特性……那就是喜爱追逐死亡的气息。 “这个女孩……是个将死之人。”托尼轻声说道。《 》 33、第 33 章 克林特躲在一辆车的后方，警惕地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不知为何，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和这个蜘蛛人一起战斗过，但那些记忆现在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虚无缥缈地像是梦境一般，再想起的时候恍若隔世。 他是特工出身，若是放在以前，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一个这样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但他潜意识里莫名觉得，这个蜘蛛人并不是什么坏人。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走了出来。 “谢谢你救了那个女孩。”他抿了抿唇，对彼得说道。 托尼惊喜地看着克林特。 “莱戈拉斯（精灵王子），好久不见。”他伸手想要拍拍克林特的肩膀，“最近过得还好吗？” 但克林特无动于衷地从他身边走过，丝毫没有反应。 托尼呆愣在了原地好一阵，才终于明白，原来只有彼得能看见自己，除此之外，没有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只是一个已故的亡灵。 彼得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自然一点儿：“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无数武装无人机隐匿在夜色之中，虚幻无形的雾气若隐若现，密密麻麻地罗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整座布鲁克林大桥。 他们从幻觉里清醒过来，异形怪物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火海还在燃烧，混乱还在继续，到处都是人群的呼喊和爆炸的回响。 克林特紧蹙着眉头，抬头凝望夜空：“看样子我们要破坏那些无人机才行，但那些无人机分布在高空，我的弓箭射程不够。” “我能破坏它们。”彼得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看着克林特，目光却越过了他，落在了只有他能看见的托尼身上，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似乎覆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涌动着浓烈和复杂的渴望。 “先生，你相信我吗？”他轻轻地说着，“让我去破坏掉空中的那些无人机，现在只有我能做到。” 克林特沉默地望着他。 面罩下传出来的声音，是出乎他意料的年轻稚嫩。根据他的经验判断，眼前这个蜘蛛人毫无疑问是个少年，而且是个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少年。 但他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决心没有丝毫的动摇。 这让他产生了一股的熟悉感。 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自主地拼接了起来，逐渐变得清晰。 现在的他毫不怀疑自己曾经同这个少年并肩作战过。 因为他同他怀念的那些家伙，曾经的复仇者们一模一样。 他收起弓箭，慢慢地说道：“好，我相信你。” 彼得深呼吸了一口气，拉着蛛丝，朝雾气蔓延的地方飞跃而去。 临走前，他看见托尼的嘴唇缓慢地翕动了几下。 “去做吧，我相信你。” 彼得在心中下定了决定。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 计划并不复杂。 按照上次对付神秘客的打法实施就行。 彼得借着蛛丝的牵引力飞荡到了高空，在蜘蛛感应的引导下，化作一只这在结网的蜘蛛，灵活地将空中的无人机用蛛丝缠绕在了一起。 当蛛丝连接了足够多的无人机后，他反身一跃而下，按动了蛛丝发生器的特殊按钮。 “还好前段时间尝试模仿斯塔克先生的钢铁蜘蛛战衣，试作了一下放电功能，但愿能像以前一样起作用。” 滋滋作响的电光从蜘蛛发射器中涌出，顺着蛛丝蜿蜒而上，无人机发出了清脆的嗡鸣声，坏掉的信号灯闪烁个不停，最后从高空掉落了下去，碎裂成无数零件。 彼得轻巧地落在桥柱上：“好的！成功了！” 神秘客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四周的雾气跟着涌动了起来，像嘶嘶吐舌的毒蛇。 “为什么你总是要来坏我们的好事？”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十分模糊，但其中的愤怒清晰可闻。 “又来这招吗？但是我现在有防毒面具。”彼得的眼罩动了动，飞速地将防毒面具戴在了头上。 神秘客沙哑地嗤笑了一声：“我亲爱的织网朋友，它可不能阻挡这些强力的化学喷雾。” 彼得按住了防毒面具。 漫天的雾气汹涌而来，瞬间遮蔽了他的视线。 高浓度的刺激性气体逐步分解腐蚀掉了他的防毒面具，不出片刻，面具就失去了作用，掉落了下去。 他一次性吸入了太多气体。 如海啸般的幻觉瞬间淹没了他，蜘蛛感应又开始时灵时不灵，在他大脑不停作响，两者化作刺耳的咆哮，几乎疯狂地在他的大脑里缠斗在一起。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战斗还没有结束，黑夜还未迎来破晓。 时间却好像凝固了一般，放缓了流速。 周围的空间在他的眼里都开始变得扭曲，他扶住自己的头，意识时断时续，和幻觉进行着顽抗的拉锯，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脑袋剧痛无比，让他几乎要从空中坠落下去。 他急促地喘息，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了一般，无法呼吸。 “彼得，醒醒。” 他毫无征兆地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像是巧克力一样甜美动人，让人沉溺，以及她的那双眼睛，蓝得如天空一般清澈。 脑中成千上万的声音嗡鸣着沸腾着，却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渐渐平息。 他口中无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格温……” 火光和黑烟将他拉回了现实，冰冷的风声呼啸而来，吹醒了他混乱的意识。 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蜘蛛感应在欢呼着他意识的归来。 神秘客发出了刺耳的咆哮：“不！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能挣脱幻境！” “你这玩意儿是有时效的不是吗？”彼得缓缓地伏下了身子，腕间的蛛丝蓄势待发，“看来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但对于我来说，才刚刚开始。” ———— 此刻，布鲁克林大桥附近的一辆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新闻采访车里，策划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们正焦头烂额。 “威廉姆，我们的无人机在不断地减少，我们需要将其他的无人机调去阻击这个家伙，再这样下去，他会毁掉一切的！” 威廉姆额头上全是冷汗：“我们还是快跑吧，趁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这里有那么多家新闻媒体，我们伪装成电视台的人，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话音刚落，一个类似重物的东西突然落在了车顶，砸出了沉闷的巨响。 紧接着，金属重击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车顶不断地凹陷，最终被破开一个大洞。 车内的人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一个用头罩蒙住了双眼的男人站在洞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一身暗红色紧身衣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冰冷的微光，犹如暗夜里的恶魔。 “接下来，我问你们问题，你们回答问题。”马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没有太多的情绪，“你们最好不要撒谎，否则后果自负。” 男人说话的时候，威廉姆藏在背后的手指哆嗦了几下，悄悄地按下了电脑的键盘。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发出了空洞的机械音。 【解除虚拟映射模式，开启攻击模式。】 【锁定攻击目标：蜘蛛侠。】 ———— 布鲁克林大桥周围的雾气开始轧轧作响，从边缘开始不断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幻境也随着雾气一同消散。 大桥被无人机炸得破碎不堪，在火光和浓烟中飘摇，人们在呛人的烟尘中如梦方醒。 詹姆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我错过什么东西了没有？” 周围的人们抬头仰望天空，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快看！是蜘蛛侠！他在跟……跟无人机周旋？” “神秘客呢？神秘客去哪了？”詹姆森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将头上的帽子戴正，“不管了，反正我也只想亲眼看见蜘蛛侠落入法网。” 在一片喧闹声中，他大着嗓门，使唤起号角日报一个年轻的记者兼摄影师： “布洛克！赶紧架好摄影机！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 彼得的蜘蛛感应响了起来，朦胧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空中的无人机陡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很快，一道又一道剧烈的激光射线朝他袭来。 几乎是同时，雪白的蛛丝自他的发射器飞出，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轻盈地翻身一跃。 可惜还是晚了一些，猛烈的爆炸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还好他及时用蛛丝挂在了桥墩的边缘。 蜘蛛感应孜孜不倦地向他发出警报，预示着危险时刻环绕着他。 很快，空中所有的无人机都朝他汇聚而来，接连不断地对他发出了能量冲击。 他无数次地与致命攻击擦肩而过，借着桥索，灵活地在大桥上飞跃。 无人机射出的激光不断地落空，却实实在在地对布鲁克林大桥产生了破坏，破碎的断壁残垣不断地砸落下来，大桥开始呈现出明显的倾斜，引起人群的惊声尖叫。 “哦不，再这样下去，布鲁克林大桥会彻底坍塌的！”彼得在风中焦急地自语，“这些无人机的目标似乎只有我，我必须将它们引到别的地方！” 他试图甩出蛛丝，想要往人烟稀少的城郊方向飞去。 他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头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 他身上的自制战服也早就已经破败不堪，脸上被激光扫过，擦了几道伤痕，鲜血沿着他的额头淌落下来。 越来越多的无人机追了过来，将枪口对准了他，在空中闪动着璀璨的火光。 在密集的火力围攻下，他蛛丝发射器里的蛛丝快要消耗殆尽。 他垂下了眼睑，湿漉漉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几下。 他放任自己在空中坠下，破烂的红蓝制服好似在天空中燃烧的火焰。 寒风在耳边呼啸，血珠在空中四散，不顾伤势，不顾一切。 他答应过会结束这一切，不让任何人再受到伤害。 他不能食言。 ———— 伴随着一片混乱，媒体们顶着生命危险，在附近架起了闪光灯和摄影机。 詹姆森面对着镜头，拿着话筒吼道：“我是j·乔纳·詹姆森！这里是来自号角日报真相频道的现场直播。我现在在布鲁克林大桥，之前我们的报道因为遭受不明攻击而被迫中断，现在我们继续为大家带来本世纪最震撼的抢先报道。” 人群中爆发出潮水般的惊叫声。 “那真的是蜘蛛侠吗？他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年轻人！” 詹姆森抬起了头，很轻易地就在空中捕捉到了那道轻灵的身影。 只不过与往常不同，他头上没有那标志性的网兜头套，那头棕色的短发在狂风中飞舞，可惜他的面容在纷乱的夜色中模糊不清，但隐隐能感觉到那是个年轻的男人。 詹姆森兴奋地大喊起来，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观众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蜘蛛人脸上的面具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是历史节点！！我们即将揭晓蜘蛛人的真实身份！” “蜘蛛人面罩下的真实身份！这个罪犯的真实嘴脸！我们等待着镜头的拉近！他的秘密身份即将揭晓！” “克林特，我们必须掩护他！”凯特看到这一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看起来撑不了多久了！” 克林特有些犹豫地取出弓箭：“不能用破坏性强的特殊箭，这会波及到他的，但普通的箭无法破坏那些无人机。” “用这个。” 克林特回头，看见格温扶着凯特艰难地站立起来。 她的双眼熠熠生辉，像是被雨水洗过的晴空一样，在这片混乱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而她举在手里的，是一枚小小的蛛网炸弹。《 》 34、第 34 章 这一夜，对于纽约市的人来说，注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无数人守在号角日报的直播前，等待着蜘蛛侠真面目的揭露。 詹姆森的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根，他激动地问道：“布洛克，怎么样？！你拍了到了吗？蜘蛛人的脸呢？” 这时，一声巨响在他的头顶炸开。 无数雪白的蛛丝在空中迸射，就像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一般地洒落下来，将整个布鲁克林大桥都织进了巨大的网里。 一时间，火光，浓烟，无人机……所有的一切都被洁白晶莹的蛛丝覆盖了起来，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所有的期待瞬间落空，摄像机再难捕捉到蜘蛛侠的身影。 “不！！” 詹姆森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彼得随着蛛丝一同从空中掉下，整个人如同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蛛丝缠绕住他，隔绝了炸裂开来的热浪，像虫茧一样将他包裹起来。 周围的嘈杂都消失了，如同暴风雨席卷后的海面，只余下一阵阵轻柔的涟漪，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舒缓开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湛蓝的眼睛凝固在夜色中，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阴影笼罩了下来，有着这双眼睛的少女微微伏着身子，注视着他的脸，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你还好吗？” 彼得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僵硬地怔住了。 短暂又漫长的寂静之后，她歪着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盖过湛蓝的眼瞳，脸上的笑容越发轻快，不紧不慢地启唇： “希望你自己的蛛丝缠在脸上不会太痛。” 彼得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蛛丝缠绕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暴露在空气之中。 体内的心跳清晰可闻，他咽下了粗重的呼吸，在层层叠叠的蛛丝下，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你。”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多的警车在靠近。 “我们才应该谢谢你拯救了整个纽约市。”格温低声对他说，“你快走吧，我帮你摆脱他们。” “小格温。”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德沃尔夫警官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乔治走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爸爸？” 德沃尔夫警官拿出了对讲机，像是要通知附近的警力。 格温挡在彼得的面前，急切地说道：“你们不能这么做，是蜘蛛侠保护了我们。” “通知直升机队还有海岸巡逻队……”伴随着一阵嘈杂的电流音，德沃尔夫警官淡淡地开口，“可以收队了，蜘蛛人已经离开了。” 格温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乔治微微拧着眉，嘴硬地说：“我现在还没复职，抓犯人的事不归我管。” 尼尔森默多克律师事务所的弗吉和凯伦也走了过来，相视一笑：“我和凯伦已经在警方的协助下拿到足够的证据了，可以证明史黛西局长和蜘蛛侠的清白了，这样马特也该放心了。” 彼得挣扎着从蛛丝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他好一阵才回过神儿来。 “真的吗？我真不敢相信，警察不打算追捕我了？” “当然，你帮助了我们，这是我们应该回报你的。”德沃尔夫警官笑了起来，“再说，如果你们对你紧追不放的话，格温应该也不会答应吧。” “不过下不为例，擅自充当义警行使暴力终究还是违反了法律，我们警方是绝对不会承认你这种行为的合法性的。”乔治板着脸看着这个被蛛丝缠绕了面貌的年轻男人，忍不住提点起来，“除非你能得到神盾局的认可，成为官方组织承认的超能力者。或许你顾虑着一些隐私问题，但索科维亚协议早就已经作废了，我相信你也不需要向大众公开你的真实身份。” 彼得微微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史黛西局长，我想我会好好考虑的。” 格温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为什么警察局不能承认他的义警身份呢？”她忽然灵机一动，“警方为了打击犯罪，不是发展了很多非公职的线人帮助侦破案件吗？如果是让他作为线人为警方服务呢？” 德沃尔夫警官沉思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警方不会保障线人的安全，只有一些穷途末路的h|帮成员和犯罪分子才会想要和警方合作成为线人，更何况对接线人的警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需要线人也具有一定的可控性，我相信没有一个警察敢和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超能力者合作的。” “爸爸……”格温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乔治，“他是个好人，警方可以相信他。” 乔治叹了一口气：“小格温，你知道的，我是警察局局长，有太多双眼睛看着我，我可不能亲自为他打破这个先例，不过……如果有警官愿意当他的联络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来当他的联络人。” 格温揉了揉眼眶，看到说出这句话的人居然是渡边由里。 “我欠你一个人情，蜘蛛侠。” 渡边由里似乎恢复了正常。 当她看到蜘蛛侠竭力保护民众的身影时，她忽然明白了。或许这个国家还没有烂得彻底，至少还有这样赤诚的人愿意保护这里的人。 不论周遭有多少黑暗，他们都坚守着那份正义，从未改变。 “我受到底片先生和神秘客的影响做了一些错事。”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一些，“是你让我清醒了过来，这是我应该补偿你的。若是我还没被踢出警队的话，就由我来做你的联络人。” 彼得有些迟疑地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克林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和警方合作，我可以帮你引荐到神盾局，回到复仇者联盟。” “事实上，复仇者联盟从来都没有解散。” “据我所知，现在的复仇者联盟已经搬迁到了西海岸，由惊奇队长卡罗尔·丹佛斯领导着，主要应对来自太空的危险。” 凯特笑嘻嘻地探出头：“你看起来年纪还挺小的，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起去复联组成一个新的队伍，就叫少年复仇者怎么样？听起来很酷不是吗？” 彼得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今晚他已经说了太多谢谢了。 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他还是复仇者联盟里面最小的复仇者时，所有的英雄都会笑着叫他孩子，却把所有的关爱留给了他。 “谢谢你们。”他低下头，“我……”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嘴唇几经开合，缓了好久，才坚定地抬起头。 “不过……我还是不回复仇者联盟了，我想留在纽约。” “这里左邻右舍应该离不开我这样的好邻居。” “好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凯特遗憾地说道。 彼得笨拙地和格温道别：“谢谢你的帮助，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成为警方线人这件事的。不过我还想再和一些人说说话，回头见。” 视线里的少年消失得很快，格温有些茫然地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跑得真快啊。” ———— 为了抢拍到蜘蛛侠的真实面目，詹姆森冒险接近事故现场，成功被蛛网炸弹的威力波及，被无数蛛丝缠绕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他颓然地陷在茧一样的蛛丝堆里，低声喃喃，“他们说神秘客是个骗子，蜘蛛侠是清白的……我不信。而且我居然什么都没有拍到，我的大新闻……” “老板，至少我们拍到了蜘蛛侠有一头棕色头发……” 詹姆森立刻驳斥道：“你懂什么！纽约市可是有数百万棕色头发的白人小伙！没拍到正脸根本不能查清蜘蛛侠到底是谁！” 话音一落，他就看到那个令他咬牙切齿的身影在救助了无数被困于蛛网的人脱身后，轻盈稳健地落在了他面前。 “你最好相信我是被冤枉的，警方已经抓住了神秘客，拿到能证明我清白的供词了。”彼得的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现在我要你收回你之前污蔑我的所有话。” 詹姆森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我……什么话……” “你说我是全社会公敌的那些，我需要你在全平台通报对我的道歉。” “我现在办不到，我有点儿头疼，需要一点儿时间缓冲一下。”詹姆森闭上了双眼。 彼得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好吧，本来我想帮你从蛛网里面出来的，既然你还没有准备好，那就等你准备好之后我再回来找你吧。” 他拉住蛛丝，飞离原地。 “不……等等，你不能这样，你不是应该救我出去吗？”詹姆森疯狂地挣扎起来，可惜徒劳无功。 彼得停下来，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放心，你总会从蛛网里面出来的，现在你就安静地等待一段时间，换换视角看看这个世界吧。” 詹姆森绝望地注视着彼得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蜘蛛侠，你回来！我收回我说的话！” “你不能这样做！我会在节目上揭露你的所作所为！你等着吧！” “救命啊！！”《 》 35、第 35 章 满天繁星闪烁着无法触及地面的星光。 托尼孤独地伫立在远离人流的地方，无数人从他的身侧穿过，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声音。 他只能看着那个曾经稚嫩的少年扛起拯救世界的责任，像一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一直等待，等到彼得荡着蛛丝回到他的面前。 他望着彼得，眉尖微微皱着，低垂的眼睫在瞳孔里铺开一层阴影：“看来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孩子。” 彼得怔然地愣在原地。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漫长的寂静之后，托尼还是叹了口气，问道：“莱戈拉斯让你回到复仇者联盟，你为什么要拒绝他？” 彼得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然后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您曾经对我说过的。” 托尼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听不懂，毕竟这不是《星球大战》里面的台词。” 他脸垮了几分，冷哼了一声：“你到现在都还没做好准备？就像你第一次拒绝加入复仇者联盟的时候一样？你不愿意继承我给你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 彼得坐在护栏的栏杆上，双手交叉在一起，低下了头。 托尼顿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成为下一任钢铁侠吗？” 彼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希望我继承你的衣钵，承担起拯救世界的责任。”他的尾音压得很低，低到轻轻落在空气里，一触即碎，“但我成为不了钢铁侠，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成为不了下一个钢铁侠……” 托尼望着彼得那还有些稚气的眉眼，低沉的嗓音含着柔和的震动：“我当然知道没有人能成为像我一样的钢铁侠。” 他在那场大战之前就已经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毕竟每个与灭霸战斗的英雄都抱着必死的信念，而他可不想输给队长那个老家伙。 他知道自己注定会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无畏地迈向死亡，所以早早地就安排好了后面的一切。 他希望在他离开之后，世人能永远铭记钢铁侠，铭记他托尼·斯塔克，但他不想用一场戛然而止的死亡，去不断地提醒剩下的人，他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希望眼前的少年能肩负起一切，带领剩下的人走出失去他的伤痛，就像他永远还在一样。 但……还不止如此。 托尼表情平静地看着彼得，脸上染上无奈和柔软，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一对谈心的父子。 “听着孩子，我仅仅是想让你继承我的身份。” “事实上你干过的所有事情我都干过，我也做错过很多事情。” 托尼垂下眼帘。 “你知道娜塔莎刚认识我的时候，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娜塔莎说我经常会做出冲动的行为，有自毁的倾向，是个无可救药的自恋狂，虽然那是因为我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好，但我承认，我一直都是个典型的自恋狂。” 彼得难得地没有打断托尼的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因为托尼从没有像这样与他推心置腹地交流过自己的事情。 托尼抬头望向空中的繁星，继续说：“我伤害过很多人，我不得不进行很多反思。” “我反思自己为什么当时不能做得更好，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以前的决定，然后继续前行，就像我不断更新着我的机甲一样。” 托尼眨了下眼睛，眼帘微不可察地颤动了几下。 “我似乎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的父亲。” 彼得从托尼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颤抖。 “霍华德·斯塔克先生？我在教科书里看过他的事迹……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彼得磕磕巴巴地说道。 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 父亲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 他只能透过梅姨的只言片语去努力拼凑这个词的含义，直到……直到斯塔克先生的出现，才在他的心中，为这个词覆上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霍华德是个糟糕的父亲，他很自私，对我很冷漠，从来不对我说他爱我，甚至从来不说他喜欢我。” 托尼吃力地弯了一下嘴角，双眼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以为他对我很严格，对我处处不满，但直到后来，直到他死去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多么爱我。” 在他的一生中，他大多数时候都完全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感受，作为一个超级天才，他的才华足够支撑他的自负。 就算成为钢铁侠之后，他也没能放弃自己身为天才的骄傲。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直到钯元素差点儿夺走他的生命，是霍华德留下的东西救了他的性命。 他以为霍华德讨厌他，所以他拼尽一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比霍华德更加出色，但后来他才发现，原来这个父亲是那么爱他，以至于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他。 但他已经没有可以弥补的机会了。 他磕磕绊绊地把曾经那些细碎的记忆从尘堆里翻找出来，在他以前从未在意过的那些细枝末节中感受霍华德对他的父爱。 他很后悔自己和霍华德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在争吵，他在此后的余生中不断地在后悔，后悔为什么没能和霍华德说一句我爱你。 所以他不想成为下一个霍华德，不想成为那个他曾经无比讨厌，后来又无比怀念的那个父亲。 他也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眼前这个少年，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对他的那些期许。 托尼努力地咽了咽喉咙，这才让声音重新变得严肃。 “总之，我把我的一切留给你，是希望你能成为比我更好的人，就像我的父亲霍华德对我做的那样，但我不希望你走我以前走过的弯路。” 彼得听得双眼发酸，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想起那个少女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这些不敢说出口的言语就自然而然地涌到了嘴边。 “斯塔克先生，我一直想当英雄，可曾经的我都不知道该成为什么样的英雄。” “我不是钢铁侠，我不能成为下一个钢铁侠。”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钢铁侠就足够了。” “我想以自己的方式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英雄，成为纽约市民的友好邻居，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依靠你留给我的这些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托尼的表情，语气依旧沉着刻不容缓的坚定。 “我想成为蜘蛛侠，由我自己定义的蜘蛛侠。” 托尼惊讶地与彼得对视着。 他仿佛看到少年那双浅棕色的双眼燃烧起明亮的火焰，印刻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和无穷的力量。 那双清澈澄净的眼瞳同时映出了他的影子，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霍华德的面容。 和灭霸决战之前，为了获得无限宝石，他通过量子领域穿越时空，回到了自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见到了年轻的霍华德。 那时的霍华德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领结，期待着他的降生，跟一个平凡的父亲一样手足无措。 “孩子还没出生，我已经愿意为他付出一切。”霍华德对他说道。 那个时候的霍华德一定想过，以后要当一个无可挑剔的父亲。 但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孩子们总是会往出人意料的方向成长，父亲们也往往没能像他们一开始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完美且成功的父亲。 托尼的喉结动了动。 “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他再一次对他说道，这次他的语气温柔和缓。 这个世界也不再需要他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少年奋勇无畏地拯救着人们，轻盈地在纽约市的上空飞荡，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就像他希望的那样。 这就已经足够了。 漫长而耐心的寂静之后，他开口说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话音一落，对面的少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斯塔克先生……我……”他有些语无伦次，忍不住想要拥抱过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托尼平静地笑了一下，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会这样。 彼得茫然地缓缓收回手，呆愣了好一阵。 “我是时候该离开了。”托尼淡定地说道，似乎把这当作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道别，“别把我回来过这件事告诉佩珀和摩根。” 他视线低垂着，凝望着眼前的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最后一件事，我讨厌告别。” 纽约市的天际线上慢慢亮起了一抹霞光。 黎明到来了。 大片大片的光芒从海平面蔓延了出来，慢慢燃烧成瑰丽灿烂的赤金色，一点点撕碎如墨的夜色。 托尼的身影逐步变得透明，倾洒而下的光芒瞬间涌入他那双焦糖色的瞳孔，在光线中变得熠熠生辉，点燃成一片耀目的金黄。 他感到无比平静。 他太累了。 现在，他总算可以休息了。 就像往常那样，只是闭上眼，睡一觉，然后一夜好梦。 哪怕……是一场无休止的长眠。 他仰起头，笑了起来。 灿金色的晨光在天际流淌，万丈的光线像针线一样，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发间，脸侧和身上。 “晚安，孩子。” 彼得停顿了几秒。 望着那道逐渐消散的温柔光影，他抿出一抹明亮柔软的笑容，声音很轻很轻。 “晚安，托尼。”《 》 36、第 36 章 彼得目送着太阳爬升直高空，阳光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穿透整座纽约市，才深吸了一口气，荡着蛛丝离开了布鲁克林大桥。 他熟练地躲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道，找到之前提前用蛛丝固定在暗处的书包，将日常的衣物翻找出来换好。 他艰难地扒拉下黏在头上的蛛丝：“我是该考虑制作一种粘性程度更低的蛛丝了，这种东西用来对付敌人确实很不错，但用在自己身上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就在他还在跟头发上的蛛丝搏斗的时候，他瞥见了守候在巷角的马特。 马特拄着盲杖，笑着对他说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我和弗吉经常光顾的一家酒吧还不错。” “结束麻烦之后去喝一杯听起来确实不错。”彼得郁闷地耷拉下眼皮，“但是我还没满二十一岁。” 但到了晚上，他还是来到了那家位于地狱厨房的乔西酒吧。 深夜的酒吧格外热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鼓点，地板仿佛在随着人们的舞步摇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酒气味。 在这样纷乱嘈杂的环境里，彼得不安地坐进了吧台的高脚椅，结结巴巴地询问：“能给我来一杯无酒精的吗？谢谢。” 擦着玻璃杯的酒保奇怪地抬眸了他一眼，嘲讽地反问：“一杯宝宝奶昔可以吗？” 马特的好友兼合作伙伴弗吉早就已经喝完了一巡，正醉倒在角落里呼呼大睡。 “真的不打算试一杯吗？”马特露出微笑，“这里不会有人在意你有没有成年，因为地狱厨房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彼得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说道：“还是不了，谢谢。我还是想遵守规矩，有一些底线不能打破。” “但是这个世上很多事情是没有规矩可以遵守的。”马特压低了声音，“就像我们这种义警，我们可以抛掷汽车，越过高楼，拯救成千上万的人，但什么样的法律才能套用在我们身上？” “这一切没有法律可以遵循。” 顶着旋转的彩灯，彼得抿了抿唇，浅棕色的眼睛在缭乱的灯光下染上缤纷的底色。 “你说得对，马特，所以我们才会选择戴上面具，尽量隐藏自己的身份。”他轻轻地说。 马特拍了拍他的背：“所以你选择远离身边的人，让他们不受到伤害？” “我不认为一味地远离是正确的，尽管我也一直在寻找解决的方法，我想过让自己独自前行，变得更加无情……忽略我的身体，忽略我的心灵。” “但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我也需要支柱。” 说着说着，马特的声音忽然慢了下来。 “就像你需要那个女孩一样。” 彼得先是猛然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 端着酒杯的人影三三两两地从旁边经过，地面和光影在疯狂晃动，两个人却在一片寂静中面面相觑。 马特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微微摇了下头。 心跳声永远不会说谎。 尤其当人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 他听得很清楚。 当他提到那个女孩的时候，这个少年的身体深处传来了一声不同寻常的悸动，就算在这样纷乱的鼓点下也清晰可闻。 那股悸动犹如神经元短路模糊而成的雪花般的噪点，在寂静的空白和万花筒般的绚丽之间不断旋转。 那是……他的心动。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马特弯着嘴角说道。 舞池里传来更加疯狂的摇摆和欢呼，热烈的气氛似乎推向了顶点。 彼得的心跳得飞快，整个人像是被定住的雕塑一样，直到面前多出的那杯无酒精冰镇气泡水拯救了他，他才得以从恍惚中抽身出来。 马特顿了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其实我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毕竟我们都很清楚，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皱着眉，押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我抓住了那群自称神秘客的人，并询问出了一些东西。金并利用他们的无人机投影技术，悄悄从墨西哥运进来了一样东西。” “一种类似于黑泥的粘稠物质。” “黑色的粘稠物质……听起来像是石油。”彼得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金并动用这样的技术，就为了偷运一点儿石油？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马特拧着眉毛，脸上的表情透露出几分复杂：“我不认为这种物质是石油，因为那些人说那东西……是活着的。” 彼得低下头，注视着杯子里漂浮的冰块，困惑地重复道：“什么叫活着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那些黑泥一样的物质就像拥有生命一样，听起来很荒谬。”马特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了两下桌面，“但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金并没有向他们透露过。” “那东西可能是金并正在进行的某种实验的产物。”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迎着昏暗的光线，彼得看到克林特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吓得差点儿把气泡水里的柠檬片吃进肚子里。 “别在意，我也收到了邀请。”克林特冷静沉稳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给出了解释，“关于金并，我掌握着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 在彼得活见鬼一般的震惊中，他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我在烁灭的时候失去了全部的家人。” “所以我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让那些在烁灭中消失的人回来。” 克林特沉了沉眉眼，将声音压得更低。 “我偶然得知，在日本有一个名叫手合会的神秘组织，他们似乎掌握着一种能让亡者复生的秘法。” “所以我舍弃了鹰眼的身份，化身成了浪人，独自前往了日本，寻找手合会的下落。” “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金并的人。金并也在寻找手合会，想要得知亡者复生的秘密。” “金并本想让我加入他的麾下，和他一起寻找手合会的下落，但我拒绝了金并的邀请，并把他的人狠狠地凑了一顿。” 克林特的话离奇到有些颠覆彼得的认知，不等蜘蛛感应反应，他就莫名感觉一阵可怕的寒意正蔓上他的背脊。 他消化了好一会儿，努力压下眼底里的震惊：“你和金并成功找到手合会了吗？” “事实上，我不知道。”克林特摇了摇头，“因为我还没找到手合会的人，娜塔莎就先行一步找到了我，让我回到了复仇者联盟。” 克林特的表情温柔了几分，像是包含着怀念。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复仇者们在蚁人斯科特·朗的建议下，利用皮姆科技进入了量子领域，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然后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进程，让那些在烁灭中消失的人都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他们用另一种方式拯救了全世界，就像那些传奇故事中讲述的一样。” 彼得盯着面前的透明杯子，抿起了嘴唇。 克林特注意到彼得那明显的表情变化，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相信以金并的实力，他一定已经找到了手合会的下落，得到了亡者复生的秘法，你们提到的那个东西，可能就是他实践后的产物。” 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 彼得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酝酿了半晌，才艰涩地开口：“巴顿先生，等找到金并后……你打算做什么？” 克林特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意思，笑了起来：“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执着于寻找亡者复生的方法了，即使我在那场大战里依旧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 “旧时代已去，人总要向前看。”他起身离开座位，“我也打算埋葬过去，忘却化身为浪人的那些记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离开前，在酒吧斑驳闪烁的绚烂彩光中，克林特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对彼得说道：“或许我已经想不起那些关于你的记忆，但是我知道，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过。”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杯子里的冰块融化了一半，伴随着切成片的柠檬在气泡水中沉沉浮浮，光线穿过气泡，发出了轻微的破裂声，在晃动的光影中微微闪烁着。 街道两边的霓虹灯不断地闪烁着，晃过后视镜。 金并望着车窗，将纽约市的夜色尽收眼底。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金属手提箱，里面隐隐传来奇怪的声响，似乎里面有东西在撞击着箱壁。 他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箱子，不紧不慢地对前面正在驾驶汽车的秘书说：“我是不会放弃的，韦斯利。我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车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前停了下来。 金并走下车。 大厦全玻璃式的外墙影影绰绰地倒映着城市的灯火，暗沉得像是一潭吞没一切的深水，大厦的正门上则嵌着一串英文字母，oscorp，奥斯集团。 金并满脸横肉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低声自语道：“诺曼·奥斯本，我们离成功已经近在咫尺。” 第一卷·无畏之人·完结《 》 37、第 37 章 她开始每晚做起相似的梦。 梦里的场景各不相同，有时是在灰败破碎的楼宇，有时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桥，有时在满目狼藉的塔楼。 但毫无例外。 每一次。 她都会从高处坠落。 落下去的时候，在她视野的边缘，总有一个熟悉中带着些许陌生的身影会不顾一切地朝她扑来。 失重的感觉裹挟着厉风呼啸的声音倾泻而下。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一根洁白剔透的蛛丝试图越过所有向下坠落的事物，奔向她。 等到蛛丝终于缠上她，一声轻响之后，钻心的疼痛会随着空气灌入她的五脏六腑。 一切模糊得像一片雾海。 嗡鸣重叠在一起，在她的颅腔中不断回响，最终收束成一个少年哀恸的呼唤。 在无声弥漫的黑暗中，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应他。 她很想问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难过？ …… 哗啦。 格温低下头。 冰凉的水汽弥漫，水流倾注而下，没过她的掌心。 灯光晃动得有些刺眼，盥洗室的镜子冰冷光滑，她站在水池前，蓦地感到了某种无声的寒冷。 她抬眸望向镜子。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僵了一下，然后抬手整理耳边被水珠浸湿的碎发。 镜中映出的面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准确来说，这就是她的脸，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比起以前略微苍白了一些。 她用力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好不容易才将脑海中如同雪花般纷乱的杂音压下去。 像是患上了什么后遗症一样。 奇怪的梦境开始纠缠着她。 她一开始以为那是在布鲁克林大桥受到神秘客神经毒素的影响而患上的ptsd。 但那些梦在那之前就出现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好像变得越来越清晰。 每天清晨，当她从漫长的混沌中醒来时，都感觉身体不太对劲，莫名的自觉告诉她，那些梦不只是普通的梦而已。 最诡异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梦中出现的蜘蛛侠不都是彼得。 他们的身形有时候会出现细微的差别。 想到这里，她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失落地摁灭了屏幕。 不出意外，她今天也没有收到任何想看到的消息。 她刚解决掉一个麻烦，很快就又跳进了一个新的麻烦里面，而这个麻烦就叫彼得·帕克。 或许是被噩梦困扰的缘故。 在一连串的危机平息之后，她发现自己反而比原来还要在意彼得。 她会控制不住地观察彼得。 她发现彼得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调制能产生蛛网的粘剂，发现彼得行色匆匆的时候偶尔会露出的藏在外衣下面的蜘蛛侠战服，发现他的迟到早退，他的沉思走神，他不自觉的嘟囔…… 她渐渐意识到某种不应该产生的情愫在慢慢占领她的思绪。 但自从打败神秘客之后，彼得又开始像以前一样躲着她，而她也失去了继续骚扰他的理由。 她垂着眸，对着镜子呼出一口浊气。 她应该找个机会问问彼得，关于自己的那些梦。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担忧一些别的事情吧。 走出盥洗室前，她调整好呼吸，穿好白色的研究服，将金色的长发用橡皮筋束在脑后，手指一勾，将奥斯公司的实习生身份卡挂在了脖子上。 接下来的整个学年，她都会在奥斯公司实习，而且她刚受任为实习项目的指导员，负责处理实习生的相关文件。 宽敞奢华，富有科技感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们行色匆匆的身影。 头顶的显示屏正在循环播放着奥斯公司的宣传视频，单调且空洞的女声在不断重复着：“欢迎来到奥斯公司，我们科技头脑不断拓宽防御工程，生物医学和化学科技的界限，未来由我们创造……” 格温乘着电梯来到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隐隐传来了争吵声，她在实验室的门口停下了脚步，透过圆弧形的玻璃穹顶散发出冷淡的光晕，望见风暴的中心是两个中年男人。 其中，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瘦长男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原本浅金色的头发已经开始泛白，凌乱地垂在额前，他的右边袖子空空荡荡的，显然少了一只胳膊。 这个男人是她的导师，科特·康纳斯博士。 他是一位研究dna重组和爬行动物有机体突变的专家，原本是个军医，从军的时候在战场上失去了右手臂，在那之后，他一直想要利用跨物种生物科学开发出一种能让断肢再生的技术。 而另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是瓦吉特·拉塔博士，他是奥斯公司研发部门的总负责人。 格温双眼一暗，静悄悄地守候在实验室门口。 康纳斯博士是个好人，他刚为她写了一份牛津大学的学院推荐信，但他最近似乎为跨物种实验项目进度的滞后而感到焦虑。 然而拉塔博士这段时间经常造访这里，似乎越发迫切地希望康纳斯博士的跨物种研究能尽快成功。 拉塔冷冰冰地说道：“我们应该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康纳斯，你也知道，公司不可能一直白养着你。” “可是我已经有一些重大突破了，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康纳斯的嘴唇艰难地蠕动。 “我们的器械部门已经引进了一些斯塔克工业的纳米科技项目了。”拉塔无情地打断他的话，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斯塔克工业生产出来的机械义肢，就跟真正的手臂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人体原生的肢体更加灵活便利……以及更加强劲。” “而你的项目……”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康纳斯身上。 “公司已经为你耗费了大量的金钱，但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什么成果。” “我的项目需要更多的临床试验，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投入使用的。” “我不想听这些，我需要的是你应该完成上面交代给你的任务，弄些什么东西出来，来证明你的价值。”拉塔嫌恶地看了康纳斯一眼，“再这样下去，公司只能决定裁掉你毫无意义的项目了。” 格温进退两难，等到拉塔转身离开实验室，她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康纳斯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格温，找我什么事？” “康纳斯博士，我有一些实习生的文件需要您看看。”格温迟疑了片刻，动了动嘴唇，“如果您现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待会儿再来。” 康纳斯拦住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收拾着凌乱的桌面：“不用了，你将文件放着就好。” 他顿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很抱歉让你看到刚才的一切。” 格温放下文件。 她犹豫了片刻，对康纳斯说道：“博士，您的研究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失去了健全的身体，他们不止是富人，更多的是只能勉强温饱的普通人，义肢太昂贵了，他们很难负担得起，如果您的实验项目真的能成功，他们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恢复成正常人了。” 她的话让康纳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谢谢你格温，我相信很快就会成功了。”康纳斯的双眼藏在厚厚的镜片之后，空气中漂浮的冷淡光线折射过来，衬得他的眼神更加晦暗斑驳，“实验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成功了。” 实验室的玻璃培养箱里爬过一只蜥蜴，它吐了一下细长的舌头，很快又消失在了阴影里。 ———— 格温离开实验室，暗自叹了一口气。 可怜的康纳斯博士。 但是她只是奥斯公司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走道尽头的电梯门逐渐合上，她加快了脚步，终于赶在门缝彻底关上之前，再一次按下了下行按钮。 叮咚一声，冰冷的金属门扉再次缓缓开启。 电梯里还有别的人。 几个黑衣黑裤的安保人员簇拥着一个穿着考究昂贵的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略微卷翘的金棕色头发唤醒了格温的记忆，她很快意识到他正是奥斯公司的创始人，诺曼·奥斯本。 她僵硬地走进电梯，在角落里站定：“您好，奥斯本先生。” 诺曼皱着眉看向她，停顿了半秒，眉眼舒缓了几分：“格温？好久不见啊。” 干涩的声音卡在格温的喉咙里，她只能尬笑了一下。 “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叫我诺曼就好，记得替我跟史黛西局长问个好。”诺曼微笑着和她攀谈起来，跟一个普通的长辈没什么区别，“自从哈利去了欧洲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你了，没想到当初的小姑娘都已经长那么大了。” 电梯建在大楼的外部，透过梯间的透明玻璃，可以将铅灰色的天空和繁华的纽约市一览无遗。 格温心不在焉地望着玻璃上的倒影，不想把视线放在诺曼的身上。 哈利·奥斯本是诺曼·奥斯本的独子，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但她对哈利这个父亲，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电梯离地面越来越近，高空带来的窒息感缓解了几分，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抬起眼眸，正对上诺曼的视线。 诺曼和哈利一样，有着一双浅碧色的眼睛，但哈利的那双碧色眼睛很漂亮，如同宝石一般冷亮剔透，诺曼的眼睛则不同，犹如毒蛇一般泛着渗人的寒意。 诺曼看着她，缓缓开口：“不过我想，再过几天，我们应该就有机会一起吃一顿饭了。” 格温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还不知道吗？” 诺曼碧绿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哈利就要从欧洲回来了。”《 》 38、第 38 章 “躲猫猫快乐！蠢货！” 闪电汤普森狞笑着把彼得推进了狭小的储物柜，锁上了柜门，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彼得没有反抗。 他任由自己安静地蜷缩在储物柜里，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放学后的校园逐渐归为宁静，暖橘色的夕阳无声无息地沿着窗棂滑落天际，在储物柜的缝隙中留下一小点温暖的残影。 “我应该原谅愚蠢的弗莱士。”彼得小心翼翼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一个人在黑暗的柜子里碎碎念，“因为梅姨告诉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能跟一个普通人置气，这样还会背弃我和斯塔克先生的承诺。” 细微的轻响终于引来了其他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柜门外响起：“有人在里面吗？” 嘎吱一声，柜门被猛地拉开，灿烂浓烈的落日余晖一股脑地钻进彼得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眯起棕色的眼睛。 把彼得拯救出来的是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校工斯坦·李，他看清彼得的脸后，眉头紧皱了起来：“怎么又是你？” 彼得从柜子里挤出来，脸上泛起微热的窘迫：“谢谢。” 这段时间以来，斯坦已经不止一次地目睹彼得被汤普森欺负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彼得，说道：“站起来反抗啊，小子！我同你一样年纪的时候，可不会当这样的受气包，任由一些笨蛋欺负我的。” “我明白，我会努力的。”彼得迅速拿好自己的书包，从他的身侧溜走，动作快速得像是在百米冲刺一样。 他跑过空旷的楼道，然后停在了楼梯口。 光线照射在醒目的条幅和海报上，在斑斓的色彩上印刻出斑驳的印记。 这些海报和条幅无一例外都在宣传着即将到来的一项重要活动，春季舞会（prom）。 比起秋季的返校日舞会，春季舞会规模稍小却更为正式一些，它于每年春季的三月至四月间举行，既是毕业生们告别校园的毕业舞会，也是一学年中最后的舞会。 彼得抿了抿唇，无端地想起格温布置这些海报和条幅的情景。 少女踩在梯子上，露着白皙的小腿。 她一边微笑着与其他同学攀谈，一边将条幅的丝带系在空白墙面的钉子上。 阳光轻盈地落了下来。 她的发色是漂亮的淡金色，这样淡薄的发色，在光芒的照射下有种纯粹却虚无的唯美。 发丝垂落到她的腰际，美好身线随着一起起伏。 她回头望着他，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湛蓝的眼睛迎着天光，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明亮。 “彼得，要一起参加舞会吗？” 夕阳彻底落了下来，阴影挤走了最后一格光明，眼前的海报和条幅也跟着黯淡了下去，也消弭了彼得的迷思。 他眨了眨眼睛，让思绪回到现实。 很多人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邀请舞伴了，而他到现在都还没决定去不去参加。 按照他以前的畅想，今年的春季舞会他原本应该和mj一起参加，给高中生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然而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舞会舞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格温·史黛西。 这个名字出现在他心里的时候，就像滚烫的烙铁一样，让他的心狠狠一跳，呼吸也跟着停了一拍。 一个又一个念头控制不住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格温和mj完全不一样，她性格开朗，不像mj有些孤僻，她个性要温和一些，不如mj犀利，她跟普通女孩一样偏好甜食和可爱的东西，不如mj喜欢的东西特别…… 彼得猛然清醒过来。 他为什么要拿格温和mj对比呢？一个是他的女朋友，好吧，或许已经是前女友了，但一个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他已然意识到，他对格温的过分关注甚至已经开始大于mj了，而且他对格温的了解好像越来越深入了。 他有些心烦意乱了。 这不正常。 他不该考虑去参加什么春季舞会。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做皇后区的友好邻居，保护纽约市的安全…… 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开始脱轨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人不能太贪心。 他已经付出过惨烈的代价。 与亲人死别，与死党分离，与女友相忘，全世界的人都遗忘了他。 然而重来一回，他还是会做出那个选择，他注定孤独，所有跟他有牵扯的人都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个女孩也不例外。 ————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他正站在纽约市的格林威治村布里克街117a号的一栋三层房屋前。 这里是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位于纽约市的住所，至尊圣所。 他总觉得格温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他蜘蛛侠的身份，毕竟他每次给出的借口都是如此蹩脚，足够让人一眼看穿真相。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戳破。 他与她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如同纤薄而脆弱的冰面，稍有不慎，就会像以前一样万劫不复。 他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求助史蒂芬这个法师，希望能借助强大的魔法，让一切都回到正轨，如同上次全世界的人都忘记他一样。 清冷的月光从圣所的圆形天窗中投射进来。 奇异博士斯特兰奇绕过回廊，走下楼梯，皱起的眉尖略带嫌弃：“彼得，别忘了我们做过约定，除非是要紧的事情，否则别来找我。” 魔浮斗篷在斯特兰奇的身后卷起一角，狠狠地捅了一下他的后腰。 他拍开烦人的斗篷，咳嗦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番彼得的苦恼神情，心中了然。 “我可不想滥用我的魔法来解决你的青春期烦恼。”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于你让我帮忙施展遗忘魔法的请求了。” 斯特兰奇的话让彼得盘旋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道：“史蒂芬，你知道关于死者苏生的魔法吗？” 斯特兰奇双眼微眯，视线下移，瞥了眼自己胸前空空荡荡的阿戈摩托之眼，里面已经不再保存有时间宝石了。 “死者苏生的魔法可是禁忌魔法。”斯特兰奇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是曾经掌握时间法则的我也不能轻易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让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史蒂芬，我不是想让别人复活。”彼得赶紧解释。 他简短地向斯特兰奇说明了一下克林特的事情。 斯特兰奇挑了挑眉：“也就是说，克林特现在已经知道你就是蜘蛛侠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彼得本人，也只有施展魔法的他自己还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 彼得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开口：“史蒂芬，你那个咒语真的没问题吗？我总觉得不是很稳当……”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斯特兰奇向他投来了杀人般的目光，声音不由地弱了下去。 斯特兰奇领着他到了至尊圣所里的神秘图书馆，烛光伴随着咒语起舞，鼓荡起的魔力之风吹开了浩如烟海的书页。 查阅资料之后，斯特兰奇沉吟了半晌，说道：“我是出自卡玛泰姬的法师，属于维山帝的传人，掌握着关于时间的魔法，时间已然超越了生死。生死的奥秘于我来说有些陌生了，我也没有听说过日本的手合会。不过在中国，似乎有着类似的秘法。” 空气中陡然飘出一颗颗光粒，紧接着，一道金橙色的圆旋转着展开，一个传送门凭空出现在两个人眼前。 王从传送门的另一头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彼得，胖乎乎的五官皱在一起，迟疑地问道：“斯特兰奇，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是的，是他。”斯特兰奇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我那个亲爱的爬虫朋友。” 王没有多问，他摸了摸下巴，帮斯特兰奇补充道：“传说在中国的圣城昆仑有这样的魔法，那里是秘术的起源，盘踞在圣域的不朽神龙掌握着关于生死的秘密，并由历代相传的，名叫铁拳的守护者守卫着那里，就像至尊法师的传承一样。” 彼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顺带一提，我才是现任的至尊法师。”王笑了笑。 斯特兰奇干咳了一声。 他将彼得拉到一旁，放轻了呼吸，顿了顿，问道：“其实我也有件事想问一下你，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梦？”彼得愣了一下，疑惑地反问，“什么梦？” “梦到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另一个你。”斯特兰奇低声说。 彼得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平行世界的彼得·帕克，就像上次传送到这个世界的那两位彼得一样？”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很确定我没有梦见过。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斯特兰奇崩紧了唇角。 “梦是映射多重宇宙的窗口。”他缓缓地说，“也是最容易连接其他宇宙的地方。” “上次咒语的失控，撕开了无数平行宇宙的通道。我不确定之后施展的咒语能否将它们彻底关闭。” “你的意思是……上次那样的情况还会再次出现？”彼得滚了滚喉咙，尽量不让声音中的颤抖出现。 “或许是我多想了，不过至尊法师的职责之一就是要保护这个宇宙不被其他多元宇宙侵蚀，我不能任由这种危险发生。”斯特兰奇安慰彼得，“如果你遇到类似的异常，一定要来告诉我。” “斯特兰奇说得对，但我才是现任的至尊法师。”王在一旁说道。 彼得抿住着唇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拧紧衣角，又旋松开来。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多元宇宙还是复生秘法，都比不上正面临的烦恼。 他微微垂着头，凌乱的卷发隐隐地投影在瞳孔里。 他呼出一口气，又吸了回去，反复重复了两三次，才鼓起勇气问道：“史蒂芬，我能拜托你再施展一次遗忘魔法吗？” 在斯特兰奇的怒火迸发之前，他飞快地接着说：“不是那种让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忘掉的魔法，就让一个人忘掉我就行了。” 斯特兰奇抽了抽嘴角。 “我讨厌孩子。”他小声抱怨了起来。 他抬起戴着悬戒的手指，用魔法将彼得浮空，把他狠狠地丢出了至尊圣所。《 》 39、第 39 章 春季舞会的日期越来越近，宣传横幅已经占领了学校食堂。 格温持着画笔在横幅上勾勒出花朵的形状，朦胧的光芒斜斜地照射进来，像半透明的纱帘一样，柔软地笼罩在她的身上。 路过的同学们和她热情地打起招呼：“格温，嗨！横幅真漂亮！” 坐在远处的彼得完全没有心思吃饭，他时不时偷瞄着格温，这会儿更是直接盯着她发起了呆。 似乎有种无形的引力让他忍不住将视线凝固在那个方向。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痴怔的轻喃在他的耳边响起。 “她真好看，完全是我的菜。” 彼得别过头，才发现一个亚裔小胖子正坐在自己身旁，一脸痴迷地盯着不远处的格温。 这个小胖子曾是他非常熟悉的人……他的好哥们。 “内……内德。”彼得紧张地吞咽口水。 “你认识我？我那么有名吗？”内德惊讶地看着他，但很快又笑了起来，没有多想，“也对，我好歹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说完，他又望了一眼远处格温的身影，摇头叹了口气，反过来教育彼得：“不过，老兄，我们不能再盯着人家看了，不然会显得太过诡异的。” “太迟了，内德，你的表现完全就是个d丝。”坐在两人后面的卷发女孩突然抬起头，对他们说道。 彼得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缓缓回过头去，果然望见mj一脸揶揄地盯着自己和内德。 他颤抖了一下，暖棕色的眼睛中泛起波澜。 迎着彼得复杂的眼神，米歇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停顿了一秒，视线在他的脸上稍微多停留了片刻，挑着眉补充：“你也一样。” 内德欲言又止。 米歇尔微微眯眼：“别这样看我，我已经有舞伴了。” 彼得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石头坠地一般，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然后落了下去。 “好吧，看来我更要努力了。”内德对米歇尔耸了耸肩，“我不能让你把我看扁了，今年我一定要找到舞伴。” 少女的轻笑声从远方飘来，阳光落在她的画笔上，充盈着朦胧的微光。 “格温，你决定好和谁一起参加舞会了吗？”她的好朋友杰西卡问她。 她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含笑的声音像落进食堂的阳光一样轻柔温暖：“我还没有决定，这段时间我挺忙的，还要帮忙绘制这次春季舞会的条幅和海报，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 “那你要快点儿决定了……好多人正对你虎视眈眈呢……”杰西卡揶揄说。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入其他人的耳朵里。 “太好了！她还没有舞伴！”内德低声欢呼。 彼得望向内德，眉头不自觉地挤在一起。 内德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兄弟，你也想邀请她做自己春季舞会的舞伴吗？” 彼得细密的睫毛颤了颤。 他翕动双唇，然后慢慢抿直唇角，最后摇了摇头。 内德清了清嗓子：“好吧，如果你不行动的话，那我可就要去找她了哦。” 彼得一下子僵了身子，一种莫名的心悸席卷他的胸腔。 “等等，等等。”他慌乱地拉住内德。 内德觉得彼得简直莫名其妙。 明明他看上去也是一副很想去邀请那女孩的样子，结果自己不去，还拦着他不让他去。 “春季舞会可是男人绝佳的猎艳之夜。”他瞪着彼得，“这也是我在高中最后一次参加舞会的机会了，我可不想那天还留在家里拼一晚上的乐高死星。” 内德甩开彼得，鼓足勇气走到格温的面前，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格温怔了一下。 “你好。”她放下画笔，对内德回以温和的笑容。 内德结结巴巴地对格温说道：“请……请问你能做我春季舞会的舞伴吗？” 格温用她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认真且专注地打量了一番内德，似乎是在沉思该如何作答。 等待格温回答的是内德，然而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停顿之中，彼得却感到了煎熬。 他攥紧了衣角，忍不住抬眸看了两人一眼，又立刻垂着头瞥开视线。 良久，格温笑着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我吗？” 内德咧着嘴傻笑：“因为你长得很漂亮。”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你能告诉我实话吗？”格温眨了下眼睛，微笑着说。 内德顿时失语，呆愣在原地。 女孩的笑容似乎有种魔力，让他所有的遐念都无所遁形。 他心虚地低下了头，压低了声线，老实交代道：“呃……好吧……我承认你跟我前女友有点儿像，不过你长得比她好看……” 格温顺着内德的视线，抬头看向悬挂在食堂墙上的电视屏幕。 屏幕里，正在主持学院电视节目《中城科技》的金发女孩戴着和她如出一辙的黑色发箍，是标准的美利坚甜心打扮。 她们两个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 她记得那个金发女孩是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电视台的主持人，名字叫贝蒂·布兰特。 “噢，谢谢你能诚实地告诉这些。”她嘴角的弧度宛如舒展的花瓣，“请问你的前女友是她吗？” 内德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没戏了。 他已经完全被看穿了。 “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好聚好散的那种。”他故作高深地开始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哲言，试图表现得很洒脱，“不过我承认，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心里留下的痕迹不会轻易磨灭，让我忍不住寻找和她相似的身影。” 格温愣了一下。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藏在人群中的彼得，许多思绪浮上心头。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又眨了下眼睛，拉回飘远的思绪。 “谢谢你邀请我当你的舞伴。”她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重归坚定，轻声拒绝，“不过……我想我已经有想邀请的对象了。” 看到内德被格温拒绝，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彼得松了一口气。 等等，他为什么不想让格温当内德的舞伴？这个曾经的好兄弟如果能成功追到喜欢的妹子，他应该开心才对。 想到这，他更加烦躁了。 一个男生拍了拍内德肩膀，安慰道：“放弃吧，已经有好几个勇士邀请她去参加舞会都没能成功，你们这样的就更别想了，她肯定已经有想要一起去的人选了。” 内德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又回看了一眼，旋即转了转眼珠，大步回到彼得身边。 “兄弟，这种女孩我驾驭不来，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尝试追求她。”他朝彼得挤了挤眉。 “什么？！”彼得猛地一惊，紧张地试图解释，“我没想追她。” “拜托，别装了，你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内德朝他嘘了一声。 “而且你没发现吗？”他用胳膊碰了碰彼得，“她一直在看你。” 彼得迟疑地转过头，和格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 彼得的脸瞬间烫了起来，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一团明显的红晕。 她的双眸像水一般柔软朦胧，让他着魔一般移不开目光。 眩晕感涌上了脑海，心跳如擂鼓般清晰可闻，周围的人群蓦地模糊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她。 内德戳了戳他的腰侧，继续怂恿道：“去吧兄弟，我觉得你应该能成功，毕竟你长得还不赖，即使比起我还有一点儿差距。” 彼得如临大敌，很想掉头就跑。 可是格温及时叫住了他：“彼得。” 彼得只好躲避着那双清澈的湛蓝眼睛，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内德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朝他挥手告别，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我们好像很合得来，不过很遗憾，我就快要毕业了，不然我们肯定能成为朋友的。” “你要参加春季舞会吗，彼得？”格温笑着看着他，“你想好要邀请谁参加了吗？” 彼得偷偷看了眼格温的神情，咽了咽喉咙。 沉默了片刻，他心不在焉地摇摇头，眼底积蓄着深厚的紧张和焦虑。 直到一个如惊雷般的问题在耳边炸开。 “你想邀请米歇尔吗？” “谁？”彼得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格温抬起头，平静地说：“米歇尔·琼斯。” 彼得徒劳地瞪着双眼，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抱歉，我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有点儿喜欢她。”格温放缓了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无异，“她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彼得心中腹诽。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看起来很喜欢mj吗？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和mj说过话了。 格温顿了顿，垂下了眼睫，有些不敢看彼得接下来的反应：“如果你不好意思去邀请她的话，我可以帮你问一下她……” 彼得手足无措地拦住格温，冒出的声音有些飘忽，低到只剩下一团黏糊的气音：“不用了，我想她已经有舞会的舞伴了。” 此时此刻，就在距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高大帅气的布拉德·戴维斯正殷勤地接过米歇尔的餐盘。 格温的眼中划过几分诧异，无意识地收拢了手心，声音轻了许多：“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有舞伴了。” 彼得对此毫不意外。 毕竟戴维斯这家伙早在欧洲游学的时候就对mj有意思了，要不是他半路截胡率先跟mj表了白，说不定他们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 他的心里说不上多么失落，但莫名笼罩着低沉的情绪。 有什么微凉柔软的东西轻飘飘地擦过耳边，像是金色的发丝，牵回了他的思绪。 他看向身旁，望见格温朝他明媚地笑着，湛蓝的瞳孔迎着光，如同他想象中的场景一样，好似正午阳光照射下的湖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当你春季舞会的舞伴吗？”《 》 40、第 40 章 彼得的大脑瞬间空白成一片。 周围的时间好像慢了下来，世界也仿佛变得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寂静的空白才慢慢褪去。 他的神色非常不自在，垂着眼睛不敢看她，语速不自觉地加速：“你你你……你在邀请我吗？” 格温微微一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你可以这样理解。” 彼得感觉自己被一种古怪的感觉攫住了心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无法言喻的慌乱勾连起阵阵麻痹感，沿着他的脊柱游走，以至于他不得不僵直了腰板，无意识地蜷起了指尖。 他语带惊慌地说道：“但是……但是……你和我并不是……” “并不是只有情侣才有邀请对方参加舞会的权利，朋友之间也可以。”格温堵住了他没有说完的话，让他彻底哑口无言。 她微微绷紧了面容，刻意摆出一副随意轻松的表情，伸出手，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而且……这是答谢。” 说完这句话，她不得不停顿了一下，才让发热的头脑降温下来，安抚脑海中如同沸水一般嘈杂喧嚣的思绪。 不动声色地做完这些，她重新开启双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是平静。 “别忘了前段时间，你帮了我多大的一个忙，你帮助我解决掉了我父亲遇到的麻烦，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回应她的只有彼得沉重的，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格温失落了一瞬，随即又很快将这种情绪抹平。 她忽然意识到刚才那种说法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于是只好松开紧绷的嘴角，让自己的声音低了几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舞伴的话，可以找我当你的舞伴。” 彼得支吾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允诺。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轻咳声在两人背后响起。 回过头，只见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森田校长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身后，手握成拳背在身后。 彼得触电般地后退了一步，和格温重新拉开了距离。 森田校长的双眼在两个人的身上游弋了好几秒，眼神有些微妙，过了半晌，他压低声音问道：“帕克，你现在有空吗？” 彼得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指，总算能够顺畅地呼吸，仿佛在水里憋了很久的气，终于能在理智即将消失的那一刻重新破开水面。 他的语气明显松快了几分：“森田校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来我的办公室一下，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森田校长说道。 彼得只犹豫了一瞬，就重重点了下头。 “抱歉，我现在有事要忙，这件事改天再说吧。”他仓促地对格温抛下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就跟着校长走了。 彼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格温保持着低垂的视线，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快速跳动的心脏冷却了下来，理智也重新浮了上来，在大脑中占据了主导。 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自嘲般地摇了摇头：“真是……傻极了。” 收拾好东西走出食堂，她却蓦地瞥见在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瘦少年，他穿着背带西装，戴着一副几乎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一头柔顺的金棕色短发，肤色苍白到近乎病态。 一阵风吹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浮动，阳光透进了教学楼的长廊。 几乎是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格温的视线。 他抬起墨镜，将镜框推到头顶，露出藏在镜片下的双眼。 目光交汇间，那双浅碧色的眼睛隐约沉淀着几分不明显的冷调，在光线的照射下分外明亮剔透。 他笑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格温，好久不见。” ———— 森田校长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薄薄的雾气在杯口氤氲。 他摊开一份文件，嘴角往下吊了吊：“帕克，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我看过你以往的成绩，非常优秀。真的太可惜了，如果不是遭遇了重大的变故，你完全有机会去麻省理工就读，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 彼得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森田校长合上文件夹，看着彼得，声音温和了几分：“当然，我知道好学校所需的学费也是极大一笔开支，以你现在的情况，以后不可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开销。” 彼得弱弱地应了一声，努力想把这个令人窒息的话题盖过去。 但想了想现在走出校长室可能又要面对格温，他又觉得还不如待在这里。 这种如坐针毡，进退两难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不断地挪动自己的屁股，就像椅子上安放了一颗钉子一样。 好在森田校长并没有在意彼得的心不在焉，继续滔滔不绝。 “虽然到时候你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和奖学金，但是那也要等到大学的时候去了，你现在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并且你现在身边没有任何监护人。” “根据资料显示，斯塔克工业旗下的基金会原本承担了你一部分的学费，但不知道为何，他们现在也停止了对你的资助。” 森田校长笑了起来，起身打开了校长室的大门。 “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我帮你重新联系到了一位好心的资助人。” 伴随着校长的引导，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男人有着很典型的亚裔长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他就是你的姨妈生前工作过的那个慈善组织的创始人兼负责人，马丁·李先生。”森田校长跟彼得介绍。 彼得先是一愣，然后紧张地站起身，局促不安地问候道：“您好，李先生。” “我听梅不止一次提起过你，彼得。”李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歉意，“我很抱歉她会遇到那样的事。” 他看着森田校长，跟彼得承诺：“我会资助你一直到大学毕业。” 彼得打量了一番这个亚裔男人，心中升起阵阵暖意。 梅姨在烁灭之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公益活动中，她当时加入了一个名叫“f.s.h”的组织，专门帮助那些经历过烁灭的人重新回归生活，拥抱生活。 原来这位华裔先生就是这个救助组织的负责人，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这太麻烦你了，李先生。”彼得抿紧了唇，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的帮助。” 李温声道：“不用感谢我，彼得，你的姨妈梅曾经启发了我帮助他人的使命，她的善良和热心总是让我钦佩和折服，她曾经经常对我说‘只要你帮助一个人……’” “就是帮助所有人。”彼得接过他没说完的话，补完了后半句。 两个人相视一笑。 “现在只不过是角色互换了，换成了我来帮助你。”李揽过彼得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语气里充满了诚恳，“希望你不要拒绝这份好意，这也是梅希望看到的，她一定不希望你生活得那么辛苦。” 梅姨戳中了彼得心中最柔软的点。 他双眼一暗，缓缓点了点下颚。 蓦地，他感觉肩上传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脑中陡然闪过雪片般的杂念，蜘蛛感应毫无预兆地嗡鸣了起来，刺痛了他的后脑。 眼前的李先生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变成了只有明暗相反的黑白两色。 就像是……从照片底片中爬出的恶鬼一样。 在这个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按进一片漆黑寒冷地水泽之中，眼中只余下模糊晃动的黑白人影。 他受惊般地甩开了对方。 “彼得……彼得？” 李先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逐渐变得清晰，将他的意识带回了现实。 彼得眨了眨眼睛。 一切瞬间恢复了正常，就连残影都没有剩下。 蜘蛛感应也彻底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那些都只是他的幻觉。 面对他莫名其妙的激烈反应，李似乎也吃了一惊，眼中盛满了讶异，关切地问道：“彼得，你还好吗？” 彼得困惑地晃了晃脑袋。 他缓了一会儿，说道：“我很好，谢谢你，李先生。” 看着李先生温和友善的神情，彼得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可能……只是他的错觉吧。 在森田校长的见证下，他与李先生达成了资助协议。 梅姨走后，一直困扰他的重担就这样得到了解决，他的心情不可抑制地明快了起来，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春季舞会的烦恼。 然而一走出校长室，他就看到走廊的尽头，格温正笑靥如花地和一个陌生的少年交谈着。 彼得呆愣地站住了脚步。 刚才还轻盈明亮的心情忽然全部消失了，只在胸口留下了钝而闷痛的情绪。 阳光从天际一直铺洒过来，让少女的全身都盈满了光。 她侧头跟那个少年轻声说着什么，明亮又柔软的笑容绽放在脸上，湛蓝色的瞳孔在这种光色中呈现出更加清澈的色调，像被阳光穿透的碧蓝如洗的天空，有着难以言喻的美丽。 两人如同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原来那种笑容不止会对他一个人绽放。 在一个极短的间隙，他的心底爆发出了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凶狠戾气。 他控制住故障一般闷响的心跳，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尽管这种诡异而疯狂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但某种晦暗又模糊的念头还是如同荆棘一般破土而出，在心中肆意滋长起来。 尖锐的情感难以抑制地刺痛他的胸腔，挤占里面的每一寸空间，并渐渐扩散，穿透他的四肢百骸。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停了下来。 “彼得。” 她抬起眸看向他，双眼在阳光下泛着微微透明的光，眼底里包含着笑意。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哈利·奥斯本。”《 》 41、第 41 章 哈利眨了一下眼睛。 “最好的朋友……我很高兴听到你现在还能这样说，我还以为你都快要忘记我了。” 格温轻笑着摇了摇头。 算起来她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哈利了。 她的初中时代几乎都是和哈利一起度过的，原本两个人高中也要一起升入中城科学科技学校，却没想到他的父亲诺曼把他送去了欧洲的寄宿学校，直到现在才回来。 她皱起眉，佯装生气道：“我可是一直惦记着你，是你去了欧洲之后就一直不回我的信和消息，要不是你的父亲告诉我你要回来了，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哈利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眸中落下一片薄薄的阴影：“不是我故意不想回你，实在是因为……我实在太忙了，欧洲的学校和这里的很不一样，这都要拜我亲爱的父亲所赐。” 他扯了扯嘴角，又说：“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格温适时地沉默了下来。 她了解哈利的个性。 从他略带嘲讽的冷淡语气中明显能感受到他对他父亲诺曼的厌恶。 从前他提起诺曼这个父亲的时候，也一贯都是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字里行间里将诺曼的不称职体现个淋漓尽致。 现在的哈利比起以前明显少了稚气，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神里蓄着淡淡的疏离感，好似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提到自己的父亲时，眼中的那种冷漠更甚，就像冻结的冰。 看来几年过去，他似乎跟他父亲的关系更差了。 这也是她不喜欢诺曼的原因。 “算了，不提他了。”哈利不太在意地笑了起来，蓦地提及，“格温，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格温愣了一下：“当然了，我们就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呀。” “不，我是说，我们成为朋友那天的情景，你还记得吗？”哈利歪了下头，“在母亲节那天。” “记得。”格温笑着说道。 即使时间过了那么久，她依旧记得当时认识哈利的细节，有时候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自己都会感到惊讶。 认识哈利的那天刚好是母亲节，同学们都在热烈地讨论母亲节会做的事情。 “今天可是母亲节，晚上我妈妈要带我们全家出去吃豪华晚餐，穿大衣打领带的那种哦。” “你好幸运呀，我妈妈要足足忙上一整天，张罗全家陪她拍一张全家福，之后一家人还去溜冰场，简直轻松不下来，做完这个就做那个……” 除了她。 因为她那个时候失去了母亲海伦。 所以当别人都在谈论自己母亲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窒息。 朋友们像往常一样邀请她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只能勉强向她们挤出了一个笑容，回绝道：“你们先去吃吧，我感觉有点儿不舒服，要先等一会儿。” 那天她在教室里磨蹭了很久，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一个人走去了食堂。 由于去的太晚，食堂里已经人满为患，她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端着餐盘在人流里寻找空位。 “你如果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的话就坐在这里吧，这里没有人。” 平静无波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她怔了一下，转过头去。 熙熙攘攘的食堂里，她看到有着金棕发色的小少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张餐桌后，其他人都是成群结伴地围坐在一起，只有他坐的那一桌只有他一个人。 朦胧纤薄的阳光随着微风落进窗棂，他的脸上面无表情，浅碧色的眼眸在光线的映射下显得清亮剔透，漂亮又冰冷。 以至于她差点儿以为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她的错觉。 “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没错。”他淡淡地说，“食堂已经没有其他位置了，你要选的话就只有这里了。” 他放下刀叉，抬起头，如同宝石一样的碧色眼睛投影出她的倒影，淡然的声音顿了一下。 “而且……我是不会跟你聊母亲节的。” 那一刻，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走向了那张唯一的空位。 他用餐刀挑起一小块面包，却没有送进嘴里，反而问她：“你母亲不在了吗？” 她犹豫了片刻，说道：“是的，她是在烁灭中消失的，运气不好。” “新闻里说这只是因为一个外星人打了一个响指，这太荒谬了，一半的人就这样没了。” 她很少会对人提及这些。 她会习惯性把这些阴暗的隐秘深埋在心底，云淡风轻地在所有人面前展露笑容，不让别人担心。 但在这个少年面前，她忍不住吐露了内心。 说完，她问道：“你……也一样吗？” “不。”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平静的抬起头，“我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愣了一下，连忙道歉：“我很抱歉，让你提到这些。” 他收敛了一些凉意，嘴角微微带了点儿弧度，说道：“但我至今还是很讨厌母亲节，就和你一样。” 那时，她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年跟她一样无比想念着母亲。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像平常一样展露明快的笑容，想要安慰他：“不过……如果能在母亲节做一些没人会做的时候就会变得很酷，就比如去看一场恐怖电影。” 听到她的话，他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冰冷锋利的眼神中也总算有了笑意。 “你说得对。”如同打破了壁垒一般，他主动提议，“宝石剧场刚好正在放映《僵尸传说》，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从那天开始，她跟哈利就莫名其妙地熟络了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一个是纽约市警察局长的女儿，一个是未来会继承奥斯公司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超级富二代，很难想象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对此，格温也思考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和哈利一样，都太孤独了，两个同样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走到了一起，相互取暖。 无论如何，毫无疑问的是，自从有了哈利的陪伴，她逐渐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不再沉默寡言了。 就像终日阴霾的天空中透出了几分光亮。 哈利如同从前那样笑了起来：“宝石剧场又在放映新的恐怖片了，今天晚上有兴趣一起去看吗？” “我开玩笑的。”不等格温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否认。 他微不可察地侧开了视线，瞥了一旁的彼得一眼，视线意味深长。 他笑着说：“我们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父亲想邀请你一起吃个饭。” 格温觉得有些无奈，又不好回绝，只能点了点头。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抬眸对上了彼得的双眼。 此刻的彼得正用他那如琥珀一般柔软温暖的棕色眼睛紧盯着她，湿漉漉的眼中朦朦胧胧地露出了几分委屈。 哈利扯回视线，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故作惊讶道：“啊抱歉，我忘记了你的朋友还在这里。” 彼得已经一个人演了很久的哑剧了。 他完全插不进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快憋疯了。 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整个人又像被定格在了原地一样，无法动弹，别说离开，就连呼吸都几乎要忘记了。 “认识一下，我是哈利。”哈利朝彼得伸出了右手，“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后槽牙狠狠地摩擦出了尖锐的声响。 这个人就是故意的！ 他举手投足中透出的那种漫不经心，有着独属于有钱人家的优雅与矜持。这种明显的贵公子气质他以前只在斯塔克先生身上看到过。 再加上他的名字，哈利·奥斯本，和大名鼎鼎的奥斯公司掌权人有着同样的姓氏，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只不过和斯塔克先生外表冷傲实际柔软的内心不同，这个少年表面上有着无可挑剔的礼貌，却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凉薄。 更让它恼火的还是他看向他时，冷淡的眼神中还夹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可真是个讨人厌的富二代！ 他觉得这个哈利·奥斯本简直比欧洲游学时要向mj诬陷他招|j的布拉德·戴维斯还要让人不悦。 彼得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现得放松一些，别露出过于在意的表情。 “彼得……彼得·帕克。”他扯动僵硬的嘴角，伸手握了上去。 两人的手轻轻相碰，就毫不犹豫地分离开来。 彼得忍耐住心中迸发的无名火，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没让自己像爬墙的时候一样，黏上这位富二代娇贵的右手。 寒暄之后，望着继续谈笑的格温和哈利，彼得不受控制地消沉了下去。 他垂下眼睑，用浓密的睫毛掩盖中眼底的失落。 明明她之前还想邀请他一起去参加春季舞会。 怎么现在一下子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名为嫉妒的情绪莫名在他的心底深处中汹涌回荡，让他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 冰冷的触感蔓延他的全身，他整个人仿佛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顶猛然灌落下来，从头凉到了尾。 与此同时，他的心跳却在狂乱地鼓动，在烦躁不安的复杂情绪中跳得越来越快。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快要失控了，或者说，已经失控了。 本能一般的，他的动作先于大脑做出了决定。 挥手道别的时候，他叫住了格温。 “你……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透出几分别扭和低落，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格温的双眼微微睁大，诧异地看着彼得。 她严重怀疑自己刚才那一刻是幻听了。 “你要和我一起参加吗？”彼得干巴巴地说，冒出的声音还有些飘，像泡沫一样，轻轻地落在空气中，“我是说……春季舞会。” 格温张了张嘴，半晌才想起来回答：“当然。” 彼得呼出一口气，咽下声音中躁动的颤抖。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小声地说，紧张地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很快，他就听到了想要的回复。 少女清甜的嗓音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好啊，我很乐意。”《 》 42、第 42 章 天呐，真不敢相信！ 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他真的邀请格温当自己春季舞会的舞伴了！ 彼得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脸。 紧绷的心弦如同丝线一般缠绕住了他，让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绳，互相拖拽着，拉扯出一片空白。 “彼得……彼得！你在听课吗？” 老师的声音在耳旁响了起来，似乎已经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彼得猛地回过神儿，迷茫地抬起头。 “在……在听。”他迟疑地嘟囔。 但很显然，他其实根本没在听讲。 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他说道：“彼得，请你来回答一下现在黑板上讲的这道题该怎么做。” 彼得嗯了一声，听话地将目光挪向了黑板。 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他，他平时也不怎么听课，在课上走神更是家常便饭。他只要扫一眼黑板上的题目就可以飞快地得出答案，就算被老师抓包也没关系。 他本想像以前一样，直接说出题目的正确解法。 然而，他不经意地瞥见，在自己的前方，那个经常和弗莱士一起欺负他的达瑞斯正回头望着他，一脸幸灾乐祸的偷笑。 他吐出了一口气，改变了主意。 “抱歉……老师，我有点儿拿不准，但达瑞斯应该知道问题的答案。”他说。 “好吧。”老师皱了下眉，对他的表现感到了一丝失望，“下次注意听讲，彼得。” 他再次扶了下眼镜，顺着彼得的话头，又说：“那么达瑞斯，请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吧。” 达瑞斯僵硬地站起身。 他乱扯了一通，果然得出了错误的答案，引得整个教室都哄堂大笑起来。 彼得也很畅快地笑出了声。 好似一滴水珠落入了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蠢蠢欲动。 但很快，他就愣住了，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清楚这是否是他的错觉。 他似乎听到了内心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属于他却让他感到陌生的声音。 ———— 捉弄达瑞斯的后果就是……课后，他被老师留了堂。 简直是损人不利己。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穿着他那身最具代表性的星条旗紧身战斗服，一只手搭在椅背，反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来……你被留堂了。”队长对他说道。 死一般的禁忌在教室里蔓延，只有队长的声音在回荡。 彼得抿着嘴唇，紧盯着讲台上的小型播放器。 他看到的只是一段录像。 美国队长是全美利坚的偶像，是国家美好精神的象征，他为学校录制了很多这样的针对青少年的教育视频，即便他现在已经退休了，这些视频也一直被各个学校沿用至今。 就比如现在这个，针对留堂学生的劝告。 播放器里的队长脸上露出了清朗的笑容，语气里带着点儿威严，又不失柔和和亲切，像是一个苦口婆心的长辈。 “你做错了事，也很清楚你做了错事。问题是你打算如何弥补自己的错误？” 彼得的眼睛闪了闪。 他很清楚眼前的一切只是一段影像，队长并没有跟他隔空对话的意思。 作为翘课大户，这段录像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有这次他难得听了进去。 但是在队长的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席卷了他的内心。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只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反整了下老是欺负自己的人，只是……只是主动邀请了格温一起参加舞会而已。 队长轻摇了下头，蔚蓝色的眼眸冷静且清明，好像真的在望着屏幕外的彼得。 “也许你当时只是想扮酷，但是请听我这个扮酷到在冰里冻了六十五年的人一言。” 他伸手指了指前方，刚好指向了彼得的方向。 “扮酷的唯一办法就是遵守规则，我们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下回那些弱智的想法再怂恿你去做一些你明知道是错的事，先好好自忖一下，想想美国队长会怎么做？” 彼得稳住闪烁的眼神，试图重新调整好呼吸。 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明明只是一个舞会……对没错，就只是一个舞会。 就算是队长自己，也和卡特特工有过类似的约定，希望能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和她共舞一曲。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和格温跳一个舞呢？ 彼得陷入了困惑。 他曾经固守的内心开始布满裂纹，其中缓缓萌生的念头再也遏制不住，一些被他藏进灵魂深处的情绪终于喷薄而出。 顷刻之间，他就想通了一切。 对啊……为什么不行呢？ 他当然可以做。 队长沉着的声线还清晰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你们的身体正在改变，相信我，我知道这种感觉，我相信你们会变得不一样。” 彼得轻轻地笑了起来，温暖和煦的笑容顷刻间扫清了内心的阴霾。 没错，他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他从来没有感觉那么轻松过。 像是摆脱了枷锁一般，他的心脏不断跳跃着，没有发出任何后悔的情绪，只是雀跃地律动起来。 终于，他坚定了内心。 他要和格温一起去参加舞会……他想要和格温一起去参加舞会。 队长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轻，再也钻不进他的耳朵里。 他一把捞起书包，不顾老师的阻拦，就大摇大摆地溜出了教室。 头也不回地离开学校，他一路迈着小碎步小跑，一蹦一跳地去了德尔玛熟食杂货店，久违地买了一份五美元的三明治套餐。 五美元对于困窘的他来说确实算是一笔巨款。 不过，他以后不用再发愁生活费的问题了，反正也有新的资助人了。 所以为什么不去享用一顿心心念念的三明治大餐呢？ 他不想再像以前一样瞻前顾后了。 一切的一切……只要他想做，付诸行动又有何不可？ 夕阳逐渐向下沉去，赤橘色的光晕先是洒满了天空，再一寸一寸地衰败下去，直到被黑暗染成一片墨色。 彼得叼着三明治，感受带着暖意的晚风，在坐在楼顶的超大显示屏上，刚好一屁股坐在j·乔纳·詹姆森的头顶。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所以听着吧！你这只爬墙的怪物！只要我j·乔纳·詹姆森还是《号角日报》的首席执行官，不把你这个蜘蛛人彻底赶出纽约，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彼得荡起小腿，用脚后跟踢了几下屏幕。 他啧了一声：“需要我现在跟你问一声晚安吗？j·约拿大嘴巴？你怎么就不能对一只人畜无害的小虫有丁点儿爱心呢？想想他好歹救过你的命？” 他抱怨完，就毫不在意地戴上了耳机，惬意地刷起了手机。 管他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舞会的事。 有了返校日舞会的前车之鉴，这次他决定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在手机上翻出以前保存过的教学视频，重新学习温莎领结的打法。 他手忙脚乱地跟着视频比划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不够稳妥。 他沉思了一会儿，翻出了通信录，拨打了奇异博士史蒂芬的电话号码。 他对着话筒焦急地说：“史蒂芬，我需要你的帮助。” “呃……你能不能借一套西服给我，要高级的西装，如果可以的话，再借我一束花？” “我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不用附带魔法，噢，当然如果能改成我的尺寸就好了……我没有得寸进尺，真的。” “不是化妆舞会，不需要借我斗篷……” “真的不需要斗篷，谢谢……” …… 被史蒂芬狠狠挂断电话后，彼得又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另外一个人，播了过去。 这次他的骚扰对象是律师兼夜魔侠的马特，他记得马特的好朋友弗吉提及过，马特与他经常在大学的时候参加类似的联谊舞会，肯定非常有经验。 他焦急地请求道：“马特，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知道舞会是什么样子的吗？啊抱歉，我知道你也没见过……但你应该参加过。” “你知道和女孩跳舞要怎么跳吗？我大概只知道跳舞的时候要把手放在对方的胯部。” “有没有探戈舞步或者太空步速成办法？” “不需要吗？我以为这种舞会大家都会这样，还会一起跳霹雳舞。” …… 在和马特充分交流舞会经验后，彼得满意地哼了哼歌。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际线上只残留一片虚无的余晖。 他抬手擦掉嘴边的三明治碎屑，正思考着要不要再打电话问问鹰眼克林特或者凯特关于舞会的事，手机却陡然拨进来了一个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道沉稳严肃的女声，来自他在纽约警方的联络人，渡边由里警官。 “蜘蛛侠，这里是渡边警司，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奥斯公司的大厦出现了不知名怪物。” 听筒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晚风带着嘈杂的汽笛声，接连不断地灌了过来。 “就像一只巨型蜥蜴一样。”《 》 43、第 43 章 彼得根据渡边由里的指示，火速化身蜘蛛侠前往奥斯大厦。 他很清楚那个长得很像蜥蜴的怪物是谁，因为他曾遇到过来自平行世界的他。 科特·康纳斯，据那个世界的彼得三号所说，他原本应该是一个研究爬行生物的科学家，为了恢复失去的右手，不惜给自己注射了蜥蜴的dna，变成了半人半蜥蜴的怪物。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世界的科特·康纳斯只会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就像在那个已近中年的彼得二号的世界里，疯狂科学家诺曼·奥斯本因为实验失败，成为了双重人格的绿魔，但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诺曼·奥斯本看上去只是一个讨人厌的资本家，经营着奥斯公司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可如今，自己这个世界的科特·康纳斯走上了和平行世界一样的道路，化身成了蜥蜴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是否也会变得和平行世界的他们一样？ 想到这里，彼得顿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算上平行世界的自己，他惹上的反派实在是太多了……电光人，沙人，章鱼博士，还有彼得二号口中说的那个叫做毒液的外星生物……简直数不胜数。 如果这些人都在他的世界存在的话，按照平行世界的轨迹，最后都可能走上罪恶的道路。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完全不敢想象。 按照上回他收服这些反派的办法，要彻底解决蜥蜴博士，就必须要找到能够治愈他的血清，消除他体内蜥蜴dna。 但他并不知道这种血清的制作方法。 由于时间紧迫，平行世界的蜥蜴博士是由他那个世界的彼得三号负责治愈的，而他则专注于解决别的反派。 彼得越想越心惊。 然而再心急于事无补，他不可能短时间内将治愈血清变出来。 他现在只能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去阻止蜥蜴博士的破坏。 雾蒙蒙的天空阴沉暗淡，空气中漂浮着尘埃的味道，奥斯大厦周围已经满目狼藉，破碎的玻璃外壁和断壁残垣从高空掉落下来，铺洒了一地。 警方还在赶来的路上，彼得荡着蛛丝飞速移动，在他们之前到了这里。 大厦里隐隐传出怪物沉闷的嘶吼声，伴随着重物破裂的声音和巨大的轰鸣声，不断有人尖叫着从里面逃出来。 “快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彼得疏散了人群，才冲进大厦里面，四处搜寻可以救助的幸存者。 可当他深入奥斯大厦的内部，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怪物的声音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也不见了。 彼得顿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空气中凝结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暴风雨后的宁静，被砸成碎片的实验仪器堆积在墙角，各种实验报告和纸质材料撕扯成了碎屑，随意散落在各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连同被破坏了一半的电路一齐发出荧荧的微光。 一切都显得妖异而森冷。 他的蜘蛛感应在蠢蠢欲动，让他不禁感到后颈发凉。 “来呀，蜥蜴。”他轻轻哼唧起来，给自己壮胆，“快出来吧，蜥蜴，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慢慢地沿着墙壁爬行，寻找怪物的踪迹。 蓦地，他的耳边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细微的“嘶嘶”声徘徊在走廊的深处，细听之下，还能听到一阵像是金属刮过地面的声音。 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尖锐刺耳。 他的蜘蛛感应猛然一动。 他一翻手腕，用蛛丝黏住天花板，滑躲到了一边，避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飞溅的石屑中，他抬起头，望见了一双纤细的，橙黄色的竖瞳。 与蜥蜴的眼睛别无二致。 一个高大到几乎能顶到天花板的庞大怪物出现在他的面前，全身布满绿色的鳞片，坚硬得如同铠甲，即使尖锐的金属擦过，也留不下半分痕迹。 彼得吞了吞口水。 蜥蜴怪物朝他裂开了大嘴，吐出了一条猩红的长舌：“你是……蜘蛛侠？” “该死，这家伙现在是有神智的！”彼得低呼道。 他记得康纳斯博士是个善良的好人，只是在蜥蜴暴虐的dna影响下，变得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眼前这个蜥蜴怪物看上去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智。 这也就意味着有智慧的蜥蜴人将会更加难缠。 蜥蜴博士发出了剧烈的咆哮，连带着地面也开始震颤起来。 彼得飞快地跳开挥舞起的利爪，跃上了墙壁，手中的蛛丝对准了蜥蜴人的眼睛，发射了出去。 粘稠细密的蛛丝瞬间糊住了蜥蜴人的双眼。 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蜥蜴人，他暴怒地挣扎起来，横冲直撞，将走道撞破了好几个窟窿。 彼得懊恼地嗷了一声，担心再让蜥蜴博士这样破坏下去，奥斯大厦恐怕会彻底坍塌。 他换了一个思路，想起彼得三号对付蜥蜴人的方法，似乎是用蛛丝巧妙地缠绕住对方，限制它的行动。 他有样学样地跳动起来，把蛛丝缠绕到蜥蜴人的脖颈上。 他踩上蜥蜴人的脊背，用更多的蛛丝禁锢住他的上肢，试图说服他：“别这样做，康纳斯博士，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请你冷静一下！给我一点儿时间，我能帮助你恢复正常！” 可惜在狭小的楼道里，彼得的蛛丝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脆弱的丝线还未能结成一张紧实的厚网，就被蜥蜴人用尖利的爪牙勾破。 在利爪的撕扯之下，蛛丝噼里啪啦地断裂开来。 蜥蜴人顺势抓住那节蛛丝的线头，将彼得从背上扯了下来。 “嘶嘶，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蜘蛛侠。”他是甩开黏在眼睛上的蛛网，盯着彼得，竖瞳散发出冷冽的凶光，“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的机会，如果你非要来碍事，那我就只有……” “杀掉你！” 彼得怔了一下。 厉风直冲他的面门，蜥蜴人吼叫着朝他扑了过来。 他一跃而上，开始沿着墙壁向外逃窜，想把对方引到更加宽阔的地带。 谁知他刚躲过从头顶刮过的一块石板，就被蜥蜴人一把抓住了小腿，扔了出去，狠狠地砸进一片废墟之中。 他来不及起身，巨大的尾巴就狠狠给了他一记横扫，顺带拍碎了墙壁。 一块厚重的水泥板轰然压了下来。 他咳嗦了几声，腥甜的味道萦绕在喉齿之间，肋骨发出一阵阵强烈的闷痛。 面罩破开了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沿着他的额角淌了下来。 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嗡嗡的耳鸣声塞满了大脑。 强忍着剧烈的头痛，他集中精神，用膝盖抵住遍布碎石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直起身，试图爬起来。 来不及站起来，他的肩膀就被蜥蜴人的利爪抓住，再一次被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去死吧，蜘蛛侠！”蜥蜴人在他耳边吐着细长的舌头，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话音一落，蜥蜴人却忽然顿住。 彼得艰难地撑开眼皮。 干粉灭火器特有的味道冲淡了他鼻尖的臭味，细细密密的粉状泡沫充斥在空气之中，吸引了蜥蜴人的注意。 蜥蜴人疑惑地转过身，似乎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格外地沙哑，“格温。”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蜥蜴人的身后。 她的皮肤冷白，稀薄的金色发色像是幻梦中那般轻盈，连同那双湛蓝色地双眼一起，在这片晦暗不堪的空间中构成唯一一抹鲜活而明亮的色彩。 那一瞬间，彼得所有的思绪都模糊成了一片空白。 他的声音连同心脏一起颤抖了起来。 “快逃啊，不要管我……” ———— 与此同时，在奥斯大厦的深处，一件幽深昏暗的实验室里，实验器械连接电路产生出微弱的光芒，隐约发着电流的滋滋声。 在寒冷的寂静中，一尊巨大的圆柱培养舱树立于黑暗的中心，散发着雨雾般朦胧的荧光。 一团黏糊糊的黑色液体被安放在培养舱的内部。 黑暗泛起如水泽一般的涟漪，培养仓里的黑色的粘液忽然动了起来，慵懒似软体动物一般摆弄着柔软的触肢，发出了模糊的声响。 寂静如同水潮一样退去，它像是嗅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躁动起来，就像沸水沸腾了一样，不断冒出怪诡的，蠕动的声音。 细听之下，它竟发出了人类一样的轻轻低语。 【闻到了……闻到了……】 如同活过来了一样，粘液兴奋地漫上了玻璃壁，露出了一排细密的尖牙，在玻璃上摩擦出让人牙酸的细响。 【就是这个味道……】 【如同每个宇宙存在的那样，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味……这次甚至比之前遇到过的那些都还要美味。】 培养舱的舱壁被粘液啃噬，伴随着几丝轻微的响动，很快裂纹就蔓延至整个舱壁，直到砰的一声响起，哗然碎裂。 黏黏糊糊的黑泥倾泻而出。 尖锐的警报声拉响了长鸣，沉睡的怪物终于彻底苏醒。 【没错，这个味道来自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宿主，我们自诞生开始就一直想品尝的身体……】 【彼得·本杰明·帕克。】 它慢悠悠地挪动着，沿着一片破碎的培养舱残骸前进。 奔向它心心念念的方向。 【或许这个世界的你并不知道……我们曾经只为你而存在。】 它似乎带着某种欢快的情绪，发出了如同情人一般缱绻的呓语。 【我们是……】 【毒液。】《 》 44、第 44 章 格温拿着消防灭火器，将喷头对准了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蜥蜴巨兽，胸口闷到难以呼吸。 她今天本来约好了和哈利一起共进晚餐，但是她突然收到了康纳斯博士的语音留言。 “格温，我决定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觉得我就要成功了。”康纳斯博士在留言里对她说道，语气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和疯狂。 前几天，康纳斯博士的断肢再生技术总算取得了一些实质成果，实验团队总算通过注射蜥蜴dna，让一只失去右前肢的小白鼠成功再生了断肢。 可惜这些也没能让奥斯公司的高层收回停止项目的决定。 奥斯公司似乎正在全力开展别的一些重要的实验项目，所以近期在缩减其他预算，裁减一些不重要的实验团队。遗憾的是，康纳斯博士的肢体再生实验依旧在即将淘汰的范畴之内。 所以博士才会如此心急地要完成实验，直接跳过目前的实验阶段，进入人体测试部分，想抓住最后的机会，让奥斯公司的高层回心转意。 然而身为实验团队一员的格温很清楚，这项实验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就投入人体实验的。 可是等她回拨康纳斯博士电话的时候，博士的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 “康纳斯博士，我们现在还不能进行到下一步。”她焦急地在语音信箱留言，“我们还没有完成临床试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弄清楚，而且别忘了，我们发现了一些潜在的危险……” 她滚了滚喉咙，提醒康纳斯博士之前那只成功生长出肢体的小白鼠有将同类啃咬至死的情况。 “3号实验体虽然成功再生了断肢，但是出现了嗜血和狂暴的不良反应。” 可惜她的留言也跟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应。 她升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决定回到奥斯大厦，结果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我成功了，格温。”蜥蜴人笑了一声，那双不属于人类的橙黄色竖瞳细如刀尖，语气却出人意料的温和，依稀可以窥见几分曾经那个儒雅温良的博士的影子，“没人能否认我的成果。” 格温注视着已经变成蜥蜴怪物的康纳斯博士，将双唇咬到发白：“康纳斯博士，停手吧。” “你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好。”她强忍着恐惧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缓慢说着，试图劝说这个已然疯掉的怪物，“我们回去再完善一下实验，好吗？” 蜥蜴博士死死地盯着格温。 好在它没有伤害她，而是抬起了布满绿鳞的利爪，自顾自地欣赏起来。 “幸运可是会眷顾勇于挑战的人，我的断臂长出来了，我设想的一切都得到了验证……看我的手臂，它多么美丽呀。”它的话语里满是痴迷，“是时候向全世界展示我们的成果了。” “这并不是简单的意外或者失误了，博士。”格温谨慎地站在原地，深吸着气，轻轻地劝说，“或许我们应该再确认一下药剂的公式是否……”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蜥蜴博士打断了她，“格温。” 它眯起了双眼，冰冷的竖瞳收束成了一线，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耐性消磨殆尽。 沉默了片刻，它愤怒地咆哮起来，鲜红的血丝布满眼球，看上去更加狰狞和恐怖。 “这只是一点儿意外！” “我相信我的公式不会出错！” “你和他们一样，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只想着剥夺我的东西！” “都是骗子！骗子！” 格温吓得后退了两步。 彼得预感到了危险，声嘶力竭地朝她叫喊道：“快跑！” 格温丢开灭火器，转身逃跑。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而巨大的冲击力朝她袭来。她还没有感到疼痛，失去知觉的麻木便席卷了她的身体。 她被蜥蜴人的尾巴击中，摔入了一片瓦砾之中。 彼得近乎崩溃地定在了原地，射出的蛛丝停留在格温消失的地方，仿佛刚才她充满惊恐的尖叫声都只是他脆弱的幻觉。 明明已经是春天，他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仿佛周围都是荒芜如死寂的雪原。 无孔不入的寒冷侵蚀着他。 他的脚踝划过一道更为冰冷的触感，像是一条细长的蛇沿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上。 他的思绪从凝固的空白中挣脱出来，猛然发现自己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将蜥蜴人砸进了地面。 他不再有任何的克制和收敛，放任自己发挥出了全部的力量。 蜥蜴人挣扎着，疯狂地摆动他那粗壮的长尾。他只轻轻一踢，就踢断了那根尾巴，将它踹到一旁。 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轻易地扼住了蜥蜴怪物的喉咙。 如毒蛇吐信一般，有个声音凑到他的耳边，牙尖滴下腐蚀的毒液，蛊惑他。 【我们能感受到你的想法。】 【你想杀掉它吗？】 【如果你想的话……你就可以做到。毕竟你拥有这股力量，不是吗？】 彼得的动作猛然顿住。 他从蜥蜴人闪烁的竖眼中读出类似于惊恐的情绪，这让他不禁想到了那个害死了梅姨的男人，平行世界的绿魔诺曼·奥斯本，也曾用这种双眼望着他，祈求他的原谅。 那个声音似乎很了解他，毫不留情地戳刺着他的内心。 【你明知道他们是不会改变的，你的善心总是让你付出代价，夺走你身边重要的人。】 它缠绕住他，拖拽着他，将他带往深沉的黑暗，愉悦地在他耳边喟叹。 【所以……你完全可以遵循你的内心，杀了他们。】 格温挣扎地从瓦砾中爬了起来。 刚才的一瞬间，她差点儿就失去了意识。 回过儿神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下上仿佛被重型卡车碾过一样。 她似乎受了点儿伤，但还好没有特别严重，只是疼痛让她的注意力有些分散。 她花了点儿时间才彻底清醒过来，稍稍撑开双眼，便看到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红蓝色身影。 少年瘦小的身体不知道爆发出了怎样惊人的力量，只用了一只手，就轻易地将一个比他庞大数倍的怪物钳制在地上。 隔着贴身的蜘蛛侠战衣，依稀能看到他手臂绷起的筋络。 他收紧他的指节。 可怖的蜥蜴怪物竟然毫无反抗之力，显出几分可怜和无助。 格温顿觉不妙。 她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像彼得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维护正义的时候从不滥用自己的力量，就算面对再穷凶恶极的坏蛋，也从不伤及他们的性命。 而此刻她看到的一切，仿佛是狩猎者正在进行一场残忍的猎杀，然而猎物是那只狰狞的蜥蜴怪物，猎手却是看似瘦弱的少年。 不对劲，彼得很不对劲。 凉意渗入她僵硬的后颈，危险的酥麻感直透她的指尖。 “不要。”她颤抖着出声，“不要这样做。” 彼得的理智已经到了消散的临界点。 一道颤巍巍的女声却突然钻入他的脑海，然他黑云翻滚般的思绪破开一道亮光。 世界好像静止了一瞬。 他周身一震，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回过头来望着她。 模糊的视野里，他好像看见了那抹明亮的蓝色向他流露出了清晰的哀恸。 他头罩上的白色蛛眼微不可察地放大又缩小。 他胸膛急促地起伏，紊乱的呼吸逐渐回归正常，绷紧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松开，腾腾杀气慢慢消散。 他觉得自己刚才差点儿就疯了。 刚刚那股压制不住的盛怒消失不见，仿佛那足以粉碎他意志的滔天怒火都只是他刚才的幻觉。 他的眼底再次酝酿起往日的清澈。 他松开了手。 他踉跄了两下，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蜥蜴博士晃了晃脑袋，甩着从断口迅速再生出来的尾巴，跌跌撞撞地跑走，趁机溜之大吉。《 》 45、第 45 章 蜥蜴博士撞破了奥斯大厦的落地窗，冲到了马路上。 在连续撞破了好几辆包围在附近的警车后，他用利爪掀开下水道的井盖，钻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彼得本想追过去，但最终，他放过了那个蜥蜴怪物。 他捂住疼痛未消的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疼痛与震颤，愤怒和悲伤，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海潮，将他的脑海冲刷成一团乱麻，现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疲惫。 “你还好吗？”熟悉的声线在他的背后响起，“蜘蛛侠？” 他喘息着扭过头，看到格温关切地望着他。 她自己的情况看上去比他好不了多少，金发凌乱地披散，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白皙的手臂上擦破出几道明显的血痕，正不断地朝外渗着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而下，像是在地上绽放出灼眼的红花。 见状，彼得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他低落地说，语气里充满了过于明显的内疚。 格温捂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勉强微笑了一下：“谢谢你的担心，我真的没事，刚才多亏你救了我，我才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 彼得鼓起勇气，将格温打横抱起，跳下了破败的大楼，将她安放在救护车和警车的附近。 少女温热的鲜血不可避免地落了在他的战衣上，几乎能将他烫伤。 过于敏感的感官让他能轻易嗅到那腥甜的血腥味。 他全身紧绷起来，心脏涨得生疼，指尖都变得僵硬，差点儿又被愤怒的情绪侵蚀掉理智。 他勉强维持住理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咬咬牙，对格温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一下急救箱。” 然而他刚拉着蛛丝离开，另外一个人就赶到了格温的身边。 彼得瞳孔骤缩，几乎是立刻就凝固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哈利·奥斯本找来急救药品，轻柔将消毒药水涂在格温手臂的伤口上，再慢慢缠绕上纱布，甚至还贴心地脱下了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怒气和焦躁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他握紧了拳头，又慢慢地松开蜷握的手指，骨节磨合发出的声响让他心惊。 然而酸涩的怅然之后，他心中涌现出的是深刻的自责感。 他又能为格温做什么呢？他只能给身边的人带去无穷无尽的危险和灾难。 他一直都很清楚，格温离他越远，她的生活就会越安全。 他能忍耐身上的伤痛，却无法抵挡住为他人带去危险的负罪感，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他架在炉火上燃烧，将他折磨得疼彻心扉。 奥斯大厦的附近一片混乱，格温坐在完全被警车和媒体记者包围的街道旁，不停地四处张望，好像寻找什么什么身影。 伴随着喧闹的嘈杂，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扛着摄像机架着话筒的记者穿插奔走着，却独独没有那抹明亮的红蓝色。 “格温，你在找什么人吗？”哈利略带疑惑地问她。 她低下了头，掩盖眼中微微的失落，半晌才说：“没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彼得其实一直在附近看着她。 他与她相隔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两面，被人潮远远地隔开。 闪烁的城市霓虹和警车车灯将整个街区照得亮如白昼，明亮得能刺痛人的双眼。 他一个人默默地藏在阴冷的巷角，注视着他们包扎好伤口，直到他们离开。 ———— 彼得荡着蛛丝，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 他忍着疼痛，艰难地脱下身上的战衣。 和蜥蜴博士缠斗时受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伤口边缘的血痂和战衣的布料粘连在了一起，将衣服脱下来的时候必须将那些伤口撕开，重新变得鲜血淋漓。 他疼得抿紧了双唇。 这样异于常人的超级自愈能力时刻提醒着他，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随意地处理完伤口，他瘫倒在床上，接通了渡边由里的电话。 “蜘蛛侠，辛苦你了，警方会处理后续的一切。” 彼得略带歉意地轻声说：“我很抱歉，我让那个蜥蜴人逃走了。” “不，你表现得很英勇，不过……”渡边由里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你表现得越英勇，也就意味着我有越多的报告要写。” 彼得回想了一下奥斯大厦现在的惨况，尴尬地挠了挠头。 渡边由里停顿了一下，话音一转：“但我还是想对你说，谢谢你，蜘蛛侠，你干得很漂亮。” “谢谢你，由里，我真的很需要你的这份鼓励。”彼得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总算有了笑容。 渡边由里接着说：“警方会全力调查蜥蜴人的下落和来历，如果有新的情况，我会随时通知你。” 彼得的心再一次揪起，沉默了下来。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蜥蜴人就是科特·康纳斯博士的事情告诉警方。 但他可以预料到，如果他说了的话，等待康纳斯博士的恐怕不是进监狱那么简单。 恐怕康纳斯博士会被立刻抓进实验室，被迫进行活体实验。 这多少有点儿残忍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怎么让康纳斯博士恢复正常，只要他能将恢复血清制造出来……康纳斯博士就不再是蜥蜴人了。 但警方不会管那么多，他们一旦找到康纳斯博士的下落，就会将康纳斯博士逮捕归案。 【这样不好吗？坏人就应该付出应得的代价。】 彼得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心中那个陌生的声音又冷不丁地窜了出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冰冷和恶毒。 它一直蛰伏在他的内心深处，牢牢地盯着他，诱导着他。就像等待猎物的蜘蛛，等待他的意志力彻底崩塌，将他困进编织好的罗网里，就可以肆意享用它的猎物。 此刻它带着亢奋不已的情绪，愉悦地笑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剖析着他的内心，似乎想要欣赏他的挣扎。 【你其实很清楚，你还在担心别的……你在担忧这些危险会威胁到她的安全，不是吗？】 【不如直接杀死这些带来危险的坏蛋吧，这样做的话，不止是她，所有人都不会再受到伤害，可以永绝后患了。】 【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看到的吗？】 “闭嘴！”彼得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怒吼出声，“别再说了！” 紧接着，他恍然怔住。 黑暗透进窗户，光滑冰冷的玻璃上映着他模糊的影子。 脑海里的窃窃私语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荡荡的破旧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刚才的声音都只是他的臆想。 电话里的渡边由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疑惑地问他：“你说什么？蜘蛛侠？发生什么事了？” 彼得阖了阖眼，艰难地收拾好自己乱成一团的情绪。 “抱歉，我……”他讷讷地说，“什么都没有，是我搞错了。” 他挂断了电话，在惴惴不安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接近窒息的寒冷缠绕住了他，化作了无数只粘液般的触手，将他死死地卷绕在床上。 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深层次的梦境，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一片黑沉的深海，不断地往下落，怎么也感觉不到尽头。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他才落到了实处。 如水泽一般的黑暗荡漾开来，像是有一层薄雾笼罩了他的五感，让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他用力撑着眼看，眼前的画面扭曲而破碎，只有一片跳动的雪花噪点，什么也看不见。 他能感觉自己颤抖着将什么人拥入了怀中。 一股腥甜的，鲜血淋漓的味道涌入鼻腔。 他睁大了眼睛。 尽管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但他依旧精准捕捉到了怀中的人有着一头金发，只是发丝卷曲，并非他熟悉的柔顺。 彼得的大脑经历了短暂的空白，迟钝地想起了奇异博士提醒过他的话。 梦是连接多元宇宙的窗口，这些梦境并不虚幻，而是预示着某个平行宇宙发生过的真实。 他现在梦见的很可能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终于，无数支离破碎的意念绽放开来，彼得感觉自己的胸腔涌上激烈的情绪。 身子在战栗，脸上满是泪水，心跳控制不住地震颤，轰鸣着重叠在了一起。 他忍不住跟着这个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起泣不成声，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不不不，求求你了……醒过来，格温！” 少女肌肤温软的触感传递进他的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逐渐流失的体温，一如她消散的生命。 他感受到了“他”所有的情绪，变得跟“他”一样变得歇斯底里，变得撕心裂肺。 直到怀中的这副躯体变得无比冰冷。 …… 好冷……一切都无比的冰冷。 格温再一次梦见了那个场景。 在不带一丝光亮的漆黑中，彼得抱着她逐渐冷却的身体，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漫天坠落的玻璃碎片荧光闪烁，钟楼的指针不再向前，永远停留在了一格。 时间也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一瞬间，她的眼角忽然掉落下来一滴眼泪。 泪水像是洗刷了一切的尘霾，清冷的月光一格一格地照了进来。 禁止的时间恢复流动，光怪陆离的梦境第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清了眼前这个人。 他有着挺直的鼻梁，乱糟糟的棕色头发，最引人注目还是那双朦胧深邃的，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 但……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不是彼得。《 》 46、第 46 章 变成蜥蜴人然后不知所踪的康纳斯博士，反复在她梦中出现的扮成蜘蛛侠的陌生男人……烦心的事情简直接踵而至。 格温微微眯起眼。 这些糟糕透顶的事情暂时都毫无头绪，所以她决定……至少在春季舞会结束之前，什么都不要想。 房间里挂着两套礼裙，一套是翻领包肩的粉色连衣裙，另一套则是纯黑色的复古v字露肩小礼裙。 她盘着腿坐在床上，双手置于膝头，像是在上一节美术鉴赏课一样，仔细地端详着它们。 她伸手拨开其中一件礼裙的裙摆，又捻了捻另一件的布料，纠结了好一会儿，起身站到了镜子前。 手臂上的伤还未痊愈，包裹的纱布白得有些刺目。 她拿出昨天悄悄出现在房间窗台边的透明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朵粉红的玫瑰胸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卡片和标签，但她基本能猜到它出自谁的手笔。 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打开盒子，拿出那枚玫瑰胸花，谨慎地比在胸前。 潋滟的红粉花朵逼真地盛开着，散发着一股清雅浓郁的香气。 她又比照了一下两套礼裙，犹豫了一会儿，将粉色的那件收进了衣柜。 她的母亲海伦走进她的房间，诧异地问道：“亲爱的，为什么不选粉色的那件，那件多可爱呀，和这个胸花也很相配呢。” “妈妈。”格温神色一暗，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但那套裙子……没有手套。” “你忧心你的舞伴会看到你手臂上的伤？”海伦抚摸着格温的金色头发，神情温柔，“你很在意他的看法吗？” 落日余晖的光芒在房间里沉沉浮浮，格温一愣，双眸闪动了几下微光。 “不……”她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海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没有再说别的。 临近舞会时间，留给格温的准备时间不多了。 她近乎笨拙地打扮起自己。 礼裙，胸花，高跟鞋……还有耳饰。 她之前没有戴过耳饰，对着镜子足足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一不小心戳到了耳垂，细小的血珠冒了出来，痛得她颤了一下指尖。 海伦再也看不下去了，用指腹轻轻地抹去她耳朵上那点殷红的痕迹，说道：“我猜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在海伦的帮忙下，她才将银针穿过耳洞。 乔治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他敲了敲房门，在门外高声问道：“小格温，准备好出发了？” “就快好了！”格温慌忙地站起身，掩住房门，想把乔治挡在门外。 她脸上的妆容很淡，只有嘴唇能看出用口红明显描摹过的痕迹，一头齐腰的淡金色发丝也依旧像平常那样随意地披散下来，镶着碎钻的黑发发箍藏在浓密的发丝之间，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飘扬的发丝下露出形状流畅漂亮的锁骨和圆肩，腰线在纤细的腰部收紧，没有装点任何繁复花纹的大褶裙摆垂落散开。这样近乎单调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意外的夺目，走动的时候，挺括的裙摆随之泛起波澜，就像一只展开蝶翼的黑色凤尾蝶。 “哇哦，我亲爱的宝贝。”乔治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你看起来真美。” “爸爸，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格温隔着一条门缝，笑着对乔治说道。 海伦将格温拉回了房间，重新关上了房门：“男士止步，现在女生时间还没有结束。” 海伦贴心地将玫瑰胸花戴在她的胸前，歪头盯着她白皙的脖颈，眨眨眼：“还要我帮你戴上项链吗？” “当然，谢谢你，妈妈。”格温点了点头，和海伦一起最后在颈间点缀了一圈白色的珍珠项链。 总算做好了一切准备。 乔治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你今晚的舞伴……是叫彼得·帕克吗？”他接连清了清嗓子，装作喉咙很痒的样子，声音别扭至极，“我应该叫对他的名字了吧。” 说完，他收起相机，不悦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他不应该亲自来接自己的女伴吗？怎么现在都没来？” 海伦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用警告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乔治勉强压下自己的不满，板着脸：“这样也好，我本来也不放心把你交到别人手上。这次还是我来当你的司机，亲自把你送过去。” “爸爸，别告诉我，你又要开警车送我去宴会会场。”格温有些头疼，“求你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不行？”乔治挺直腰背，理直气壮地说，“这样那些臭小子在打你的坏主意的时候也该好好掂量掂量了，而且你受了伤还没好，我可不能再让其他坏人靠近你半步。” 格温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弟弟霍华德拉了拉她的裙摆，安慰道：“别担心，格温，以后就由我保护你的安全。” “谢谢你，小男子汉。”她俯下身，“但想保护我，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为时尚早，再等几年吧。” 霍华德示意她把脑袋递过来，神秘兮兮地凑到了她耳边。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已经拜蜘蛛侠为师了。” “是的吗？”格温故作惊讶地挑了下眉。 霍华德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吧，我亲爱的蜘蛛侠弟子。”格温笑了一声，拍了下霍华德后背，“不过你的蜘蛛侠老师或许应该告诉你，你现在该去完成你的学校作业了。” 霍华德瞬间垮了嘴角，愤愤地瞪了格温一眼，撅着嘴跑开了。 最后，格温还是迫于无奈，跟着乔治一起上了警车。 纽约市的繁华与拥堵总是相辅相成，越是靠近目的地，周围路面上的行人和车辆也就越密集。 天空中的暮光渐渐褪去，城市被五彩缤纷的霓虹取代，万家灯火像是舞会礼堂的彩色穹顶，像是随时都会坠落一样，给空气都染上了鲜明的颜色。 等候车辆缓慢移动的时候，乔治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了几下方向盘。 “彼得·帕克……我听说他在学校成绩还不错？”他紧皱着眉尖，状若不经意地提起，“他以后打算做什么？” 格温微微停顿了几秒，平稳着嗓音说：“我……不知道。” “他毕业打算申请哪个大学？”乔治又问。 格温无声地摇了摇头：“别盘问我了，爸爸。” “只是单纯地聊一聊。你们这些上中城科学科技学校的孩子，不应该早早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吗？” 格温咬住嘴唇：“爸爸，我现在不想聊这些。” “好吧，我不问这些了。”乔治投降般地闭上了嘴。 但是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按捺不住地继续询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格温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措辞，最后敷衍地回答：“他是一个……一个很好的人。” 这些当然无法阻止乔治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或许是职业病犯了，他开始像平日里推演案件一样开始分析起女儿的舞会舞伴。 “我上次见过他，他在那些人去学校找你麻烦的时候保护了你……他看起来是个有些腼腆的孩子，但人应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足够可靠。” 格温无法阻止乔治的想入非非，干脆自暴自弃地提议：“或许我应该考虑以后将他邀请到家里吃饭，这样你就可以深入了解他了，爸爸。” “那好啊，我一定会抽空回来享用那顿晚餐的。” 格温无奈地笑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彼得受到晚餐邀请的情形，少年一定会害羞地抿起唇，一惊一乍地后退一步，再惊慌失措地望着她。 “爸爸，待会儿如果见到彼得，求你千万不要这么问。”她忍不住叮嘱乔治，“这样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你会吓着他的。” 乔治有些失落地看了她一眼：“别这样甜心，我只是会以一个父亲的方式找他聊聊，而不是以警察的身份。” “爸爸……” “好吧好吧。”乔治耷下嘴角，“我答应你我不会这样做。” 他这个父亲的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涩。 就连奥斯本家的那个小公子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可想而知，这个男孩在女儿的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喉咙微动，将警车缓缓地停在了斑马线外。 “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臭小子了吧？” 格温抬起眼帘。 这个问题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断断续续地深吸了一口气，错开了视线，不敢再看着乔治，而是偏头望向窗外。 这个问题可真不好回答……因为她也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张了张口，组织了很久的语言，直到信号灯的绿灯亮起，也没能说点儿什么出来。 车厢里安静了很久，在漫长的停顿之后，她垂下眼底的神色，“爸爸，绿灯亮了。” 定格的纽约夜景在车窗里再次跳动起来。 道路上车水马龙，两侧的人流如织，流动的光影沿着车窗流淌下来，在晃动的车窗玻璃映出她的倒影。 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她的心情如同拨云见雾一般轻盈。 这一瞬间，她的心底升起了奇异的念头，像是有隐秘的东西隐约浮出了水面。 如果是彼得在身边的话，她愿意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如果他在尽头等着她的话……她愿意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当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乔治的问题，她忽然松了一口气。 “没错。” 她慢慢地笑了起来。 “我……喜欢他。”《 》 47、第 47 章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想参加舞会吗？】 【如果你已经决定不去赴约的话，为什么不在送胸花的时候写明白呢？】 彼得垂下眼睑，眼中有被戳中心事而一闪而过的慌乱。 或许是他已然知道了自己变得有点儿不正常了。 他已经开始习惯这个经常在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无视那些戳心窝的质问。 可是那个声音依旧没有放过他。 它用饱含恶意的语调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低沉缓慢的嗓音满是杂音，像坏掉的机器一样，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却散发着让他无法抵御的冰冷。 【承认吧，你其实很想去……很想和她在一起。】 彼得的呼吸猛地停了一拍。 在某个短暂的瞬间，他曾认真期待过这个可能性。 诚实地说，格温这种长相完美头脑聪明的女孩，简直是他最喜欢的那个类型。 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明白自己一旦陷落进去，就会想要祈求更多别的东西。 不仅仅限于朋友的关系，而是更多的，更亲密的，名为喜欢的情绪。 他明白他不能这么做。 他的心中多出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看见的黑洞。 那些窸窸窣窣的杂音就是来自那里，源源不断地从里面传来，犹如一只蛰伏在暗中的蜘蛛，露出捕猎者淬毒的獠牙。 它包含着恶毒，并充满着令人胆寒的嘲讽，然后毫不留情地将那些自责与愧疚都血淋淋地织进了他的心里。 【但你已经看到自己无法保护好的后果了，不是吗？】 【你在乎的东西总是会在某一天突然离你而去，想想托尼·斯塔克，想想梅，想想内德和mj……】 彼得呼吸有些困难，踉跄了一步。 那个梦……不对，是平行世界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抬起双手，似乎看到了上面有不属于自己的清晰血迹，整个人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被冻结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他见识过多重宇宙，很清楚很多事情会在不同的平行世界反复上演，就像宇宙中亘古不变的守则，就如同他遇到的那几个平行世界的自己都变成了蜘蛛侠一样。 所以死亡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降临在格温的身上。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斩断这段错误的丝线，只要切断他与她之间的联系，或许就能让她避免死亡的命运。 他不能和她一起参加舞会……他不能。 他本想悄悄送她一朵胸花作为补偿，拒绝这个舞会的邀请，可是放下胸花的那一瞬间，自私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像是黑暗中不经意擦过的一簇火苗，却越烧越旺。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 她时常浮现在脸上的笑颜，她清澈无比的蓝色眼睛，她平缓温柔的嗓音……这些东西一遍一遍地浮现在他眼前，在他的记忆中回响。 一股强烈到无法自控的占有欲无法抑制地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格温多琳……”他恍惚地将她的全名放在唇齿之间呢喃，带着不甘和眷恋般地咬碎，已经有些分不清这个声音到底是他自己发出来的，还是属于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的那个声音。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格温已经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舞会现场的照片。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指尖颤抖起来，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挣扎着狂跳起来。 自责和贪心在他的不断地拉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思绪纷飞之际，周遭的喧嚷声渐次而起。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荡着蛛丝，飞到了舞会现场。 晚风吹拂着缥缈的流云，轻纱般的银辉悬挂在墨色的天穹中。瑟瑟的夜风中，树影如幽灵般在黑暗中婆娑起舞。 彼得停落在舞会现场的屋顶上。 欢快的笑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过分敏锐的感官将舞会中的一切喧嚣都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了他的耳朵里。 音乐渐渐起落，他在其中精准捕捉到了一道清脆明快的笑声。 独属于格温的笑声。 彼得睁大了眼睛。 他似乎看到格温已经在舞池里同别人一起旋转了起来，轻盈地如同一只翩然起飞的蝴蝶。 一瞬间，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了起来。 莫名有点儿难过，又有点儿愤怒。 看来那个所谓的舞伴邀请，只不过是她随口一说的玩笑话而已。 心底那个声音依旧不断地入侵着他的思维，刺激他内心最脆弱的伤疤。 【你为什么会生气？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原来你真的那么在乎她呀。】 黑暗的水泽扩散开来，铺天盖地的笑声填满了他的脑海，听起来怪异而扭曲，令人憎恶。 【可你对她诚实吗？】 【她认识真正的你吗？】 心脏被揪得生疼，疼得他差点儿没能喘上气。 “闭嘴闭嘴闭嘴！”他再也忍受不了，歇斯底里地低吼了起来，拼命想要让那个声音远离自己，“不要再说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愤怒的话语。 他条件地僵硬了一瞬，然后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嘈杂电音：“蜘蛛侠，这里是渡边由里。” 他平复好自己的呼吸，问：“怎么了，由里？” 通过格温提供的线索，警方很轻易地查到了康纳斯博士就是前段时间出现在奥斯大厦的神秘蜥蜴人，可惜康纳斯博士不知道在哪里躲了起来，警方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 难道是康纳斯博士又变成蜥蜴人出来搞破坏了？ 在令人不安的嘈杂声中，渡边由里一贯冷静的声音难得地染上了几分惊慌：“我需要组织一下语言，孤岛监狱现在情况不太妙。” “孤岛监狱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监狱吗？”彼得从渡边由里的语气里读到了危险的气息，联想到了一些很不妙的后果。 孤岛监狱位于纽约岛附近的海上，顾名思义是一座耸立在深海中的孤独囹圄，它原本是全世界安全级别最高的监狱，有最好的安保，还有独立的发电网，与世隔绝难以逃脱的地理环境……关押在里面的犯人也是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其中还不乏一些超能力恶棍。 一旦孤岛监狱出了问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它的确是最安全的，在金并进去之前……”渡边由里还没说完，刺耳的警笛声就切断了她的声音，“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金并……这个名字唤醒了彼得一些沉睡的记忆。 马特确实是个极为出色的律师，在一起解决神秘客之后，他通过一番运作，利用渡边由里从一个名叫底片先生的h.帮头目那里获取的非法证据，居然真的挖出了背后的金并。 他的真名威尔逊·菲斯克以及他背后的联合全球公司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自此，这个一直躲在黑暗深处的犯罪帝王终于将他的真实身份展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在乔治·史黛西局长的带领下，警方于前不久查抄了联合全球公司，并成功逮捕了金并，将他关进了孤岛监狱。 然而，警方逮捕金并的那天，被关进警车的金并和看着他被戴上手铐的马特却说出了同样一句话。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我先去找你们。”彼得挂断了电话，想也没想地就朝孤岛监狱的方向赶了过去。 很快，他就在城中找到了熟悉的警笛声，拉着蛛丝跟了上去。 他轻盈地落在渡边由里驾驶的警车上，稳稳地扒着车窗。 隔着车窗玻璃，他大声地问道：“由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金并带领孤岛监狱的囚犯一起发动了b.乱，现在孤岛监狱已经有两个监区沦陷了。” 彼得咬住牙：“难怪他之前那么轻易就束手就擒了，原来已经策划好了今天的行动。” “该死，按照最坏的情况发展，如果孤岛监狱的每一个监区都沦陷。”渡边由里焦急地踩动油门，“不用几分钟，从里面逃出来的囚犯就会到第五大道逛大街了。” “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彼得当机立断地说。 事态是前所未有的紧急，渡边由里带着彼得换乘了警用直升机，全速朝深海深处飞去。 乌压压的云层在墨黑的天空中酝酿，仿佛要朝地面压迫下来。 城市的霓虹光色渐退，越接近孤岛监狱，场面就愈发混乱。 天空乌云翻滚，耀眼的火光接连不断地炸裂开来，发出建筑物倾塌的巨响，灼热的气流在海面上卷起狂风。 渡边由里皱着眉望向视野远方的孤岛：“也许我们该祈祷事态会不会比我想象中的好一些。” 孤岛周围不断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声，火光交织之间，层层叠叠的海浪呼啸着，一波接着一波奔涌翻滚，不停歇地卷起几米高的巨浪波澜。 彼得惊魂未定地吞了下口水，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抖：“我的经验告诉我，如果一件事看起来很糟糕……那么实际情况只会更糟糕。”《 》 48、第 48 章 刺目的火光映红了海潮与夜空，紧紧缠绕住破碎的钢铁孤岛。 监狱的人手严重不足，警察建立起来的防线摇摇欲坠。 渡边由里一直在用直升飞机里的无线电联络孤岛监狱，警用频道里面也已经乱作一团，夹杂着强烈的电流杂音，模糊又杂耳。 “该死，囚犯已经入侵到监狱的军械库了。”她脸色铁青地说道。 “这样不妙吧。”彼得双手抱起头，紧张到嗓音都不自觉地飚高了几度，“光听起来就很不妙！” “意思就是现在火箭炮发射器之类的杀伤性武器已经落到这些囚犯的手里了。”渡边由里滚了下有些发紧的喉咙。 她话音刚落，无线电又响起一阵滋滋的刺耳杂音，伴随着火花爆裂的脆响以及人群的怒吼咆哮，一个难掩慌张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里是汉森监长……还有人在这个频道上吗？” 渡边由里沉声回答：“我是渡边警官，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监区d上空出现不明直升机，应该是金并的直升机，他正在试图乘坐直升机离开孤岛监狱。” “撑着点儿，我们会尽快到你那里去。” 又是一阵尖锐的电流音闪过，无线电频道里回归一片死寂。 震耳欲聋的强风突然刮了起来，吹得渡边由里双眼一眯。 她睁开眼睛，发现是彼得打开了驾驶舱的舱门。 直升飞机旋转的机翼搅起猎猎长风，透过舱门朝外望去，烈火在不远处的背景里燃烧，监狱刺目的探照灯将夜幕映得雪白，一切恍若地狱。 在呼啸的烈风中，这个穿着红蓝色紧身衣的瘦弱小子调整着手臂上的蛛网发射器，指尖似乎还微微有些颤抖。 他长出了一口气，竭力抑制自己的颤音：“这里的其他囚犯就交给你们警方，我负责去阻止金并。” 这声音听起来很稚嫩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渡边由里僵硬的肩膀解脱一般地放松了下来。 在他跳下飞机，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她点了点头，祝福道：“那么，祝我们好运吧，蜘蛛侠。” ———— 彼得动作敏捷地深入到了混乱的监区。 一路上，他躲闪着囚犯的进攻，往监区d进发，还不忘掩护着狱警从监狱的逃生通道离开，顺带控制住这些出笼的囚犯。 望着将他团团围住的囚犯们，他张了张嘴：“你们好，请所有人现在静静地回到自己的牢房里，然后自己把门锁上，可以吗？” 犯人们瞪着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然后一拥而上。 “既然你们不愿意这样做，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彼得大喊大叫着，迅速用蛛网将这些出笼的囚犯困住，限制住他们的动作。 建筑物在不断地颤抖崩塌，入目之处一片狼藉，冰冷的机械音混杂着警鸣声在监区内伴随着红光回荡。 彼得根据蜘蛛感应的引导，跳上了监区d的顶部，眼见一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即将飞离这座孤岛。 “菲斯克！”他大喊着金并的名字，“别想走！” 螺旋桨掀起一道道狂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在直升飞机离开的这瞬时之间，蛛丝从彼得的发射器中顺发而出，黏住了直升机底部的起落架。 他拽住蛛丝，将直升机骤然下拉，将巨大的钢铁机身拉扯得摇晃起来，搅动的旋翼爆出一连串危险的金属火花。 “叶莲娜·贝洛娃，解决掉这只碍事的虫子。”驾驶舱里的犯罪帝王面色青黑。 身着白色紧身劲装的黑寡妇叶莲娜拉开直升机的舱门，用枪很轻易地就瞄准了黑夜中那个夺目的红蓝色身影。 准星在彼得的身上游走，叶莲娜非常冷静地威胁道：“我不想这么做，所以你最好现在停手。” 冰冷的夜风呼啸而过，她眯了眯眼，收缩了两下扣准扳机的指节，身子顿时僵住不动了。 瞄准镜里已经捕捉不到彼得的身影了。 一道阴影从她的头顶掠过，紧随而至的是一缕晶莹剔透的蛛丝。 她发出了一句俄式国骂，机枪对着空中那个如同鬼魅般的纤瘦身影扫射过去。 彼得拉着蛛丝纵身一跃，轻盈灵活地在空中旋跳，整个人如同凭空生出了翅膀，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子弹火花四溅的夹击。 他再一次用蛛丝精准地黏住了舱门，用惊人的力量钳制住直升机的飞离。 “甩掉他！” 驾驶员在金并的命令下，惊慌失措地拉动直升机的操纵杆，试图挣脱蛛丝的束缚。 机舱却猛然一沉，蜘蛛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直升机的尾翼。 他伏着身子，盯着从舱门探出身子的叶莲娜，网兜面罩下传出了非常年轻且活泼的声音：“请出示你们的直升机驾照和准飞许可证，否则别想就这样离开。” 叶莲娜举着枪朝他大喊，红色的准星在他的胸口之间徘徊：“我们可没空陪你耗在这里，蜘蛛侠。” “回来，贝洛娃。”金并突然命令道。 他还穿着宽大的白色监狱囚服，端坐在机舱深处，脸上的表情被光照得半明半暗，依旧像个端坐于的暗夜帝王。 “蜘蛛人，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能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为我做事？”他双手交叉，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我会为你提供你想要的报酬。” “你想收买我？”彼得想也没想就回答，白色的眼罩不可置信地放大又缩小，最后眼罩微微收敛一圈，定格下来。 “永远都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 直升机不断加速，冲上了天际，引擎扩大着轰鸣，撕扯出的风声震耳欲聋，飞向曼哈顿的方向。 金并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没有钱买不到东西，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一点。” 密集的枪声伴随着蜘蛛感应再度响起，沉闷的爆炸声与明亮的火焰同时激荡开来，彼得不得不跳离原来的位置，躲避即将吞噬而来的爆炸火焰。 他甩着蛛丝，不服输地紧跟在直升机后面，被一齐带离了孤岛。 “再见了，蜘蛛人。当然，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我。”金并的声音在风中传来，“临别之前，我准备了一份惊喜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惊喜？”彼得不明所以地重复，眼神有些茫然。 蜘蛛感应似乎预知到了某种危险，他差点儿没拉住手中的蛛丝，说话的声调忍不住颤抖了几分，大喊着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呼啸的风声掠过耳边，犹如刀锋一般冰冷刺骨，一道突兀的金属机械声擦过他的耳际，在气流中发出轻微的细响。 他透过眼罩，看到一个穿着奇怪飞行服的人正悬浮在空中，巨大的机械翅膀在他的背后展开，如同一只硕大的飞鸟。 他的大脑瞬间就陷入了空白。 他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被他亲手送进了孤岛监狱的艾德里安·图姆斯，外号秃鹫，也是他的初恋丽兹的父亲。 巨大的机械翅膀朝他露出了锋利的尖端。 图姆斯的声音隔着头盔渗透出来，嘶哑异常。 “好久不见，蜘蛛侠。” 彼得骤然回神，但已经晚了。 利刃般的羽翼割断了他的蛛丝。 刹那间，可怕的失重感顿时包围了他，整个世界都开始破碎颠倒。 破碎的话语涌上他的喉咙，他恍惚着，无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格温……” 轻若呓语的声音被风吹散，几乎要听不见。 “对不起，舞会……我真的要赶不上了。” 爆炸声姗姗来迟，火光裹挟着黑烟猛然膨胀四散。 海潮再度翻涌起来，将他想说的话一并吞没。 他坠了下去，落入了无止境的风中。 在这漫长到接近永恒的瞬间中，冰冷寂静的黑暗里传来模糊的声响。 絮絮低语般声音朝他围拢了过来，像密密生长的藤蔓一般纠结缠绕，将他吞没。 【看吧，你早就知道，原因不在于她，而在于你自己。】 熟悉的幻觉又对他说起了话，它化作一只巨大的蜘蛛暗影，一边侵蚀他内心的黑洞，一边对他进行肆意地嘲笑。 【你的身份就是带来一切灾祸的源头。】 【只要你还是蜘蛛侠，这些你曾经制裁过的坏蛋，就会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给你和你身边的人带来无尽的危险与痛苦。】 它在他的耳边咬牙切齿，攻占他精神最薄弱的地方，拆解他的每一根骨头，撕扯他的每一寸血肉，直到将他一起拖入深沉的黑暗。 【这就是你……无法磨灭的往日之罪。】 他颤抖着眼睫，用力地撑开眼。 在这片混乱的夜色中，唯一温柔的月光朦胧地落在他的身上，留下如同幻觉一般的光影碎片，让他不禁想起那双清澈而哀伤的蓝色眼睛。 心跳在狂风中清晰可闻，他的心脏好像要破裂开来一样，在心尖溢出鲜红的血。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选择成为英雄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有多想……抬头看看月亮……《 》 49、第 49 章 大厅的灯光很暗，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线。或悠扬或激昂的音乐不断被点唱机奏响，人群在舞池中起舞狂欢，热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动。 格温坐在角落里，望着摆在眼前的一盘熔岩巧克力蛋糕发呆，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低气压的漩涡之中，空洞又不知所措。 随着热烈的气氛，缭乱的光影和音乐的节奏不断颠簸，只有她一个人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任由周围的环境随之震动，显得跟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动了起来，拿起叉子戳进了蛋糕。 巧克力像岩浆一样流淌下来，她神情依然有些恍惚，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焦距，双眼落不到实处。 将甜到发腻的蛋糕一口送进嘴里，过甜的味道总算让她回过神儿来。 她的眼底酝酿起几分湿意，双眼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果然……还是被爽约了呀。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咽下巧克力蛋糕。 幸亏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告而别，乔治也经常会在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匆匆离家，就比如刚才，乔治刚把她送到舞会会场就走了，貌似是因为孤岛监狱出现了一点儿状况。 她自我安慰地想。 彼得或许和乔治一样，只是去拯救世界了。他可是蜘蛛侠，是超级英雄，这是他责任与使命。 只是她控制不住地会在意，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不断涌现一股沉闷的涩意。 狂乱的音乐暂歇，渐渐退潮成舒缓的背景音，不知不觉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人群三三两两地谈笑着，离开了舞池。 格温又去拿了一杯果汁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放下杯子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拼命震动起来，她微微怔住，之前抽离的呼吸趁机钻回现实。 她平复了下情绪，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格温。”哈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舞会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格温顿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可惜哈利的直觉向来敏锐，很快就识破了她的真实情绪：“你听起来并不开心，不会是因为你邀请的那家伙根本没来赴约吧？” 悠扬的乐声在空气中飘荡开来，格温低头望着杯中的饮料，半透明的果汁中浮着气泡，在灯光底下流转出剔透的光芒。 她不自觉地摩挲起光滑的杯身，冰气在指尖凝结成水珠，侵透进指缝，消解了些许被戳中心事的不安。 “你答对了，但很遗憾，猜中这个不会有任何奖励。”她说。 电话那头的哈利轻哼了一声，声音中含着不明显的笑意：“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你从一开始就应该邀请我而不是他。” 说完他蓦地刹住了声音，语气冷了下来。 “我知道，与我相比，他是不一样的，对吗？” 格温微微睁大眼睛。 大脑罕见地卡顿了起来，像是运转过载的老旧电脑，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哑然了许久，勉强掩住平静语气下摇摇欲坠的慌乱：“你这可问倒我了。” 是她表现得过于明显了吗？ 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对方，流露出明晃晃的偏爱。 但是……喜欢彼得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更何况，她知道彼得之前是有女朋友的，新闻里报道过，他的女友是那个叫做米歇尔·琼斯的女孩。 她用吸管搅了搅杯子，抬头望着正沉迷于打碟机的米歇尔，眨动了几下眼睛，压下眼底微不可察的酸涩。 即使全世界都忘掉了这些事，包括米歇尔本人，但彼得没有忘记，她也没有，她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我们说好了要向彼此分享这些重要的事，就像小时候那样，几年时间不见，现在你就连这些都不愿意告诉我了吗？”哈利轻巧又干脆地问道，话里话外掺杂进几分幽怨。 格温支吾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玻璃杯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错，他对我来说，很特别。”她试着对哈利承认，“我也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但我想这大概就是喜欢了。” 也许是她从未试着向别人说起这些，喉咙好像被奇怪的东西堵住了，艰难地吞咽起来。 “但是……我很清楚他喜欢的是别人，不是我。”她特意将别人这个词咬得很重，强调自己紧张无措的根源。 在无声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安慰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哈利用这么沉稳温柔的声音说话。 “他可能只是有点儿困惑，又或许是有一些难言之隐……我想他并不是对你毫无感觉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格温举起杯子晃了晃，笑了起来，心情轻松了不少：“谢谢你安慰我，敏锐先生。” 电话那头突兀地寂静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哈利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格温，听我说。” 电话那头的哈利似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她差点儿没能听见，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朦胧的迷雾。 “我也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格温满脸茫然地握紧了手机：“哈利，你想说什么？” “我想对你说，或许我跟他一样，有一些难言之隐，一直没能告诉你。” “当年我父亲把我送走的时候，我也曾试图放弃所有的一切，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 哈利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变得十分微弱模糊，夹杂着强烈的电流杂音，根本听不清内容。 格温疑惑地看了看手机界面，以为是手机的信号出了问题。 金属般细细的嗡鸣扩散开来，小小的机器像是坏掉了一样，周而复始地回荡着杂音。 所有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迟缓，如同浸入了冰冷幽深的水底。 手机砸落到地上的巨响也一并被杂音吞没。 哈利冷汗淋漓地蜷缩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全身都在抽搐颤抖。 世界好像在极具收缩，周围的景色变得混沌不清，令人恍惚的疼痛顺着脊椎不断扩散，与他的身体纠缠起来。 密集的汗水因为疼痛和痉挛，争先恐后地从每一个毛孔流出。 他用尽力气，战栗着朝地板另一端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到手机的屏幕。 “哈利？哈利？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手机里传来少女焦急的询问声，然后渐渐模糊成一阵机械单调的忙音，直到完全沉寂。 在无声的寂静中，黑暗如幕布般坠落，将他压得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彻底地陷入无边寒冷的昏迷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感官重新复苏。 他颤动着眼睫，缓缓睁开眼睛。 在他涣散的视线中，清冷的冷色调灯光将眼前的一切扭曲到有些失真，浅绿色的水泽在周围无声摇曳，光源时不时照射过来，斑驳而残缺地停留在玻璃上，模糊地晕开一片。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令人厌恶。 他又回到了冰冷的实验室。 他喘了一口气，呼出凝成薄膜的透明气泡，在浅绿色的溶液中啪地碎裂，溢出的点点荧光在培养舱中飘荡四散。 穿着白袍的人影在一座座培养舱和实验仪器间来回穿梭，交叠晃动，互相低声交谈着。 隔着一层冰冷模糊的水膜，他努力辨认他们说的话，勉强从中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句。 “之前的尝试……” “结合并不顺利……” “实验体逃走了……” “应该再找别的替代方法……” 金属门无声滑开的声音切断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在一晃而过的刺目冷光中，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父亲诺曼·奥斯本。 诺曼踱步了一会儿，过了好半晌，才低声开口：“继续进行魔鬼之息计划。” 耳边的声音重新变得嘈杂，停滞的重重人影又忙碌地晃动了起来。 诺曼停在了一座圆柱型的密封舱前，他微垂眼帘，冷漠的碧色眼睛映入冰冷的荧光，却莫名沉淀了几分诡异的柔情，像是在注视某种非常珍贵的东西。 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装置的内部，一具面容僵冷的美丽女人浸泡在绿色的溶液之中，她有着一头卷曲的金棕色长发，脸色如同死人一般苍白。 “艾米丽，gr-27的开发速度太慢了，来不及救你。”他伫立在密封舱前，对里面的女人轻声说，“但对哈利绝不会失败，我会治好他的神经退化。” 哈利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已然疯狂的场景，他不知道已经见证过多少次。 培养舱的玻璃上倒映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剔透的瞳孔映入绿色荧光，变得像蛇一样冰冷，和属于诺曼的那双眼睛如出一辙的颜色。 那是他的眼睛。 水中搅动起微微颤抖的细响，他从中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慢慢地，扭曲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他发现是他自己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跟发病抽搐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笑声如同淬了毒的长刀。 发出的声响很快就惊动了诺曼。 “你醒了？”诺曼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向周围的人示意，然后走到他的面前。 “你最重要的实验体不是已经逃走了吗？”哈利冷冷盯着诺曼，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满是怨仇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从呼吸器里挤出，“怎么？现在又要对你亲爱的儿子下手了吗？” 诺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摇摇头，拖长的语气满是惋惜：“之前是我高估了疗程的进度，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成功。” “我不想再被关在实验室里了。”哈利冷静下来，仿佛刚才的歇斯底里都是错觉，“放我出去。” 诺曼又摇了摇头，好像觉得这是个无聊至极，老生常谈的问题。 “只要你像以前那样乖乖接受治疗，很快就能出去。” 哈利又笑了起来，背脊不受控制地弯曲。 没错，他病了，从很早的时候就病了。 临近初中毕业的时候，遗传自母亲的疾病就开始缠上了他。 这个名为神经退化的疾病发作得很快，那个时候他对外宣称自己要去欧洲的寄宿学校留学，实际这就是个幌子，其实他是被诺曼关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进行着所谓的“治疗”。 在还没有被关进实验室的时候，他曾想过向格温坦白这一切，但他实在不忍心让她经历自己陪伴母亲时所承受的一切。 看着她饱受折磨，一步步迈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接受她死去的事实还要令人煎熬。 就如同他现在看着诺曼沉溺在过去，不肯接受母亲的离去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他终于笑够了，凝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说道：“你疯了，诺曼，别再做这种无畏的挣扎了，停手吧。” “我疯了？这段时间你的病能得到缓解，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去，还不是依靠我这些年来的努力？”诺曼不悦地沉下脸上的表情，声音带上明显的愠怒。 “正常？你觉得我哪里像是恢复正常了？”哈利冷冷地说，“诺曼，你究竟想把我变成什么怪物？” 他不想再这样苟延残喘下去。 哪怕只能活几天，他也想走在阳光之下，然后体面地死去，而不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变成一个怪物。 “我是为了你好，只需要吃一点点苦，你就能重获新生。”诺曼微笑，似乎希望他也能认同他，像他一样为此感到高兴，并展露笑意，“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一起迎接你母亲回来。” 水雾散发的朦胧荧光簇拥了过来，哈利想要动弹，想要大声地怒吼，想要扯下身上的仪器然后将它们全部摔得粉碎。 “如果妈妈知道我被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会怎么想？”他挣扎着说道。 这句话果然精准戳中了诺曼的痛点。 他蹙了下眉，脸色骤然变得铁青，额角鼓动起青筋，再也掩饰不住疯狂的内里。 “我不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你的母亲！” “如果我能成功，就不止能治好你的病，还能影响整个世界！从根本上改变医疗行业治疗疾病的方式！” 周围的所有声音立刻寂静了下来，只剩下诺曼爆发出的毛骨悚然的怒吼。 漫长又短暂的发泄之后，波澜很快就得到了抚平。 诺曼重新调整好情绪，很快脸上就寻不出一丝愤怒失望的痕迹。 他叹息了一声，语气尽是冰冷的失望，隔着水面远远地传来。 “恨我吧，哈利。” 随着诺曼说话的声音，强烈的睡意跟着水潮一起上涌。 世界再一次变得沉重，哈利的意识如同飞速流散的沙漏一般流逝，直到变得黯淡，滑向虚无的黑暗。 “为了让你活下去，我可以不择手段，我希望你也能做到。”《 》 50、第 50 章 “哈利，你刚才的语气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该死，我的手机信号不太好，我很抱歉刚才没能听清你说的那些话……”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你听到了我的语音留言，别忘了尽快给我回个电话，这样我才能安心。” …… 哈利没有再打来电话。 格温尝试了许久也打不通他的手机，只能忧心忡忡地在语音信箱留了言。 她收起手机，却不小心在转身的时候和一个从身后走上来的女孩撞了个正着。 对方踉跄了一步，一缕卷曲的棕发从耳后飘荡到了额前，在一双锐利的深褐色眸子前垂落了下来。 “抱歉，我没注意到背后有人，你没事吧？”格温连忙道歉，紧接着难以置信地僵愣住了身子。 这个她差点儿撞上的女孩正是米歇尔·琼斯。 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视线忍不住在米歇尔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惊醒一般地匆匆挪开。 米歇尔也不紧不慢地看着格温，目光从她头顶闪烁着微光的发箍开始，沿着她浅金色的长发向下，一路滑落到她别在胸前的那枚红粉色的玫瑰胸花上。 她朝格温凑近了一点儿，突兀地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 格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米歇尔的身高实在太高了，比她足足要高上大半个脑袋，充满了迫人的气势。 她意识到这样的反应有些失礼，硬着头皮扬起一个清浅的微笑。 “嗨……”她问，“你还记得我？” 米歇尔眯起双眼，抿嘴笑起来：“当然，我记得你之前来我打工的店里买过东西。” “我叫米歇尔·琼斯。”她主动朝格温介绍自己，“我的朋友都叫我mj。” 格温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不善于交际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米歇尔的时候，就觉得开口都变得艰难起来。 “你好。”她谨慎地沉默了一下，“我是格温·史黛西……那次的热可可和甜甜圈都很不错。” 米歇尔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弯下身，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研究她的表情。 “你是被舞伴爽约了吗？”她忽然开口。 格温顿时被静止在了原地。 这句话落入她的耳朵中，就像退潮一般隔开了所有的声音，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寂静的空白。 耳边只剩下自己落入底谷的心跳。 人流重新交叠涌动了起来，渐起的音乐震耳欲聋，连带着地板也跟着一起震动起来，她花了点儿时间，才把自己的感官扯回了现实。 或许是刚才蛋糕和冷饮摄入了太多，她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酸楚得让人难受。 这样的感觉突然让她觉得很难过。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难过，是因为彼得不辞而别的爽约，还是因为他如此真实地爱着另一个人，还是因为……她在知道彼得有爱慕之人的时候依旧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他。 这真是太糟糕了。 你遇到一个大麻烦了，而这个麻烦就叫彼得·帕克，她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她意识到米歇尔正沉默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迷离闪烁的室内光线笼罩她身上，近乎刺眼。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汇聚了一片厚重的阴云，在欲雨的空中带起一阵夜风，吹进了宴会场的窗棂。 窗户吹进来的风沉重冰冷地压在了她身上，带起了她的发丝。风中隐约夹杂着一股湿润的气息，让她很好地将自己泛起薄雾的双瞳藏了进去。 她不确定自己脸上的表情现在是什么样子，只是本能地不想在米歇尔面前表现出落寞。 她捏着裙摆，眨了眨眼，有些语无伦次：“是的……他今天是有点儿事来不了……好吧，事实上，我现在确实是一个人。” 米歇尔突然把一张米白色的素描纸递到她面前。 “这个，给你。”她说道。 格温接过那张素描纸，低头望见上面用铅笔绘着一对少男少女的脸。 画中，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脸上挂着温暖明媚的笑容，眼神明亮又柔软，表情中透着一股独属于青春的羞涩情绪。 但从人物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这张画的主角是……她和彼得。 “这是……”她一下子失去了言语。 “我注意你很久了，这是我为了你画的。”米歇尔低下头凑近她，用轻到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对她说，“抱歉，我无意冒犯，我只是喜欢观察别人。我那天看到了，你在邀请你的舞伴，所以画了一下。” 格温抿着嘴唇。 米歇尔的声音很轻，却神奇地穿透了喧嚷的舞会音乐，清晰地在她的耳中响起，比她想象的更加温柔。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彼得会喜欢上眼前这个女孩。 许久后，她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声音很低：“谢谢你，我喜欢这幅画。” 米歇尔冲她抬了抬眉：“他应该没有跟你说过他不来参加舞会的原因吧……我观察出来的。” “总之，别难过。”她豪爽地拍了下格温的肩，“这不是你的错，你就当遇到了一个人渣，过了今晚，就什么都不要想了，明天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格温停顿片刻。 “我想他没来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她的表情舒展了许多，蓝色的眼睛浮动着细碎的微光，“我没有因此责怪他，我只是……我只是在担忧别的东西。” “好吧……你在担忧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我们正行走在不同的轨道上。”格温慢慢地说着，语气轻而模糊，最后略带狼狈地低下头，“他不愿意让我与他产生交集。” 说完她抬头，看着米歇尔，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 “我想他并不需要我。” “我不这样认为。”米歇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表情略带困惑，“不然他为什么会答应你来参加舞会呢？” 格温怔了一下。 仿佛是许久的寂静过后，她听见米歇尔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一样，在跟人亲近上一直不怎么走运。不过我自己有一套应对方式。” 像是在回应格温的坦诚一样，她也将自己的秘密毫无保留地交换给了她。 “或许因为我是个怪咖，我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我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人爽约，因为我对这种事情从来不抱有期待，甚至有点儿期待失望。” “……为什么会期待失望？” 米歇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微微别开目光，眼神穿过嘈杂的人群，落在遥远的地方。 “因为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失望了。”她轻声说，“不去期盼好的结果就没有失望，不是吗？” “可是这样的话……事情真的往坏的方向发展怎么办？”格温神情担忧，“如果和你有过约定的人没有按照约定好的那样赴约该怎么办？” “那就接受它。”米歇尔说道。 她抽回目光，微眯着双眼，迎着不断闪烁四散的光尘笑了起来。 “毕竟在那之前，我就期盼过最坏的结果了，那就当它按照我预想的那样发生了就好。因为我已经那样设想过了，就不会再失望。” “不。” 格温看着米歇尔，湛蓝的眼瞳如清澈的水面，映出周围的景象，让一切几乎都变得寂然无声。 “如果是我……我不会就这样放弃。”她斩钉截铁地说。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过于温和柔软，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如果是我的话，我不想去思考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无论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 “只要他愿意选择我。” “只要……” “他没有亲口对我说出不需要我这种话。” 她缓慢地呼出淤积在胸腔的一口气，笑了起来，一如素描画上的那样明媚，连带着阴沉欲雨的天空都明朗了几分。 “我就会一直等他。” …… 她会一直等他吗？ 一片漆黑之中，彼得摇摇欲坠的意识开始挣扎起来。 火在燃烧。 烈焰与浓烟互相缠绕，被火光扬起的沙砾漫天飞舞，火海燃烧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他的世界反而寂静无声。 心脏好像快要跟着一起燃烧，浓烟呛得他无法呼吸。 他无法分辨方位，无法感知周围，跌落之后，迎接他的是接近空白的寂静。 在安静到近乎死寂的黑暗里，他逐渐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他的手指弹动了一下。 “格温……”他听见自己无意识地呢喃着，颤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变得含糊不清。 下雨了。 …… 雨水在黑暗里落了下来。 空气中传来雨水混杂着尘埃的独有气息，朦胧的雨声打破了无声的寂静，像是从遥远的尽头传来一样，玻璃窗很快变得湿蒙蒙的。 “如果他不能遵守约定的话，那就换我等他……等到他能够赴约的那一天。” 少女淡金色的长发温柔地簇拥在她纤细的腰间，蓝色的眼睛剔透纯净。 飘零的雨丝从窗外吹了进来，拂过一阵冰凉的湿气，她才开始意识到，外面下雨了。 她沉默了片刻，放慢了语速。 像是在郑重地许下某种誓言。 “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 雨落得更加密集了。 乌云从海上翻滚而来，阴沉的天空酝酿着一场风暴。 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空气中溢满了黏腻潮热的铁锈味，是他的血。 浓重刺目的猩红在他的身上蜿蜒成河，染红了身下的沙砾。 难以言说的痛苦让他几乎哽咽了起来，喉咙里挤出颤抖的悲鸣。 他有跟丽兹说过一句对不起才离开返校日的舞会现场，可是对格温……他连这句对不起都没能说出口。 至少……要跟她说一声抱歉，原谅他没能赴约。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 他涣散的意识始终被这个念头拉扯着，像是风筝线一般拽着他回到现实。 雨正好落了下来，铁锈般的血腥味被雨水洗刷冲淡。 火海燃烧的声音小了下去，和喧嚣的雨声混杂在一起， 冰冷和灼热的界线变得模糊。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僵硬的四肢缓缓开始复苏。 ……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幻觉与现实的边界之间逐渐清晰起来，隔着黑沉的夜色不断沿着厚重的窗户玻璃蜿蜒向下。 远方传来几声滚动的雷鸣，天空变得更加漆黑黯淡，雨幕越来越密，即将倾泻而下。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雨声，却让她变成了第一次见到雨水的孩子一样，愣愣地屏住了呼吸。 她驻足在窗边，听着冰冷清脆的雨声沿着房檐滴落，望着细密朦胧的雨帘被灯光晕开一道道水痕。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毫无预兆地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抱紧了怀中的素描画，细密的眼睫在眼中投下柔软的阴影。 “我会……一直……一直等他。”《 》 51、第 51 章 瓢泼大雨降落了下来。 喧嚣的雨声铺天盖地，把空气里弥漫的烧焦味道冲刷得干干净净，水面映出城市霓虹的反光，像蛇鳞一般五彩斑斓。 彼得有些恍惚。 血水混杂着雨水，从他发梢滴落下来，血越流越多，他也越来越感到疲倦。 心脏因为疼痛不规律地跳动着，石油般污浊的黑色液体随着温热的血液一齐渗透出来，在他的身上蔓延。 他的耳边一直传来窃窃私语，在杂乱的雨声中十分模糊，让他一度以为这是自己失血过多而产生的幻觉。 【就是这种味道……多么美妙啊……】 黑色的粘液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缠上了他的身体，如同柔软的触须。 虽然他的蜘蛛感应已经提前发出了警告，但因为他过于疲惫，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无与伦比的神奇基因，与自然诞生的物种截然不同，拥有着纯粹的力量，像捕食者一般狂乱又肆意的侵略性……】 那东西欣喜地喟叹道。 就像是埋伏猎物的猎食者一般，之前极尽耐心地藏匿起踪迹，匍匐在暗处，一直悄无声息地等待着时机。直到现在，它终于窥见到了绝佳的时机，顿时像毒蛇一样露出淬着毒液的獠牙，紧紧地缠绕上来。 【这复杂痛苦的情绪……沉重的责任感，对他人安危的担忧，对亲密之人隐瞒秘密的负罪，被他人误解感到的怨恨，无法兑现承诺的自责……这求而不得的爱恋。】 【太美味了……】 嘶哑重叠的声音模糊晦暗。 【侵蚀下去……蔓延下去……与他的dna联体……适应他……强化他……共生他……成为他的一部分。】 充满贪婪和兴奋的阴暗声音让他难以忍受，他试图反抗，将这个声音赶出他的脑海。 “滚出去……滚出我的脑子。” 他痛苦地捂住头，嘴唇微微发抖。 可那东西不会放过他。 冰冷的触手将他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死死地绞住他的意识，不肯让他离开。 【彼得·本杰明·帕克……】 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地缓慢咬着他的名字，仿佛虫群聚集在一起震动翅膀的声响，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却诡异地构成了人类的语言，显得愈发吊诡。 它……或者说是它们。 它们发出的声音不断在他的脑海里放大，挤占他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 他感觉自己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只是不同于常人的强异体质和坚韧的意志力还在支撑着他坚持下去。 【不要拒绝我们。】 它们的语气像是甜蜜温柔的情人，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 【我们品尝你所有的痛苦，知晓你的全部秘密，以及……你渴望的一切。】 他不停地痛苦呢喃。 “停下来……不要……不要再说了……” 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那个声音断开消失。 湿漉漉的雨珠沿着他的脸颊滑落，周围的景色在视野里渐渐溶解，流动的色彩变得污浊泥泞，真实的世界摇摇欲坠。 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睡过去，想着舞会，想着道歉，想着……格温。 【来吧。】 它们用温柔慈爱的语气对他说。 【与我们共生，成为一体，你想要的东西，我们都会帮你得到。】 它们朝他伸出了无数触手，不由分说地蔓延纠缠，似乎是在邀请，但不容他拒绝。 【就让我们……来帮你实现你的全部夙愿。】 寒冷从他身体里的每一寸骨血中滋长起来，将他整个人冻结起来，让他再没有力气开口。 一双双缥缈的触手将他的全身紧紧裹住，越攥越紧，他本以为会很疼，但涌上来的却是一股陷入沉睡的舒适感。 很快，沉重的黑暗压向了他。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驳。 他实在是太累了。 那就这样吧…… 饱含恶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同暴风雨后的海平面，一切都变得如此平静，就连耳边震耳欲聋的雨声都变得细小而温柔起来，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舒展开来。 现实在不断离他远去。 他的意识被柔软的触手裹挟着，缓慢而无声地朝深处坠落。 “我好想……” 他梦呓般地出声，像是柔软绵长的呼吸声。 “我好想……见到你。” “格温。” ————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雨越下越大，如注一般的水流奔腾着拍打在窗户玻璃上，雾化扭曲掉所有的夜色。 会场的霓虹光束闪烁不停，到处都是随之晃动的人影，嗡嗡的乐声在雷雨的点缀下如泡沫般汇聚飘远，缓慢拉长。 格温独自蜷缩在宴会厅的角落里。 伴随着窗外细密的雨声，她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 漫天大雨湿润地弥漫了整个纽约，就连她的梦也被层层雨雾笼罩着。 她仰起头，无数细小的雨丝从灰黑色的云层飘落，轻柔细密地抚摸着她。 到处都是雨水落入地面，碰撞出来的清脆声响，过分潮湿的水汽像是随手泼洒在画纸上的浓墨一般，不断地将这片梦中世界融化进了一片厚重的浓雾之中。 雨幕遮挡住了她的视线，黯淡的天光虚虚实实地漂浮在空气之中，勉强带来几分光亮。 在嘈杂单调的雨声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细微的雷声，跟随雷声一齐划过她耳边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格温。” 这充满叹息的轻柔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浓烈的不舍，像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耳鬓厮磨。 她皱起眉尖抬头四顾，满眼依旧是灰蒙蒙的雨帘与近乎凝固的浓雾。 她停顿在原地片刻，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动起来，像是跟随着某种指引一般，朝着一个方向一直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梦境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藏匿在雨雾背后的景象缓缓浮现了出来。 苍白的天光从阴云的缝隙里一闪而过，她在一片混沌中瞥见了一抹黯淡的黑白。 一道僵直的人影在雨中沉默地注视着她。 他穿着黑白色的西装，身材修长，手中捧着一束鲜花，站在一片凋零的雨雾中。 笔挺的鼻梁，漂亮的眉骨，懵懂小鹿一般深棕色的眼睛。 她的长睫颤动了几下，才辨认出那个站在雨中的身影就是之前反复出现在她梦中的陌生男人。 他的表情空白而迷茫，眼底透着疲惫的青黑，浑浑噩噩得如同置身于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就连那双让人难忘地漂亮眼眸都变得格外空洞起来。 雨又下大了一些，沉甸甸地从天幕中砸落下来，汇成模糊厚重的帘子，隔在他们中间。 雨水从他的发间滑落下来，抖落无数透明的水滴。 晦暗的光影中，他的表情变得哀伤了几分。 他望着她的方向，眼眸里倒映着水光，张了张口，像是说了什么。 雨声太大，她没能听见，只能通过口型依稀辨认出他的话。 “对不起。” 心脏忽然在胸膛里窒息紧缩，疼得她差点儿忘记了呼吸。 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薄雾从四面八方涌动延伸了过来，眨眼的工夫，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座墓碑。 似乎是看不见她的存在，男人最后停留在了墓碑的面前。 他单膝跪地，将怀中的鲜花缓缓放在碑前。 “这些花……原本是很漂亮的。”他神态温柔地抚上碑文，艰难地试了好几次，才发出轻若呓语的声音，“我很抱歉，我连这些都做不好。” 可惜这片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除了她，就再没有其他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冰冷的雨丝一刻不停地滑落，在空旷寒冷中，她体内的心跳无比清晰地响动起来。 仅仅是看着这一切，她的心脏就莫名涨得生疼。 她闭上双眼，又缓慢地睁开，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她大着胆子靠近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座墓碑。 映入眼帘的碑文写着： 【我的挚爱长眠于此。】 【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 她陡然僵直了身子，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毛骨悚然的凉意爬上了她的背脊，浸入她僵硬的身体。 墓碑上的人名是她的全名。 她攥紧了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你究竟是谁？”她挤出艰涩的声音，轻声问道。 稠密的大雨吞没了她的声音。 男人的眼帘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他慢慢抬起头，尽管眼中仍然蒙着一层雾霭，目光却虚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格温怔住了。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们真的在对话。 “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吗？”她急切地继续问道，试图在这个梦中获取更多信息。 脑海深处传来了什么断裂的声音，眼前的迷雾随着她的意识一点点散开。 视野开始涌动起黑斑，成片的黑暗洇开连绵的雨雾，不由分说地淹没过来，将她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的五感很快就被黑暗笼罩，将面前的男人变成模糊不清的轮廓。 最后浮现在她眼中的，是那双印刻着朦胧光晕的深棕色眼瞳。《 》 52、第 52 章 随着意识由模糊重新变得清晰，彼得从虚无的黑暗中醒了过来。 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尘霾气息，霓虹灯在黑暗中闪烁着斑斓的光晕，雨幕小了许多，连成线一样淅淅沥沥地在空中下坠，随着风轻柔地吹拂在他身上。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惊觉自己正拉着一根纤细的蛛丝，整个人倒挂在一栋高楼的外壁。 大楼的玻璃外壁上满是被灯光晕染得发亮的透明雨滴。它们从光滑的玻璃上滚落下来，漾开一道道宛如流星一般，散发着微光的拖尾，在凝固般的夜色中印刻出灯火阑珊，车水马龙的纽约夜景。 “我怎么会倒挂在曼哈顿的市中心？”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空中与秃鹫缠斗了一会儿，就坠落在了海滩附近。他的记忆定格在了下落的瞬间，意识随着爆炸声一齐塌入了黑暗，之后的一切就记不清了。 但现在，他受的伤全部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脑没有接收到一丝疼痛的信号，身上连血渍都没有剩下，就好像之前在孤岛监狱发生的所有事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抽了一口气，抬眸仔细地看向高楼的玻璃外壁。 黑暗无声无息地漫了上来，光滑冰冷的玻璃中映出了他模糊的倒影。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面罩上的白色眼睛放大又缩小。 在昏暗不清的微光与阴影里，倒影中的蛛眼眼尾敛合得异常尖锐，看起来有种危险的凌厉，跟平常应有的圆润完全不一样。 更诡异的是……原本应该是红蓝相间的颜色褪色成了无光的漆黑，冰冷得如同冷白的月光。 “我的战衣……好像变成了黑色。”他不可思议地呢喃道。 不像是他自己，倒像是一只等待猎物的蜘蛛怪物。 他倏然僵住。 周围的空气连同冰冷的雨丝一起沉重地压了过来，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响动，繁华的街道在夜色中热闹了几分，余音在空气中如涟漪一般荡漾消散。 这般极其轻微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顿时分神了片刻，回过神的时候，玻璃中的倒影恢复成了他寻常的样子，那个幻觉般的黑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之前忘记的呼吸终于落回了现实。 “原来是我看错了。”他自我安慰地对自己说，“应该是我看错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嗓音沉着一种不正常的沙哑。 半晌，他拉动了蛛丝。 “不管那么多了，必须先赶去舞会的会场。” ———— 格温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时间竟然已经快进到了凌晨。 也许是受到那梦境的影响，她感觉有湿润的液体突兀地滑下了脸颊。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茫然地站起身。 舞会早已经散场，热闹的会场已经变得空无一人。 她极其缓慢地走动起来。 宽敞寂静的舞会大厅与之前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恍惚间，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界限。 柔软的月光穿过朦胧的雨雾，照进高耸的落地窗，与地面上的阴影重叠在一起。 一抹红蓝色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如同陈列的塑像一样，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 “你是……”她花了一些时间才确认那浸在黑暗中的身影并非是她的幻觉。 “小姐，如你所见，我是你的友爱邻居，蜘蛛侠。”对方看着她，声音隔着一层面罩的关系，听起来有些模糊，但依旧和平常一样活泼轻快。 是她熟悉的彼得的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 彼得赶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得太迟了。 就在他失落地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少女的身材娇小纤细，淡金色的头发衬得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她就站在那，整个人像是罩着一层光芒似的，美得让人心头一颤。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她缓缓朝他走来，银色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他几乎就要欢欣鼓舞地迎上去。 可是在视线即将相触的一瞬间，他看见的是她脸上残留着清晰的泪痕。 如果接受她邀请的人真的是彼得就好了……只是彼得·帕克，而不是蜘蛛侠。 彼得可以毫无顾忌地邀请女孩去参加他期待已久的舞会，可以傻乎乎地跟着视频学着蹩脚的舞步……可以在错过舞会的时候跟女孩说一句抱歉。 但蜘蛛侠不能。 蜘蛛侠永远不能。 蜘蛛侠只会搞砸一切，并让身边的人都陷入无穷无尽的危险之中。 酝酿了一会儿，他很好地藏匿起喉咙中的哽咽，对面前的少女说道：“小姐，如你所见，我是你的友爱邻居，蜘蛛侠。” 如果……他只是彼得·帕克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彼得他……”他心虚地深吸了一口气，将抬起的手又放下，无意识地紧握起来，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时的轻快自然，“他临时有事，没能赶上舞会。” “他拜托我来转告你一声……” 可是他越说越慢，到最后更像是在自我催眠一样地喃喃自语，哽咽到尾音都轻飘飘地浮着，几乎一触即碎。 “他让我告诉你……没能赶过来参加，他觉得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最后，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他们在寂静中四目相对。 昏暗的光线里，他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在她的双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短暂又漫长的死寂之后。 他听到她刻意放缓了呼吸，语气平静地说道：“他答应过我的，要陪我跳舞。” 心跳就像坏掉的音乐盒，不断地发出缺乏节奏的跳动声。 “既然你都帮他传话了，那不如就再帮他一个忙。” 她朝他伸出手，掌心微微摊开向上。 “你能帮他完成这个约定，和我跳一支舞吗？” 面罩上的白色眼睛不自觉地放大。 思绪褪色成空茫的白色，肺部忘记了呼吸，以至于氧气稀薄到大脑无法思考。 残存的理智像暴露在阳光下的积雪一样飞快地融化。 紧绷的弦断裂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 【可你不就是彼得·帕克吗？】 …… 时间在无声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在对方沉默的回应中，格温的心逐渐沉入谷底。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她垂下眼睛，艰难地挤出声音。 话音刚刚落下，一缕晶莹剔透的蛛丝黏上了她的腰间，腰际陡然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所牵引。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毫无准备，整个人不由得向前踉跄了半步，跌进了他的怀里。 脑袋嗡嗡作响，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惊讶与紧张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心间，令她一时间忘记了接下来的动作。 “我答应你。” 和平常完全不同的低沉语调在她的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腰侧，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压迫与紧张感。 “你……”她手足无措地伸手揽上了他的肩膀。 即便有红蓝战衣的布料阻隔，烫人的体温仍旧传递到了她的掌心，连同周围的空气一样沸腾地燃烧起来，将先前的寂静一下子打破。 她的理智瞬间回笼，下意识地想要挣开这个火热的怀抱。 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她用力反抗，他却纹丝不动地钳制住了她。 面罩上的蛛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透过那圆润的白色眼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即便攀上他肩膀的时候，指尖触及的热度，依旧是她熟悉的触感。 她还是有一瞬间的迟疑，怀疑眼前的这个蜘蛛侠究竟是不是彼得。 “如你所愿，小姐。”他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我来替他陪你跳一支舞。” 她从未想过能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在他上扬的尾音中，莫名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 53、第 53 章 月光和寂静共同沉淀在空气之中。 格温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眼前这道浸在黑暗中的红蓝色身影也并非她的幻觉。 但今晚的彼得很不一样。 他强势地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禁锢在坚硬的怀抱里，不给她任何拒绝和逃离的余地。 她就像是不小心自投罗网后，被危险的掠食者盯上的猎物，不管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这牢不可破的囚网。 僵持了许久，她才平复波澜的内心，极其缓慢地将手搭到他的手臂上。 在一片寂然无声的沉默中，时间连同窗外的雨水一起，静悄悄地蜿蜒而下。 两个人开始旋转起来。 没有悠扬的舞曲伴奏，只是凭借着本能迎合起节拍。 彼得从未想过自己能这么流畅得跳出华尔兹，明明在此之前，他私下不管怎样练习，都只能跳出手脚不协调的滑稽舞步。 他早在准备返校日舞会的时候就苦练过舞蹈，可惜收效甚微，最后梅姨和内德都对他的舞蹈天赋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这次不一样，所有的动作就像是深深地印刻进了他的脑海一样。他根本不用思考，居然就能这样自然而然地将动作全部做出来。 膝盖微弯……向前迈步……脚尖轻踩地面……他所有的舞步都是那么轻盈而优雅，甚至可以揽过臂弯中少女的身侧，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再轻轻巧巧地将她放回地面。 他可以轻易地掌控她的一切行动。 这样缓慢而细致的舞步，仿佛一只准备捕获猎物的蜘蛛，正在耐心地编织着蛛网。 猎物……猎物。 他将右手放在她的腰后，带着她转了一个圈，欣赏她纤细的身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旋转。 少女的裙摆飞扬而起，在空中播散开来，如同一只黑色凤尾蝶舒展的尾翅。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她就是他的猎物。 一个旋回结束之后，他松开了她的手，和她拉开了距离。 月光无声地透过高耸的落地窗，照进空空荡荡的舞会会场，在穹顶的水晶灯上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一转手腕。 莹白剔透的蛛丝从发射器中瞬时飞出，精准地黏上她的腰间。他轻轻一带，她整个人就被蛛丝拉动着再次旋转起来，被迫与他拉近，最后不受控制地跌回他的怀里，被他稳稳扶住。 这是这场舞蹈的最后一瞬。 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像极了振翅而飞的蝶翼撞落在了蛛网上，挣扎着停止了飞动。 这首无声的舞曲结束了。 格温正想着要不要行一个礼，却听见彼得的声音飘忽地擦过耳际：“抱紧我。” 身体顿时一轻，失重感不讲道理地涌了上来。 因为他的举动过于理所当然，她一时之间都忘了反应。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他直接带离了地面，挣脱了引力一般在空中飞跃，越来越高。 对悬空本能的恐惧刺激得她差点儿惊呼出声，她只能紧张地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不敢松开，直到适应了这样刺激的速度，才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狂风吹打着冰凉的雨丝，在纷繁的霓虹夜色中倒映出城市绚烂的灯火，将所有的景物碾碎成模糊失真的残影。 在这样灯火辉煌的纽约之空向下望去，远在地面上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微小，像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连同今晚发生的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她做的一场梦一样。 她伸手环住少年的肩颈，感受他滚烫的体温和他紧实饱满的肌肉轮廓，在呼啸的夜风中聆听自己与他清晰可闻的心跳。 她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怀抱，他的体温，他的心跳……源源不断的暖热从他的身上过渡而来，变得触手可及。 就算是接近幻影的风景，也比她之前的每一个梦境都要真实。 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她记不清他带着她在空中飘荡了多久，只感觉路线是一路迂回地回到了她的家。 彼得抱着她在空气中急速下跃，然后稳稳地落进了她的房间。 脑内不断传来嗡鸣，体内的血液还在奔涌，他的心里不断涌现出难以启齿的渴望。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着蛛丝，挟着她一起飞向了高空。 好在飞跃城市时扑面而来的冰凉雨丝让他体内的躁动冷却了几分。 他硬生生地在爆发的临界点扯回了自己的理智，用力攥紧了指节，强行将多余的情绪按捺了下去，再次恢复如常，将她平安送回了家。 “你到家了，小姐。”他将她放下，猛地缩回手，喉咙困难地微动着，原本清亮的嗓音被面罩过渡得有些沉闷，听起来有几分不自然的生涩。 克制渴望比他想象中的困难，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念头如同长满尖刺的荆棘，在他的胸中肆意滋长，穿破心脏，发出尖锐的刺痛。 他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很不对劲。 他几乎是花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努力让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跟平时一样正常。 只余一线，他的防线就将土崩瓦解。 屋内没有开灯，光线很暗，柔和的灯光从隔壁透了进来，漫上墙壁。 逆着光的阴影让彼得的身影有些晦暗又模糊。 格温眨了一下眼睛，心中冒出一丝隐约而飘忽的猜测。 在短暂的沉默之中，她陷入了沉思。 彼得虽然没来参加舞会，却愿意和她跳舞，是不是就代表彼得对她还是有几分不同？ 如果彼得愿意向她吐露自己蜘蛛侠的真实身份，愿意与她分享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是不是代表……她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急促地酝酿着，一下又一下地有力起来，直到震耳欲聋地震颤着她的耳膜。 她突然有了必须要去确定的事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席卷了她的内心，无论是脑海里翻涌的情绪还是胸腔里跳动的声响，都毫无疑问地告诉她，一定要去确认这件事。 “等等。” 在彼得即将离开的时候，她蓦地叫住了他。 面前忽然带起了一阵风，温软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那双圆润的白色蛛眼难以置信地凝固放大，面罩下的彼得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冻结在了空白的刹那。 格温就这样奔了过来，拥抱住了他。 两个人的距离顿时转变为一种亲密到接近越界的限度。 她紧靠在他的胸口，在仿佛时间都禁止的寂静之中，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脏飞速鼓动的声响。 他原本可以轻易地将她推开，却本能地在激烈的情绪冲击下意识地对她不再抗拒，身体在极度的克制之下变得紧绷，脱离了他的掌控，无法动弹半分。 明明是简单的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他的灵魂发麻。 她用力地抱紧他。 身体相贴的温度烫得惊人，将衣服上残留的潮湿水汽瞬间蒸发，两个人的呼吸几乎就要交缠融化在一起。 “蜘蛛侠……”她说，“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不论她脸上的表情多么平静，那颤抖的指尖和微喘的呼吸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我能知道……你是谁吗？” 清冷的月色擦过少女漂亮的侧脸，她清澈的瞳孔里满是触目惊心的蓝色，像是星光洒满海面之后，燃烧起来的潋滟色彩，在黑暗中盈着诱人发狂的光芒。 彼得的呼吸声在这一刻猛然顿住，旋即变得粗重而危险。 因为看不到他面罩下的那张脸，格温没能注意到他的变化。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渴望对方回应的念头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甘愿如飞蛾扑火般奔向他。 只要能拥抱他，感受他那滚烫鲜活的体温，将快从心口溢出的感情宣泄而出，她什么都不在乎。 然而对于现在的彼得来说，这无疑是个错误的选择。 她柔软的体温终于融化了他的理智，一直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开来。 …… 【这个世界的格温·史黛西……味道超乎寻常得美味呢……】 像阴冷的毒蛇一样，有声音在他耳边嘶嘶吐信。 【……我们把她吃掉，怎么样？】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在重重压制下抑制不住的呼吸声越发急促，在颅内不断放大。 取而代之的是，她脸侧的耳垂忽然占据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敏锐地闻到了，那里有血珠渗透过的味道。 腥甜的味道…… 如同被风吹皱的水面，荡漾起的涟漪在不断扩散，直到变成某种深入骨髓的欲望。 密密麻麻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围拢过来，溢满恶意的毒汁，兴奋而疯狂地在他心底叫嚷起来。 【吃掉她……】 【快吃掉她……】 【快吃掉她！】 …… 格温几乎怀疑彼得不会回答了，静谧的黑暗中，只能听到他不断起伏的呼吸声。 “我……”彼得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仿佛是出自别人之口一样，带着明显的凝涩微哑。 下一秒，他用力地推开了她。 格温难以置信地跌落在了地上，脸色几乎顺便变得苍白，双眸染上被疼痛逼迫出来的朦胧水雾。 “对不起！我……”彼得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下意识地想要去关心她是否受伤，但又不敢再次触碰她。 无人知晓他刚才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不被心中翻涌的激烈情绪所淹没，将她推开。 最终，在沉寂片刻后，他选择隐没进了黑暗之中，没有上前。 “我真的很抱歉……”他用最后的勇气轻轻说道，然后狼狈地跳出窗户，用蛛丝逃进了风里。《 》 54、第 54 章 天空飘完了最后一丝雨，乌云逗留在暗沉的苍穹里不肯离开，星光始终被云层遮盖着。 也许是因为下过一场大雨，原本彻夜不息的纽约市今日也在深夜时分安静了下来。城市的街道大多都陷入了沉睡，街头已经看不见多少行人，只有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光芒。 彼得在空中用力地深呼吸，刚才发生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中错乱交叠，把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淤积在空气中的稠密水汽瞬间随着氧气涌进胸腔，混杂了淡淡的金属与尘霾的味道，心跳因为在空中急速飞荡而变得越发激烈。 “刚才我差一点儿又失去控制了。”他不停地颤声自语，“我差点儿就干了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有好几个瞬间，他甚至完全回想不起今天发生了什么，都做了什么事情，就像是在梦游，没有一丝实感。 “我们差点儿就对格温……格温……” 说到这里，他猛然顿住。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夜空里，随着风落进他自己的耳朵里，抽离成不成语调的模糊低语。 却让他突如其来地清醒了过来。 “等一下……为什么我刚才要说……‘我们’？” 刹那间，他的血液都要随着呼吸一起凝固了，指尖都僵硬地蜷缩在一起。 夜风四起，残留在风中的雨雾让他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寒意，不由得颤抖了几下。 “我到底是怎么了？”彼得试图将声调中的颤抖抹平，格外缓慢艰涩地说，“有些问题我必须得搞明白。” 天变得更暗了，变成了哪怕月光也稀释不了的漆黑。 狂乱的夜风刮得高楼大厦的外墙玻璃都在震颤，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响，连同他的声音一齐隐没在夜色之中。 一掠而过之时，他忽然在被雨水冲刷过的高楼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黯淡无光的，漆黑色的倒影。 他停了下来，攀附在一尘不染的玻璃上。 映入眼帘的是融入夜色一般无光的漆黑，它们寂静无声地在他身上一寸一寸蔓延，直到挤占掉最后一丝鲜活明快的红蓝色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玻璃中的景象，下意识地以为这些只是他的幻觉。 然而只不过是徒劳。 暗沉无光的漆黑严密地包裹住他的全身，勾勒出他的肌肉轮廓，头上的白色蛛眼拉长成了凛冽的尖锐弧度，而胸前的蜘蛛标志被冷银一样的苍白色洞开，紧接着取而代之，变成如同狼蛛一样的硕大图案。 就像一只蠢蠢欲动的蜘蛛怪物。 彼得的心中涌起一阵强烈而又荒诞的认知。 “这件战衣……是它！”他眨了眨眼睛。 模糊的视野清晰了起来，他身上的黑色隐隐鼓动了起来，融化成了粘稠的，如同黑泥一样的物质。 头上的白色蛛眼突然变得更加尖锐了，面罩上无端裂开了一张长满尖牙的大嘴，毒蛇吐信一般伸出了一根细长的长舌。 “它是活的！它缠上我了！”彼得惊恐地叫了起来，终于可以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它在改变我的思想！” 他挣扎着试图将身上的黑色粘液撕扯下来：“不行！我不能被这种东西缠上，我必须摆脱它！” 【为什么要摆脱我们？我们需要彼此，不是吗？】 破天荒的，那个东西第一次肯和他正面对话。 昏暗的光影中，落雨遗留下来的水滴从光滑的玻璃滑落，湿润的水痕中映出霓虹灯的灯光，灯光的斑斓色彩汇聚在一起，将面罩上那张长满尖牙大口尤为清晰地印刻了出来。 嘴巴张张合合，猩红的长舌嘶嘶作响，发出嘶哑古怪的笑声。 【彼得·本杰明·帕克，在无数个平行宇宙我们都曾相遇。】 数不清数量的说话声一齐响起，随着那让人牙酸的笑声一起在他的脑海中震动着，诡异得如同一曲交响乐。 【我们自称为……毒液。】 “是你！是那个来自外星的生物！”他挣扎着说道，窒闷地几乎喘不上气来，意识要分裂两半一样开始互相拉扯，要用尽全力才能保持清醒。 这个彼得二号提到过的外星生物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他从未想过会在自己的世界遇到同样的东西。 “你们……究竟是从哪来的？” 粘液中伸出了无数触手，窸窸窣窣地集结在一起，连结成青筋一样的网状脉络，紧密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就像从他身体里长出的青黑血管。 【我们……即是永恒。】 【我们的存在，可以追溯到时间的伊始。】 自称为毒液的生物毫不吝啬自己的来历，慢悠悠地向他介绍了起来。 【我们曾游历过数千个星系，我们曾见证过数百万种文明，存在于无数平行世界。】 【我们获悉这个世间所有的知识，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但我们高于一切的唯一目的就是生存下来，寻找合适的宿主与他共生，成为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无比剧痛的头让彼得痛苦得快要从高空坠落下去，他急促地喘息，双眼瞪得很大，“离我远一点儿！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因为你……就是我们发现并选择的最佳宿主。】 黑色的粘液涌动起来，似乎在表达兴奋的情绪。 【我们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会成为你最完美的战衣，比斯塔克为你做的那件还要完美，我们就是为彼此而生的。】 毒液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水波般在他的意识里荡开，轻柔得想水生生物伸出的触角。 “是吗？所有？”彼得紧咬的牙尖震颤着吐出这几个字。 【没错，所有……】 【我们已经联体了。来吧，跟我们深入结合，不仅是思想……身体……还有灵魂……所有的一切！到那时，我们所有的渴望都会唾手可得。】 个人意志在毒液强大的蜂巢思维下是如此渺小脆弱，彼得的意识很快就被击碎。 满是尖牙的大嘴重新咬合在一起，黑色的粘液紧密覆盖住彼得的全身。 黑暗如同倾倒而来的沙漏，理性与感性撕裂开来，将他拽入深不见光的泥沼。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被毒液彻底蛊惑了，可毒液忽然自己停住了声音。 【等等……】 【居然又闻到了……同样的美妙味道……】 呼啸的风声划过黑暗，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这味道是……】 【是……】 毒液反复念叨着，发出了茫然的呢喃。 【是另一个彼得·本杰明·帕克……】 【另一个……】 【另一个！】 下一秒，它突然变得极度狂躁。 彼得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着魔一般的疯狂尖啸瞬间充斥他的脑海。 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想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毒液那满是阴暗和贪婪的渴望，被迫接受它亢奋不已的激烈情绪。 他全身的血液也跟着一起躁动沸腾，紧接着身子就擅自行动了起来。 毒液操作着他的身体快速地在楼宇间穿行跳跃，以前所未有的急速让某个地方奔袭而去。 它能感受到的所有东西，都毫无保留地共感给了他，无数信息被硬塞进他的脑子。 在这样的强化之下，他的蜘蛛感应呈几何倍地增强，无数的气味和细微的杂声，都随着夜风争先恐后地闯入他的感官。 夜晚的人群，车辆，霓虹灯光……透过这样敏锐的感知，整座纽约城的细节如同画布一般，错落有致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铺展开来。 蜘蛛感应像雷达一样嗡嗡作响，跟探查器一样不断散发出独特的生物信号，直到和同类碰撞在一起。 他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这些画面并不是他的幻觉，而是这座城市的另一端正在发生的现实。 滚烫的火焰吐出赤红的热浪，地铁铁轨摩擦出连绵不断的低鸣，重叠晃动着的尖叫人影，还有蜥蜴一般怪物的咆哮。 以及一道和他同样的气息。 一个人影在半明半暗的火光和浓烟中显出身形。 他穿着用类似氨纶纤维的特殊材料编织而成的战衣，同样采用了红蓝两色，只不过色调略微暗淡了一些，却使他更好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同样烙印在胸前和后背的蜘蛛标志是与他那个不一样的凌厉张扬，细长的蛛腿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窄瘦紧实的腰腹。 是蜘蛛侠…… 一个和他略有差别的…… 另一位蜘蛛侠。《 》 55、第 55 章 黑烟和火光构成了一片黑红的世界，被炸毁的建筑只剩下钢筋铁骨的废墟。 火光冲天的火海中隐隐传出孩童微弱的哭泣声。 一个小男孩被困在狭窄的三角空间底下，破碎的水泥板在头顶摇摇欲坠。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婆娑的时候，眼前忽然晃过一道模糊的红蓝色身影。 同时，清朗明快的青年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格外温柔。 “嘿孩子，你很快就会安全的，我马上就把你抱出来，别害怕。” 男孩的脸上满是过度受惊的苍白，身体也颤抖得不成样子，直到带着灼热气息的滚烫空气将挤满眼眶的泪珠蒸发了一些，他才怔愣地发现，一身红蓝战衣的蜘蛛侠正稳稳地蹲在自己面前。 胸前那个凌厉张扬的蜘蛛标志在翻腾的热浪中清晰可见。 “你是……是蜘……蜘蛛侠。”男孩哽咽地说道，接着泄气一般，双眼涌出汹涌的泪水，反复哭喊着父母的名字。 “没错，是我，蜘蛛侠，蜘蛛侠会救你的。”蜘蛛侠一边安慰男孩，一边熟练地用蛛丝移开碍事的水泥板，将男孩从火海中抱了出来，安稳地将他送到了附近警官的手中。 没有人看清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在警笛还未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并数次来回于火海之间，拯救了无数被困的平民。 周围爆发出潮水一般的欢呼声。 “是蜘蛛侠救了我们！” “太感谢你了蜘蛛侠！” “你是我们的英雄！” “你们好啊，纽约市民们。”蜘蛛侠热情地回应了他们，轻盈地跳落在人们面前，向他们招手。 “我听说最近有一个奇怪的人经常在纽约市的地铁内出没。他身材健硕高大，浑身绿色，而且有不同寻常的皮肤病，全身长满鳞片和疙瘩，就跟蜥蜴这种爬行动物一样。”他语速飞快地询问路人，语气听起来愉快又活泼，一点儿都没有反复救人之后剧烈消耗体力的疲惫感，“我正在寻找他的下落，你们有人看见过他吗？” 他这股莫名其妙的自来熟惹得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过。”有个年轻女孩大着胆子回应他，出口的时候声音却小了下去，只敢支支吾吾地说，“是……在新闻里见过……” “好吧，谢谢你提供的消息。”蜘蛛侠没有责怪她，只是歪着头耸了耸肩，“不过……如果你们任何人遇到他，我的建议是快跑，头也不回地跑！” 他故作惊讶地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头套上眼罩也跟着放大了一圈，就连尖锐到锋利的眼尾看起来都圆润了许多，变得有些可爱。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友善了，长得也很吓人，跟我完全不一样。”他对人们说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蜘蛛侠的轻快情绪感染了人们，惹得不少人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终于，警笛声带领着救护车逐渐靠近。 老朋友萨利警官气喘吁吁地拿着对讲机赶了过来，他一见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熟悉的超级英雄，就跟毫无顾忌地向他透露了警方的内部消息：“蜘蛛侠，你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在宾州地铁站！刚才传来的最新警讯里说，有蜥蜴人出现在那里！” “感谢您提供的可靠消息，长官。”蜘蛛侠两指并拢，朝他甩出了一个敬礼的动作。 说完，他就拉着蛛丝腾空而起，离开了原地。 “长官……他现在居然叫我长官……”萨利警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委屈地喃喃自语，“他之前给我签名的时候还亲切地叫我萨利来着，他该不会已经把我给忘了吧。” 火光在滂沱大雨中逐渐熄灭，硝烟的气味被雨水遮盖，只剩下湿润的尘霾气息。 通往地铁站的街道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踩着水花匆忙奔逃的人群，霓虹灯光在雨幕中扭曲地闪动着，透明的雨滴被灯光晕染得发亮，接连不断地砸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溅起银色的光辉。 一个男人刚从行人手中抢走了一个手提包，然而下一秒，他的眼前就闪过几丝晶莹的白色蛛丝，旋即整个人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被迫倒吊在路灯上，动弹不得。 “该死！是蜘蛛侠！放开我！”他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可惜才叫了两声，他的嘴巴就被蛛丝彻底封了个严实。 蜘蛛侠蹲在路灯的灯罩上，摇着头感叹道：“纽约市可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呀。” 他从灯上翻跳了下来，顺带伸展了一下快要僵硬的脊背，动作轻盈到几乎没有重量。 “尤其是今天晚上，我已经数不清这一路上究竟抓了多少劫匪和暴徒了，我都快累死了。今晚街上的坏人简直多到满街跑，让我不得不怀疑有人打开了监狱的大门。”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话说这个世界不是有很多超级英雄吗？其他人都去哪了？特别是那个穿着奇怪法师袍的家伙，他去参加化装舞会了吗？我做了那么多好事，警方会支付我一点儿报酬吗？拜托，我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吃上晚饭呢。” 蜘蛛感应传来了微弱的提示，蜘蛛侠的目光移向了脚下的下水道井盖。 “我的小虫感应！我简直爱死你了！”他操作蛛丝掀开了井盖，跳了下去，“康纳斯博士，你还是这么喜欢这种地方。可我已经开始厌倦这种反复上演的戏码了。” 在蜘蛛感应的指引之下，蜘蛛侠沿着纵横交错的下水道，迅速地拐到了幽深的地底，纽约市地铁的一处检修处。 他正要推开生锈的铁门，一阵强烈的刺痛感猛地挤进他的后脑。 在精准的预判之下，他灵活轻巧地空翻了一下，躲开了一个朝他扔过来的厚重石块。 在飞散的石屑中，阴森的暗道尽头浮现出一双橙黄色的眼睛，是如同蜥蜴一般尖细竖瞳。 “哇哦，康纳斯博士，我们可真有缘，居然又在这里见面了。”蜘蛛侠用双手在嘴边夸张地比了个o型，“我还以为我快要错过这场和蜥蜴的约会了。” “嘶嘶嘶，又是你。”黑暗中，蜥蜴博士露出了他变异的蜥蜴脑袋，脑袋裂开大口，一根猩红的长舌从满是森白獠牙的嘴里吐出，嘶嘶作响地搅动着，“蜘蛛侠。” 蜘蛛侠拉住蛛丝倒挂在蜥蜴博士的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真高兴我能再次见到你，不过你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又不听话地去捣鼓你的那些基因公式了吗？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这项创业计划没有半分前景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蜘蛛侠。”蜥蜴博士恶狠狠地瞪着他，橙黄色的竖瞳迸发出冷冽的凶光。 “我明白了，你是这个世界的康纳斯博士，我差点儿就把你当成我的老朋友了。”蜘蛛侠啧了一声，“或许现在的你并不认识我，但另一个你对我可是相当熟悉呢。” 他的语速慢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指……” “在另一个世界。” 幽暗的地底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彼此沉默着对视了半晌后，蜘蛛侠干笑了两声。 “好吧，我就说了个玩笑。”他的白色眼罩放大又缩小，做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灵动得就像真实的眼睛，“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很好笑吗？” 蜥蜴博士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呲着牙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蜘蛛侠躲开蜥蜴怪物挥动的尖锐利爪，滑躲到一旁。 “康纳斯博士，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你就算再喜欢我也用不着把这里给拆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排列着轻薄如雾的蛛丝，用极快的速度编织出一张严密的巨网，精准地覆盖住蜥蜴怪物的全身。 “你实在喜欢我，给我送一些鲜花卡片就可以了。要是这些不行的话，送我糖果和信也挺好的。” “给我滚开！”蜥蜴人不断挥舞尖利的爪牙，试图勾破这些纤细的蛛丝。 蜘蛛侠躲开蜥蜴人横扫过来的长尾，落地一滚，射出的蛛丝捆住他的前肢，一刻不停地发出嘴炮。 “博士，我建议你走正门进地铁站，然后乖乖支付车费，逃票是很不文明的行为。除非你真的把地底当成自己的家了，我知道回家是不用每次都支付费用的。” 他用更多的丝线缠绕住巨大蜥蜴的粗壮长尾，勾着它的脖子跃踩上它的后背。 “不过你真的该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住所，毕竟住在这种阴暗的地底可保障不了个人卫生。” 他嫌恶地想要捏住鼻子。 “好吧，我又闻到你身上的下水道味道了，你就那么喜欢住在下水道吗？” “你知道的，下水道这东西又脏又挤的。” “我经常听说有巨大的鳄鱼也生活在纽约市的下水道里，这些下水道的鳄鱼是被调皮的孩子冲进厕所里的宠物，长得又大又丑……” “你也很享受这种被冲进下水道的体验吗？不过我想纽约市的地铁车站应该不是下水道吧？”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蜥蜴博士忍无可忍，带着无法克制的狂怒情绪扯开蛛丝的束缚，甩开巨尾，拍碎了一块岩壁，终于抓住了上蹿下跳的蜘蛛侠。 “你的话也太多了！！嘶嘶嘶说个不停！嘶嘶比上次的你还要烦人一百倍！”它用利爪掐住蜘蛛侠的脖颈。 “哦好吧，我就是咳咳……”蜘蛛侠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就是想先跟你寒暄一下咳咳……” 他抓住对方按在自己身上的利爪，同时猛地抬手挥拳，痛击它的胸口。 “然后再……把你痛扁一顿！——”《 》 56、第 56 章 彼得无法控制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液操作着他的身体以难以想象的超高速在纽约市飞跃。 视野里的世界在不停地旋转，他的胃里也在不停翻滚，但同时他能感觉自己原本的能力被毒液增幅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强悍的力量又让他血脉偾张，本能般的狩猎欲望越来越躁动沸腾，使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这样难受又兴奋的复杂体验交织撕扯，像泥沼一样拖拽着他越陷越深，他第一次觉得在空中飞荡是一件恶心到想吐的事情。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抓住了一丝理智，清醒了几分。 他听到毒液在他的脑子不断叫嚣着要与另外一位蜘蛛侠共生，就像对待现在的他一样。 他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这个世界现在除了他之外，又多出来了一个蜘蛛侠！ 如果蜘蛛感应感应到的没错，那位突然出现的蜘蛛侠只可能是来自平行世界的彼得，是他在其他多元宇宙的同位体。 看来奇异博士史蒂芬的预感没有错，多重宇宙的大门果然没有彻底合上，又有蜘蛛侠从别的世界穿越到了这里。 或许毒液也是这样……这个生物从别的平行世界来到这个宇宙的，然后抓住机会，悄无声息地附在了他的身上。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种生物，他无法将它们从身体里剥离，每次同它们撕扯，他自己都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现在甚至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想到这，他的心底涌上了一丝希冀。 没错！平行世界！如果毒液真的来自别的平行宇宙，那么那里的蜘蛛侠或许知道关于这种生物的弱点。 上次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位年长的蜘蛛侠彼得2号就打败过毒液！ 说不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蜘蛛侠就是彼得2号！他一定知道对付毒液的办法！ 可惜一道冰冷的嘲讽打断了他的幻想。 【你想到的那位啊。】 毒液能感受到他所有的想法，他刚才的所有思考都无处遁形。 【你所知的那位彼得·帕克确实是一个麻烦的家伙。我们渴望他的强大和纯粹，但他却拒绝与我们共生，还找到了我们的弱点，迫使我们之后不得不找了新的宿主。】 它们毫不在意地在他的脑子里发笑，语气充满了耐心，像是在欣赏猎物的挣扎。 【不过很遗憾……】 【这次这个并不是他。】 在蜘蛛感应的指引下，毒液控制着他的身体钻入了井盖。 地底的空气中沉淀着陈年腐朽的铁锈味道，昏暗老旧的照明灯忽明忽暗，闪动的微光斑驳而残缺地印在墙上。 在昏暗不清的微光和阴影里，映入彼得眼帘的，是有些眼熟的修长身影。 他正如同戏耍一般利用蛛丝不断限制蜥蜴怪物的行动，动作灵活得不像是人类，轻盈又敏捷，兼具极强的爆发力。 “到此为止了，蜘蛛侠。”蜥蜴怪物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利爪，尖如刀刃的竖瞳死死地盯着那位蜘蛛侠，“你死定了！” “嗯！嗯！”蜘蛛侠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一个掏耳朵的假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不屑，“‘死定了’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等到蜥蜴怪物愤怒地咆哮起来，他就飞快地拉住蛛丝趴伏在一旁的石壁上，与底下那只彻底被激起凶性的怪物拉开了距离。 他笑了起来，面罩上的白色眼罩还跟着一起眨了眨，嘲讽意味十足：“哈哈可爱的小蜥蜴，看样子你是比我力气大了点儿，但行动实在慢得要死！” 蜘蛛侠的声音落入彼得的耳朵中，不断回荡，最后慢慢收束重合成一个声线。 ——“我失去了……我失去了格温，我的……我的mj。我没能救下她。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他明白，他听过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犹如覆着薄膜的气泡，从他的记忆深处缓缓浮现出来，然后啪地一声碎裂消散。 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四散飘逸了出来，席卷占据了他的脑海，让他的大脑空茫得如同雾海。 雾海中泛起涟漪，熟悉的阴冷声音从他的心底蔓开，挤进他的大脑。 【杀掉他。】 那叠声音齐声对他说道，整齐机械得如同坏掉的录音机中重复播放着磁带，在空旷的黑暗中一直回响。 【一定要杀掉他！】 他终于意识到了刚才占据他脑海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些东西暗含着汹涌迸发的愤怒和尖锐疯狂的嫉妒。 是……克制不住的杀意。 阴冷又浑浊的风贯穿着隧洞，老旧的灯泡艰难地闪动了几下，就彻底熄灭了，整个地底的能见度变得更低。 蜘蛛侠原本正专心致志地为蜥蜴准备蛛网陷阱，却忽然滞住了。 密集的森冷寒意没来由地涌现出来，沿着他的脊背慢慢攀爬上头顶。 他抬起手，发现本该由他掌控的蜘蛛丝却怪异地粘黏上了他自己的手臂。 晶莹剔透的白色蛛丝渐渐被染成了漆黑。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缓慢地蠕动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赶紧甩开这些黑色的粘稠蛛丝，“看上去像是鼻涕虫，比我一个星期没洗的制服还要恶心！” 说完他陡然停住了声音。 他发现一个和他极其相似的人隐匿在暗处。 一样的网兜头套，前后同样烙印着蜘蛛标志，全身上下被白色的蛛网花纹覆盖着，只不过红蓝配色变成了黯淡无光的漆黑。 “你怎么……”蜘蛛侠顿时惊愕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蜘蛛感应诡异地保持着安静，似乎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可飘忽的直觉又清楚地告诉他，眼前这个全身漆黑的家伙一定不太对劲。 还没来得及寒暄，更多粘稠的黑色液体从那个漆黑的家伙背后喷涌而出，迅速地集结在一起，凝聚成坚硬无比且柔韧性更强的黑色蛛网，骤然朝他袭来。 “快躲开！” 少年的声音突兀地从黑色的面罩里冒了出来，在幽暗的地底回荡，急促的呼吸中透着几近崩溃的哭腔。 “求你了！我现在无法控制我自己！” 蜘蛛侠很快反应了过来，侧身躲开对方忽然发动的进攻，动作利落地空翻到了对面的地铁月台。 彼得拼尽全力才从毒液手中抢回了一点儿身体的控制权，这才没有酿成惨剧，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痛下杀手。 空气中隐隐传来风声，铁轨跟着颤巍巍地震动了起来，锈蚀的轴承转动起来，声音由远及近。 相隔着一个月台的距离，那个蜘蛛侠就这样和他一瞬不瞬地对视着，就好像照镜子一般。 仿佛有根无形的弦紧绷着，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画面如同定格。 很快，一道亮如白昼光芒破开了周遭的黑暗。 列车冲出幽深的隧道，呼啸而来，伴随着刺目的光线将整个世界都切割成了两半。 光芒猛烈地涌入他的瞳孔，他晕眩了片刻，再抬眸的时候，只看见列车的车窗一格一格地在他的眼前飞速掠过。 等到列车驶过，整个月台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那个蜘蛛侠的身影已经鬼魅一般地消失不见了。 蜥蜴博士也早就趁乱逃走了，地底的尽头也再没有了动静。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呆了很久。 直到能重新感觉到指尖的僵硬和冰冷，他崩溃地动了起来，发泄一般地开始破坏周围的一切，一拳将混凝土砸出轰鸣的巨响。 “我受够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可不会允许你杀掉任何人！更不可能允许你用我的身体杀掉另一个我！别操控和诱惑我的身体干这种事情！” 【控制和诱惑……】 毒液用一种非常茫然的音调跟着重复。 【你好像对我们有一些误会。】 它张开密密麻麻的触须，然后具结成那张长满尖牙和细长白眼的脸，化成了实体，与彼得对话。 【我们的确也很想与那位彼得·本杰明·帕克共生，因为无论在哪一个宇宙，你和你的同位体都是最适合我们的宿主，但我们和你已经共生，你才是我们现在的宿主，我们会优先遵循你的意志。】 “我的意志？”彼得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慌的愤怒，“你说是我要杀了他？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在蛊惑我！” 毒液吐出细长的红舌头，嘶声说道。 【我们有着共同的蜂巢意识，哪怕在不同的位面和宇宙，也彼此共享着所有的知识和记忆。】 【我们并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情感。】 构成它身体的黑色液体泛起泡沫，仿佛无声的嗤笑一般。 【相反，我们是以情绪为食的生命体，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可以共生的宿主，品尝宿主的情绪，依附宿主的情感为生。】 【除了进食和共生的本能，我们只会映射出宿主本身的性格和愿望。】 “你的意思是……” 彼得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战栗地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住乱作一团的情绪，崩溃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一定是在胡说！” 【没错，就是你自己……】 毒液无比笃定地缓慢说，声音在彼得的脑海中不断放大，顷刻间碾碎他所有的质疑。 【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嫉妒，不甘与愤怒……】 【以及想要杀掉他的这种迫切心情……】 【全部都源自你自己真实的内心。】《 》 57、第 57 章 彼得始终不肯相信毒液。 这个奇怪的生物可以模仿成任何样子，化形成任何物体，还可以发出人类的语言，但那一切都只不过是伪装而已，比如变色龙会改变自己的颜色融入环境，为的只是捕食。 毒液一开始也是这样，它们花了很长时间潜伏在他的身体里，直到将他深层次共生，才开始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等他察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简直就像是寄生虫一样。 它说得这些话，多半都只是它进一步操控他身体的一环，他实在无法相信它说得的任何鬼话。 【寄生虫？！!】 毒液读到了彼得的思想，突然爆发出了暴烈可怕的声音，霎时间，尖利刺耳的咆哮声席卷了彼得的脑海。 它们可是共生体之神创造出的伟大生命体，它们寄生宿主采取的都是温和的方式，它们与宿主共生互利，而不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和寄生虫完全不一样。 就连蜘蛛感应都无法感应到它们的存在，因为蜘蛛感应会判定它们是有益的生物，可以帮助彼得获得更强的力量，而不属于威胁的范畴。 【你居然觉得我们是寄生虫？！我们才不是那么没品的生物！！】 【你以为你被那只飞天的小鸟打落之后，是谁救得你？你可是足足摔断了四根肋骨！没有我们复原你的细胞和身体，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吗？哈？！】 【你必须向我们道歉！】 彼得差点儿被这激烈的咆哮淹没过去，他痛苦地捂住头缓了半天，才找回清明的神志。 “你不是说你们除了进食和共生的本能，就只会映射出宿主本身的性格吗？”彼得心中更加存疑，“我可不记得我是这样个性的人，你一定是在骗我。” 毒液有些费解地望着彼得。 怎么感觉……这个宇宙的彼得·帕克比它们想象的聪明了一点点，没往常那么好骗了？ 某种意义上，它说的也没有错，共生体的确需要宿主的情绪能量才能生存，也的确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但是它们这种从诞生之初就如同白纸一张的生命体并不是只会被当前的宿主影响，而是会复制保留每一任宿主的一些人格，尤其是最初遇到的宿主。 这让它们体现出来的性格更像是它们的第一任宿主，那一位给它们最深影响的宿主，一个叫做死侍的疯子。 它们不会每一任宿主都提及这些，而是不断强调它们共生体与这些宿主同心共体的事实，因为这样能更好地降低宿主的警惕心理，取得宿主的信任，避免引起宿主过于激烈的反抗，同时又能为它们提供更加强烈的情绪。 很少有宿主能发现这一点。 但它好不容易才寄生到了一个彼得·帕克的身上，可不会轻易放走这个最适合共生体的宿主。 出于对彼得这个珍贵又稀有的饭票的尊重，毒液难得耐心地为他解释了一下。 【这些只不过是我们第一任宿主的一些人格残留，被我们无意识地保留在了蜂巢记忆之中，为的是让我们能够更好地模拟出人类的语言和行为，完全无伤大雅。】 彼得将信将疑：“也就是说，除了那个叫死侍的宿主残留在你们蜂巢意识中的一些人格体现，你们所展现出来的一切行为都是我的内心映射。” 他慢慢眯起眼睛，嘴巴一刻不停地蹦出疑问。 “你们共生体不是从外星来的吗？为什么第一个寄生的宿主是一个叫死侍的地球人？死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人格为什么会把你们变成这种性格？共生体之神是什么？你们的母星跟阿斯加德一样吗？灭霸的响指也可以消灭一半的你们吗？你们的蜂巢意识是怎么穿越不同的宇宙位面的？通过虫洞和奇点？你们是怎么繁衍后代的？是有丝分裂吗？你们以情绪为食的原理是什么？与量子涨落有关吗……” 他一开始只是想质疑毒液的说法，到了后面越来越觉得好奇，就拿出了平时进行科学研究的热情态度，忍不住多嘴了起来。 他这一连串啰啰嗦嗦的问题似乎戳中了毒液的痛处，让它涌上了一丝恼羞成怒的情绪，虽然他不确定这种生物是否拥有这种情感。 听到毒液密集的尖牙摩擦出了令人感到牙酸的咯咯声，他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弱了下去，并自觉地提前捂住了耳朵。 然而，那暴烈尖锐的可怕声音并没有响起，毒液反而沉默了下来，窸窣震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真空般的寂静之中，它们重新融化成污浊的黑色液体，流淌着包裹在了他的身上。 【你实在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亲眼看看……看看真实的自己。】 顿时，沉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封锁了过来，将他的视野整个撕开。 紧接而来的是漫长的下坠，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连同意识都被丢进了一片泥沼般的水泽之中，不受控制地沉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他终于出现在了一片泛着漆黑水泽的意识空间里。 【别忘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你被一只吸收了大量放射线的蜘蛛咬了一口，从此拥有了带有蜘蛛特性的超能力。】 毒液模仿人类嘶哑着嗓音对他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残酷的愉悦。 【你从此变成了半人半蜘蛛的特殊存在。】 身边慢慢地荡漾起了涟漪，涟漪不断地扩散开来，他的眼前逐渐开始出现蛛丝一般的雪白丝线，它们互相交织缠绕，构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巨大蛛网。 而蛛网的中央，开始涌动起更深更浓厚的黑雾，雾气渐渐凝聚起来，变幻成一个巨大的虚影。 虚影伸出细长的虫腿，撑起形状怪异的躯干，用猩红发亮的虫眼牢牢地盯着他，吐露出锋利的獠牙，如同一只体型硕大的怪物狼蛛。 他能清晰地从那一只只虫眼中感受到里面酝酿的狂暴与残忍，充满了属于掠食者的狠厉凶性。 这是一种怪物。 一种隐藏在阴影中爬行吐丝的怪物。 一种本性凶恶，喜欢在黑暗中狂欢的怪物。 顷刻之间，他就变成了那只怪物。 他感觉自己正在吐出蛛丝，耐心且细致地将苍白绵软的蛛丝勾绕重叠，排列整齐地铺垫开来，编织成紧罗密布的蛛网。 他不在意任何温存，只是执着于攀爬在他亲手编织的罗网杰作里，等待着独属于他的猎物的到来，不许任何同类的染指，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的意识与信念，所有属于人类的理性与克制在嗜血的本性面前都被轻易碾碎成齑粉，驱动他的只剩下属于蜘蛛兽类捕猎的本能。 他自己就是这头怪物本身。 【这就是你埋藏在心底的——蜘蛛的本性。】 毒液的嘲笑声回旋在偌大的意识空间里。 【它既是你蜘蛛力量的来源，也是你无法摆脱的生存本能。】 【同时也是你真实的自我。】 彼得从越陷越深的蜘蛛本能中挣脱出来，用他那死守不放的人类理智艰涩地反驳说：“你……你胡说……我……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它一直存在于你的心底深处，存在于你的每一寸骨血，每一个基因之中，是你永远也摆脱不掉的一部分。】 毒液冷漠地嘲笑着彼得。 它很满意他现在这副崩溃的反应，重新在翻涌的意识之海中显出实体，像软体章鱼一样扩张着柔软的触手，卷曲着将他的意识从那头蜘蛛怪物中拖拽出来。 【至于我们……我们无所不知，你的一切我们都知道，毕竟我们现在同心共体……你的身份，你的经历，还有你每一个在乎的人，我们一清二楚。】 【我们比你自己都还清楚你的想法。】 无数触手结成细密的黑色藤蔓，沿着他的脊椎骨蔓生出来，粘附包裹住他的全身。最后再懒洋洋地露出那张满是尖牙的笑脸，吐出猩红细长的舌头。 【来玩一个无奖竞猜吧，彼得。】 它们咯咯地笑了起来，试图模拟出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嘲笑，但始终无法真正做到，发出了更像是虫群震动的嗡鸣声，带着嘶哑的诡异笑意。 【来猜猜你现在最在乎的人是谁？】 最在乎的……人？ 彼得茫然地呢喃。 意识空间彻底破碎，他回到了现实，断片的意识再次清晰起来。 微弱的晨光照进他空洞的棕色瞳孔。 他最在乎的人…… 梅姨，斯塔克先生……内德，mj……还有…… 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发现在他略微分神的时候，毒液又取得了他身体的控制权，在清晨初醒的纽约城里穿梭。 “你想要干什么？！”彼得拼命地同毒液撕扯，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体，可惜徒劳无果。 【我们只是想带你去找你现在最在乎的人。】 不同于昨天晚上的慷慨共享，这次毒液屏蔽了他的蜘蛛感应，这让他无法感知到任何。 他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他的身体前往的方向是mj打工的那家咖啡店。 彼得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快停下来！我不许你对内德和mj出手！” 【你确定你现在最爱的人是他们吗？】 毒液缓慢地在他脑中问道，冰冷的语气一字一句都像是拷问。 彼得惊愕地愣住了，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笑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立刻包围住了他。 “难道说……”他压抑着呼吸，仿佛这样就可以止住声音里的颤抖，“可是这个方向明明是……” 毒液控制他的身体停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街角的咖啡店。 【看来你已经很清楚她是谁了，只不过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风中传来风铃的清脆轻响，咖啡店的玻璃门被缓缓推开。 推开店门的少女沐浴在一片晨光之中，垂散的金色发丝在温暖的初阳中闪闪发光。 【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 》 58、第 58 章 “你疯了？！快停下来！你不能动她！” 无法抵御的恶寒瞬间从头窜到脚底，彼得控制不住地怒吼出声，更加猛烈地反抗毒液的控制。 尖细的杂音瞬间在他的脑子里翻起滔天巨浪，如同超声波武器的攻击一样，不断地r躏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紧接着，冰冷的嗤笑声萦绕而来。 【我们当然不会这样做。】 【我们说过很多次，我们只是想帮你，帮你做任何事，怎么可能对你珍视的人动手呢？】 彼得在头痛欲裂的折磨中艰难保持着神智：“那你现在操控我是想干什么？” 毒液一时没有说话。 在极其短暂又漫长的停顿之后，它张开那张似人非人的脸，长舌在尖牙间来回吐露，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 【因为你现在心中抱着疑问，对那个突然出现的彼得·帕克的疑问。】 毒液的语气像极了蛰伏起来等待猎物的毒蛇，满是阴冷的引诱。 【你现在最想质问的，其实是另一个你。】 彼得沉默了一瞬，压抑着怒气：“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我怎么可能会想杀掉另一个自己？” 【可是你觉得他很可疑，难道不是吗？】 彼得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空气里仿佛绷起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等待着骤然断裂的瞬间。 窒息般的恐慌感在他的心中密密麻麻地弥散开来。 毒液肆无忌惮地剖开他的内心，将他心中所有隐秘的思想都翻找出来，阴冷嘶哑的声音不断缠绕在他的耳边，强迫他不得不继续听完所有的话。 【你想问他，明明他在奇异博士的咒语生效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所有多元宇宙的通道也都关闭了，为什么他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你想问他到底是怎么穿越平行宇宙的？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来告诉你？是不是抱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想问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想见到死去恋人在这里的同位体？】 “不对！你说的都不对！我不是这样想的！” 彼得他生硬地打断毒液的话，迅速垂下的眼睑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颤抖的声音透露出摇摇欲坠的脆弱。 【你并不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另一个你，觉得他是某种隐藏的威胁，所以你不想让他靠近这个世界的格温·史黛西。】 紧绷的弦被毫不留情地挑断，固守的坚壳开始出现裂痕，阴影漫了上来，在灿烂的阳光下留下模糊的形状。 彼得再也忍受不了，强烈的愤怒让他的指尖都在发抖，呼吸像是溺在水里一样沉重艰涩。 “更有威胁的难道不是对我纠缠不休的你吗？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任何人！尤其不会受到你的摆布！” 【是吗？】 毒液笑了一声，即使这样的笑声不像是人类，也能透出几分愉悦。 【所以……就算让这个世界的格温·史黛西见到他也无所谓吗？】 这个问题仿佛一道强劲的魔咒，将彼得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心中的猜忌不可抑制地蔓延，犹如弥漫开来的冰冷黑雾，将他的整颗心牢牢包裹，引发出一股难以忽略的烦闷感……或者说，是怀疑和嫉妒。 【让她见到他，你真的无所谓吗？】 …… 余音在空气中如同荡漾的涟漪一样消散，白色的热气在眼前摇曳飘荡。 格温喝了一口热可可，甜腻的热意瞬间在口腔中融化开来。 蓦地，一个轻柔虚幻的声音在她的耳际转瞬即逝，像是一个匆匆掠过的幻觉。 那似乎是彼得的声音，但是声音听起来很模糊，很遥远。 “彼得？”她的视线本能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可惜一无所获。 昨夜的那场大雨，让纽约市的清晨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晨间时分的阳光迷蒙地笼罩着整个城市，在边缘与天际线的交界之处弥留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格温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很轻易地就把刚才的动静归结为她产生的错觉。 这也难免。 她的大脑到现在都有些空茫，人生以来第一次卡顿到完全转不过来，像是运转过载的老式电脑，已经陈旧到无法加载出任何合适的反应。 她甚至意识混沌到专门绕路到米歇尔打工的咖啡店买了一杯热可可。 她昨天晚上进行了一场勇敢的豪赌，赌的是彼得对她的信任。 她问出那些明知故问的问题，不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她只是想知道，彼得是否愿意与她分享这个秘密。 然而结果是……她搞砸了，输得一败涂地。 或许是她呆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杯里的热可可都冷却了下来，甜腻的香气消散了许多。 为了掩饰这样过于明显的患得患失，她摇了摇头，微不可察地重新调整好呼吸，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都赶出脑海。 她正要迈开脚步，那个幻觉般的声音再一次穿破层层空气，飘忽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阳光穿过落叶，落下遍地的斑驳影子。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完全寂静了下来。 格温停了下来，恍惚间望见一道人影在车流中一闪而过，有些看不真切。 “是你吗？彼得？”心中莫名涌现奇妙的预感，她轻轻地唤出了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循着人影闪过的方向，她走进了一条安静的夹巷。 周围密集的建筑挡住了太阳，让这条巷子显得有些阴冷，遗漏下来的几缕阳光照进小巷，在阴影中构成奇形怪状的剪影。 巷子的尽头好像有一个交叉口，形成了一块较为开阔的空地。 从那里传出的声音飘至她的耳畔。 有两个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是男孩稚嫩的童音，另外一个青年声音过分得轻快活泼，都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你昨晚吻了我姐姐，我看到了。”小男孩不满地发出嘟囔声。 青年发出了几声古怪的闷笑：“说谎的小孩子鼻子可是会变长的。看到没有？像这样变长，变成丑陋的怪物。” “我就是看到了，你昨天晚上都翻进我家来了，带着我姐姐一起翻回来的。” “等一下，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家在哪，我要怎么翻进你家？” 视野再一次被温暖明亮的光线吞没，变得清晰开阔起来，让格温终于可以窥见那两人的样貌。 她骤然愣住，心脏急剧地收缩。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她的弟弟霍华德，还有……一个蜘蛛侠。 蜘蛛侠半蹲在霍华德面前，背对着她。 在耀目的晴空之下，他身上那套分布着破损痕迹的紧身制服被阳光清晰地勾勒出表面细致的纹理和饱满修长的肌肉轮廓，交织在一起红蓝色调过分鲜艳，闪烁出细微的光亮，更显得他背后的那个蜘蛛标志凌厉修长。 而这样独特的蜘蛛标志，与彼得战衣上那种圆润小巧的蜘蛛完全不同的标志，曾经出现在她的那些奇怪的梦里。 格温咬住嘴唇，小心翼翼地藏进巷口一个破败的垃圾桶的背后，刚好在背阴处，这样既可以将声音听得更清楚，又可以将不远处的所有情况尽收眼底。 “你就像这样抱着她，然后再搂住她的腰，然后这样吻住了她，昨天晚上我趴在窗户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弟弟霍华德绘声绘色地说道，手脚不停地比划着动作，脸上的表情格外笃定。 蜘蛛侠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话语里满是无奈笑意：“我都没见过你姐姐，更不知道你姐姐是谁，我怎么可能会吻她？” “你就是吻了她。” “不，我没有吻她。” “你有。” “不，我没有。” “你有。” “不，我没有。” …… 如同孩童吵架一般的车轱辘对话进行了许久，两个人谁也没有分出胜负。 在这场无止境的争辩之中，格温屏住呼吸，走出了小巷，一步一步轻缓地靠近他们。 直到距离他们很近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开口：“没错，他的确没有吻过我。” 蜘蛛侠回过头，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陌生的金发少女，阳光笼罩了下来，在她浅淡的发色上展开一片金黄的光圈，而那双眼睛恰好出现在了这灿烂细密的光线之中，如同碧蓝如洗的晴空，浓郁到让人无法忽视。 少女沉默地与他对视着，让他感觉到了一丝非常轻微且模糊的熟悉感。 刹那间，莫名的战栗将他淹没。 类似这样清澈柔软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蓝色眼睛，连同那头散开的淡金色长发，曾无数次地出现在他沉睡的旧梦中，被漫长的时光所掩埋，变成有些斑驳陈旧。 而现在，那股稀薄到像是幻觉的朦胧熟悉感越来越强烈，满是尘埃的记忆在这一刻从灰烬之中重生，迸发出让人疼痛的灼热温度，重新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少女陌生的样貌慢慢变得模糊，隐约映出了另一副样子。 一如很多年前，那无数次绽放在他面前的灿烂笑容。 良久之后，他才从僵涩的喉咙中挤出了很轻的声音：“她是谁？” “她是我的姐姐。”霍华德回答。《 》 59、第 59 章 蜘蛛侠一动不动地看了格温一会儿，所有的惊愕都被面罩所掩盖，再悄悄被他抹去。 他逐渐冷静了下来，然后举起手挥了挥，生硬地打了一个招呼：“嗨，你好。” “你弟弟今早送给我的那些苹果派是你做的吗？”他紧张地称赞起来，特意没有提及那些苹果派都无一例外有明显的烤焦痕迹，“我感觉味道稍微有些甜了，但是没关系，我就喜欢吃这些过甜的东西。呃……我想说……谢谢你们的款待。” 少女依旧沉默不语，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晴空般盛满阳光的眼眸里面涌起澎湃的巨浪。 然而下一秒，她开口说话了，语气里满是怀疑和戒备。 “你是谁？”她问道。 但不等他开口回答，她就将她的弟弟霍华德挡到了身后，和他拉开距离，举起了手机。 “我怀疑你试图拐骗我的弟弟，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就马上选择报警。”她皱着眉威胁道。 “我保证我是个好人。”他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双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如你所见，我是蜘蛛侠。” 她顿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你不是蜘蛛侠，你是谁？” “我真的是蜘蛛侠。”他有些郁闷地解释。 “没错，他就是蜘蛛侠，我能证明。”霍华德拉扯了几下她的衣角。 她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再度把眸光锁向他：“我不相信你是蜘蛛侠，你到底是谁？” 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这种质问，但当他看见那双迎着光的眼睛，仿佛被清晨初阳所穿透，染上温暖颜色的透明水浪，盈满了通透的湛蓝，就不忍心拒绝。 他抬手想要比划什么，最后又放下，来回好几次之后，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最后无奈地表示：“我明白了，是需要证明给你看，对吗？”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轻盈地往后一跳，与墙壁紧密相贴，稳稳地停留在上面，动作灵活利落，跟脱离了地心引力一样，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 格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微眯起眼睛。 她用探究的目光扫视着蜘蛛侠的全身，试图找出辅助作假的道具：“你是在进行街头艺人表演吗？你把魔术机关藏在了哪里？” “魔术可做不到这样的事情，这已经足够证明我是蜘蛛侠了。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蜘蛛侠小心翼翼地问。 格温依旧板着脸：“不信。” “伤心。”蜘蛛侠面罩上的白色蛛眼都沮丧地耷拉了下来。 格温把目光落在他双手的手腕间，蛛网发射器在暖黄色的迷蒙阳光下泛着金属独有的冷光。 她默默地在记忆中对比彼得手腕上的相似装置，双唇不自觉地翕动，轻声说道：“好像也不太一样。” “你说什么？什么不一样？”蜘蛛侠用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她的声音，奇怪地问。 “没什么。”格温平静地转移话题，“我在想你戴在手腕上的那是什么装置。” 蜘蛛侠支吾了半晌，解释说：“这个装置是用来发射蛛丝的，不是什么魔术道具。” 他注意到了少女脸上短暂停留的异样情绪，以为她还在怀疑他的说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一个陌生的女孩面前努力证明自己是蜘蛛侠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只是被潜意识驱动着，不想让眼前这个女孩对他抱有误会。 他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好吧，那我再给你示范一下爬墙吧，像蜘蛛那样。” “等等，我不想看那些。”她阻止了他。 他有些困惑地从墙上跳了下来：“别告诉我，你还想看我示范像蜘蛛那样吐丝，那我就实在办不到了，我只能用手腕上的装置发射蛛丝。”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停了下来，指尖在发射器隐秘的精密按钮上犹豫不决地徘徊。 昨天一晚上的激战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蛛网粘剂，蛛网发射器快要没法发射蛛丝了，这让他有些苦恼，纠结要不要用仅剩的蛛丝来证明自己的蜘蛛侠身份。 要是他也能随时随地用脑子想就能发射蛛丝就好了，就像另一个世界的蜘蛛侠那样。 纠结了一会儿，他只好耸了耸肩，话语里带着明显的遗憾：“我也觉得那种能随时随地吐丝能力挺酷的，但我得承认，我确实做不到。” 少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绽开了一个温柔灿烂的笑容。 “好吧，我相信你是蜘蛛侠了。”她笑着对他说。 清澈浮动的蓝色氤氲在她的眸子里，浅淡的金色头发在阳光的穿透下近乎变得虚幻，飘散地垂在她的额前。 熟悉的笑容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几乎和眼前这个少女重合在了一起。 即使她们长得并不相像，但是那如初一辙的瞳孔和发色，一颦一笑的神态，还有给人的模糊缥缈的感觉，都太过惊人的相似。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羽像蝴蝶一样微微颤动：“你能把你的面罩取下来，给我看看你的脸吗？” 蜘蛛侠顿时怔愣住，花费了好几秒，才艰难地从嘴巴里挤出话来：“这不好吧……这种暴露真实面目的行为不是匿名英雄的风格。” “你说得对。”她点了点头，看着他微笑，“我只是有点儿担心你是一个脸上长满疤痕的蒙面怪人，就像纽约市关于蜘蛛侠的都市传说那样，如果让你为难了，我实在是很抱歉。” 她脸上的微笑透着似是而非的微妙，眼光锐利得如同某种锋利的器械，能够剖开他的谎言直刺他灵魂的真实。 这种表情莫名让他觉得非常心慌，好像有种被看穿了某些秘密和伪装的错觉。 “我才不是脸上长满疤痕的蒙面怪人，我可以给你……”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说到一半，又停下来，抿住嘴摇摇头，“可是小姐，匿名英雄暴露真实面目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格温半垂着眼睫，声音放得很轻，微不可察的紧张和焦虑共同化成阴影积蓄在她的眼底，暴露出几分急切，“所以我就只是看看，为了验证某些事情，我不会告诉别的任何人，我保证。” 蜘蛛侠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那……好吧。” 他将头套掀到鼻梁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彻底取下来，一阵强烈的蜘蛛感应所带来的刺痛感忽然挤进了他的感官。 附近忽然传来几声建筑轰然坍塌的巨响，颤动的金属收束成刺耳的嗡鸣。 蜘蛛侠微微一滞，深吸口气快速说道：“看来，我又有事要忙了，回见。” “等一下。”格温来不及挽留，就看到蜘蛛侠已经重新拉下面罩，轻盈一跃，跳上建筑物的外墙，不出片刻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牢记他消失的方向，急忙嘱咐一旁的弟弟： “听着霍华德，附近好像出事了，你现在先乖乖待在这里，然后等乔治带着其他警察赶过来，我出去看看情况。” 霍华德不满地发出抗议：“这不公平！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躲在这里，我也要跟你一起过去！” “这不一样，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所以我要好好看住他，待会儿不能让他跑了。” 格温固执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情绪再也无法掩饰地激烈翻涌，连声音都染上一丝颤抖。 一种强烈的直觉提醒她，一定要在这个蜘蛛侠身上找到问题的答案。 “绝对不能。” ———— 蜘蛛侠凭借着蜘蛛感应逆着人流，很轻易地就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变成一片废墟的银行。 只见强风撕裂了空气，周围的建筑接连坍塌垮落，劫匪展开了巨大的机械双翼，将飞溅四散的石块切成粉碎，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我居然能看到一个鸟人在抢劫银行。”蜘蛛侠穿过逃散的人流，轻盈稳健地跳落在银行的柜台上，“显得犀牛人在街上横冲直撞都不那么稀奇了。” 劫匪转过闪烁着绿点的头罩，在看清眼前忽然出现的红蓝色身影之后，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蜘蛛侠，又是你，你一次又一次插手我的事，我这次一定要彻底解决掉你。” 伴随着金属的鸣动声，他扇动利刃一般的机械翅膀，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噢，我该怎么回应你这番慷慨激昂的宣战声明呢？”蜘蛛侠侧身翻过，躲过他的袭击，“待会儿给你鼓个掌吧，不过要等到你坐上警车的时候才行。” 他牵制住劫匪的一只机械翅膀，单手扭转对方的手臂，将他甩向一旁的玻璃橱窗，激烈的行动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轻快的语气。 “不过……你是谁来着？抱歉，我实在不知道你的名号是什么，是小鸟还是飞鸟，或者鸽子？” “要知道我在日常巡逻的时候，最讨厌鸽子这种生物了。” 在他一刻不停的吐槽中，劫匪从一地的狼藉里重新站起身，面罩下发出含着怒气的嘶哑声音。 “你真是个多管闲事的白痴。” 明明这只该死的蜘蛛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昨天又才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今天就装作不认识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摔傻了脑子。 “还有谁能飞上天空，像老鹰一般快速而灵巧？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只有我，秃鹫！”秃鹫艾德里安·图姆斯说道。 “好吧，秃鹫先生。”蜘蛛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语气听起来有种半真半假的失落，“你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号，我还是觉得小鸟之类的比较可爱，难道你真的是个秃子吗？” 秃鹫只当这是蜘蛛侠对他的挑衅，扇动双翅飞了起来，毫不在意地发出阴冷的笑声：“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到监狱里去的，想都别想。” 这时，他注意到蜘蛛侠的背后背着一块盾牌一样的圆形铁板，警惕地问：“你背后背着什么？” “哦，你问我这个东西的用途啊。”蜘蛛侠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在背后的下水道井盖取了下来，“当然是……”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腾跃而起，一根晶莹的蛛丝在光线中一闪而过，发出细碎的光芒。 “用来打小鸟的！” 沉重的井盖被蛛丝连带飞起，迅速地甩砸向悬飞在空中的秃鹫。 “请管理好你的机械翅膀，不要把它磕坏了！这可是公共设施！我待会儿还要把它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呢！弄坏了是要赔钱的！”蜘蛛侠牵动着蛛丝，用井盖不断轮砸秃鹫的翅膀。 秃鹫被迫飞向更高的地方躲避攻击。 他张开双翼用力一扇，如同利箭一般窜入高空，发出尖锐而凄厉的风声。 “蜘蛛侠，你真的惹火我了，请允许我再次回敬你一个惊喜。”他缓慢地咬出残忍的嘲弄。 作为穷凶极恶的凶残匪徒，他很清楚如何激怒这些超级英雄，让他们陷入混乱的恐慌。 他在惊魂未定的人群中挑中了那个正在冷静疏散行人四散逃跑的金发少女，向她飞掠而去。 蜘蛛侠望见这一幕，全身血液几乎都凝固在了这一刹那。 一股似曾相识的强烈恐惧失控般地席卷了他的心脏。 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茫，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凭借着本能，不顾一切发出的，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格温——！！！”《 》 60、第 60 章 彼得无声地喘|息着。 他一直在同纠缠在体内的毒液和蚕食他内心的蜘蛛本能搏斗。 时间仿佛变得尤为缓慢，他的意识时不时落入昏沉的黑暗，再艰难地浮出深渊，如此循环往复，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挣扎。 他似乎看到毒液为了迫使他屈服，故意吸引格温与另一个自己相遇在了一起。 清晰的嫉妒从胸腔中肆意地滋生出来，无情尖利地戳刺着他的内心，几乎要将他引向失控的深渊。 【即使这样……你依旧要拒绝我们吗？】 毒液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一直迫使他聆听着诡异嘶哑的慢声低语。 【你明明那么在乎这些……可是你宁愿拒绝我们，也要选择牺牲这一切吗？】 “我不是你……不是你说的这样……”彼得一边撕扯那些疯狂在身上生长的黑色粘液，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别想……别想蛊惑我！滚开！” 冰冷沉重的黑暗压迫得他难以行动，他无法转动眼球，四肢不能动弹，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没有办法控制。 渐渐的，他的所有意志与坚持，所有固守的善良与人性都在这无休止的折磨之中慢慢被残忍地碾碎。 恍惚间，他终于听到了格温的声音。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她的尖叫隐隐约约地夹杂在长风中，充斥着几乎崩溃的恐惧。 紧接着，如利刃撕裂空气的尖锐风声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开始，他还分不清这是否也是毒液强行让他看到的幻象，直到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耀眼的阳光刺入双目，摇摇欲坠的世界逐步展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是秃鹫。 他看到秃鹫挟持着格温飞上了高空。 她哀恸颤抖的身影让他瞳孔骤缩，他面对毒液所固守的反抗瞬间崩塌成淹没一切的战栗，只剩下不顾一切地想要赶到她身边的焦急。 然而，铺天盖地的黑暗很快又带走了一切，将他的意识抽离出现实。 毒液冰冷强硬地控制住他的身体。 【接受我们……只要你接受这一切，我们就帮你……帮你救她。】 黑暗寂静得令人窒息，他再也听不见那牵动他心绪的叫喊。一切深沉得仿佛深海的水底，他拼命想要呼吸，却抓不住丝毫的氧气。 【接受我们……】 如同藤蔓一般的黑色触手淹没了过来，侵染上他的躯体，彻底吞噬掉他本身的鲜艳色彩。 【如果你想救她，就彻底地接受我们。】 彼得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开启的灾难，是他得罪了秃鹫，将他亲手送进的监狱，也是他昨晚放跑了秃鹫。 一切都是因为他。 而格温本不该承受这些灾难。 “只要能救她，我……” 他用一种轻到几乎快要破碎的呢喃说道。 “我接受你们。” ———— 秃鹫的头盔散发出绿色的光点，被遮挡的面容下透出危险而嘶哑的笑声。 “瞧瞧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跟我亲爱的女儿丽兹多么相像。”他故作怜惜地看着格温，“而我可怜的丽兹……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蜘蛛侠的节奏，干涸的发射器也没办法再发射出蛛丝。 他只能艰难地追上秃鹫，停到楼宇的边缘。 他深吸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说服对方：“秃鹫先生，我想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先放开她好吗？” “无辜？谁能比我无辜？” 秃鹫阴森地笑了起来，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怒不可遏；“我当初只是因为贩卖了一点儿外星材料制作的武器，你就把我送进了监狱。” 蜘蛛侠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能笨拙地安抚秃鹫的情绪，先确保人质的安全。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这些，你先放开她好吗？”他的手心都在冒汗，再也说不出半分打趣的俏皮话。 秃鹫冷笑着自言自语：“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错，我如果不卖它们，斯塔克工业还不是会利用这些废弃的外星材料制造武器？谁不知道回收这些材料的损害控制局是斯塔克工业赞助成立的？我可不相信一个曾经的世界军火工厂会轻易放弃那么好的买卖。” 在他看来，利益与家人才是他生活的一切，而蜘蛛侠这些故作天真的超级英雄们就是一群假大空的白痴，他们对于这个世界多管闲事的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一些虚伪至极的做派。 “蜘蛛侠，我想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的生活有什么错呢？”他阴恻恻地反问蜘蛛侠，“在我入狱之后，我的家人不得不离开纽约，搬去另外一个州生活。而我被判了八十年监|禁，要在孤岛监狱里一直困到死，永远都见不到我的妻女。你觉得这是我应该受到的惩罚吗？这是我的家人应该遭受的痛苦吗？” 格温看着不顾一切想要救回自己的蜘蛛侠，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深刻的内疚。 秃鹫轻易地将她抓在手里，挡在身前，好像可以一把就将她的骨头全部捏碎掉。 如果不是她非要跟过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剧烈的疼痛和高空缺氧般的窒息挟持着她，让她难以开口说话。她只能带着颤抖与哭腔，断断续续地挤出破碎而扭曲的词汇。 “不要管我……快……” “这些都是你的错，蜘蛛侠。”秃鹫扯动嘴角，无比笃定地对那个红蓝色的身影说道。 他的声音既憎恶又兴奋，很享受于目睹这样的超级英雄在目睹一个少女即将消亡的时候接近崩溃的丑态。 “是你毁了我的家庭，我的未来，我的一切！” 秃鹫的嗓音沙哑得吓人，透着满不在乎的恶毒。 “我也要毁掉你的！” 随着金铁之音轰然鸣响，巨大的机械羽翼搅碎了空气，秃鹫骤然松开了双手。 他故意做出最容易让一个超级英雄痛苦绝望的事情，似乎这样的话，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就能转移到对方的身上。 风声急啸，少女坠了下去。 一瞬间，蜘蛛侠的思绪回到了他那段不断设法忘却的记忆之中。 他所爱女孩的永逝。 “格温？！” 他惊慌地叫喊出这个名字，强烈而激荡的情绪让他忘记了理智，不管不顾地追逐她而去。 在这瞬息的死寂之中，所有事物的在充沛的光照下显得那般清晰。 她如落叶一般坠落的身影，她濒死的呼吸，她眼角饱含绝望与恐惧的泪珠，都清晰地落进了他的眼里。 长风在耳边呼啸，他在崩落的碎石中用力一蹬，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这种事不能再重演了！我绝对不会让它再度发生的！” 终于，他抱住了她。 直到平稳落地很久之后，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到毫无血色，禁锢住少女身上的手更是一直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别担心，小姐……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 面罩遮掩住了他的神情，可他语气里的紧张却控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你现在安全了，我向你保证，你很安全。” 他几乎带着执念在重复着这些话，充满了病态的不舍与悔恨。 逐渐的，他无意识地喊出了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 “格温，你安全了，你真的安全了……” “格温……” 说完后，他才猛然愣住。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不可能是格温，永远都不可能，因为真正的格温已经…… 太阳慢慢升腾起来，倾倒下大片的光斑。 轻薄的阳光照亮了少女一半的侧脸，几缕金发几乎透明地贴着她的耳廓，与记忆中的女孩并不一样的面容提醒他从痛苦的记忆中苏醒。 他攥住她双臂的手指微微收紧，再脱力般地松开。 “你认识我？”她忽然开口。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什么？” “我的名字，格温·史黛西。”她用一种非常客气且礼貌的语气轻声对他说，透着一种满是疲惫的微弱，“你刚才喊了我的名字。”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难怪他会对她产生这样微妙的熟悉感。 原来她是这个世界的格温。 灿烂的光线铺散下来，滚落在少女同样色彩的金发上，如同跃动燃烧的赤金火焰，散发出侵透心脏的柔软。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彼得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格温凝视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 太阳展露光辉，晕开一圈模糊的虹色，在一片纯白之中，两个人的身影被揉进了天光里。 “蜘蛛侠……我能看看你的脸吗？”她缓慢地眨着眼睛，笑着说，“我能知道你是谁吗？” 她问出了与昨晚一模一样的问题。 可是另一个他给出了与他截然相反的答案，代替他作出了回答。 另一个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扯下了头罩。 他深褐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飞舞起来，浓密而凌乱，浅棕色的眼睛被光线印刻得剔透，微微发亮。 与他是那么的相像。 刹那间，如同憎恨一般的绝望席卷了他的内心，彻底让其染上了漆黑的颜色。 “本……莱利。”他听见另一个他说道。 “我叫本·莱利。”《 》 61、第 61 章 格温微笑着眯起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温和得像一泓清泉，只是清澈的表面下沉淀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暗色。 “好的，本……莱利先生？”她缓慢地咀嚼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晦涩与试探。 寂静如阳光中的尘埃一般弥漫开来，在一阵沉默的停顿过后，她毫无预兆地开口： “那么接下来，你和我一起，去我家吧。” 这个如同惊雷一般的提议让本猛地抬头望向她，满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试着组织语言，可是这个超乎他想象的发展掀起了一阵让他缓不过来的风暴，让他的大脑变得一团乱麻：“可是……我……去你家……这不太好吧。” “我弟弟说你这几天一直流落街头，我猜想你应该没有住的地方。”格温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她微微蹙起了眉梢，敏锐地注意到他满是划痕和破损的战衣，以及腰腹和手臂上都有几道过于明显的伤痕。 “还有……我想你现在需要好好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 “你说这些呀。”本毫不在意地抬了抬手臂，向她展示已经差不多要愈合的伤口，“没关系，它们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你的衣服和伤口都粘连在一起了，必须要好好处理一下。”格温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原本柔和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 这些伤口的确已经开始长出新的皮肉，但它们同样与战衣破碎的边缘紧紧地交融在了一起，必须要及时清理，将粘连在皮肉里的布料一点一点的摘取出来才行。 本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吞咽了几下。 他太懂这样不甚明显的情绪转变，这代表她快生气了。 她和他记忆中的那位恋人一样，其实骨子里继承了一部分父亲固执的性格，这让她做事有种锲而不舍的执着，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结果不出他的意料。 “你有处理伤口的药品吗？”格温反问他，“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本感觉自己脸上不受控制地升起一团红晕，并沿着脖颈的方向蔓延开来，很快就连耳根都一阵发烫。 他不想应对她这副不愉快的样子，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轻易地答应这种事情，只能忍不住扶住脖颈，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与不安：“但是被你的家人看到了……” 格温朝他弯了一下嘴角，恰好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你不用担心，这几天我父亲因为孤岛监狱b乱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可是……” “你不想被别人看见的话，可以不走正门，从窗户翻进去就行了，就像昨天晚上一样。”霍华德滑着滑板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说过了很多遍了，我根本没有做过那种事……请不要再提昨天晚上的事了……”本似乎变回了笨拙的少年，平时发达的语言神经像是全部失灵了一样，半天编织不出一句像样的话语，让所有的辩解都变得十分苍白。 尤其是他那些早就变得模糊遥远的陈旧记忆都在脑海里争先恐后地复苏过来，已经繁多复杂到过分挤占了他的思绪，让他恍惚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格温看着不知所措的本，提醒说：“警察快要赶过来了，如果你不想接受盘问的话，就快把你的面罩戴上，跟我们走。” 本挠了挠凌乱地卷发，终于自暴自弃地答应了下来：“好吧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 本欲盖弥彰地敲了敲窗户的玻璃，然后才缓慢而谨慎地从窗外的小阳台翻进了格温的房间。 落地之后，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 屋子布置得整洁而温馨，光线朦胧地充盈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柔和清新的淡蓝色墙壁，还有那些书和衣服……还好，细节上的布局并不相同，这让他总算可以说服自己和记忆中的那些区分开来。 霍华德从门缝里探出头，朝他吐了吐舌头：“看吧，你明明翻得很熟练。” 本已经放弃了解释这一切，只能无奈又含混地拒绝承认：“我不是……我没有……”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格温已经拿着药箱折返了回来。 她倚在门框上，细细地打量他，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意。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本不自在地耸了一下肩，干巴巴地抿出一个笑容，“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别在意，我只是想仔细地看看你。”格温似是而非地滞了一下，然后低头熟练地找出里面用来处理伤口的镊子，消毒水和纱布，再次抬头凝望他的脸，“非常仔细地看一看。” 这个自称本·莱利的男人，他的蜘蛛网格战衣，蛛网发射器，强大的力量，轻盈如蜘蛛一般的动作，以及有异于常人的恐怖愈合能力简直和彼得一模一样。 他的确是蜘蛛侠，做不了假。 他不是彼得，却很像是那位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蜘蛛侠。 她根据他的声音判断，他应该是十分年轻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却也不算是少年了。 只是他脸上那些许久没有打理过，已然茂密的胡茬有些影响她的判断。让她始终断定不了他的具体年龄和样貌，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反复出现在她梦中的少年。 所以……她必须好好确认一下，从上到下不放过每一寸细节。 本感受到她过于直白的视线，脸上的神情流露出过于明显的僵硬。 “把你的战衣脱了吧。”格温说道。 本顿时瞳孔地震：“你说什么？！” 格温淡定地指了指他腰腹上的伤痕：“我要帮你处理伤口。” 本惊愕地僵立了四肢，紧绷的身体宛如木头一样，整个人掩饰不住地慌乱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 在诡异的且难熬的寂静中，本的蜘蛛感应忽然极其轻微地哆嗦了几下，然后重归沉寂。 他瞬间愣了愣，然后抬起头，直直地望向窗外。 他总觉得外面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妙的危险味道。 窗沿外的花架摆放着一盆翠绿色的盆栽，微风摇曳而过，植物的枝叶在阳光中轻轻舒展。模糊的光斑顺着枝叶的间隙缠绕，透过窗户流淌了进来，破碎地散落在地上，将空气中的灰尘都染上了光亮。 他用那比常人灵敏的视觉观察了好半晌，却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格温当然理解本的顾虑。 “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弟弟霍华德来帮你处理。”她走到窗边，将敞开的窗户牢牢地合上，“不过，他是个笨手笨脚的毛头小子，大概没怎么做过这种事。” 做完这些，她低垂着眼睫，将药品和工具放在他的面前。 “或者……你可以自己动手。” 本再次被呛住了，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机会呼救一样，拼命摆起手：“我能自己来！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但我想最好还是我自己来吧！” 格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还有这些……是换洗的衣服，都是我爸爸的旧衣服，可能有点儿不合适你的尺寸。” “没关系。”本如释重负地轻声回答，“谢谢。” 格温沉默了一下，又问道：“莱利先生，待会儿你能顺带把你脸上的胡须全部剃掉吗？” 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让你的脸部看起来清爽一点儿，拜托了。”格温贴心地拿出了准备好的剃须泡沫和工具。 本有些难为情地张了张嘴：“看来你好像很不喜欢邋遢的人。” 格温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温柔无害的语气和笑容，再加上与他逝去恋人的特殊联系，让本真的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明白了，我尊重这一点。”本叹息地点了点头。 一股莫名的郁闷在他的心头积压，他下意识地想要向她解释：“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现在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 但他马上意识到，他现在的个人形象好像确实挺糟糕的。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妥协：“好吧，我照做。” 等到格温彻底关上了房门，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 等到本一个人处理结束，格温敲开了房门。 太阳沿着窗沿慢慢沉了下去。 金红色的夕阳穿透了房间，全然地倾洒在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上，他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完美的剪影，细碎的金光在杂乱微卷的头发和纤长的睫毛上跃动。 眼前的男人俨然蜕变成了一位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 他和她在梦境之中看到的一样，有着清晰流畅的下颌，深邃的眉眼，和一双剔透且漂亮的，如同小鹿一般的棕色眼睛。 她终于可以确信，这个男人就是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少年。只不过现在的他与她梦中的样子相比，已经成熟了许多。 “果然是你。” 她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在我梦里出现过的人。”《 》 62、第 62 章 闻言，本疑惑地顿了下，慢慢地抬起头望向格温，浅棕色的瞳孔惊讶地扩散开来。 “你刚才说……我在你的梦里出现过？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格温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本，紧盯着他的双眼。 窗外传来沙沙的细响，落日余晖透过窗户的缝隙落进来，在房间里悄无声息地游走。 “这解释起来很困难……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停了下来，眨了下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向地平线沉落的夕阳，在这个瞬间静止了刹那。 目光相触的瞬间，她的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 “我梦见……你……”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感刺进了她的脑海，仿佛神经系统短路一般的感受席卷而来，在颅腔内无声回荡，搅动起阵阵嗡鸣。 膝盖忽然一软，她整个人失去了身体的控制。 紧接着，昏沉的黑暗一拥而上，笼罩了她的视线，很快就切断了她的意识。 她再也抓不住现实，身体缓缓地滑了下去。 “你怎么了？” 本刚慌张地喊出几个音节，就看到少女轻盈得花一般，倒落在他的怀里。 ———— 她应该是又做梦了。 在黑暗中经历宛如坠海一般的沉浮中，她费力地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漾开浑浊的涟漪，很快更多的光圈渐渐晕染开来，逐渐形成触感真实的场景。 就像幻境一样。 这里的风格和布置很像是她的房间，却又不是，仿佛是存在于另外一个时空的平行空间。 房间里朦胧的光线像半透明的纱帘一样，柔软地笼罩上来。 一具如同人体雕塑一般饱满匀称的漂亮男体毫无防备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这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有着一双清澈漂亮的浅棕色眼睛。 他是本。 出现在她梦中的本总是这样一副年轻的少年脸孔，看起来就跟彼得差不多的年纪。 他还穿着蜘蛛侠的制服，红蓝色的轻薄战衣被他从腰间拉起，随之甩落在一旁。 做完这些，他看向她，喉结不自觉地轻微滚动，呼吸中透出微妙的紧张，胸腔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起伏。 她的双眼被迫落在这副赤|裸躯体上，目光沿着那轮廓清晰的紧实的腹肌一路向下，一直延伸至线条分明的人鱼线，一览无遗。 等等，接下来该不会是要…… 猜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她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仿佛着魔一般，她的意识仿佛被禁锢在躯体里，擅自行动着，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直到她总算注意到他胸前有着好几道狰狞的，类似利爪造成的伤痕，这才冷静了几分。 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只是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起那些伤口。 柔软无声的寂静揉进一片昏黄的光线里。 他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锁着她，专注而绵密的眼神明显表露出了缱绻的痴迷。 像是看着恋人才会有的神情。 她一点点地用棉球抹开伤痕周遭的血渍，惹得对方发出了小声的痛呼，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放轻松点儿，见习骑士。”她听见自身发出了不属于她自己的陌生声音，声音格外沙哑。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清朗的声音压抑得有些低沉，染着丝丝笑意。 话音一落，他们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下来，放慢了呼吸。 也许是离得太近了，他们彼此呼出的气息清晰可见，随着呼吸频率的变化，似乎有朦胧的白雾在眼前缓缓弥散。 心脏好像在胸腔里急促有力地鼓动起来。 他动作自然地将她耳旁垂落的碎发轻轻拨开，然后亲昵地抚上她的侧脸，温热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的浅棕色瞳孔在灯光底下映出更加深邃的颜色。 她被这样一双眼瞳攫住了，无法言喻的酥麻感沿着脊椎游走，纠缠住她的意识，让她无法反抗。 不知不觉，更加滚烫炽热的温度和存在感清晰的气息覆盖了上来，落在她的唇上，塞满了她的全部感官，堵碎了所有的话语。 他叹息般地呢喃着。 “我不会有事的。” …… 本替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女轻轻盖上了被子。 蓦地，一声模糊的哼鸣随着少女短促但轻柔的呼吸钻进他的耳朵里。 “见习……骑士……” 她苍白无色的嘴唇轻轻颤动着，断断续续地吐出不成句的单词。 本惊愕地愣住了。 这个久远但深刻的称呼，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他。 他眉间紧皱，视线忍不住移向少女昏沉的睡颜，心中更加内疚。 这个与他死去恋人过于相像的少女，今天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现在依旧昏迷不醒。 黑暗中闪过一分稀薄的光亮，淡绿色的石头项链从她白皙的脖颈间滑落下来，盈着奇异的微光。 他的目光凝滞了一瞬，匆忙移开了视线。 他应该赶快离开，以免再把她牵连进更多的危险。 下定决心后，他找出已经残破不堪的战衣，悄悄地跳出了窗户。 ———— 本像前几天一样，随便找了一栋摩天大楼的天台，打算就这样度过一晚。 垂浓的夜幕缀着稀疏的繁星，这座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纽约市一如既往地展现出迷幻的霓虹夜色。 他在天台边缘坐了下来，细细地检查起他的装备。 这套战衣基本要报废了。 双手的蛛网发射器倒是没有坏，可惜已经无法产生蛛丝了，得想办法去搞点儿材料，补充一点儿蛛丝粘剂才行。 最后，他抓起了头罩，动作陡然僵硬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光流连地看着面罩上细致的纹理，指尖微微颤抖。 “明明已经说好是最后一次了。”他低头轻声自语，“结果麻烦还是一件又一件地找了上来。” 无数种在他心中不得解脱的情愫一瞬间一起涌了上来。 “特别是……我在这个世界居然还遇到了……” 剩下的话在齿间徘徊，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个格外年轻，但异常冷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好久不见，三号。” 本条件反射地回头望去。 那日他在地底见过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穿着一身奇特的黑色战衣，上面布满了冷银般的白色网纹，胸口烙印的蜘蛛标志透着一股张狂和暴戾。 这样的设计很像是蜘蛛侠的制服，只是风格跟常见的红蓝配色过于不同。 看着让人心里发毛，让他莫名感觉出不太对劲。 那人脸上的头罩融化开来，像是有生命一样活动着，窸窸窣窣地褪成某种藤蔓一般的网状组织，很快就露出了一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 本认出了这个穿着黑色战衣的少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彼得？”《 》 63、第 63 章 本有些尴尬地回应：“好久不见。”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压抑到让人发怵的死寂。 在诡异的寂静中，本试着弯了弯嘴角，生硬地挑起话题。 “你身上穿的是新研制的战衣吗？看着挺酷的，但貌似不是纳米材料制成的。” 彼得无动于衷地凝视着他。 “彼得？”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笑了一下，“你居然主动叫我彼得？” 本惊讶地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很快发现，少年原本明亮的双眼变成了没有聚焦的黯淡空洞，一点星光也映不出，深沉得如同没有波澜的死水。 “别惺惺作态地叫我这个名字。”冰冷的声音覆盖了原本清脆韵朗的嗓音，彼得冷笑着侧了侧头，“你不也是彼得·帕克吗？” 本只读懂了彼得言语间那喷薄而出的愤怒情绪，却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能抿住嘴唇：“但是你是这个世界的彼得，不是吗？” “所以……”彼得眯起了眼睛，“你明明还记得，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且唯一的彼得·帕克。” 他歪着脑袋，眼中的漠然更甚了一分，神情阴恻，在黑暗中的身影如同一个暂时忍耐杀意而收起獠牙的猎手，防备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试图入侵他领地的同类。 “那你为什么还要顶替我的位置接近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谨慎地退了一步，“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 “她是我的。” 彼得望着他，微冷的目光轻移，身上那件由黑色液体构成的战衣涌动起来，灵活得像是毒蛇一般，连带着他自己也变得像是非人的怪物。 “救她的蜘蛛侠是我才对，最先遇见她的人是我，昨天的也是我，应该回答她问题的人更是我，而不是你。”他抬起眼帘，一字一句地强调，“她才不是你的恋人，这个世界的格温是属于我的。” 本一时间难以衡量这些话背后的巨大信息量。 “你指的是……原来如此。原来她说的，我出现在她梦里是那个意思。”他反复推敲一番，终于寻找出了缘由。 他被这个惊愕的结论搞得大脑乱成一团，一些话语不经思考就直接蹦出了嘴巴。 “你说她是你的，也就是说你和她……可是我记得你的女朋友不是叫mj吗？” “这不关你的事！”彼得恼羞成怒地吼道。 本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空气中传出细微的响动，即使他的蜘蛛感应像是罢工了一样安静无声，不妙的念头还是争先恐后地跃入了他的脑海。 他抬起双手，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不觉粘满了黑色黏液，这些黏液很快就汇集成了无数道犹如藤蔓一样坚韧无比的细线，一缕缕地在他身上缠绕。 “我向你保证我不是故意的，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他撕扯这些疯狂在身上覆盖的黑色丝线，却发现凭借他变异体质的强大力量都无法挣脱这些诡异丝线的束缚，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这一切，“我也不知道我会凑巧遇到她。” “没有？”彼得又轻轻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着呼出很浅的气音。 接着，他低声开口，声音比周身的寒意更加冰冷彻骨。 “你和我是不同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即使不完全一样，很多想法也会不谋而合。” “本·莱利，本是我叔叔本杰明·帕克的名字（本是本杰明的昵称），也是我的中间名，莱利是我姑妈梅结婚之前的姓氏。” “这也确实是我……我们彼得·帕克才会创造出来的假名。” 正因为清楚这名字的含义，怒火才燃烧得更加汹涌。 毒液按照彼得的指示，构成黑色的藤蔓，强硬缠住本的四肢，将他拖拽到彼得的面前。 “你如果没有别的企图，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就应该想办法来找我吧。”彼得冷冰冰地看着他，“我猜想，你之所以这样……” “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到原来的世界。” 本的心脏顿时如坠冰窟，他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些什么，可是喉咙艰涩到难以出声。 令人心惊的死寂蔓延开来，刹那间高楼顶部只能听见掠过轻微的风声。 “果然被我猜中了。” 在他犹豫的瞬间，彼得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设想没有错。 他翘起了嘴角，弯曲的弧度毫无笑意，平日里轻快活泼的语调变得柔和舒缓，却蕴含着扭曲的恨意。 “你想在我的世界永远地停留下去，然后抢走我的位置，取代我的身份，对吗？” “不是这样的！”本仓皇地反驳他的说法，但眼中还是忍不住有慌乱的情绪一闪而过，让他的辩解变得有些生硬和游移，“我……我没有这样想过……” “我他妈的不在乎你究竟是怎么重新穿越到我的世界来的，也不想思考该怎么把你送回去。” 彼得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翻滚的乌云将月光遮去，冰冷的雨水很快又要倾泻而下。 “不过，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他微微仰起脸，“给我离她远一点儿。” “如果你再顶替我的身份接近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即使你是另一个我。” 漆黑的蛛网解开了本的束缚，再一寸一寸地收拢起来，回到了彼得的身上。 彼得转过身，最后用冰冷强硬的语气说道： “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两个蜘蛛侠。” 听到这句话，本原本接近涣散的浅棕色骤缩起来。 少年的话落入他的耳中，不断回荡，慢慢收束成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想起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前最后的经历。 有个戴着黑色胡狼面具的人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两个蜘蛛侠。” 分辨不清男女的声音透过黑色的兽面传递了出来，透着几分嘶哑和沉闷。 接下来的场景令他终生难忘。 戴着面具的人狞笑着向他展示了身后犹如邪神降临的恐怖现场。 林立的培养舱笼罩着雨雾般的荧光，运转的机器持续地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在无数林立的培养舱中看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仿佛生物实验室里陈列的标本，浸泡在装置的溶液内，让他的胃里滚动起清晰的恶心。 然而，更让他诧异的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另一个他。 他们脸上带着同样的惊愕神情，照镜子一般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 戴着胡狼面具的人轻啧了一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你们都认为自己是彼得·帕克。” “你们有着相同的相貌，同样的能力，甚至是拥有一模一样的记忆。” 黑暗簇拥着密密麻麻的培养舱，微弱的红光隐隐闪烁，戴着胡狼面具的人怪笑起来：“我特意为你们植入了彼此的记忆。” “不管是成为蜘蛛侠的记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亲近之人逝去的记忆，甚至……你们都拥有作为克隆体在培养舱中诞生的记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拖长了语气，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们当中，谁才是真正的彼得·帕克，谁又是那个虚假的克隆人呢？” “说实话，就连我这个创造者都不知道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戴着胡狼面具的人抱起手臂，微微耸肩，视线似乎在他们当中不停地流转，发出了欣赏的赞叹。 “不过我想，你们当中更强的那个，应该就是如假包换的蜘蛛侠彼得·帕克吧。”他的肩膀微微抖动，仿佛在压抑无声的大笑，“那个可怜的，无父无母，又失去了叔叔和女友，孑然一身的彼得·帕克。” 说完，他张开了双臂。 “来吧，让我瞧一瞧，你们到底谁是本尊，谁又是我制作的克隆体。” 在深水般寒冷的寂静中，对面那个与他有着完全一致面容的男人低声开口：“看来我们两个当中，只有赢的那个人才有资格背负彼得·帕克的身份活下去。” 看着自己的脸擅自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真是件格外吊诡的事情。 他花了十分漫长的时间才说服自己面对现实。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和平相处，事实上，我真的不介意多几个兄弟的，”他克制住恶心反胃的寒意说道。 “但是梅姨现在在他的手里，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是他自己十分熟悉的哀恸，那是他自己才会做出来的表情。 “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本叔叔，史黛西局长，还有……格温。我们不能再失去梅姨了。” “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行。” …… 本从悠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们说得没错，一个世界的确不需要那么多蜘蛛侠。”他蹲在大楼顶层的边缘，有些疲惫地叹息说道。 透明的雨滴坠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头顶。 微微发凉的感觉让他抬起了头，望向晦暗黑沉的天空，满眼尽是滚动的雾海，不见任何星光。 这个世界的彼得也没有猜错，他的确是想要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 但他从未想过要取代他的身份，甚至没想过要以蜘蛛侠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在他看到这个世界的康纳斯博士变成蜥蜴在城中横冲直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穿上了这身战衣，化身蜘蛛侠站了出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句话连同那份沉重的责任感仿佛是刻入他dna的诅咒，不管他是本尊还是克隆体，都无法摆脱的束缚。 治疗康纳斯博士的方法同样深深地印刻在在他的记忆中，如果不治疗他，他会寝食难安。 但他会尝试挣脱这一切。 “等到我将这个世界的康纳斯博士恢复正常，一切就结束了。” 本说到一半，停顿了片刻，垂下眼睫，最终又摇摇头。 “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再是蜘蛛侠了。” 说出这句话地时候，他十分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生涩又僵硬。 “从今往后，我要作为本·莱利，作为一个普通人，重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他缓慢地戴上蜘蛛侠的头套，仰头让零星纤细的雨丝落在自己的面罩上，沾染上些许薄润的冰凉。 “而现在……就是我作为蜘蛛侠的最后时光。”《 》 64、第 64 章 彼得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真不敢相信他可以轻易地制服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原本战斗经验和力量都胜于他的蜘蛛侠。 看来毒液说得没错，与它的结合的确能使他的能力进一步提升。 这个外星生物已经永远和他合二为一了，这可不是将它们当做衣服脱下来，付一笔干洗费就能解决的问题。 既然如此，就面对现实吧，尝试去接受这份馈赠。 他能利用好毒液，以蜘蛛侠的身份帮助更多的人，甚至消除所有他担忧的威胁。 尽管自己好像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无伤大雅，只要能实现他想要的，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来到格温的身边，揽住她熟睡的身体，将她拥入怀中。 如同蜘蛛正在捕获缠绕一只落入自己罗网的蝴蝶一样。 【她喜欢的只是蜘蛛侠，并不是彼得·帕克本身，你知道的。】 毒液在他耳边语气冷漠地说。 贪恋着怀中传来的温热体温，他的手臂搂紧了少女的腰，用紧贴到近乎禁锢的拥抱缠住她。 那又如何，他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格温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真正的他。 从前的他是那个还没被辐射蜘蛛咬上一口，弱小懦弱，一事无成的书呆子彼得，现在的他更是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类了，而是拥有蜘蛛基因的混种生物。 巨大的蜘蛛阴影盘踞在他的内心深处，让他变得如同怪物一样。 这才是真实的他。 就连他都无法接受真正的自己，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这一点。 所以他永远都不能让她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只要把蜘蛛侠的位置从另一个他手中抢回来就好了。 既然她喜欢的是蜘蛛侠，就做她喜欢的超级英雄，哪怕是骗，也要骗她一辈子。 “你是我的。” 他凑到少女的颈间，震动的呼吸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将深藏已久的自私念头不断吐露出来。 只属于他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夺走。 少女像是睡熟了一般，浑然不觉，只能本能地战栗起来。 还不够，还不够…… 他像个贪婪的赌徒一样，已经不再满足这些，手试探着朝她的衣服里面伸进去，缓慢地沿着她的脊骨，一寸寸地抚摸她的后背。 毒液也跟着他一起躁动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莫名变得十分兴奋。 【上次果然没有闻错，她身上有着和你很相似的味道……蜘蛛的味道。】 他的动作猛然顿住。 “你什么意思？” 毒液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发出了模糊晦暗的赞叹声音，随即又变成了略带失落的叹息。 【可惜了，她实在是太弱了，不适合成为我们的宿主，更适合……被吃掉。】 少女的身体过于柔软滚烫，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声，真实而鲜活的脉动隔着血肉从她的心脏传来，节奏脆弱得轻易就可以碾碎。 【多么美味，却又多么脆弱的生命啊，好想吃掉她的脑子啊……】 “闭嘴！不准伤害她！”他警告地怒吼。 毒液啧了一声，安静了下来。 他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怀中的人难耐地挣扎起来。 月光照亮了她的脸孔，她似乎是做了噩梦，眉心紧皱，身体僵硬不已，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压抑的呜咽听上去快要接近崩溃。 这让他想起猎物落入蜘蛛网后，濒死挣扎的场景，饱含绝望和恐惧，然后一步一步迈向死亡。 他的指尖在她的唇边徘徊了片刻，最后只是轻轻地拂开她脸颊边的碎发。 “不要被任何人夺走，不要离开我。”他轻轻地说。 和毒液说的一样，她实在是太脆弱了。 她喜欢冒险，喜欢超级英雄，她的善心与勇敢正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与此同时，也让她更容易陷入无休止的危险。 如果他把蜘蛛侠的身份告诉她，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这可不行。 他绝不允许其他人威胁到她的生命。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有蜘蛛般的，属于掠食者的耐心，不到完全收网的时机，不会轻易地露出獠牙。 等他扫除所有的能威胁到她的东西，再告诉她蜘蛛侠的身份。 “等我把那些坏家伙……秃鹫和蜥蜴，还有金并全部干掉，就没有可以威胁到我们的东西了。” 他轻笑了一声，鼻腔呼出很浅的气息。 “就算有，我也会清除掉它们……全部。” ———— 时间仿佛凝滞一般。 她在梦中不受控制地被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亲吻着，心中由衷地生出一种抵触感，抗拒到想要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梦境空间陡然波动变化，寒冷而幽深的黑暗如雾气一样弥漫开来，撕碎了眼前暖黄的灯影。 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回笼的意识，漫无边际的冰冷黑雾就将她彻底淹没。 她身体里的力气被重新抽空，整个梦境在她的脚下不断沉落，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暗沼泽，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她只能告诫自己，这只是又一个噩梦而已。 在浑浊阴暗的深渊深处，似乎有一道暗影正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黑暗的边缘开始不断淡化，模糊的暗影渐渐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色蜘蛛。 面对这个过于惊悚的画面，她按捺下最初的惊慌，立刻想要逃走。 然而游弋而来的冰冷黑雾化作了无数纤细的蛛丝，紧紧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她轻易地控制起来，困在了一张无边无际的黑色蛛网里。 “你是我的。” 蜘蛛怪物顺着蛛丝慢慢朝她靠近，躯体里发出了少年的声音，熟悉让她觉得诡异，却淬着刺骨的寒冷。 她张了张口，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只能发出崩溃的尖叫。 “别碰我！走开！” 像是被她的话灼伤了一样，蜘蛛怪物停了下来，用血红的虫眼紧盯着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迟早有一天会只属于我。” 无尽的黑暗汹涌四散，世界开始坍塌。 怪诞恐怖的梦境终于结束，她已然筋疲力尽，等到她昏沉的意识再次清晰起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脊背和额头全部被冷汗浸湿，就连指尖都一片冰凉。 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涌进室内的光线意外得有些灰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甸甸的湿润，细密的轻响敲击着窗沿。 纽约市又下雨了。 格温不太喜欢下雨天。 就算是雨水也无法洗涤这座颓废的钢铁丛林，反倒为其染上了几分黯淡的灰色。当稠密的雨水笼罩整个城市的时候，过于浓郁的水汽总是会淤积着一股尘霾气息，就像多出了一层积水的污垢。 这让她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沉重。 此刻她正头痛得厉害，全身酸软，跟被压过一样提不上力气。 在这样光线黯淡的清晨，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雨声，直到头疼的感觉减轻了许多，才慢慢地爬起来。 本不出所料地不辞而别了。 她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况且他走了也好。 她在梦境看到的一切太过清晰，以至于她怀疑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这让她一想到梦中发生的一切就感觉非常尴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叹了一口气。 无论是彼得还是本……所有的超级英雄，都是麻烦的家伙。 越是靠近他们，就越是会不可避免地遇到奇怪的事情。 关于梦的事情，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问他了。 她是时候该开始烦恼一些其他的东西了，就比如接下来要在奥斯公司实习的一整天。 出门前，她拎上背包，拿好雨伞，勾起奥斯公司的实习生名牌，揣在大衣口袋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电视里正在播报的晨间新闻。 j·乔纳·詹姆森坐在新闻演播厅里，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窃喜。 “我现在像个小姑娘一样昏昏然了。”他夸张地笑了两下，才让导播切进了新闻画面，“现在跟进蜘蛛人的最新消息，让我们来看看他昨天半夜造成的混乱。” 只见画面里，秃鹫奄奄一息地挂在一张巨大的黑色蛛网上，脚下是破碎的机械翅膀。 而蜘蛛侠穿着一身布满银灰色蛛网纹饰的黑色战衣，优雅缓慢地行走在纤细的蛛网上，操纵蛛丝收紧起来，扼住网中人的咽喉，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这样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在打击罪犯，而是在进行一场原始而残忍的狩猎。 察觉到不对劲的警官焦急地阻止他：“快住手！蜘蛛侠！已经结束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蜘蛛侠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地享受着猎杀的快感。 直到越来越多的警车逼近了现场，他才松了手，拉着蛛丝消失在原地。 镜头切回新闻演播厅，詹姆森尖锐刻薄地抨击起来：“看吧观众朋友们，我之前预言的一切果然没有错！” “残暴，变态，冷血……” “这才是蜘蛛人的真实面目。”《 》 65、第 65 章 比阴霾黯淡的天气更压抑的是枯燥沉闷的工作。 蜥蜴人造成的破坏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奥斯集团这个庞大公司的运转。 一切已经恢复如常，只不过公司里多了很多荷枪实弹的警备人员。 格温在电脑上整理着资料，双眼有意无意地瞥向不远处不断晃动的白色人影。 这些人全身包裹着银白色防爆服，全身配备了先进的杀伤性武器，十分显眼。 他们可不是纽约警察局或者政府的人手，而是诺曼·奥斯本特意花重金聘请来的安保人员。 这些安保人员来自大名鼎鼎的银貂国际安保公司，据说他们不止能为有钱人提供可靠的安保，还能提供任何与武力相关的服务，就跟雇佣兵一样。 不知道诺曼·奥斯本实在是过于担心康纳斯博士的悲剧重演，还是奥斯公司本身有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总之在重金的驱使之下，这些银貂小队将整个奥斯大厦都包围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坚固堡垒。 穿着银白色防爆服的银貂队员们每天在大楼内外穿插巡逻，让原本就窒息的工作环境变得更加紧张。 明明办公区现在人满为患，无声的寂静却始终笼罩着这里，就连平时喜欢摸鱼的员工都不敢大口喝咖啡了。 她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被迫在引起银貂队员注意之前收回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继续工作。 康纳斯博士强行给自己注射了蜥蜴的dna，变成了不受控制的蜥蜴怪物，但作为康纳斯博士曾经手下的实习生，她实在不忍心袖手旁观。 她很清楚，只要能制作出逆转变异的血清，重组康纳斯博士的基因，将他变异的细胞群恢复正常，就能把他变回人类。 然而，想要制作出让康纳斯博士恢复正常的血清，她就必须要拿到之前的实验数据。 想到这里，她停下敲键盘的动作，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那些实验数据如今连同奥斯公司的其他机密一起锁在公司的数据库里，被诺曼雇佣的银貂小队层层看管着。 在这些银貂队员一刻不停地监视之下，她想要直接进入公司的数据库，将康纳斯博士的实验数据拷贝走，无疑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尽管这段时间，她采取了很多迂回的方式，想用至少更安全的方法拿到实验的资料，可至今一无所获。 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些银貂小队换班的间隔时间，全天守备最松懈的时刻，潜入到公司的档案室，在那里偷偷将实验数据拷贝下来。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忽地闪过对讲机滴滴的提示声，一个巡逻的银貂队员停了下来。 “这里是银貂a小队，目前一切正常。”他接通了通讯，对着对讲机低语，“原地待命？明白。” 关闭通讯后，他对着身旁的队友轻声说道：“外墙的防护模组似乎出了一点儿小状况，但应该只是电力问题，会尽快恢复。” 这些话落入了格温的耳朵里。 她心中微微一凛，顿住敲击键盘的指尖，视线小心翼翼地离开电脑屏幕。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大的碎裂声陡然在她的头顶炸开。 与此同时，无数灯管的碎片迸裂四散，从天花板砸落到了地上，电脑屏幕忽然熄灭，整层办公楼也跟着一起暗了下来。 人们惊恐的声音隔了一秒才从寂静中爆发，奥斯公司的员工们惊惧地尖叫起来，纷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工位。 “该死！都给我安静！”一个银貂队员端起枪，将枪口指着惊慌的员工们，声音嘶吼着从银白色的头盔中冒出，“所有人现在都待在原地别动！” 但他的声音被骤然响起的刺耳警报声所覆盖，完全淹没在了人群之中。拉长的嗡鸣在整栋大厦之间回响，陷入恐慌的人们毫不理会地四散奔逃。 格温用力地握了一下拳，一股鼓涨又战栗的冲动在她的胸腔里慢慢发酵。 她意识到现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或许她可以借着这个混乱的间隙将康纳斯博士的实验数据从公司数据库里拷贝出来。 尽管这个方案风险很高，但值得试一试。 她双眸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拿起硬盘，塞进了大衣口袋里，在混乱人流的掩护下，趁机悄悄地溜出了办公区。 所有混乱的声音渐渐远去，空空荡荡的封闭走廊光线昏暗，地面上投影出应急灯闪烁的荧光。 她躲避着监控的位置，朝着档案室的方向走去。 很快，狭窄闭塞的走廊彻底安静下来，就连空洞而机械的警报声都听不见了，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不断回荡。 忽然，走道的深处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响动。 格温警觉地停下步伐，细细辨听。 自觉告诉她，有什么危险将要发生，于是她眼疾手快地躲进了拐角处的保洁储物间。 门外传来令人熟悉的通讯器滴答声，随即有银貂队员的低沉声音在门外响起：“银貂b小队报告，提高警戒，好像有其他人混进来了。” 很快，声音就小了下去，走廊里重归寂静。 格温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喘匀紧绷的气息，就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次步伐来得不紧不慢，富有节奏地踏行在地面上。 哒……哒……哒……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格温眨动了一下双眼，整颗心高高地悬起。 微弱的阳光被门上的百叶扇切开，如细密的丝线一缕一缕地排布在玻璃上，慢慢地映出诺曼·奥斯本拿着手机的身影。 “‘我们’？” 诺曼对着电话那头，缓慢地咬出这两个词，透着几分嘲讽。 “不，以后没有‘我们’了，我已经重启gr-27项目了，那些你曾经认为已经变得没有价值的东西。” 他停了下来，毫无温度地轻笑了一下，语气如同冰霜一样冷漠。 “威尔逊，是谁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一个瞎子律师搞得毫无还手之力，才狼狈地从孤岛监狱里面逃出来？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听一个失败者的无能狂怒。”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入到了格温的耳朵里。 她瞬间冷汗淋漓，身体在不断扩散而出的寒意中变得僵硬起来，清晰而尖锐的恐惧从脊背直钻大脑。 威尔逊？诺曼电话那头的人是金并威尔逊·菲斯克？！ 他和金并勾结在了一起？ 她的大脑还在试图冷静分析听到的这一切，倚靠在门上的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心脏随着听到的每一个字而急速跳动。 “你说得没错，我曾经也失败过，但那个共生生物的样本已经让我有了新的成果，我现在已经领先你太多步了。”诺曼冷笑着对金并说，“并且，我想我们之间只是存在一些商业协议，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命令呢？” 也不知道金并说了些什么，诺曼很快就面色铁青地挂掉了电话。 “我要自己完成所有的计划，讨论到此为止了。” 而门外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直至快要消失殆尽。 格温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惧，让回流的血液驱动冰冷的手指。 她想打开门跟上去，探究更多的内容，却忽然被一只手强硬地拉了回去。 她这才发觉，在黑暗中，隐隐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仿佛从始至终就存在在那里一样。 脑袋嗡地一下褪色成了空白，她下意识地想要呼救，却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男人逼近了过来，带着灼热的呼吸声，在她的头顶响起。 “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 在短暂的恐慌之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放缓了自己的呼吸，默默地将右手紧握成拳，破釜沉舟地用力使出了一记肘击。 然而，就在她即将击中的时候，却骤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牢牢扣住，攻势瞬间被瓦解。 全身积蓄的力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抬起头，怔愣地眨了眨眼睛。 一声无奈的叹息声擦过了她的耳畔。 “别担心，是我。” 微弱的阳光透过逼仄的缝隙漏进来了一格，绽放开来，驱散了凝滞的黑暗。 本抿着嘴唇与她四目相对，被雨水润湿的茶褐色短发凌乱微卷，光照在上面耀出一圈细碎的微光，在狭小的保洁储物间里透散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他眉心蹙在了一起，喉咙也明显发紧，显得有些低沉。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奥斯本的公司？”他松开了手，轻声问道。 格温愣了一下，疑惑地晃了晃自己胸前的实习生工牌。 明明这句话应该她来问他才对。 “我是这里的实习生，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莱利先生？” 本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工牌。 他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变得失控起来，浓郁的担忧和焦虑几乎能出他每一丝表情的缝隙里溢出来。 他猛地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喉咙艰难地滚动起来，像是挤压了无数强烈情绪，在到达极限之后，即将发生崩塌的颤抖和恐慌。 “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 66、第 66 章 格温几乎能感觉到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只要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然而很快，本自己就不由得愣住了，慢慢地放开了冰凉僵硬的指节。 昏暗的空间骤然安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两道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本沉下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些东西。” 不同的平行世界存在一定的差异，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治疗方案是否适合这个世界的康纳斯博士，所以想来奥斯公司看看这个世界康纳斯博士的实验数据。 当然，他还想再顺便洗劫一下奥斯本的实验室，制作一些蛛网溶液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刚从通风管道溜进实验室，就引发了警报。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严肃地对她说道：“你待会儿就乖乖待在这里，尽量不要出声，等我拿到东西马上就回来接你。” “不行。” 格温没有理会他的阻止，执拗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本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焦躁和失控：“外面现在很危险，你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抱歉，但我想你还不知道银貂的厉害吧。”格温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指真正的银貂，一个白发女人，而不是这些巡逻的银貂队员。她是银貂小队的队长，在雇佣兵的世界可是和黑寡妇齐名的存在。” “什么是黑寡妇？”本怔了一下。 格温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居然不知道黑寡妇？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可是闻名世界的复仇者。” “复仇者……你是说一个超级英雄团队吗？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本点了点头，他想起上次来到这个世界，在自由女神像伏击那些反派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彼得在闲聊中提到过这个组织。 但随即，他就又想起了在那之后，三个蜘蛛侠那一塌糊涂的团队协作，一言难尽地抿了下嘴：“不过我还不太喜欢团队作战，有种很不好的体验。” 短暂的震惊之后，格温接着说：“好吧，这不重要，总之银貂女也是一个可以以一敌百的超级人类。” “你根本不了解奥斯公司的内部构造，如果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遇到银貂女后，肯定会引发更大的骚乱，诺曼·奥斯本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你，你会很危险的。” “我有蜘蛛感应，它能提示我即将遭遇的危险，可以躲开她。” “但我知道奥斯公司的内部结构，我能带你快速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闻言，本的瞳孔细微地震颤了一下。 对方的话语和举动都让他无可抑制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在那个极度混乱的夜晚，他深爱着的女友满脸怒容地与他争吵：“你不能把我绑在那就去战斗了，我知道怎么帮助你！我了解这个电网！我可以重启电网的系统！” 那时的她还是鲜活的，卷曲的淡金长发在他眼前铺垂跳跃，扰乱他的视线，令他心惊胆战。 柔软缥缈的色泽和眼前的少女如出一辙。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至少你还在我的身边。”格温缓慢地说道。 说完她才发现，本霍然用一种难以置信但非常深刻的眼神注视着她，眼中的眸光晃动，仿佛跌入了回忆的旋涡中，在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许许多多她无法辨认的情绪积蓄在眼底。 格温怀疑是自己刚才的话引发了某种歧义，才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你是蜘蛛侠，你可以保护我。”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遇到银貂女怎么办？我又没有你的蜘蛛感应，到时候我肯定打不过她。” 本很久没有出声，只是这样垂眸看着她，细小的光线被他挡住，他眼中的光芒也跟着一起黯淡了下去，变得没有生气，沉得像一潭死水。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他忽然说了句“对不起”，声音凝涩微哑，低到几乎听不见，轻轻地破碎在空气里。 “我保护不了你，我做不到……我只会害死你的……” 他移开目光，垂下了眼眸，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双肩疲惫地松懈了下来，恍惚间，好像再次坠入了多年前的那场噩梦。 “我认识有个人，她和你很像。” “但她死了，都是因为我……” “我没能保护好她，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异样的感觉浮现在格温的心头。 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悲伤充斥她的胸膛，几乎将她本来的情绪彻底淹没。 她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又来了。 她非常明确地感觉到了这种明显不属于她的情感，就好像她的身体里面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一样。 梦到本的时候反复出现的濒死体验，以及梦中那个镶嵌着她名字的墓碑……诡异的事情频频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她不得不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此刻，她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这个瞬间窥视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 在刚才那场漫长的沉默中，究竟蕴含了多少无力与挫败，以至于她不忍深究。 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 她知道现在追问本关于梦的事情，或许就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但这似乎是本不愿被别人触及的秘密。 奇怪的记忆，奇怪的梦，奇怪的人，奇怪的行事方式…… 关于超级英雄的一切总是让她难以理解。 可即便如此…… 即便这个秘密与她有关，但如果真的是那样沉痛的伤口，她实在不忍心去将它撕裂。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尤其是这些超级英雄，就像彼得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全世界都忘记了他暴露的身份一样。 她掀了下眼皮，放弃了追问下去的机会，而是用异常认真的双眸捕捉上对方的眼睛，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你可以做到，我相信你。现在除了你，还有谁可以保护我？”她用安抚的语气柔缓地对他说，“带上我，好吗？” 本呆愣了半晌，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 细细的光线游离地从缝隙挤占进来，连同眼前这双清澈的蓝色眼睛一起，热烈而肆意地溅落在这个黑暗狭窄的空间里，将他心底的焦虑渐渐烧成了一把温暖的灰。 他深而重地呼吸了几下，平复了激荡的心绪，说道：“好了，一起走吧，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格温笑了起来。 ———— 来到地下一层，再沿着一条长而不规则的走廊蜿蜒深入，就能到达档案室的位置。 格温带着本，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冰冷的铁门。 周围寂静得可怕，每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门后面的档案室一片漆黑，雪白的墙壁下整齐排列了一个个庞大的服务器，服务器闪烁着电子微光，内部不断传出若有若无的运转的声音，像是要朝她压过来一样高耸着。 奥斯企业的所有机密信息都被分门别类地储存在这些服务器里面了。 格温打开手机的光照，一边照向四周，一边缓慢地向前，目光细细地掠过每一个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后，她才来到一台电脑面前，接入了硬盘，快速地拷贝下康纳斯博士的实验记录。 在实验数据复制在硬盘里的间隔时间里，她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重新打开了检索框，在里面输入了诺曼刚才与金并对话时提到的一个名词。 gr-27……这毫无疑问地代表着一个项目的编号。 很快屏幕里就跳出了搜索结果。 她看着搜索结果，喃喃自语：“项目编号gr-27……魔鬼之息（devilsbreath)……” 真是个不详的名字。 她尝试打开gr-27的数据文件，只可惜这次并不顺利。 “该死，看来需要最高权限的密码才能打开它。”她抱怨道。 本忽然直起身子看向大门。 他的蜘蛛感应轻微地刺痛了起来，预示着有危险即将来临。 他慌张地将格温拉起：“来不及了，我感觉到有人快来了，我们的动作必须快点儿。” 格温只能遗憾地收起硬盘。《 》 67、第 67 章 混乱的人流早已疏散而去，整栋奥斯大厦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离开档案室的格温一时间有些思绪空白，难以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魔鬼之息……单看这个名字，她实在猜不出这个项目的内容，但奥斯企业的项目，大概率跟生物研究有关。 但结合她偷听到的内容，这个项目是诺曼和金并曾经勾结的结果，很可能是一种违背科学伦理的危险实验。 她攥紧了口袋里的硬盘，却无法停止手指的颤抖。 真可惜，她没能拿到魔鬼之息的资料。 或许她应该把这件事尽快告诉她的父亲乔治，还有彼得和夜魔侠默多克先生，让他们想办法再深入调查一下。 充足的冷气让她心底的寒意更深，全玻璃式的墙壁外是雨过天晴后的正午阳光，大片刺眼的阳光隔着玻璃燃烧成一团灿烂的明亮，却怎么也穿透不进来。 她正沉浸在思绪里，视线却突然被转角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她的思考瞬间停住了，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哈利？” 她未曾注意到，听到这个名字的短短刹那间，本的表情变了，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双碧绿的眼眸很快也朝这个方向望向她，并从走廊的尽头缓步走来。 格温想朝哈利打个招呼。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有着一头醒目白发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堪堪露出凌厉的侧脸轮廓。 这个女人就是银貂女，这段时间她也时常出现在诺曼·奥斯本的身边。 一股尖锐的战栗吞没了格温，她停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可是眼下的情况让她来不及思考更多了，她只好紧张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迎了上去。 “格温，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哈利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公司出了点儿状况，今天的工作都暂停了。” 比起上次见过，他看起来更加疲惫了，脸色是如同象牙一般的苍白，眼周微微透着青色，金棕色的发丝凌乱地垂在额前。 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味道飘进格温的鼻端，十分像是实验室或者医院里才会闻到的那种。 这奇怪的味道是从哈利的身上传出来的，而且她越是走近，他身上那股味道就越发鲜明。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鼻尖，防备地看了一眼哈利身后的银貂女，攥住手指生硬地转移话题，说道：“我忘了一些东西，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说起来，上次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信号突然断掉了。我没能听清你说的那些话，我真的很抱歉。” 哈利看着她，嘴角弯起同往常一样的弧度。 “你不需要道歉。”他笑着说，“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后来我一直打不通你手机，只好尝试打电话去了你家。”格温忍不住蹙了一下眉，“你父亲跟我说你得了感冒，要暂时休养几天。” 哈利停顿了片刻，眼神虚浮地瞟了一眼斑驳的玻璃墙壁。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在玻璃上留下的倒影，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啊，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感冒。”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格温听到了他这句话拉长的语调，似乎暗含着若有若无的讥讽。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或许是想多了，但莫名的不安还是爬上了脊背。 “你这次又不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问题。”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担忧地说，“答应我，以后你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想不到你还是挺在意我的。”这次哈利回答得很快，语气中竟然还有几分小得意。 他这番轻松的语气让格温放下了心来。 “当然，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笑着说。 本从始至终只是沉默着站在一旁，抿住嘴唇，脸色相当难看。 他用暖棕色的眼睛紧紧地锁着哈利，戒备到全身肌肉都绷紧起来，带着明显的敌意，黯淡的瞳孔却怪异地浮现出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空洞感。 “在这个世界，你和他是朋友？”他毫无预兆地插了句话。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仿佛时间停止一般的寂静弥漫了出来。 格温难以置信地瞪了本一眼。 在相对无言的沉默中，哈利眯起了狭长的双目，这个动作让他眼中清澈的碧绿色沉淀了下来，变得有些深邃晦暗。 “他是谁？” 格温顿了顿，然后立马无辜地眨眨眼，巧妙地找补说：“这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实习生？可我之前从来没有在公司里面见过他。” “他是这两天才来公司的。” 直到格温狠狠地拽了下他的衣摆，本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她说得对。”他呆滞地张合嘴唇，像是过了很久才找回声音一样低沉，“她说的都对。” 哈利定睛看向格温，脸上没什么表情，里面蕴含的情绪变得难以捉摸。 “好了，格温，我想我们现在应该都有些事情要忙。”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双手慢悠悠地插进兜里，语气淡然，“等空闲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格温有些惊讶地呆愣了一瞬。 她还以为无论如何总免不了一番询问，没想到那么轻易就糊弄了过去。 为了避免被盘问更多，她迫不及待地和哈利道了别，拉着本像风一样快地离开了。 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哈利眼中的光也渐渐熄灭了。 良久后，他的嘴角翘起一个淡薄的微笑，转头对身后的银貂女说道：“有奇怪的人出现在公司里面，你不去调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我的任务只是看住你，一步不离地监视你的行动，其他的事与我无关。”银貂女冷淡地回答。 哈利嘴角的弧度隐没了下去。 眼中的碧绿色变得像一汪深绿的湖水，清透美丽只是虚伪的表象，内里的晦暗深沉才是真实。 “我现在要是想离开，就凭你，能困住我吗？” ———— 本的手指反复握紧，再放松。 阳光穿过玻璃，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投下点点微弱的光斑。 哈利·奥斯本，这个名字所引发出的强烈厌恶和悔恨一直不断翻滚在他的胸腔里，滚烫刺人。 在原本的世界里，哈利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却也是夺走他最爱之人生命的罪魁祸首。 即使今天在奥斯公司遇到的哈利·奥斯本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一个，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抑制不住地在他的脑海中苏醒过来。 他既无法原谅好友偏执残忍地夺走了他的幸福和希望，又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儿对他坦诚自己蜘蛛侠的身份，帮助他治疗疾病，以至于最后变成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他的好朋友害死了他的爱人，但他本就对这一切负有全部的责任。 很多人因为他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悲剧，而他却无法阻止这一切。 只因为……他是蜘蛛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遥远得如同隔着水面传来，渐渐变得清晰。 “莱利先生……莱利先生？” 本惊醒过来，扯回飘远的思绪，视野中的光影几经变幻，终于回归清晰，看到格温站在一片明媚和煦的春日阳光里。 午后的阳光不再像正午一样耀眼，而是敛合成了更加温和的光线。 她一脸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眸承载了天穹笼罩下来的暖色微光，融化成一湖荡漾的碧波。 “莱利先生，今天多亏了你，我才能拿到这些关键的实验数据。” 本勉强对她笑了笑，极力掩饰表情里的低落，取出一支干净的试管，将里面灌上试剂。 他想了想，再次放下滴管，说道：“你以后叫我本就行了，不要叫我莱利先生，这个称呼听上去……有点儿奇怪。” “没问题。” 格温停顿住，放下手中的玻璃器皿。 “但是你都还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她仰起脸，“一次都没有。” 本错愕地抬起头。 格温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或许他那时口中呼唤的格温或许并不是自己。 “那个时候，你呼喊的人并不是我吧。”她语气淡淡地轻声说，带着十足的笃定，眼神干净而坦诚。 宽敞空荡的实验室里寂静了下来，阳光落在实验台的瓶瓶罐罐上，在无数玻璃上散射出细小的光线，搅动着摇晃的光影。 本垂下了眼帘。 “格……格……”他尝试着说出这个名字，但是只能从气管中挤出不成调的音节，无法勾勒成完整的单词。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身处另外一个世界，遇到的所有人也只不过是与记忆中那些故人名字相同的陌生人。 他的理智一直拉扯着他接受这一切，但情感上总是背道而驰，总是让绵长的痛楚深刻地蔓延在他的血液里，使他无法挣脱。 “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但我真的做不到。”他几乎用尽了力气，却还是放弃了挣扎，只能艰难地剖开自己的内心，摇旗认输，“其实我认识的那个人，也叫这个名字，我有点儿……有点儿无法接受对着另外一个人说出这个名字。”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格温平静地说，一丝迟疑的波澜都没有，情绪稳定到不可思议。 长久的静默封冻住接下来的所有话，寂然无声的光线在地面上铺了满满一层。 漫长的寂静中，空气中传来微轻的声音： “麦克欣。” 少女将散落在肩膀上的一缕金发别在耳后。 “你以后就叫我麦克欣吧。” 这是她的中间名。 格温多琳是个不算很特殊的名字，但她之前还没有遇到过跟别人撞名的时刻，平时几乎用不到这个中间名，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 这句话再次让本愣住。 心跳清晰地震颤之后，一种轻盈温暖的解脱感逐渐从他的心底里慢慢浮现出来。 “这样也好。”他怔然地和她对视了片刻，然后慢慢笑起来，久违的轻松感回到了他的脸上，“这样就好了。” 格温抬起眼帘，脸上挂起一个清浅漂亮的笑容。 清亮的光晕沉在她深海般的眼神深处，她用不大的声音温和地发问： “那么……本，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之前说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 68、第 68 章 “这个很难说，你可以理解为平行世界吧，在我的世界，我一直都是蜘蛛侠。” “那你是怎么穿越到这个世界的？” “该怎么解释呢？弦理论，多维现实，还有物质转换，或者是某种魔法……大概是这样。” “等一下，你刚才说了……魔法。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魔法吗？” “你们这个世界的确存在魔法，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 “那你能给我表演一下这种魔法吗？” “……我……我不会魔法。” 如同拷问一般的对话进行到了这里，终于停了下来。 格温眯起了双眼，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他果然在鬼扯。 本有点儿沮丧地在实验台上趴了下来，将手中的书盖在了脸上。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在那个戴着胡狼面具的神秘人策划出的阴谋中，他输掉了那场关于真假的斗争。 就像是上帝回应了他的愿望一样，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身处这个世界了。 他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彼得·帕克的克隆人，他只是想要换一个新身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格温也不再过多地为难他，结束了这个话题，将注意力放回了实验数据的研究上。 她把注射过蜥蜴dna的白鼠的细胞制作成切片，推到了显微镜下。 放大后的细胞变成一个又一个斑点，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怪异而扭曲地互相吞噬起来。 “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糟糕。”她观察了一会儿，皱起眉头，叹息了一声，“蜥蜴的dna比人类的原始，看样子爬虫的基因序列很轻易地就能污染人类的dna序列，想要将蜥蜴的dna逆转，重组康纳斯博士的基因，实在有些困难。” 本看了细胞切片后，不自觉地用手指按动手中圆珠笔的圆帽，反复让它停住又轻微地弹起。 正如格温所说的那样，要重组被蜥蜴dna污染的人类基因并不容易，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制作出血清的，直接使用他所掌握的逆转公式反而可能害了这个世界的康纳斯博士。 “或许应该换一种思路，放弃制作血清。”他沉吟了一会儿，丢开了演算纸，目光落在格温的脸上，嗓音微低，“我们可以直接制作出一种过滤剂，利用人类的dna反向摧毁蜥蜴的遗传码，就像手提电话的噪音过滤器一样。” 格温低头思考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迸发出了光亮：“你的意思是……基因清洗剂！将人体内所有的非人类dan清除掉的基因清洗剂！”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这个办法的确可行。”她赞叹地望着他，“你真是个天才！我现在相信你说你在原本的世界是帝国州立大学教授的话了。” “原来你刚才根本没有相信我说的那些话，我受到打击了。”本佯装失落地哀嚎了一声，然后表情放松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的眼神极其短暂地空洞了下，双眼漂浮着一片雾海。 基因清洗剂可以移除所有的非人类dan，不止可以清除蜥蜴的dan，当然也包括蜘蛛的。 这原本是…… 他为自己准备的治疗方案。 ———— 格温和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借用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实验室把这些实验数据都解析完毕，初步制定下了治疗方案。 但是学校实验室的条件不足以让他们制作出基因清洗剂。 “看来我们还是要回到奥斯公司的实验室，借用那里的仪器才能把基因清洗剂制作出来。”格温摇了摇头。 本半垂着眼睑，模糊的琥珀色光圈晃动在他的眼底。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他忽然说道。 格温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你去做的话会很危险。”本用略带严肃的语气缓慢地说，“这些是属于我们……我们这种麻烦的家伙该做的事情，你其实没必要这样。” 此时正是夕阳最浓郁的时刻，黄昏和沉默共同沉淀在空气里。 格温一时没有回答，她能感觉到对方很明显话中有话，斟酌回避的语气像是隐瞒了她一些事情一样。 犹豫了片刻，她抬起头，用力地朝本笑了一下：“谢谢你，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停顿住了声音，神情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清澈的双眸干净明亮。 “我也想保护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每一个我在乎的人。” 本愣了一下，旋即嘴角翘起一个轻快的浅笑。 他安抚地对她说：“我想这只是最后一步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可是……” “我保证我将基因清洗剂做出后，就立马把它拿去亲吻大蜥蜴的屁股。” 这番半开玩笑逗乐语气让格温笑了起来。 “那……好吧。”她无奈地答应，“看来我明天一早醒来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成功制服蜥蜴人的新闻了，希望乔纳森那张嘴在报道的时候能说点儿好话出来。” 两个人走到了分叉的十字路口。 “改天见。”格温朝本道了别。 信号灯转变为可以通行的绿色，她随着周围的人群迈出了步伐，身后的人再次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看到本站在落满夕阳的路口。 金红色的晚霞在天空中晕染出大片迷蒙的色彩，磅礴灿烂的光色从天边一直铺展到逐渐泛起灰蓝的天际线。夕阳在他线条柔和的眉梢眼角处都洒满了细碎的光粒。 “我相信……一定还有人可以保护你，比我更合适的人。” 格温轻微地错愕了一瞬。 红绿灯闪烁个不停，催促着马路两边的人跨过暂时停住的车流，摩肩接踵的行人如海潮般不断涌动，鸣笛声在嘈杂的空气中回荡。 在这个必须分路的时候，本动了动喉咙，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轻声对她说道：“再见了，麦克欣。” 或许……以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这句话哽在他的喉间。 在制作出基因清洗剂后，他会留一支给自己。 长久以来，他都仿佛迷失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不管他做什么，只要是他在乎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他。 在这些年里，他忙着当蜘蛛侠，当纽约市民的友好邻居，没有时间做彼得·帕克，做自己，好像他这样做，就能暂时在痛苦中得到暂时的喘息。 如果他不再是蜘蛛侠了。 如果他选择舍弃自己的过去……那些困扰他多年的噩梦是否就能抽离他的身体，让他从无尽地自责和悔恨中解脱？ 马路对面的信号灯转为了红色。 少女已经站在了马路对面，朝他挥手告别，在金色发丝在晚风中悉数飞扬了起来。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记忆中死去的恋人在朝他微笑。 这次他没有提醒自己清醒过来，而是凝视着这个唯有他能看见的幻影，呢喃着问道： “格温，你能原谅我的选择吗？” 原谅他选择逃避，原谅他想要解脱。 他的声音很轻，连同这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一起，轻得一下子溃散在风中。 夕光将少女温暖又灿烂的笑容淹没。 她的长发在昏黄的夕阳下变得几乎透明，和光色融为了一体，脸庞逐渐埋藏在了阴影里，让人不再能看清她的表情。 然而，他却突然看到，这样淡薄的颜色中却突兀地插入了一点黯然的黑色。 像是有生命的一样的黑色细丝沿着那漂亮的淡金色头发蔓延了出来，在紫红色的夕阳余晖中一闪而过，层层叠叠地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一瞬间，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住了一样，让他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身边都是晃动的人影，驶过的汽车扬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喧闹嘈杂的谈话声如泡沫汇聚。 绿灯还没亮起，一个分神的工夫过去，少女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证明刚才看到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他再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只有几只飞鸟划过橘色的天空，在他的眼中留下短暂的残影。 一切好像又重回正轨，绿灯开始闪动起来，接踵而至的人群迈着涌动的步伐越过马路。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周围的行人频频朝他投来视线。 直到天光一点点变暗，他忘却的呼吸落回了现实，氧气重新涌入肺部。 他抓了抓杂乱的头发，让僵硬的身体重新活动起来，沿着道路延伸的方向走下去。 可就在这时，他刚刚迈开的脚步却陡然停住了。 夕阳逐渐沉沦了下去，厚重的灰蓝色云层挤占掉绚丽的色彩，马路两边的路灯渐次亮起，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与他隔开了一样，他耳边的声音都抽拉成了平滑的轻响，唯有一股冷意，清晰地爬上他的脊椎。 他慢慢地抬起手，看向掌心，发现自己的手中同样盘踞着几根如同蛛丝一样的黑色细线。 它们如同游巡捕食的毒蛇一样，慢慢地活动着。《 》 69、第 69 章 格温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临别时，本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桓。 其实她已经相信了本那一套关于平行世界的说辞，虽然听上去就像是胡话，尤其是关于魔法的那些，但在复仇者联盟中貌似也存在着使用魔法的英雄，比如那个穿着很像是要去参加万圣节派对的奇异博士，还有那个名叫旺达的女英雄，他们或许都是会使用魔法的。 总之，在这个超能力者泛滥的世界，就算存在平行世界和魔法也不足为奇。 被血色的夕阳染红的商店的橱窗漫上了暗色，光滑冰冷的玻璃上映出模糊的光影。 格温站定在橱窗前，出神地盯着玻璃上自己那扭曲到有些失真的影子。 在迷蒙的光线下，玻璃中的倒影朦胧地交织成片，变幻成了如同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奇幻色彩。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些重复而吊诡的梦境，梦中发生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异常强烈的真实。 平行世界……那会不会，她做的那些梦都不只是梦，而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很快，身边晃动的人影就撞碎了玻璃中的残影，将她的思绪从飘飞的远方拉了回来。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也许真的只是梦而已，她对自己说。 她决定暂时先把梦的事情放到一边，抬脚走进了一家大型超市。 一想到本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到现在还居无定所，她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既然康纳斯博士的事情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如就再帮他做点儿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他应该需要一些更加合身的衣服。”她推着购物车喃喃自语，“当然还有食物……如果他喜欢苹果派的话，干脆明天再烤点儿送给他吧，我保证这次的苹果派不会是烤糊的那种了。” 打定主意后，她停留在满载着苹果的货架前。 她轻轻地拿起一个苹果，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彼得的脸和声音。 其实她厨艺没那么差，只是因为舞会那晚过后，她因为彼得的事，过于心浮气躁，才把苹果派做砸了。 这时，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既然本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蜘蛛侠，那么彼得知道本的事情吗？ 她该不该把本的事情告诉彼得呢？ 格温抿住了嘴唇，呆望着手中的苹果出神。 这可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说实在的，舞会那晚之后，她连质问彼得的勇气都没有。 她该怎么说些什么呢？是去问彼得为什么舞会没来赴约？还是挑明自己知道他的身份，问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蜘蛛侠？ 好像都不太合适。 她一时之间想不到任何方法来解决她与彼得之间的事情。 一开始她还期盼着彼得能主动联系她，哪怕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和她继续保持朋友的关系也不错。 可是彼得并没有。 所有的消息就跟石沉大海了一样，他再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我该怎么办呢？”她轻轻地叹息道。 也许是看格温一个人在货架面前踌躇了很久，超市的店员走了过来，好心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格温错愕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于是手忙脚乱地挑选了一些苹果，逃离了店员热情洋溢的推销。 结完账走出商场，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渡边由里警官，狐疑地接起了电话。 “格温，你现在能联络上蜘蛛侠吗？”渡边由里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格温疑惑地张了张口：“蜘蛛侠？” “好吧，我还以为你会有他其他的联系方式。”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响起严肃而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最近蜘蛛侠真的变得很奇怪，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打不通他的电话，给他发的短信和邮件都没有得到回复，我现在已经彻底联系不上他了。” 今天的新闻…… 格温缓慢地停在了街道的中央，脑子里响起一片嗡鸣，所有的思绪都逐渐褪色成了一片空白。 电话那头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里，像是坏掉的收音机浸没在深水里发出来的一样，全被拉长成了模糊不清的杂音。 无论对方在电话里说什么，她都已经听不清了。 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被街道上那块的巨大显示屏所吸引。 现在屏幕里正播报着爆炸性的新闻，全都围绕着一个全身漆黑的蜘蛛侠展开。 一个胸前别着号角日报工作牌的女记者正语气激动地描述着镜头里记录的一切：“众多孤岛监狱的逃狱者在与蜘蛛侠对战之后重新被捕，然而抓捕现场的惨烈情况超乎想象……” 在极为模糊的视频中，一个黑色的影子极为快速地闪过，紧接着如同藤蔓一样的黑色蛛网凝结在一起，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又一个逃跑的罪犯都缠绕起来。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这似乎只是一场狩猎的开端。 和她一样驻足停留的路人看着新闻里的现场报道，看到报道里那些被捕逃犯的惨状，脸上的表情都因为过于惊恐而变得格外扭曲，不约而同地捂着嘴惊呼起来。 “天呐，什么情况？！蜘蛛侠……他……他怎么还不收手？” “又一次堪比恐怖袭击的抓捕行动，蜘蛛侠现在真的太可怕了。” “蜘蛛侠，你怎么了？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号角日报的知名蜘蛛侠反对派j·乔纳·詹姆森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抹黑蜘蛛侠的绝好机会，不间断地在直播间循环播报特别节目，尖酸刻薄地点评蜘蛛侠今日的所作所为。 “我早就说过了，蜘蛛人迟早会暴露出他丑恶的真实面目，这些戴面具的家伙每一个都是心怀不轨的坏蛋，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如果蜘蛛人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么会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呢？反正真正的超级英雄不会介意自己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美国队长就从来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钢铁侠也不怕，就连蚁人这家伙现在都敢走红毯接广告了。”（这里詹姆森在内涵二代蚁人斯科特·朗有犯罪前科） 詹姆森的主持搭档咳嗽了两声，插话说：“但是有不少民众声称，在这个黑色的蜘蛛侠出现的同一时间，他们另外的地方也看到了蜘蛛侠，穿着原本的红蓝色紧身衣。让我们来街头采访几个普通市民，听听他们的看法。” 导播切换画面之后，闪电汤普森出现在了屏幕中。 他凶狠地抢过记者手中的话筒：“我相信我的偶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和我的闪电帮都会永远相信蜘蛛侠，你们这些无良媒体可以闭嘴吗？” “噢，很好，你居然将这个喜欢爬墙的阴暗网兜头视为偶像？”詹姆森在演播厅里吹了一个口哨，然后哈哈大笑，和汤普森隔空对线，“孩子，你觉得你的眼光会比我这样一位多次得奖的资深记者还要毒辣吗？” “但我了解蜘蛛侠，我一直是他的忠实粉丝，很多人都在别的地方看到了蜘蛛侠，他有不在场证明。一定是有人假扮他做了这些坏事，想要抹黑他的名声。”汤普森怒不可遏地反驳道。 “有不怀好意的人假扮蜘蛛人？”詹姆森又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不不不。”他摇了摇手指，斩钉截铁地说，“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蜘蛛人就是他本人，我很确定这一点。” 掐断与汤普森的联线后，詹姆森清了下嗓子，再次向屏幕外的所有观众强调：“蜘蛛人只是换了一套新衣服而已，这瞒不了我的眼睛，就算他烧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他的主持搭档忍不住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许多人目击到的另外那个身穿红蓝色制服的蜘蛛侠才是其他人假扮的？” “呃……” 詹姆森难得词穷了起来。 “我觉得这两个蜘蛛人都是真的。”他皱着眉头拉紧了胸前的领结，“那股讨人厌的感觉是任何人也扮演不出来的。” “那他是怎么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的？” “谁知道这个可恶的爬虫是不是会分身术，分裂出了一个新的蜘蛛兄弟呢？”詹姆森摊了摊手，然后打了个哈哈，将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黑色的蜘蛛人必须要为他给纽约市造成的所有破坏负责！” …… 格温呆立在屏幕前，久久地盯着新闻报道中的那个黑色身影，想要从视频中那模糊的色块中看出一丝作假的端倪。 天空已经被染成了最浓郁的墨色，繁华的街道在黑夜的笼罩下依旧热闹。 屏幕里传出的声音在她的耳际不断回荡，连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起，化作沸腾的声浪，一寸寸地侵袭着她的大脑，逼迫她的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直到一个清晰的脚步声出现在这片嘈杂的声响中，逐渐向她靠近，最后停留在了她的面前。 她毫无防备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街道的霓虹灯光像染料一样漫向各处，波澜扩散的色彩跟随人影浮动着。 在一片斑斓的光线中，少年穿着黑色的外套站在她面前，宽大的兜帽没过他的头顶，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似乎在对她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与以往纯粹的温暖不同，居然透着一股邪气，那双眼睛空洞暗沉，照不进任何光亮，只有让人心惊胆战的黑暗，却令她目眩神迷。 她茫然开口： “彼得……”《 》 70、第 70 章 “好巧啊，能在这里遇到你，格温。”彼得的嘴角勾着淡薄的笑意，用他惯用的轻快语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但“好巧”两个字，他说的极轻，不仅如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尾音轻轻勾起，轻飘飘得仿佛一片羽毛。 格温惊讶地睁大了眼眸，她感到彼得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举手投足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街边的霓虹落在他的眉眼发梢，晕开一团团光。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原本空洞晦暗的棕色眼睛中涌现出暗流，眼神专注到近乎诡异，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这样的眼神，无端让她想起一个确切的形容。 这是捕食者看着猎物的眼神。 会露出这样眼神的人不是她认识的彼得。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平时那个腼腆活泼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缀满霓虹灯的街巷熙来攘往，微凉的风带走了嘈杂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遥远，如同画布一样在她身边铺展开来，却又把她隔离在外。 时间缓慢地拉长，仿佛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喉咙无比干涩。 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连她的手指都僵直了起来，力气一点点抽离开来，到最后连手机都握不住了，只能徒劳地感受它从手心中滑落了出去。 一根漆黑的细丝倏然划过空气，精准无误地将她掉落的手机接了过去。 尽管动作极快，却刚好能让她将一切尽收眼底。 “告诉你一个秘密。”彼得将她的手机握在手中摆弄，嘴角依旧弯着很浅的笑意，“其实我就是蜘蛛侠。” 格温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 她说不出任何话来，窒闷的空气似乎扼住了她的呼吸，让她几乎喘不上气，要用尽全力才能抑制住指尖的颤抖。 “格温？”彼得打量着她，空洞的棕色瞳孔敛着幽幽的磷光，将她所有的反应，连同那身体紧绷起来的僵硬和下意识停滞住的呼吸都认真仔细地捕捉进眼中，“你似乎不是很意外啊。” 旋即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购物袋，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缓慢地，一字一句地发问：“那些东西是给谁买的？” 格温心头一紧，接近失控的危机感立刻从心底涌了上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彼得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慢慢笑了起来。 心中那股冰冷的黑雾开始疯狂弥漫，直到吞没他心底所有的色彩。 “这些东西是给别人买的对吗？”他自问自答起来，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轻快，如同他深沉的眼底，毫无波澜到一片死寂，“是他吧。” “彼得……你怎么了？”格温终于张开嘴，紧绷过度的喉咙最后只能挤出破碎而含混的声音，惊慌失措地落在空气中，响起微弱的震动，很像是猎物在挣扎时牵引出蛛网的震颤。 彼得没有回答，而是偏头看向头顶的大屏幕。 “这个大嘴巴又在胡说八道了。”他盯着屏幕中的詹姆森，胸膛在轻轻颤动，“我明明手下留情了，因为我原本可以直接杀了那些逃犯，但我没有，不是吗？” 他的眼神淡然而真诚，轻描淡写的口吻甚至说得上有些愉悦，就像是在说今天什么天气这种最正常不过的话。 却让格温如坠冰窟。 她微微战栗，脸色陡然苍白了下来，瞳孔虚浮地涣散开来，流露出惊恐而担忧的情绪。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回过头问。 “你……”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想要勉力维持着声音里最后的平静，可惜过分苍白的脸色暴露了那份摇摇欲坠的恐惧与脆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当她惊慌的时候，他却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身体，遏制住她的所有动作，如同缠住落入网中的猎物，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购物袋掉落在了地上，鲜红的苹果滚落了一地，整个世界似乎都完全变得寂静。 一切都发生在那个刹那，格温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她的身体忽然失去了控制，令人恍惚的战栗感沿着她的脊背扩散，带来刺骨的寒意。 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她的四肢，带着黏黏乎乎又冰冷无比的触感，化作一缕一缕坚不可摧的蛛丝，游弋着覆盖上她的全身，禁锢住她。 “你想……做什么……”她拼命抗拒，却无法动弹，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连声音都虚弱到几不可闻。 少女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很轻易地引诱出了彼得心底那兴奋而狂热的蜘蛛本能。 残留的善意与克制全部被这本能的兽性压制，取而代之的是鼓涨到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 “你的蜘蛛侠是我。”冰冷的指节穿过她散落的发丝，他用这个拥抱紧紧缠绕着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贴近她的耳畔，“一直是我。” “也只能是我。” 伴随着彼得轻盈消散的尾音，强烈的睡意上涌而来，格温大脑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试着抓住他的衣服，但整个世界很快就在她的视野中倾斜起来，所有的一切像沙漏一样滑向虚无的黑暗。 很快，她就什么也抓不住了，手指缓缓地落了下去。 意识骤然断裂之前，彼得的声音在她耳边再次响起，模糊得像是隔着一层扭曲的水面。 “我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 “麦克欣，你现在有空接个电话吗？” “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语音留言，请尽快给我回个电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没事吧？手机一直打不通，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 吊灯笼罩下冰冷的光芒，实验仪器缓缓运转，持续散发出低声的嗡鸣。 “拜托了，快接通电话吧。”本心急如焚地拨打格温的手机，可是电话那头回应他的只有机械而重复的忙音。 他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电话，等待回应的过程中，面色凝重地望向显微镜下的培养皿。 培养皿中的黑色蛛丝已经变成了一团蠕动的黑色粘液，不停地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他分析了一下这些如同粘液一样的黑色活性物质，发现这些东西不仅拥有完整的细胞结构，而且细胞核正在不停地分裂。 这意味着……这些东西是活着的，是有生命的生物。 而且这些生物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不断地想要吸附在他的身体上。 他尝试取下了一些自己的血样，喂食给了这些黑色物质。这些黑色粘液很快化作了无数触手，将培养皿撕裂得迸裂四散，极富攻击性向他袭来。 他好不容易制服住这种不明物质，将它放到了惰性的氮环境下，想要阻止它的活化，但依旧徒劳无功。 在惰性环境下，那些黑色物质的分子链依旧很快地他的血液细胞融合到了一起，变得越发壮大，并且……它们似乎改变了他血液细胞的基因结构。 他那同时糅合了人类与蜘蛛基因的混种血样，在这种不明生物的侵染之下，属于蜘蛛的那部分基因序列空前地活跃起来，挤占了人类基因原本的空间，彰显出压倒性的存在感。 面对这一发现，他的蜘蛛感应不寻常地保持着寂静，但尖锐的寒意吞没了他的内心。 空寂的实验室重复回荡着冰冷的系统忙音，他刚才拨过去的电话还是被转接到了语音信箱。 “我发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物质。”他吐了一口气，在语音信箱留言，“它会与宿主的有机体重合，并用自己的dna分子结构使原本的宿主细胞变异，并在宿主的有机体上不断发展壮大。” “这是一种共生体，麦克欣。” “这是一种能够寄生到别人身上才能生长的共生体。” 他顿了顿，嘴唇蠕动了一下，尽量保持住理智和冷静。 “而且，我还发现，这种生物不仅是有生命的，它似乎还有知觉，会思考，有独立的认知。我甚至怀疑它最终会取代原本的宿主。” “它非常危险。”《 》 71、第 71 章 他在黑板上留下了一个数学公式。 “我们人类之所以是人类。” “是因为我们会写十四行诗，会去月球漫步，还会分裂原子，我们是如此复杂……” 细细碎碎的光束照进帝国州立大学的教室，在写满白色粉笔字的黑板上化开一片斑驳浓烈的暖黄色。 他丢开粉笔，回身侧坐在讲台的边缘，带着和蔼的笑意，望着台下的学生们，继续说： “这些都是源自我们人类基因中的数学发展，我们的基因中隐含的独有片段使我们可以散发出情感和理智，创造出艺术与梦想……拥有这些才让我们拥有潜力能够做任何事。”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瞬的寂静，一个学生举起了小手。 “帕克教授，我有个疑问。”学生好奇地向他提问，“这些东西真的是人类的基因所独有的吗？其他动物的基因中难道没有这些吗？”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想……是的，所以人类才是地球上唯一的高等动物，我们可以用思想控制自身的行动。而其他动物大多数依靠它们的本能生存。” “那么……属于其他动物的本能是什么？” …… 蜘蛛的本能…… 本模糊地想着，脑海中冒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莫名地想起自己在帝国州立大学给学生上过的那堂课。 人类和动物有着天壤之别，但他和彼得却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同时拥有人类基因和蜘蛛基因的混种生物。 同样身为蜘蛛侠，他很清楚地知道，蜘蛛基因带给他们的，不止是无与伦比的超能力，还有那属于蜘蛛的本能，也随着这份蜘蛛基因一起混合在了他们身体中的每一部分。 这不是馈赠，而是诅咒，是命运给所有蜘蛛侠的诅咒，是此后一生都逃不开的罗网。 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们的理智与情感总会压制住蜘蛛的本能，让这份兽性不曾表露出来半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蜘蛛本能会消失，它只是蛰伏了起来，隐藏在他们的内心深处。 心中的蜘蛛，是属于他们的另一个自我。 然而，共生体的附体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将这头心中的怪物释放出来。 他不得不面对这一最坏的设想。 彼得已经被共生体和蜘蛛的本能控制了心智，并掠走了麦克欣。 他有些懊恼自己之前没能早点儿察觉出来这一异常，现在想来，在与他见面并警告他的那个时候，彼得的反应就已经很像是蜘蛛了。 感觉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犯的蜘蛛会寸步不离地守在猎物的附近，并时刻警惕其他捕猎者的觊觎。 不知道是不是同类相斥的缘故，他的蜘蛛感应对于彼得完全失效。 好在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他，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存在。 他知道蜘蛛会在喜欢的地方筑巢，并且有着属于掠食者的耐心。 对待自己的猎物，它们不会立刻杀死她，而是会用罗网缠住她，牢牢地将她编织进精心准备的网里，欣赏她不停挣扎的模样，最后再……吃掉她。 在最糟糕的结果发生之前，他还有时间可以挽回这一切，把他们救出来。 想到这，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也可以轻易地代入蜘蛛的想法，猜到彼得的下一步行动。 这意味着……他和彼得，本质上与蜘蛛都是一样的。 蜘蛛侠的诅咒同样一刻不离地缠绕着他。 破坏一切，毁灭一切，连累自己身边的人一起沦落在这张网里。 但有了基因清洗剂，他就可以永远摆脱这个诅咒，不管是那该死的蜘蛛基因，还是沉重到让他无法喘息的责任感。 他明明很快就可以摆脱掉这一切了。 “蜘蛛侠，你能将我的姐姐找回来吗？”一旁的霍华德局促不安地看着沉寂的手机屏幕，小声地问他，“求你了，我相信只有你能做到。” 男孩的手中捏着他的蜘蛛侠面罩，上面凌厉的蛛眼敛合而成的光滑表面，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倒影。 他终于怔愣住。 停顿了半晌，他慢慢地半蹲下身子。 “我一定会将你的姐姐平安地带回来的。” 他揉了揉男孩的发顶，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蜘蛛侠面罩，郑重地向他承诺。 “我保证。” ———— 蛛丝……到处都是蛛丝。 无数缕苍白绵密的蛛丝就像飘落的白雪，一层一层地覆盖上来，反复勾绕交织，最后集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虫茧，将她整个人困在其中。 她坠入了一个噩梦。 一个暗无天日，永无止境的噩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黑暗渐渐消散，静止的世界从空白的边缘回涌。 格温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冷冽的晚风穿插而过，高不见顶的漆黑夜色和远处错落的城市灯火离她遥不可及。 迎接着冰凉如水的微弱月光，她的指尖触电般地蜷缩了几下，尖锐的寒意穿透她的皮肤渗透进血管，强烈的恐惧油然而生，直入心脏。 只因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巨大的蛛网如薄雾一般缠绕在她的周围，一层覆盖一层，密集地勾连成虫茧的形状，只不过……这些蛛丝的颜色全都是暗沉的黑色，就算在月光之下也闪烁不出一丝晶莹的光亮。 与此同时，她惊恐地发现，她自己的身上也缠满了同样的细丝。 无数漆黑颜色的，如同蛛丝一般的细长触手遍布她的腿脚和手臂，就连垂落下来的发丝之间就能牵拉出一层轻薄的黑色细网，就像笼罩下来的头纱。 冰冷黏腻的触感带来刺骨的寒冷，透骨的战栗从她的脊背炸开，涌向四肢百骸。 眼前的一切如同噩梦成真一般，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或者说……承受范围。 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尖叫。 束缚住她的丝线像是有生命一样活动了起来，更多地缠绕上来，禁锢住她腰肢和咽喉，抑制住她的挣扎。 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悄然无声地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前胸狰狞的蜘蛛印记反射出银白的月光，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 这让她意识到，彼得就在那里，在暗网的中心。 她无法移开目光，仿佛被捕捉了一样僵硬地定住。 清冷的月光倾泻了一瞬，让她看清了他此刻的表情。 他的半张脸被阴影笼罩，空洞而麻木的浅棕色瞳孔盛住了晦暗不明的月光。 是她从未见过，也从未设想过的样子。 她开始不确定这一切是否是现实。 视线交缠了片刻，他开始靠近她，俯身从蛛网慢慢爬下来，动作轻盈缓慢，几乎和一只真正的蜘蛛没有任何区别。 蛛丝发出的震颤传递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心跳也随着这份微动快速地鼓动起来，难以言喻的恐惧席卷了她的内心。 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温热的触感落在了她的眼睫上，在无孔不入的寒冷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吻住了她不断颤抖的睫毛，就像是吻住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轻柔的触感充满了极度的隐忍与克制。 紧接着，更多的吻落了下来。 温热到发烫的呼吸和轻啄扫过她的头发和眼睛，再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嘴唇上，极尽缱绻缠绵。 周遭陷入无声的沉寂，她的耳边只剩下他们互相纠缠的呼吸与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在咫尺之间回荡，如同世界最初始的回响。 她睁开了双眼，看到他那双死寂无光地眼眸中终于显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浅棕色的虹膜中泛起微光，像是潋滟的水纹。 “放开我。”她鼓起勇气，小声地祈求他，“求你了。” 彼得不解地望着她。 “你不是很喜欢蜘蛛侠吗？” 相比她略带颤抖的声线，他的声音要从容自若许多，习惯性地保持着上翘的尾音，轻轻地漂浮在空气里，听上去轻快又活泼。 只是下一秒，他的语气陡然变了，变得冰凉冷冽。 “知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知道蜘蛛侠就是我，你不开心吗？” 格温忍住想要摇头的冲动，明白这个时刻一定不能惹怒他。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完全掌控在彼得的手里，和那些困在网中，等待着被捕食者蚕食殆尽的猎物没有丝毫的区别。 但是她根本无法停止住颤抖，明显紧绷的身体和不加掩饰的抗拒还是清晰地刻入了对方的眼中。 彼得的嘴边慢慢牵开一个笑容。 他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个空洞，有怪物藏在里面，它无法控制地向外扩张，直到吞噬掉他所有的温暖的感情。 种种平时不敢触及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翻滚起来，他沉浸在这肆意的欲望中，任由藏匿在体内的恶意从灵魂中散发出来。 他的身子向再次向她压了过来。 他拨开她被风吹散的碎发，凑近她的脖颈，在她的颈边深深地埋了下去。 就好像品尝珍贵的食物一般。 他伸手掌在她的腰上，把灼热的呼吸播洒在她的肌肤上，和她跳动的脉搏融合在一起，力道比刚刚更重。 她毫无招架的能力，只能努力地收拢涣散的瞳孔，不让自己被心底翻滚蔓延的恐惧吞没。 “彼得……你到底……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她试着张了张口，声音艰涩，微微翕动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吐出的字眼也混乱不堪。 他喘|息了一声，发出了满足的叹息，抬头专注地望着她，疯狂与柔软在他眼中交错闪烁。 “我想把你藏起来。” 他用天真无辜的声音对她说出了残忍的话。 “藏进我的茧里。”《 》 72、第 72 章 “你说什么？”格温瞳孔紧缩。 茧。 这个恐怖的字眼在她的耳边轰鸣，绝望和惊恐在瞬间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战栗着紧缩的胸膛像是裂开了一样无法吸入空气，缺氧的窒息感像洪水一样席卷了她的脑海，让她眼前的一切像是染上了鲜红的红色晕边。 但她无法动弹，也无法移开视线。 彼得控制黑色的蛛丝吊起她的手腕，禁锢在头顶，强迫她与他视线齐平地对视。 “这是我想给你的永恒之爱，格温。”他缓慢地对她说，晦暗的双眼里迸发出浓烈到让人窒息的占有欲，不像是在述说爱意，“这是在教堂祈祷都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等待许久的告白以一种最惊悚的方式出现在了格温的面前。 “彼得……”她无比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但事与愿违，冷汗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 她的全身被液体一般流动的黑色细丝束缚，一只手径直穿过她散落肩头的长发，扣住她的后脑，少年的手缺乏成年人的宽大，但是骨节分明的感觉已然清晰。 “如果我说，你现在看到的我，才是真实的我呢？” 彼得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却又像纤薄脆弱的冰面，看似锋利，实则一碰即碎。 “你是觉得失望？还是害怕？” 格温拼命地摇着头。 她该怎么告诉他，让他相信她，她喜欢他。 她喜欢的一直是他。 但凝视着她的那双眼眸原本应该是清澈而温暖的浅棕色，此刻却充满了暗沉而靡丽的色泽，眼神里散发出的脆弱与疯狂，让他的非人感愈发强烈，看起来更是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记忆中那个腼腆善良的少年好像在离她远去，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是她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巨型蜘蛛。 本能的恐惧让她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中。 “你是想……吃掉我吗？”她浑身颤抖地发问。 闻言，彼得的双眸倏然凝固。 在漫长到好像接近永恒的沉默之后，他缓缓抬起眼帘，抵着她的胸膛低低地震动，轻笑了起来。 “就当是这样吧。”他没有否认，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视线不曾离开半分。 他喑哑的声线让格温的心脏重重一跳，但她同时捕捉到紧扣住她的指节一瞬间溢出的轻颤。 “你……”她疑惑地望着他，眸光闪过一瞬的动摇。 还未说完，彼得忽然用冰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迎上他，堵碎了她所有的言语。 混着霓虹的微光，如水的月色从蛛网逼仄的缝隙中挤进来，让一切都混沌起来。 少年的眉眼在她的眸中无限逼近，瞬间覆盖上来的气息像无形地蛛丝，不容置疑地将她凌乱的心跳一点一点地缠住。 唇齿被轻易地撬开，他不断地侵入她的领地，舌尖又烫又用力，像是要宣泄什么一样重重地卷弄含吮。 粗重的呼吸声起此彼伏，她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再也没有念出的机会，只能被一次次地挤压成细弱的呻|吟，再被他悉数吞噬。在仅剩的残识之中，她只能克制住难耐的喘息，担心一松开就会溢出这破碎而痛苦的呜咽。 危险而强势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唇上的力道也越发蛮横，快要让她窒息。 她不自觉地微微仰过头，耳中像是附上了一层薄膜，再也听不清任何声音，除了他的呼吸声，只能听见唇齿厮磨间那类似花开的细微湿润声，它们交织在一起，用强硬的节奏将她的意识拉远。 她试图抽离沉沉欲坠的身体，用尽了全力挣扎，却毫无办法，身体难以抗拒地软了下来，丧失了力气。 超级人类拥有的强大力量普通人根本无法抗衡，别说强迫她接受这个吻，就连她的脊骨都可以用一只手轻易地碾碎。 她像是被缠入了一张巨网，只知道在他的捕食间不断沉沦。 双眼渐渐漫上一层水雾，心中充斥着绝望和酸涩。 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象的接吻不该是这样的。 和喜欢的人接吻，应该要在一个安静无人的温暖午后，或者在雨后的屋檐下，又或是黄昏晕染的街角相拥……而不是现在这样，以这个非常屈辱的姿态被锁在他的怀里索取，像个毫无尊严的猎物被他分食殆尽。 微凉潮湿的东西滑落了下来。 泪水很快就溢出了她的眼眶，微咸的味道在这个激烈的亲吻中绽开，扩散在唇齿间。 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来。 即将窒息的瞬间，她抓住了这个空隙，重重地碾动唇齿，回咬了过去。 彼得终于放开了她，轻轻地舔了一下唇角，然后用一个悲哀的，沉淀着黑絮的目光投向了她。 她咬出的红印凝固在他的嘴角，卷曲的碎发狼狈地垂在他的额前。 这个原本对他毫无伤害力的啃咬，却好像一把生锈的刀，捅刺他的心脏，引发灼烧一般的痛苦。 她哭了。 她眼眶里积蓄的泪珠摇摇欲坠，那几点碎光落在他的眼里，就像从天穹破碎而落的星辰，流露出的畏惧和疏远深深地刺伤了她。 以前就算是遇到危及生命的陷境，她也没有哭泣过，现在却对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看着她滑落的泪水，他的双眼好像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真切的失望和难过几乎要满溢出来。 不要…… 不要用这种眼神望着他。 “我明白了。”他听着耳畔这断断续续的抽咽声，脸上的悲伤弥漫得越来越深，“你果然……还是不喜欢我。” 格温无力地望着他，试图从那双浑浊黯淡的眼睛里读到一丝清明。 她好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他，是彼得·帕克，而不是蜘蛛侠。 不管高兴还是难过，就算是阴暗和痛苦也没有关系，只要与她一起面对。 可他只是用无光的眼神看着她。 这让她感觉到，他用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推出了他的世界。 他似乎自己找到了心中的答案，自顾自地下定了决心，不管对方再做什么，也不会改变。 “但是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彼得漾开脸上的悲切，笑着低垂下眉眼，捧起格温颤抖的脸庞，“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和我融为一体。” “彼得……不……不要。”格温惊恐地注视着他，察觉到了不对，语气带上了惊慌的哀求，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根本挣脱不开。 又一个即将双唇触碰的刹那，彼得忽然像是猛地按下了暂停键停了下来。 紧贴在他身上的那件黑色蜘蛛制服像液体一样涌动起来，吐出一根猩红细长的舌头，拉伸出一双尖锐狭长的白色大眼，最后凝结成了一张笑脸。 【我们必须要提醒你，你要加快速度了，因为他快找到这里了，你自己也能感觉到。】 “笑脸”的大嘴裂开，露出无数尖锐细密的尖牙，用不属于人类的声音说出了人类的语言，让旖旎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彼得僵硬了一瞬，冷声说道：“碍事的家伙。” 冰冷的嗤笑声响起，衣服化成的“笑脸”吐着舌头嘲笑他。 【我们早就说过，她不可能喜欢真正的你，你看，她现在多么厌恶你现在的样子。】 发出类似蛇类的嘶鸣声，黑色的蛛丝兴奋地震颤翻涌起来，紧紧地绞住少女的身体，一齐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充满恶意地催促起来。 【但是没关系……我们会帮你……帮你得到她。】 格温现在全部明白了过来。 有一个不知名的危险生物寄生在了彼得的身上。 这一定就是他失控的原因！ 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了，等她明白一切的时候，只能看到彼得饱含绝望地拥抱住她，颤抖地张合嘴唇。 “格温，我想要你永远只属于我。” 整个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完全变得死寂。 顷刻间，黑色的液态生物化作无数藤蔓一样的触手，拉扯住他们，缠绕住他们，层层叠叠地覆盖上来，诱哄般地想把他们包裹在一起。 湿冷黏腻的触感铺天盖地地淹没而来，令人头皮发麻，就像是要将他们一起拽入深不见底水泽。 是茧！他真的打算用这个生物造茧！他想把她困在一个茧里！他之前那句话是认真的！ 格温再也忍耐不住，惊恐地尖叫出声：“彼得——！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相信我，格温。”彼得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对她说，“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一切，这个东西让我现在有了这个能力，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任何人会伤害你，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彼得，这不是你！”格温竭尽全力地叫喊，尖叫着求救，想要呼唤回他的理智，“你一定是被你身上的东西欺骗了！” “你明明跟我说好的，会永远……永远地相信我。”彼得轻轻地笑了，“你现在要食言了吗？” “彼……”格温艰难地张开嘴，彼得的名字却被卡在喉咙里无法念出。 绝望和悲切席卷了她的大脑，视野渐渐地暗了下去，意识也像是逐步沉入了深海。 周围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遥远，最后听见他附在她的耳边呢喃，轻到几乎听不见：“不要再害怕了，我会永远保护你，相信我……” 她眼神涣散地望着头顶的天穹，等待它一寸一寸被漆黑的密网啃食殆尽。 在冰冷寂静的黑暗中，一切本该归于沉寂，直到蓦地被一个声音打破。 “放开她。” 一道红蓝色的剪影浮现在模糊的视野中。 彼得闻声抬头，同样看到了那个停落在高处的身影。 月亮在他身后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胸前那凌厉张扬的蜘蛛标记像是滚烫的烙印一般在他的眼中灼烧。 他惊慌失措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却看见清澈浮动的湛蓝色光芒重新氤氲在了她的眼中。 她的眸中闪过强烈的希冀，这种纯粹的渴望曾经是独属于他的。 可现在，它却被分给了另外一个人。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要…… 不要害怕他。 不要对别人这样。 然而她的话彻底击碎了他的恳求与幻想。 她毫不犹豫地对着高处的那道身影说出了口。 声音颤抖着，在冷风之中凋零，清晰地消散在他的耳朵里。 她说的是： “救救我。” “本。”《 》 73、第 73 章 在周身游动的黯黑丝线骤然停住，不知从何处带起的凄厉风声穿过耳侧，好似暗夜里啜泣的幽灵。 格温愣愣地望着远处那道红蓝色的身影。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还没来得及雀跃多久，她就感觉到揽住她身体的手臂蓦地发力。 彼得死死地抓着她，力道强硬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发现他的嘴唇在微微战栗，双眼死死地盯向远方。 在一股令人窒闷的沉默之中，她几乎能看见他眼中掀起的愤怒和悲痛，碎裂而出的激烈情绪就像海啸一样汹涌。 尽管他已经在尽力克制住这股愤怒，可他紧绷的肌肉，咬紧的牙关，无时无刻不在宣泄着怒火。 格温的心中再次涌起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她就看见一缕缕蠕动的黑色丝线在不远处更高的地方构筑了一张巨大的蛛网。 彼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格温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无数黑色蛛丝将她扯离，带向了高处，力量强悍而霸道。很快，她整个人就被定在了网中，无法动弹。 格温惊恐极了。 她怀疑彼得现在真的动了杀心。 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和彼得交流，让他冷静下来，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就这样放任彼得迷失下去。 他其实是比她更需要被拯救的那个人。 但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远远地看着两个人。 苍白的手指深深地陷进掌心，大脑嗡嗡作响。在剧痛和眩晕中，她实在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力气张口向本无声地传递着：“先别管我……拜托你……一定……一定要救救彼得。” 远处灯火辉煌的高楼鳞次栉比，蜿蜒连绵的光带映亮了整片天空，街道在脚下错综复杂地展开，时不时有汽车驶过，划下一道道转眼瞬即的光痕。 两个蜘蛛侠站在远离尘世的楼顶天台，彼此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隔空对视着。 一边是黯淡无光的黑色，一边是鲜活热烈的红蓝，界线泾渭分明。 就像歌剧里即将开展命运对决的敌人一般，他们互相戒备着对方，缓慢地踱步。 本目瞪口呆地环视周围无数勾结缠绕的黑色蛛丝，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身印刻着银灰色蛛网纹饰的黑色战衣上，充满犹豫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彼得？” 这个纤细修长的体型看着就是彼得无疑，但是他现在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非人感，胸口那只冷银般冰冷的蜘蛛标志异常狰狞，像是要活过来一样，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他压下密密麻麻的冷意，尝试着开口劝说他：“麦克欣她……” “闭嘴！”彼得强硬地打断他的话，尽管整张脸被覆盖看不见表情，声音尽显出阴翳，“我不许你这样称呼她！” 本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们心灵相通，这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彼得内心的痛苦，还有他此刻心中充斥的那些可怕想法。 他也有着自己的蜘蛛本能，也曾直面过它，它充满了贪婪，充满了欲望。而现在，彼得心中的那只蜘蛛正在肆意地燃烧着这股贪欲。 但他能感觉到彼得并没有完全被蜘蛛的本能控制。 他还是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这个高台作为筑巢的地方，也就是那个在他的梅姨死去之后他们找到他的地方，而不是寻常蜘蛛最喜欢的阴暗潮湿的洞穴。 所以他必须要在彼得真正做错事情之前阻止他。 “好吧……格温。”他呼出了一口气，抿住嘴唇，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你先放开格温，其他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解决。” “只要先解决掉你，格温的事情我会自己慢慢解决。”彼得冷笑着说。 “彼得，你不能做这么可怕的事情，你不是这种人。”本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罩，笃定地说，“因为我也不是，而你就是我。” “我明白你心里的恶意，但是你不会放任它操控你自己的内心。” “别忘了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如果我们都只顾着发泄怒火，这个世界将会变得一团糟。” “我曾经就因为看不惯那个刁难过我的便利店店员而放跑了一个抢劫犯，结果我的本叔叔却因此而死。我们的力量应该拿去帮助别人，而不是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可惜一直等到他说完，彼得的眼底都毫无情绪。 “你是在对我说教吗？”他冰冷地反问，“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 远离地面的高台笼罩在寂静中，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紧绷。 外星生物在四周游弋纠缠，如同漆黑的藤蔓覆盖了一切。 “彼得彼得彼得……真的吵死了。”彼得缓缓弯起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声，“我可不仅仅是你，而你也绝对不能取代我！” “你被共生体控制了。”本轻巧灵活地闪避过四周密集覆盖的黑色丝线，“我知道你现在还是能够听见，给我听好了！我需要接触的是你内心真正的彼得·帕克，那个关心身边人的友好邻居，那个热忱善良的男孩，而不是这个控制你心智的黑色生物！” 闻言，彼得微微怔住了一瞬，许多混乱不堪的情绪拥挤在一起，让他的心乱了片刻。 但很快他就抛开了这些多余的杂念，胸膛低低地震动起来，轻笑出了声：“真正的彼得·帕克？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可真够好笑啊。你又为什么要用一个假名字接近格温呢？” 本下意识地想要辩驳：“我没有这样想过。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也不算一个假名字。总之这件事很复杂，我以后可以跟你解释。” 彼得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这番辩解。 “我明明和你说过……” 他微微抬起手，毫无犹豫地伸手一握。 “给我——离她——远点儿——！” 黑色的粘液以他为中心，霎时向四面八方裂成无数的丝线，发疯般地袭向本的方向。 本瞪大了双眼。 就算没有蜘蛛感应的提醒，在这明显濒临绝境的情况下，他对危险本能的预感还是从脑海里爆发开来，轻盈利落地跃空而起，向后一翻。 这些黑色的丝线不是普通的蛛丝，它们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像是利刃一般尖锐锋利。 幸好他闪避及时，这些丝线才堪堪擦过他的身体，划破了他的手臂。 苍白的蛛眼勾勒出尖锐的弧度，彼得看着他飞溅而出的鲜血，露出了饱含杀意的笑容。 “这个力道舒服吗？三号。”他讥讽地笑道。 本紧紧地捂住冒血的手臂：“见鬼，这一下可真疼啊！” 要是换成平时，他应该能占据上风，但现在，彼得的力量几乎变成了他的两倍。 他知道每一个蜘蛛侠平时都会克制自己真正的力量，他们这具变异的身体过于强劲，稍不注意就会伤害到别人。 但他不知道彼得在释放蜘蛛的本能后，不再抑制自己之后的力量居然会如此强大。 还是说……那个危险的共生生物可以大幅度增强他的能力？ 他来不及思考更多。 黑色的丝线还在他的身侧不断游窜，甚至想要爬上他的身体，试图缠满他的全身，黏黏糊糊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他拼命抗拒着，撕下黏上身子的蛛丝，忍不住碎念念地抱怨起来：“难道你还想寄生我吗？这也太可怕了！我们能不能先好好商量一下，以后就算轮到我做一只真正的蜘蛛，我也不要做食肉性的，有那种温良无害的品种可以选择吗？” 【彼得，把他交给我们处理怎么样？】 毒液突然从彼得身上探出头来，细密的尖牙中漏出嘶哑的笑声。 它吐露出猩红细长的舌头，将本滴落在地上的血珠尽数舔舐干净。 【他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就这样单纯地把他吃掉也太可惜了。】 本终于看到了这个共生生物的真实面貌。 “我还有第三个选项可以选吗？”他将刚才毒液做的一切看在眼里，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虽然亚历克斯曾经也说过‘干枯的食物味道不错’这句话，但是你们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要吸干我的血，然后把我吃干抹净的样子。我不认为自己会是你们喜欢的口味。” “你休想！”彼得愤怒地呵斥住毒液。 只有他明白了毒液的言外之意。 这个贪婪的家伙始终都没有放弃，想要继续寄生在另一个蜘蛛侠的身上。 有他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每个人都认为他比不上另一个他自己？ 明明他也是彼得·帕克！他也是蜘蛛侠！ 悲伤像风干的水渍一样难觅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憎恨，这股激烈的恨意在他的灵魂深处暴涨，一瞬间几乎支配了他的脑海。 他最后的防线已经被这股黑色的涌流彻底冲垮。 杀了那个人。 亲手将他撕碎。 只要能干掉他，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蜘蛛侠了。 他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只想要倾泻自己的怒火。 他猛地冲上去抓住了本，用力地将他按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颤抖，三号？”他看着本因为惊诧而扩散开来的棕色瞳孔，喘着粗气缓缓地对他说，“你是不是感觉到了恐惧？或者说……无力？” “现在什么都做不到的你……还想从我手中抢走我的格温吗？” 他的话充满了恶意的报复。 但是这些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遭受过的一切痛苦，也要原封不动地让另一个他也体会一遍。 所以他很清楚，什么是最能伤害到另一个他的东西。 “明明都是你的错！”他直勾勾地凝视着本，“我都看见了！通过你的记忆看见了！我看见你的爱人死在了你的怀里！” 他将“你的”两个字故意咬得很重，直击对方的心灵深处。 他们拯救过无数人，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 所以他才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能够摆脱这样悲惨的命运。 这样的选择又有什么错？ 彼得看见本的瞳孔倏然凝固。 他无法忽视自己胸中那股报复成功的快慰，话语更加直白而残忍，毫不掩饰自己露骨的恶意。 “都是因为你的无能和弱小，你才会失去你自己的格温！”《 》 74、第 74 章 时间在一刹那变得很慢。 本沉默了下来。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暖棕色的瞳孔睁大了几秒，再被低垂的眼睫拓印下半扇阴影。 毒液的身体不断扭曲成无数粘稠坚韧的蛛丝，在四周虎视眈眈地窥视这一切，等待着绝佳的分食机会。 死寂随着黑色的丝线逐渐堆叠。 在极其漫长的停顿之后，他居然忽地笑了起来。 他重新抬起眼帘，遮去眼底晦暗的底色，与彼得四目相对，眉梢眼角染着轻盈的笑意。 “你说得没错。” 他们有着相似的能力，相似的性格，甚至是一些相似的经历。 他们是彼此的镜子。 他看着眼前的彼得，仿佛看到了自己。 在久久的对望中，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相似的画面，因为他也无数次这样责怪过自己。 “你说得没错……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她。” 影影绰绰的月光照亮他释然的笑脸，碎散的微光落进他的眼眸中，抹开一层晶莹的琥珀色，在虹膜中心转晃成一层明亮的光圈。 一声叹息过后，他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悲伤。 彼得第一次看本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几乎以为他快要哭出来了。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决定了……”本自下而上地望着他，缓慢而坚定地对他说，“我再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受到伤害。” “够了！”彼得攥住他前胸的战衣，朝他举起了拳头，牙关紧咬的咯吱声不断交错。 “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是吗？” “那你现在听见了吗？”本面无惧色，只是反问他，“你能听见她一直都在喊你的名字吗？” 一瞬间，彼得握拳的动作一僵。 呼啸的风声掠过耳畔，如同刀锋一般冰冷刺骨，在耳膜上引发阵阵嗡鸣。 “彼得……” “彼得！” “彼得——！” 少女撕心裂肺的呼喊在遥远的尽头响起，原本模糊不清的声音顺着狂风不断传递到他的耳朵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彼得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大脑也变得空白。 “彼得！快住手！求你了！不要！”他听到格温在朝他哭喊，“不要变成这样！” 那道声音不容置疑地钻进他的脑海，试图在无边的黑浪中拉扯出过往那些柔软的东西。 宛如面具一样覆盖在他脸上的黑色粘液慢慢地剥离开来，逐渐消融崩裂，露出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瞳。 本的声音同时在风中响起，也许是风声猎猎，相比之下，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 “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变成现在的我。”他对彼得说，“我不想你沦落成我这副样子。” 焦距重新在彼得的瞳孔里汇聚，瞬间骤缩在一起。 他和本的眼眸，是接近于同一种琥珀般清澈的棕色，此刻正互相倒影着对方的身影。 望着那双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瞳孔，他原本举起的拳头定格在了半空。 抓住他瞬间的犹豫，本硬生生地挣脱了他的桎梏，在人类视觉难以捕捉的极短时间内，以一种敏捷到不可思议的动作翻身一跃。 彼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几道纤细的蛛丝抓上了自己的双肩，整个人被蛛丝牵引着甩了出去，砸向了一边。 无数碎裂开来的墙砖和尘埃顷刻将他淹没。 彼得狼狈地起身，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撞进了一片绵密的白色蛛网，束缚住了身体，暂时动弹不得。 这些蛛网仿佛一开始就存在在这里，一直等待着他精准地陷落进去。 究竟是什么时候……究竟什么时候布下的陷阱？ 无数复杂的情绪和愤怒拥挤在他的脑子里。 他愤然地抬头望去，望见本已经踩着墙体径直攀援而上，轻而稳地落到了格温的身边。 很快，他就全部明白了过来。 本自始至终都从未想过要与他相斗，跟他说话对峙，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提前缜密地规划了所有的行动，不动声色地靠近真正的目标。 而他的目标，一直就只有格温。 彼得视线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浑身都在发抖，就连呼吸都能带出细密的疼痛。 他比不上另一个他。 这辈子或许他都比不上了…… 就算他和毒液结合在了一起，大幅增强了超能力，也比不上眼前这个人…… 更让他绝望的是…… 这样强大的蜘蛛侠，居然也无法保护好身边的人。 他们的命运难道注定如此吗？ “别害怕。”本用力地将格温身上的蛛网撕扯下来，“我先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彼得……”格温张了张嘴，无数涌到嘴边的话一下子消失，下意识地将浓郁的担忧宣泄而出，“彼得怎么办？” 本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下方。 目之所及只是一片令人心惊胆战的，密不透风的，宛如末日降临一般扩散的黑暗蛛网。 而彼得的指节慢慢地蜷握成拳，清脆的骨骼磨合声响了起来，缠绕在他身上的白色蛛丝也随着一寸一寸地断裂开来。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恨意强烈到接近失控，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出可怕的疯狂。 看来那些普通的蛛丝根本困不住现在的彼得。 彼得根本冷静不下来。 明明束缚住他的白色蛛丝已然碎成了一地的残片，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如同讽刺一般，他此刻的心境也同样斑驳而破碎。 “格温！我不许你离开我！！”他接近暴怒地朝她大喊，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戾，几乎是惊慌不安地在重复，充满了病态的执着，“我不许你跟他离开！！” 黑色的外星生物也蜂拥而至，扭曲而狂乱地游窜涌动。 “来不及了！他已经被共生生物和自身的蜘蛛本能完全吞噬了，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趁现在快走！”本攥住格温的手腕，焦急地劝说她离开。 看着远处那个少年变得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苍白而深刻的恐惧在格温的脊背炸开，化作一阵畏惧的战栗。 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站在了本的身边。 转身之际，她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愤怒的咆哮戛然而止，身后的世界彻底变得寂静，预料中的攻击没有袭来，只有一个熟悉而细小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格温……” 彼得看着格温决然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巨大的痛苦席卷了他的胸口，呼吸和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再毫不留情地一刀一刀切开，让滚烫灼热的鲜血渗透出来。 “不要跟他走……” 鲜红的血珠滴落了出来，变成了湿润的泪水。 他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溢满了泪水的眼底毫无光彩，里面蕴含的似乎全是解不开的死结。 表情中的悲哀弥漫开来，他用乞求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轻轻出声，让染上哭腔的哽咽声音颤抖地飘落在空气中，一触即碎。 “格温……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跟他走……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他反复恳求她，却没有控制蛛丝再一次上前，只是徒劳地把手伸向她的方向，好像这样就能挽留住她离去的脚步。 数不清的黑色丝线围绕着他，他一个人站在如同泥沼一般的漆黑漩涡中，凝固成了一座雕塑，就像在等待着无尽的黑暗将他逐渐淹没。 他原本可以拉着她一起堕落，就像之前那样，强硬地禁锢住她，将她一同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可他没有。 他只是一个人……孤独而痛苦地放任着她的离去。《 》 75、第 75 章 格温震惊地望着彼得。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洒落而下带来的错觉，她看到他眼里有破碎的光芒在晃动。 为什么…… 为什么他对她那么执着？ 难道他就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把她当成食物捕获吗？ 过往的浮光掠影在她的眼前快速地闪过，最后停留在了彼得那张悲伤而痛苦的脸上。 他卷翘的棕色短发略微有些杂乱地扫在眉间，浅棕色的双眸闪着水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不再是空洞而麻木，而是一如从前的柔软。 那个刹那，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其实她所熟知的那个彼得并没有消失。 渴望一个人的陪伴……这从来就不是蜘蛛的本能，而是人类的本性。 她应该相信他。 他在她感到无助的那个夜晚向她许诺会救她。 他在炽热的火场中遵守了承诺，选择坚定地回来找她。 哪怕是沉溺在神秘客的幻境中，他也在她坠海的前一刻紧紧地抱住了她。 每一幕他出现在她身边的画面，都开始在她眼前重演。 这些在她内心深处隐藏很久的记忆牵引着她停下了脚步。 她意识到了。 彼得还没有被蜘蛛的本能吞噬，他的意志还在苦苦挣扎。 如果她现在选择抛下他，他就真的会崩溃了。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可怕的黑暗。 所以她应该相信他。 不管她遇到什么困难，那个熟悉而轻盈的红蓝色身影总是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应该相信这次，他同样会像以前一样，化身成超级英雄，拯救一切。 因为他是蜘蛛侠，一直都是。 “对不起，本。”她骤然收起掌心，“我想……我应该回去。” 整栋高楼都在簌簌颤抖，凛冽的风掀起巨浪，黑色的外星生物不断膨胀着粘稠的躯体，张开无数舞动的触手。 她却坚定地笑了起来。 “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本一下子愣住，惊慌失措地朝她大喊；“麦克欣？！你想干什么？不要回去！” 他想要拉住转身而去的少女，却已经太晚了，指尖只能擦过她飘散的淡金色发丝。 黑色的蛛丝漩涡很快就淹没少女的身影。 入手只剩下一片虚无，他终究什么都没能抓住。 彼得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看到格温居然回头主动地奔向了他。 他的呼吸在一刹那猛然停住，脑袋也空白成一片。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像是被真空阻隔了一般，变得万籁俱寂。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来，毫不犹豫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漆黑蛛网，仿佛带起了一阵不可阻挡的暖风，吹散了凝滞的空气，让真实和温暖再次涌入他的世界。 迎上他略带诧异的表情，她拉起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要回来？”他紧咬住牙关，脸色泛白，一瞬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不敢面对她。 可是她执拗地将他的手牢牢握住，然后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 他们的身体终于相贴在一起，就连心脏跳动的声响都在彼此呼应。 “彼得，我跟你走。”她对他说，“无论你想带我去哪，我都跟着你。” 没有时间再做虚与委蛇的试探，她完全赤诚地将真心一字一字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话音落下，她触碰到的呼吸声变得暗流般汹涌。 “你……选择和我一起？” 沙哑的声线在她的耳际响起，反客为主地收紧了腰际的手。 他有些颤抖地怀抱住她，紧紧地握住她的腰，仿佛在确认什么一样，用力地感受她在怀中传递而来的清晰温度。 如果她宁愿坠落深渊也要靠近他，那么他黑暗的内心将会变得不再彷徨。 短促的寂静在一瞬间崩塌开来，周围的空间开始轧轧作响，成千上万的黑色丝线游动嗡鸣，密集重叠的声音如同震动的虫群。 它们不断覆盖了上来，结成了一层又一层密集的蛛网，以两个人为中心，将周围的一切慢慢吞没了进去，围拢成了巨大的茧状物。 宛如黏液一般的触手窸窣缠绕，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难以抵抗的眩晕感卷土重来。 格温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抵挡不住深深的倦意，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并从边缘开始不断淡化。 求生的本能在不断提醒她应该感到恐惧，但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却让她感到无比心安。 “我从没想过要抛弃你。”她的声音不再颤抖，“从来没有。” 黑暗如同水泽一般随着蛛丝蔓延了上来，将他们两个人彻底淹没。 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渐渐地，她再也没有力气抓住现实。 在意识彻底断裂之前，她必须要传递给他的一件事。 她趴在他的肩头，缓缓闭上了眼睛，用细弱如丝的声音，无比坚定地对他说道： “我相信你。” ———— “麦克欣——！彼得——！” 本难以置信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疯了一样地不断撕扯密不透风的漆黑蛛网，四处寻找两人的身影。 然而他终究没能找到他们。 外星生物如同液体一般的身体组织纠缠在一起，淹没覆盖了周围的一切。 “不不不！”他不断自责地喃喃自语，原本轻快的声音被压抑成了一种带着明显颤抖的低哑，“不该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能阻止！” 浓厚沉重的愧疚和悔恨在他的胸腔里不断翻涌。 如果他能提前说服彼得醒悟过来，或者及时阻止麦克欣回头，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为什么他总是晚了那么一步。 哈利是这样……格温也是这样…… 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好像也要将他吞没。 他越来越恍惚，耳畔似乎划过了呼啸的风声，少女转身前朝他露出的那个笑脸和记忆中逝去的恋人模糊地重叠在了一起。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那时的他就像现在一样，什么都没能阻止。 双手被黏腻蠕动的丝状触手缠绕牵扯，他也跟毫无感觉一样，再也顾不上这些，只是机械而执着地在黑色的海洋中寻找，直到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空气中的怒号声平息了下来。 终于，他颤抖地拾起了一条极不起眼的项链。 在潮湿绵密的丝线中，项链上的玉石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好像一个并不存在的脆弱幻影。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反复碾擦玉石的表面，将上面黏腻的蛛丝轻轻抹开，直至重新露出光滑与碧润的色泽。 然而，毒蛇似的触手猛然从身后游腾而出，卷住了他的四肢。失去了蜘蛛感应的预警，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晦暗模糊的光线下，些许粘稠的黑色液体慢慢流淌出来，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庞大扭曲的人形。 看到这个明显不属于地球生物范畴的外星怪物，深刻的恶寒感从他的骨髓中密密麻麻地钻了出来，直直地上涌到了头顶。 【另一位彼得·本杰明·帕克……】 外星生物裂开一张扭曲的大嘴，露出碎密的尖牙，发出了似人非人的诡异声音。 【我们想与你共生，成为你的一部分。】 这简直是一个堪比恐怖电影的可怕请求。 本差点儿爆了句粗口，他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地束缚住，完全脱离不出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我一点儿不喜欢我的追求者过于主动，我的意思是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兴趣，所以我对你的回答是拒绝，想都别想。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儿吗？”他皱起眉尖，嘴皮子飞快翻动，“我不理解，你既然已经选择了一个宿主，为什么还要对我纠缠不休？” 可是束缚在他手腕和脚踝上的触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反而更多地卷绕上来，将他死死地按住。 【因为还不够……】 伴随着牙齿摩擦的声响，外星生物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放大，刺耳又尖锐。这些声音开始渐渐影响到他的五感，根本不像是请求，反倒是强迫他接受。 【我们如今既需要他，也需要你。】 一个共生体原则上只会同时与一个宿主共生，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只能与一个宿主共生，如果有生存的需要，它们也可以同时选择无数个宿主。 原本他们有一个彼得·本杰明·帕克作为宿主就满足了，这也是它们在无数平行宇宙中最为朴实的愿望。 但现在情况比较特殊。 一个彼得·本杰明·帕克已经无法满足它们的需求了。 并且十分恰好的，在这个宇宙，也不止有一个彼得·本杰明·帕克。 【现在有一个孩子在我们的身体里孕育……我们现在需要吞噬更多的情绪来补充能量，一个宿主的力量远远不够……】 它们的身体缓慢蠕动着，黯淡无光的漆黑中慢慢浮现出几丝刺目的猩红颜色，像是从幽深的海底蔓生出来的血色珊瑚。 【虽然都是彼得·本杰明·帕克，但我们能感觉到你们的不同……我们能感觉到你内心的黑暗要比另外那个更加汹涌，这样激烈的情绪正是我们所迫切需要的。】 【你其实比那个彼得更适合做我们的宿主。】《 》 76、第 76 章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像之前那个噩梦一样，坠入永无止境的黑暗。 可是当断开的意识再次连接起来的时候，她首先感觉到的却只是光明。 格温一片静谧中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有些过于明亮了。 窗沿被日出照亮，薄金的日出透过了窗户，柔和的光影随着微风在房间里游走，再流淌在木质地板上，蜿蜒成一条光河。 房间内所有的陈设都整洁干净得接近刺目，宁静得像是一幅静止的油画。 她眨了眨双眼，几乎能感受到晃动的光斑投射到眼皮上的温度，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让视野逐渐清晰。 大脑缓慢地运转，意识仍然有些混沌，她盯着空气中静谧的光尘出神了片刻，直到有人忽然自身后将她整个揽住。 她愣愣地抬起头，大脑陷入了一瞬的空白。 清浅暖烫的呼吸声不断播洒在她的耳侧，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心跳蓦地开始加快。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不小心蹭到了不属于她的头发，柔软微卷的触感轻轻地扫过她的肩颈，就像是羽毛落在心情，留下一片轻飘的痒意。 彼得似乎还在沉眠，只是微微颤动了几下眼睫，坚实有力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却不断地出传递过来，让她的皮肤也不禁开始发烫。 他睡着的样子非常乖顺，并且毫无防备，充满了不谙世事的清澈与天真。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细细地描摹他纤长的睫毛。 也许是她的动作惊动了他，就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他猛然转醒，用那双剔透的浅棕色双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呆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正想缩回作乱的手，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握住。 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距离近到彼此虹膜上的细小纹路都能清晰地倒映在对方的眼中。 在短暂又漫长的寂静之后，彼得缓缓眨了下眼睛，就这样攥住她，轻易地将她整个人笼罩进了怀里。 “早安。”他用略带欢快和羞涩的语气笑着对她说，还低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眉心。 动作无比自然，表情像是小狗一样无辜。 她触电一般地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勉强回过神，回道：“早安。” 似乎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彼得有些失落地轻轻嗯了一声，搂住她腰际的手臂一点点收得更紧，略显凌乱的碎发垂落下来，遮去了他此时的表情。 “别忘了……今天……” “今天？” 彼得重新抬起眼眸，浅棕色的眼睛承载着明亮的晨光，泛着潮湿蒙润的水汽，声音低闷地问她：“今天是我们举行婚礼的日子，你难道忘记了？” “婚礼……”她迷茫又缓慢地咀嚼这个词。 大脑忽然传来一阵眩晕，像坏掉的机器一样，充满了无数雪花和阴影交杂的斑驳噪点。 紧接着，无数支离破碎的影像在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就像是失去的记忆突然全部回涌到了脑海，一时间让她产生了错乱的感觉。 不容她产生任何疑虑与困惑，大脑中拼接出来的全新记忆说服她坦然地接受了彼得的说辞。 “对……婚礼。”她笨拙地张了张口，“我们得赶紧起来准备了。” 彼得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在仔细捕捉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反应后，轻微地松了一口气。 为了即将到来的婚礼，一切都按照他期望的轨迹滚动了起来。 等到彼得离开，格温独自停留在房间里，沉默地望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微风钻进窗棂，床角的日历被风掀起，发出哗哗的声响。 没错，她和彼得今天要结婚了。 可惜这只是强行塞入的记忆告诉她的答案。 幻境。 她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个词。 彼得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一条又一条地在她的脑海中滚过。 原来他所谓的茧是这个意思。 他将她的精神和意识囚禁在了一个虚假的茧房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的记忆并没有消失，还记得现实中的一切。 她将视线落在床头的相框上。 相框中的照片里，她和彼得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和普通的热恋情侣没什么区别。 陌生的记忆不断地塞进她的大脑，如同喧嚷的沸水一般，和她真实的记忆纠缠糅杂，荡开一阵阵涟漪。 她看到了很多画面。 彼得与她十指相扣，在学校的橄榄球场漫步。 彼得带着她在纽约城飞荡，停留在帝国大厦的楼顶，见证朝阳的喷薄而出。 彼得敲了敲她房间的窗户玻璃，拉着蛛丝倒落下来，掀起一半的头套，与她接吻。 填补而来的无数个瞬间，无数段记忆，美好得像是一个又一个美梦。 格温注视了那张照片很久，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整理好这些繁杂又虚幻的记忆，直到所有激烈和矛盾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正要沿着木质楼梯往下走到客厅的时候，她听到了细微的对话声。 “兄弟，你们的动作也太慢了，mj他们现在都已经在婚礼现场了！” 她很轻易地认出这个透着圆润的男声出自彼得曾经最好的朋友内德·利兹。 此刻的内德穿着一套纯白色的西装，西装似乎略小了一号，堆砌在他微胖的身上略显紧促。 “说起来，你没来参加昨晚最后的单身派对真的太遗憾了！那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狂欢夜呢！”内德发出了几声咯咯的笑声，拍了拍彼得肩膀，“我该给你好好看看弗莱士昨天喝醉酒的傻样儿，我全部都录下来了。” 说完，他又朝彼得挤眉弄眼了一番，好像自顾自地脑补了很多东西，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们昨天还一起看了《消失的爱人》（一部关于夫妻互相厮杀的悬疑惊悚电影），贝蒂说你肯定会很需要这部电影。” “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因为格温不是这种人。”彼得略显迟疑地回答，脸上弥漫出一团红晕，羞赧地摸了摸后脑。 内德眯着眼睛摇了摇头：“都说婚姻就是一座坟墓，等到你结婚以后，肯定没有机会和我们一起鬼混了。” 格温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插科打诨。 大约是察觉到了动静，彼得抬起了头，恰好和她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内德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不过我在想……格温肯定是个很好的女孩。”他又快又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僵硬地揽住彼得的肩侧，“你的婚后生活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在尴尬的对视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直到一个清脆温柔的询问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宝贝们，我还在煎三明治，早餐你们要稍等一下了。” 声音是从厨房中传出来的，旋即一个女人拿着锅铲，轻慢地走了出来。 格温怔了一下。 出现在她眼前的女人有着一头浓密垂长的褐色卷发，无论是眉眼还是身段，都有着能让人觉得惊艳的浓烈美感，即使穿着贴身普通的家居服都掩盖不住。 她或许已经有些年纪了，但美丽的容颜并没有因为岁月的痕迹而显出半分老态，反而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独特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她认识这个女人，只不过是通过那些已经消失的新闻和彼得的只言片语认识的。 梅·帕克，彼得已故的姨妈。 而这个本该已经故去的女人此时正歪头望着她，嘴角翘着温柔的笑，态度热络地问：“需要先来一杯燕麦牛奶吗？” 对于格温的惊讶与迟钝，彼得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缓缓地攥握成拳。 他紧盯着她的一切反应，原本柔软温和的神情变得莫名有些危险。 格温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是个虚假的世界，她很确信这一点。 无论是她与彼得即将举行的婚礼，还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内德和梅姨……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但她还是尽可能平静地粲然一笑。 “当然可以，梅姨。”《 》 77、第 77 章 能力越大…… 科技也就使生活更加便捷。 这是帕克工业的宣传语。 如今的帕克工业是全球拥有用户数量最多的软件公司，它的产品覆盖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主宰着这个世界的通信与网络，是当之无愧的科技巨头。 然而，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不仅如此，他还是万人敬仰的超级英雄蜘蛛侠。 作为复仇者联盟中的一员，钢铁侠对他青睐有加，美国队长和他称兄道弟，他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偶像，更是全世界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样优秀到无与伦比的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彼得·帕克！ 今天他们还将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格温忍不住发起了呆，神情明显变得恍惚，仿佛在思考，同时又像是在出神。 帕克工业的安全顾问兼总裁的生活助理哈皮·霍根正在跟她确认今天的婚礼流程，可惜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从这里醒来到现在，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导致她的大脑细胞像是生锈卡顿的齿轮一般，完全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哈皮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他停顿了下来，合上手中的流程表，贴心地询问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婚礼的流程吗？史黛西小姐？” 她沉默了片刻，生无可恋地扶着额角：“不用了……谢谢……” 这场婚礼就要开始了，但她还完全不在状态。 如果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她肯定不会成为一位合格的新娘，幸好这只是彼得构造的虚幻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他的心意发展。 无论婚礼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 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茧中世界的所有设定。 不管再发生多么荒诞的事情，她都不会再感觉到意外了。 因为此时此刻，美国队长和钢铁侠这两位她曾经只能在新闻和电视中才能看见的超级英雄还在她身后吵架。 吵架的原因是队长和猎鹰山姆·威尔逊在来这里的路上互相飙车竞速，差点儿引发了一场车祸。混乱中，冬兵巴基·巴恩斯的金属手臂还不小心甩飞了出去。直到现在山姆和巴基都还在寻找手臂的下落，无法到达婚礼会场。 钢铁侠托尼·斯塔克穿着昂贵考究的西装，脸上戴着他那副标志性的墨镜，看上去和电视新闻里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当然，也仅限于外表了。 他拉下墨镜，将镜架滑到鼻梁中央，瞪着一双眼睛，和对面的美国队长对呛：“史蒂夫！你疯了吗！你的驾照都是七十多年前的老古董了！你居然还敢开车在纽约市的大街上狂飙！”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则平静地回敬道：“省省吧托尼，我从冰冻中醒来之后，受过神盾局的专业训练，驾驶技术没有任何问题。并且我准时到达了会场，而你足足迟到了三分钟。” “我可是托尼·斯塔克，亿万富豪，首屈一指的天才，超级英雄钢铁侠。”托尼用食指指了指自己，一脸的不屑，“我今天来参加这个孩子的婚礼，当然会是舆论的绝对焦点。所有新闻媒体都抢着采访我。我为了应付他们，不小心耽误了一会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 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只是倚在一旁，有些慵懒地旁观着这场闹剧，丝毫没有劝阻他们的意思。 格温偷瞟了他们一会儿，为了掩饰自己的好奇，她欲盖弥彰地眨了眨眼，快速而小心地收回了视线。 可惜她探究的目光还是被这位细心的红发女英雄捕捉到了。 娜塔莎柔声说道：“不必担心，他们经常这样。” “他们……这些超级英雄？”格温有点儿惊讶，“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男人总是这样幼稚，不是吗？”娜塔莎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纵容的微笑，“不过，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幼稚，复仇者联盟的基地才会一直那么热闹。” 说到这里时，娜塔莎安静了下来，满是笑意地注视着史蒂夫和托尼，好一会儿才继续。 “我很喜欢这样的他们……”她对格温轻声说，“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 格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垂下了视线，不敢再去看他们。 酸涩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她并不知道彼得在复仇者联盟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这些超级英雄们真实的样子到底什么样，但这些既然出现在了这里，说明对于彼得来说，也是同样的感觉。 而她清醒地出现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可以准备换上婚纱了，亲爱的。”梅姨轻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紧接着，洁白的遮面头纱自上而下地笼在了她的面前。 充沛刺目的光线被薄薄的轻纱过滤了一层，变得异常柔软。 透过这一片朦胧的暖黄色光芒，她看见了此刻镜子里的自己。 这让她忽然陷入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今天真的要出嫁了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眼帘，目光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就慢慢变得坚定了起来。 不管多么美好，这都只是一个虚假到魔幻的世界。 ———— 这真是个魔幻的世界。 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外表看上去根本不属于生物范畴的可怕怪物刚刚对他说，自己有个孩子。 “‘一个孩子’？”他一言难尽地咦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一个孕妇？哈？” 说完他又开始挣扎起来，不服输地拉扯身上的黏腻丝线。 可惜他的反抗还是徒劳无果，最终还是被这个外星生物牢牢地裹住，悬吊了起来。 冰冷沉重的束缚压迫得他难以活动，还好毒液十分贴心地没有捂上他的嘴，这让他还能借着吐槽的工夫得到片刻的喘息。 “我可是不会因为你是老弱病残孕就对你放松警惕的，况且你这副样子可跟弱势群体完全搭不上边。” “你能把你的触手从我身上拿开吗？天呐，这感觉也太恶心了，摸上去就像是染了黑色墨水的鼻涕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从外星来的生物？想让我成为你这个未知星球来的傻叉的食物，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选项。就算我脑子进水了，也绝对不会答应你的提议。” 毒液懒得回应他，只是贴着他的耳侧不断低语，阴冷嘶哑的声音就像是吐信的毒蛇。 【你必须得接受我们，我们的生命现在必须依赖你，而你也将获得无尽的回报。无论你有什么愿望，我们都会帮助你实现。】 本停止了挣扎，啧了一声：“听起来好像不错，你也是这样费尽心思地诱惑彼得的？” 【这不是诱惑，只是互益共生的承诺。】 本顿了顿，然后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可惜你找错人了，我和他不一样。”他缓慢而坚定地说，“我并不是彼得·帕克，我只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的彼得的克隆体，我叫本·莱利。” 【撒谎。】 毒液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他的话，涌动起来庞大身躯像是冒出了一连串细碎的气泡，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模仿出了嘲弄的笑。 【我们可以看清你内心所有的真实想法。】 【所以我们很清楚……你在撒谎。】 本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黑暗从四面八方淹没过来，一缕又一缕，一层又一层，不容置疑地拉扯住他的四肢，吞噬他身上每一寸鲜艳的色彩。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他稳住了心神，眼眸中带上了一抹阴翳，艰难地挤出几句话，“你能别吵了吗？我可听不懂外星人在发疯时说的话。” 【所以你打算连自己都要欺骗？】 外星生物托起他的身体，像蛇一样将他缠紧固定，偏偏还要用柔缓的语气在他耳边持续低喃。 【你明明知道你自己就是真正的彼得·帕克，而不是他的克隆体……你一直都知道。】 可惜非人的怪物再怎么装作人类的语气说话，都无法掩盖住那股阴森与危险，每一个音节每一句话都只会让人感到恶寒。 他咬牙切齿地抗拒这一切：“这只是你蛊惑我的说辞，我明明有被克隆出来的记忆，我也很清楚这一点。”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是你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与其他所有克隆体的区别。】 漫上来的黑色丝线紧紧收缩，像是要将他的身体彻底挤碎。 现实变得越来越遥远，黯淡的视野逐渐被黑暗侵蚀。 无边无际的冰寒渗入他的身体，他的感官变得越发迟钝，心跳和脉搏也趋于缓慢，意识渐渐步入了昏沉的深渊。 毒液的声音还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音节模糊而破碎，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只能勉强听懂含义。 【只有你还有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记忆。】 【只有你还记得其他世界的彼得·帕克。】《 》 78、第 78 章 宽大高耸的落地镜前，格温缓缓转动身体，始终用低垂的视线望着镜中的自己。 收紧的腰线如同她紧绷的神经，柔顺的绸缎垂坠下来，拂过她皮肤的时候带来微微的凉意。 “你喜欢做梦吗？”身后忽然有人轻声唤她。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小男孩躲在帷幕的后面，小腿在暖软的阳光里一晃一晃的，看不清面容。 他穿着精致的西装，像是婚礼的礼童，又不太像，因为那件西装是血一般深红的冷色，在暖色调的梦境里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 “梦境和幻影很美很虚幻，但终究是假的，不是吗？”孩子又轻声问道。 他说得话莫名其妙的，声音透着一些孤单和悲伤，空灵得仿佛歌吟。 “小朋友，你迷路了吗？”她困惑地问。 “迷路？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擅长找路。而且，我也不擅长做梦。”孩子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也不爱做梦，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男孩的话晦涩难懂，没头没尾地，但梦境不就是这样，很多发生在梦里的事情毫无逻辑和道理可言。 她只能尝试着沟通理解：“你也是彼得的熟人吗？” 男孩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啦，既然我们都不爱做梦，都无法沉溺在虚假的梦境里。那就快让这个梦破灭吧。”男孩轻声说，“你……还在等什么呢？” 话音还没有落完，那孩子的身体随着微风消失在了灿烂的阳光里，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她还想说些什么，心中莫名滋生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追出去，找到那个孩子，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脚步。 “久等了吧，甜心。” 梅姨牵过她的腰带，慢条斯理地帮她系上，挽成一个复古的结。 “别担心，甜心，我结婚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紧张。”她笑着对格温说。 “不，不是因为紧张。”格温动作顿了一下，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还在思考一些事情。” 当空气重新变得沉寂时，梅姨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柔软的阳光从更衣室的缺口透了进来，握住她的那只手仿佛染上了阳光的温暖，隔着薄薄的手套，她也能感觉到那掌心的热度。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照顾这个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耳边的响起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温柔，也更加郑重，说出来的时候，柔软有神的双眸一瞬不瞬地锁着她。 格温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看着梅姨温柔的眼神，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海伦，忍不住轻轻地点了点头。 “彼得小时候就是个有点儿古怪的小孩。他从小就体弱多病，也很不合群。但我敢说他始终是个善良的好人。” “他继承了他父亲和母亲，还有他的本叔叔最优秀的那一面。” “他脑子很聪明，做事也相当坚持，这点使得他相当优秀，他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值得贡献一生的。” “即便他有时候会深受人们的误解，他也依旧正直，有爱心，纯粹而真诚。” 梅姨似乎忍不住放轻了语气，才能艰难地掩饰住言语中的艰涩和忐忑。 “这些事情就是……去帮助人们，去鼓励人们乐观地生活，去肩负起重大的责任。正如我一直教导他去做的一样。” 梅姨微笑着对她说着这些话，抓住她的手却不曾松开，直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掠过一丝尴尬与担忧。 “呃……缺点就是有时候他的一些做法显得不太明智。”她叹了一口气，“而我最担心的是，就是没有人会像我一样为他着想。” 格温默默地听完了这些。 胸膛中同时充斥着温暖和酸涩的情绪。 “我知道他很好。”她慢慢地说，“我一直都知道。” 梅姨笑着弯起了眼睛。 “不过他现在是蜘蛛侠，又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又有你在身边，我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了。”她拍了拍格温的手，声音微顿，“他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他现在有这个能力，能让你过上完美幸福的生活。” 被梅姨握住的指尖轻轻地蜷缩了一下。 格温抬起了眼帘，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喜欢他，我很确信这一点。但是我想……我喜欢他，不是因为这些。”她听见自己用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因为他是蜘蛛侠，也不是因为他是否富有。” 梅姨怔然了片刻，没有接话，只是垂下了眼眸，俯下身子，最后帮她拢了拢发皱的婚纱拖尾。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轻声开口：“格温，如果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能原谅他吗？” 格温停住了盘旋在嘴边的话。 因为还没等她回答，外面的哈皮就开始催促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头纱，动身掀开了隔帘的一角。 临走前，她回过头。 “我会亲自告诉他答案。” 走出更衣室，阳光再次完全笼罩了视野。 格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不远处树荫下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完全吸引住了。 耀眼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隙间投射而下，在地面铺就的砖石上洒落点点碎金，同时也倾倒在了少年的肩头。 微风吹来他额前微卷的褐色碎发，修身的黑色西装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挺拔，而阳光又为他描绘出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比平时更加耀眼。 听到细微的动静，他立刻就抬起头，逆着光看向她，唇角绽开笑意，眉梢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走向了他。 是时候了。 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她很想看看彼得真实的内心，看看他所期望实现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现在，她已经看到了。 接下来，她必须要给出问题的答案。 否则，这个方程式将会永远无解。 ———— 【如果你感到迷茫与痛苦，我们可以帮你找到答案。】 周围的一切都漆黑得如同水泽一般，他踉跄着从这片幽暗的意识空间中站起身来。 外星生物似乎入侵了他的大脑，造成了强烈的致幻效果，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水波一样摇晃不动，模糊不清。 他喘了口气，反而笑了起来：“得了吧，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可不会相信你那套说辞。” 不是人类的生物化身为无数的黑色丝线，继续在黑暗中淅淅索索地游窜。 【你的本叔叔对你说过，如果你有能力去做好事，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那叠声音似乎在模仿本叔的语气，在空旷的黑暗中围绕着他，不断回响。 【你明明有着无与伦比的蜘蛛基因和能力，为什么想要舍弃这份馈赠呢？】 【你难道想辜负本叔叔对你的期望吗？】 他又笑了一声，沉闷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你再这样下去，我要怀疑你患有严重的替身综合征了。你为什么非要揪住我和我的过去不肯放手呢？” 外星生物置若罔闻，变得扭曲而狂躁起来，嘶声朝他吼叫，就像卡带的录音机，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就是彼得·本杰明·帕克，你就是蜘蛛侠，我们需要你！】 声音非常烦人，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执着。 他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原本的世界，都已经有一个蜘蛛侠了。”他耐心地对外星生物说，“人们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当他们已经有了更好的，就不会再需要我这个蜘蛛侠。” 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蜘蛛侠和彼得·帕克。 就算是跟别的平行世界的彼得·帕克相比，他也是最平庸的那一个。 毕竟他既不会自己吐丝，也没有打败过外星人，只能跟一个装备成机械犀牛的俄罗斯人在街头过过招。 更丢人的是，他连自己的克隆体都打不过。 他叹息地抬起手，低头看向紧攥在手中的蛛网面罩。 人们需要蜘蛛侠。 蜘蛛侠这副面具……对于许多人来说意义非凡。 它的意义远比面具下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要重要得多。 那个比他这个本体还要强得多的克隆彼得或许会成为一个更加出色的蜘蛛侠，会代替他的存在。 所以他不必是蜘蛛侠，也不必再是彼得·帕克，只要世界上存在人们需要的那个蜘蛛侠就够了。 嗡嗡震动的喧嚷杂音戛然而止。 压抑的死寂中，湿冷的漆黑触丝再一次攀上他的身体。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知道你现在真正需要什么。】 黑色的液体泛起泡沫，不肯死心的外星生物诱哄般地贴近他的耳畔，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 【我们需要你，你也肯定需要我们。】 【我们可以带你回到过去，回到那些你一直想改变的时刻。】 意识空间在一瞬间崩塌开来，他跌坠了下去，整个人重新陷入无边寒冷的黑暗。 在真空般的寂静到来之前，他听见一个嗤笑般的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 【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你想要样子，你难道不想停留在那里吗？】 ————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他想。 栖息在教堂楼顶的白色鸽子飞腾起来，飞向了天空。一阵鸟鸣响过，和悠扬的音乐声一起顺着风在耳边回响。 格温注意到彼得一直在凝望她，浅棕色的眼眸比以往每一刻都要认真。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她牵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分毫不动。 “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他喃喃地说着，旋即就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 他的笑容是她所熟悉的那样，总是带着一丝腼腆和温柔，轻而易举地牵动她心跳的频率。 她原本以为她会因为他难得直白的话语变得紧张慌乱，但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走吧，仪式要开始了。”她扬起了嘴角。 阳光在彼此上下眨动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的阴影，隐秘而滚烫的话语在他们交缠的视线中遥遥欲坠。 负责证婚的奇异博士已经站定在礼台前，笑着等待着他们。 他们被无数人簇拥着走上铺满鲜花的长廊，人群变得鼎沸喧闹，在礼花和祝福交织之后，花香夹杂着起泡酒甜腻的香气挥洒在半空。 他低眸看着直抵礼台的绒毯，蓦地有一瞬的出神。 他原本应当是喜悦的。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他想要的那样推进。 但是如潮水一般席卷他内心的却依旧是酸涩的悲切。 如果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他能料想到以后所有的展开，他与格温的关系将会把她推向危险的深渊。 就算他保证过，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也无法避免既定的命运。 这是一个无限的循环，是一个无解的方程式。 但是他想和她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能想到唯一的解脱的办法就是这个。 共生体的蜂巢意识相当于一台超高性能的计算机，它可以承载和处理来自所有平行世界的繁杂记忆，自然也有能力构建出一个完美的精神世界。 这就是他为她构建的茧。 一个纯洁无瑕的极乐净土。 不会有苦难，也不会有死亡。 红艳如血的玫瑰花瓣自四方飘下，落在少女轻薄飘逸的蓬松裙摆和浅金色长发上。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继而变成十指相扣。 没错。 在这个牢笼里，他才会得到梦寐以求的生活，而这个女孩在这里也会完全属于他。 她会一直一直地陪着他。 他清醒地知道这片天地，这些人，还有身旁少女的笑容都是虚假的。 但他愿意停留在这片虚假的幻境中，永不醒来。 ————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明明已经过了七年，但他的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那个时刻。 他无数次地回想，当格温掉下去的那个时候，他应该怎么做？ 他想用蛛丝接住她，反而害她丧了命，但如果他不用蛛丝，就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是会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救她？ 他好像永远都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陷入了某种无解的轮回。 一遍又一遍地…… 他想要解脱，想要改变故事的结局，想要纠正所有的过错，哪怕只有那一次。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地从失败中学习经验，无论他为了改变命运做出了多少次的尝试…… 故事的结局都永远无法改变。 她死了……他的格温死了…… 都是因为他。 不止是她，还有很多人因为他卷入了危险之中……本叔叔，史黛西警长，还有哈利，甚至是梅姨。 而他却无法阻止这一切。 冰冷沉重的深海中满是空荡的黑暗，寂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唯有悲伤在肆意弥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深处慢慢蔓延出剧烈的痛楚，像是有火焰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很快，全身的血液也变得滚烫而炽热，像是岩浆一样，沿着血管涌向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烧尽他的血肉。 他在剧痛中发出无声的惨叫。 他费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直到涣散的瞳孔映出列车车厢扭曲而惨白的灯光。 幻觉和现实渐渐重叠，刺目的白光和刺骨的疼痛一同绽放开来。 他用尽力气支撑起身子，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脸侧砸落下来。 微弱酥麻的刺痛在后脑渐渐复苏，他的感官也随着越来越清晰，有着触目惊心的熟悉。 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毫无预兆地回涌回来。 现在的一切简直和他刚被蜘蛛咬了之后，获得能力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意识到了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又要全部重来一次。《 》 79、第 79 章 列车车厢的光线亮如白昼，在过分灵敏的感官之下，浓郁的酒气，窒闷的烟草味，咸湿的汗水味……各种各样的气味和声响如海潮一般向他涌来，并逐步和过去重叠在了一起。 “停下来，快停下来。”他挣扎着站起来，“别再来一次了……” 求你了！ 别再让他经历一次了！ 他不想再回忆起这些噩梦！ 呼啸的风声隐隐传来，耳边响起空洞而机械的地铁广播，铁轨持续发出阵阵低鸣，周围的人影如水波般晃动。 他跌跌撞撞地逐一推开他们，想要逃离这里。 车厢在与铁轨相触的摩擦声中左右晃动，随着车门的开启又关闭，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光线也变得黯淡，慢慢回归一片死寂。 时间被幻境无限延长，仿佛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黑暗荡开了涟漪，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凑到了他的耳边，近乎无声地呼唤他： “……彼得。” 这个过于熟悉的称呼让他瞬间绷紧了脊背，心脏急促地跳跃起来。 眼前的光影再次泛起波澜，不断交融着变幻闪动，就像是机器坏掉后斑驳交缠的黑白噪点。 闪动的光影终于停滞了，画面再次定格下来，在周围逐渐凝固成型。他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睫，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骤然失语。 光线暗淡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依旧能凭借超乎常人的视力捕捉到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冲着那具尸体，发出了颤抖的哀嚎：“不！本叔叔！” 层层弥漫开来的猩红血色争先恐后地朝他扑来，浓烈得喘不过气，让他差点儿窒息。 他清晰而绝望地感受那些痛彻心扉的陈旧记忆一点一点地复苏，将他心底那些从未真正愈合过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地撕扯开来。 这些成真的痛苦回忆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只能无力跪倒在地上，感觉到痛彻心扉的疼痛在他的胸腔里翻涌，撕裂他的血肉，神情恍惚地注视着地上已经死去的本叔叔，将对方已经涣散的瞳孔死死地映入脑海。 四周的光影又开始明灭变幻，不停地破裂崩碎，尔后重新凝聚。 他原本已经无暇顾及那些，直到一片轻薄到近乎透明的晶片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气温不知不觉坠入了冰点，冷意渗透进了他的骨髓里，连指尖都开始变得僵冷。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入目所见是一片苍茫的凄凉白色。 纷纷扬扬的雪片从天空飘落，就像洁白的碎羽，缓慢而无声地从世界的尽头剥落下来。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会不断树敌，会有人受伤……有时受伤的会是你最亲近的人。” 听到这句话，他的思维在一瞬间陷入了空白，紧接着飞快地闪过了史黛西警官的脸。 他拼命地祈祷一切不要像他脑海里浮现的那样发展，可他不愿意面对的那张脸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史黛西警官苍白的嘴唇翕动，嘴角挤出细碎的血沫：“所以我想要你向我保证一件事好吗？” 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冰花，愧疚和悔恨裹挟着密不透风的寒意，从四面八方紧紧地困住了他。 他极力地深呼吸，酸涩滚烫的眼眶肿胀成一圈淡红。 “不要把格温牵扯进来……向我保证。”史黛西警官断断续续地喘出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单词都像是严厉的诘问。 停住的呼吸熄灭了对方的生命之火，白茫茫的天地变得寂然无声，只剩下对他寒冷的惩罚。 雪越下越大，冰冷的空气就像把锋利的刀刃，毫不费力地刺入他的肺腑，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哽咽着低下了头，身体无法负荷剧烈的情绪，不断地痉挛战栗，口中不断重复着道歉的话。 到最后，他才想起史黛西警官让他做出的那个承诺，近乎崩溃的喉咙终于要挤出一句干枯的回应。 这时，有人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要许下自己做不到的承诺，彼得。” 他循着这个温柔的声音抬头望去，看到了梅姨忧心忡忡的面庞。 梅姨俯身拥抱住他：“我知道失去挚爱之后孤独的感觉……但是彼得，你为什么总是坚持独自一个人来承受这些？” 明明是最为温柔的语气，却完全带不了任何安慰，更像是又一场煎熬的拷问。 “我……”他顿时失语。 从他决定成为蒙面义警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为这个秘密付出惨烈的代价，几乎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所有他在乎的人。 梅姨捧起他的脸，缓慢而有力地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与我分享你的秘密与痛苦？难道我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压迫得他不得不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整个人都跟着快要喘不过气来，变得僵硬不堪。 “因为……我……”他艰难地吐出混乱不堪的字眼。 “因为你自私到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彼得·帕克！”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这次的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刹那间风雪停歇，却而代之的是升腾而起的火焰。 他昔日的好友哈利踩着飞行器降临在他面前，望着他狂笑，眼神中满是怨毒的恨意。 “你根本不会承认这一切都是你的过错！总是一意孤行！也从来不给别人希望！”哈利癫狂地大笑，“你一直忙着扮演‘友好的邻家英雄’这个过家家的无聊游戏。但是当我祈求能得到你帮助的时候，你连一点儿小小的血样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肯告诉我你就是蜘蛛侠。” 哈利的声音愈来愈激愤，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地剐在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疤痕上。 “你在试图阻挠我寻找蜘蛛侠真实身份的时候，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死活？”哈利不停地逼问他。 沸腾的声浪一寸寸地侵袭他的大脑，他无法回应，也无法出声，因为直面这一切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的周身似有光影在不断变幻，无数的画面颠倒旋转，破碎成一地的残骸，刚才出现过的那些人依次浮现，在他眼前扭曲地回转着，连同起此彼伏的人声交织萦绕。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他珍视在乎的人，但他们现在争相出现在他的眼前，每一次都像是在审判他的罪行。 “只顾着自己幸福可不行啊，彼得。”哈利的脸上带着狰狞的讥讽，“我也要让你尝一尝失去希望的感觉！” 下一秒，他脚下的地面倏然崩塌陷落。 来不及反应，铺天盖地的失重感就瞬间包围了他，整个世界都开始破碎颠倒。 无数玻璃碎片从天而降，一尾淡金色的卷曲长发出现在了他模糊的视野中，随着凛冽的狂风飘散开来，色泽纯粹得触目惊心。 玻璃崩碎的声音姗姗来迟，混杂着一阵刺耳的狂笑。 “彼得，亲眼目睹她死去的感觉，是不是很绝望？” 他无力地阖上了双眼，任凭身体随着地心引力坠落下去，泅入无尽的黑暗。 轮到你了吗？ 格温…… 现在轮到你来审判我了吗？ 审判我这个害死了你的罪魁祸首。 ———— 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他们站定在了宣誓台前。 “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伴侣，与他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你们的责任和义务？” 按照规划好的剧本，奇异博士史蒂芬开始宣读他们的结婚誓词。 “无论逆境还是顺境，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甚至是死亡。” “你都会一直爱他，接纳他，与他牵手，永远合一。” 可是，格温没有回答。 良久过去，她还是没有回答。 她始终沉默着，深深地凝视着他，眉心浅浅地皱起，神色里有着出人意料的严肃和认真。浅蓝色的眸子浸透了阳光灿然的光晕，干净透亮的同时，也透着一股惊人的冷彻锋利。 这样的眼神仿佛一柄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剖开他的身体，刺入他的灵魂，看透他真实而脆弱的内心。 他僵在原地，五指不动声色地收紧，心底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慌乱。 “你……”他怔了怔，过了几秒才开口，“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而是侧过头，视线越过喧闹起哄的人群，望向被铺展开来的充沛光线模糊掉的斑斓远处，最后落在不知名的虚空。 周围拥簇的人群也好像卡顿住了一样，只是机械又不知疲倦地发出设定好的祝福与欢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不符合剧本的发展。 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还在不间断地奏响，不断流出的欢畅音色却逐渐浮出淡淡的伤感，如同他逐渐崩碎下沉的心境，慢慢地消隐成了震颤的余音。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她垂下眼眸，吐出了一声几乎难以察觉的轻柔叹息。在渐弱的背景音中，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沉溺在虚幻的梦境里。”《 》 80、第 80 章 话说出口的瞬间，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游走的光尘都凝固在了半空。 彼得紧握住拳头，指节攥到发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住平静，似乎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恐慌和寒意在脑海中肆意涌动，冻结住他的思维。 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牵动嘴角，嗓音虚浮得厉害：“你……都想起来了？” “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格温面色沉静地说着，“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现实的记忆。” 短暂的错愕之后，彼得的脸色变得有一瞬间的苍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腰背不自觉地挺直，像是在拼命忍耐某种看不见的压力，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极端的僵硬。 原来她都知道了…… 一种更加沉重的疲倦和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褪去所有明亮色彩的棕色瞳孔逐渐浮现出一层清晰的水光，黯淡的同时又摇摇欲坠。 “这里难道不好吗？”他的双唇颤抖起来，像是要慌忙确认什么一样，艰难蠕动着吐出几个字，“留在这里难道不好吗？” 格温摇了摇头，半垂的睫羽落进眼眸的深处，将剔透的湛蓝蒙盖得半明半暗：“这里不是现实，彼得。” 漫长的沉默接踵而来。 彼得僵硬在原地，站稳已经是极限，整个人脆弱到一阵风压过来都会破灭开来。 太阳挣扎着从侧边悬停在两个人中央，阴云不知不觉笼罩在了头顶，一步一步碾碎了所有的光辉。 孱弱的阳光燃烧着最后的璀璨，融合在了少女同样色彩的长发上，转晃出一层单薄而透明的光晕，而她脸上的表情始终坚定而平静。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他毫不费力地明白了。 因为他已经从少女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她不愿意留在这里。 他不敢再去注视那双眼睛，落荒而逃地将双眼移向了四周。 这片原本灿烂无暇的幻境逐步地迈向了荒芜。 花草树木迅速地枯萎，就连阳光也开始凋零，萎靡的光线如同开败的花朵，无比刺眼地坠洒下来。 而那些他熟悉的面孔一个接着一个散溢出无数细碎的光粒。 他们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无一例外地朝他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不舍与哀苦。 寡姐，队长，mj，内德，梅姨，斯塔克先生…… 一张张笑脸凝望着他，无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逐渐淡化成了透明，在寂静无声的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他想和他们所有人都说声道歉，但声音只能断断续续地梗在喉间，“我只是……我只是想留住所有人。” 他只是想留住这些出现在他生命中，给他带去温暖，却因为他的过错，被他错失的那些人。 但现在……这个由谎言编织而成的美梦到了该破灭的时候了。 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一片枯败的暮色之中。 在一片死寂之中，细微的风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彼得浑浊不堪的眼瞳颤缩了一下。 格温上前了一步，并将身后的头纱抛向了空中。 飞扬的头纱垂落下来，大片朦胧的白色宛如瞬间绽放的花朵一般铺开，将他们完全地遮盖包围住，为这个衰败破碎的世界重新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无暇洁白。 “别看，彼得。”她拉住他胸前的领结，向下一拉，迫使他低下头来，和她额头相抵，“别看那些，看着我。” 彼得颤了颤眸光，表情呆滞地看着她。 外界的所有都被这层薄如轻雾的白纱隔绝开来，四散空洞的视线被牢牢地锁住，他的眼中只有少女的脸孔清晰可见，掀抬起浓密的眼睫后，浅蓝色的眼眸中积蓄的情绪全是柔软的真挚。 “你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之前对你说的那句话。”她轻声说，吐息声无比鲜明。 她的声音带着坚定不移的清冽，仿佛在完成刚才那个未尽的宣誓。 “所以接下来，我要你好好听着……” “听我的回答。” ———— 活着有时候比死去要更加痛苦。 当你和某个人陷入爱河，当你们共同分享喜悦与欢乐，你们的生命将被链接在一起。 但是……当你的另一半死去，当你们之间的链接不可避免地断裂，这些通通会成为你的负担，你将独自一人承受难以负担的重量。 到那时，你的唯一的责任就是让你们曾经的那些记忆在忧伤中苟延残喘。 那是独留下来的那个人的命运，那正是……绝望。 随着蛛丝发出一声崩裂的轻响。 他与格温之间的链接断裂了。 整个世界顿时倒转了过来。 身体变得很轻，周围的景色被飞速地抹成了一片模糊，尖锐的风声撕裂了空气，近乎凄厉。 一切都在迈向他记忆中的那个结局。 外星生物在他意识深处的阴影中主导并窥视着这一切。 它们很狡猾，也很了解每一个蜘蛛侠。 它们知道如何击碎他们坚固意志。 那就是挖掘出对方最不愿触及的那些过往，以此让对方崩溃和绝望，体会到最大程度的痛苦。 那东西在看不见的黑暗地方发笑，身体化作万千细丝飘散开来。 【你被抛弃了。】 它们的声音残酷又愉快。 【当亡者离你而去，当她与这个世界诀别，也意味着她已经彻底抛弃了你。】 【这个世界夺走你在乎的一切，你的亲人和朋友都离你而去，现在就连名字和身份都被人夺走了。你已经没人可以信任了，彼得·本杰明·帕克。】 复数震动的声音叹息地附在他的耳边。 【没有人，除了我们。】 可惜他完全听不见这些。 他只感觉整个人就要濒临崩溃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都无法再承受这些重现在眼前的痛苦过往。 他不断不断地朝着那些痛苦记忆坠落进去，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还是不是现实。 殊不知等待他的，还有更深更浓厚的黑色涡流。 空气中的怒号声短暂地平息了一瞬。 【我们可以代替她，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耳边模糊不清的嗡鸣声逐渐整合收束成了一个他最熟悉的声线。 “彼得……” 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的深渊，无数混乱的色彩交融波澜，窜动的丝线随之拢聚在一起，变幻成一个人形。 她凌乱的金色卷发在风中飞舞，像一簇燃烧起来的白金火焰，倏然将整个世界点燃。那双总是像天空一样明亮的湛蓝色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涣散着放大，清晰地倒映出了他惊慌失措的身影。 “格温……格温！”他根本不加思考就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心跳也跟着一同颤缩。 时间在她出现在眼中的那个瞬间就凝固住了，无限地拉长变慢。 一切都过于鲜活，犹如烙印下来的永恒瞬间。 “彼得。”她像往常一样叫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异常得缓慢和柔和。 在静止流动的时间里，她在狂风中朝他伸出了手，神情温柔，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强烈的恐慌让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所有理性思考的能力。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切都是假象，只是本能地追向她，不顾一切地到达她的身边。 满是诱惑的呢喃响起，暗藏着外星生物密密麻麻的重叠嗡鸣声。 “来吧，彼得，抓住我的手。” 【来吧，彼得·本杰明·帕克，不要拒绝我们。】 声音不紧不慢地催促着他，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他狂乱的心跳上。 “救下我吧，彼得，这一次你一定要接住我。” 【和我们结合吧，彼得·本杰明·帕克，你需要我们。】 “只要救下我，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永远在一起。” 【只要和我们结合，你想要什么都能到手……无论是什么。】 没错，他要救下她……不顾一切地救下她。 他已然忘却了所有，心中只有眼前无尽的执念。 那个时候他来不及做到的事情，或许这个时候可以弥补所有的错误和遗憾。 过去和现在的画面逐渐交织，地心引力将他们重新连接在一起。 这次，他可以接住她了。 名为共生体的外星生物会像大自然的捕食者改变自身的形态，把自己伪装成猎物最喜欢的样子，诱惑他们进入布置好的陷阱。 而它此时显露出来的形态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最想看到的一切。 身为猎物的他还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只是眼神空洞地沉溺在这幻象中。 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死去的恋人在朝他伸手，不管是愧疚还是绝望，都好像在逐渐远去。 伸向他的那只手消融成粘稠的黑色丝线，就像蜘蛛喷吐出带毒的蛛丝，很快就要缠绕上他的指尖。 然而，在他们即将相触的那个刹那，一道空灵到几乎是叹息的虚幻音调打断了这一切。 “等一下，彼得。” 刺目的光线瞬间迸发开来，将眼前的幻象和黑暗切割开来。 他的手连同视线一齐僵在了半空。 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边。《 》 81、第 81 章 幻境被撕开了鲜艳的伪装。 炫目的白色光芒强硬地打碎了一切，一时间画面颠转破碎，连同深沉的黑暗一齐破碎成无数如同雪花噪点一样的黑白碎片。 等他从强烈的眩晕中夺回被控制的意识，身边的场景已经变换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白空间。 一个金色卷发的少女站到了他的身旁，面容脱出黑暗，在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下意识地抬起头后，他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愣在原处。 呈现在眼前的景象是前所未有的鲜艳热烈，湛蓝的双眼剔透纯净，淡金色的长卷发铺垂下来，色泽浅淡纯粹得接近透明，如同融化在黑夜中的朦胧曦光。 而这些鲜活的颜色只源于眼前的少女。 她是整个混沌梦境里唯一拥有色彩的特殊存在，与这个晦暗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对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彼得，好久不见。” 他难以置信地凝望着她，连自己身处何地都忘记了。 刹那间，他感觉所有的思维都褪色成了空白，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鼓动，毫无节奏地一下一下在胸腔中击打，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这种极端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时空倒错了一般，比他以往的任何一个梦境都要真实，就像是大脑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才能臆造出来的幻觉。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自己怔怔地开口确认，颤抖的声音极力地克制到了低点，仿佛一用力就会把对方震碎一样：“格……格温？” 少女没有说话。 她只是微微偏头，安静地看着他，嘴角的微笑如同花朵一样无声而灿烂绽开。 四周掀起了狂乱的气旋，打破了这片凝滞的寂静。 共生生物解除了拟态，露出了真实的面目，粘液一样的庞大身躯蠕动出沸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不可能！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它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充斥着毛骨悚然的嘶哑和扭曲，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由尖叫拼凑而成的一样，满是非人的病态和恐怖。 如果用人类的情感来形容它此刻的样子，那必然是狂怒与惊疑。 少女抬起头直视这头怪物。 “你说得对的，我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她收起脸上习惯性的温和神态，眼中的蓝色冰冷到锋利，“但是我不能放任你假扮成我的样子欺负我最爱的人。” 他的呼吸好像还是暂停住的。 少女与外星生物的对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从她出现在眼中的那一刻，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所有的景象都只剩下模糊晃动的光影，所有的声音被模糊屏蔽成无意义的杂音，只能在耳膜上毫无规律地互相碰撞。 只有她。 他的眼中只有她。 不等她说完，他就不假思索地搂过她的腰肢，将她用力地抱进怀里。 “彼得？”她惊讶地喃喃道，和以前的反应一模一样。 浓浊的雾气充盈了他的双眸，覆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厚密水膜，将原本剔透的棕色变成了接近黑沉的深邃。 “真的是你，格温……真的是你。”他的声音无比凝涩，带着接近哭腔的颤抖。 他抱住她的身体因为太过克制和小心而紧绷起来，却在转瞬间掌住了她的后颈，强硬地夺走她的双唇。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触碰她，亲密而热烈地试探相贴在一起的肌肤是否能够感受到真实的柔软和生命的温度。 于是他带着完全失控的情绪，用这个满是颤抖的吻用力地压碎她每一句尚未说出口的话。 黑色的浪潮汹涌在周围，发疯般地搅动起整个空间的混乱光影，似乎随时准备将他们吞没进去。 但他根本不在乎。 名为理智的丝线早已被燃断，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一点一点地，填满她的呼吸，她的感官……她的一切。 ———— 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了。 彼得的双眼在震惊之后，呈现出一种接近空洞的状态。 微弱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白纱照射进来，琥珀色的眼珠里除了格温的样子以外，再也映照不出别的任何东西。 “我相信你，彼得。”她压低了声音，轻盈温柔得如同拥抱花朵的蝴蝶，“正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我才会选择回来。” 听到这些话，他的身体紧绷了一些，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的话连同身上淡淡的香气同时闯入他的感官，呼出的热气在四目相对中晕开。 更加灼热的气息呼之欲出，她的下一句话变得有些颤抖。 “即使是变成现在这样的你，我也想选择相信。”她看着他，轻轻地说，“我相信你不是想控制我，伤害我……杀死我。” 说完，她停了下来，眼眸里有星河一样的万千斑斓。 “你会吗？彼得？”她缓慢地问。 空气一下子重归寂静。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不会听到他的回答了。 直到他蓦地垂下目光，环住了她的腰，用力地将她揉进一个怀抱里。 她扬起头，终于看到他微红的眼眶，还有重新焕发生机的暖棕色双眸，许许多多深厚而复杂的激烈情感堆砌在里面，涌现出一层模糊而透明的泪光。 看到这一刻，她的心口还是不禁传来钝钝的疼痛。 彼得从来都是一个很好懂的人，只要稍微了解他，就能感受到他那颗纯粹的心。 可他同时也是一个很难靠近的人。 现在站在她面前，拥抱住她的他，虽然陌生，却不再让她感到疏离。 “我谁也保护不了。”他小小地抽了一口气，然后哑声开口，“更无法保护你。” 她更紧地回抱住他。 “彼得，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过你所经历的那些悲伤的事情。”她温声说。 彼此紧紧相依的胸膛中传来同调的心跳，清晰可闻。 他抿住嘴唇，喉结不自觉地微微滚动。 等到紊乱的心跳平静下来，她接着说：“我知道现实对你来说很痛苦，但你得醒过来。” “我所认识的彼得·帕克，是一个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被击败，而是永远愿意用笑脸去面对一切的人。” “直到现在，我也依然相信你能做到。” 她捧起他的脸，用一种极为真诚和平静地语调，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我永远无法和你感同身受，但我不会也不想你一个人面对那些，我想和你一起。” 一起面对所有。 无论是温柔热烈的一面，还是内心那些不愿示人的阴暗与恐惧，甚至是自私与怨恨。 她都愿意照单全收。 “我愿意和你面对关于你的一切。” 彼得的睫毛颤了颤，眼睛里扬起雾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躲闪的颤抖：“是因为……是因为我是蜘蛛侠，你才愿意这样对我吗？” 她微微一愣，叹息了一声，轻轻地抚过他的背。 “不，从来不是因为蜘蛛侠。”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幻境里一切都是虚幻的。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唯一真切的东西。 那就是彼得本身。 这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感受到的那样，也只有他本身。 曾经，蜘蛛侠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 或许她每天抬起头，就能看见他拉动蛛丝从纽约市的高空一跃而过的身影。 就像纽约市热烈的阳光和扑面而来的微风，的确很美好，可也从来不会在她的世界停留。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虚无缥缈的温柔会化成实体，降临在她的身边。 那是一种无法准确描述的感觉。 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的心跳就是一切真实的来源，侵染着阳光般纯粹而灿烂的温暖，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能让她心安。 这从来不是蜘蛛侠能带给她的感受，而是彼得·帕克带给她的。 “我喜欢蜘蛛侠，但……我更喜欢彼得·帕克。” 她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说过这些话，以至于到后面越来越大声。 “无论是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你害羞的样子。” “还有你作为英雄逞强时候的样子，以及很多很多不同的一面，我都喜欢。” 他退缩了一下，被她执拗地握住了手。 她拉起他的手，慢慢地蜷拢掌心，用温热的触感包裹住他的五指。 “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一切，一起往前走。”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然将她拽向他，低头吻了下去。 这依然能不是一个可以用甜蜜来形容的吻。 他们笨拙又努力地探索着对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的辗转交缠之中，彼此的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将清晰的咸涩味道挤碎在粗重的呼吸里。 她却觉得这个吻堪比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就像是白茫茫的旷野中有千万束烟花一起绽开迸发。 她忍不住仰头迁就少年时而蛮横时而怜惜的力道，包容他所有亲昵与进犯，手掌缓缓地轻贴在他的后背，一点点地平复他铺天盖地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终于放开了她。 “这里是你的世界，只有你才能带我离开这里。”她拨开他凌乱微湿的发丝，“走吧，我们一起逃出去。”《 》 82、第 82 章 在一段短暂却漫长的时间里，他的思维都要被失控的激烈情感抹成模糊了一片，长久以来积蓄的情绪忽然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溃不成军。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抚摸上去的时候，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她的体温根本不像是活人，就像是凝固在冬日里的坚冰，一丝属于世间生命的温暖和鲜活气息都没有。 心脏里的酸疼愈演愈烈。 他无法忍耐这种落差，垂着眸不敢看她，只能不断地低头啄吻着她的唇瓣，含糊不清地呢喃出她的名字，将她虚无的呼吸尽数吞没，交融进他带来的真实之中。 这是一阵无声的禁锢，更是一种反抗的占有。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听从自己的本能沉溺进去。 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的身边，并在心中不断地祈祷，能让这一刻停留得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等到这场持久的纠缠终于可以停歇下来，他才舍得离开她的双唇。 “我很想你，格温。”他轻轻地说。 说完，他用指尖挑开落在她颈边的几缕卷曲的发丝，清亮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人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一拍她就会消失一样。 他哽咽地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偏执而苍白：“我真的很想你。” 她的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一丝笑容，却又很快地消弭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郁的悲伤。 她垂眼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才回道：“我也很想你。” “但是……我出现在这里是有代价的。”她侧开视线，浅蓝色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睫毛筛刷下来的深色阴影，“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什么意思？什么代价？”他的睫毛猛然颤动了一下，内心被直直上窜的惊慌所席卷，下意识地紧绷起身体。 “彼得，看着我。”她忽然掀抬起眼帘，阻止他继续问下去，“时间紧迫，我有一些话必须要对你说。” 他眉头紧锁，急切地抓住她的掌心，贴近自己的心口处，想用炽热和缱绻的体温紧紧地攥住她。 “我不要。”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反复说着任性的话，显得无比的脆弱和无助，“我不想听。” 她的话像是开启了禁忌的机关，彻底唤醒了他的理智，让他不得不接受一些早已发生的现实。 “彼得……”她叹了一口气。 他艰难消化了几秒，眼中的眸光黯淡了下去，变得毫无生气，嗓音带着明显的凝涩：“所以……你要再次离我而去吗？” 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中逐渐跌落至冰点。 【没错，她会再次抛弃你。】 【但我们不会。】 无数如同藤蔓一样的黑色触手从黑暗中伸展而出，不死心地围绕了上来，拽住他的四肢，用充满了温柔的甜蜜语气劝哄他。 【和我们合为一体吧。】 【你需要我们，正如我们需要你一样。】 她神色一凛，站在他身前，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那些黑色的物质：“他不可能跟你走的。” 【你不能没有我！】 外星怪物想再一次抓住他，却始终无法靠近，只能无力地张开密密麻麻地触须。 声音也不再温柔，而是一如既往的扭曲而疯狂，就像是吐信的毒蛇吐出的粘稠毒液。 【只有我们了解你真正的内心，只有我们能给予你真正想要的一切！】 他对外星生物的劝诱无动于衷。 因为不需要它说出来，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试着开口说些什么，一直无法成功，眼前发生的一切荒唐到他根本无法去思索和理解，甚至做梦都从未梦见过这样的景象。 直到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无视了外星生物的嘶吼，他紧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脉搏，感受他加速的心跳。 仿佛这样就能将生命中的温暖与鲜活传递给她一样。 “格温，我唯一的愿望，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你。”他的眼尾开始泛红。 “你还在一直责怪自己，对吗？”她侧身回头，平静地望着他，轻而易举就将他竭力隐藏的情绪宣之于口，“所以你打算放弃蜘蛛侠的身份了，对吗？” 他微微一诧，旋即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容，有些疲惫地叹息着：“格温，一直做蜘蛛侠，真的好累。” 这些年，他承担了远超自己负荷的重担。 “每天睁开眼睛醒来，就有无数的重担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一直想要帮助每一个人，想要对得起我这一身超能力带来的重大责任。” 他说得很慢很慢，面对她进行这样的自我剖白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全部的话。 “可是在关键时刻，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刻……”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再次沉默了下来。 整个人像座雕塑一样凝固了起来，呼吸和心跳都轻到几不可闻，唯有深沉浑浊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水汽。 “我辜负了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我的错。” 他深爱的女孩走了……永远地走了，因为他没能救下她。 “我应该早点儿决定放下一切，跟你去英国才对。”他的神情看起来疲惫至极，压抑的情绪反复纠缠叫嚣，“等我后悔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看着他眼底透出的疲惫，她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拥抱住面前的人。 “彼得，我从来没阻止过你去行侠仗义。” 这个拥抱依然带着毫无温度的冰冷，但她的目光依旧温柔，甚至比以往更加热烈和坦然。 “你忘了吗？”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直到那双浅淡的湛蓝眼瞳里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样子，“你的蜘蛛面罩还是我设计的。” 他微微一愣，随即变得有些恍惚，好像被牵动了某种心绪。 “我想告诉你，蜘蛛侠的面具不是英雄，你才是英雄，不论你戴不戴这副面具，你都是。”她说，“而我所深爱的，也正是这样的你。” 被她拥抱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可是我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甚至一直不敢说出她的名字。 他害怕只要自己一开口，她就会指责他的过错，然后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内疚和自责在心中不断沉淀，变成绵长而深刻的痛楚，让他说出口的声音变成了一种虚弱不堪的低吟：“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作为蜘蛛侠，站在你的面前。” “你永远不可能拯救所有人，彼得。”她伸出手，掌心贴在他的脸上，“这不代表你有错。” “不要去想你失去的那些东西，想想那座被你拯救过的城市，想一想那些被你拯救过的人。” 嘶哑的沉闷笑声在黑暗中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没人会否认你作为蜘蛛侠做过的那些伟大的成就，但是你又得到了什么回报呢？】 外星生物嘶声嘲笑着。 【你只是不断地在失去……到最后你已经变得一无所有。】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彼得。”她笃定地反驳外星生物的话。 他想要张口解释些什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已经变成了你的一部分了。”她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在交错起伏的呼吸声中，她笑了起来：“要听一下我的愿望吗，彼得？” “我希望你能迈向新的人生。” “不管你是决定继续作为超级英雄守护这个世界还是想做别的事情，就算换一个名字和身份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向前走，继续勇敢地生活下去。” 她微微弯着唇，笑得很温暖很温柔。 “我知道你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但是不要放弃。” “永远不要放弃真正的自我，更要心怀希望。” 他怔怔地看向她，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束经久不灭的光。 “我要你向我保证。” 她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希望能借此给予他几分慰藉。 “不管前路有多迷茫……” “不管情况有多糟糕……” “不管你的生活有多么不如意。” “你必须心怀希望，变得比苦难更加强大。” 他强忍着泪意，郑重其事地朝她点了点头。 “是时候去对付它了，我亲爱的小虫。”她缓慢地收回手，带着眷恋与不舍，“你已经具备了打败这个怪物的力量。” 盈满温柔的精致眉眼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世界就在她的脚下坍塌。 他来不及反应，肩膀就被她轻轻地推了一下。 霎时间，幻境空间像是被打破的镜子一样，瞬间裂成了无数碎片。 他被深渊瞬间吞没，坠落了下去。 但这次迎接他的，不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是他光芒万丈的人间现实。 “不要离开我！格温！”他声嘶力竭地嘶吼，想要回到她的身边，“不！我还没能……” 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意识正在不断被抽离出去，眼前的画面仿佛被泪水濡湿，少女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褪色甚至是消亡。 回响在他耳边的是她最后的声音，声息漫长也短暂。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英雄。” “还有……我爱你。”《 》 83、第 83 章 它们有很多个世界的记忆，也遇到过很多的宿主。 它们一开始只能理解很简单的人类感情，就像是直观又明亮的颜色……快乐，悲伤或是愤怒和疯狂。 再然后……它们遇到了蜘蛛侠彼得·本杰明·帕克。 感情在它们的眼中变得复杂了。 它们从他身上学会了更多更难懂的情绪。 它们学会了内疚，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感觉到了痛苦。 然而，其中最难忘的一种情感是……背叛。 【你们为什么要拒绝我们！】 【我们为你们做得难道还不够多吗！我们拥有彼此！我们只是想……只想拥有你们！】 世界在坍塌。 空间边界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揉碎，扭曲撕裂成碎片，接近破裂的边缘。 格温拉着彼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光亮的地方跑去。 光的另一端，有着熟悉的人间气息。 幽暗的黑色物质在背后紧追不舍，耳侧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暴戾尖啸，好似暗夜里的怨灵。 【你们……你和另一个彼得·本杰明·帕克还是赶走了我们！】 它们无数次想要抓住他们，可惜徒劳无果，只能更多更多地涌向前往，想要堵住他们离去的通路。 【你们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暴怒的声音落下之后，死一般的寂静接踵而来。 很快，四周响起细微的窸窣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隐匿在黑暗的深处，慢慢伸出了细长尖锐的触足，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靠近。 【你是和我们一样的怪物！看看你真正的内心！就算你拒绝我们！你的蜘蛛本能也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黯淡的光影如同海啸一样疯狂地晃动，逐渐凝聚成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色蜘蛛。 猩红的虫眼里充斥着狂暴与残忍，完全是属于掠食者的狠厉凶性。 这只蜘蛛仿佛一直深深藏匿在彼得的潜意识之中，只等这一刻被倏然唤醒。 他似乎也能够感觉到这股强烈到快要失控的情绪在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然后横冲直撞。 感觉到交握的手掌有些发紧，格温看向身旁的彼得，发现他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微微战栗。 于是她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将微热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以此给予他安慰。 “它害怕了，彼得。”她笑着看看他，眼睛异常明亮，“正是因为它害怕了，所以它才会专门变成你恐惧的东西。” 温暖的记忆和情感随着掌心的温度不断地涌出，帮他挡住所有的残酷和暴戾。 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嘶吼声，气流翻滚了起来，蜘蛛吞吐出无数蛛丝，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 彼得将格温横抱而起，将她安顿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耳畔传来凛冽的风声，他放开她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格温，在这里等我，我想只有我能打败它。” 既然这只蜘蛛是他的心魔，那么就只有他能打败它。 格温愣了片刻，看到有细碎的微光波澜在那双清澈至极的浅棕色眼睛里。 “或许你的身体里有属于蜘蛛的一部分，但是你的灵魂仍然是彼得·帕克。”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永不言弃和纯粹善良才是你的本质。” 彼得独自一人走向那更深更浓厚的黑色旋涡。 击败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直面恐惧。 缠绕的光与影从的脚边流淌而过，周遭的一切都在飞快地扭曲褪色。 巍峨庞大的蜘蛛用虫眼紧盯着他，朝他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嘴里的蛛丝蓄势待发。 名叫毒液的外星怪物曾向他耳语。 它告诉他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关于他自己的秘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蜘蛛本能和阴暗欲望。 事实证明，这些低语对于他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它的声音因此在他的体内放肆地回响着，差点儿把他变成了一具空空如也，任它操控的躯壳。 但是它从未真正给予他想要的一切。 而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重新披上了那件鲜活明亮的红蓝色蜘蛛战衣。 “或许你跟我说得每句话都是对的。”他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向面前的怪物，“或许你真的能看到我的内心。” 他的身形逆光而立，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不移。 “但你还是没能看透我的本质，这就是你注定会失败的原因。” 巨型蜘蛛发出了刺耳的鸣叫，数不清的触手从涌动的黑暗中冒出，朝他靠近过来，却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了一样，无力地倒在一旁。 伴随着一声声尖啸和凛冽的风声，一缕又一缕柔软清透的光线穿透了黑暗。 混乱的空间彻底地迸裂破碎，他的意识也开始抽离出去，变得越来越轻盈。 他睁开了双眼，将身上黏腻的黑色蛛丝挣脱下去，从桎梏中解脱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同时，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彼得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要一起吗？”他问道。 望见他脸上熟悉而安心的笑容，另一个他愣了半秒，也点头笑了起来：“当然了，我们可是好兄弟。” “那我还是叫你彼得三号？” “随便什么都行，我都不介意。”本挠了挠头，“重要的不是称呼，而是我们之间的团队合作。” 彼得轻咳了一声：“好吧，那还是老样子，我们先制定一下作战计划吧。” 两人互相碰了一下拳头，异口同声地说： “作战计划就是……彻底打倒这个怪物。” 狂躁而尖细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包围住他们，像是坏掉的机器一样，反反复复地叫喊咆哮。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 它们嘶吼着，宣泄着，疯狂着……变成极度扭曲和病态的执着。 【不！还没有结束！你的思想和灵魂与我们深深契合，你会属于我们！】 彼得摇了摇头：“我的内心才不是这样的，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占据我的身体！” “不可能，共生体。”本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已经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不会再受到你的蛊惑。” 它们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收手。 【蜘蛛侠！彼得·本杰明·帕克！你们要为你们对我们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了很多遍了，我拒绝你成为我的室友。”彼得喘着气，跳跃着躲开黑色蛛丝的缠绕，“我才不想整天和一团黑色的粘液待在一起，就因为这样你就恼羞成怒了吗？你在我身体里住了那么多天，我都还没找你要租金呢。” 本仰望着恼羞成怒的怪物，也面露讽刺之色。 “抱歉，外星老兄，我已经知道你非常非常喜欢我们两个了，但我们真的相处不来，很难发展成特殊的关系，你就当做自己告白被甩了吧。”他摊了摊手说。 外星怪物张开粘稠而庞大的身躯，勾勒出尖锐的大眼，狠狠地咬动尖牙。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不再祈求你们，而是重拾我们对你们的怨恨，重拾那个因怨恨你们而诞生的名字！】 【我们是……】 【毒液！】 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样，由粘液构成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攻击周遭的一切，将所有遇到的东西缠绕和吞噬进黑色的旋涡之中。 【别忘了！我们清楚你们的一切弱点，我们了解你们的所有恐惧！我们会不断地阻挡你们！折磨你们！出现在你们的每一个梦魇之中！让你经历你们所恐惧的一切！】 本轻盈地跃起，停落在大楼的高处。 “毒液是吗？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平静地说，“你当然不是第一个用我的罪孽来折磨我的恶棍。” “我承认的确有一些人因为我的过错而受到伤害，但有一个人说得对，我不能因此而迷失。” “我总是放不下关于蜘蛛侠的一切，无论是我的超能力还是我想要承担的责任，驱使我一直前进的动力就是确保像你这样的存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彼得跟着落在了他的身边，脚步轻得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说你了解我的一切，但你完全错了，格温说得才是对的，我的内心远远不止于此。”他缓慢地对毒液说，“蜘蛛的本能的确会折磨着我，但我更有着向善的本能，这才是指引我前行的力量。” 两个蜘蛛侠矮下身子，蹲下来，摆出了战斗的姿态，腕间的蛛丝蓄势待发。 “你这种贪婪的，自私的，以他人的痛苦情绪为食的可悲存在……” 迎着面前的阵阵怒吼抬起头，他们脸上地神情沉着而坚定。 “你完全低估了我们作为乐观主义者的力量。” “我们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食物！”《 》 84、第 84 章 钢铁铸就的城市沉浸在苍茫的夜色中，月光被浓灰浑浊的乌云遮盖，在天幕上黏合成轮廓模糊的斑块。 两只蜘蛛侠在剑拔弩张的旋涡中心背靠着背，并肩作战。 “小心点儿，兄弟，我们的蜘蛛感应对这个家伙完全不起作用。”彼得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我总觉得它每时每刻都想来强吻我们。”本谨慎地紧绷着身体，“看来我们必须牵制住它，别让它缠上。” 雪白的蛛丝迸发而出，和粘稠的黑色粘液碰撞在一起。 然而，漆黑的细丝很轻易地将雪白的蛛网吞噬得一丝不剩，并顺势一层覆盖上一层，不断地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封锁两人的行动，无穷无尽得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一样。 “该死，这究竟是种什么生物，它难道没有弱点吗？”本抱怨起来，“我们要怎么打败它？” 彼得一直担忧着格温的安危，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毒液的控制之下，迫不及待地想尽快解决这一切。 他语气忍不住有些焦急和懊恼：“我记得上次在自由女神像的时候，彼得二号提到他击败过毒液，他应该知道这种生物的弱点，可惜我忘了问他了。” “我也是，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遇到外星人了。” 正在两个人谈话之际，一阵清晰而强烈的刺痛忽然毫无征兆地挤进他们的后颈。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睁大眼睛四目相对。 很显然，自动响应起来的警戒反应尖啸着提醒着他们危险的迫近。 并且是在距离很近的地方。 可是蜘蛛感应在面对毒液的时候从来没有响起过，除非是……有别的危险。 周围的空气悄然冷却下来，变作阴冷的风环绕在他们的身侧。 毒液像是同样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无数的黑色触手如同潮水一样褪去，隐没进了阴影深处，蛰伏了起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凝固的空气被异样的气息划破，一道尖利的笑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伴随着寒光在黑暗中突如其来地一闪而过。 几乎是在笑声出现的同时，彼得已经动作利落地向空中一翻，躲开了朝他抛掷而来的利刃。 哐当一声。 飞刃从他的身侧擦过，斜插在了地面之上。 “真是一场十分精彩的演出。” 冷风带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浮动在四周，月色晦暗，一切都看不太真切。 在摇晃的混乱光影之中，一抹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缓缓浮现了出来。 他穿着翠绿色的金属战衣，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冰冷到窒息的金属冷光，尤其是戴在脸上的那副金属尤为可怖，一对尖耳竖起，嘴部尖锐地裂开，描绘出狰狞的笑脸，宛如鬼故事里才会登场的恶魔。 面具下透出低沉的笑声，分辨不出声调，只能听到里面满溢而出的笑意：“这样精彩的演出，就结束的话也太可惜了，不是吗？” 彼得瞥了一眼落在脚边的刀刃，一股密密麻麻的冷意攀上了他的脊椎，再涌到头顶。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 他脸上的妖精面具，还有这身装扮……和平行世界的诺曼·奥斯本非常相像。 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刹那，一些被他丢在记忆深处，已经尘封太久的老旧画面再度在脑海中复苏，重新染上猩红的血色。 他想起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想起了那天晚上，平行世界的诺曼·奥斯本戴着这样一副相似的面具，残忍地杀死了他最为亲近的人。 他的梅姨。 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起来：“你是……你是诺曼·奥斯本？” “不，他不是诺曼·奥斯本。”本微微虚了虚眼睛。 在他的记忆中，同样有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只不过那时打扮成类似模样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他曾经的挚友哈利·奥斯本。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副令人不安的恶魔面具上，说道：“你是哈利·奥斯本。” 那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轻轻地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满脸漠然的年轻脸庞。 “一个精彩的故事进行到结局的时候，必定不会这么平静地结束，一定会再次出现一个惊天大反转，或是突然登场一个全新的反派，又或是女主角突然遭遇意外之类的。”哈利淡淡地说，“这就是所谓的无常定律了。” 碧绿色的眼眸微眯着望着他们，像是藏在冰山底下的翡翠，冰冷的锋利感油然而生。 “看到是我，你觉得很惊讶吗？”他微笑起来，看向两人中的彼得，“蜘蛛侠，彼得·帕克。” 接着，他又将那副恶鬼面具重新戴上，然后再次脱下来，反复重复了好几次。 上一刻他还是矜贵冷淡的贵公子，下一秒他就变成了尖耳獠牙的恶魔，两种迥然不同的面孔不断切换，最终在彼得的心中合为一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慌和担忧浮上彼得的心头。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而矛盾，却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诞的现实。 他沉默了一瞬，压抑着颤抖的嗓音，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紧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像是抑制不住兴奋与疯狂，哈利大笑了起来，脊背都在微微发颤。 笑过之后，他用刻意放慢的语气，悠然地说：“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他将食指轻轻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彼得忽然感觉到喉咙一紧，盘旋在嘴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嘘……都先别出声。我给你们带了一件特别的见面礼，先好好欣赏一下吧。”哈利煞有介事地眨了眨眼睛。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天际就倏然爆出一声巨响，腾起一片炽火的火光，黑雾紧跟着滕旋而起。 “呀，看那儿。”他故作惊讶地提醒他们，“我在那里放了炸弹。” 彼得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僵硬地远望而去，触目是如血般鲜红的火光，烧焦的味道和人群撕心裂肺的呐喊顺着夜风弥漫而来，毫不留情地闯入他极度敏锐的感官。 一瞬间，空气沉重地朝他压了下来，使他无法呼吸，大脑迟钝到无法运转，连血液都变得冰冷。 可惜对方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缓冲时间。 哈利拿出一个南瓜样式的圆球炸弹把玩起来，接着说道：“当然，还不止是那里，我在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都放置了炸弹。” 嗒，嗒，嗒…… 手中的圆球炸弹被他一次次地抛起，又重新落回他的手中，发出了细微而冰冷的倒计时声音，令人触目惊心。 “让我想想，还有哪些地方……”他歪着头，缓慢地盘算起来，“世贸中心，帝国大厦，中央公园……” 彼得呆呆地听着哈利细数这些地点，随着数字一个接着一个地增加上去，绝望感也随之一步一步地涌了上来，扼住他的咽喉，将他逼近窒息。 “对了！还有中城科学科技高中。”哈利短促地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了残忍而愉快的弧度，“这个地方想必你也很熟悉吧，对吗？彼得·帕克？” 全身因为愤怒和恐惧不受控制地发抖，喉咙像是卡死了一样变得无比艰涩。 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嘴唇翕动了半天，出口是近乎嘶吼的沙哑：“混蛋！你简直是个疯子！” “很快……这些炸弹就会在城中炸响！砰！砰！砰！”哈利狂笑起来，“接着砰！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纽约市的盛大光景会美得令人窒息！”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蜘蛛侠……超级英雄……”哈利直起身子，意犹未尽地将视线转向彼得，“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超级英雄到底愿意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来保护这个世界呢？”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笑容如孩童般天真，却满是直白到露骨的残忍。 “如果让你们牺牲你们最珍贵的东西来拯救别人，如果你们注定拯救不了所有的人，你们会怎么选择呢？” “我在城中安置的那些炸弹，只要你们动作快点儿，应该还是能救下一部分人吧。” 彼得再也控制不住燃烧的怒火，疯了一般冲向哈利，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双眼布满通红的血丝。 “尤其是你，彼得·帕克……你毫不费力就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哈利喘息地笑着，费力地扳住彼得的手，“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他直直地凝视着彼得，碧色的眼眸冰冷如刀。 “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会怎么选择，你究竟愿意牺牲多少东西去拯救别人。” “哪怕是让拿你最珍视的东西去交换……你也愿意吗？”《 》 85、第 85 章 彼得的双眼被怒火烧得通红。 当他听到哈利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进入耳朵里的声音是如此尖刻，以至于每一个单词都渗透着恶意。 他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仅仅因为这样的理由，眼前这个人就让全纽约市的无辜民众陷入了这样极度的危险之中。 “这太疯狂了！你会害死许许多多无辜的人！这样做到底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哈利没有回答，而是短促地咧嘴一笑。 但那是一种不包含任何幽默和善意的笑容，只是在快意地欣赏着彼得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扭曲的神情。 “好处？”他歪头打量彼得此刻的面容，用玩笑般的语气反问，“我只不过是迫不及待地想欣赏到你们现在的这副样子，看到你们因为无法拯救别人而无能为力的可怜表情，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们都是人！”彼得怒吼，“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都有爱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本该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你根本没有权利掠夺他们的生命！” 哈利无所谓地笑了笑。 “没错，就是这样。”他轻飘飘地继续说，“我才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是你们这些自诩为英雄的人会在乎，当那些人死去之后，你们会想到自己再也弥补不了的过错，会永远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 他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提高了语速，一声比一声尖锐恶毒。 “可是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做出的选择吗？” “是你们选择了放弃他们，是你们没能阻止这一切，是你们没能救下他们的性命。” “你们也同样害死了他们！” 话音才刚落，彼得的拳头就已经出动了，裹挟着早已满溢而出的怒火，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脸颊。 那些他抗拒的过往再次在他的眼前重现，他又看到了梅姨满身鲜血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我会杀了你。”愤怒不再抑制地暴涨起来，牙关紧咬的声音咯吱交错，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杀了你！” 然而，他致命的一拳却落在了呼啸的长风里，一个人拦住了他本该倾泻的怒火。 “别那样做！”本抓住他的手，将他一把拉起，用足以让他清醒的声音大声在他耳边说，“他只是想激怒我们！” 彼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凌乱沾湿的碎发之下，双眼布满的血色渐渐消弭，理智的牢笼重新困住了狂暴的怒焰，神色恢复了清明。 晚风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沉沉死气。 哈利慢慢站了起来，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他不笑了。 戏谑的语气也消失了，他的声音变得又轻又缓。 “你很怨恨……也很痛苦。”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轻声说，“我能理解你的情绪，怪物。” 彼得愣在原地。 “怪物？”他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怔怔地看着他，“什么怪物？你到底在说什么？” 哈利掀抬起眼帘，视线虚虚地落在远处。 他苍白的脸孔呈现出一种毫无温度的冷淡和凛冽，连带着眼睛虹膜里的翠绿都冻结了起来，浓郁近黑，就如同是茫茫雪原深处一汪常年不化的幽深潭水，让人望而生畏。 “我和你一样。”他自顾自地说着，类似某种自言自语，“我那个愚蠢的父亲妄图用化学药剂来控制你，但他失败了。” 他面无表情地停顿了几秒，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似乎不需要那些东西。” “你需要的是……无穷无尽的憎恨。” “你以前不肯选择我做你的宿主，但此刻的我正好满足你的需要。” 彼得的心脏剧烈地一跳，总算明白过来，哈利在与躲藏在暗处的毒液对话。 一种将要失去什么的强烈而不祥的预感，顷刻吞没了他。 朝着黯淡的光影，哈利摊开了双手。 “来吧，跟我一起走。”他的声音又轻又冷，清晰地落在风中，“我们一起合作，向他们复仇。” 彼得整个人被仿佛被冰冻在水里，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太阳穴涨得生疼，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他说不出话来，大量混乱的情绪一拥而上，扼住了他的喉咙，夺走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 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试图寻找那个他还没来得及救出来的少女。 可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瞬息之间，黑色的粘液从黑暗深处鱼贯而出，在四面八方搅动起蠕动沸腾的声音。 它似乎是有些迟疑，瑟缩了一瞬，但最终还是缠绕上了哈利苍白冰冷的手指。 那些不断翻滚的粘稠暗黑色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破碎。 【你抛弃了我们……所以你珍爱的一切……我们也会全部带走……】 彼得的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冷颤抖。 前所未有的恐慌在他的血液中卷起阵阵海啸，将他每一寸骨肉都紧绷到僵硬。 嘶哑的沉闷笑声化作尖锐的利刃擦过他的耳膜和神经，将他哽在喉咙里惊惶的哭腔全部挤碎了出来。 他崩溃地叫喊：“不！格温！！！” 在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这个恶魔向他不断强调那个选择的真正含义。 哈利发出了尖利的笑声。 一个硕大且奇特的飞行装置飞至半空，喷射出淡绿色的火焰，响起阵阵轰鸣。 他怀中的少女安睡如画，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法被唤醒的沉眠，垂敛紧闭的浓密睫羽轻轻地颤动，灼伤了彼得的视线。 “时间紧迫，赶紧穿好你们的戏服，开始行动吧，蜘蛛侠。”哈利抱着格温，跳上了飞行器，“我帮你们搭建好的舞台正在等待着你们。” 飞行器的尾翼在空中划开阵阵气流，他踩在上面，悬停在半空。 “彼得·帕克，是选择来救心爱的女人，还是忍痛放弃她，去拯救这座城市。” 他嘲弄地望着彼得。 “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 格温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本以为能回到现实，没想到等来的依然是无边无际，密不透风的黑暗。 她就像是漂泊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深海之中，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微弱的感官在黑暗中随波逐流。 当她的朦胧的意识清晰起来后，出现在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恍惚。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灯影阑珊的人行步道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位列两旁，绚丽灿烂的霓虹灯光渐次闪烁。 周围的景色看起来和夜晚繁华的纽约市别无二致，但她能确信，这里绝对不是现实，也不是彼得的内心世界，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场景。 因为这里，空无一人。 “这是……到底是什么地方？”疑问缠绕在她的心头，她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宝石剧场。 天穹晦暗到浅薄，看不见任何星光的存在，光与影子彼此交织着，朦胧发亮，除此之外只有完完全全的死寂。 借着这点斑驳混沌的光线，她看到了黏合在墙上的《僵尸传说》的电影海报。 在一阵嗡鸣的回响中，古怪的寒意随着黑暗漫了上来。 她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这时，背后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她停下所有动作，回身望去。 一个少年正在逐步向她走来。 抬眼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连心跳都静止了一瞬。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哈利。” 哈利偏头看向她，双手和往常一样懒懒散散地插在兜里。 在呼吸都静止一般的死寂之中，浅浅的光浮动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迷离。 “晚上好呀，格温。”他轻快地同她打招呼，表情十分轻松愉快，仿佛这里完全不是一个诡异的地方，而是真正的纽约街头。 格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尝试捕捉他碧绿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她曾经熟悉的光亮，可是周围太暗了，她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浓重的暗色，深得仿佛能将一切吞没。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无视她的错愣，哈利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对她说，“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格温。” 沉默了数秒之后，格温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聊聊？在这种地方吗？”她冷声质问道。 “我只是想找一个舒心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哈利用慵懒且悦耳的声音回答她，和平时表现的别无二致，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格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冷汗争先恐后地从她后背冒了出来，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慌乱，灌入她的四肢百骸。 察觉到她的抗拒与恐慌，哈利反而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我现在有个超赞的话题可供我们好好聊上一聊，那就是……”他用柔和的声音对她说，却猛然冷硬地停顿了下来。 “蜘蛛侠。” 格温的双瞳骤然紧缩在一起。 哈利垂下眼帘，冷笑在嘴角一闪而没。 “我知道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侠，而且你们之间的关系相当密切。”他垂着眼睛望着她，声音平静到冷漠，“自从认识他之后，你的心思就完全不在我身上了。” “所以为了我们这次私下谈话的顺利进行，我不得不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让他暂时没办法来打扰我们。” 他俯下身，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声音低沉温柔，脸上带着微笑。 “来吧，格温。” 格温直直地看着他，等到沉默不断堆叠在空气中，不堪重负地压了下来，最终才迟缓地把手递了过去。 碰到他手的那瞬间，一股刺骨的凉意缠绕上她的手指，让她很轻易地联想到了冷血动物的表皮。 她想抽回自己的指尖，却被他死死地攥住，透骨的寒气顺势钻入她的皮肉，带来尖锐到窒息的触感。 “好戏就要开场了，不是吗？”他缓慢地对她说，鲜红的嘴角翘起淡薄的微笑。 格温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透过哈利，看向他身后的黑暗，有一瞬间觉得它就像是命运舞台上千疮百孔的布景。 即将在那里上演的未知和盛大。 在等待着她。《 》 86、第 86 章 纽约市。 他曾发誓要保护这座城市和这里的市民。 可是现在……炽热的火焰撕裂了漆黑的夜幕，起燃的烽烟扭曲飘摇，这里的大街小巷正燃起血色的火光，在他的视野边缘席卷。 他抓住自己的头发，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脑海中满是爆炸嗡鸣的余音，眼中充斥着破碎的白光，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抽拉成一团乱麻。 来不及了。 他唯一清晰的想法只剩下了这个。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又一处建筑物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在熊熊烈焰中溅起无数飞舞的火星。 面对这片噩梦般的景色，他浑身都在发抖，快要被恐惧彻底吞噬，心脏止不住地狂跳着。 脊背完全失去了支撑起来的力气，脱力般地弯曲了下去。 懊悔，自责和愤怒拧成一团，在他的胸腔中不断激荡，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喉咙不受控制地喧嚣着嘶哑而哽咽的哭声。 “格温……格温……” 他用力地捶向地面，仿佛要用身体的疼痛忘记此刻陷入的泥沼，崩溃地啜泣着，眼泪不断地狼狈砸落，发出支离破碎的哀鸣。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格温……是我害了所有人……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没有被毒液迷惑……” 哈利·奥斯本的话一字一句地凿刻进他的脑袋里，每一个单词都在嘲笑他的犹豫和怯懦。 他无力做出任何选择。 无论是格温，还是纽约市的无辜市民，每一个他都无法割舍。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绝望，感受到了命运被他人捏在手中，无力招架也无力抵抗的绝望。 忽然之间，他感觉身体忽然一轻，有人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彼得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在被湿润而温热的液体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人牢牢地攥住了他的前襟，迫使他清醒过来。 不再掺杂任何调笑和柔软。 眼前这个人第一次用极度严厉而强硬的语气与他对话。 “还来得及！你还有机会救她！！” ———— 剧院昏暗了下来，厚重的帷幕缓缓升起，银白的光束齐刷刷地照耀在中央。 一场剧目开始上演。 令人窒息的沉重昏暗密不透风地包围在周围，格温被迫坐在最佳的观众席上，注视着前方的舞台，那处黑暗中唯一有着光亮的地方。 坐在她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变得非常安静，连带着她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克制住足以让她寒毛直立的恐惧，将全身的神经紧绷到极限。 空旷的舞台上飘来歌剧的声音。 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辨认出此刻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是《罗杰斯》，那部改编自美国队长和复仇者们的英雄事迹，歌颂超级英雄的音乐剧。 得益于人们对超级英雄们的崇拜，这场音乐剧在纽约市十分火爆，门票几乎场场售罄。她带着弟弟霍华德在百老汇观赏过一次，却没想到再一次看到这幕戏，是在这样的情景。 就跟她也从未想过，曾经与她无话不谈，互相陪伴着一起长大的亲密朋友哈利·奥斯本会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可怕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变成她的噩梦。 舞台上的演员咏唱出了宛转悠扬的歌声，可是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僵硬，机械活动的肢体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却能发出逼真而激昂的人类歌声。 这样割裂感明显的表演落在她的眼里，只能化作一个又一个怪异的人形怪物在起舞，既惊悚又怪异。 她无法提起半分欣赏的心情，只能在惴惴不安中感受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惊慌与窒息。 就在这样难熬的僵持之中，她的视线中终于燃起了一抹亮色。 舞台的中央意料之外地划过了一个红蓝色的身影，熟悉而轻盈。 那抹红蓝色在舞台上穿梭而过，就如同往常一样，她无数次看到他在晴空万里的纽约市上空飞跃而过，轻易地抓住了她的目光，也抓住了她的心。 格温猛然挺直了脊背。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看到这个身影短短一刹，她紧绷的神经在瞬间就放松了。 因为一个绝对让她信赖的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哪怕只是虚假的幻影，也足以汇聚成一道最热烈鲜活的阳光，帮她驱散无尽的长夜，抵挡住所有的阴险和罪恶。 正当她目不转睛地用双眼牢牢锁住舞台上的蜘蛛侠时，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蔓延开来，并强硬地缠绕上她的指骨。 哈利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格温短暂地呆愣了一瞬，浑身戒备地战栗了几下，迅速从对方突如其来的禁锢中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将身体绷直。 哈利抬起头，牢牢地盯着她，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映入眼底，碧绿色的眼睛里落满浓密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沉淀成近乎漆黑的暗沉。 他注意到她一连串明显变化的神情和下意识滞住的呼吸，即使努力掩饰过，也依旧难以抑制地流露了出来。 这种过分露骨的区别待遇让他感到有些恼怒。 他们是曾经相伴彼此，最重要也最亲密的伙伴。但哪怕在从前，她也从未对他展露过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们彼此陪伴着走过漫长的岁月，她却把这份情感轻易地给予了另一个人，唯独不肯施舍他半分。 他将怒火压制在心底，缓慢地捻了捻手指，翘起了嘴角，将笑声闷在喉咙里，最后将视线移回舞台。 “看呐，那些超级英雄，他们是如此令人惊奇的强大生物，拥有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神奇力量。”他叹息着说道，语气说不清是赞叹还是惋惜，“和他们相比，人类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说完，他停顿了下来，视线对上她因心不在焉而涣散无光的眼眸：“格温，你觉得……和他们相比，人类是什么？” 格温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样把超级英雄和普通人刻意划分为两种不同物种的古怪措辞，她隐隐觉得有些反感。 然而，时刻不在的恐惧又紧密地包裹着她，使她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她只能用沉默代替回答，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 片刻的安静之后，哈利笑了起来：“人类……说到底，也不过是尘埃和灰烬的临时组合物。” 似乎是沉浸在了戏幕之中，他开始从容不迫地复述起《罗杰斯》的剧情。 “美国队长史蒂芬·罗杰斯，原本只是布鲁克林一个普通的瘦弱青年，战争期间，他自愿参加了军方的秘密计划，注射了一种超级血清，从此脱胎换骨，成为了一名超级战士。” “他是传奇的象征，汇集了所有人对于荣光的想象。他成为了无数人的信仰，堪比行走于世的神明。” “他的诞生宣告了全世界，人们迎来了超级英雄的时代。” “不仅如此，他的诞生同时意味着人类能拥有更完美的形态，并且……这样的形态是可以人为制造出来的。” 伴随着恢弘的弦乐，哈利的声音与背景融为一体，直到舞台上又一个断章的重音落下，才继续开口。 “魔鬼之息。”他低声轻吟。 这个单词出口终于让格温彻底呆住，双眼不自觉地睁大，填满了慌张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哈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脸，欣赏她再也无法掩饰的惊愕。 “我猜你一定是在那个时候趁乱看到了一些东西。”他略微歪了一下头，“因为我在数据库查到了奇怪的访问记录。” 格温咬住嘴唇，紧张到吞咽都困难，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僵涩的疑问：“魔鬼之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哈利好像听到了一个格外让他开怀的笑话，嗤笑了起来：“那是诺曼·奥斯本的妄想，他妄图挑战神迹，染指根本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格温愣坐在座位上，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从头到尾地冻结在一起。 结合哈利刚才的那些话，她在脑海中逐渐整理出一个可怕的构想。 一股极端的恐惧在她的心中蔓延升腾，她花费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克制住发抖的身体，问道：“诺曼·奥斯本……他想制造出像美国队长那样的超级战士？” “诺曼曾经的确想要这样做，但制造超级战士的配方早已随着战争的落幕埋葬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哈利看了她一眼，毫无保留地回答她，“并且他逐渐发现，仅仅复刻出另一个美国队长未免也太过无趣了，超级人类如果只拥有增幅的力量，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满足军队需要的加强版大兵而已。”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癫狂，语气也不自觉地激烈起来，满是讽刺的笑意。 “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制造出一种更加完美的生物，一种完全超越人类极限，如同神明一般的生物。” “这原本只是他一个不切实际的设想。”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而尖刻，满是病态的扭曲，“直到……他看到了蜘蛛侠的出现。” “那远远超越人类的肌肉力量和愈合能力，还有原本独属于某些动物的奇异本能，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全部都奇迹般地结合在了他的身上。” “毫无疑问，那是一种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基因结合在一起，从而诞生出的全新的混种生物。” “他就是诺曼·奥斯本理想中的完美物种。”《 》 87、第 87 章 那天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 他告诉格温，他马上就要转学去“欧洲”了。 但那只是一个谎言。 事实上，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糟。 医生认为他患上了和母亲一样的遗传疾病：神经退化。 他努力用各种借口掩盖自己生病的事实，所谓的转学去欧洲也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他要去诺曼的实验室接受某项实验性的治疗。 诺曼告诉他，这项治疗不会有任何风险，而且他只需要吃一点点苦，很快就能重获健康，甚至能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健。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种他一旦进行治疗，就再也无法活着回来的预感。 校车停靠在路边，其他学生陆陆续续登上了校车。 遍地都是摇曳四散的人影，格温站在人潮之中，一如既往地向他挥手告别。 “再见了，哈利。” 阳光照耀过来，越过她白净漂亮的侧脸，将她垂落在鬓边的淡金色发色晕润到接近透明。 她总是那么敏锐，很轻易就捕捉到他颤动的嘴唇，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 她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似乎还有话要说。” 他垂下了眼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什么。”他笑着说，“再见。” 车门关上了。 他望着装满学生的校车徐徐发动，摇摇晃晃地驶向远方，最终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他抬起头，入目是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 浮动的尘埃静止在柔和灿烂的阳光中，他的光明与美好也似乎永远停滞在了那一刻。 从那之后，只有黑暗。 深埋地底的实验室照不进一缕阳光，只有冰冷的灯光将墙壁和天花板都变成刺目的雪白。 金属仪器发出的细微嗡鸣声缓慢地回荡，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科学家围簇在诺曼的身边。 诺曼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资料上，那些资料并非是常规的实验报表，而是一沓发黄的旧报纸。 每一张报纸的头版头条上都有着一个穿着红蓝色纳米战衣的瘦小身影，他正拉着类似丝线一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荡而过。 看着那道身影，诺曼发出了奇怪的咯咯笑声，好像喉咙卡住了一样怪异。 “没错……一定没错！虽然他运用了一些斯塔克科技，但他一定不是斯塔克制造出的人型机器，而是一种全新的生物，有着蜘蛛dna的全新生物。”他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陶醉，“简单的治愈始终不能让人类摆脱疾病的痛苦，只有让人类自身进化，得到无限强化的身体机能才行，就像蜘蛛侠这样。” 旋即，他却又惋惜地摇头叹息。 “真想研究他的dna和身体构造……但太可惜了，这样完美的生物已经消失在了烁灭里。” 紧接着，诺曼折起报纸，冷冷地俯视他。 “你要成为他，哈利。”他用阴郁低沉的声音对他说，“你要跟他变得一样完美才行。” 就这样，他被强行按在了实验台上。 蜘蛛的dna蛮横地进入他的身体，滚烫炽热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将他的一切都灼烧成一片空白。 周围光影晃动，检测生命体征的医疗器械不停地炸响出危险的长鸣。 他能时刻清醒地感受到每一寸血肉和骨骼都在被破坏粉碎，紧接着又在撕裂的痛苦中重组，抽搐挣扎的身体发出不受控制的惨叫。 混乱中，他用涣散的视线看见诺曼立在手术室的窗外。 如蛇瞳一般的碧色眼睛隔着一层玻璃，毫无温度地注视着他。 在那双眼眸里，他读出了清晰的失望与厌恶。 与蜘蛛毒液的融合实验失败了。 他被诺曼扔回了培养舱内。 一次又一次。 溶液没过头顶，刺骨的寒冷带走了他的体温，冻结了他所有的意识和感知，只留下窒息，寂静与绝望禁锢着他。 诺曼的脸隔着汩汩涌动的冰冷水流，扭曲成极度的狰狞。 “为什么你始终就成为不了他？” 与此同时，他在玻璃壁上看见了自己映在培养舱外壁的影子，看着它被黑暗逐渐覆没吞噬，跌进幽深冰冷的漩涡。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灵魂被困制在炼狱中，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诺曼不会放弃。 这样的痛苦永无止息，只要他的躯体还没有彻底腐烂，就会日复一日承受这样的折磨。 恶意悄无声息地滋长翻滚，裹挟着那道红蓝色的身影，化作一簇又一簇幽火，填满他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 那天的阳光是那么美好，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温暖明亮。 可是驶向远方的车再也没有回头。 无尽的黑暗和疼痛一起笼罩下来，像火一样燃烧。 冷寂的液体没过他的口鼻，有一个声音隔着扭曲的水面传来，模糊不清。 “你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他？” 你为什么…… 永远只是一个失败品。 …… 哈利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良久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格温，你觉得蜘蛛侠是神吗？” 格温僵硬地摇了摇头。 她从他身上很轻易地捕捉了对蜘蛛侠的极端厌恶，甚至是分不清缘由的强烈恨意。 “但诺曼觉得他是。”哈利冰冷地笑了一下，自问自答起来，“他想要人类像蜘蛛侠一样进化，在变异基因的促进下获得强化的人体机能，所以他模仿蜘蛛侠，尝试将其他生物的基因嫁接到人类的身上。” 他压低声音，表情变得极为冷酷。 “为此他不惜招募了许许多多罹患绝症或者有犯罪记录的人成为实验的志愿者，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脸上显出极度仇恨的疯狂神色。 “而一个实验品就是我，他的儿子，哈利·奥斯本。” 在格温震惊的注视下，他沿着脖颈，伸手缓缓拉下领口。 暴露出来的苍白皮肤上布满可怕的疖疤，狰狞得如同被怪兽的利爪梨开的伤痕。 这是一副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类可以形容的身体。 他为什么一直穿着生命维持装甲。 因为一旦离开这套衣服，他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 他早已变成了怪物。 “对于诺曼来说，我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让他不断失望的失败品，而蜘蛛侠则是他想要的完美杰作。”他的眼眸中满是阴翳，语气是截然相反的冷漠轻快，仿佛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格温彻底怔愣地看着他，惊愕与恐惧不断在脑海里交织着。 舞台的灯光骤然闪动，变得忽明忽灭，不知何时，舞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张恶魔面具孤零零地遗落在舞台中央。 哈利站起身，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舞台。 “我一直觉得我跟诺曼·奥斯本这样的疯子不一样。” 他背对着格温，弯腰拾起那张面具，在手中仔细地摩挲。 “但我渐渐发现自己与他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 同样有着低劣的疯狂与贪婪。 清冷的光束投射下来，他转过身来，缓缓戴上了恶魔面具，面具之下的碧色眼眸永远失去了透亮，被狂澜掀动的暗色所淹没。 “他或许是个疯子，但我也是恶魔。”他与格温四目相对，“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毁了蜘蛛侠。” 蜘蛛侠就是他一切不幸的根源。 当他知道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侠的时候，难言的愤恨和嫉妒如同火星，点燃了他长久压抑的欲望，心底被这股火焰灼烧到坍塌凹陷，变成无底的深渊。 身体同样被混入了蜘蛛的dna，他就只能变成怪物，只能不堪地仰望他。 这不公平。 所以他要看着蜘蛛侠崩溃痛苦，看着他堕落神坛，看着无法再成为英雄。 这样他才会体验到报复的快感，才有拥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哈利，不是这样的！哈利！” 格温打断他，声音哑成压抑的哽咽。 她看着他，泪水接连不断地滴落，眼底一片通红，神情中弥漫着真挚而浓烈的悲伤。 “一定是诺曼·奥斯本的药剂让你发了疯，我想我能帮你找到解药，把你治好变回原样！” 浓烈的悲哀情绪完全盖过了恐惧，挤压出无比强烈的疼痛。 她唯一清晰的想法，就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哈利坠落深渊。 她试图抓住他，劝说他回头。 最后甚至到了哀求的地步。 “我能帮你！我会尽全力帮你！” 哈利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还是大笑了起来。 “格温，我知道你很好心。”他向她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很轻，如同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不过……我已经回不去了。” 已经驶远的车不能再回头。 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已经回不去了……” 他和彼得·帕克之间，注定只会有一个人能得到彻底的解脱，如果他无法得到，就只能将蜘蛛侠推进深渊。 格温怔在原地。 她听见了哈利的轻声呢喃：“我不想再承受更多的痛苦了。” 未等她再度开口，刺目的光线就割裂了一切，整个幻境在瞬间崩塌成一片惨白。 等到光芒散去，她慢慢地睁开双眼。 支离破碎的世界重新填满她的视野。 整座城市在陷落，燃烧的火光和人群的尖叫将夜幕撕裂。 而哈利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诺曼觉得蜘蛛侠堪比某种神祇，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 踩着飞行器攀升至高空，他摘下面具，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头发在狂风中尽数飞扬起来。 “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他还拥有人类的软弱，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神明，只是一个被情感左右的懦夫而已。” 哈利捂着脸，眼角流露出来的笑意满是癫狂。 “我会让诺曼·奥斯本好好看清楚，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完美生物，只有被他亲手制造出来的恶魔！” 格温颤抖着声音，不断呼唤他的名字：“哈利！哈利！哈利……” 最终，她在看清他脸上表情的那一刻猛然停住了。 那一刻，她终于确信。 哈利疯了，彻底地疯了。 当他带上恶魔的面具，遮挡住本来的面目时，她还能说服自己，他或许还没有堕落成最糟糕的模样，还有机会可以变回从前的他。 但是现在，她却轻易地发现…… 他正乐在其中。 或许变成恶魔，正是他想成为的样子。《 》 88、第 88 章 有些事情的发生，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理智的世界总是受到疯子的威胁，人们想不到他们的生活会以何种方式毁灭。 彼得同样也无法理解。 晦暗的云海在天幕翻涌，奔逃的人群汇集成一条又一条湍急的人流，而他只能选择逆流而上，在楼宇间急速穿梭。 他不断在心中默念一个人的名字，想要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格温……格温……格温…… 似乎是着了魔一般，他连理智都快要失去了，只是固执地向着火光的方向不断向前。 就像是一个绝望到极点的信徒，怀揣着唯一而卑微的愿望，在不停地向神明祈祷救赎的降临。 而这个愿望只是回到那个少女的身边，阻止灾难的发生。 风声在耳边剧烈地颤抖，又一声轰然的巨响在头顶上方响起，建筑物接连倒塌下来，无数碎块伴随着火光和烟尘砸入地面，发出惊心动魄的碎裂声。 人群四散奔逃，一个侥幸躲过危险的行人在胸口颤抖地划着十字，用翕动的嘴唇不断地呼唤上帝的名字。 彼得忽然很想像他一样，向神明祈求。 即便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信仰。 “你好，上帝……我是彼得·帕克，我能请你帮个忙吗？”他艰难地发动喉咙，努力想要流露出来的嗓音听上去轻快一些，但是字里行间溢出的沙哑还是出卖了他。 浓烟呛得他无法呼吸，心脏迸发出尖锐的刺痛，灼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才得以继续。 “我知道这一年我一直都是你的出气筒……但我们能不能暂时别这么玩了？” 只要神明能短暂地给予他偏爱，让他能再快一点儿去到少女的身边。 他愿意相信神明的存在。 “也不用很久，我知道这可能性几乎为零，在我选择穿上这套衣服的时候那个可能性就归零了。” 他越说越慢，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一种自我催眠似的喃喃自语，整个人像是虚浮在空气里一样脆弱不堪，哪怕一丝带着火星的尘埃都能将他压垮。 “但是……能不能今晚……不，一小会儿就行了。”他轻轻地说着，“只要能帮我阻止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能他成功阻止爆炸的倒计时，能让他赶上时间的脚步，重新把格温找回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钢筋铁骨的残骸间缠绕着未熄的火光，里面隐约传来几声孩童微弱的啼哭。 彼得好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继续外溢的眼泪，迟钝地找回理智，循着声音的方向，徒手搬开倒塌的残檐断壁，找到了蜷缩在横梁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状态不太好，她的额角不停地下淌着鲜血，脸色和嘴唇都苍白得吓人，无意识地发出细弱的呻|吟。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抱起来。 “有人吗？来个人！随便谁都行！”感受到女孩的脉搏逐渐变得微弱，他焦急地向四周大喊，“帮忙叫一辆救护车过来！”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风声，将他慌乱无措的呼喊声消弭在火海中。 死亡随着寂静步步紧逼，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疲惫牢牢地压迫在彼得的身上，紧紧地拖勒住他的步伐。 终于，在纷乱的喧嚣中，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 他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看见警车和救护车同时从人群之外飞速赶来。 一位警官走下车来，正是格温的父亲，纽约市的警察局长乔治·史黛西。 彼得木然地松开手，任由紧随而来的警员和医疗人员从他背上接过伤员。 史黛西警官走到他面前，脸色铁青，带着明显的怒气。 他有许多话想问眼前这个戴着面罩的家伙，问他为什么前些天变得很不对劲，问他今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与他有关以及自己女儿的下落。 但他刚想开口，却看见满是破损的伤痕充斥在那满身熟悉而鲜活的红蓝两色之中，而不是令人不安的漆黑。 史黛西警长接下来的话突然都哽在了喉咙里，什么气都撒不出来了。 他背过身去，点燃了一根香烟，静默了好一瞬后，才又转回身，面对彼得。 “不好意思，蜘蛛侠，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守护纽约市吗？”他沉声对蜘蛛侠说，“我们警察可不是只知道吃甜甜圈，一边吃还一边摸自己屁股的饭桶，我们也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 “谢谢你们……”彼得低着头开口，声音嘶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脆弱得接近破碎，“非常感谢。” 听着他略带哭腔的颤抖语气，史黛西警长叹了一口气，严肃的语气温和了几分，郑重地说道：“你去增援其他地方吧，这里有我们在。” 彼得愣愣地点了点头，即可拉动蛛丝赶往下一个方向。 他缓慢地眨动双眼，从高空俯视这座濒临毁灭的城市，但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视野中的所有画面都要慢了下来。 他看到许许多多的警察，消防员，医疗工作者……他们同他一样穿过警戒线，在逆流的人群中奔走穿梭，拼尽全力地抢救着伤员。 路过时代广场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j·乔纳·詹姆森在新闻直播中十分难得且勉强地为他说了一句好话。 “纽约市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纽约市，就连那个可恶的网兜头都在不留余力地拯救这座城市，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行动起来呢？” 他人生中头一次觉得詹姆森的话是那么动听，以至于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变得比以往轻盈了起来。 又起风了。 从呼啸的烈风中传来楼体断裂的轰鸣，却在他一个呼吸错落间戛然而止。 远处陡然凝结起一片森严的寒冰，苍白无暇的色彩在火光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瞬息之间将所有迸发的烈焰与坠落下来的碎石残垣都封冻在一起。 彼得放慢了脚步，抬起头，望着远方散灭火光的灰暗天空。 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手的主人同他一样，拉着蛛丝停落在他的身边。 “看来又有人抢先我们一步了。”本的声音在风中传来，“真羡慕你所在的这个世界，这里远不止一个英雄。” 在震耳欲聋的猎猎风声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 “当然……不论在哪一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英雄的存在。” 凄厉的风声好像忽然小了下去，彼得看见本的嘴角弯了一下。 “无论是我们，还是那些不曾拥有超能力，但是依旧站出来的人们。总会有人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拼尽全力拯救这个世界。” 彼得尝试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惜没能成功，只能怔怔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蜘蛛网格纹路覆盖其上，湿润而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涌了出来，从指缝滑落。 泪水中蕴含的并非绝望，而是满怀希望。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结结巴巴地啜泣，气息激烈。 常人预料不到疯子会怎么毁灭这个世界，或许也无法阻止他们。 但是他们依旧来了。 或许人们很难在哭喊中注意到他们的身影，但是于烟尘之中，他们与英雄别无二致。 他们以血肉之躯直面危险，毫不畏惧，他们选择无畏地步入黑暗，没有人保证能自己能够安全地从危险中走出来，但他们知道有人在中等待他们。 让他们变得和超级英雄一样非凡的是善意，是勇气。 不是写在高塔之上，而是在存在于眼泪之中，在于刻入每一个人的血液和骨髓的共识里。 这就是人性的光辉。 它能够战胜一切。 本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和往常一样活泼明快。 “所以……”声音微顿，本对他说，“我们永远不是独自在战斗，只要有他们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彼得咬住手背，又哭又笑。 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只是一个偶然拥有了超越常人力量的少年。 他总是习惯性地扮演那个拯救者的角色，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会溺水的事实，但好在他不是孤身一人，也总会有人握住他的手，将他从燃烧坍塌的废墟之中拯救出来。 火光明灭在彼得的眼睛里，同样在印刻在鹰眼克林特·巴顿的眼里。 “我回想起一些从前的岁月了。”他很浅地笑了一下，眼中有光芒在闪动，神色若有所思，“以前在复仇者联盟，大家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 听到这些话，新任英雄女鹰眼凯特抓紧手中的弓，感叹说：“我也想感受一回啊，快让我加入复仇者联盟吧。” “关于你加入复仇者联盟的问题，我已经联络过弗瑞了。” “真的？”凯特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克林特顿了一下，语气和缓：“但现在还不行，我想至少要等他从太空回来，才能让你正式加入复仇者联盟。” “太空？神盾局的局长现在居然不在地球吗？” 这个话题明显是涉及到了神盾局的某些机密，克林特不愿意继续深入下去，选择了保持沉默。 “无所谓，反正我早就已经是一名复仇者了，你承认的。”凯特耸了耸肩。 说完，她身手矫健地越过破败的废墟，登上了一处高台。 乌云和烟尘仍然翻涌不休，迎着呼啸的狂风，她拉起弓弦，对准了燃烧的火海。 她掀动眼帘，嘴角的弧度微弯：“我猜想，每次遇到这种危机，美国队长一定会说出那句话……” 克林特心有灵犀地和她达成了一致，微微地点了头，轻呼了一口气，说道： “复仇者集结。”《 》 89、第 89 章 格温脱力般地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面上。 眼前的场景，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庞大而刺目的火光就像是一头狰狞的怪物，正迫不及待地张开它尖锐的爪牙，将钢筋铁骨的城市渐渐吞没。 她微微仰起脸，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能结束这场噩梦，只知道有一股极端悲哀的情绪正在挤占她内心的每一寸角落，迸发出强烈无比的疼痛感。 等到咸湿的触感划过唇瓣的时候，她才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哭声。 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涌散在凌乱的金色长发上。 “为什么不杀了我？”她问。 明明他可以让一切都在仇恨的火焰中化为灰烬，却唯独给予她特别的优待。 无法理解，不可饶恕。 她哭得断断续续，说出的话却足够清晰冷静。 “如果你真的那么憎恨蜘蛛侠，为什么一直不杀我？” 片刻之后，耳边传来一声喟叹。 哈利从空中降落回地面上，停留在她的面前，单膝跪地，朝她伸出手，想要抚摸掉她脸上的泪水。 格温本能地侧头躲开。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哈利冷冷地看着她，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块尖锐的寒冰。 呜咽的啜泣声吞没在风里，回应他的一时之间只剩下死寂。 哈利的胸膛微微震动起来，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所以我才必须要解决掉他。” 嘲讽的，凉薄的笑意在他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缓缓抬起眼帘，声音变得低沉柔缓，就像从前一样。 “我对他的恨的确不足以让我那么迫不及待就这样做。让我下定决定一定要在今晚解决掉他的理由……是你。” 他看着她，碧绿的瞳孔映出她的身影，语气是接近叹息的温柔。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格温。” 单膝跪地在她面前的少年缓缓站起来。 “你知道选择了彼得·帕克，你喜欢上了他，你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你选择这么做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害死。”他低头看着她，“你的生命将会因为‘蜘蛛’而终结。” “这就是你选择的命运。” 仿佛遭到诅咒一般，无法改变的宿命。 格温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顿时变得冰凉彻骨。 这样荒谬的话带给她一种接近窒息的沉重和窒息，将她的思绪一寸一寸冻结起来，再也抓不住任何清晰的念头。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苍白。 “说谎……”收拾好慌乱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开口反驳这样的说辞，“你一定是在说谎。” 哈利默不作声地望了她片刻。 “是吗？你不相信我的话？” 他慢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阴影，语气坦率到近乎无害：“格温，你向来很了解我，也很敏锐，所以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刚才并没有撒谎。” 随着他的声音，他身上响起粘稠液体蠕动的轻响，外星生物也从他的身上探出头来，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 【我们能闻到你身上有蜘蛛的味道，和蜘蛛侠很相似的味道。】 细长的白色眼睛像是带着冰冷锐利审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因为你的灵魂和命运变得与他紧密相连，你正在逐渐变成‘蛛网’的一部分。】 格温一瞬间停住了呼吸。 强烈的不安陡然她的脑海中带出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 她不由得想起一直纠缠困扰她的噩梦，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的梦…… 那些梦境清晰到连触感都极度真实，仿佛将她拖入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那些关于蜘蛛侠，以及她的死亡的梦。 哈利的话可能是真的。 这个念头像是燃烧起来的火星，不断牵引出她更多的怀疑与困惑，让她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辩驳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颤抖而迫切的确认。 她身侧的手指抽动了，眼神动摇地闪烁起来：“你为什么能那么笃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来不及藏起起伏的情绪，这样的犹豫和迟疑清晰地落在了哈利的眼里。 “我同样也很了解你，我知道我没办法阻止你，但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改变你的选择。”他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放轻了语气，“比如……在此之前，抢先一步杀掉‘蜘蛛’。” 他捉住她飘散在风中的凌乱发丝，细致地帮她拨到耳后，强迫她崩溃而涣散的视线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些，他才继续说：“我原本以为‘蜘蛛’只有彼得·帕克，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 “但是没关系。” 他的眼神和语气看上去和以前一样温和亲密，嘴唇的弧度似弯非弯，没有显露出半分冰冷残酷的疯狂，和她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我会将他们一起解决掉。” 格温彻底怔在原地。 绝望感如同一潭失去浮力的死水漫灌上来，将她逼近窒息，她不得不拼命地深吸了一口气，让冷彻的空气涌入肺腑，用尖锐的寒意支撑她摇摇欲坠的冷静。 一个焦躁的声音让这场谈话戛然而止。 【我们必须要尽快处理掉蜘蛛侠……我们快分娩了。】 哈利的表情再次阴郁了下来，眼中飞速地掠过了什么，瞳孔刺痛般地扩大了暗沉的底色。 “我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甚至连我自己拯救都无法拯救，但是我想救你。”他收回目光，极轻极快速地对她说，冰冷得像是脆薄的冰层，“就算你会因此而怨恨我也没关系，至少你会活着。” 他离去之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和我一起见证蜘蛛侠的末日，然后活着憎恨我吧，格温。” 格温没吭声。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就像是一座被冰雪凝固住的雕塑，就连呼吸也变得微不可闻，没有任何真实和清晰的情绪可以发掘。 黑沉的天空与云层融为了一体，看不清任何灰白的边缘。 她让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远方，越过破碎的城市，越过钢铁废墟，越过无数火光和黑烟，似乎看到了那个轻盈纤细的红蓝色身影。 好半晌，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收紧了指节，用力到骨节泛白。 外星生物的身体冰冷而黏腻，丝线状地组织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如同漆黑的藤蔓，覆盖封锁了周围的一切，同时也将她死死困住。 但她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命运……如果这就是她的命运。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或许因为她的选择是如此坚定而纯粹，所以下定决心这件事变得格外简单。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 “我知道你们能听见我的声音，能聊聊吗？” 如同回应她的呼唤一般，黑线的旋涡开始蠢蠢欲动，不断发出躁动的嗡鸣。 她笑了起来。 “我愿意成为你们的宿主。”《 》 90、第 90 章 时间的流速瞬间慢了下来，人群的呼喊和冰冷的风声一下子拉扯到失真，变得模糊不清。 格温轻轻眨眼，看着紧随而来的黑暗弥漫开来，将现实隔离。 毒液窸窣涌动的触手将她缠绕起来，将她拖入光怪陆离的意识空间。 寒冷幽深的水泽泛起涟漪，如同水面摇曳波动的幻光，她无法动弹，也不打算挣扎。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在这片深沉晦暗的意识空间中，外星生物没有确切的实体，她仰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眼前虚无的黑暗。 “你们那么执着地纠缠彼得和本，也是因为他们……也就是‘蜘蛛’对你们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吗？” 她弯着嘴角，湛蓝的眼眸里薄雾氤氲。 “既然如此，现在的我对你们来说，一定也逐渐变成了特别的存在。”她轻咬着唇，缓缓重复了一遍，目光清透真诚，“我愿意成为你们的宿主。” 周围的暗色波动变化，侵蚀着视野中的斑斓。 源自遥远太空的非人生物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注视，在虹膜上凝固的蓝色，几乎纯净到不掺任何的杂质。 少女带着鲜活而充盈的生命力，以极度鲜明的姿态出现在它的视野中，仿佛火焰一样燃烧掉所有的灰暗衰败，灼灼夺目。 即使它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都能轻易地感受到那双眼睛是多么清澈剔透，坦然真挚。 正如它一直以来渴望并追逐的那些，每一只‘蜘蛛’所蕴含的纯粹蓬勃的生命力。 可同时，她看上去又是那么脆弱。 缠绕在它的身体中的她，整个人似乎就只是一团柔软而浅淡的白烟，只要它稍微一用力，就会烟消云散。 【你太弱小了……我们现在正处于最虚弱的时期，我们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可是彼得和本不会接受你们的，不是吗？”少女似笑非笑地反问它，“还是说，你们已经不想追逐‘蜘蛛’了，甘愿选择哈利作为宿主？” 说完，她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扬起的眼帘没有任何颤抖和迟疑，每一个字节都拨弄心弦，巧妙地点出怪物最深的渴求。 “明明对你们来说……我应该是比哈利更合适的宿主人选。” 空旷的意识空间陡然安静了一瞬，很快爆发出类似虫群震动的低鸣。 非人的共生生物伸展出无数丝状的肢体，仿照着人类的表情，裂开嘴巴朝她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她的耳边响起了无数声音，嗡鸣重叠在一起，收束成一句话。 【你……真的愿意接纳我们？】 在这一刻，哈利不可置信地感受到了，原本存在于他身体里的某种力量在急速褪却，离他而去。 共生体做出了新的选择，将他抛弃。 漆黑如幽深水泽般的意识空间里，少女朝外星生物伸出了掌心。 “我发誓……” 她轻轻地说，微低的声音温柔动人。 “我发誓会接纳你们，与你们共生。” 黑色液体沸腾着泛起泡沫。 它们躁动起来，兴奋地想要奔向那个愿意给予它诺言的人。 只是单纯的共生生物还没有完全理解何为谎言，也没有料到已经离开宿主又即将分娩的自己已经变得极为虚弱。 下一秒，它就突然被她抓住了身体，狠狠地按进漆黑的水泽之中。 少女在这个怪物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刹那选择了反制，将自身化身为禁制的锁链，将其一同拖入漆黑的深渊。 她从未想过要满足这个怪物的渴望。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将这个可怕又难缠的共生体从哈利的身上骗离。 她没有力量终结这一切，但是她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住重要的东西。 哪怕她能为彼得争取到的时间只有短暂的数秒。 外星生物也展开了疯狂的反击。 共生生物的神经系统远比人类要发达，构建起蜂巢意识的神经盘根错节，它们的记忆与意识甚至能跨越无数宇宙与时间。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随之沸腾了起来，滚烫的高温灼烧着她每一根神经，剧烈的尖啸声在她的脑海内嗡鸣翻滚，搅动着过于庞杂的意念，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样的痛苦很快就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仿佛能烧穿血肉，融毁灵魂的剧痛让她自我存在的边界都变得模糊。 但她仍然拼尽全力，扼住了共生生物的咽喉，将它挣扎的意识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蠢货，我承诺成为你们的宿主，可没说是什么时候。”她看着污浊扭曲的黏液挣扎着溢出她的指缝，平静地说，“想要与我共生，就和我一同奔赴地狱的尽头吧。” 怪物与她纠缠不休，直到一同坠入意识深处的深渊。 意识空间崩塌撕裂，现实的火光和虚幻的黑暗缠绕交错，如同坏掉了一样，闪烁成无数斑驳交杂的碎片。 火光和黑烟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将凝滞的时间和冰冷的寂静一同释放。意识空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同调，这样漫长的厮杀似乎只经过了短短一瞬。 终于，外星生物在现实中的庞大身躯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长啸，挣脱而出的声音宛如成千上万的婴儿啼哭，顺着空气和狂风震荡着扩散而去。 格温睁开了双眼，在急速翻转的视野中看见了哈利的身影。 “格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碧绿色的眼睛望着她，惊恐地骤缩在一起，“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我明明是在救你！” 她轻轻一笑。 “对于我做出的选择，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她说，“也不会惧怕那虚无缥缈的后果。” 说她天真也好，偏执也好，她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只想在此刻牵住心爱之人的手。 “他会害死你的！”哈利脸色苍白，“只要你和他在一起，死亡就会是你的宿命！” 话音未落，他蓦地一滞，呼吸和声音就完完全全地凝固住了。 空气轧轧作响，强大的冲击力激荡开来，楼顶的边沿哗然崩裂，漫天烟尘四起翻涌，整座大楼开始坍塌崩落。 他试图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哈利，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只要我选择和彼得在一起，死亡就会是我的宿命。” “那我……” 她颤抖着阖上了眼帘。 冰冷的风声在耳边急速呼啸，她落入虚无的风中，坠入即将破晓的黑暗。 “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 91、第 91 章 死亡……很沉重。 她并非毫不畏惧死亡。 当身体和灵魂之间的联系逐渐断裂的时候，所有的思绪和记忆，所有眷恋与不舍的情感也将会随之远去。 最后归零成一片沉重的空白。 正如她总是梦见的那样，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以这种方式死去，身体逐步由轻盈变得滞重。 直到她不断被消磨的意识中忽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似乎有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随着哀鸣的烈风一齐灌入她视野的边缘。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想要触摸到那道身影。 很快，一根纤细的，洁白透明的蛛丝将那道身影牵引至她混杂不堪的视线，想要拉扯住她下坠的身躯。 “不能用蛛丝！后坐力会要了她的命！”突然又有一个焦急的声音大声地叫喊着，“用蛛网！快结个蛛网！” 疲惫感翻涌了上来，她最终没能抓住那根蛛丝，残存的意识彻底溃散在风里。 迷迷糊糊的时候，禁锢住她的冰寒渐渐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传递到她身上的炙热温度。 格温转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格温！格温！你怎么样了？！” 他的身体在战栗，不断地确认她的名字，惊慌到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我……我没事，彼得。”格温低低地回应他，声音却嘶哑得吓人，暴露了过分的虚弱与疲惫。 彼得轻微地呆滞了一下，紧绷的身体流露出明显的僵涩，手臂搂紧她的腰肢，更加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哽咽地说道，贴近她耳廓的声音接近哭腔，里面夹带的颤抖格外清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可怕了，我差点儿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格温只好叹息捧起他的脸，仰头与他的额头相贴，透过他低垂的，被泪水浸湿的睫毛，捕捉住他微微发红的暖棕色眼眸。 “没关系，彼得，幸好你刚才及时赶到了。”她柔声安慰他。 彼得卸了力一般略微松开了她。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停住了声音。 紧接着，他猛地将她重新按入怀中，而他一旁的本也大喊起来：“所有人都快趴下！” 地面被雪白的探照灯照亮，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逼近头顶，几架印着奥斯公司标志的直升飞机缓缓盘旋在天幕之中。 随着这几架直升机的出现，尖锐到宛如利刃的嗡鸣声猛烈地爆发开来，蛮不讲理地刺入每个人的听觉神经，颤动出撕心裂肺的声响，足以洞穿人的耳膜。 格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不得不连忙捂住耳朵，隔离刺耳的音波，试图缓解耳膜上传来的剧痛。 飞机的螺旋桨搅起剧烈的长风，携着这道异常的剧烈噪音降落下来。很快，装备了白色防爆装的银貂队员就掀开了舱门，扔下一截截软梯，鱼贯而出。 一个白发女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这些银貂队员身后，纯白的风衣在风中猎猎翻飞。 “动手。”女人冷酷地命令道。 一瞬间，噪音更加尖锐地鸣响起来。 格温咬住牙齿，抬起视线望向那些银貂队员，惊讶地认出他们每一个人手中都配备了一把类似枪支的特殊武器。 她知道那是一种声呐枪，能释放4000赫兹到6000赫兹的高频率声波。 更让她震惊的是，他们的目标并非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那头名叫毒液的外星生物。 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超声波，素来毫无破绽的外星生物居然开始凄声惨叫，极度痛苦又充满恐惧，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强大力量从内到外破坏侵蚀，粘液般的身体疯狂鼓动起来。 但很快，它原本庞大的身躯就崩坏消解成了一滩烂泥。 爆裂可怕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银貂队员们迅速清理起现场，并将已经化为黑泥的外星生物装入了圆柱形状的密封装置。 最后，那个为首的白发女人，也就是银貂小队的队长银貂女嗤笑着对哈利说：“该跟我回去了，奥斯本的小少爷。” 所有的银貂特工转而将哈利团团围住，举起黑色的枪口对准他。 哈利的脸色依旧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选择听从了对方的话，回到了对方身边。 “等一下！”彼得从过度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立刻拦住他们，腕间的蛛丝呼之欲出，“你们还不能就这样离开！” 银貂女皱起了眉尖。 她已经很不爽了。 不管是一开始的监视还是找回这个翘家并闯祸的任性少爷，可都是一些保姆才干的活，原本并不存在于她与奥斯本签订的雇佣条款里面。 如果还想让她对付这两个穿着蜘蛛网格紧身衣的家伙…… 那就得是另外的价钱。 “我的任务只是回收奥斯公司逃走的实验品，并不包括任何善后处理，奥斯企业自会负责并处理这件事。”银貂女双手端着声呐枪，压抑着怒火，淡漠地望着他们，警告说，“但我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也不介意现在就动手解决掉你们。” 说完，她转身跳上了直升飞机。 格温本以为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哈利会变得愤怒与不甘，却没想到他看上去居然那么平静，甚至是有些哀伤。 临走前，哈利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对她说：“很遗憾，我没能让你的噩梦就此终结。” 看到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格温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哈利！” 哈利停下了脚步，眼神恍惚了刹那，嘴角的弧度微弯，低笑了一声。 “格温，别忘了……” 他回过头来，注视着她。 直升机转动起旋翼，剧烈的气流渐渐掀起狂风，他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别忘了……我们相遇的那一天。” 格温睁大了眼睛。 她读出了哈利说的话，却没能破解他那句话的含义。 “哈利，你是什么意思？”她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问个清楚，却被彼得及时拦住，牢牢地扣在原地。 哈利微微一笑。 他最后说道：“还有，千万要小心‘红色的魔鬼’。” 声音轻得像是一个错觉。 直升飞机升入高空，所有的疑问与不甘都戛然而止。 耳边响起一声闷哼声，格温就感觉一旁的少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彼得彻底失去了力气。 他的战衣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脸色带着毫无血色的惨白，整个人虚弱不堪。 他实在太累了。 “终于……结束了。” 他将脑袋埋在格温的肩头，声音有些闷，还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鼻音，显得无比的脆弱与无助，像个撒娇的孩子。 格温微微一顿，轻轻地抚过他的背，希望能借此给予他几分慰藉。 回想起以前反复将她推开的彼得，此刻的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将他最无助最狼狈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犹豫了片刻，索性顺势坐了下来，将他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她抬手，轻轻地遮住他泛着模糊水雾的浅棕色双眸，掌心触碰到一片颤动的睫羽。 “是的，结束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她柔声说道。 温柔的触感让彼得屏住了呼吸。 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涌起一团绯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狂乱的心跳逐渐平息了下来，融入了彼此贴近的体温。 他调整好呼吸，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得身上有些不对，整个人陡然怔住。 一个呈现出水滴状的黑色胶状物质顺着他的胸膛爬了上来，露出两个豆豆大小的圆形白点，就像睁着两只眼睛一样，滴溜溜地与他四目相对。 彼得错愕地眨了下眼。 黑色胶状物质上面的白点也同步放大，继续与他大眼瞪着小眼。 这样的对峙只持续了不过一秒钟。 彼得迟缓地清醒过来，吓得差点儿跳了起来。 他高声叫嚷：“你你你——你是——毒液！！” 格温见状，眼疾手快地将这团黑色物质从彼得身上扯了下来。 “别担心。”格温拎着这团已经变得娇小可爱的外星生物，笑了起来，“我感觉它现在很温顺……非常的温顺。而且，它现在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曾经凶残暴虐的庞大怪物如今可怜兮兮地抖了抖那双乳白色的豆豆眼。 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同样警惕地观察着这个本应该被银貂小队带走的外星生物，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些，一种隐约的担忧笼罩在心中。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毒液，那么刚才被那些人带走的东西又是什么？”他迟疑地问，“那也是毒液的一部分吗？共生体的意识可以一分为二？” 他顿了一下，想到了毒液曾经提到过的怀孕与孩子，眉宇间的忧虑更深。 “还是说……他们带走的是别的东西？” 格温若有所思地蹙着眉梢。 她同样有着很多的疑问，但无论如何，她总有一天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天际线慢慢燃烧起来，晨曦的光芒驱散了整个黑夜。 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彻底照亮人间，带给人们光明与幸福。 短暂的幸福。《 》 92、第 92 章 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校长森田握着笔，皱眉斟酌了许久，迟迟无法在面前的文件上落笔。 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观察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头蓬乱微卷的茶褐色短发，眉目深邃，淡棕色的眼眸剔透清亮，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三十岁，年纪不比校园里的孩子大上多少。 这样过于年轻的样貌与装扮处处透露着不成熟的气质，再怎么看，也不是监护人的靠谱人选。 森田校长搁下笔，双手交叠，再次确认道：“本·莱利先生，你真的是梅·帕克女士的亲戚吗？” “对，没错。”本挠了挠脸，有点儿心虚，“我算是……我算是彼得的堂哥？还是表哥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按照更为确切的说法，他和彼得完全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当然不可能说出他与彼得的真实关系，只能胡乱回答给出这样的问题。 森田校长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不靠谱。 幸好本瞥见森田校长眉宇间的皱纹越来越深，及时停止了碎碎念。 顶着森田校长带着审视且怀疑的目光，他换了一个坐姿，挺直了腰板，清了一下嗓子，比之前更为严肃和郑重。 “总之，我想成为彼得的监护人。” 闻言，森田校长微皱的眉头也缓缓松弛了一些，紧抿的嘴角也微微放松。 “帕克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非常聪慧，很有科研的天赋，我们都希望他能上一个好大学，拥有光明的未来。”他放缓了语调，但言语中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消散，“我并不认为你能完全肩负起对他的监护责任……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实在过于年轻了。” “我明白。”本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看着森田校长搁置在手边的签字笔，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窘迫不要太过显眼。 “但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他的，努力行使好我监护人的职责，至少要让他能顺利完成高中的学业。” 寂静如阳光中的尘埃在校长室内沉淀了下来，微风吹动着窗沿上的绿色盆栽，在迷蒙的阳光下舒展开枝叶。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对面响起了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森田校长似乎是被本言语中那股纯粹的真诚打动了，尽管眼中的迟疑还未消失，但他已经在文件里的同意选项上划上了勾。 “我相信你能做到，莱利先生。”他抬起头，将签好的监护同意书递给眼前的年轻男人。 本愕然地呆愣了好几秒，才慌慌忙忙地接过这份监护同意书，在上面签上名字。 过程中，因为紧张到力度都有些失控，他还差点儿戳破了纤薄脆弱的纸面。 森田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年轻的男人实在是和帕克太像了，他的举手投足和性格神态，都和帕克如出一辙。 看来他一定就是帕克真正的亲人。 虽然他看上去不太着调，但让他成为帕克的监护人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那个失去了双亲又失去姨夫和姨妈的可怜孩子总算又有家人了。 “那么……莱利先生，我想再跟你详细地聊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 森田校长顿了顿，重新翻开一叠文件，叫住了眼前尚处兴奋的年轻男人。 “关于帕克前段时间总是迟到早退，并且在课堂上顶撞老师，和同学在课间产生肢体冲突的事情……我想跟你深入地聊聊。” 本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 本一脸疲惫地走出校长办公室。 在过去的一个多钟头里，他被迫回想起了高中时同样被学校老师支配的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彼得，忍不住说：“你可真是……” 可当彼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着脖子的时候，他原本盘桓在嘴边的话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变成一句干巴巴的话：“你真是跟我一模一样。” 彼得不仅是一个还未完成学业的高中生，更是一个肩负重担的超级英雄，这注定了他没办法像个普通学生一样按部就班地在学校里度过平静的生活。 他无比深刻地理解这一点，因为曾经的他也是如此。 “我很抱歉，但那些真的只是意外。”彼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被毒液附身的时候，心情总是莫名其妙变得很糟。我平时真的有好好在学校里上课。” 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保证有些过于绝对，红着脸将声音越压越小：“只是偶尔会迟到早退。” “我能理解，兄弟。”本拍了拍彼得的肩膀，“只不过我们一定要克制住打架的想法，就算是被人欺负也不行，毕竟我们不是普通人。”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声音一顿，问道：“哦对了，我刚才居然忘记询问你的校长了，你到底是和谁在学校里打架？” 彼得正要支支吾吾地回答，就看见闪电汤普森被一群人簇拥着从走廊尽头踱步而来。 人群中有人问道：“弗莱士，你真的不打算上大学了吗？” 闪电汤普森撩了撩抹了发油的头发：“没错，我毕业之后准备去参军，我要向我的偶像蜘蛛侠看齐，争取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英雄人物。” 彼得的双眼不自然地往闪电汤普森身上瞟了瞟。 “就是他。”他吞咽了一抹口水，轻声说，“和我打架的人。” “他是这个世界的闪电汤普森？”本迟疑地问。 尽管来人是个和他所认识的弗莱士长得完全不像的印度裔，但他还是隐约从他的身上觉察出了一股令人熟悉的气质。 “显而易见。”彼得耸了耸肩，“除了他，还会有谁在讨人嫌这方面一骑绝尘？”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忽略了一个和弗莱士半斤八两的讨厌鬼，又补充说：“如果排除掉詹姆森的话。” 闪电汤普森注意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优哉游哉地寻了过来。 “哟，瞧瞧是谁来了？”他阴阳怪气地冲彼得说，“我们中城高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书呆子。” “我们快走吧。”彼得抿了抿嘴唇，拉着本想要火速逃离现场。 可闪电汤普森不依不饶地将他们堵住。 “听着，我这周末要举办一个超棒的蜘蛛侠主题派对。”他故意露出一副夸张欠揍的语气，挑衅两个人，“你猜学校里有谁收不到邀请？” 紧接着鼓动周围所有的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是你——！” 彼得有些哭笑不得。 天知道闪电汤普森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对着两个真正的蜘蛛侠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努力憋着笑，以沉默应对。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偶像面前社死的闪电汤普森还在自顾自得意着：“今天我心情好，就放你一马，不跟你计较，感恩戴德去吧，鼻涕虫。” 说完，他翘着鼻子准备离开。 本却忽然喊住了他：“你刚才说，你要参军了是吗？” “有什么问题吗？”闪电汤普森扭头瞪眼。 “那你以后一定要小心生命安全，尤其是……注意保护好你的双腿。”本极为认真地注视着闪电汤普森，缓缓对他说。 望见那双在阳光的透射下如同琥珀一般温润的眼眸，闪电汤普森脸色涨红，涌上一股愠怒。 只是他看出来这个年长一些的男人明显不是学校里的学生，应该是帕克这个书呆子的家里人，不能轻易招惹。 他不好发作，翻动了几下双唇，好不容易才忍下骂人的脏话，切了一声：“莫名其妙。” 最后他翻着白眼带人离开了。 “为什么刚才要对他说那些话？”彼得也有些疑惑不解。 本抬头望向天空。 今天的纽约市阳光明媚，温暖热烈的景色光线充沛地洒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他迎着阳光，让细密的光线不加削减地涌入他的双眼，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没什么。”他轻轻地说，“或许躲不掉，也算是好事。” “就像命运一样，那些看似无法预测的未来，或许早就已经成为了注定，而我们只不过被吸引着，一步一步朝着被指引的方向前进。” 他叹息了一声，抬手遮住眼前刺眼的光芒。 “但不去经历的话，我们永远不知道命运带给我们的未来究竟是好还是坏。” 彼得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猛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脸色微变：“糟了，我快迟到了！” 本侧过头，眨了眨眼：“今天晚上的巡逻就放心交给我吧。你可以放一个短假，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彼得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色。 这大概就是纽约现在有两个蜘蛛侠的好处了，蜘蛛侠完全不需要错过重要的约会，就能时刻守护这座城市。 “别忘了我传授给你的那些经验。”本朝已经迫不及待跑远的彼得，挥了挥手，“祝你成功。” 彼得停下来，回头望向他。 “谢谢你。” 他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紧张显得又紧又快。 “本哥……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本露出了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你可以一直把我当成你真正的哥哥。” 目送彼得蹦蹦跳跳的身影远去，本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啊！” 他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划开了手机屏幕。 养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养一个正处青春期的孩子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校长夸下海口答应要负担彼得生活的，要知道他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件，与偷渡客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要供养彼得了。 “我必须先想办法去找个工作。”他扶着下巴咕哝道。 他刚要搜索招聘信息，就被号角日报网推送的新内容吸引住了目光。 j·乔纳·詹姆森和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新闻演播厅。 “纽约市民们，这座城市里的害虫越来越多了！蜘蛛人居然真的分裂成了两个，而这两个变态网兜头现在每天都在大街小巷乱窜！” “我们不能任由这两个爬墙的家伙为所欲为！一定要锁好你们的窗！关好你们的门！时刻保持警惕！号角日报将持续追踪这两个蜘蛛人，为你们揭露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危害！” 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詹姆森满脸怒容地发泄完，在节目的末尾放出了一则高价悬赏。 悬赏内容是蜘蛛侠的照片。 不止如此，他还宣称，如果有人能拍到两个蜘蛛侠同框，赏金还会加倍。 仿佛只要能够得到蜘蛛侠的一手新闻，他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本看到悬赏之后，眼前顿时一亮。 “摄影师……” 他微笑着喃喃自语。 “这个工作似乎就很不错。”《 》 93、第 93 章 前方的绿灯适时地亮起，人海跨越街道涌现而来，原本安静的街区一下子被嘈杂的人声填满。 格温停留在人行横道上，随意地点开了一首音乐，用轻快的音乐隔开人流的喧嚣。 耳机里的音乐声恰好低了一瞬，一条新的消息在此时弹了出来。 她略微错愣了一瞬，取下了耳机，点开屏幕，发现是彼得发来的短信。 [格温，一起看日落吗？] 手机屏幕闪烁的光芒，跳进她的双眼里，跃动起斑斓的心绪。 她心跳微微快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一条消息紧接着跳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害羞的表情。 [抬头往上看。] 旋即她就听到有人在耳边惊喜地喊道：“快看！是蜘蛛侠！” 她顺着声音抬头望去，视线立刻被一个红蓝色的熟悉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他从太阳沉落的天际滑落而来，轻盈得如同一只飞鸟，越过无数街区与人群，携带着最为鲜活的温度与色彩朝她奔涌而来。 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迎接他温暖的拥抱。 仿佛挣脱了引力一般，她的身体顿时一轻，被稳稳地带离了地面，越飞越高。 “美丽的史黛西小姐，欢迎体验蜘蛛特快，本次列车的目的地是布鲁克林大桥桥顶，请你系好安全带……”伴随着呼啸的烈风，面罩下传来了彼得轻快愉悦的声音，飘忽得有些失真，“但很遗憾，这项服务不是全自动的，现在你必须要搂住我的脖子。” 格温被逗得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环紧对方的肩颈，并佯装出恐高的样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一路的高速飞荡给她带来源源不断失重感和令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彼得并没有如约带着她落到布鲁克林大桥的桥顶，而是停留在了附近的一处制高点。 眼前的视野一下变得开阔，刚好能将整个布鲁克林大桥尽收眼底。 黄昏已经悄然而至。 鳞片状的流云浮动，清凉的河风吹拂而过，整片天地都被磅礴绚烂的金红暮色所沁润，仿佛在燃烧的火焰中融化了一地的黄金。 而在如同花朵般团簇盛开的夕阳中心，横跨着布鲁克林大桥，有晶莹的微光闪动在整齐排列的桥索之上，铺展出一场盛大至极的光海。 那光芒来自无数晶莹闪烁的细白蛛丝，它们互相勾连缠绕，拼接成了一段文字。 纽约市，这座见证过无数英雄故事的城市，此时此刻也正见证着一个少年英雄最热烈的告白。 他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向着过往的行人，所有纽约市的市民，尤其是眼前的少女述说着一句话： iloveyou. 我爱你。 格温茫然无措地望着这一切，震撼到几乎忘记了呼吸，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言语的能力。 突如其来的告白将她热烈地包围在一片灿烂的夕阳之中，她目光闪烁着，压下心头快要满溢而出的悸动，轻声感叹：“这可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告白方式，彼得。” 说完，她低眉笑着打趣道：“让我猜猜，是本教你的吧？” “呃……”彼得瞬间满脸通红，舌头都紧张得打起结来。 被一秒戳穿之后，他半天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将双眼微微耷拉下来，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失落。 “你……不喜欢吗？”他轻声问。 话音刚落，他的呼吸就猛然一窒，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 “我很喜欢，但我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微风渐起，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吹得簌簌作响，他们很默契地暂时沉默了下来，彼此注视着，迎着磅礴而炽烈的夕阳，安静地聆听高空中的风声。 格温放轻了呼吸。 她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浅棕色的眼眸一点点向她离近。 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掌心犹豫着试探着，动作温柔地滑过她垂散在脸侧的金色长发，慢慢地拨散开来。 彼得捧起她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递了上来。这样只要对方一抬头，就能轻易对上他的眼睛。 “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轻声重复着，眼神格外坚定。 他从没完成过一个像样的告白，此刻依旧无比紧张地涨红了双颊，声音止不住带着颤抖，但是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他继续将这个告白进行下去。 “我知道有无数理由阻止我和你在一起，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爱上了你。” 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低头抵住她的鼻尖，被风扬起的碎发刮过她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痒。 “我不想再逃避了。”他对她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字一顿，清晰又郑重。 倾洒而下的金灿光芒斑驳地落进彼此的眼底。 格温眨了眨颤动的睫毛。 她凝望了无数次彼得的眼睛，这一次终于在他的眼眸中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浅棕色眼眸在醇厚光线的穿透下几近透明，从中透出的真切像是被放大镜聚焦的阳光，在她的心底灼烧。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无论多少次，她都会选择相信。 “但你和我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危险……” 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打断了他。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眶早已湿润。 她从没想过彼得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些承诺的话语就像此刻璀璨燃烧的夕阳，在她的心中绽放。 “即便未来会遇到很多未知的危险，但我不会轻易放弃我的选择，更不会轻易认输。”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语气却无比认真坚定。 然后，她牵起他的手，手指轻柔地侵入他的指缝，直到与他十指相扣。 “所以……今后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所有你想去的地方，都带上我，好吗？” 她的声音落在风中，像是蝴蝶震颤双翅带来的轻响，明明搅动不起什么波澜，却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余音。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举起与她相扣的手，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的心口，让她清晰地感受自己胸膛之中传出的心跳。 “我答应你。”他最终回应她，“我想和你分享我的全部。” 哪怕知道前方有着无数未知的艰险，他仍然像个赌徒一般，想要再一次下注。 哪怕万劫不复，也义无反顾。 回应他的是她的拥抱。 他们的心脏在远离喧嚣的高空的地方紧紧相贴在一起，就连跳动的声音都在彼此呼应。 与此同时，他们的唇瓣也触碰在了一起。 鼻尖相抵，呼吸交融。 热烈而急切的吻让交缠的呼吸变得更加灼热，直接覆盖了接下来的所有言语，吞没掉心跳，压抑而破碎的喘息声让他们的灵魂深处都因此而颤动。 直到远方的天际线焚烧成了火一般的颜色，他们终于拉开了距离。 在归落的夕阳中，他们目光交错。 白鸟的双翼在天幕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在绚烂的云霞上勾勒出耀眼的轮廓，与缓缓沉入地平线的橙黄夕色一起，好似在描摹他们未来的方向。 咔嚓一声，镜头发出了清脆的快门声，这幕画面被永远地定格在了相机里。 本放下相机，检查了一下取景器，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的摄影技术还不赖呀。”他笑着放下相机，“不过这张照片就算詹姆森给出天价，我也不会卖的。” 他摘下面罩，坐在楼顶的边缘，摸出了手机，表情变得更加柔软了几分。 犹豫了片刻，他按住了一个曾经最能让他安心的号码拨打了出去。 等待了几秒，电话那头不出所料地传来了冰冷的忙音。 他沉默了半晌，挂断了电话，却没有选择放下手机，而是转而点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他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语气像是真的在和某个人通话一样：“嘿！格温！是我！你肯定想不到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听着，我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就是我上次去的那个世界，我又见到了那个同我一样的蜘蛛侠……” “那个孩子一开始对我有一些误会。这样的称呼感觉有点儿怪怪的，但他也是彼得·帕克，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我，真是麻烦呀，所以我决定搞一个新的身份，和他作出区别。” “我想在这个世界暂时停留一段时间，给号角日报弄点儿照片赚取生活费。号角日报的主编j·乔纳·詹姆森是个有些讨厌的家伙，但他应该会对我的照片很感兴趣。” 他拿着手机，望着偌大的城市，对着遥远的某个人轻声自语，如同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将他的所见所闻告诉对方。 但是说完这些，他再次沉默了下来，有些疲惫地叹息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但我最想说的不是这些，我最想告诉你的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和你一样聪明温柔，长得和你一样漂亮……不过对我来说，还是你更漂亮一些，我是真心这样想的，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他一动不动地蹲在楼顶的边缘，身体僵硬到连呼吸都放缓到凝涩。 “幸好，我们一起救下了她，她对于另一个我来说，就像你一样，如果我当时也……” “我……” 或许就不会失去你了。 他说到一半，强行止住了自己的声音，将呼之欲出的那些话全部压抑回了心底。 即便他还有无数话想告诉她，有无数的问题想得到答案。 尤其是…… 那个他在毒液幻境中看到的身影，真的是她吗？还是说……和以前一样，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梦。 他摇了摇头，哽咽地改口说道：“我今天晚上要巡逻，和往常一样，可能花费的时间还要更久，但我会注意安全的，你放心吧。” 最后，他将手机贴在自己的心口，轻声呢喃着。 “最后……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在说完全部想说的话之后，他重新戴上了蜘蛛侠的面具。 他已经想通了。 他要选择继续穿上这套衣服行走下去，无论身处哪一个世界。 超级英雄有时候当然也会失败。 他无法拯救所有的人，也无力改变这个世界。 但是英雄并不是永远都能赢得胜利的那个人，而是每次都努力尝试去拯救别人的那个人。 他现在决定，他要为了格温继续努力做一个英雄……正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没能救下她。 他发现自己无法放弃这个世界和这座城市，或者任何需要他的人。 他将手机塞回口袋，视线越向远方，轻轻一笑。 他是蜘蛛侠，同样也是彼得·帕克。 然而在现在……暂时先当当别人的哥哥，似乎也不错。《 》 94、第 94 章 赫伯特·兰登有点儿紧张。 自他入职奥斯公司的研究部门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这里是整栋奥斯大厦的顶楼，视野最好的地方，奥斯企业总裁诺曼·奥斯本的办公室。 富豪总是讲究排场，奥氏的掌门人也不能免俗，这点从这里的装潢就可见一斑。 淡绿色的昂贵地毯铺满了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巨大的圆柱托顶着遥远的天花板，撑展出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坐在办公室里面可以将纽约市半个城区都揽入眼底，与高耸入云的斯塔克大厦遥遥相望。 直到空寂的办公室堆砌了一层又一层的沉默，办公室的主人诺曼·奥斯本终于注意到了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我相信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了吧，兰登博士？”诺曼面无表情地问道。 赫伯特恭敬地站在原地：“已经让银貂小队成功取回目标了，完好无损，奥斯本先生。” 诺曼将手交叠在一起，嘴角微微上扬：“干得漂亮。”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隐没了嘴角的笑容，沉声又说：“但是，我现在想亲自确认一下。” 赫伯特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提箱，取出了一个圆柱形状的密封装置。 他用双手将装置举起来，却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隔着一层足足一厘米后的特殊玻璃，他清晰地看到装置里面的粘液生物蠕动了起来，就像是嗅到食物香气的食人花一样，缓慢而细细密密地缠搅起触丝。 只不过……那些触丝都是令人不安的血红色。 “噢，天呐，它什么时候变成红色了？”赫伯特难以置信地喃喃着。 一股极端冰寒的恐惧在他的心底油然而声，冷汗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诺曼看到这一切，却突兀地大笑了起来。 “我相当满意。”他缓缓起身，脸上满是愉快的笑容，“待会儿会有一笔奖金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他拿走赫伯特手中的玻璃装置，凑到了自己的眼睛前。 玻璃壁上映照出他蛇瞳一般的碧绿色眼睛，模糊得如同泛着寒冷的雾霭。 “现在，请让我单独和它待一会儿。”他欣赏着禁锢在玻璃壁中的怪物，带着赞叹说，“我和我的新朋友需要一些时间……用来建立连接。” 赫伯特脸色已经惨白。 不知为何，眼前的奥氏的掌门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全身上下流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疯狂与残忍，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面对极度危险时才会有的恐惧。 他几乎是颤抖着双腿朝着大门挪动而去。 临走前，他听见身后的诺曼轻声对装置里的怪物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很适合你的名字。” “屠杀。” ———— 一盏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浅浅地笼罩住房间。 格温盯着桌子上的小小玻璃瓶。 她曲起指节，轻轻地敲击了一下玻璃瓶的表面。 瓶子里的黑色胶状物质感受到了震颤，全身痉挛般地瑟缩了一下，安静地退躲在瓶底。 “你……或者说你们，背后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呢？”她皱着眉低声说。 窗外隐隐传来夜鸟的啸叫。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看见苍白浅淡的月光凝固在漆黑的天幕之上。 呆愣半晌后，她起身拉上窗帘，摁灭了灯光，躺倒在了床上。 很快她就如往常一样进入了梦乡。 浑浑噩噩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又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寂然无声的黑暗晃开了涟漪，将她的意识一丝一缕地抽离出来，仿佛将她的意识和身体彻底分离开来。 奇怪的嗡鸣声随着黑暗一齐漫了上来，在四周拉长回响，渐渐收束成了清晰可闻的人声。 “你不能为我这么做。” 一道低沉温柔的女声忽地在她的耳畔响起，压抑着隐藏很好的慌乱与颤抖。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出现在她耳边。 “这是我的选择。” 这次的声音她非常熟悉，熟悉到她认出来的时候，惊愕与恐惧瞬间呼啸而来，让她汗毛倒竖。 因为……这居然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尝试着挣扎，企图让自己从这个梦境中清醒过来。 她就像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看着莫名其妙的记忆化作囚牢，彻底地禁锢住她自己，她有听觉和感知，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帮你，也必须帮你。”她听见自己说，“因为你就是另一个我。” 然后……无边无际的暗色轰鸣喧嚣起来，变成模糊不清的童谣，诡异得好像海妖的低吟。 缥缈而稚嫩的童音淹没了耳边的所有声响，似乎想让一切回归最初的空白。 她努力想要听清歌谣的内容，却只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你真的愿意交换吗？” 这次的声音格外清晰，贴近她的耳廓，却透着冰凉到刺骨的寒意。 不等她回答，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你帮她实现了愿望，那么你自己的呢？” 冷到没有温度的嗓音毫无波动地在她耳边游弋。 “你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当最后一个问题擦过她的耳际，浓重的黑暗就陡然破碎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炽红的火海，从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侵袭而来。 赤红的火焰顷刻间将她吞没，就连黑暗都瞬间蒸腾成了虚无。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想要尖叫，残留的意识被剧痛分裂到模糊。 但很快，那被火海炙烤的折磨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一阵冰凉。 冷风毫不留情地吹打在她的身上，她哆嗦着撑开了双眼。 迟钝的感官慢慢苏醒了过来，视野从模糊重新变得清晰。 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楼顶天台，全身上下只剩下内衣。 她瞥见了躺在脚边的背包，过于的寒冷迫使她想也没想就拉开了背包的拉链。 幸运的是她真的从里面翻出了衣服，而且意外地十分合身。 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才恍然发觉背包里的衣服不止有一套。 背包里还胡乱塞着一件黑白色的紧身衣，以及一双绿色的芭蕾舞鞋。 当她展开那件紧身衣的时候，还从中掉出了一个粉色的蛛网头套。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这套紧身衣的设计风格有点儿像是彼得的蜘蛛侠制服，但明显是女式的。 她犹豫了片刻，把那套可疑的紧身衣重新塞回了背包里。 天台那扇孤零零的门外隐约传来了声响。 她懵懵懂懂地打开那扇门，刹那间就被震耳欲聋的鼓点和含糊不清的摇滚音乐淹没。 她循着音乐的方向走下楼梯，很轻易地找到了一个有些凌乱的房间。 她刚出现在房间的门口。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就猛地迎面扑了上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女孩有着一头火热的绯红长发，零星的雀斑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冷白的皮肤上，长腿细腰，身材火辣。 “嘿！格温！你怎么才来！你最近老是迟到！”她笑嘻嘻地揉搓格温的发顶，佯装怒意。 格温手足无措地挣扎了一下，脚下一个错步，差点儿踩到堆砌在地上的杂物。 她低头一瞟，心脏差点儿停摆。 噢，上帝……她刚才差点儿就踩碎了一张泰勒·斯威夫特的黑胶唱片。 她应该又是在做梦，就像以前一样，她想。 但是此刻的梦境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大脑处理信息的极限，只能过载到迟钝。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弱声问那个女孩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真酷！”红发女孩吹了一声口哨，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这是最近流行的打招呼方式吗？还是你妄图靠装傻充愣来掩盖自己迟到的罪行？” 她将吉他横在腰间，抬手吹了吹嫣红的指尖，然后伸手弹在她的脑门上。 “听好了，我是玛丽·简·沃森，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乐队主唱兼吉他手。”她笑嘻嘻地说。 “好了，mj（玛丽·简），你就别逗她了。”留着黑色爆炸头的女孩站了出来，无奈地笑了笑，“别忘了我们的乐队这周六还有一场重要的表演。” 红发女孩这次瞥了瞥嘴，放过了格温。 “拿好你的武器，我们的鼓手大人。”她转身拿起一双鼓槌，抛投到了格温的怀里，“赶快开始排练，乐队没有你可不行。” 做完这些，她站在所有人的中央，举着吉他大声叫喊：“嗨起来吧！女孩们！” 狂野的音乐重新奏响。 格温茫然地看着那个自称玛丽·简·沃森的少女嘶吼了起来。 “亲爱的，你说你肩扛责任，意味着你不能与我到处逛。亲爱的，我说你最好慢下来，别老在整个城市到处晃。” 唱完这一句，她却停下了歌声，转而侧身回头，不满地瞪了一眼还在原地傻站的格温。 迫于压力，格温只好乖乖地坐到了架子鼓前，跟随音乐，甩动起鼓槌。 等到鼓手到位，这首摇滚终于步入正轨，汇集成了一曲动听的交响。 “带上我，带上我，这事你可不能拒绝。带上我，带上我，否则你会失去我。” “带上我，以最纯粹的爱意，带上我，这是你的责任，带上我，我可无法替代！” “带我吧，请你带上我！” 火热活泼的曲调充满了动感，让人不自觉地想随着这股旋律摆动起身体。 这样的歌声好像在格温的心中掀起了一阵热切的风，在她心中翻涌共鸣，融化成了一片温热。 唱到高潮的段落时，她也情不自禁地附和着歌声，在震颤中落下了重重一锤。 “你撞大运了！小老虎！” 第二卷·暗影之网·完结《 》 95、第 95 章 自从纽约城中出现第二个蜘蛛侠后，整个网络对蜘蛛侠的好奇与讨论比以前还要热烈。 本熟练而快速地敲打着电脑键盘，浏览了一番网络上的评论。 满屏幕的文字和表情泡泡闪烁跳跃到他深棕色的眼里，将他的眼睛映照得清澈发亮。 “好吧……嗯，他们今天依然很爱我们。”望着那些热情似火的评论，他挠了挠眉心，眼底涌现出一抹笑意。 他倒不是因为民众们的崇拜与热情而感到兴奋，毕竟作为一个成熟已久的超级英雄，他早就对这样的荣誉和赞美免疫了。 他开心的原因是……这样能赚钱！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 照片拍摄的内容毫无例外全是蜘蛛侠，也就是他自己和彼得。 自从看到j·乔纳·詹姆森发布的悬赏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赚走那笔赏金，于是他马上行动了起来，尝试拍摄了一些他和彼得穿着蜘蛛侠战衣日常巡逻的照片。 他研究过很多其他人上传在网络上的蜘蛛侠影像。那些视频和照片捕捉到的画面都十分模糊，模糊到只有他们一闪而过的残影。 而他自己拍摄的这些照片极度清晰，甚至连战衣的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拿下这项赚钱的营生他势在必得。 本满意地清点手中的照片，计算着能从詹姆森手中拿走的钞票数量：“现在纽约市的市民们现在对蜘蛛侠很感兴趣。这是个很好的现象，这样的热度一直保持下去也就意味着蜘蛛侠的照片也能一直卖个好价钱，希望詹姆森看在流量的份上不要太吝啬了。” 然而此时，一条新的评论进入了他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敢说蜘蛛侠的臀部和美国队长的一样翘，真想摸摸他的屁股！] 这条评论出现之后，越来越多的相似评论涌现了出来，毫无例外都是一些虎狼之词。 本震惊地看着这些评论一条接着一条地蹦出来，细密的汗珠在额间直冒。 很快，他就发现有人真的在高价兜售蜘蛛侠的臀部照片。 哪怕是模糊到只能看见一团黏糊的色块，这样的照片依旧在ebay上标售了120美元的高价。 “等一下……他们最喜欢的不是蜘蛛侠打击犯罪的帅气场面，而是我们翘着屁股的照片？！”本有些抓狂地喃喃自语。 尤其在他发现那张高价臀部照片很快就被成功售出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样的照片能卖出120美元，而我本人却捞不到一分钱……一分钱都没有……” 他不能接受！ 本越盘算越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金钱使人失去理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中萌生。 “说真的，如果别人都能靠我的屁股来赚钱。”他蹙着眉尖，缓缓反问自己，“那为什么我自己就不能呢？”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旁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声，把他从纠结的情绪中拉扯了出来。 “本哥，要来点小饼干吗？”彼得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睛，鼓着腮帮子，可爱地笑了起来，“格温今天早上新烤的。” 望着一脸无辜的彼得，本更泄气了。 别说这些食物，还有家里的很多生活用品……就连他现在用的手机和电脑都是麦克欣送来的。 但他们两个人总不可能一直靠一个小姑娘接济生活吧？ 总是吃软饭可不是男子汉的行为！ 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对，彼得飞快地把嘴里的饼干咽了下去，犹犹豫豫地问道：“怎……怎么了？” 本看了看他手里的小饼干，又看了看电脑屏幕。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屁股的尊严究竟重不重要。”他深吸了一口气。 闻言，彼得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本：“本哥，难道……你也和我一样吗？” “什么一样？”本疑惑地问。 “就是……就是……” 彼得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尝试重新控制自己失去连接的嘴巴，结结巴巴地拼凑出完整的话语。 “就是有时候……在穿着蜘蛛侠制服的时候，不穿内裤。” 本：…… 小饼干颤抖着撒了一地，沉默久久地回荡在这间皇后区的小小公寓内。《 》 96、第 96 章 【早晨时间6:13接收到一条snapchat视频】 一团凌乱无序的深棕色卷毛挤进画面，紧接着露出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眸。 “早安，格温……现在是早上六点……” 彼得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声音继续放低。 “本哥还没睡醒，我要小声一点儿……” 本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 “彼得？你醒了？” 画面忽然向下一压，埋进柔软被褥里，却不小心将一条印有海绵宝宝卡通图案的平头内裤拍了进去。 在一声惊慌失措的惨叫之后，被强行掐断。 ———— 【早晨时间6:48接收到一条snapchat视频】 镜头里，遥远的地平线燃烧了起来，将深蓝色的天际一点点撕碎。 “早起的鸟儿有甜甜圈和三明治可以边荡蛛丝边吃。” 彼得对着手机屏幕晃了晃手中的早餐，脸上面罩被他掀至鼻梁，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咀嚼声。 “德尔玛先生家的三明治……你知道的……是皇后区最棒的三明治……” 在镜头捕捉不到的地方，本噗嗤笑了一声：“我想……刚才那句话的主角应该是虫子才对吧？” 彼得愣了一下，眼罩上的白色蛛眼很可爱地放大了一圈。 “早起的虫儿有甜甜圈和三明治可以边荡蛛丝边吃。” 他重新纠正道。 …… 【早晨时间6:51接收到两条新的信息】 [三明治已经放在你的窗台边了，请注意查收一下。（微笑）] [来自你亲爱的小蜘蛛男友。] ———— 【上午时间9:37接收到一条snapchat视频】 彼得竖着手机，噘着嘴耸了耸肩。 “好无聊啊，格温。”他整个人趴下来，超小声地说。 然后，他猛然直起腰板。 下一秒，屏幕倒转过来，偷偷地对准了一个玻璃烧杯。 “你和我说过，想看我怎么制作蛛丝溶剂，是吗？”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语调活泼地用试管往烧杯里添加了一些奇怪的试剂。 一时间，如透明水晶一般的粘稠物质在烧杯里膨胀开来，交错成晶莹剔透的纵丝。 蓦地，画面外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 “帕克先生，你是在玩手机吗？”老师的声音从屏幕上方传来。 “没有！”彼得脸色一变，猛然掐掉屏幕。 …… 【上午时间10:32接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 【上午时间10:40接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还是算了，校长叫我去他的办公室聊聊。（委屈）（哭泣）] ———— 【下午时间5:21接收到一条snapchat视频】 画面宛如静止一样拍摄着一间白色背景的教室，只有略带威严的沉缓声音在流动。 “大家好，我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这里是队长小课堂。” “我是来和你谈谈的。” “无论你是学生还是士兵，什么是你的武器库里最重要的武器？” 声音停顿了一下。 “数学。” 声音继续停顿。 “作为一个士兵和复仇者，我见过很多激动人心的事，但你知道真正激动人心的是什么吗？” 声音再一次停顿。 “是阅读。” 声音消失之后，画面终于映出了彼得那副生无可恋的苦瓜脸。 …… 【下午时间5:23接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好无聊……（委屈）（抓狂）（失落）] ———— 【晚上时间8:54接收到一条snapchat视频】 拍摄到的画面颠转模糊。 “天呐！我看见有个人在抢银行！” 彼得尝试将一切拍摄下来，但破碎的夜色进入镜头之后变得令人头晕目眩。 …… 【晚上时间8:56接收到一条snapchat视频】 彼得歪着头喋喋不休，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盈快速。 一个不断蠕动扭曲的人影被洁白的蛛丝倒挂在他后方的天花板上。 “我看见那个人掏出了武器。于是我马上就用蛛丝阻止他。” “我对他说你不能这么做，否则蜘蛛侠就要不客气了。” “顺带一提，在出手之前我特意摆了一个很酷的姿势……我确实也很酷。” …… 【晚上时间9:02接收到三条新的信息】 [格温，你猜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是史黛西警长哈哈哈。] [我走之前有好好跟他打一个招呼，但是他看起来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害羞）] ———— 【深夜时间2:11接收到一条snapchat视频】 彼得一边脱下红蓝色的战服上衣，一边举着手机有些羞臊地看着镜头。 “我是有些困了，但因为巡逻，我的作业到现在还没写完。” 他轻声说，同时迅速套上一件居家的宽大短袖遮住露出的上身，脸颊微微发红，腼腆的情绪非常明显。 “我写完作业就睡觉，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已经睡了，早上再回复我也没关系。” 画面一黑。 …… 【晚上时间2:58接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晚安，四小时后的早晨见。（爱心）]《 》 97、第 97 章 饿…… 好饿…… 在一段时间的蛰伏与休整之后，玻璃瓶中的黑色物质从虚弱的状态中复苏了过来。 它被自己无法掌控的少女囚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剧烈的饥饿感时刻折磨着它，诱发出它对生命力的无限渴求，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与想念。 它真的好饿。 必须要逃出去…… 必须要…… 去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是它曾经的宿主。 比起蜘蛛，他或许总是个可悲失败者，却是个令人难忘的宿主。 在无数漫长的岁月里，在无数次被蜘蛛拒绝和伤害的痛苦中……唯一能接受它，并与它相伴的只有那个人。 埃迪·布洛克。 它对埃迪的想念随着饥饿在逐渐加深，强烈到难以控制。 于是它用仅存的力气拼命寻找他的存在，在这座人口接近九百万的庞大城市中嗅取他的气息。 就算以后听埃迪的命令，只能吃坏人也无所谓……只能吃巧克力也无所谓……只要能回到埃迪的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这股迸发的能量终于掀起玻璃瓶剧烈的摇晃。 随着一声哗啦的脆响，玻璃瓶倾倒破碎，黑色流状物顺着一地碎片蔓延了出来，像是打翻的墨水。 黑色的外星怪物重新张大了嘴，亮出尖利的长牙和细长的舌头，咆哮着： 【埃迪——！】 ———— j·乔纳·詹姆森狠狠吸了一口雪茄，然后吐了一大口眼圈。 “三十美元。”他吹起胡子，对眼前的年轻人说道。 本迟疑地皱起眉尖。 “你在开玩笑吗？一张蜘蛛侠的照片，你就只愿意付三十美元？” 詹姆森用手指夹开嘴边的雪茄，仰面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说：“开玩笑的是你才对，你居然还指望我付你三十美元一张照片？我的意思是……全部的照片，一共三十美元。” 本收回这些照片，抿住嘴唇思考了片刻，然后笑着眨了眨眼睛。 “时代变了。”他语气平静地将照片放回背包里，“你以为现在只有媒体需求这些照片吗？就算你不收这些照片，我完全可以在网上挂售给别人，要知道现在蜘蛛侠的消息可是网络的焦点。” 詹姆森手边的雪茄抖了抖，掉落了几丝烟灰。 本嘴角的笑意不减，他从容不迫地背好背包，歪着头友善地提醒詹姆森：“听说蜘蛛侠的照片在ebay上可以卖出高价。” “让我想想……那张蜘蛛侠的照片好像是卖了120美元还是多少来着？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我想我现在应该马上回家，再好好去ebay上看看行情……” 就在他脚步轻挪的那一刻，詹姆森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等一下！我们之前已经谈好了价格！你的照片我收了！” “谈好的？” “100美元一张照片，去找我的秘书报账。”詹姆森咬牙切齿地妥协道。 从詹姆森的办公室走出来，本心情颇佳地哼起了小调，随着节奏轻盈地迈开脚步。 然而下一刻，他就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视线微妙地闪动了一下，将角落里细密的黑色丝线捕捉进眼底。 饥饿的外星生物此时充满了焦惧与兴奋。 它什么也管不了了，只想奔向那个心心念念的存在。 只有和埃迪一起，它……他们才会变成完整的毒液。 就快了…… 它能感受到埃迪的气息…… 它能想象到与埃迪再一次结合的感觉，那种沁入心脾的舒适和安逸会填满它的身躯。 埃迪……埃迪…… 就快了，埃迪模糊的背影已经映入它的眼底，他们即将再次合二为一。 它化作缠绵的黑液，伸出无数条细小的触手，想从背后拥抱住他。 可是就在它即将触碰到埃迪的那个刹那，视野却突然一黑。 “……” 本死死地摁住倒扣的咖啡杯，在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后，才抬头望向面前一脸诧异的陌生男人。 “这里的咖啡味道不错。”他眨动着一双格外清澈无辜的棕色眼睛，像是一头灵动的小鹿，“我待会儿想再来一杯。” ———— “这个东西实在太过危险。” 本有些忧虑地向彼得和格温提议。 “我想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彻底地处理掉它，比如将它送去某个科学家的实验室，为人类的科学研究做一份伟大的贡献。” “神盾局，至尊圣所，量子领域，阿斯加德……老天，反正送它去哪都行，只要能让它离我们远远的就好。”彼得警惕地望向重新回到玻璃瓶中的外星生物，每当外星生物轻微地伸缩一下触丝般的身躯，他就飞快地动一下自己的嘴皮，巴不得这个可怕的生物赶紧从他的眼中消失。 他话刚说完，格温微微一笑。 “都不需要。”她说，“我已经为它准备了一个新家。” 她缓缓地拿出一个比玻璃瓶略大一点儿的透明仪器。 “我专门在里面安置了一个新功能，我觉得它会喜欢的。” 彼得和本面面相觑。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那个透明仪器的独特之处，里面安置了一个小型声波器，能持续性发出高频率声波。 格温弯下腰，与玻璃瓶中的外星生物轻声对话，语气颇为轻快。 “怎么样？你喜欢这个新家吗？” 此时此刻，彼得和本的心里同时涌现出了一个清晰的想法。 以后千万不要惹怒这个女人。《 》 98、第 98 章 一个阴冷的雨天，纽约市从早晨开始就大雾弥漫，很快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彼得盯着一台刚搬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打开试播的电视机，迟疑地问道：“本哥，你才刚赚了一些钱，就买这种东西回家，是不是有点儿浪费？” 本斜斜地靠在门边：“有什么不好？反正这个电视机是在二手网站上买的，价格也不算太贵。” 说完，他挑了挑眉，嘴角勾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而且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年轻少年应该会很喜欢用电视机看一些特殊的电视节目，比如……在某些禁止青少年观看的付费频道才会播出的内容。” 彼得的瞳孔微妙地动了动。 他想起自己受到斯塔克先生邀请去德国执行任务的那一次经历。那次他确实忍不住好奇，在酒店的时候偷偷用酒店的电视看了一下付费频道的成人电影。 但那只是他一时的好奇心而已！并不代表他就喜欢看这种东西！ “不不不！不是的！” 为了掩饰住被戳中的紧张，他的语速开始不自觉地变得又快又急，但其中的忐忑的紧张有些过于明显：“我……我就不喜欢那种东西。我可没有看过！” “真的吗？”本用略带调侃的眼神扫过他脸上窘迫的表情，“你真的没看过吗？” 彼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急速地鼓动着，快到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看过那些不适宜青少年观看的付费节目。 绝对不能！ 幸好一个电话正好在此刻响了起来，拯救了他。 本挂断电话之后，无可奈何地冲他摇头微笑。 “好吧，我现在有急事得去一趟号角日报。”他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临走前，他“特意”嘱咐了彼得一句。 “在我离开之后，你可千万别偷看电视哦。尤其是……那些你并不喜欢的付费内容。” 本离开之后，房间安静了下来。 众所周知，越是不允许做的事情就越发吸引人。过分的提醒果不其然会起到反效果。 彼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电视机。 “偷偷用电视看一下电视节目，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我不再看那些成人电影就行了。” 窗外雨雾迷蒙，密集的雨点飞溅在窗户玻璃上，敲打出清脆的声响。 很快，电视里某个付费频道正在播放一部r级的恐怖片就勾起了彼得的兴趣。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停住了切换频道的手指。 他喜欢看电影，当然也看过一些恐怖片，但现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只余下他一个人，而以前看电影的时候，总是有内德陪在他身边。 “彼得，你该不会不敢看吧？”他嘴唇紧抿，紧张地给自己打气，“拜托，你现在都已经十八岁了，而且你可是蜘蛛侠，是超级英雄，怎么会害怕这种虚构出来的鬼怪？” 于是他放下了遥控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电影的氛围里。 窗外的雨势渐大，朦胧的雾气湿润地弥漫着，将周围所有的景物都模糊成浅淡的斑块，连带着整个房间都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铅灰色的幕布。 在这样的晦暗天气里，房间里的氛围更是可怖。电视机的屏幕散发着晦暗的幽光，血肉激烈的撕扯声和尖利而惊惧的叫喊不断地涌占现实。 彼得吓得哆嗦了几下，然后猛地僵硬住身子，脸色更加苍白。 他本就极度敏锐的感官因为惊恐而无限放大，任何微小的响动和变化都能刺激到他紧绷的神经。 一道遥远而异常的响动隐隐约约地传入他的耳边。 那是人的脚步声。 他很确信自己听见了这样的声音，非常清晰。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蜘蛛感应没有半分异动。 难道说……是鬼？ 彼得顿时细思极恐。 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沿着他的脊背慢慢攀升至他的头顶，再传遍他所有的神经末梢。 这种他才刚刚在恐怖电影中见识过惊悚桥段，竟然那么快就跃出了屏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安的念头越演越烈，让他一时间忘记了思考，满脑子都是电影里面那些突然闪现出来的可怖鬼魂以及血腥残破的人类尸体。 就这样无声的对峙了几秒，更有实感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是房门被打开了，发出了一声咯吱的轻响，阵阵阴风灌了进来。 电视屏幕里的主人公也恰好遇到了危机，在晦暗不明的阴森光线里，紧闭的门扉被大力撞开，厉鬼狞笑的脸猛然怼满整个屏幕。 彼得失控地惊叫起来：“啊啊啊！！” 慌乱间，他狼狈地陷进沙发里，手中的遥控器不小心脱手而出，落了下来。 伴随着遥控器按键清脆的啪叽声，电视机的屏幕闪动了一下，切换到了别的频道。 格温轻轻一推门，公寓内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彼得双眼躲闪，满脸惊恐地蜷缩在沙发上，薯片和可乐随着遥控器砸落到了地上，撒了满地。 “彼得？你在做什么？”她惊讶地问。 伴随着她疑惑的轻语，一阵细碎而令人脸红心跳的呜咽声也从电视机里溢了出来。 她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明白那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双颊很快就被浓烈的红晕盘踞，并且一路蔓延到了耳边。 一时间，许多纷繁庞杂的猜测与疑惑快速地闪过格温的大脑。 彼得从沙发里艰难地爬起来，脸上泛起因为紧张而应激产生的红晕，呼吸也变得粗重而急促。 他稍稍平复了下紊乱的心跳，喉结沙哑滚动：“格温？怎么是你？” 看见他这副样子，格温心中了然。 “看来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不等彼得解释，她就涨红着脸，小声又尴尬地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掩上。 “打扰了。” 彼得在看清电视屏幕中正在播放的内容后，脸色也猝然一变。 “格温！格温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 99、第 99 章 光与影斑驳地印刻在厚实封闭的玻璃上，随着来往的游客不时变幻。 一只蜘蛛伸出细长尖锐的触足，慢慢地顺着玻璃壁爬了出来。 然后，它敏锐地停住足尖。隔着透明的玻璃，用猩红的虫眼死死地盯着凑近观察它的人，像是在等待着机会，随时准备冲破牢笼。 彼得被吓了一跳，触电般地退后了一些，拼命想要离那个玻璃柜里面的可怕生物远一些。 “你居然害怕蜘蛛？”格温惊诧地望着他，“你可是蜘蛛侠。” “我……我并不是害怕蜘蛛。”彼得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尴尬到声音都低了下来，“好吧，我只是对真的蜘蛛有种非常微妙的情感。” 此刻他和格温正在博物馆参观昆虫展。这算是他和格温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丑。 虽然他身体里有着蜘蛛的基因，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蜘蛛这种丑陋可怖的节肢动物。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一只蜘蛛把他变成了蜘蛛侠，他才对这种八条腿的生物产生了恐惧心理。 在一次类似的科学展览中，他被一只受到过辐射的蜘蛛咬伤了手，从此蜘蛛的基因便进入了他的身体，混合进了他的每一寸骨血之中。 和蜘蛛基因的融合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那种惨烈到要将他全身撕碎的痛苦还清晰地残留在他的记忆深处，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就比如现在，当他看到蜘蛛在面前爬动，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紧接着在心里泛起一种尖锐而恶心的不适感，忍不住想要远离。 格温看破不说破地笑了笑。 “我们跳过这些蜘蛛，去蝴蝶展区吧。”她提议道。 于是他们迅速掠过这些骇人的小蜘蛛，跟着人潮来到蝴蝶展厅。 很显然，比起凶恶丑陋的蜘蛛，还是美丽绚丽的生物更受欢迎，来参观昆虫展的游客大半都挤在这里。 蝴蝶展区被布置在了整个博物馆最好的展厅，整个展厅采用了镂空设计，大片的自然光透过建筑体的玻璃墙投射进来，让整座场馆的光线都变得明亮充盈。 格温和彼得一走进蝴蝶展区，视野顿时变得明朗，各种色彩明艳的蝴蝶标本进入视线，仿佛被拉进了一个童话般的奇景之中。 “看，它真漂亮呀。”格温在一个玻璃展柜前停了下来，欣赏着展柜中的蝴蝶标本，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那是一种稀有的蓝色闪蝶标本，清澈透亮的蔚蓝覆盖了整片翅羽，细碎的磷粉反射出微弱的光线，浓郁斑斓的色彩像是要滴落出来。 格温看向一旁竖立的说明展板，轻声低吟：“这是欢乐女神闪蝶。欢乐女神闪蝶生性活跃，喜欢在明媚的阳光下互相追逐，所以在晴朗的白天容易被捕捉。” “这是一种喜欢追逐阳光的蝴蝶。”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地点在玻璃的表面，声音放得很轻，“飞向光设下的陷阱就是它的宿命。” 她将目光移向近邻的另一个玻璃展柜。 一个与欢乐女神闪蝶十分相似的蝴蝶标本静静地躺立在里面，仿佛流动一样的浓烈蓝色几乎要流淌出来。 “曙光女神闪蝶，和欢乐女神闪蝶同属闪蝶科，长得非常相似，却是不同的物种。”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博物馆的文字介绍。 “可惜这个展览只有这些蝴蝶的标本。”彼得惋惜地挠了挠头，“很难想象它们还活着，在天空飞舞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格温微微一愣，将视线缓缓停驻在那两双蝶翅之上。 听到彼得的话，她想象着这样美丽的蝴蝶从满目翠绿的森林尽头飞奔而来，以一种夺目的姿态在眼前穿梭而过，颤动的蝶翼迸发出更加灼眼灿然的湛蓝。 充满着比玻璃展柜中标本更要鲜活的生命力。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洒落在玻璃展示箱上，和展柜里的底座射灯一起，弥散出柔和的光线。 她试图用手触碰凝固在厚实玻璃中的美丽，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玻璃壁，不禁微垂下眼眸。 这些标本只不过都是一些死去的躯壳，就算外表再光鲜亮丽，也不再拥有生命活力。 彼得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边，发出一阵低低的回响，拉扯回了她飘散的思绪。 “欢乐女神和曙光女神……好美的名字，很像是神话中女神才会有的名字。”他呆愣地抿了下嘴唇。 格温弯了弯嘴角。 “很多蝴蝶的命名的确都与传说和神话相关，或许是因为蝴蝶这种物种本身就充满了奇幻和浪漫感。”她看了眼彼得，“说起神话典故，你知道在罗马神话中，有着蝴蝶仙子之名的是哪一位女神吗？” 彼得微微一愣，然后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蝴蝶仙子普绪克。”格温落在玻璃展柜上的指尖隔空迟缓而轻柔地描绘着蝴蝶翅膀的纹路，“她同时也掌管着世间的灵魂。” 手中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她才接着说。 “传说中，那些有心愿未了，在世间徘徊的灵魂就会化身为蝴蝶。” 馆中光线骤然变淡了一些，蝶翼上静谧的深蓝变得更加深邃，近乎黯淡成墨黑，仿佛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殆尽。 她抬起头，目光锁住彼得那积淀在双眼里那清澈见底的棕色。 “所以蝴蝶在神话中也代表着不愿消散的灵魂。” “总觉得……这个典故有点儿悲伤。”彼得垂下了眼眸，莫名有股哀伤在心中弥漫开来，声音也忍不住低落了下来，落在人来人往的展厅里，带来一阵沉闷的回响。 格温微微弯腰靠近他，脸上反而展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为什么会觉得悲伤？”她眨了眨眼，“我反而觉得这个典故很浪漫。” 说着，她拉起了彼得的手。 “在神话故事里，普绪克女神的丈夫就是掌管爱情的爱神丘比特。” 她握住了他不自觉紧攥成拳的手，指节微微一用力，钻进他的指缝，让他的掌心得到温暖的回应。 迎着明灭相间的光晕，她落下的话音化作轻柔的脆鸣。 “所以，灵魂和爱是相伴相依的。” 她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光滑明亮的玻璃壁上映照出她与彼得十指相扣的剪影。 “并且，我相信……” “不愿消隐的蝴蝶会用尽全力飞向它深爱的人，而爱一定也会指引迷茫的灵魂到达真正的彼岸。” 彼得回拢住掌心，与她的手指交错相扣，先前莫名的淡淡哀伤被心底浮现的丝丝甜蜜所取代。 他与格温彼此对望，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两人离开展柜，继续跟着流动的人潮朝前走去。 格温走了几步，却又拉住了彼得。 她回过头，视线再度落在那玻璃展柜中的闪烁着碧蓝光芒的蝴蝶标本上，凝眸不语。 某种奇妙的预感漫上她的心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正与那对蝴蝶标本，穿越横亘在眼前的玻璃隔板，彼此无声地对视着。 彼得转身朝她看过来，浮动的光线在他周身缠绕住细微的光尘。 “怎么了？”他问道。 格温的眼神闪烁了一瞬，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挂起浅淡的笑，重新跟上彼得的脚步。 “没什么，我们走吧。”《 》 100、第 100 章 史蒂芬·斯特兰奇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曾是一名天才的外科医生，只有自负能超越他的天赋。 直到有一天，一场车祸毁了他的手部神经，也彻底地摧毁了他的医术生涯。 为了治好那双手，他奔赴天涯海角，四处去寻求灵丹妙药，甚至不惜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秘法。 终于，他去往遥远的东方，找到了一个名叫古一的神秘法师。 但她并未帮他重持手术刀，而是把他也变成了一个法师。 在被森寒封结的喜马拉雅山山脉，苍白的大雪飞扬倾洒，交织成幕帘，那时还是至上尊者的古一法师就淡然地站在一片风雪之中，平静地望着他。 “用你最大的力气揍我，斯特兰奇。”她对他说。 “呃，什么？”他疑惑不解，“揍你？你是说……用我的拳头？但是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的，我的双手已经……” 见他纹丝不动，严苛的至上尊者不再强求，扭身就走：“那么看起来，我们在这里的修行结束了，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去吧，祝你平凡的余生好运。” “等等，等一下！”他慌忙地追过去。 “这太疯狂了！这怎么能是修炼我的一部分呢！我想要的是你教会我魔法，治好我的双手，而不是满足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求！” 至上尊者不为所动。 到最后，他只能遵循了她的要求，骂骂咧咧地挥出了一拳，然后痛苦地捂着自己手栽倒在了地上。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黄色身影：“这样毫无意义！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治好我这双愚蠢的破手！而你却……” “我想让你知道，你挥出的一拳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你揍得越用力，你受到的伤害也就越深，这是成为法师最重要的一课。”古一依旧平静地说。 “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很不服气地反驳她，“成为一个法师，就意味着我不再需要这样挥拳。到时候作为法师的我就可以用魔法揍人，就像你一样！” 面前的黄袍法师俯视着他，衣服上缠满洁白的雪粒，声音也变得比平时更加苍茫冰冷：“如果普通的一拳就会给施力者带来这样大的代价，那么……你觉得施展一个魔咒的代价会是什么？” 太阳透过厚密的云层和雪帘，播撒下清透而孱弱的光线，越过白雪皑皑的山峰，一直延绵至远方。 “斯特兰奇，魔法不是万能的。”迎着细弱微小的天光，至上尊者缓缓开口，“魔法永远有代价。” 她的黄袍在风中旋散如花，口中的轻吟连同漫天飘扬的白雪一起，无波无澜地散落在天地之间。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所谓的施展魔法的代价，或许也并未将其真正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如同那日一样的清冷天光慢慢从纽约市升起，将整座城市温柔地包裹了进去，并穿透了那道奇特的圆形天窗，进入了纽约市的至尊圣所，落在了咖啡杯里，折射出斑驳的倒影。 斯特兰奇捧着一杯手磨的半糖黑咖啡，看着飘飞在清晨光晕中的细小尘灰，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瓷白的杯子温热光滑，白色的蒸气自杯口盘旋而起，在空气中如同涟漪一般摇曳飘荡，而握着杯把的那只手布满了疤痕，微不可察地颤抖了几下。 过了好半晌，斯特兰奇才不紧不慢地押了一口咖啡，让苦涩的热意在口腔中融化开来。 清晨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还没等他喝完这杯咖啡，无数金橙色的光粒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旋转着划开一个圆洞，将卡玛泰姬的空间连接到了这里。 王从传送门里迈了出来：“早安啊，斯特兰奇。” “早上好，王。”斯特兰奇回道。 他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叫我史蒂芬就好了。” 王清了清嗓子说：“我现在可是地球维度的至尊法师，要时刻保持庄重。” 斯特兰奇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王注意到他手边的咖啡：“你今天又没吃早饭？” “我早上来杯咖啡就够了。” “你又要说‘医者自医’这种话了。”王眯着眼摇了摇头，“你可别忘了，我们以前在古一的指导下做魔法学徒的生活。虽然在卡玛泰姬修行的时候，每天都过得清苦，但那样的生活很健康，不像你现在这样。” “我记得。”斯特兰奇飞快地应和他，阻止这个话题继续发散下去，“我当然记得。” 他生怕王接下来会提议为他准备一顿早餐。 王烹饪的菜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东西，比那些来自域外维度的邪魔还要不可名状，尝起来就像是麻风病人的呕吐物。 如果他吃了那样的食物，就不单纯是亚健康的问题了。 斯特兰奇只觉得自己的背后正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于是他站起身来，找了个借口开溜：“我承认你说得很对，我的确需要一个健康的生活方式，所以我正打算一会儿去泡个泻盐浴放松一下。” 这时，清脆的敲门声在至尊圣所回荡扩散，擦过了两人的耳畔。 “有人在敲至尊圣所的门。”王看了一眼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皱起了眉头：“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拜访，实在是让人很不爽。” 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他还是选择了出门迎客。 他整个人悬空而起，双手交错一抬，将身上的睡衣置换成了法师袍。魔浮斗篷也从衣架上乖顺地轻轻一跃，裹在了他的身上。 紧闭的门扉被他用手挥开，那个不速之客就站在圣所的台阶之上。 “请进。”在看清来客之后，他却陡然愣住，“请问是什么……事？” 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少年穿着深红色的休闲连帽衫，单肩背着包站在至尊圣所的门外。纽约市轻柔而灿烂的晨光倾泻而下，掉落在他卷曲的棕褐色短发上，将他的眉眼都浸润在光芒之中。 而这样，也就显得他脸上的傻笑更加刺眼。 这个麻烦的不速之客，名叫彼得·帕克。 “你好啊，史蒂芬。”彼得用愉快的语气朝斯特兰奇打着招呼。 看到他的那一刻，斯特兰奇紧绷的嘴角就耷拉了下来。 他缓了一会儿神，做了一个深呼吸，勉强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一脸冷漠地挥手，打算将至尊圣所的大门合上。 “史蒂芬，是我啊，彼得。”彼得连忙扒上门边，“我现在有些事必须找你聊聊，我能进去吗？” “我能拒绝吗？”斯特兰奇的话语几乎是咬碎了，从牙缝中往外冒。 “我保证是很重要的事情！真的保证！”彼得强行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斯特兰奇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才克制住把他赶出去的冲动。 “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情不愿地问。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他今天做出的最让他后悔的决定。 当少年如同连珠炮一样向他述说近期的遭遇之后，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停一下，停一下。” “我完全不想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什么，彼得。”他咬着牙说。 这话的确有些重了。 彼得止住了话语，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低落了下来。 彼此在沉默中停顿了片刻，斯特兰奇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声音放轻了一些。 “我知道那次意外之后，你过得很辛苦，但我的魔法并不是万能的，并不能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他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对眼前的少年说，“使用魔法永远都会付出代价。”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彼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受伤的情绪，反而将目光不正常地四处游移了一下，明显透露着紧张。 “史蒂芬，其实我就想告诉你……你之前施展的遗忘魔法好像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讪讪地笑了起来，“好像出现了漏网之鱼。有一个人，根本没有忘记我蜘蛛侠的身份。” 闻言，斯特兰奇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彼得，颤抖的喉咙发出了低吼。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 101、第 101 章 斯特兰奇的心情正在以一种抛物线的趋势急速下滑。 他呼吸粗喘，心跳声重重地撞击着鼓膜，血液随着清晰的怒意一齐快速地上涌，直冲到脑门。 作为曾经的天才外科医生，他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自己很快就会出现心肺骤停的症状。 “不可能……”瞳孔因为震惊而缓缓放大，他沉声喃喃，“绝对不可能。”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卡夫卡符文的威力。 在卡夫卡符文的影响下，这个世界上所有知道彼得是蜘蛛侠的人都不会再记得这件事，任何曾经与他拥有关系的人都会将他视为陌生人，甚至是现实中的物理记录都会因为这条咒语的效力而被抹除。 不可能会有例外。 除非……魔咒本身出现了问题，又或者是有能凌驾于他之上的力量阻拦了咒语的效力。 还没等他梳理完混乱的思绪，彼得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险些当场去世。 “你刚才是说，又有其他平行世界的人穿越到这里了？！”他几乎要咆哮起来了。 伟大的维山帝在上！ 如果祂要惩戒他乱施魔咒的罪孽，就应该直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而不是给这个麻烦的孩子收拾源源不断的烂摊子！ 彼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没错，我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也穿越到这里来了，你上次也见过他的，彼得三号，还记得吗？” 说完，他才看到斯特兰奇那快要接近猪肝色的脸色，才恍然若觉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有……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不，不是不好，而是非常非常非常糟糕。”斯特兰奇心累地摇头，“这就是我永远不想养孩子的原因。” 旁听了一切的王也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天呐，卡夫卡符文？！”他瞪大眼睛怒视着斯特兰奇和彼得，“斯特兰奇！你居然对全世界使用了卡夫卡咒，这个咒语可是穿梭于已知与未知的现实之间的黑暗边界的极危魔咒！” 作为这个地球维度现任的至尊法师，他恨不得当场就将斯特兰奇和彼得一起就地正法，以此来消除这场近在咫尺的魔法危机。 “得了吧，王，当初还是你提议我们用这招的。”斯特兰奇补刀说。 王猛然愣住：“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王的五官顿时在胖胖的脸上挤作一团，过了好半天，他才干巴巴地对彼得说：“年轻人，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们修行的时候，偶尔也会在梦中窥见不同的世界。” “多元宇宙？”彼得滚动了下喉咙。 王点了下头，继续说：“尽管那些梦境交织着不同的时间以及不同的命运，但我们通常也只能看见它们，无法真正触及。因为那些世界与我们所处的维度并不相通。” 他挥动手中的法杖，金橙色的魔法光粒交织旋转，汇集成一个虚幻又真实的地球影像。 紧接着，地球影像上有三处地点渐次亮起了光斑，分别是纽约，伦敦还有香港。它们正是地球上三处至尊圣所的所在。 “至尊法师和三大圣所不止代表了至高的魔法地位，更是肩负着艰巨的责任。” 王对着影像再次挥起法杖。 地球的幻影开始在半空旋转，而那三处光斑也喷涌出大量的金色粒子，流淌成大片光影，将整个球体都包裹在了薄薄的光层之中。 “我们通过三处至尊圣所，在全球筑起了一道魔法屏障，以此来加强地球与其他维度之间的边界，日复一日地抵御其他维度的入侵与干扰。” 王叹息了一声。 “当我们可以触及别的平行宇宙，连通其他世界的通道，让其他世界的人穿越到我们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我们的防御屏障被打破了。” 地球幻影上也随着变幻，球体表面的光层被洞开，破碎成无数的碎片，纷纷扬扬地坠洒下来，而原本生动璀璨的球体也被黑暗一寸一寸侵蚀，变得黯淡无光。 彼得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心跳也不自觉开始加快。 “可是……我觉得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在那之后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发生。”他屏住了呼吸，不死心地说，“这段时间以来，一切都风平浪静。” “只是你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斯特兰奇冷笑着，缓缓走上前来。 在彼得猝不及防的瞬息，他狠狠地朝他拍出了一掌。 彼得瞬间觉得身体一轻。 他费力地扇动了几下眼睫，才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漂浮在了空中，所有的景象也全部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失去了真实的质感。 很显然，斯特兰奇又将他的灵体分离出了身体。 斯特兰奇吐出了一口气，视线凝固在彼得僵硬的躯体上：“你对一切毫无所觉，就像你之前根本看不见自己身上沾染到的东西一样。” 彼得愣愣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条类似海鱼的五彩斑斓的奇特生物正结结实实地咬在他的屁股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惊恐的目光，奇特的生物松开了小嘴，蹦蹦跳跳地跃上了天空。 彼得也顺势朝空中一望，看见了更多类似的诡异生物在空中游曳，无数混乱的色彩不断地交融波澜，看得他头晕目眩。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彼得吓得赶紧驯服自己漂浮的灵魂，摆动四肢，朝躯干游去，想回到身体里。 “这是跨维细菌。”斯特兰奇回答，“是不该存在于这个维度的微生物。” 他顿了顿，双手交错，在光芒闪动间又变幻出一个地球幻影。 “这些长相怪异，看似怪物的生物倒是没什么危害，它们只是类似于寄生虫，喜欢寄生在人类的灵魂上，甚至对人是有益的。”他不着痕迹地叹气，“但麻烦的是……跨维细菌越来越多是多元宇宙出现混乱的征兆。” 说罢他抬起手，五指一转。 “如果不同维度之间的通路过多，联系过于紧密，就会发生维度虹吸。” 两个相似的地球幻影缓慢地旋转起来，仿佛被看不见的引力所吸引一样，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靠近。 “多元宇宙会逐渐变得混乱，直到彻底失序，到时候不同的维度将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会撕裂崩塌。” 随着斯特兰奇落下的话音，两个地球幻影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比火焰还要灼眼数十倍的光晕。 “最后，我们这个世界和其他平行宇宙……都会毁灭。” 彼得的魂体被影像震荡的光晕击中，跌落回了躯体中。 “我相信那日在自由女神像的时候，你已经见过多元宇宙混乱的景象了。”斯特兰奇抿了下嘴唇，“我们必须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彼得也彻底沉默了下来，整个人完全陷入了一种无法反应的呆怔之中。 过载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脑，搅得他的思绪一团乱麻，不断撕裂的纽约上空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唤醒他沉睡已久的恐惧与懊悔。 斯特兰奇皱着眉尖，眼神锐利而严肃：“我们必须要搞清楚异常的源头，关闭多元宇宙的通路，你要尽快把他们两个人都带来至尊圣所。” 听到这句话，彼得立刻抬起了头。 “你到时候要重新施法吗？史蒂芬？”他的双唇飞速翻动，声音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惊慌，“我的天！不行！绝对不行！” 斯特兰奇气不打一处来，他拖长了语调，强硬地纠正彼得对他的称呼：“不要叫我史蒂芬，请叫我斯特兰奇——博士——” 魔浮斗篷竖起了领子，封住了他的嘴。 他缓了一下，拍了下烦人的斗篷，才总算回归平时的冷静：“我必须要让所有的一切都恢复正常。” 彼得暖棕色的瞳孔躲闪地乱飘，表情有些心虚，声音也放轻到几不可闻：“但是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你说什么？”斯特兰奇刚松开的半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你再说一遍？” 他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压抑的暴怒快要喷薄而出，这次就算是斗篷也无法平息他的怒火。 “格温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彼得还在絮絮叨叨，语气还越发委屈小声，“史蒂芬……好吧，斯特兰奇博士，我不能让你删除她的记忆。” “你想让我坐视不管，放任咒语失控？”斯特兰奇攥紧了拳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想再让别人忘记我了。因为这样的话，我的女朋友也会忘记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到时候她就不是我的女朋友了，就像mj一样。”彼得的话里满是真心实意的委屈，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微光，“或许我们可以再想别的方法，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博士。” “你既然都知道魔咒失控的后果，居然还想跟我讨价还价？” “拜托了，斯特兰奇，发点儿善心吧。我好不容易才从一团糟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我不能再失去格温了。” “我再重申一遍，赶紧把你的那个同位体，还有你的女朋友，一起带到至尊圣所来！” 当王重新通过传送门回到至尊圣所的时候，彼得和斯特兰奇还在争吵。 “我从卡玛泰姬带了点儿卷饼过来。”他对两人说，“要留在这里吃早餐吗？”《 》 102、第 102 章 “呕！！！” “你吃了什么东西？”本拉着蛛丝从铁架上倒挂下来，像一只蜘蛛一样悬停在扶墙干呕的彼得的面前，歪头盯着他。 “我只是吃了点儿卷饼……呕！”彼得有气无力地说，“准确来说，应该是用某种喝山羊血的吸血怪肉制作成的卷饼。” 刚才在至尊圣所吃的卷饼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他十分怀疑，这是奇异博士过于气愤他的所作所为而对他施加的小小惩罚。 直到彻底吐无可吐，彼得才勉强靠在墙边喘息，将自己拜访至尊圣所后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地告诉本。 “我实在是担心格温不断梦见的那些奇怪梦境。按照斯特兰奇博士的说法，梦境是连接多元宇宙的窗口，而那些在梦中发生的事情，都代表着其他平行宇宙中发生过的真实。”彼得担忧地说，“但我没想到梦见这样会产生那么严重的后果，甚至会导致多元宇宙的失序。” “没错，她甚至梦见过我所在的世界发生过的事情。”本喃喃低语。 说完，他下意识地沉默了一下，连手中都僵硬了起来，不敢有任何的颤动。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一些难以释怀的心结。 彼得抿住嘴唇，脸色呈现出不太好的苍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定和我上次搞砸的那个遗忘咒语有关，虽然我让博士补完了失控的咒语，将所有穿越过来的反派都送回了原有的世界，但现在看来，我造成的糟糕局面还没有彻底收拾干净。” 气氛不可避免地低迷了下来，漫长的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任由汽车碾过马路时的嘈杂声和行人络绎不绝的谈话声接踵而来。 彼得坐在铁架的高处，无措地抬头环顾这座喧嚣的城市，不加削减的阳光顷刻间涌入他的双眼，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一种浓郁的不安跟随着刺目的阳光沉沉地压抑在他的身上，而没有说出口的紧张和忧虑则化作深邃的阴影，悄然积蓄在他棕色的眼睛里。 回想过去的这半年，美好到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不仅成功洗清了神秘客对他的诬陷，还收获了新的家人，有了一个哥哥和相恋的女友。 一想到有可能会失去现在的生活，回到之前最艰难困苦的时候，他就感到无比恐慌，完全无法接受。 “真要命。”他消沉地感叹。 本微微眨了下眼，对他表露出的反常情绪感到有些惊讶：“你是在害怕吗？彼得？” 愧疚的情绪不断激荡翻涌，彼得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了下来。 “我不想再连累格温和你了，我想我只会一直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彼得拼命咽下那种焦躁的心慌感，几乎颤抖着轻声说，“我……我不想再失去你们。”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不过会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那里本就是我应该回去的地方。” “可是……格温说不定也会忘了我。”彼得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尽管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明显流露出了失控的趋势，飞快的语速充满了惶恐不安。 “彼得。” 本低头扶了扶眉心，好像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片刻后他吐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对方。 “说真的，我们这样的人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别忘了，就算没有多元宇宙和咒语的危机，金并和奥斯本的事情也足够我们喝一壶了。” “你，还有麦克欣，就算没有这些，以后也会像普通情侣一样，面临一些艰难的抉择，就比如因为学业和追求而选择走上不同的道路，去往不同的城市与国家，不是吗？” 说着，他喝了口黑咖啡，然后用装着咖啡的纸杯碰了碰彼得肩膀。 “曾经我也老是因为害怕这些事情而变得踌躇不前，反而忘记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最后永远地失去了珍惜它们的机会。” “所以不要害怕这些，无论你怎样选择，我和她都会支持你，相信你会完美地解决这一切。”他笑着对彼得说，语气轻快而柔和，“真正的英雄会因为他们所爱的人而变得勇敢。” 彼得将他的笑容看进了眼里。 爬升的太阳落下温柔的阳光，垂落下来的光线细密地铺开了一地，像河流一样流淌开来。 他从本的手中接过那杯黑咖啡。 纸杯的杯壁上还残留着微热的温度，杯口隐约环绕一层淡淡的白雾。 那些带着温暖和关怀的言语也和阳光一同漫入他的心底，带着同样热切的温度，足以抚平他的种种担忧与焦虑。 他忽然觉得…… 那些将会到来的困难，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 彼得借着蛛丝，轻盈迅捷地穿行在纽约市的上空，很快就到了奥斯大厦。 躲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换下蜘蛛侠的战衣，他才挎着背包走进奥氏企业。 银灰色的玻璃外壳将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包裹得严丝合缝，如同被灿烂阳光切割而成的宝石一样，耀眼明亮。 彼得忐忑地走进奥氏企业的大厅，径直走到前台。 “您好，我想找一下格温多琳·史黛西，请问她在哪一层工作。”他礼貌地询问。 “史黛西小姐？她似乎是这里的实习生。”前台接待人员疑惑地查询了一下，“但是今天实习生并没有任何工作安排。” “怎么会？”彼得掏出手机。 手机的聊天页面清清楚楚地停留着格温几小时前发给他的消息，她告诉他今天要来奥斯公司上班。 一时间，强烈而深刻的担忧重新冒出了头，在他的心中萦绕。 他慌乱地拨打对方的电话，可是没有接通，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于是，他不再逗留在大厅的前台，而是转过身，急匆匆地往大楼的深处走去。 他绕开巡逻的保安，动作敏捷地跃上墙壁，徒手拆开通风口的铁质护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希望一切只是我的胡思乱想。”他轻声自语，“我要尽快找到格温。” 好在奥斯企业财大气粗，就连大厦内的通风管道也保持住了宽敞和整洁，彼得能很轻易地通过这些管道在大厦里穿梭。 他靠着蜘蛛感应和绝佳的感官，在无数庞杂的声音和气息中搜索，精准地辨认出了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透过通风管道的缝隙，他看见少女将自己的金发用黑色的发带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并专心致志地在档案室里翻阅着一些纸质资料。 她翻看资料的速度很快，时不时还停下来，抬头偷瞄一下四周，然后才继续。 不过她看起来一切安好。 彼得松了一口气，他果断拆开档案室通风口的盖子，跳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过数秒，且无声无息。 走之前他还不忘用蛛丝黏住铁盖子，将它拉回去重新盖好，看不出半点儿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一个抬头的间隙，格温就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 她差点儿惊声尖叫起来。 幸好她迅速稳住了心神，认出眼前这个短发凌乱，穿着深红色休闲连帽衫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男朋友。 “彼得，你怎么来了？”她满脸错愕地问。 彼得皱着眉尖：“我是来找你的，但前台告诉我，你今天根本不用来上班。” 格温收敛起眼中的震惊，恢复了镇定与严肃。 “嘘，别太招摇。”她将彼得拉到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轻微声音对他说，“我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回想起她刚才的反常举动，彼得很快就明白过来：“你也是溜进来的？” “这不叫溜进来。”格温有些心虚地纠正这个说法，“这叫调查。” 彼得全身的肌肉变得紧绷，毫不掩饰的焦虑从他的表情的每一丝缝隙中溢出来：“格温，我早就劝过你，离开奥斯公司，把调查奥斯本的事情交给我和本哥。” “彼得……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得下奥斯本的事。”格温柔声说。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伸手碰了碰彼得的脸，抚平他紧抿住的嘴唇，指尖的动作很轻。 “不仅是因为康纳斯博士和哈利，更是因为你。” “格温……你不能……”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想帮你，哪怕只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她摇了摇头，“诺曼·奥斯本的实验越来越疯狂了，这段时间以来，这栋大厦里面最近老是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听见大楼深处隐约传来的诡异吼叫声。” 彼得妥协式地吐出一口气，回拢住她的手，低头将呼吸融进她的手心里。 他当然知道格温说得没错。 也许是动静闹得太大，现在就连互联网上都流传出了类似的传言，怀疑奥氏集团在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实验。 格温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上面清晰地印有奥斯公司银灰色的标志，并且打上了绝密的标志。 “我怀疑他们正在继续康纳斯博士的研究，并将康纳斯博士的跨物种生物基因技术用在外星共生体的研究上。” “他们管这个叫魔鬼之息——混合物种实验。”《 》 103、第 103 章 彼得沉默着看了看那些文件。 单薄的纸页在他的眼中跳跃成弧线，成片成片的黑色字迹工整地铺展在上面，字里行间记载的内容却透着触目惊心的冰冷。 他没有丝毫的怀疑，只要他蜘蛛侠的身份被诺曼·奥斯本知晓，这个疯狂的企业家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抓进实验室，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剖开，反复研究。 这种被人时刻惦记的感觉并不好受。 想到这，一股尖锐而深刻的恶寒感就从他的骨缝里密密麻麻地钻出来，从头窜到脚，就像是被毒蛇游弋缠绕。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连蜥蜴的基因都不放过了？”他合上文件夹，冷笑了一声，嘲讽弥漫在他的眼里，“看样子，他们依旧幻想制造出像我一样的混种怪物。” “很可能不止是蜥蜴，还有很多别的生物。”格温压低了声音，“总之很难说，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底升起些许兴奋的情绪，从白大褂宽大的衣兜里翻出一个特制玻璃密封装置。 柔软而绵密的黑色触须在装置内浮动缠绕。 格温就这样毫不畏惧地将这样危险的生物拿在手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语气镇定冷静：“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它来找到隐藏在奥氏公司的其他共生体，我发现这个外星生物似乎能感应到它的同类，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一时间，档案室里变得有些异样安静。 彼得见鬼般地望着她和她手里的东西，瞳孔错愕到轻微地放大。 过了半晌，他有些抓狂地挠动自己的棕色卷发：“你居然随身携带这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放心吧，彼得。我已经和它沟通好了，它会乖乖帮助我们的。”格温微笑着回答，丝毫不觉得这在因为毒液而吃尽苦头的彼得眼里看来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它这段时间都很老实，不是吗？” 彼得的脸色在须臾之间变幻了好几次，他死死地盯着暂时困制在容器里的外星生物，努力说服自己控制住面部的肌肉。 可还没等他做好接受毒液的心理准备，蜘蛛感应就在他的后脑激起一阵头皮发麻的尖锐预警。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抱住面前的少女，将其紧紧地搂在怀里。 很快，周围的灯光就接二连三地熄灭，大片的黑暗倾轧而来。 无声的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黑暗中接连闪烁起警告的红灯，伴随着不断闪烁的暗红灯光，尖锐刺耳的警报开始在头顶回荡长鸣。 机械而空洞的女声紧随而来，骤然在各个楼层间响起：“警告，奥氏大厦即将进行自动封锁，请所有人员立即从逃生出口撤离。警告，奥氏大厦即将进行自动封锁，请所有人员立即从逃生出口撤离……” 格温有些不知所措地愣了片刻，然后迅速冷静了下来：“有人触发了大楼的防御系统，看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格温的话让彼得总算回过神，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离开了档案室。 走廊里视野很暗，只有寒冷的寂静在无声地弥漫。警报声如影随形地搅动着听觉，在堆叠的焦躁与不安中，两人屏住呼吸，手牵着手前行。 忽然，原本走在前面的彼得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顺应着蜘蛛感应的提醒，他微微别过脸，身体紧绷到一动不动，仿佛在凝神倾听着什么。 “我感觉有东西在这附近。”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非常危险的东西。” 格温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到了几声轻微的响动。 宛如虫群震动发出的窸窣轻响，正沿着墙壁和地面，自远方涌来。 走道的尽头很快就爆裂开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顷刻间惨烈的尖叫声也淹没了过来，还夹带了一些类似粘液蠕动沸腾的声音，越来越近，令人不寒而栗。 涌入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的视野仿佛被猩红的血色完全覆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胸腔中传来的搁浅般的窒闷。 “抓紧我！格温！”在一片漆黑的混乱中，她听见彼得在叫她的名字。 强烈的恐惧差点儿将她压垮，好在她的手心不断传递着令她熟悉而心安的温暖感。 她就像在浪潮中溺水的人，不由自主地抽了几口气，拼命地在漩涡中抓紧那唯一一根浮木。 没过多久，一切终于重归安静。 几声清晰的怒吼传来：“我已经安排你们定时打镇静剂了！为什么那些实验体的反应还是那么剧烈？” 格温认出这似乎是奥斯公司研究部门的骨干科学家赫伯特·兰登的声音。 也正是他，接手了康纳斯博士遗留的全部实验成果。 两人沿着昏暗的走廊继续向前，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所有声音的来源。 仪器运转的嗡鸣重叠冰冷，破碎的培养舱散发着绿莹莹的光芒，将斑驳的血迹照成黯淡发黑的颜色，而一群荷枪实弹的银貂探员和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就面如土色地围在那里。 他们的出现毫不意外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气氛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站在人群中央的赫伯特·兰登微微一滞，他收敛起阴鸷的怒容，慢慢转过身，目光精准地定位到了格温的身上。 格温试图用嘴角牵出一个自然的微笑，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空气中的压抑快要凝固成实质，压抑得她头皮发麻。 她努力开合嘴唇，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您好，兰登博士。” “史黛西小姐？我记得你，你曾经是康纳斯博士的学生。”兰登确认了下格温胸前的名牌，明明是关切的话语，但他沉冷的语气根本听不出有多少情绪的起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刚才没受伤吧？” 格温微微一僵。 许许多多猜测在她的脑海中快速闪动，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些问题有多么尖锐。 她猜想，只要她稍微表现出曾看见或听见某些她不应该探知的东西，银貂探员的子弹就会毫不犹豫地落在她和彼得的身上。 于是她假装听不懂这样意味不明的问话，而是选择了迂回绕过。 “我们听到警报声后就想往外跑，可惜和人群走散了，一不小心就走到这里来了。”她声音不是很虚浮，只是夹杂着一些恰到好处的紧张，并没有达到惊恐的地步，“发生什么事情了，兰登博士？” 兰登重新打量起格温和彼得，好像是在衡量这些话的真实性。 目光在晦暗的光线中显得模糊不清，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的心情好坏。 良久过后，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不过是实验出了一些小状况。” 说完，他看向她身旁的彼得，目光颇为意味深长。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他话锋一转，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更何况，你似乎还带了一个客人。” 格温在此刻及时显露出了恐惧。 “兰登博士，万分抱歉。”她表现得如临大敌，声调一下子变得十分慌张，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这是我的……我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带他来看看我工作的地方，我不是故意违反公司规定的。” “没错，我……我一直都很敬仰奥斯公司，我也想来这里实习。”彼得也结结巴巴地说道。 两个人的手从始至终都紧握在一起，十指交缠，密不可分。 完完全全就是一对正处热恋的小情侣。《 》 104、第 104 章 x/y=？ 如果人们能算出这个看似简单的比例，就有可能实现“跨物种基因”这一目标。 康纳斯博士在自己编著的《生命的拼图》一书中反复提及这句话，并将其称呼为实现人类进化的终极问题。 当格温第一次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就明白了其中蕴含的野望。 如今她再次想到了这个公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x/y=物种身体机能极限。 公式或许可以计算出确切的数据，但是永远无法衡量人类内心的贪欲。 伴随着源源不断的机械警告声，那些人面无表情地将她和彼得带进了实验区的深处。 气液横流的声响传来，金属制成的门扉轻轻滑开，厚重的玻璃壁树立在四面，在地面上投映出拖长的荧光。 精密器械运转的低沉嗡鸣充斥了她的耳朵，寒意慢慢地爬上她的脊背，她的心脏在胸中疯狂地击打着，一声比一声激烈急促。 她隐约能看到巨大的玻璃壁中，有某种巨大的东西隐匿在黑暗中来回移动，发出轻柔的“嘶嘶”声。而许多穿着防护服的后勤和安保人员则旁若无人地在周围走动，清理着地面上的血迹和毛发。 她感到一阵本能的战栗，忍不住抱紧了彼得的手臂。 兰登眯起了眼睛，不断审视着格温的表情，望见她因为情绪波动而轻微放大的瞳孔眼黑，满是近乎脆弱的剔透清澈。 年轻人并不缺乏聪明的头脑，只是想法有些过于天真，甚至单纯到愚蠢，总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总是更容易被拿捏。 他忽然问道：“史黛西小姐，你应该对康纳斯博士和他的实验很了解吧？” “我只是一个实习生，兰登博士。”格温皱着眉头回答。 兰登并不介意她的敷衍，接着说：“你很有做科研的才能，但是也得有人提携才行。你似乎明年就要申请大学了，康纳斯犯了错，这对你的履历来说是很不利的。” 格温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指尖冰凉颤抖。 如果说她一开始还不知道兰登给她展示这一切的意图是什么，现在她也大致猜到了。 她用目光扫过周围全副武装的银貂探员和武装警卫，极力克制紧绷的嗓音不发出颤抖：“兰登博士，你们该不会……还在继续康纳斯博士的研究吧。” 一阵滴答声在低沉的嗡鸣中荡漾开来，寒冷随着寂静吞噬掉所有声音，气氛坠落到了冰点。 良久过去，兰登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笑。 “康纳斯的研究是宝贵的公司财产。”他不再否认这个说法，“我们这么做完全合规合法。” 格温的心脏瞬间变得冰冷。 “可是他变成的蜥蜴人差点儿毁了奥氏公司。”她每一个字都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为什么公司还想继续这项研究？” “我理解你的心情，史黛西小姐。”兰登含糊地回答，“但作为康纳斯曾经的学生，你应该也很清楚，他的研究成果具有怎样的价值。” 格温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快要冲到喉咙的反胃感。 没错，价值。 奥斯本需要能为研究作出贡献的员工，而她所幸还有这样的价值。 “科学本身无罪。”兰登看穿了她的抗拒与怀疑，语气平和冷淡地继续说，“你要相信，公司会将他的技术用在合适的地方……用来造福社会。” 格温太过清楚奥斯本的真正目的，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 为了所谓的研究，为了所谓的人类进化，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可以毫无人性地牺牲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他们比康纳斯博士要可恨一万倍，至少博士的研究是真的想帮助别人，只不过铸成了大错。 她绝不能让康纳斯博士的研究成果沦落为这些人作恶的工具。 兰登博士看了她片刻，然后浅淡地笑了一下。 “既然你如此怀疑，那我也可以稍微给你透露一点儿研究的内容。”他说，“我们在研究‘外套’。” “‘外套’？”格温疑惑地重复。 “就是某种原生质的医疗浸泡液，专门用于对一些具有特定dna缺陷的病人进行治疗。” 他抬起手，示意身边的技术人员调用控制器。 冰冷的电子微光照亮了黑暗，他们站在巨大的玻璃壁前，看着它们一层又一层地退让开来，直到彻底露出里面封闭的培养装置。 在短瞬的死寂中，透明的培养舱中陡然出现一抹鲜红的颜色。 那东西紧贴在厚重的玻璃舱壁上，就像红色的海藻，又像是深红色的腐肉，如同有着生命一样，柔软而妖异地蔓延开来。 “这就是‘外套’。”兰登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东西怪异惊悚，跟治疗之类的美好功能半点沾不上边，反而有种难以掩饰的兴奋，“换个通俗的说法，这就好像让病人穿上一套生化紧身衣，并从理论上，暂时维持住病人的正常生命机理，提供病人身体所需的东西，再从中改善病人体质的治疗方案。” “再打个比方，当一个病人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形成了一个恶性肿瘤，这件‘外套’就能让病人的身体自发拥有能够抵抗和消灭癌细胞的能力，并且还能增加病人的体力和人体的一些基本能力。” “这样一来，人体自身就可以抵御所有的疾病。这是一种多么伟大且毫无副作用的自然疗法。”他说着，停下来望着格温，“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很棒？” 格温沉默了好几秒，过于压抑的情绪堵塞住了她的喉咙。 医疗浸泡液……如果奥氏公司的研究真的是为了制造这种东西就好了。 可惜她手中也有一个共生体，她很清楚这种可怕的生物根本不可能被奥氏公司掌握。 好半天以后，她才艰难地发出声音：“可是……这和康纳斯博士的研究有什么关系？” “思考一下dna，史黛西小姐。” 兰登摇了摇头，微沉的目光流露出些许失望，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 “拼贴出一副完整美丽的画，就需要一块又一块不同的拼图，生命也是由基因拼凑而成的。” “人类患上帕金森综合征是由于大脑中合成多巴胺的细胞逐渐消失，而斑马鱼可以根据身体的需求再生细胞。蝙蝠的声呐定位系统非常完善，不需要通过眼睛就能判断前方有没有障碍物。这些都是人类基因不曾赋予人类的能力。” “康纳斯研究蜥蜴的初衷，也是利用这种生物神奇的断尾再生能力，在人类的躯体上实现肢体再生技术。虽然他最终失败了，但是公司还是很认可他的研究理念，不然当初公司也不会投资他的实验项目了。” “要突破人类基因的极限，我们当然需要汲取一些其他生物优于人类的基因片段，思考怎么将它们有益的部分作用到人类的基因片段中，但像康纳斯这样采用直接注射的方式未免太过愚蠢了。” 格温终于理解了奥斯公司的做法，并感到一阵寒意。 共生体能融入生物的dna，并拟态重现出生物的特性。 这也是毒液可以模仿彼得，模拟出蜘蛛侠能力的原因。 “所以你们是想通过‘外套’来利用其他生物的dna？”她还想询问更多，可惜兰登的耐性已经见底。 “史黛西小姐，到此为止吧，别带着你的男朋友到处乱晃了。”兰登态度变得冷硬，“相信你能完全理解公司的做法，继续为公司做出卓越的贡献，并且对今天在这里发生一切都守口如瓶。” 他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是命令。” 可惜还没等他说完，实验室里就响起一阵清晰而惊悚的粘稠咕噜声，令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惊愕地发现，承载着血红色液体的培养舱正发出玻璃迸裂的尖锐刺响，厚实的防弹玻璃呈现出不规则的裂纹。 “你们又在搞什么？！”兰登面色铁青。 “博士！那玩意儿现在异常活跃！”有人都满脸惊恐地大喊，“老天！玻璃要破了！它要逃出来了！” “真奇怪，它平时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今天会……”兰登的声调一下子就变了，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画面，“快把它关回去！” 机器冰冷的警报声响个不停，血红一般的颜色在不安地涌动着，试图脱离人们的掌控，实验室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多呆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亵渎。 彼得趁乱拉着格温逃了出去。 “诺曼·奥斯本把这里搞得像个可以任人参观的旅游项目，结果安全系数低到令人发指。”彼得惊魂未定地说，蜘蛛感应向他不断发出警告，疯了一样传递着刺痛。 格温拿出藏在衣兜里的玻璃装置。 她早就已经感受到了共生体的躁动，毒液同样表现得局促不安。 “彼得，我想那个不知名的共生体是感觉到了它的同类。”她担忧地看向彼得，“我有种不祥预感，我怀疑那个共生体的攻击性还在毒液之上。” 彼得深吸着气，安慰地握住格温的手，然后缓缓旋松开来。 “我不能放任这种危险的家伙存在，否则不知道它还会惹出什么大乱子，你留在这里格温，我要回去救人。” 他明白，尽管那些人死有余辜，但他不能坐视不理，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能救的人都救出来。 因为这对一个超级英雄来说，根本是责无旁贷。 “你不能抛下我，彼得。”格温开口打断他，又伸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脸，“你答应过我，无论面对什么，都要带上我。 “可是……” 警报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然而实验室的大门已经彻底关闭，充满痛苦和恐惧的惨叫声在门背后回荡。 彼得微微别过头，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他看见醒目的警告从墙壁上的控制面板里跳了出来，要求他们必须输入密码，才能解除门禁。 “看来只有特殊权限才能打开这里的门。”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脸上绽开无辜的笑容，“我们似乎也只能待在这里了。” 尽管这样的门落在他的手中就跟一张纤薄的纸没什么区别，但他必须想办法将格温留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再独自去面对所有的危险。 格温安静地打量了他片刻，然后仰起头，嘴边含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不顾彼得的阻拦，她站在了金属门的控制面板前。 她忽然想起哈利曾经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格温，别忘了……我们相遇的那一天。” 按照哈利的性格，那绝对不是一句随意说出口的话，更像是一种提示。 所以她一直在思考其中的含义。 她垂下了眼睫，纤长浓密的剪影连同微光倒映在她的眸子里，一半深沉如浓墨，另一半像是燃烧的火焰。 “小彼。”她轻声说，一声叹息扭曲地构成对他亲昵称呼中的音节，“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哈利和康纳斯博士，所以我有责任帮助你结束这一切，以我的方式。” 她重新看向眼前的控制面板，指尖轻轻地点在了上面。 “你知道我第一次认识哈利是在什么时候吗？” “那天……是母亲节。”《 》 105、第 105 章 【权限确认中……】 【权限等级：最高……】 【欢迎回来，哈利·奥斯本少爷。】 …… 随着轻快空灵的机械女声响起，控制面板亮起了绿色，巨大的金属门扉再次开启。 “看，门开了。”格温歪头一笑，那双明亮至极的蓝色眼眸微微眯起，“感谢哈利送给我们的万能秘钥，我们现在有通行证了。” 待惊愕散去，彼得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声音无奈又悠长。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样坚持，就一定要紧跟在我的身边，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明白吗？”他退让道。 格温抬起手，俏皮地行了一个礼：“没问题，一切听从指挥，我的英雄。” 彼得抿住嘴唇，最终还是翘起了嘴角。 只要面对格温，他的一切原则和坚守都将变得不堪一击。 “我敢打赌，如果你和那些反派无赖一样登上我的敌对名单，你或许会变成其中最难对付的存在。” “是啊，我可是个厉害的姑娘，毕竟我可是蜘蛛侠的女朋友。”格温掀动眼睫，回应他的微笑，“还记得吗？我对付过蜥蜴人和毒液，所以换成其他的我一定也可以，这我能肯定。” 两个人不再犹豫，一起穿过铁门，沿着通道折返回去。 失去照明的实验室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光因为电流不稳而闪烁个不停。 地面上满是浓稠的暗红和撕裂的残肢，血腥味与腐臭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浓烈又刺鼻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头皮发麻。 这股味道浓厚难闻到几乎将空气中所有的氧气都排挤干净，彼得都差点儿干呕了起来。 他注意到格温格外苍白的脸色，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颈窝里，低声安慰说：“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彼得，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格温颤抖着声音问。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刚才走过的时候，某种细细的宛如皮鞭似的尾巴扫过了她的腿腹，旋即感触到的潮湿细须和油滑的毛皮更是激起她一阵深入骨髓战栗。 她屏气凝神，直到听到几声细小的吱吱声，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是老鼠。 这种十分常见的啮齿科小东西抬起了小脑袋，将潮湿的鼻子探入空气，不断嗅闻着腥冷的空气。 她厌恶地猛退了一步。 但陡然间，她意识到不对，一下子如坠冰窟，真正地战栗了起来。 奥斯公司的实验室……怎么会有老鼠？ 而且，那只老鼠似乎啃咬着一节人类的手指骨。 彼得的心脏也在胸腔中疯狂地击打起来。 他也听见了一些声音。 有一些不寻常的噪音正顺着冰冷的气流传来。 但是这一次……他听到的声音并非某种低沉嗡鸣的声音，也不是老鼠的吱叫声。 而是某种更加细碎的……更加潮湿的……更加轻柔的嘶嘶声，在光线昏暗的空间中回响。 酥麻的刺痛很快攀上他的后脑，预示他危险即将来临。 很快，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射在了墙壁之上，朝他们靠近。 稀薄的光线照亮了一双阴森的红色双眼，爪似的手指在周遭密布的管道上缓慢地划过，嘎子作响。 “这里不只有老鼠，应该说……还有一个老鼠人。”彼得艰难地滚动喉咙，将卡住的声音挤了出来。 话音刚落，这个阴影中的生物就弓着身子从黑暗深处浮现了出来。 杂乱的灰褐色毛皮覆盖它的全身，就像是披着一件肮脏的外袍。它的头上伸出一对尖尖的耳朵，和啮齿类动物没什么两样，只可惜它的体型和啮齿类动物一贯的娇小完全不同，而且脸部扭曲丑陋到超乎想象。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基因合成的怪物。 当看到这个巨大而残暴的鼠人赫然耸立在眼前的时候，格温深吸了一口气，尽其所能地将身子向后缩去：“我想我应该先走一步。” 尽管她非常想帮彼得，但是她知道彼得才是唯一能够阻止这种怪物的人。 彼得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头突然出现的恐怖怪物，不由分说地推开格温：“快闪开！我自己可以对付它！” 那生物似乎笑了，牙齿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令人牙酸。淡黄色的唾液从它垂下的舌尖不断涌出，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 老鼠们受惊四散奔逃，发出了恐惧高亢的吱叫声，而那只鼠人咆哮如雷，朝着彼得猛冲了过来。 彼得高高地跃起，躲开鼠人的攻击，同时拉住蛛丝，右腿踢回，用力地击向鼠人的前胸。 偷袭一举成功，鼠人踉跄地后退了一大步，痛苦着哀叫起来。 腥臭的唾沫飞溅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袭腐臭到窒息的无形波浪，彼得忍不住开始话痨：“你的口水可真恶心，我想你应该好好治疗一下口臭的毛病。” 鼠人甩了甩头，用令人不安的双眼紧盯着彼得。随后暴怒的隆隆声自它的胸膛发出，它迅猛地扫出利爪。 “哇哦，这就生气了？”彼得灵活地翻转身体，同时朝着鼠人的眼睛发射了一根蛛丝，“说真的，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我建议你还是应该乖乖待在保温箱里。” 回应他的是鼠人可怕的嚎叫。细长的鼠尾横扫过来，掀起凌厉的风暴，周围的金属铁壁被鼠尾拍中，都凹陷了下去。 尖利的怒吼冲击着彼得过于敏锐的听觉，他失神了一瞬，刺痛的耳膜总算接收到了格温的叫喊：“彼得！！快把它引到你的左边！！” 彼得微微偏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按动了手腕上的蛛丝发射器。 纤薄的蛛丝瞬间将鼠人缠绕，他毫不客气地用力一甩，精准地将对方送入了左侧的控制室。 与此同时，格温按下了操作台的按钮。 控制室的大门艰难地合拢，机器尖锐的警报声响个不停，冰冷的白雾渗透了出来，凄厉的嚎叫声渐渐沉寂了下去。 怪物在洁白的雾气中凝成了一塑冰雕，被彻底地封冻。 “彼得，你怎么样了！”格温飞奔到彼得的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想确认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确认男友毫发无伤后，她脱力般地呼出一口气：“我刚才尝试用秘钥复写了程序的指令，幸好成功了。” “我没事我没事，多亏你的及时支援。”彼得捉住她的手，展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格温紧张的情绪消散了许多，却没有完全地放松警惕，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我依旧无法操控奥斯公司的警卫系统，看来我们还需要再费点儿力气，才能平安地离开这里了。” 远处隐约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并朝着这里逐渐逼近。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同弯腰躲进控制台的内侧。 不多时，三两个穿着防爆衣的银貂探员踩着笨重的步伐，巡逻而来。 “嘘，看样子那些人应该知道些什么。”格温轻声说，“我们先听听看。” 彼得点了点头。 “实验体逃了几个？”其中一个人问道。 “有四个吧，都怪那个该死的记者！”另外一个人咬牙切齿地抱怨，“绝对不能让他把拍到的东西流传出去！” 记者？ 格温听到这个词后，诧异地掀动眼睫，与彼得四目相对。 “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偷偷将毒液带来奥斯公司，都没有出现过异常。”她皱起了眉尖，“所以……今天有别的闯入者。” 彼得脸色巨变：“等等，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危险的事情！那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一直不告诉我。” 他拔高的声音差点儿引起那些银貂探员的注意，幸好他及时抿住了嘴唇。 那几个银貂探员沉默了一阵，他们胸前的通讯器忽然滴滴作响。 “警告，已发现入侵者行踪。”冰冷的机械女声从通讯器中响起，“目标人物疑似进入动物力学实验室b区，请尽快前往拦截……” 然而，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清亮活泼的少年声音：“抱歉，谈话到此结束了，现在是你们的睡眠时间。” 短短瞬息之间，他们手中的武器就被蛛丝黏走，整个人也被蛛丝缠绕包裹，像虫茧一样被毫无尊严地悬挂在天花板上。 完美地处理好这些，彼得轻盈地跳落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入侵者是谁，但那个人现在的处境应该很危险，我想我应该去把他救出来。”他若有所思地说。 格温点头表示赞同，却在此时感觉到衣兜中传出了清脆的叩响，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种响动很快就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独特的声音，就像是水生生物舒展身体发出的轻柔歌唱，又像是虫群鼓动的震鸣，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却隐约变成了她能听懂的词句。 【是埃迪。】 毒液用绵软的细语低声对她说道，和以往相比，无比轻柔小心，似乎是有些犹豫。 【他们说的那个闯入者……是埃迪。】《 》 106、第 106 章 埃迪·布洛克很害怕。 死亡的阴影正笼罩着他，恐惧冲刷着他的灵魂，绷紧他的精神。 刺耳的警报声不绝于耳，冰冷的电子警告声掺杂着电流轻微的滋滋声，就和他的心跳一样紊乱脆弱，好像随时可能熄灭。 额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沿着他的脸部皮肤滑下，落进他微张的嘴里，在口腔中蔓延出些许咸涩。他冷汗淋漓地抱紧相机，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不断控制着自己急促地呼吸，贪婪地吸入空气，再一股脑地全部呼出。 周围的灯光闪烁得更加疯狂，黑影重叠着倾轧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腥臭味，死亡的威胁步步向他紧逼。 不远处的电梯已经进入了禁止使用的状态，深红色的警示灯光牢牢地占据着周遭控制器的屏幕，意味着这里已经被彻底封死。 他尝试了好几次，试图打开大门，还是只能诱发出更加密集的报警，只能气恼地用拳头猛砸按钮。 他是号角日报最出色的记者……如果不算菲尔·尤里克这个小人的话。 就算是菲尔·尤里克，也不过是依靠着威尔逊·菲斯克这个强硬后台才压他一头，菲斯克倒台之后，菲尔·尤里克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取代菲尔·尤里克，成为号角日报的王牌记者。 然而，眼看他就要熬出头，稳坐新闻界的头把交椅，谁知道半路又冒出了一个新人，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所有目光。 这个可恶的新人叫本·莱利。 众所周知，和超级英雄有关的新闻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而蜘蛛侠又是最受纽约市人民青睐的对象，总是占据多家媒体的头版头条。尤其在纽约市出现第二个蜘蛛侠之后，人们对蜘蛛侠越发好奇，对他们的新闻消息都趋之若鹜。 但恼火的是，拍摄蜘蛛侠的照片可是他们这些记者最头疼的难题。 蜘蛛侠总是神秘，强大，行动迅速，踪迹捉摸不透，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和托尼·斯塔克这种招摇又坦荡，会定期召开记者招待会的超级英雄完全不一样。 很少有记者能成功拍到他们的照片。他也试图追踪过蜘蛛侠，想拍摄下他们行侠仗义的画面，但是总以失败告终。 但是本·莱利就能做到，不仅如此，他还总是能拍到两个蜘蛛侠同框的场面！ 每当他忍不住向本·莱利请教，如何才能拍到这样的蜘蛛侠照片的时候，那小子却总是弯着嘴角，顶着一副看似谦虚和腼腆的表情，似是而非地回答他：“没什么秘诀，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这一听就是谎言！他一定是掌握着什么诀窍！ 没关系，不过是蜘蛛侠而已，他一定会找到其他吸引眼球的新闻，夺回属于他的瞩目。 所以，他现在才站在了这里。 前段时间出现在纽约市大肆破坏又突然隐匿无踪的神秘蜥蜴人就是一个十分值得挖掘的新闻素材。 有不少流言说，这个神秘的蜥蜴人跟奥斯集团有关，是奥斯集团基因实验的产物，并且奥斯集团还在继续这种可怕的生物实验，制造出更多类似蜥蜴人的怪物。 他隐约感觉到其中必定暗藏着一个大新闻，于是毫不犹豫地潜入了奥斯本大厦暗访，计划拿到关于“奥斯本阴谋”的一手新闻。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暗访会如此危险，甚至危及到他的性命。 “这真是个愚蠢的，混账的决定。”他低沉地咒骂着。 但一想到本·莱利在早上刚递交的那张照片，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两道红蓝色的身影穿行在城市的上空，有种难以言喻的轻盈优美，而他们动作的瞬间被摄影师完美地捕捉了下来，将其定格在了照片之上。 难言而尖刻的妒忌卷土重来，足以覆盖掉他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相机的存储器，指尖夹住那张小小的储存卡，握在手心里，动作轻得如同对待某种易碎的珍宝。 这张储存卡里的东西可比本·莱利的照片还要珍贵。 他完全可以想象当他的老板j·乔纳·詹姆森看到这些信息量爆炸的照片后会露出怎样惊叹的表情。 关于社会公敌蜘蛛网兜头的新闻大家也已经看腻了，是时候来点儿新的猛料了，他手中的这些消息绝对是比蜘蛛侠要炸裂一万倍的大新闻！ 他发誓要打消一下本·莱利那小子的气焰，让所有人意识到，他才是号角日报最出色的记者。 他甚至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 《震惊！奥氏企业不为人知的秘密实验！》，《都市传说竟成真！带你揭秘奥斯本家族的隐秘！》，《阴谋与罪恶，奥斯公司的财富密码》…… 为了给自己加油打气，他恶狠狠地赌咒道：“等着瞧吧，下一次的头版头条一定是我的！” 想到这里，他重新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对着四周举起相机，找准角度，接连按了好几次快门。 就在他低头确认拍摄好的相片之时，他听到老鼠吱吱的尖叫声。 他抬起头，发现几只老鼠正沿着低矮的台阶上上下下地跑动着，用它们那晶亮血红的眼睛无声地打量着他。 “滚开！”看到老鼠们那身潮湿黏腻，不知道沾染上什么粘稠液体的毛皮，他紧皱起眉心，“恶心的东西！” 谁知道这些老鼠们完全不怕他，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叫声越发高亢，迅猛地朝他的脚边奔走而来。 灯光闪烁间，他不小心绊倒了，头狠狠地撞向一旁的金属支架，手中的相机差点儿砸碎在地上。 他头晕眼花，脑袋因为受到撞击而极度眩晕。他下意识地抱紧笨重的相机，努力想要站起身，心里咒骂着那些四处乱窜的老鼠以及它们的祖宗十八代。 艰难地站起来后，他抵住墙壁以支撑自己，尽最大的努力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楚状况。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被巨大的恐惧禁锢住，全身变得冰冷麻木，心脏更加狂乱地击打起来，一股森然的寒意从后背瞬间延展至头顶，头疼加剧。 他察觉到有巨大的阴影在不远处来回移动，搅动着摇晃的光影，并朝他的身边靠近，发出惊悚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中悠长回荡。 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就发觉脚踝猛然一重。 细长有力，且满是绒毛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了他的脚踝上。 他震惊地发现，自己或许正面对一个他这辈子经历过最怪异恐怖的事情。 某个人……或者说，是某种东西，正一寸一寸地拉着他，拽向黑暗的深处。 他试图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落入恐惧的浪涛之中，直到被黑暗彻底吞噬。 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昏了过去。 …… 不知道失去知觉了多久，埃迪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模糊而轻柔的声音。 “嘿，醒醒。” 一片朦胧中，他再度睁开了眼睛，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让他无比惊艳的美人。 她的五官轮廓漂亮得无可挑剔，刘海温温柔柔地垂扫在眉前，扎束起来的浅金色长发飘散出几缕发丝，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她的脸侧，湛蓝色的双眼澄澈宁静，与这片暗沉恐怖的空间相比，显得格外不协调。 这样一个长相精致的纤弱美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差点儿以为是自己过于惊恐而产生的幻觉，就像是古典传说中，那总是在海难中现身，引诱水手的海妖塞壬，是一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可思议的美好。 暗含着危险却又忍不住让人沉沦其中。 “你还好吗？”美人的声线清澈温和，隐约带着一点儿笑意，好看极了。 埃迪迟钝地眨了下眼睛，眼神因为晕眩和胡思乱想而显得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好，请问你是谁？” 格温用指尖挑起胸前的挂牌，在埃迪的眼前晃了晃：“如你所见，我是奥斯公司的实习生。” 太好了，她不是海妖，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美女。 “我是个记者。”埃迪傻乎乎地笑起来。 说完他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寻常的社交场合，完全不适合搭讪，只能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找补说：“虽然我专职挖掘别人的秘密，但我……我不是坏人。”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很危险。”格温笑着摇了摇头，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埃迪扶了起来，“你放心，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告发你的。跟紧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埃迪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飘飘然，脸上都呈现出了明显的红晕。 他犹豫了一下，清了下沙哑的嗓音，说道：“姑娘，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等事情结束之后，我想我应该请你喝一杯咖啡。”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句非常不高兴的警告，不满的情绪清晰到几乎要溢出来。 “很遗憾，她不喜欢喝咖啡。” 埃迪顺着声音的方向，本能地抬起头，朝高处看去。 一个人影悄然无声地蹲在他的上方，用一双纯白勾勒，看不见瞳仁的大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那由错综相交，紧贴住全身肌肉的蛛网连同红蓝两色交织而成的夺目制服，此刻仿佛和阴影融为一体。《 》 107、第 107 章 “我的天呐。”埃迪差点儿叫了起来，舌头都打成了结，“你是……你是……蜘蛛侠？” 梦寐以求的新闻素材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作为记者的职业素养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举起了相机，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啪地一下一闪而过，使得那双如同昆虫复眼的白色眼罩怔愣着微微放大，又很快收缩起来，线条敛合得更加凌厉。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微妙地紧绷起来。 彼得不紧不慢地顺着纤细的蛛丝降下，来到了埃迪的面前，步调轻快无声。 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眼前这个人不仅当着面搭讪他的女朋友，还试图进一步激怒他，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噢，你是个记者，是吗？”他重复着埃迪刚才的自我介绍，语气中充满了刻意流露的活泼的，声调却微微下沉，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埃迪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完全沉浸在近距离接触蜘蛛侠的狂喜之中。 从面罩下透出的声音过分的年轻，甚至细滑活泼到像是女孩的嗓音，让他感觉十分意外，听上去完全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说出来的。 但毫无疑问，他就是近期活跃在纽约市的两个蜘蛛侠中的一员，那举手投足间的灵巧流畅做不了假。 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采访一下他，问问他面具下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否和人们传言的那样患有严重的烧伤，还有另外一个蜘蛛侠现在在哪，和他是什么关系。 然而一个眨眼的工夫，他的双手就陡然一轻。 一根冰冷黏腻的蛛丝夺走了他宝贵的相机。 “但是……即使是记者，未经允许拍摄他人的照片也是侵犯肖像权的哦。”彼得把玩着埃迪的相机，声音里漂浮着轻巧的愉悦。 埃迪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嘿！你不能这样做！把相机还给我！” 彼得将相机抛掷到半空，又故意等到快要落地的那一刻才稳稳接住，一系列顽劣的动作看得埃迪心惊胆战：“哇哦，还挺沉的，看样子你的相机里应该记录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埃迪尽量放轻了声音，吊着嘴角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我想我们应该合作的，蜘蛛侠，我的相机里都是能证明奥斯公司作恶的珍贵证据。” “啊哈，合作？”彼得嘲讽着反问，“和你这样的号角日报记者吗？” 他彻底卸下刻意装样子的轻松情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号角日报是怎么形容我和我哥哥。害虫，公害还有社会公敌之类的，让我猜猜，哪个是你撰稿时用过的称呼？” 格温只能头疼地打断两个人：“好了，别闹了。” 说完，她叹息着上前，不再隐瞒她与彼得的关系，主动牵住了彼得的手，力气很轻地扯动他的手臂：“把相机还给他吧。” 彼得停下来，偏头揽过她的腰，讨赏般地蹭了蹭她的鼻尖：“遵命，长官。” 动作无比自然，亲昵到明显暧昧。 埃迪望向他们，直愣愣地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好极了，他现在又领先本·莱利了一步，掌握了两个重磅新闻。 第一个新闻，两个蜘蛛侠是兄弟关系。 第二个新闻，年幼一些的那个蜘蛛侠有着一个长相漂亮的，在奥斯公司实习的恋人。 相机顺利回到了他的手中，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相反，他都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本以为会邂逅一场美妙的艳遇，没想到夭折得那么快。 收拾好心碎的心情，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近在咫尺的危机上，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距离死亡的距离有多近。 灰暗模糊的光线下，被蛛网牢牢束缚的怪物似人非人，满是血污的毛发覆盖全身和一对尖耳，血红的双眼怒目圆睁，摩擦的利齿间压抑着一声声动物般的低吼。 而一个警卫的尸体就横卧在一旁，被啃食了一大半。 这极度具有冲击力的恐怖画面，让埃迪几乎俯身呕吐，双腿虚软颤抖。 “这群混蛋，居然真的在进行人体实验。”彼得握紧了拳头，这次迸发出的怒火难以熄灭，“我必须阻止诺曼·奥斯本。” 他深知这些混种生物有多么危险，为了保护人们的安全，他必须站出来阻止这一切。 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问道：“格温，我记得你和哥哥一起制作过基因清洗剂，你们有把握能让这些混种生物恢复正常吗？” “没错。”格温轻轻点头，又皱着眉心摇头，“但是我不确定那种基因清洗剂对现在的这些实验体有用。” 她向彼得继续解释：“听兰登的描述，这些实验体的身体里不仅混入了动物基因，还被那个不知名的共生体污染过，经过了更为复杂的进化和变异，我想单纯的基因清洗剂已经不足以让这些实验体恢复正常了。” “很抱歉，我的生物学造诣还远远不够，没有能力制作解药。”她顿了顿，充满了坦诚的歉意，“也许我们需要一个专门研究跨物种基因的专家的帮助。” 说到这里，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想到了同一个名字：“科特·康纳斯博士。” 想好了下一步对策，但是担忧和焦虑并没有从格温的心中消失。 在哈利被银貂小队带走的那个晚上，康纳斯博士也再也没有了踪迹，想必也是一同被奥斯公司回收了。 “我们当初制作的基因清洗剂就是专门为康纳斯博士准备的，希望还能派上用场。”她咬着唇说，“我相信他现在肯定在诺曼·奥斯本的手里，或许就隐匿在这栋大楼的深处。” 相比之下，彼得的想法就要乐观许多，他握住格温的手，指节亲密交扣，嗓音轻快地安慰她：“我想康纳斯博士应该还没有被共生体附身过，因为早在共生体诞生之前，康纳斯博士就已经变成一只绿皮大蜥蜴了。” 但旋即，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现在可没法去解救他。”他晃了晃他们牵握在一起的手，又瞥了一眼埃迪，用意明显，“把你和那个家伙平安送回家才是我今天最重要的任务。” “我明白，是我拖你后腿了。”格温赌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她很清楚，这的确不是一个适合闹脾气的严肃话题，于是颇为认真地说：“这件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我当然不放心你一个人解决，必须回去和哥哥商量一下。” 彼得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我们会尽快找到康纳斯博士的。”他郑重地保证，“希望到时候还为时不晚。” 还没来得及动身，他的敏锐听觉和蜘蛛感应同时捕捉到了不远处的异常动静。 金属破碎爆炸的声音和越来越密集的刺耳警报回荡嗡鸣。 数不清的安保机器人集结成群，追逐在一个混种鼠人的身后，冰冷的滴滴声不停地响动，炸开一道道激光。 连带着实验室都震动起来，金属碎片和瓦砾碎石如雨而落。 几个人躲在一旁，静待动静结束，才敢放肆呼吸。 “看样子，我好像不需要再出手了。”彼得迟疑了一下，视线不确认地扫过废墟残骸。 “那些是奥斯本的器械部门新开发的纳米机器人，引进了斯塔克科技，专门用于奥斯大厦的防卫工作。”格温回答，“它们会处理那些逃走的混种生物。” “这么说，我们还要感谢诺曼·奥斯本。”彼得耸了耸肩，话里话外的讽刺感十足，“至少我们暂时不用烦恼这些危险的东西会从奥斯公司里面跑出来了。” 话才说到一半，彼得忽然惊呼：“等一下，为什么那些机器人朝我们来了？！” 下一秒，炽白的激光射线就径直扫了过来，顷刻之间将他们躲藏之处洞穿，带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纳米机器人一个接一个地涌现出来，光芒闪烁的电子眼缓缓转动，齐刷刷地对准了彼得的方向。 “我总觉得它们在针对我，它们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想活吃了我一样。”彼得察觉不妙，喉咙微动。 格温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差。 “这些纳米机器人是针对混种生物实验体开发的防卫机器人。”她艰难地对彼得挤出这番话，“我想……在它们眼中，你也属于混种生物的一员。” 她刚说完，纳米机器人的电子眼就变得越发猩红，耀目的光芒紧接着袭来，蛮横地将坚硬厚实的墙体切割成碎片。 它们机械地执行程序指令，做出了清除决定。 “不好，它们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了。”她紧张地提醒，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 彼得想也没想，一把抱起格温，替她挡开崩落的碎石，拉动蛛丝跳离原地，飞荡向安全的高处。 独留下埃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埃迪呆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 面对蜂拥而至的机器人，他惊恐地大喊：“天呐！救命！蜘蛛侠！我怎么办！” “也救救我啊！”《 》 108、第 108 章 惊悚的爆炸和巨响再度响彻整个实验区。 红蓝色的身影借着蛛丝摆荡的惯性，身姿轻盈地飞踢而来。 机器人扭身射击，他翻身一跃，躲过激光射线的同时，雪白的蛛网自腕间的发射器飞出，紧紧黏住机器的金属表面，将其整个甩砸向一旁。 一阵浓烟过后，金属机器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崩裂声，熄灭了光芒，变成了一堆废铁。 然而，满地的机器残骸丝毫没有阻挡机器人进攻的频率，它们围聚得越来越多，攻击也越发疯狂。 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我原本是很喜欢机器人的，再这样下去，我要开始讨厌机器人了。”彼得微微喘息着，“斯塔克先生的机器人作为队友的时候总是安心可靠，但成为敌人之后也一样难以对付。” 与此同时，埃迪慌忙无措地在枪林弹雨中寻找掩体。 地面剧烈地震动，一道细小的激光猛地洞穿了他的右手臂。 他狼狈不堪地摔倒在一片废墟中，剧烈的疼痛几乎将他的意识冲散，眼中的景象染上一片黑斑，不受控制地黯淡下去。 这次他是真的快要死了吧，他想。 【不用担心，有我在。】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温柔诡异，但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声响。 疼痛奇迹般地消失了。 液态物质冰凉的触感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蔓延，像是汹涌的海水，轻柔地覆盖住他所有的伤口。 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惊诧万分，以为这是自己濒死的幻觉。 但奇怪的声音并没有消失，更加明显地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神神叨叨地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拉成回响成有节奏的嗡鸣。 【埃迪……埃迪……埃迪！】 他尝试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股力量陡然将他拉起。 视野旋转颠倒，他宛如神力附体一般，变得跟蜘蛛侠一样轻盈，身体灵活地在空中闪展腾挪，只是完全不被他掌控。 “我这是怎么了！”他有些崩溃地叫喊。 混乱中，他看见一股又一股漆黑的粘稠液体从他的体内涌出，变成细密的黑色丝线遍布他的全身，有生命地蠕动着，很快就彻底包裹住他。 在慌张与恐惧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不属于他的情感。 那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欣喜，其中还饱含着强烈的进食和杀戮欲望，沿着他的血液疯狂躁动奔涌。 意识好像裂成了两半，一半操控着他的身体，另一半抗拒着与之拉扯，激烈而矛盾的情绪逼迫得他想吐。 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轻松地扭断了机器人金属铸就的身体，然后铺开一面墨黑色的大嘴，将那些机械人的金属头颅全都一口吞了进去。 电火花明灭狂跳，咔嚓咔嚓的尖锐声起伏碰撞，金属残骸被无力地碾压成碎片，再一股脑地喷吐出来，就像对待纸团一样，令他触目惊心，难以想象这些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刺耳且狂躁，堪比庞大机器发出轰鸣。 【废铁！难吃！】 他看到自己在破碎的玻璃和金属残片上的倒影，里面的脸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尖锐拉长的硕大白眼占据眼眶，满是尖牙的大嘴裂开，吐露出细长的舌头。 完全就是一个漆黑的怪物，比那个差点儿要了他命的半鼠人还要可怖。 他回想起自己为了拍摄新闻素材，毫无防护地穿越过奥斯公司危险的隔离区。 “是寄生虫！”他绝望地大叫，“这一定是奥斯公司研发的寄生虫！该死！我肯定被感染了！” 【我不是寄生虫！我……我们是毒液！】 脑中的那个声音恶狠狠地警告他。 强烈的饥饿再度翻涌了上来，空空如也的胃里传来了哀鸣。 全身的血液更加躁动滚烫，血管变成无数条奔腾的热河，空气中浓烈腥甜的铁锈味道突然变得异常诱人，惊惧和绝望再也不能平息他体内充斥的欲望。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对人类的尸体产生了食欲。 他想要破坏和吞噬，想要将人类的残肢和脏器全都装填进自己的肚子里，想……吃掉人类的脑子。 【好饿！真的好饿！】 【埃迪！给我找点儿吃的！我需要脑子！我们去找脑子吧！】 脑海中，那个神经质的声音依然滔滔不绝，语气愈发病态狂热，蚕食他的意志。 彼得看在眼里，担忧地说：“我总觉得，当时我们把那家伙放出来的决定就是一个错误。” “没办法，那个时候不把它放出来的话，这个叫埃迪的记者就要死了。”格温语气犹豫，脸上露出复杂的内疚情绪，“希望他不要被共生体彻底吞噬。” 其实，当她和彼得找到埃迪·布洛克的时候，他已经快没救了。 鲜血从这个男人的嘴唇间喷溅而出，深红色也同时在他的身上扩散，他的气息微弱到随时可能断灭。 【我能治好埃迪。】 那时，毒液对他们说。 语气说不上是请求，有些低沉，但用人类的情感来形容，完全可以称得上执拗。 那是她和彼得第一次发觉共生体居然能拥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并且这股情感是源自它自身。 于是他们决定放出毒液，满足它共生到这个男人身上的要求。 她不太确定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好是坏，但至少这个男人可以活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冲毒液吼道：“毒液，安分一点儿！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们的！不再做坏事了！” 嘶厉可怕的声音小了下去，不安涌动的黑色浪潮安静了一瞬。 就在他们以为毒液要安分下来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厚重的钝响，原本封死的道路忽然打开。 原本刚要溶解消散的黑液再一次兴奋起来，沸腾着一点点变多变厚，最终凝聚成一个残忍的笑脸。 【现在，新鲜的脑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个有着一头深金色卷发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他身材结实魁梧，身上那件实验体才会穿着的病号服几乎撕裂，露出前胸醒目盘踞的纹身。 格温有点儿愣神地被男人胸前那道纹身吸引住了目光。 纹身烙印的图案是一条展开双翼，飞跃天际的黑色巨龙。但那条龙的龙身细长，不是长相类似蜥蜴的西方龙，而是一条中国龙。 那个男人伤得不轻，脸上满是血污，五官掩盖在杂乱的胡须里，有些模糊。细看之下，却能看出他的眉眼不是典型的白人特征，而莫名带着一点儿东方的异域感，很可能是一个亚裔混血。 与埃迪重逢的喜悦滋养着膨胀的欲望。 毒液变得忘乎所以。 如今新鲜的血肉送到嘴边，理智更加不复存在，它再也控制不住食欲，就要扑上去。 幸好彼得及时拉开一张蛛网，阻拦下它喷涌的触须。 做完这些，他略带歉意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的男人。 “你是逃跑的实验体？看起来还没有变异。”他观察到男人的穿着，心中有了猜测，于是暖心安慰说，“别担心，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是蜘蛛侠，我会救你出去。”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丹尼尔·兰德。” 这个回答让彼得一下子愣住，反应了片刻才明白男人说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他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却感觉到数量庞大的武装守卫正在朝他们所在的地方集结。 通讯器冰冷的指令传进他敏锐的听觉中：“‘铁拳’和蜘蛛侠都在里面，必须活捉！重复一遍！必须活捉！” 此刻，被毒液彻底控制的埃迪也咆哮着撕扯开蛛网的束缚，甩动尖细的长舌，准备饱餐一顿。 面对来势汹汹的威胁，那个烙印着龙纹身的男人挡在了他们身前。 “你们立刻离开这里。”他沉声说，“这里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锐利的锋芒化作阴影，深深积蓄在他绿色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恐惧与惊慌，反而透着一股凛然之气。 但在瞥见格温的那一刻，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他目光紧盯着格温的脖颈悬坠的那条项链。 “那条项链。” 格温愣了愣：“什么？” “很抱歉，我无意伤害你，但我要拿走那条项链。”男人说道，绿色的眼睛里泛起起伏不定的细碎微澜。 话音刚落，格温只觉得脖颈处猛然一沉。 一声脆响后，那条缀着一枚翡翠的项链被扯拽崩落，脱离了她的脖颈。 “我现在还不能死。” 男人将项链攥在手中，同时握紧了双拳。 “我的性命并不属于我自己，而是属于那个我必须要守护的地方。” 冰绿色的翡翠亮了起来，像是有一簇原本封存其中的虚无火焰正在死灰复燃，散发出灼灼光辉。 很快，光芒相似的灿金色火焰自男人的拳头升腾而起。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那条项链在呼唤着他，让他拿回失去的一切，让他重新肩负起应尽的职责。 里面蕴含着只有他能联结的力量…… 不朽的龙息。《 》 109、第 109 章 记忆会出错。 记忆……会说谎。 男人积蓄起金色火焰的拳头砸入地面，绚烂到刺眼的光芒瞬间膨胀爆发开来。 在轰然的巨响中，钢筋铁骨的建筑顷刻间崩裂破碎，碎石瓦砾如雨般砸落，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猛烈的狂风沿着建筑坍塌的巨大豁口漫灌而入，扬起她的长发。 昏暗的视野里，她的颅腔内不断回荡着细长尖锐的嗡鸣，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喧嚷的潮水顷刻涌来。 印象中，纽约市的唐人街总是很热闹。 喧闹的长街两侧是高高低低的楼房，墙上装饰着层层叠叠的汉字霓虹灯招牌。尤其是临近圣诞节假期的时候，其他街区逐渐变得萧索之时，唐人街反而更加繁华，整条街都会提前缀满五颜六色的塑料彩灯。 关于那晚的记忆也是一样。 阑珊的灯火笼罩着唐人街，无数行人来往不定，视线里的一切都像世纪初的老电影一样缥缈失真，如同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滤镜。 天气不知何时变得糟糕起来，狂风在远方嘶吼，刺目的闪电划过自由女神像的上空，似乎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逗留在街道上的纽约人开始加快脚步，奔走着，期盼着能在大雨落下之前赶回家中，回到亲人们的身边。 她裹紧了围巾，穿过重重街道，步履急促，靴跟不断叩击着水泥地，挂在肩上的皮包晃动个不停。 然而，当她经过一家专卖手工饰品的小店时，玻璃橱窗中摆着的一条翡翠项链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冰冷闪耀的霓虹映照在玻璃橱窗上，如同一团晕开的浓墨，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光影。 翡翠那深浅不一的浅绿色纹理，清透到近乎毫无杂质，被光穿透时，就像是有一簇火焰被点燃在里面，有种奇异的美丽。 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再然后，她买下了那条项链。 所以……真的是这样吗？ 记忆或许会说谎。 莫名的不安开始萦绕在她的心头，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因为不管她怎么回想，都再也想不起关于那晚更多的细节。 如今，回忆中的画面不断离她远去，被淡化抹除。 脑海中的画面扭曲着转化，空白的片段中闪过无数支离破碎的陌生记忆，重组融汇成晦暗不清的景象。 一个清脆而稚嫩的笑声回荡在她的耳边，冰冷到毫无温度可言：“你真的愿意交换吗？即使付出代价也无所谓吗？” 她摊开的手掌，接过那条翡翠项链。 仿佛有火焰点燃在翡翠里，清透的冰绿与潋滟的焰纹流转交融在一起，散发着奇异的光辉。 她缓缓蜷起手指，攥紧了项链。 凝固在翡翠里的火焰似乎跃动了出来，点燃了记忆中的一切。 周围变得无比灼热，烫到能融化意识和身体的边界。滚烫的火焰吞吐出赤红，细碎的火花飞溅在空中，飞舞缠绕，在黑暗中构成浓烈的色彩。 风声掠过耳畔，她抬起了眼帘。 在火光和浓烟交织的炽红火海中，站着一个绿衣少女。 她淡金色的卷发飘散在风中，蓝色的眼眸剔透纯净，映照出灼灼的火光。 火海燃烧的声音淹没了风声。 少女望着她，美丽的面容染上哀恸的神色，低缓的声音中压抑着慌乱与颤抖：“你不能为我这么做。” “这是我的选择。”她微微叹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就像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看着莫名其妙的记忆化作囚牢，彻底地禁锢住她自己。 “我想帮你，也必须帮你。”她笑着低下了头，“因为你就是另一个我。” 冰凉的触感贴上脖颈，火光为金属链身镀上了金红的边缘。 她亲手为自己戴上了那条项链。 “我愿意。”她说。 …… 凝滞的时间流回现实。 格温感觉自己呆滞了许久，也有可能只是恍惚了一瞬。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无论梦境的内容多么令人难以忘怀，梦醒之后，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梦中的事物，只剩下一种模糊的感觉，提醒着她梦中发生过一些事。 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那个胸口有着龙纹身的男人只用了一拳，就把奥斯大厦砸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玻璃外墙哗然破裂，破碎的玻璃和瓦砾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成万亿颗钻石般的颗粒。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脚下的地面倾斜凹陷，格温再也无法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从洞开的豁口跌落下去。 可怕的失重感顿时包围了她，幸好一个朦胧的红蓝色身影极快速地来到她的身边。 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迎接住了她，还有那令她感到无比安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抱紧我。” “彼得？”她下意识地唤出他的名字，习惯性地确认他的存在。 彼得按住右手掌的键钮，激发了手腕上环绕的蛛网发射器，用一股细丝紧紧地黏住大楼的楼体，抱着格温停驻在半空的外墙上。 “我在，我在。”他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脸颊，认真地回应她的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格温微微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肩颈。 彼得急促的心跳声放缓了一些，荡着蛛丝带人平安落地。 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空气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浓烟裹挟着碎屑飘散到空中，未熄的火光渐渐蔓延开来，把金红色的夕阳都模糊成一片赤红。 胸口有着龙纹身的男人已经不见踪迹，但他们在废墟中很轻易地发现了昏迷的埃迪·布洛克。 “他应该没有大碍。”格温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埃迪的伤势，发现他安然无恙，“作为共生体的宿主，毒液会保护好他的。” 正说着，只见一层黑色的粘液颤巍巍地从埃迪的身上浮现出来，缓慢而顽强地积蓄起流动的身体，但最终只能凝聚成可怜兮兮的，不足网球大小的小球。 方才嚣张的样子完全不复存在，重新变回了一副孱弱的模样。 “这家伙怎么了？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彼得狐疑地问。 黑色小球露出白色的豆豆眼，望着他们，眨了眨，又眨了眨。 燃烧的火堆噼啪作响，细碎的火花飞溅而出，碎裂四散。 黑色小球吓得瑟缩了起来，身体抖动的幅度明显。 “看样子这家伙还有点儿怕火。”格温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这可是个新发现。” 有了这个新奇的发现，她大胆地把黑色小球从埃迪的身上扯了下来。 “因为你不守信用，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放任你跟别人跑了。”她告诫虚弱的外星生物，“如果你以后好好反思，我还会考虑放你出来的，明白吗？” 毒液绝望地吐出细若红线的舌头，原本尖锐锋利的獠牙变得跟芝麻粒一样，毫无攻击力，只能乖乖被塞回囚困它多日的特制容器里。 做完这些，格温停顿了片刻，又拿走了埃迪死死护在怀中的相机。 “差点儿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删掉关于我们的照片。”她理所应当地打开相机的存储，冷静地删除掉里面关于蜘蛛侠的内容。 彼得有些同情地看向昏死的埃迪：“我敢保证，他醒来之后一定会抓狂的。” “至少那些关于‘奥斯本的阴谋’的照片还在。”格温删完照片，又将相机还给了埃迪，“这样就足够了。” 四周猛然被雪白的探照灯照亮，震耳欲聋的鼓风声刺激着耳膜。他们抬起头，果然看见印有奥斯本标志的直升机快要降落下来。 彼得果断捎上格温和昏迷的埃迪，抓住丝线，跳出现场，荡入楼宇之间。 他们先去了一趟号角日报大楼。 彼得贴心地把埃迪用蛛丝妥善包裹，然后悬挂在了j·乔纳·詹姆森的办公室的窗沿外，走之前还礼貌地敲了敲玻璃。 等他把格温送回家的时候，夕阳已经快要没入地平线了。最后的余晖透过窗户玻璃流淌进来，在房间里铺开一层浅淡的紫金色光斑。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格温感叹地说。 感受着空空荡荡的脖颈，她顿时有些发呆，心情被莫名的焦虑与恐慌席卷，变得有些昏暗阴郁起来。 望见她略微失神的双眼，彼得揽住了她，用手托着她的脸颊。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他轻声承诺，注视她的棕色眼睛清澈发亮，“我会让诺曼·奥斯本付出代价。” 格温心底一暖，紧绷过度地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伸手拥抱住了近在咫尺的恋人。 彼得很快就回以她更有力的怀抱，手指穿过她流泻的金色长发，感应着她的心跳和体温。 所有的不安和忧虑都被暂时放逐，抛之脑后。此刻，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之间是唯一真实而温暖的存在。 之后的一切本该发生得顺理成章，彼得带着温暖的气息越凑越近，就要将一个吻印在格温的嘴唇上。 突然，一阵敲门声在门外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亲昵。 格温的脸色猛然一变，她慌忙地松开彼得，双唇飞速翕动着暗示他： “快走，我爸爸来了。”《 》 110、第 110 章 完蛋了。 在那个瞬间，这是彼得脑海中冒出的唯一清晰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的蜘蛛感应都开始发作了，激发起一阵头皮发麻的不祥预感，提醒他威胁已经近在咫尺。 “我的小甜心，你在房间里面吗？”史黛西警长的声音从卧室外传来，“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格温和彼得互相用惊恐的表情对视了一秒，然后彼得慌忙地反应过来，转身往窗口逃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没来得及跳出窗外，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就被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一位高大瘦削的男人推开了门，站在门口。 他衣着鲜亮，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挺括的衬衫整整齐齐地塞进烫熨得十分平整的长裤中，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板正严肃的气质。 这个男人就是格温的爸爸——纽约市的警察局局长乔治·史黛西先生。 此刻再跳窗完全就是找死行为，因为敞开的大门正对着卧室的窗户，只要稍稍抬眼，就能将窗内窗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来不及离开，彼得只能迅速跳起来，藏在了天花板上。 纱质的窗帘微微晃动，窗外的夕阳没入茂密的钢铁丛林，只剩一丝遥远的金边，薄暮余光映在半开的玻璃窗上，模糊地晕开一片。 格温僵直地站在窗前，嘴角挂着欲盖弥彰的微笑。 史黛西警长走了进来，有些讶异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在担心你要晚些才到家呢。” “我回来有一会儿了。”格温有些敷衍地接话，抿起的嘴唇笑得很勉强，满脑子都在祈祷让自己的爸爸快点儿离开这里。 彼得躲在天花板角落的阴影里，紧张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现在的情况真是要命。 要知道史黛西局长本来就不太喜欢蜘蛛侠，如果被他发现他蜘蛛侠的身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醒目的蜘蛛战衣，顿时感到更加绝望。 可他旋即想到，自己日常的衣物就塞在不远处遗落的背包里，便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忐忑地用手指轻扣蛛网发射器的按钮，用蛛丝黏住背包，再慢慢拉到天花板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悄然无声。 然而，史黛西警长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丝细微的响动，微微侧身：“小格温，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格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疯狂地对着彼得使眼色，可惜无济于事，反而加深了史黛西警长的怀疑。 眼看着史黛西警长就要抬头朝天花板望去，她慌慌张张地拦住史黛西警官的视线。 “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七岁了。”她咬着牙说，“我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选择什么时候回家是我的自由。” 史黛西警长果然停了下来，将刚才的疑问咽了回去，转而扬起眉毛，诧异地看着她。 格温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将急躁的情绪往下压了压，才继续开口：“以及，我想我现在很需要保护一下我的私人空间，你不能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这样擅自进入我的房间，因为这是女士领地，男士应该止步。” 史黛西警长僵了一下：“好吧，我很抱歉。” 他摊开手，往后退出了一步，退回到了卧室门口，但还是不放心就这样离开。 他的妻子海伦因为烁灭消失了五年，他不得不在格温成长的关键时期同时肩负起母亲缺失的那一份责任。 可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弥补那份缺失，尤其他还是一名随时会面临生命危险，时常早出晚归的美利坚警察。 “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儿反常，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你每次回家都没有跟我打过招呼，不像以前的时候……” “爸爸……” 史黛西警长垂眼看着她，语气更加委屈：“我明白了，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爸爸。”格温心虚地放轻了声音。 史黛西警长摆了摆手：“我理解你的感受，我明白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完，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格温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眼前一黑。 没想到史黛西警长脚步一顿，又回身折返了回来：“哦对了，马上就要吃晚饭了，你……” 这次，他话才说到一半，就硬生生地止住，颤抖的尾音中仿佛涵盖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尖脆动静。 格温缓缓转过头，看见了令她心肺骤停的一幕。 只见彼得扒在窗框上，头发异常凌乱，身上的t桖皱巴巴的，腰间牛仔裤的裤带都没能系好，松松垮垮地堆在腰间。 换谁看到这样的装扮，都会联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诡异的死寂笼罩了整间屋子，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短短的一瞬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难熬。 彼得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整个脸颊一片通红。格温捂着脸，已经失去了辩驳的欲望。 而史黛西警长仔细地打量着彼得，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刀，恨不得剖开他的血肉，看穿他的整个人生。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好像都被某种巨大的冲击扼住了咽喉。 良久过后，史黛西警长打破了沉寂，说道：“你一定就是彼得·帕克了。” “他是彼得，爸爸。”格温代替彼得作出了回答，试图缓和这股紧张尴尬的气氛。 彼得也如梦方醒地活了过来，试着组织语言：“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应该考虑光明正大地进我们家的家门。”史黛西警长的表情没有波动，变得格外平静。 闻言，彼得更加无地自容，蓬乱棕发下的耳朵烫得快要滴血。 这件事太过丢脸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的人生即将到此为止的痛苦错觉。 但他转念一想，心底涌现出些许安慰。 至少史黛西警长没看见他穿着蛛网紧身衣，像个太阳剧团的小丑一样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刚缓了口气，就听见史黛西警长又问：“我曾经见过你吗？” 他蹙着眉，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困惑：“你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儿耳熟。” 彼得倏然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绯红转变为了惨白，四肢百骸被凉意贯穿。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警长可是个久经世故的人精，他甚至可以轻易地从对方的行为举止就判断出其是否有过不良记录。而且他和蜘蛛侠打过很多次交道，很难说不会对他面罩下的声音留下印象。 呼吸堵在喉咙里，好半晌，他才开口：“我们好像没有见过，史黛西先生，可能这只是你的错觉。” “可能吧。”史黛西警长注视着彼得，仔细捕捉彼得脸上的每一个细小反应。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相信了这个回答，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彼得被迫只能和史黛西警长互相继续审视对方，心脏接近失控地狂跳着。 终于，紧绷而压抑的气氛被打破，一个有着一头垂长至腰际的淡金色卷发的女人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她湛蓝色的双眼大而明亮，眉眼轮廓和格温惊人得相像，很显然是格温的妈妈海伦。 “晚饭快好了。”海伦说。 很快，她就发现了房间里的彼得。 “看样子，今天好像有一位客人来了。”她朝彼得微笑了起来，笑容温柔和蔼，“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呃……”彼得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个晚宴邀请过于出乎他的意料。 他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希望你会喜欢今晚的柠檬鲈鱼。”海伦微笑着接着说道，好像已经默认彼得接受了邀请。 彼得回过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强装镇定地笑了起来：“谁会不喜欢这道美味呢？”《 》 111、第 111 章 这大概是彼得有生以来经历的最紧张的一次晚宴。 此刻的他正坐在格温和她十二岁的弟弟霍华德的中间，而史黛西警长和他的妻子海伦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屋内充斥着暖色的光晕，制作精致的菜肴端放在长桌上，看起来和他在合家欢电影中常见的那种和谐画面一模一样，多么温馨。 然而，这一切对于彼得来说，毫无疑问是无比陌生的。 因为在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中，他晚餐只能和梅姨坐在他们位于皇后区的狭小公寓里。他会一边吃着梅姨做的世界上最棒的肉馅糕，一边搬出一天中发生的趣事，逗得梅姨哈哈大笑。偶尔他的好朋友内德也会来他家里做客，他们总是不顾梅姨的训斥，草草地吃完食物之后，躲进房间里拼乐高看电影。 这样和父母兄弟一起端坐在一张饭桌上，其乐融融吃饭的场景只能出现在他的想象里。 甚至以前和梅姨彼此孤独相伴的时光就已经是他再也没能回到以前的平常生活，在成为超级英雄之后，他就再也没能享受过一顿正经的晚餐。 而今天不一样了，他第一次体验到了一个真正的家庭晚宴。 用柠檬悉心腌制的银色鲈鱼是欧洲产量不多的当季鱼类，奶油蘑菇汤的色泽鲜亮醇厚，黄油面包烤出了恰到好处的焦黄，浓郁的食物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刺激着他的食欲。 但与此同时，史黛西警长不断散发的压迫力同样让他难熬，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端坐在警察局审讯室里的可怕错觉。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桌上佳肴，不断纠结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样陌生的场景。 当史黛西警长的目光停留在全身紧绷的彼得身上时，彼得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餐桌上的食物。 “现在大家来做饭前祷告吧。”他忽然对彼得说，“你来带领我们。” 彼得还在愣神，直到史黛西警官的声音骤然将他扯回现实。 “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 “今天应该由你来带领我们祷告。”史黛西警长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但这次听起来更像是个命令，“不是吗？” 彼得的脑子空白了一瞬，浅棕色的瞳孔慢慢凝固。 餐前祷告是美利坚很多家庭的传统，意义在于怀抱着感恩之心，爱惜餐桌上的食物。当然，祷告通常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作用，承认错误和忏悔罪行。 史黛西警官这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坦白。 意识到这点后，强烈的紧张让他浑身直冒冷汗。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寂静如同薄冰一样蔓延，桌面上的烛光和城市绚烂的霓虹共同映照在落地窗上，晕染开水痕般朦胧的光泽。 格温的妈妈海伦解救了不知所措的彼得。 “彼得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当然不愿意喧宾夺主了，乔治。”她看向格温的弟弟霍华德，“霍华德，你来吧。” 霍华德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他低下头，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彼得短暂地松了口气，和其他人一起将双手合在胸前。 “我要忏悔，我承认我今天做了一件错事。”霍华德喃喃地低语说，“是关于地上的小坑的，我在做一份关于城市里小坑的调查。从这栋公寓到我学校的路上一共有八十九个小坑，因为数这些小坑，我上学迟到了十五分钟，这就是我为什么今天会被老师留堂的原因，阿门。” 又是一阵沉寂过后，所有人睁开了眼睛。 史黛西警长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后，拿起了刀叉：“霍华德，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 一家之主终于发话，其他人纷纷开动，开始享用这顿晚饭。 彼得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学着格温的样子用刀叉切开鱼肉，剔除掉鱼肉里每一根细小的鱼刺。 他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听见史黛西警长再一次开口了：“跟我们好好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彼得。” “其实……也没什么好特别介绍的。”彼得生硬地回答。 史黛西警长突然提高了语调，表情更加严峻：“在我工作的经验中，当一个人躲躲藏藏，不想畅所欲言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想掩饰一些东西。这也就说明……他很可能有问题。” “老爸！”格温怪罪地瞪了自己的爸爸一眼。 “彼得，你别介意我丈夫说的话。”海伦朝彼得轻微地眨了眨眼睛，眼神略带歉意，“他有时候根本分不清餐厅和警局审讯室的区别。” “我只是想更好地了解你，为了格温，就这么简单。”史黛西警长固执地继续发问，“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彼得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这些问题他早晚都会面对。 他垂下双眼，切开盘中的鱼肉，饱满的肉汁从刀口渗透出来，夹带着一股奇异清新的柠檬香，流淌到点缀着翠绿罗勒叶的白色餐盘上。 他从不了解自己的父母，尽管梅姨一直在努力充当他父母的角色。格温和他不一样，她从小就拥有美好的一切，幸福的家庭，豪华的住所，一帆风顺的生活。 对他来说，将这样孤独难堪的家庭和经历在格温一家的面前完完全全地剖开，是一件非常艰难且需要勇气的事情。 但他必须这样做。 “我真的不太了解我的父母。我是说，我们不在一起。”他抬起头，双眼尽量和正襟危坐的警长平视，“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我几乎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在紧随而至的沉默中，史黛西警长的神情稍缓，没有继续追问。 “那么，我们还是赶快开动吧。”海伦清了清嗓子说，想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彼得身上转移开，“乔治，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说今天纽约市的警察局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呢？” 史黛西警长切着盘子里的鲈鱼，义正词严地说：“警局里可从来不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说到这里，史黛西警长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忧色，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你们最近一定要小心安全，晚上尽量不要在外面逗留。” “爸爸，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霍华德饶有兴趣地问道。 史黛西警长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 很显然，这是个敏感的问题。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沉声说道：“纽约市快要变天了，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犯罪分子会空前地活跃。”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整个饭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史黛西警长，期待着能听到更多的内容，而不是这样没头没尾的话，然而史黛西警长似乎不愿意多言，只顾着若无其事地切起盘子里的鲈鱼。 沉默了一会儿后，霍华德天真地冲彼得笑了笑：“无所谓，反正蜘蛛侠会保护大家的。” “那两个蜘蛛人？”史黛西警长不满地瞟了一眼霍华德和彼得，尖刻地批判起来，“恕我直言，虽然他们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城市的安全，但对维持社会公共秩序来说，他们的做法毫无成效。” 彼得只觉得史黛西警长的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他对蜘蛛侠的态度明明已经缓和，怎么会又发生这样的转变？ “我有点儿不明白了，他们哪里妨碍公共秩序了？”他不太喜欢这样的评价，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争辩，不想让警长误解，“我的意思是，我看过很多关于他们的视频和报道，蜘蛛侠看起来确实是在帮助别人，我觉得大多数人还是会承认他们一直在为民众服务，并且客观上降低了纽约市的犯罪率。” 史黛西警长将刀叉放置到了桌上，居高临下地抱起了肩膀。 他似乎就像海伦太太说的那样，进入了审讯状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家里还是在警察局。 “如果贯彻正义只是像蜘蛛人那样简单地把坏人抓起来就好了。”他目光咄咄地逼视彼得，一字一顿地说，言语中充满了火药味，“事实上，只要不从根源上解决犯罪问题，就算有一个犯罪分子垮台，也会有下一个犯罪分子接替他的位置，走上犯罪的道路。无数的h|帮依旧会在街头掀起帮派火并。” “蜘蛛人们会管那么多吗？他们当然不会管。” 隔着长桌，他的目光与彼得相触。 “我们警方在不停地为他们擦屁股。不仅要被民众骂无能，还要应对来自上面的施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明明已经被捕的罪犯再次逍遥法外。” “乔治！”他的妻子海伦打断了他，“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爸爸？”格温也不高兴地问道。 史黛西警长的情绪总算冷静了下来。 他向前倾着身子，微微垂下视线，绷紧了嘴角：“威尔逊·菲斯克当选了国会议员。” 闻言，格温的瞳孔轻微地骤缩：“爸爸，你是说……那个从孤岛监狱逃走的犯罪帝王，金并？” 史黛西警长缓缓点了下头。 “不仅如此，他还成功竞选为了纽约市的下一任市长。” “纽约市的噩梦就要来临了。”《 》 112、第 112 章 在一片嘈杂声和闪光灯中，象征着美利坚的星条旗在迎风飘扬。 所有镜头和话筒都聚焦到了一个壮硕的光头男人面前。 他站在采访台上，穿着整洁笔挺的白色西装，胸前佩戴着和国旗一样的星条胸章。 他一脸肃穆，仿佛正义凛然。 “我发誓……如果我能成为这座伟大的城市——纽约市的市长，我将会以维护法律和秩序作为我的首要目标。”他语气坚定，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说，“纽约市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城市，它的市民也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一如既往。我和我的同僚们将会动用一切力量保卫市民的生命安全。” 台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无数人高喊附和着。 光头男人的嘴角缓缓上扬，他伸出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支持者们稍安勿躁后才继续：“秩序的关键是安全和真相，多亏了这些不知疲倦的记者们，多亏了他们披露出来的真实信息，才让我们城市的公民们不被假象所蒙蔽。” “但是今天，在这里，我要证实很不幸的一点，一些极具争议的报导是真的，并非捕风捉影。的确有很多超能力者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破坏我们的秩序，破坏我们普通人的生活。” 台下寂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应和和喧嚷。 “超级人类不会永远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如果我能顺利当上纽约市的市长，我将会重新推行注册英雄法案。” 在经久不衰的欢呼声中，金并顺势紧握起拳头，高高扬起。 “支持我吧，支持我就是支持美利坚，支持自由与平等！” 彼得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中的荒诞画面，很快震惊就化为了强烈的愤怒，让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昔日的犯罪帝王金并竟然在竞选纽约市的市长，并且真的成功了。 他过去所有的罪行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被人们遗忘，甚至就连之前的入狱经历都被洗白成了某种政治迫害。 电话那头的本抓了抓蓬乱的头发：“现在的情况就是……所有的新闻媒体都不允许报道关于金并和奥斯本的负面消息，包括号角日报，社交网络上的相关信息也被完全封锁了。” “这太荒谬了，金并竟然真的快要成为纽约市的市长了。”彼得表情厌恶地说，手指骨节紧绷到苍白，“他可是一个恶人！他是该死的犯罪帝王！他现在把国旗往身上一裹，就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心为民的无私爱国者了！” “美利坚这个巨大的国家机器正在袒护他们……”还没说完，本就刹住了声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杂乱得过分，隔着手机都能听到号角日报主编j·乔纳·詹姆森夹杂着咒骂和脏字的愤怒咆哮：“我不会认输的！休想封住我的嘴巴！我一定要扳倒满嘴谎言的政客和造成威胁的义警！” 本摇着头，无奈地解释道：“詹姆森都快气疯了，我的同事埃迪今天好不容易搞到了关于奥斯本的大新闻，结果现在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詹姆森居然没有和金并同流合污？”彼得感到有点儿意外，“金并提倡的超级英雄注册法案不正是詹姆森所支持的？我还以为他会举双手赞成，并乘机对我们落井下石呢。” 本抬头瞥了眼正在无能狂怒的詹姆森，站起身离开了工位。 他走到了一个更加僻静的地方，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再次开口：“你可能不太了解詹姆森，他除了是一个刻薄的讨厌鬼外，还是个极度追求真相的偏执狂，虽然他追求的只是他以为的真相。” 彼得张了张嘴，但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顶楼的凉风掀动起他的发丝，带来一阵清晰的凉意。 “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不是吗？”电话对面传来了一声叹息，“金并擅长鼓动人心，他现在鼓吹的一切正是民众所希望看到的。人们只想看见他们想看到的东西，所以才不会在乎隐藏在下面的真实。” 挂断电话后，彼得没有离开天台，而是抬头看向空旷的夜空。 林立的高楼散发出来的冰冷光芒落在他的眼睫和脸颊上，融化成幻觉一般的霓虹色。 这样的现实很沉重。 他或许能惩戒一个恶人，但是很难让民众冷静下来思考，改变对超级英雄的敌意与恐惧，就连斯塔克先生和美国队长都没法做到这一点，以至于连复仇者联盟都因为注册英雄法案的事情一度分崩离析。 他应该承认史黛西警长说的话是对的，他的确没有能力改变这样的现实。 光是隐瞒超级英雄的身份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强行施展遗忘咒语闯下的祸在不断向他索取着代价，更别说改变民众的看法。 他对这样的当下无能为力，只会让他爱的人失望。 这简直糟透了。 “彼得。”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格温推开了天台的门，走了进来。 “彼得，我很抱歉。”格温尽力向他解释自己的父亲刚才为什么会那样粗鲁，“乔治平时不是这样，一定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会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彼得哑然地呆愣了两秒，心中那些叫嚣不定的焦躁犹如被迎头灌了一盆冷水，熄灭了下去。 他微垂眼睫，遮掩住满脸的愁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没生史黛西警长的气。” 但是那些他以为自己掩饰很好的真实想法最后都会被眼前这个女孩轻易捕捉。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单纯来楼顶欣赏风景吗？”格温看着彼得，轻声问道。 漫长的沉默蔓延在天台上。 “好吧，我承认我生气了，非常生气。”彼得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口气，掺杂着寒意的冰冷空气瞬间涌入肺部，足够激起清晰的战栗，“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现代化科技构筑起来的钢铁丛林高耸冷硬地包围住他，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蜘蛛侠……我所做的一切，每当我以为我做的事情可以挽回所有的时候，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他保持着视线低垂的姿态，不想让格温看到他挫败发红的双眼。 “这证明了我很失败，格温。” “我发誓，我曾想过为不再发生那些事而努力，我想我只要出手相帮总好过置身事外，但是我错了。” 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双手紧扣在天台的护栏上，手指的骨节随着不自觉加快的语速发出响动，印下凹陷的指印。 “我拥有了普通人没有的超能力，即便如此，我做得还是如此糟糕。自从我成为了蜘蛛侠，我越是努力帮助别人，事情却总是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坏人依然横行，所有的事情根本都没有改变。” 到了最后，他的嗓音变得嘶哑且残缺不全，渐渐无可挽回地微弱下去。 “我无法击败那些坏人，无法解决我捅出的篓子，自从我成为了蜘蛛侠，所有的一切都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格温安静地听着，一直听到最后才轻声安慰：“彼得，明明世界上那么多糟糕的事并不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这些都强加到你自己的身上呢？” “格温，你不明白，这些事情有多么……”彼得张开嘴试图争辩，浓烈的不安按捺不住地冒出头，不断在他的心底涌动。 他很想努力对她诉说什么，但想到奇异博士早上的那番话，又最终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他可以忍受恶徒带来的伤痛和折磨，可以忍受民众对他的诋毁和误解，但是他不能连累格温。 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 但他没能做到，从一开始就如此。 “不，我明白。” 格温伸手拥抱住了彼得。 她不明白彼得为何这样莫名其妙地崩溃，但她听懂了他话语里充满着脆弱无助的不安。 “我明白你的生命中发生过许许多多悲惨的，可怕的悲剧。”她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彼得，我明白，有些时候负疚感常常伴随着你。” 彼得没有接话，只是用力地回应这个拥抱。 借由拥抱传递的真实而温暖的触感抚慰着他紧张和疲惫的内心，他渐渐放松了下来。 “听着，彼得，你不能被这种患得患失压垮。”格温抬起彼得的脸，迫使他与她的目光相对，“除了是超级英雄蜘蛛侠之外，你只不过是个人而已。” “你不是上帝，不是一个永无过失的人。” 她轻轻地对他说，声音很温柔。 “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是我深爱着的人，你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有时候会受困于错误和瑕疵。” “你永远不必对这些过错感到自责，我会陪着你面对一切，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听到这句保证，彼得颤抖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生怕怀中的少女会突然消失一样确认她的存在。 格温将他异样的沉默看在眼里。 “所以……你差不多该跟我坦白实话了。”她慢慢地抽回手，眼神锐利严肃，“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就有点儿怪怪的，你似乎一直有话想对我说。”《 》 113、第 113 章 说出来的感受并没有好受很多。 彼得安静了许久。 璀璨的星河在远离城市高空的地方空寂地闪烁着光芒，周围只剩下沉重寂静的黑暗。 在漫长且难熬的沉默中，他听见格温问他，把他从游离的思绪中唤醒。：“原来如此……意思是我之前关于你的记忆有可能会被删除？”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将双唇抿得更紧。 他必须得承认，从很久之前开始，他的心里就漫出了一种恐惧。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恐惧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如野草般疯涨，逐渐以一种更加汹涌和激烈的状态将他的内心吞噬。 他已经失去过很多东西了，好不容易又得到了一些，不想再一次体验一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格温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在本的鼓励下，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直面这种恐惧，但金并又将他打回原形，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格温端详彼得恍惚的神情片刻，平静地说：“没关系，我们去找你说的那个奇异博士吧。” 彼得一听，马上用力地摇了下头。 他嘴唇嗫嚅着，用漂浮的喉音化作一个无奈又自嘲的笑容：“对不起，格温……” “我也不想威胁到这个世界的安全，可如果因此要牺牲你，或者让你痛苦，我……我做不到。” 这些话，他说得很艰难，声音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委屈与不安正不停地从他的情绪里蔓延出来。 格温看到他平日里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瞳，此刻被一片黯淡所笼罩，心脏也不自觉地轻轻收缩了一下，透着几分酸涩和自责。 她很想找一个比较轻松，能够缓和气氛的回答安慰他，但是转念一想，比起蹩脚的伪装，还是挑明了问更好。 “如果我忘记了你，你会来找我吗？”她问，“你同样也会忘记我吗，小彼？” 彼得一时语塞。 “如果我不得不离开你的身边，你会想办法抓住我吗？” “我……” 空旷的楼顶被寂静笼罩，她体内的心跳听起来是如此清晰。 他用力攥在一起的手指慢慢地重新舒展开来。 就算是注定要流逝的东西。 但如果是她的话。 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抓住。 他抵上她的额头，鼻尖的软骨和她的轻轻碰在一起，专注地将她烙印在眼中。 “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离开我。（iwillneverletyougo.）” “既然这样，就没有关系，不是吗？”轻笑声在耳边响起，“反正就算我忘了你，你会记得我，你会来找到我，你不会就这样放我离开。” 少女弯弯的笑眼闪烁了起来，就像深林中澄澈的溪流。 那双未经尘世洗礼的蓝色眸子，依旧深藏着与平时别无二致的坚定和温柔。 “所以一切会没事的，你要相信奇异博士，相信你的朋友和亲人，相信我。”她一直看着他，声音柔和地对他说，“我也会相信你对我的所有承诺。”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彼得听见了自己心脏猛然收缩的声音。 他忍不住再一次紧紧地揽住了眼前的人。 城市弥漫的霓虹光影将两人重叠的身影拉长。 “没错，不会有事的。”他低声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次说得无比的清晰和坚定。 他实在太过恐惧会失去，所以一直没有勇气面对，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所有的干扰通通被屏蔽，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眼前要做的事。 他闭上眼睛，低下头慢慢凑近她微张的唇。 压抑的喘息声氤氲着温热和缠绵，他的思绪连同心脏都迷失在这凝滞的片刻中，可他又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用急切和凌乱的呼吸覆盖住她的气息，强硬地巡弋她的领地，贪婪地掠夺走所有的空气。 他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想要加深这个吻。 这时，不远处的铁门发出了一声咯吱的轻响。 两个人如梦初醒地松开对方，一同回头望去，就看到霍华德正站在门口，一脸玩味地盯着他们。 “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霍华德用热心肠地语气对他们说，但视线却纹丝不动地锁在他们身上。 这还怎么继续下去！ 彼得掩饰性地虚擦了一把额头，格温低头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霍华德摊了摊手，鼓励道：“嘿，听着！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烦恼些什么，但我会拿出研究纽约市路上的小坑坑一样的热情支持你们的。” 彼得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没错！我们一定要拿下那些小坑！” 霍华德也笑着重复：“拿下它们！” 格温在一旁笑弯了腰。 ———— 诺曼·奥斯本站在一片焦黑的残骸前，神情十分冰冷难看。 一个身着研究员白大褂的男人匆匆穿过倒塌的建筑和钢筋铁骨的废墟，战战兢兢地站到他的身边。 “奥斯本先生。”他态度谦卑地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颤抖，“抱……抱歉打扰您……您要的关于实验对象出逃的录影恐怕……监控系统可能遭到了破坏，什么影像都没能留下。” 奥斯大厦受损严重，他的实验品和研究人员都伤亡惨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记者。 他花大价钱培养的雇佣兵和安保机器人居然让这个普通的记者逃走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诺曼过于明显的愠怒情绪让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窒闷，碧绿的瞳孔如毒蛇般锐利冰寒，令人战栗。 莫名的寒意窜上背脊，男人急忙赶在诺曼开口前，干巴巴地保证：“我们会想办法补救的！” 诺曼正欲发作，就听见一个戏谑轻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粗暴地对待下属可是很不人道的，诺曼。” 只见金并威尔逊·菲斯克穿着黑色的礼服，戴着硬质礼帽，手持一柄烟斗站在他身后。 “菲斯克……市长。”诺曼重重地咀嚼起这个新称呼，警觉地盯着他，“有什么事情要指教吗？” “我们要聊的可太多了。”金并微笑着吸上一口烟斗，“我今天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替你控制好舆论，封锁一些不好的风声，而你却放走了‘铁拳’，搞丢了我一把重要的‘钥匙’。” “所以……你现在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菲斯克？”诺曼冷冷地问。 金并依旧微笑：“当然不是，我是来继续和你谈合作的。” 诺曼沉吟了片刻。 “你不是已经要当上市长了吗，还有必要找我合作？”他微微皱眉，“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金并轻描淡写地抖了抖烟灰。 “多亏了那些超级英雄的努力，这座城市的犯罪率一直保持着稳定的下降趋势。”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所以我提议参议院，不如将某些消遣性的小玩意儿合法化，这样政府也会多一项巨额的收入来源，这对我们的国家和政府不都有着明显的好处吗？” 诺曼心下了然。 原来金并是通过许诺当上纽约市的市长后，就会将大|m和d|品合法化，这才得到了参议院的支持。 “菲斯克，随你怎么折腾，但我已经受够了，我不会再相信你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秘学理论了。” “说好的互利共赢呢，诺曼？别忘了我们一直有着共同的目标。” “说好的？菲斯克，别傻了，那种约定象征的只是一定程度的彼此信任，想必我们两个都没天真到会信以为真的地步。”诺曼脸色难看地冷笑起来，语气恶劣，“我已经帮你做得够多了，甚至把自己亲爱的儿子也搭了进去，但除了你在墨西哥捕捉到了那个共生生物之外，我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回报。” 他明白金并和他一样，都在锲而不舍地寻回失去的东西。 对于他而言，失去的东西是他去世已久的妻子艾米丽，而对于金并来说，他失去的是他的妻子凡妮莎。 但怀揣志同道合的理想和目的，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联盟牢不可破。 “我现在只相信科学的力量，相信我自己。”诺曼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微皱的领口，碧色的眼睛泛着冷光，“魔鬼之息计划在稳步进行中，绿恶魔溶剂也已经完成了，我的研究一定能突破人类生命的极限，实现真正的复活和永生。” “人类的极限……呵呵。”金并听到诺曼的话，低头笑了两声，仿佛在嘲笑诺曼的无知与顽固。 “人类……说到底，也不过是尘埃和灰烬和临时组合物。”他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诺曼，你这样的执着将毫无意义，构筑生命最重要的还是灵魂。” 诺曼的耐心已经到了底部。 他不愿再和金并争辩下去，刚想动身离开，却突兀地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尖锐硬物抵住了他的喉咙。 一个女人缓缓从阴影中浮现了出来，她身材曼妙，全身用红绸一般的干练衣物紧贴包裹，荆棘般的黑色卷曲长发垂散四周，散发出凛冽的芬芳，就像是一簇燃烧的冷火，璀璨灼人，但极度危险。 这个女人手持一把三叉匕首，挟持住了他。 诺曼在看清这个女人样貌的那一刻猛然怔住，碧色的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 他认识这个女人。 艾丽卡·纳奇丝，一个已死之人。 而现在，这个女人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轻微地抽了口气，如同溺水的人忽然破水而出，能够呼吸。 明明足以威胁到生命的危险近在咫尺，他的肩膀却开始剧烈地颤抖，无法抑制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成功了，菲斯克！你居然真的成功了！” 金并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诺曼，那样还不行，那个女人现在只不过是一具空洞的躯壳，还缺少灵魂。” 诺曼抬起眼帘，这才发现，那个女人的双眼中不存在任何鲜活的色彩，只有死气沉沉的，空洞到至极的漆黑。 他的狂热和兴奋瞬间熄灭了不少。 金并缓缓摘下了头上的礼帽：“所以我一定要当上纽约市的市长，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地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我已经等得太久了。”他向诺曼轻声感叹着，“无论是那些烦人的超级英雄，还是神盾局，都不能再阻止我了。” 说完，他背过身去，望着四周林立的高楼。 城市灿烂的灯火永不停歇地闪耀着，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而他，即将君临于此。 他将统御这座城市。 他将实现他的夙愿。 他环视这座繁华的不夜城，愉悦地说： “我将会把纽约彻底变成一座不眠之城。”《 》 114、第 114 章 至尊圣所——拉丁文的原意是“最神圣的地方”。 这栋传说中的至尊圣所就位于纽约市的格林威治村，从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复式建筑没什么两样，只有顶部那圆盘一样的天窗透着些许神秘的气息。 屋外似乎没有门铃，格温正想着要不要提醒彼得礼貌性地敲个门，厚重的红色大门就不应自开。 一个高大冷峻，两鬓花白，脖子上带着奇怪吊坠的男人绕过楼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欢迎来到至尊圣所。”奇异博士斯特兰奇抬着眉说道。 格温有些忐忑：“这位是……” “这就是斯特兰奇博士。”彼得说。 “不必紧张，姑娘。”斯特兰奇看出了格温的紧张，紧绷的眉眼稍缓，“你可以把这当做一次简单的会诊，把我当成一位普通的医生，就像看牙疼一样。” 他理了理袖口，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少了点儿必要存在的东西，于是回头朝身后的王问道：“王，你知道我那天杀的魔浮斗篷去哪了吗？” 王愣了片刻：“应该在尼山缇之柜？你的斗篷最近很喜欢都躲在一堆萨坦尼士魔杖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红色的斗篷就从楼上飞了出来，它卷起布料的一角，摆出手一样的形态，很殷勤地扶了扶格温的手，作出一个请进的手势，仿佛一个绅士。 格温笑了起来，大着胆子拽了拽斗篷的衣角。 斯特兰奇瞪了这个双标的斗篷一眼。 至尊圣所的内部有着一股古老圣堂的神秘气息。 雾蒙蒙的阳光如薄纱一般从那扇奇特的圆形天窗的缝隙斜落进来，尘埃被镀上了一层微光，静静地漂浮在空气中。 本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座圣殿，就像是来参观的游客一样：“哇哦，这里可真是令人惊叹。” 他瞥见楼梯旁那口醒目的黝黑大锅，感觉那简直与虚构的魔法世界中魔法师用来炼制魔药的坩埚一模一样，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斯特兰奇顿时像只炸了毛的猫，厉声阻止道：“别碰那个东西！那可是万物之鼎，里面蕴藏的是宇宙的奥妙，能看到这个世界的一切过去以及未来！” “好的。”本瞪大眼睛，举起了双手。 “这里是这个星球现存最大的魔法秘籍和魔法道具的集中地。”斯特兰奇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吹牛，这里随便一样东西都具有十足的危险性，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巨大的灾祸，所以除了地板之外别碰你们看见的任何东西。” 如果放在平时，彼得肯定也会像本一样，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至尊圣所里的神奇事物，但现在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开始，他心里的焦虑和恐慌都在不断累积，想法也变得越发纷杂，然而此刻，他也只能相信眼前这位法师，硬着头皮跟着对方走上楼梯，绕过回廊。 “博士，你待会儿会对他们做什么？”他屏着呼吸，小声地问斯特兰奇。 “当然是尝试重新施展卡夫卡咒。”斯特兰奇回答。 “好……好吧。”彼得结巴了起来，眼角无精打采地垂下，满脸都是过于明显的失落。 斯特兰奇看在眼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遇到这个孩子之后，他叹气的次数简直可以和过去人生的总和相抵。 “你放心吧，我只是试试咒语的效力是否出了问题，找到问题的根源后，我会将记忆还给那个女孩的。” 彼得总算打起了一些精神，褪去了一些惊弓之鸟的紧张感。 短暂的路程被磨蹭成了好几分钟，所有人才全部挤进了一个昏暗封闭的小房间。 斯特兰奇轻轻抬手，点燃了一个古老的香炉，燃烧的火焰中飘出带着香气的灰屑。 和大多数魔法一样，这种神奇的香料同样来自历史悠久的东方古国，从中世纪开始，欧洲的灵媒就开始使用这种香料，缥缈的香气能够更好的平复精神与灵魂。 在袅袅香烟的萦绕中，格温正襟危坐，专注着望着面前的法师。 奇异博士举起了双手，流转的魔法光粒凝固成金橙色的法阵，细碎的呢喃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开来。 “以永生的维山帝之名，以全视之眼阿戈摩托之名，以拉戈锋尔七环与蒙诺普尔十二月之名，以瓦图姆乾坤之舆，法尔特拉氤氲之气……” 法阵急速地旋转起来，迸发出耀目的光芒，空气如沸腾的水流一般震动嗡鸣。 轰隆一声！ 当最后一股强烈的气浪在屋内掀动开来，法阵的旋转停滞了，崩散成无数发光的碎片。 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 格温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困惑。 “好像……什么效果都没有。”她迟疑地歪了下头。 半晌过去，斯特兰奇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来一次。”他竖起了食指，当做无事发生。 不服气的奇异博士再度施法，他用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低声念诵咒语，将魔力汇聚成精妙的法阵。 结果却是同样崩裂。 “貌似……还是没有什么效果。”格温小心翼翼地说，或许怕伤及这个伟大法师的自尊心，她的声音尽量放得轻。 斯特兰奇的瞳孔放大了一瞬间。 “再来一次。”他尴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然而最后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王甚至都开始打起了哈欠：“斯特兰奇，你能行吗？要不还是我来吧，毕竟我才是现任的至尊法师。” 斯特兰奇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魔法居然毫无作用，这还是自他被古一选中，成为至尊法师以来的头一回。 他的灵感和直觉都在疯狂警示这一切的不同寻常。 “看来我要换个方式了。”他长长地喘出一口气，“既然你每晚都在做着奇怪的梦，那我就去拜访一下你的梦境。” 他伸手一指，香炉中的火焰燃烧得更旺，充沛的香气在房间里游走。 “可是……”格温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彼得，声音轻微到嘴唇都看不出动静。 折腾了那么久，她对这位传说中的地球前任至尊法师已经产生了一点点怀疑。 顶着所有人质疑的目光，斯特兰奇头更大了。 “你现在必须入睡。”他沉声对格温说道。 为了证明自己，他更加专注地集中自己精神和法力。 他将魔法凝聚在指尖，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挂在他胸前的阿戈摩托之眼开始绽放光芒。 它缓慢地张开来，显露出一只藏于其中的金属之眼。 “怎么……睡……”格温刚想询问，金橙色的魔法光芒再次笼罩整个房间。 这次不再是遗忘魔法，而是别的。 昏沉的睡意就如潮水袭来，身体像是忽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中的人影模糊成色彩斑斓的碎块，她很快就栽倒在了彼得怀里。 斯特兰奇也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灵魂浮出身体。 他进入了少女的梦境。 耳边传来了狂风的嘶吼，紧接着是汽车疾驰而过的响动，行人来往奔走的脚步声，喧嚣的声音如海潮般涌动。 他睁开双眼，环顾这个梦境。 这里分明是天气阴霾，光影纷暗的纽约街头，真实得不像是一场梦，倒像是一段真实的记忆。 他很快就在一片晃动的人影中看见了行色匆匆的少女。 她奔走在拥挤的纽约街道上，皮包挂在肩上晃动着，靴跟清脆地叩击着水泥地面，试图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却在下一刻停了下来。 他想要跟过去看个仔细，周围的景色猛然波动变幻起来，视野瞬间被耀目的火光吞没。 仿佛是凡人无法直接凝视之物。 轰燃的热浪扑面而来，赤红的火焰缠绕住他的灵体，他的魔力发出了凄切的哀鸣，鸣动的声音如同怒雷。 不可凝视……不可凝视……不可凝视…… 不可凝视！ 烈火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灼烧成飞灰，惨烈的痛苦传递到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灵体接近崩溃，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世界就陷入无声的寂静，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就像有人强行拔掉了电源，涅灭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本。 在斯特兰奇进入梦境之后，脚下的地面就开始发出轻微的震动，很快，不止是地面，整个圣殿都开始跟着剧烈地摇晃起来。 墙上的物品纷纷掉落，玻璃制品接连碎裂。 他勉强用蛛丝网住了几个砸落下来的法器，还顺带捞住了站立不稳的王。 “什么情况？”彼得惊慌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也意识到了不对，想要叫醒怀中的少女。 然而下一秒，怀中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将他狠狠推开，然后反手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少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浓烈的愤怒，眉毛挑成桀骜的弧度。 她瞪着他们，粗鲁地咒骂道：“你们他妈的是谁啊？”《 》 115、第 115 章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她的五感像是被搅浑了一样融化翻滚，经过一片混乱不堪的变幻后，一切才沉寂了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格温终于感受到了实质性的支撑。 感官在渐渐复苏。 她听到了虫鸣和微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隔着透明的落地窗，模糊不堪地回响。 针线一般细密的光线透过叶隙照射进来，阳光的暖意沿着细腻的木质纹理浸入掌心，再沿着皮肤缓缓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将她僵硬的四肢唤醒。 她撑起身子，头昏沉得厉害。 陌生的房间映入眼帘，散漫的思绪断断续续地汇聚了起来，她开始迷茫地思考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隐约瞥见有一面落地镜，她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 窗帘无声地在风中摇晃。 她睁大眼睛用手捏了捏脸颊。 镜中的少女化着十分夸张的妆容，底妆白到吓人，嘴唇和眼影都黑得发紫，鼻尖挂着一个夸张的鼻环，身上的裙摆由厚重的黑纱堆叠而成，有着浓厚的暗黑系哥特风格，仿佛是要打扮成吸血鬼去参加某个万圣节派对。 最重要的是，她依稀可以看出镜子里倒映的那张脸不是她的。 脚下的地板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她回过神，弯腰捡起手机，犹豫了半晌，还是咬着牙将屏幕划开了。 还没来得及翻找手机里的信息，她就被桌面的背景图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是一对少男少女，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少年有着一头柔顺的浅棕色短发，一分为二的刘海垂扫在眉前，眸子的颜色也是棕色，剔透得如同琥珀一样。 他灿烂的笑容几乎要占据整张画面，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活力，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浅金色长发少女则截然不同。 少女穿着张扬的铆钉黑夹克，她双手抱着手臂，独自靠在一旁，表情抗拒疏离，化着浓妆的五官极具攻击性，眼角眉梢都是凌厉到放肆的明艳，偏偏双眸是温柔的湛蓝色，好像是蔚蓝纯净的天空。 她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好一会儿，轻轻熄灭了手机屏幕，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一个清晰的猜测。 这一定又是一个平行世界，就像她在过去无数的梦里见过的那样。 窗外传来低低的虫鸣，蓬勃的绿意在炽热的光照下茂盛绽放，再绚丽缭乱地折射在玻璃窗上，分明是盛夏的光景。 身上的衣裙过于笨重沉闷，她决定暂时把它们换下来，换成轻便一些的衣服。 她打开房间里的衣柜，再次感受到了震撼。 柜子里的衣服全是她不能理解的样式，从外套到裤子满是铆钉和破洞，不是和身上这件差不多的暗黑哥特系列，就是浮夸的朋克风，就连t恤都短得过分，都是完全露出肚脐的那种，感觉穿上半天就会生病拉肚子的程度。 按照她父亲乔治的说法，只有那种不学无术，喜欢蹦迪泡吧的不良少女才会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 她在衣柜里翻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些稍微正常一点儿衣物，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和男式的黑色连帽卫衣。 大脑还是昏沉得厉害。 沉思了片刻后，她决定干脆去把脸上的浓妆也全部洗掉。 冰凉的水流倾注而下，头疼的感觉才减轻了许多。 将脸上的妆容全部洗净，她抬起眼帘，和镜中的倒影对上了视线。 镜中的少女苍白瘦弱，金发蓝眸，变成了和她有几分相像的模样，就是鼻尖上的鼻环依旧有些扎眼。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轻柔的询问：“格温，是你在盥洗室里面吗？” 在持续流淌的水声中，她顿了顿，然后冷静地关上了水龙头，语气淡然地开口回应：“是我，我很快就好了。” 说完，她胡乱收拾了一下，走出了盥洗室。 站在门外等待她的是一个年长的陌生女人，她有着一头利落的白色短发，身上围着围裙，尽管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依旧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 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看到她的时候，心中就莫名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不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她平行世界的母亲海伦，正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开口打声招呼，却发现这个陌生女人在看见她的瞬间就忽然愣在原地，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亲爱的，你今天看上去似乎有点儿不一样。” “是吗？”格温疑惑地望着这个陌生女人，旋即理解到女人诧异的是她现在的这副装扮。 陌生女人还在试图组织语言：“很……很……” “很保守？”格温迟疑地补充。 她迅速眨了眨眼，接着说：“偶尔穿得普通一点儿，感觉也不错。” 陌生女人轻轻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矛盾：“不过那件卫衣……我记得好像是彼得的衣服。”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格温愣了一下。 在彼此短暂的沉默中，喷薄而出的尴尬笼罩着她。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的格温·史黛西和彼得·帕克应该并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但问题是，她明明就是在房间的衣柜里找到这件衣服的。 可惜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思考更多，她只能装作云淡风轻地挤出一个微笑，笑得很勉强。 好在女人也没有深究下去，而是急匆匆下楼去了厨房：“差点儿忘了锅里的东西，牛奶已经放在桌子上了，快去趁热喝掉吧，早餐马上就要做好了。” 格温如释重负地直奔餐桌。 热好的牛奶在桌子上冒着热气，厨房里不断溢出培根和煎蛋的咸香味。 她拘谨地喝了一小口牛奶，便听见一旁的电视机开始播报起晨间新闻，不禁仰头看向屏幕。 画面里有个娇小的身影拉着丝线一样的东西，在摩天大楼上一晃而过，红黑色的蛛网战服格外显眼。 “我的天啊大伙们！我的天啊！今天是历史性的一天！大家都知道有个新蜘蛛侠最近在纽约荡来荡去！我弄到了他的画面！历史性的画面！”记者采访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她正对着尽头绘声绘色地比划着，“今天他在和一个大坏蛋战斗，就离我的公寓差不多五个街区远而已！我全部都拍下来了！” “新蜘蛛侠？”格温茫然地重复。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了一则手机录下的模糊视频，并定格到了那个红黑色的蜘蛛侠拳击敌人的那一幕。 定格的画面经过人为放大，重点圈画了其中的细节。 破损的战衣下露出了深棕色的皮肉，明显和彼得不一样。 “大家看到了吗！”拍下这一幕的姑娘激动无比地说，或许因为她本人也是个拉丁裔，“这个新蜘蛛侠的皮肤是棕色的！他是个有色人种！这太劲爆了！” “这究竟是……”格温呆怔地喃喃道，脑海被过量的信息冲击到几近空白，心中某样东西在无声地坍塌。 她正思绪万千，刚出锅的煎蛋已经盛到了她面前盘子里。 “没想到你还留着彼得的东西。”陌生的女人温柔地看着她，眼眸中却浮现出隐秘的哀伤，“不过你现在能这么想，彼得应该会很高兴的。他以前总是希望你能变得像普通女孩一样。” 格温僵硬在原处，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一动不动。 她试图去思考女人的话，但大脑一团浆糊，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离开来，凝聚不了任何清晰的想法。 沉寂的空气中漂浮着煎蛋浓郁的焦香。 “啊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话。”女人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双手扶上她的肩膀，柔声安抚她，“但我想，他并不是想强迫你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而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 “以前？留着？”格温生硬地小声问道，捕捉到了女人话语里这些微妙的词汇，心中的疑虑和不安越来越多。 桌上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胸口传来一阵阵窒闷的错觉，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点点凉透，她脸色发白地解开屏幕。 是电子日历在提醒她今天有一项十分重要的日程安排。 【今天要去看望讨厌鬼彼得。】 然而，目的地分明是一处墓地。 ———— “你？彼得·帕克？” 少女冷笑了一声。 彼得点了点头。 “你说你叫彼得·帕克，是吗？”少女再次确认。 彼得难过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认不出他的少女，声音僵涩颤抖：“虽然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我确实是你的男朋友。” 他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脸上却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巴掌。 “你……你你你……”他捂着脸，又懵又委屈，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那温柔可爱的女朋友在失去了记忆之后，居然会变得如此暴力。 少女不屑地抬手吹了吹指甲，然后对他竖起了一个中指。 “我他妈最讨厌的人就是彼得·帕克了。”《 》 116、第 116 章 格温抬头望去。 碧空万里，强烈的日光将整片天空都照亮成浓厚凝实的深蓝。无数高大的石制墓碑规整地耸立在平缓的坡地间，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来墓地的人并不多，远远望去只有零星的几个，显得这里更加冷清寂静。 呆立了好半晌，她才收回涣散的视线，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座墓碑并不是空白的。 这座墓碑属于彼得·帕克。 上面镌刻的名字太过熟悉，熟悉到她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心脏就蔓生出细细密密的疼。 这种沉重而悲伤的心情毫无疑问是陌生的。 这个死去的彼得对她来说陌生人，就像此时此刻站在她身边的年长的短发女人，虽然她和彼得的姨妈梅姨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但是长相却完全不同。 她只是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过客。 这个世界的彼得死了，但她的彼得还好好地活着。 她有时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个冷漠的旁观者，有时又觉得自己就是这里的格温，在为这个埋骨于此的少年哀伤。 和所有故事的开头一样，这个少年意外获得了超能力，他立志保护这个世界并成为了人们的英雄，只不过结局并不美好。 为了保护别人，他最终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格温，你还好吗？”这个世界的梅姨在提醒她，因为到了她该献花的时候了。 一束雏菊交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子，垂落的手轻轻握着花束，却迟迟无法放下。 灿烂的光线穿过云影和树荫，半明半暗地笼罩在她的身上。 花束变得十分沉重，洁白的雏菊沐浴在阳光里，每一片花瓣都盈着朦胧的微光。 她发现自己无法抬头。 她无法默念刻在墓碑上的那些文字。 她为什么在乎一个陌生人？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躺在冰冷墓地里的彼得并不是她熟知的那个彼得，是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为什么要在乎呢？她再度质问自己。 彼得·帕克只是人群中的一个名字，从来不独属于一个人。 他只是……其中一个蜘蛛侠。 然而，当她放下花束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墓碑。 微风吹拂，树影摇曳，两相交织，墓碑上的那个名字一半浸在光芒里，一半沉在阴影中。 她突然觉得很不公平。 蜘蛛侠是一个面具，是一个符号，是一个神话。即使面具下的那个人死去了，也会有新的蜘蛛侠取代他，成为新的英雄。 那么……彼得·帕克呢？ 人们只会欢呼新英雄的降临，新奇于新出现的那个蜘蛛侠是个稀有的有色人种，就这样一无所知地兴奋着。 没人会在乎面具下原本的那个少年。 他会被人们逐渐地遗忘，正如沉眠在这里的所有死人一样。 格温沉默地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阵微风吹起她垂散的发丝，墓碑前的花束簌簌摇动。 原来她是难过的，她在为这个少年的结局而难过。 他明明是那么善良而坚韧，过去他就像清风一样穿过纽约市的上空，在无数危难的时刻，毫无保留地为人们带来救赎和希望。 他死的时候才十六岁，他救过那么多人，他不应该一个人孤独地被埋葬在这里。 他明明……和她的彼得一样美好。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越是思考这些，早上吃进肚子里的那些煎蛋和培根就越发翻搅她的胃。 心痛和担忧混杂在一起，交织成满腔的酸涩。 她会不受控制地想到这些她无比担忧的事情很可能也会在她的世界应验，她的彼得也会像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她无法接受。 她不得不暂时远离这里，调整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的胃好受一些：“我很抱歉，我想暂时离开一下。” 狼狈逃离之后，她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 正打算回去的时候，一个轻缓飘忽的嗓音忽然在她的身后响起，如同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你好像很难过？” 格温抬起头来，一下子愣住了。 日光变得不再刺眼，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不远处碧蓝如洗的天空下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 栗色的长发挽成一束麻花辫，随意地泼洒在她的肩头，她穿着休闲轻便的外衣，看起来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和周围的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 格温愣愣地凝望这个女人。 她没想到，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居然会出现一个她熟悉的面孔。 她认识这张脸。 这张脸属于复仇者联盟曾经的一员，旺达·马克西莫夫。 有风吹过，搅动起一阵落叶，寂然无声地飘零到脚下。 周围空无一人，就只有她们在四目相对。 格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不敢开口说话，甚至不敢用力地呼吸。 “请问……我们认识吗？”她试探性地问道，“你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女人不置可否地望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蔚蓝的天空蓦地被一层厚重的阴云遮盖住，灿烂的光线逐渐沉淀了下去，明快的色调一下被抽离成阴郁的浅淡。 格温莫名觉得全身被寒冷所缠绕。 她终于隐约想起身为警察局长的父亲乔治曾隐晦地提到过旺达·马克西莫夫。他说旺达在烁灭终结之后，犯下了一个大错，并称呼其为堕落的英雄，只是那时她并未放在心上。 她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本能地朝后缩了一下，畏惧感从她的心底密密麻麻地萌生出来，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指尖都开始变得冰冷僵硬。 女人歪了歪头，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方才那座墓碑的方向。 “你很在意他的死亡吗？”她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动，“但他明明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短促的寂静因为这句毛骨悚然的话语崩塌开来。 格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抿了抿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嗓音却保留了几分无法掩饰的颤抖：“你到底是谁？” 厚重的云层彻底遮住了太阳，周围的一切变得黑暗而阴冷，仿佛一下次从夏季转换到了冬天，冷冽弥漫的低温包围住她，禁锢住她的脚步。 女人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她，只是泰然自若地向她走来。 挽束成辫的长发逐渐失去了束缚，一丝一缕地飘动在风里，淡淡的红色开始在她的眼底积蓄翻涌，她带着莫名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她轻声对她说，这次的回答得十分干脆，“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宇宙。” 她缓缓抬手。 深红色的光粒如同烟雾一般，在她的指尖逸散开来。 四周的景色瞬间开始衰败，茂盛的树丛枯萎成姜黄色，细瘦的枯叶摇摇晃晃地挂在枝丫上，变得满是死寂。 威严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天地之间，头顶的天幕翻涌起黑雾，血红的闪电轰鸣咆哮，为她加冕了绯红的发冠，最后收束成绯色的裙摆，在风中摇曳。 她原本浅淡的瞳孔也彻底染上了暗沉的猩红，仿佛流淌着赤红的火焰。 “我叫旺达。” 她站在格温的面前，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漠。 “我有过很多名号，但其中最响亮的一个是……绯红女巫。”《 》 117、第 117 章 斯特兰奇是在一阵吵闹声中惊醒的。 此刻，神圣的至尊圣所已经是一片狼藉。 他常用来小憩的那把躺椅被折断成了两截，他珍爱的羊毛地毯破了好几个大洞，各种物品的碎片残骸铺满了一地，到处都是翻倒的奇珍藏品和魔法道具。 如果放在平时，斯特兰奇百分之一百会杀了把至尊圣所破坏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力气。 他甚至还喘不过气来。 只要他一想到刚才在梦境里看到的东西，宛如深海般的恐惧就会将他淹没。 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他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 他维生物，域外恶魔，地狱恶灵……甚至是能够和多玛姆匹敌的存在。不管那是什么的，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不属于人类。 荒唐的混乱并没有因为他的苏醒而结束。 彼得还在上蹿下跳地叫嚷着：“恶灵附身！一定是恶灵附身！！” 而王刚刚甩手挥出一条魔法鞭，缠绕住了一脸凶色的金发少女。 “你们这群混蛋！杂碎！放开我！！”金发少女被捆住双手，只能高声咒骂道。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格温才不会这样说话，一定是有恶灵附身在她身上了！”彼得再一次拔高了声调，发颤的词句语速极快地从他的嘴里蹦出，“快把那个恶灵赶走！” 少女跌落在地上，用泛红的双眼瞪着他，湿润的水雾迅速在眼眶中聚集起来，情绪肉眼可见地崩溃。 彼得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泪光，一下子又慌了手脚。 于是他又转过头，支支吾吾地向王恳求说：“我觉得我们对她有点儿粗暴了，还是温柔一点儿比较好，毕竟这具身体还是属于格温的。” “可是……你确定她那样的状态，不应该先把她彻底控制住再说吗？”王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 话音未落，他手中紧握的魔法鞭就已经崩散成了无数金色的光点，转而化作了一座金橙色的魔法牢笼，将少女牢牢禁锢在里面。 施展这个魔法的明显另有其人。 “这位法师终于醒了。”本指了指斯特兰奇，提醒道。 彼得双眼一亮，看到斯特兰奇的那一刻就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 “博士！史蒂芬！你终于醒了？！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格温会变成这样？”他一跃而起，激动地拎起斗篷的竖领，急切而疯狂地摇晃起来，“求求你了！快救救我们！快把我的女朋友……把我的格温还给我！” 斯特兰奇被晃得头晕脑胀，却难得没有对彼得生气。 “孩子……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他叹息了起来，声音很低，“我的咒语并没有失控。” 他微微侧身，看向被困在魔法牢笼里的少女。 “是她。” 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笃定到没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原因在她身上。” ———— 是痛苦吗？ 还是难过？ 她在很久以前，就不会区分了。 她一直试着忘记过去的事情，无论是故乡被毁灭还是失去父母和亲哥哥，接着失去朋友和挚爱之人……她通通都想要忘记。 但她回忆起的过去的事情却更多，她总是会想起她的孩子。 那是她和幻视的孩子，她用魔法创造的两个孩子。 她一直都知道这两个孩子其实不是人类，他们的灵魂是魔鬼一部分，他们的身体由她的悲伤和欲望构建，他们的存在只是虚妄。 她总会试着不去想起他们，却无论如此都放心不下。 不…… 不不不！ 他们就是她的孩子。 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如果是在其他平行宇宙，他们就会是她的孩子，他们一直是她的孩子。 旺达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盖过猩红的瞳孔。 “我的丈夫……幻视……已经不在了。”她耐心地对面前这个金发少女述说起来，低沉舒缓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悲伤，“我的两个儿子，也已经不在了。” 格温被这股真切的哀伤所感染。 她张开口，艰难而笨拙地安慰起来：“我……我很抱歉你遇到这些。” 旺达微微一顿，破碎而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表情变得有些阴暗。 “但我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她说，“我听见他们在别的世界呼唤我。” 没有波澜的声音宛如结冰的湖面。 “什么？”格温不解地愣在原地。 她不明白这个曾经的超级英雄到底怎么了，但此刻她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清晰的想法，那就是她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周围的草木被腐蚀得更加厉害，抽离了一切鲜活的色彩，彻底凋亡在风里。 旺达还在自顾自地继续。 “他们在恳求我去拯救他们。”她的神态重新变得温柔起来，语气也充满了眷恋，“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对吗？” 格温极力压制住自己的畏惧，迟缓地垂下视线，回答道：“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旺达眼里好不容易浮现出来的温度转瞬即逝。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地说：“我想请你帮我打开多元宇宙的通路。” 格温微微睁大眼睛。 “多元宇宙？”她咬着嘴唇，紧张到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开口，“你在说笑吗？” “你是个梦境行者，你拥有这种力量，你可以帮助我。”旺达固执而认真地说，眼神平静阴郁。 格温惊惧地向后退去：“不可能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是……” “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旺达的声音轻如寒雾，“是你将不同的世界连接到了一起，是你打开了这个宇宙的通路，而我……只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 格温的心脏剧烈地挣扎起来，跳动的频率被恐惧催动到失衡，几乎要撞碎她的胸腔。 这些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她选择掉头逃离这里。 旺达叹息了一声，神情满是冰凉的失望。 她缓缓挥手，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本诡异的黑色魔法书。 “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真的……”书页随风翻动，深红而混沌的魔法能量缠绕在她苍白的手指上，“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女巫的声音带起了细微的气流，如同蛇吐出的信子，冰凉地绕上她的耳廓。 还不及反应，这股猩红的能量就直直地冲向了她，死死地捆束住她的全身。 一股仿佛能洞穿骨髓，毁灭灵魂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 视野中，绯红的女巫变成了模糊而扁平的剪影，她轻缓冷漠的声音也被抽拉成单调不清的背景噪音。整个世界像倾倒地沙漏一样，快速地滑向虚无的空白。 意识断裂之前，她看到了一缕又一缕银白色的丝线在绯色的光芒中逐渐显露了出来。 这些丝线全部源自她的身体，密密麻麻地交错延伸，穿越了多元宇宙的壁垒，最后收束在了位于另一个次元的纽约市至尊圣所。 拥有至尊法师力量的奇异博士满脸忧色地望着这些无形的丝线，对年轻的蜘蛛侠说道：“连接到其他多元宇宙的，是她本身。”《 》 118、第 118 章 视野剧烈摇晃，黑暗如同冰冷的海水汹涌地将她的意识淹没。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又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格温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就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一样。 此刻，她仿佛正站在繁华大街的人行步道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耸立在两侧，绚烂的霓虹灯光照亮了夜空，看起来和夜晚的纽约市别无二致。 只不过这里，空无一人。 绯红女巫不见了，只留下纷暗的光影。 夜风袭来，马路对面的信号灯不停地闪烁，朦胧的鸣笛声沉淀在冰冷的空气里，所有喧嚣的声音遥远模糊得好像隔着一层水面，被涂抹成了单薄的影子。 就和那晚一样…… 她忽然怔住。 那晚？ 她想不起来了。 似乎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从她的记忆中删除了。 她呆呆地站立在十字路口。 过了很久，一个活人都不曾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终于确信这里是一座完完全全的死寂之地。 她开始感到害怕。 恐惧爬满她的每一寸神经，嘴唇被咬得发白，脸色血色全无。 “彼得——！”强烈的不安驱使她本能喊出这个名字，她用尽力气叫喊起来，试图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彼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声音传出去，迟缓地消失在混沌不堪的夜色之中，就像坏掉的收音机浸入了幽沉的水面，得不到任何回应。 心脏接近失控地疯狂跳跃，她疲惫地瘫软在地面上，不断喘息着。 冰冷的霓虹光芒落在她的眼睫和脸颊上，街道上的橱窗如同一面方形的镜子，照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模糊而破碎的记忆倏然落入她的脑海中，荡开一片极浅的涟漪。 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夜空，仿佛有无数汽车在道路上疾驰，扬起震耳欲聋的轰鸣，晃动的人影连成海潮，在稠朦的光线下一闪而过。 然而，瞬息的喧闹就像是她的幻觉，很快就消弭得无影无踪，寒冷又空旷的死寂再度笼罩了下来。 她忘记的呼吸一齐落了回来，回忆也跟着一起戛然而止。 她失去了那天晚上的记忆。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那晚之所以在商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是因为她看到了某些东西。 玻璃表面的光线波动了一下，浮动在上面的倒影发生了变化。 镜中的她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和她的记忆中断的那一幕重叠在了一起。 她颤抖地回过头。 混沌的视线中，一个男孩站在她的面前。 影影绰绰的光斑落在他稚嫩的脸上，他的棕色短发卷曲而散乱，一双眼眸中一半浮动着清澈的蓝色，一半承载着纷乱的霓虹和睫毛纤长的剪影，就这样不带情绪地注视着她。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她说些什么，可晚风吞没了他声音，她只能依稀辨认出他的嘴型。 他说的是…… 她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 是的，她隐约想起来了。 那晚也是一样，这个男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然后叫住了她。 看见他开合的嘴唇，她不禁睁大了眼睛，错愕地望着他。 他说的分明是： “妈妈。” …… 道路口的指示灯闪烁不停，泛黄的广告画报在寒风中翻动。 她的耳边充斥着嗡鸣，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到无法动弹。 “又见面了，妈妈。”她听见男孩轻声对自己说道。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瞳孔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涣散，下意识地朝后缩去：“你叫我什么？” 男孩歪了下头，嘴角缓缓翘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母亲……”他换了一个称呼方式，拖长的尾音里满是亲昵的依恋，“我亲爱的母亲。”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能出声，声音彻底卡在了喉咙里，大脑跟生锈的齿轮一样完全运转不开。 男孩微微前倾，伸手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再轻柔地为她别在耳后。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她，这个表情让他的眉眼看上去与彼得越发相像，以至于到了毛骨悚然的程度。 她浑身发寒，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不加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恐惧与抗拒。 男孩一下子变得有些悲伤。 “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他从喉咙中挤出不解的声音，“我是理查德啊，母亲。” 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找回清醒的神智。 “你认错人了。”她压抑着颤抖的嗓音，“我现在也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有孩子？” 男孩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妈妈，那时我就告诉过你了。”他耷拉着嘴角对她说，“我是因果的投影，是命运选择的结果，是命运之线指引我出现在这里的。” “这里？”她迟钝地反问。 男孩耸了耸肩。 “这里是生命与命运交织之所，这里是所有蜘蛛的力量之源，这里连接着所有宇宙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他放缓了语速，耐心细致地吞吐每一个词句。 “这里是‘蛛网’。” 全是一些意义不明的话，不断超越着她的认知。 她微微皱起眉尖，实在思考不出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一定是疯了。”她自言自语地喃喃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如何离开这里才是她目前最需要弄清楚的一件事。 于是，她决定把这个古怪的小男孩抛在一边，摇晃地从地上站起身。 “嘘……”男孩朝她竖起了食指。 他向远方眺望过去，蓝色的眼眸轻轻眯起来，眼神里色彩深沉到没有确切的焦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里。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倏然抬头。 夜色寂然无声，四周的霓虹招牌危险地闪了闪，绚烂的绯色光芒在黑暗深处中慢慢汇聚起来，恍然似水面波动的幻光。 “看来，有个不速之客闯进这片灵网空间了。” 男孩收回目光，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一点点地扬起。 “那个女巫，要来了。”《 》 119、第 119 章 “你们都看不到这些丝线吗？” 斯特兰奇的目光谨慎地在四处游移。 在他的视野里，苍白交错的蜘蛛网遍布至尊圣所的每个角落，一直蔓延到虚空，轻薄得像是一团团随时飘散的雾气，但当他想要伸手触碰那些蛛丝的时候，就什么也摸不到了，如同产生了幻觉一般。 王紧跟斯特兰奇的视线移动双眼，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你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吗，斯特兰奇？” 但他丝毫不怀疑斯特兰奇的判断，毕竟斯特兰奇是古一法师选中的人，拥有极其罕见的魔法天赋，更容易接触到神秘现象，能看到他看不见的东西也毫不奇怪。 “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许是因为阿戈摩托之眼。”他略微沉吟，注意到缀在斯特兰奇胸前的那个奇特的护身符正散发着淡淡的魔法光辉，于是恍然地解释说，“它不止是用来封印时间宝石的密封装置，还是一件极其强大的法器。它由维山帝之一的‘全视’阿戈摩托所创造，可以用于查找和显示真相，你学习魔法的时间还不算长，以至于经常忽略了它的力量。” 斯特兰奇摸了摸鼻子。 其实他一直有在运用阿戈摩托之眼的奇妙力量偷看一些人的梦境和秘密，但这些话不能告诉王，否则他又会被王责骂滥用魔法。 “那现在怎么办？”彼得已经将本就凌乱不堪的头发抓揉得更加不成样子，无数复杂的情绪和思绪拥挤在他的脑海中，搅得他不知所措。 斯特兰奇犹豫了几秒，心虚地说道：“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的小女友的灵体不在这里，她或许穿越到了其他的平行宇宙，又或许遗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维度。” 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彼得慢慢蜷握成拳的手指，神情也变得更加焦躁而急切，连忙又补充说：“不过，我猜想这些丝线可以告诉我们她的去向。” 这番话勉强给了彼得一丝安慰，但旋即他有了新的担忧：“但是这些丝线没有实体，又只有你能看见它们，我们也很难知道它们到底连接到了哪里。”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又开始了天崩地裂般的震动。 在摇晃中，彼得迅速地稳住了身形，脸色骤然一变。 一股强烈的预感毫无征兆地刺入了他的后脑，他的蜘蛛感应有了奇特的反应。 那并非是预知到危险来临时的剧烈刺痛，而是格温的声音穿过无数次元和空间，沉默无声地响彻在他的耳边。 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与身影。 她因为筋疲力尽而崩溃发出的啜泣声。 她无数次焦急而绝望地呼唤他的名字，等待着他的回应。 “彼得……彼得……彼得——！” 格温忍着喉咙撕扯的疼痛，拼命地叫喊。 战栗和恐惧不断刺激她紧绷的神经，心脏的跳动频率已经完全失衡。 她无数次地尝试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然而，不管她怎么奔跑，都只能再次跑回那个十字路口。 这座空洞诡异的无人之城就像一座华美的囚笼，将她囚禁在其中，她只能彷徨无措地徘徊在这里，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 赤红的闪电在天幕中不断划过，路口的红绿信号灯像是坏掉了一样，频繁而杂乱地闪烁着。 那道绚烂危险的绯色光晕涌动收缩着，越来越近，周围的建筑物也越来越扭曲，像是接连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不断被蚕食直到被彻底破坏。 那个自称是她儿子的小男孩就这样坐到了路口的信号灯上，晃荡着双腿，冷眼旁观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逃离却又无可奈何地回到原地，并且还悠哉地哼唱着一首曲调和歌词都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谣：“快快闭上眼，快快入睡眠。尖刀手中握，羊儿身上砍。先把母羊杀，又把小羊宰。快快闭上眼，尖刀向你来。” 她的膝盖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不知是在哪一次奔跑时不小心摔倒而留下的伤口愈发严重起来，她只能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泪水慢慢地从她的眼眶滴落出来，无声地融化在空气中。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啧声。 “你逃不掉的，这样跑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里的通路根本没有打开。”男孩轻盈地摇晃双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他的笑容跟普通的孩子一样天真烂漫，结合了她与彼得特点的五官漂亮又无辜，但语气总是漫不经心的，莫名透着一股直白的残忍，清澈和恶意似乎同时存在，让人心生畏惧。 根本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那个女巫拥有修改一切事物的强大力量（指的是混沌魔法），尽管你一直在拒绝她进来，但她入侵这里只是时间问题。”男孩眼神狡黠地说，“真可怕呀真可怕。” 她咬住牙齿擦了擦眼泪，别过头去，默不作声。 “但是妈妈，你也拥有特殊的能力哦。”男孩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自顾自地继续说，“不如……你就按照她的要求，帮她打开通路好了，这样就能平息她的怒火，不是吗？” 他的口吻明显带着鼓动的意味。 “你现在已经是‘蛛网’的一部分了，你已经成为这张巨网联系紧密的存在，你拥有连接这里的力量。” “这张生命与命运之网的所有道路……由你来掌握。” “闭嘴！我受够了！”她捂起耳朵，急促地喘息着，“我说过了！我做不到！” “妈妈，想要运用你自身的力量，就必须拥有诞生于内心的极其强烈的愿望与信念，强烈到可以扭曲现实和因果。”男孩抬起头，遥望远方不断逼近的绯红暗影，语气平和愉快，“你看那个女巫，她所有的悲伤与痛苦，以及放不下的执念都是她的力量源泉。” 说完，他便双手托脸，饶有趣味地垂眸望向狼狈的她。 “她能施展自己的力量，你当然也能做到哦，就像你现在拒绝她进入这里一样。” 她充耳不闻，只是拖动双腿继续前行。 男孩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说：“惹恼一个护子心切的母亲可是很可怕的，说不定她连世界都能毁灭给你看。” 可是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身后微弱的余音消弭在了黑暗之中，淡粉色的浓雾涡动着包围了周边的道路，赤红的雷鸣骤然炸响在头顶。 她头皮发麻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已经映出了绯红女巫的身影。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绯红女巫带着狂风和雷鸣降临在这里，毫无依凭地悬浮在空中。 同样漂浮在空中的那本黑色魔法书在风中飞快滚动着书页。 “帮我打开多元宇宙的通路。”绯红女巫哀伤地看着她，瞳孔在雷光的照耀下保持着诡异的深红色，“求你了。” “我……”被眼前这个女巫折磨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干涩的喉咙在不停地发抖。 “我很抱歉。”绯红女巫叹息着朝她表达了歉意，每一个音节却填满了寒冰。 她缓慢地抬起手，朝她伸出一指，耀目的魔法光芒收束在她乌黑的指尖。 时间流逝的速度陡然变慢，耳边又出现了那个男孩吟唱的诡异童谣，轻悦的声音迟缓地拉长成嗡鸣。 “快快闭上眼，快快入睡眠。” 眼眶再次涌起潮湿和热意，她闭上了眼睛。 “尖刀手中握，羊儿身上砍。”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血红，意识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她被炽热而滚烫的疼痛笼罩，痛苦地s吟起来，发出无声的惨叫。 “先把母羊杀，又把小羊宰。” 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压迫着她的全身，伴随着一阵令人眩晕的失重感，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快快闭上眼，尖刀向你来。” 她绝望地抬起手，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着，用仅剩的最后一丝意识呼唤那个她最信任的人。 救救她。 彼得。 歌声忽然止住了，耳边传来小男孩稚嫩而轻悦的声音。 “看啊，妈妈。”男孩轻声呼唤她，唤醒了她的逐渐熄灭的意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撑开眼皮，看到男孩站起了身来，脚下闪动的信号灯不知何时彻底转变为了绿色。 男孩愉快地张开双臂：“通路已开。” 与此同时，那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终于闯入了她昏暗的视野。 她气若游丝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彼得。”《 》 120、第 120 章 彼得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让人疲惫。 他从未想过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拯救世界的伙伴会成为彼此的敌人。 他紧紧地抱住格温，伸手触摸她过分惨白的脸颊，直到确切地感受到她微弱而模糊的呼吸，才抬起头。 耀目的魔力如同燃烧了一般摇晃波动，跳动在他失神的暖棕色眼睛里，堆叠成一层深厚的阴影。天地彻底变成了一片深红色的海洋，绯红女巫的身形在光芒中格外刺眼。 她腾空在海潮般的魔力之雾中，俯视着他和斯特兰奇，裙摆在风中猎猎摇摆。 这样冰冷到陌生的装扮和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斯特兰奇双手一转，在身前展开了防御魔法，神色凝重：“退后！彼得！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旺达了，她现在非常危险！” 透过法阵金橙色光芒的缝隙，他的双眼凝固在漂浮在绯红女巫身侧的那本厚重的古籍上。 邪恶冰冷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里散发出来。 “你现在修习的是邪恶的黑魔法，旺达。”斯特兰奇的嘴唇抿在一起，“你手中那本《黑暗神书》是一本被诅咒的魔法书，它会让人腐化堕落，任何阅读过它的人都会被疯狂和黑暗侵蚀。” 旺达微微侧头。 “我的确学习了这本书里的魔法，但我没有被疯狂和黑暗侵蚀。”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很困惑为什么昔日的伙伴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黑暗神书的书页轻轻滚动，晦暗猩红的云海在苍穹翻涌，猛烈的狂风撕裂了空气。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斯特兰奇加固了防御魔法，法阵一个接一个地在虚空中展开，“你刚才差点儿杀掉那个女孩。” “我只是在帮助她使用和控制自己的力量，虽然行为上是粗暴了一些。”旺达微笑起来，和以前一样温柔漂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的力量可以激发别人潜在的特殊能力，在西景镇的时候，我曾不小心把一位天剑局的特工转化成了超能力者。（说的是光谱莫妮卡·兰博）” 斯特兰奇一怔。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那个女孩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旺达微笑着，声音却低了下来，从中蔓延出一种晦暗的冰冷，“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及她的性命，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很快，这种冰冷就转变为了怜悯。 “她原本就已经快要死了。”她略带忧伤地望向昏睡在彼得怀中的少女。 斯特兰奇猛然僵直了身体，慌忙望向身后的彼得，发觉少年的瞳孔已经变成一片空白。 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个玩笑，旺达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而且他也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在阿戈摩托之眼魔力的加持下，他得以看清这片天地的全貌。 在他的视野中，发红的天穹已经被遮天蔽日的黑影所覆盖。 成千上万只类似乌鸦的生物在空中盘旋嘶鸣，虚幻的黑羽就像零落的雪片，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那是海妖，一种类似仙子一样，用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雌性精灵。 她们有时候会幻化成野兔的样子，或者白鼬，又或是冠鸦，她们喜欢追逐死亡，并发出奇异的鸣叫，就像神话中只会在海难中现身的塞壬一样。 她们的出现就预示着死亡。 旺达使用了黑暗神书中的魔法，通过恶魔奥多穆里亚的双眼，同样看到了这些飞翔的海妖。 “虽然我听不见她们的叫声。”她用手轻轻托起一支从空中飘落下来的黑色羽毛，“但我能感觉到死亡离得很近，而且她们是因她而来。” 斯特兰奇的瞳孔骤缩起来，手结法印的力道也僵硬着。 旺达收敛起笑容。 “不过在你看来，这应该会是一件好事。她连接着多元宇宙，却无法控制这种危险的力量。”冰冷至极的猩红火焰在她的眼中沸腾，语气也忽然变得偏执刻薄，“一个无法控制自己力量的梦境行者，很可能会引发多元宇宙危机。身为守护地球的至尊法师，你应该会作出取舍，优先清除这种潜在危险。” 斯特兰奇散乱的神情慢慢回拢。 “别说了！旺达！”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轻微的咬牙声从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压了出来，“我现在也不是至尊法师了。” “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不是吗？”旺达森冷地嘲讽起来，猩红的瞳孔灼灼如火，“所以这次，你会怎么处理那个女孩呢？还是像以前那样，代替所有人作出你认为的那个最正确的选择？” 她挥动手指，指尖盘旋着丝丝缕缕的红色光雾。 黑暗神书的书页快速地翻滚起来，一些凌乱而破碎的画面徐徐展开，犹如褪色的老式电影胶片，一帧一帧地在眼前跳动。 “通过这本书，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平行宇宙。” 她清冷的声音轻到近乎是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其中，有些宇宙也像我们一样，差点儿被萨诺斯（灭霸）用无限宝石毁灭了一半的生命，但他们同样成功击败了他。” “杀死萨诺斯的方式远远不止一种，但你偏偏选择了把时间宝石亲手交给了他。” 都是因为斯特兰奇将时间宝石给了萨诺斯，萨诺斯才能通过逆转时间，将她好不容易毁掉的心灵宝石恢复原状。 让她在亲手杀死幻视之后，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幻视死在萨诺斯的手里，看着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你偏偏选择了牺牲幻视，而且我对此一无所知。” 她缓慢地说着，一字一顿，字字清晰，瞳孔中的鲜红色衰颓了下来，闪动着一层模糊的水光。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爱人，但你的这一举动让我的痛苦与挣扎变得毫无意义。” 时间似乎和风声一起，都凋零在她冰冷的尾音之中，空气安静到几乎凝固。 斯特兰奇良久都没有说话，如同一座毫无生气的雕塑，被彻底定格在原地。 “我别无选择，旺达。”他垂下眼睑，声音十分艰涩沉闷，“那真的是我能找到的唯一能击败萨诺斯的方法。” 他回溯了1400万次时间，只看到了那唯一一次战胜灭霸的结局。 他之所以选择隐瞒所有人，也只是为了抓住那丝缥缈的希望，将结局成功推进到他看到的那个。 如果有可能，他何尝不想救下所有人。 但他别无选择。 他只能在所有的可能性中，选择出那个牺牲最小的结果。 旺达的神色平缓了许多，原本有些狂躁愤怒的情绪也渐渐冷却，最后封冻成一种近乎死寂的淡漠。 “我理解你的决定，但不代表我能原谅你。”她把脸别开，轻声说道，“我讨厌牺牲，我再也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了，我的孩子遇到了危险，我要想办法去救他们。” 她话音未落，天际就腾起绯红的雾气，强力的魔法波动在空气中交织。 气流掀起的长风在耳畔猎猎，斯特兰奇终于回过神来。 他焦急地喊道：“旺达，你根本就没有孩子，你那两个孩子只是你的魔法造物！” “我知道我没有孩子，但是平行世界的我确确实实有着孩子，所以我才必须去帮助他们，不能让平行世界的我再经历我经历过的痛苦。”旺达平静地回答，“就算这次没能成功，我也不会放弃。” 她合上黑暗神书，阵阵气流托举着她升到空中。 “我们打败了萨诺斯，但还是走向了分崩离析。” 她悬停在半空，垂眸望向昔日的伙伴，卷曲的长发在风中纷乱地飘舞飞散，声音浸满了深刻的哀伤。 “因为我们都无法原谅彼此和自己。” 说完，她就消失在了一片虚空之中。 斯特兰奇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转过身，关切地询问一旁的少年：“彼得？你还好吗？” 彼得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将格温更深地抱进了怀里，脸色有些发白。 “彼得？” “我很抱歉，斯特兰奇博士。”他低着头，嗓音僵涩颤抖，“但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先冷静一下。” 他抱着格温，站进一片阴影之中。 他想起了那些消逝的至亲之人，想起了很多曾经并肩作战却不得不走向陌路的伙伴。 “格温，我该怎么办？” 他无力地垂下头。 寂静中，回答他的只有少女微弱的心跳。《 》 121、第 121 章 纽约市的格林威治区是个奇怪的地方，这里和高楼林立的繁华的中城区大不相同。 这里汇集了许多古色古香的褐砂石建筑以及很多稀奇古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精品店。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一些东西与众不同，就算发生一些类似小型地震的诡异现象也不足为奇，尤其是在布利克大街。 传说……在那里，有一座至上圣所。 王满脸心痛地打理着受到重创的至尊圣所，尤其是一片狼藉的圣所图书馆：“我上周才将图书馆里的秘籍重新打理了一遍……” 同样留守在至尊圣所的本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很抱歉把这里变成了这样，我会帮忙恢复原状的。” 说着，他弯腰捡起一本古朴的古籍。 王急忙阻止了他：“别动那个！那个是沃特姆博的魔法书，那本书你可对付不了！” 本识趣地将古籍放回了原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只能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尴尬与寂静一同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望见对方手足无措的神情，王挠了挠眉心。 “别担心，斯特兰奇可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他会处理好一切，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好了，而且这又不是你们的过错，反而是我们应尽职责。” 他停顿了一下，重新纠正道：“当然，比起我，他还是逊色了一些，毕竟我才是现任的至尊法师，他见到我可都是要向我行礼的。” 本揩了一下鼻尖上的灰尘，笑了起来，由衷地赞叹道：“哇哦，至尊法师这个称号听起来真酷……你一定很厉害。” 气氛活跃了许多。 “你要来点儿点心填填肚子吗？”王顺势提议说，“我今天早上做了点儿酥油饼，可以去卡玛泰姬帮你捎带一些过来。” “呃……不用了，谢谢。”本打了个哈哈。 联想到了彼得那天早上的下场，他在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永远永远都不要吃这里的食物。 以免王再次提出如此恐怖的提议，他找了个借口脱身，顺便还能帮忙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小事。 图书馆里面书柜高到直逼天花板的顶部，一排接着一排地树立着，间隙极其逼仄狭窄，几乎只能容下一人通行。 本跨过一道道阴影，行走在书柜之间，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一片寂静幽深的森林。 王的动静越来越遥远，直到彻底听不到声响。在无声的寂静中，一股熟悉的警告顺着他的脊骨战栗而上，很快就攀升至他的颅骨底部。 他缓缓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紧绷起全身的肌肉。 这是一种特殊的本能，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就如同动物被其他生物入侵领地时所产生的微妙预感一样。 此刻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就藏在他的附近，就藏在这座图书馆之中。 很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馆内的烛光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失去光源的图书馆忽然暗了下来，黑暗紧接而至。 蜘蛛感应瞬间炸开，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在无声弥漫的昏暗中，他的身后探出了一道模糊的人影，紧紧地贴上了他。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对方就已经出手，虎口瞬间卡住了他的脖颈。 强烈的窒息感一拥而上，空气无法顺利地呼入肺部。渐渐的，他的视线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白雾。 他尝试掰开挣脱掐在自己脖颈上的那只手，却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身体强度竟然不弱于他，他竟然一时摆脱不掉这个人的钳制。 这是个超能力者！至少不可能是普通人类！ 无奈之下，他只能指尖轻动，扣动了腕间的蛛丝发射器。 晶莹洁白的蛛丝瞬间凝在一旁书架之上，同一时间，他旋转身体，左臂使出了一记肘击，借着柔韧的蛛丝抽身一跃，稳稳地踩站在了柜壁侧面。 对方的反应也很迅速，几乎就在瞬息之间，就化解掉了他的肘击，毫发未损。 这一招并非毫无章法，反而极具技巧。 只见对方只是将身体微微后撤，双手拨出一个漂亮的弧形，手掌再轻轻一挑，就将他的力道轻松卸开。 他在另一个世界是成名已久的蜘蛛侠，面对过形形色色的敌人，自然也见识过一些厉害的格斗技巧，很快就从对方的一招半式中看出了端倪。 “这是……咏春拳？啊哈？中国功夫？”他愣了一下，挑着眉问道。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歪着头继续吐槽了起来，语气像是连珠炮一样，听起来相当不悦。 “我很喜欢看中国的功夫片，可我明明记得里面的那些大侠可没有像你一样，喜欢偷偷摸摸地闯入别人的住所，还偷袭别人。” 闻言，这个入侵者只是微微低头，默不作声，与他僵持了起来。 那人和时间仿佛一同凝固在了原地，直到半晌过去，他才听到一道沉闷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我没有恶意，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黯淡的阳光从书架的间隔一格一格地落进来，驱散了幽深的黑暗。 本这才看清这个入侵者的样貌。 这是个五官硬朗坚毅的男性，一头深金色的短发卷曲凌乱，乍一看只是普通的白人男性，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眉眼间略微有些东方血统的神韵。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微微敞开的外衣之下，前胸露出的那道黑色纹身，纹身烙印的图案是一条展翅翱翔的东方龙，每每凝望那个图案，都似乎能感觉到有股浓烈雄伟的气势呼之欲出。 本刚想开口询问更多，耳边就响起了焦急的喊声。 “嘿！老兄！怎么回事！？”王的声音姗姗来迟地从远处传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怎么动静那么大！你该不会不小心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了吧！” 入侵这里的男人陡然恢复了警觉，双脚岔开，攥紧了双拳，摆出了攻击姿态。 “伙计，你惹上大麻烦了，偷偷告诉你，他可比我厉害多了，而且他没有我那么好说话。”本耸了耸肩，友情提示道。 话音未落，两人的眼前就闪过几道绯红的光束。 “赛托拉克的深红束带！” 几根深红色的魔法束带凭空出现，结结实实地缠绕在了那个入侵者的身上，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奇异博士斯特兰奇从虚空款款浮现了出来。 “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他没好气地说，“先把他绑起来再说。” “听起来很有道理。”本摸了摸略微红肿的脖颈，赞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决定用蛛网加固一下，在魔法束缚的基础上再加上一道物理束缚。 最终，被包裹成虫茧的入侵者被悬挂在了天花板上。 “来吧，无礼之人，说明你的来意。”斯特兰奇端起了一杯咖啡。 “我们是不是不该这样对待他？”王略带迟疑地问，“他能进入至尊圣所就说明他的确没有恶意，只有没有威胁的人才能通过圣所的那道伊丝特瑞奥姆之门。” 彼得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猛然瞪大了双眼，叫嚷起来：“不对！我见过他！他肯定不是个好人！我和格温之前在奥斯公司见过他！” “你是那个项链小偷！”他愤愤地对吊在天花板上地男人说道，“快把格温的项链还给我们！” 男人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慌乱的情绪，只是神色肃穆地将视线落定在斯特兰奇和王身上：“这里是纽约市的至尊圣所吗？你们当中有谁认识卡玛泰姬的至尊法师？我要见至尊法师。” 斯特兰奇和王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同时开了口：“我就是至尊法师。” 轻咳了一声后，王用大拇指比了比斯特兰奇，又指向自己：“他是前任至尊法师，我是现任，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无所谓，都一样。”男人轻声叹息了一声。 在确认至尊法师的在场之后，他终于打算开口说出实情了。 “我名叫丹尼尔·兰德。” “我就是现任铁拳，昆仑的守护者。”《 》 122、第 122 章 所有人的面前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坠在银链上面的是一滴泪珠一般的浅绿色宝石，纯净剔透到近乎毫无杂质，和烛光交织在一起时，就像是有一簇璀璨的火焰被点燃在里面，折射出水面涟漪一样粼粼的光辉。 “这不是翡翠。”自称是现任铁拳的丹尼尔·兰德望着众人说道，“而是一块龙骨。” 彼得听得云里雾里，脑子有点儿跟不上节奏，忍不住发问：“龙骨？什么是龙骨？” 众人当中，最见多识广的王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你是说……这是昆仑的不朽神龙的龙骨？” 丹尼尔点了点头。 “不朽神龙……那是你们外界人对于那位大人的称呼，对于我们昆仑人来说，我们尊称那位大人为寿老。” “可是你们昆仑神龙的龙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彼得疑惑地看着他，“而且还……变成了我女朋友的项链。” 丹尼尔侧头看了看面前的少年，浅绿色的眼眸里闪过起伏不定的波澜：“关于这件事，我还想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又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不是奥斯本的人就是手合会和金并的人。” “我们怎么可能是！”彼得瞪大了眼睛。 旋即他就联想到，自己也曾误把对方当成了一个项链小偷。 意识到他们相互之间都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后，他缩了缩脖子，把头低了下去，声音也变得又轻又快速：“反正……只要你别误以为是我们潜入你们的昆仑偷了你们的龙骨就行。” “我知道不是你们偷走的龙骨。”丹尼尔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从昆仑偷走龙骨的正是手合会。” 彼得心中微动。 他曾从鹰眼克林特·巴顿的口中听到过这个组织的名字，这个隐藏在日本的神秘组织似乎掌握着一种能让亡者复生的秘法。 他之前还来询问过斯特兰奇手合会的事，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昆仑的存在，只是没想到这个组织会和昆仑扯上关系。 “昆仑和地球并不在同一纬度，它每隔十年才会出现在中国青藏高原的喜马拉雅山脉上，而且昆仑的守备非常严密，城中的守卫几乎都是精通法术和武术的双重秘术大师，昆仑的通道更是设置了无数魔法禁制，很难想象什么人能从那里盗走如此珍贵的龙骨。”王若有所思地说，“正因如此，昆仑才被称为圣域或者仙人之城，就连我都没有去过那里。” “手合会的五位创立者，都曾是昆仑的门徒。”丹尼尔皱起了眉尖，手指也在不经意间蜷握成拳。 一种浓烈的仇恨情绪不加掩饰地从他的双眼中翻涌了出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他们是昆仑的无耻叛徒！他们本应该是守护寿老的战士！但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欺骗了所有人，盗走了龙骨！” “他们为什么要盗走龙骨？”斯特兰奇问出了关键问题。 丹尼尔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好差点儿失控的情绪。 “为了长生不老。”他冷冷地回答，“那五个叛徒成立手合会之后，已经利用龙骨中的能量苟活了好几百年了。” “好几百年？！”彼得惊叫出声，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们确定不是在讲某个神话或者奇幻故事吗？”就连本都不禁发出了感慨，“为什么我在我的世界就从来没遇到过这些惊世骇俗的奇人异事？” “龙骨的确有着这样神奇的力量，里面蕴含的神龙之力可以转化成生命能量，也就是所谓的寿命，而且还远不止如此。” 丹尼尔抓了抓头发，发出了一声叹息，沉默了许久才往下继续。 “传承至尊法师的你们应该对凤凰之力了解颇多，但是对神龙之力知之甚少。”他看向斯特兰奇和王，“神龙之力其实和凤凰之力一样，都是一种宇宙能量。” 王喃喃说道：“凤凰之力……这是一种来自原始宇宙的神秘能量，它诞生于万物之始，永恒而无常。它能毁灭宇宙中的一切事物甚至是宇宙本身，是宇宙中最为恐怖的存在。” “如果说凤凰之力代表着毁灭与混沌，那么神龙之力就是截然相反的存在，它有着调和和平衡的力量。”丹尼尔说，“神龙之力几乎能转化为任何存在的能量，生命能量只是其中的一种，它甚至可以转化为精神力和破坏力，铁拳的力量也是来源于此。” 斯特兰奇感叹道：“也就是说神龙之力还可以转化为死亡能量，原来如此……这就是昆仑掌握的关于生死的秘密。” 大家也终于知道手合会那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从何而来。 “神龙之力如果得到充分运用，同样会产生十分恐怖的效果。历史上，曾有一位名叫吴凤姬的铁拳甚至用它击溃了凤凰之力。”丹尼尔厌恶地用拳头砸了下桌面，语气更加凶狠急切了几分，“历代的铁拳都在试图从手合会的手中夺回失落的龙骨，我也是如此，这是我作为昆仑守护者的使命。我绝对不能让神龙之力落入这些邪恶之人的手中。” “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手？为什么还要来找别人帮忙？”本摇手示意，疑惑地问。 “因为……”丹尼尔的神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刚才的凌厉瞬间颓然了下去。 他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因为我是历代铁拳中最弱的一个。”他愧疚地说，垂敛的双眼不再锐利，而是一片黯淡，“而且现在的我还失去了铁拳大部分的力量。” “你失去了铁拳的力量？”斯特兰奇挑了下眉。 丹尼尔扯开上身的衣服，露出了前胸那道黑龙纹身。 “铁拳的称号并非天生获得，也并非修炼出来的，而是通过传承代代相传，被选中的传承者能得到挑战寿老的战斗机会，如果传承者能成功杀死巨龙，胸前印刻上龙之烙印，双手被龙之心泵出的热血浇灌，就会被寿老赋予连接和运用神龙之力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铁拳之力。” “成为铁拳之后，我就去往了日本，寻找手合会的下落。没想到在那里，我遭到了他们的暗算，一个叫金并的男人，联合手合会，将我捉了起来。” 他越说，声音就越来越萎靡，直到变成空洞至极的空白。 “在那之后，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夺走了我身上的铁拳之力。” “原本手合会一直无法得到龙骨中完整的神龙之力，但在抢走我的铁拳力量后，他们就充分的利用龙骨中的神龙之力了。” “这对整个宇宙来说，都将是毁灭性的威胁。”他抬起头，带了几分恳切，“现在我体内的铁拳之力所剩无几，单凭我一个人没办法从手合会手中夺回龙骨，所以我只能来求助卡玛泰姬和至尊法师，希望维山帝的门徒们能助我一臂之力。” “明白了，我们当然会帮助你，守卫地球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斯特兰奇说，“但我们首先要知道，你说的那些人到底将龙骨藏在了哪里。” 他拿起桌上的项链，细细地摩挲这块如同宝石一样的龙骨，温润光滑的触感直达他的指腹，看上去和普通的翡翠宝石没有什么区别，很难想象这是一种如此神奇的魔法材料。 “看来这条项链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通过这条项链去感应其他龙骨的下落。” 他话音还未落，就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斯特兰奇，我不能将这条项链让给你们，至少现在……暂时还不可以。” 说话的人是彼得。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向憋不住话的他已经沉默了许久，直到现在才开口。 “为什么？”斯特兰奇困惑地看向他。 彼得直勾勾地望着他，微垂的眼睫在眸中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表情看上去有些悲伤。 “龙骨里面蕴含的神龙之力可以转化成生命能量……也就是寿命，对吗？”他轻声问道，暖棕色的双眸沉淀着一股清醒的平静，就像一块封冻的琥珀，让人能明显感觉到他没有在开玩笑。 斯特兰奇全身都僵愣住了，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慢慢升腾起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彼得？” 彼得闭了下眼睛，然后才再次睁开。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微沙哑，吐出的词句轻飘到几乎只剩下了气音，却缓慢到足够清晰：“这是我女朋友的项链，你们没有权利决定它的归属。” 随着一丝极轻的风声，一根晶莹剔透如丝线的蜘蛛丝瞬间凭空飞出，精准地黏住了斯特兰奇手中的那条项链。 斯特兰奇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很大：“彼得，不要这样做。” 可惜他的抗议无效。 还完全来不及反应，他就感觉到手中一空，项链刹那间就被收紧蛛丝从指尖带走。《 》 123、第 123 章 “我讨厌孩子，非常讨厌。” 斯特兰奇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默念咒印，五指轻轻一旋，将魔力压抑在手指之间，对准了面前的少年英雄，随时准备升起魔法阵。 “帕克，把项链还回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压低了声音，轻如耳语的话语充满了危险和警告的意味，“这不是你一个孩子应该干涉的事情。” 王和丹尼尔也站到了他的两侧。 “我已经十八岁了，已经不是孩子了。”彼得下颌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慢慢地将攥紧了项链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空气中飘出了火花一样的橙金光粒，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必须要跑！ 彼得瞬间抬手飞出一簇蛛丝，分散了其他人的注意，同时干净利落地朝后一翻，荡着蛛丝就往外跑。 “抓住他。”斯特兰奇说。 王迅速施法召唤出了一根魔法鞭。 但他还没来得及挥动起长鞭，双眼的视线就忽然被一层黏腻而朦胧的白色覆盖。 头顶传来一个略带歉意的轻快声音。 “抱歉啦各位，虽然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我选择优先帮助我亲爱的弟弟。” 本拉着蛛丝从天花板倒挂下来，二指并拢，朝所有人比了一个敬礼的动作。 说完，他转头朝彼得喊道：“彼得，快走！我会先帮你拦住他们！” 意料之外的状况让斯特兰奇皱了下眉。 他立刻在空中划开了一个圈，飞了进去，通过传送直奔彼得的身边。 “糟糕，我忘记了这个世界拥有的魔法了。”本懊恼地拍了下脑门。 此时的彼得已经快要逃离圣所的大门。 斯特兰奇紧追他其后。 在彼得跃出门扉的那一时刻，他不慌不忙地打了一个响指。 紧接着，周围的空气中骤然响起了金属破碎的清脆响动。 圣殿的地板像是破碎的镜面一样突然龟裂，四面的墙壁也活了过来，围困在了彼得的上下左右，隔绝了现实，把他彻底拖进了一片极度违反常识的扭曲空间之中。 失重感一拥而上，束缚住他。 整个世界如同以他为中心倒转扭动，所有的街区房屋地面乃至万物都在错乱移位，崩塌成碎片，拖拽着他疯狂下坠，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这里是由斯特兰奇掌握的镜像空间。”彼得轻声提醒自己，他伏低了身子，在空中用蛛丝及时拉住了一块碎石，这才从无尽坠落的循环中挣脱了出来。 在这片万物错乱破碎的诡异空间内，斯特兰奇正从容不迫地朝他飞来，仿佛世界正坍塌于他轻快的脚步之间。 彼得做了个深呼吸，勉强让自己保持住冷静：“仔细思考，仔细思考，仔细思考……回想一下上次你是怎么把他困在这片镜像空间里的。” 数学……对，是利用数学！ 虽然这片镜像空间诡异到似乎不符合一切世间的常理，但某些法则在这里还意外地起着作用。 镜像维度说白了也就是根据数学里的几何学原理创造出来的世界。 上次他从斯特兰奇手中夺走维山帝之盒的时候，就是通过数学里的几何学原理编织起蛛网，才将他困在镜像空间里面的。 “嗯……半径先平方，再除以圆周率，再沿着曲线绘制点……”他一边皱着眉尖思索，一边飞快地按照回忆构建出蛛网。 然而他还没将蛛网编造完成，斯特兰奇的声音就已经临近他的耳廓，平滑沉冷的语调擦过他耳尖的时候，锐利得就像是一柄冰寒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他所有的幻想。 “上回我没跟你较真，才让你不小心得手了，你以为这次你还逃得掉吗？” 红色的斗篷从天而降，强力地捆裹住他，连同周围的蛛丝一起绑住他的手脚。 短短一瞬，他整个人就被束缚在他自己编织出的大网里，动弹不得。 斯特兰奇降落到他的面前，红色的斗篷也飞落了下来，乖顺地挂在了他的肩上。 彼得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挣脱不开，顿时无比后悔自己的蛛丝过于强韧的特性。 “斯特兰奇，这个东西你就非要不可吗？”彼得语带恳求地看着斯特兰奇，“金并和奥斯本就大摇大摆地待在纽约，我们直接去找他们拿回其他的龙骨不行吗？” “所以……你能说出金并到底将龙骨藏在了什么地方？”斯特兰奇无奈地再次叹息，不为所动，“要知道他马上就要成为纽约市的市长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彼得微颤的眼睫已经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水雾，嗓音近乎嘶哑：“你知道格温已经快死了！旺达明明都告诉你了！她现在更需要这条项链！” 他原本也不愿意相信这种话，但是他恍恍惚惚地想起托尼的灵魂之前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再结合斯特兰奇那奇怪的反应，才让他不得不信。 死亡的阴影正在逼近他心爱的少女。 “帕克！旺达已经在黑暗神书的侵蚀下彻底疯了！你这是要跟她一样发疯是吗？”斯特兰奇气到骂出了声。 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过分了。 他双眼低垂了一会儿，蓝灰色的眼睛里浮动着黯然的光影，里面的黑色无限制地扩大，吞噬到原本就单薄的色彩。 所有的凉薄和高傲，还有故作轻松的姿态都从他的脸上褪散得干干净净。 “我原本想单独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聊聊的，彼得。” 他的声音轻了下来，轻柔到像是在空中摇摇欲坠的羽毛。 “我承认，旺达说的可能是对的，但能拯救那个女孩的不是龙骨。” 他停顿了下来，酝酿了片刻，才艰涩地继续。 “而是你。” 彼得的瞳孔怔然地皱缩了起来。 比死亡还要安静的寂静笼罩了下来，斯特兰奇平静的声音显得格外残忍。 “她的命运网缚在你的手里。”他对彼得说。 一开始他并不明白那些从女孩身体里延伸出来的虚幻丝线是什么。 直到旺达的话提醒了他，让他得以通过阿戈摩托之眼，看到事物更深层次的真实。 那些是命运的丝线。 命运的蛛网通过丝线将蜘蛛侠和他身边的人全部联系在了一起，现在这股力量甚至跨越了时间与空间！ 斯特兰奇闭了闭眼：“虽然那个女孩将多元宇宙连接在了一起，但是她失控能力的根源在于你，因为那正是属于你的力量影响了她。” 彼得颤抖了一下，一时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只能颓然地被蛛丝网在层层叠叠的丝线里。 “你以为你能成为蜘蛛侠，拥有蜘蛛的能力，只是因为被蜘蛛咬过之后的基因变异，但很可能不仅如此。”斯特兰奇继续说，“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来源绝不是那么简单。”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彼得的同位体能在他这个前任至尊法师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穿越到这个世界。 现在这个疑问也有了答案。 因为那个同位体是通过原本就独立存在的宇宙通道穿越过来的，而不是因为次元错乱而出现的异常。 连接所有宇宙的特殊通道全部汇聚到了少女遗落在的那片空间。 那片空间是一个口袋维度，是空间本身将少女和彼得召唤了过去，而他只能施展一些手段，才能跟随彼得去往那里。 那里充斥着和彼得的力量相似的味道。 那里相当于一个枢纽，是属于所有蜘蛛侠以及和蜘蛛侠相关的人的一个特殊维度，和蜘蛛侠息息相关。 “就像我们法师的能力也并非只来源于我们自身，我们从多元宇宙的其他空间和一些高维的存在获取并收集能量。我们被赋予这些能量，运用这些能量，念出咒语，铸造出盾牌和利器，从而施展法术。我们只是魔法的搜集和借用者。你们蜘蛛侠的能力多半也是源自于此。” “你……你们。”斯特兰奇盯着彼得那失去血色的苍白脸孔，忍不住也流露出几分怆然的神色，“你们或许是被某种神秘的存在赋予了蜘蛛相关的力量，那片口袋维度也是属于你们力量的一部分。” 彼得抬起头，双眼已经充血而变得发红。 “你的意思是……” 他颤抖地停顿了一下，断裂的声音里充满了对事情无可挽回的绝望。 “她会变成这样，还有即将面临的死亡，全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斯特兰奇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彼得毫无生气地凝固在蛛丝的束缚之中。 时间的流速好像被无限地放慢。 过于沉重的死寂似乎化成了实质，快要将他压垮，让他以为自己就要随着这片镜像空间里的其他物体一样崩裂破碎。 “你必须斩断你们之间命运的丝线。” 冰冷的风声似乎在镜像空间里呼啸，斯特兰奇用接近凋零的声音说着这些话，在无边的寂静中回响拉成成类似嗡鸣一样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震荡翻滚。 “只要你能离开她，彻底地远离。” “只有这样，她就不再是你命运蛛网的一部分，就不会被你的力量所影响。” “她就能变回普通人，远离死亡的命运。”《 》 124、第 124 章 斯特兰奇莫名想起了一个旧友，托尼·斯塔克。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托尼甚至算不上是朋友，因为他和托尼只认识了几个小时。 ……不对。 应该是托尼·斯塔克只认识了他几个小时。 他与托尼相处的确切时间应该是一千四百万零六百零五个不同的几个小时……或许在有些时间分支里还要更长，长到他已经衡量不清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拥有时间宝石。 他可以通过时间宝石的力量，去往无数的未来，作出不同的选择，探寻无限的可能性，也能从无数的失败中从头再来，找到成功的道路。 他就是用这招成功击败了多玛姆。 但让他绝望的是，在无比强大的萨诺斯面前，不管他怎么回溯时间，他都只能看到一种结局……失败与毁灭。 除了那唯一的一次胜利。 整个世界似乎正在无可挽回地死去，铜黄色和褚褐色的尘土构成了泰坦星的全部，并将这种荒芜传递扩散到整个宇宙。 在回溯了时间后，他惊恐地睁开了双眼。 他望向围向他的伙伴们，艰难地开口：“我去往了未来，看到了这场战斗的所有结果。” “你看到了多少种结果。”星爵问他。 “一千四百万零六百五个。” “我们赢了多少回。”这次问出问题的人是托尼。 寂静在废墟残垣里沉淀了下来，不断堆积，只有败落的枯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漫长的沉默后，他才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压抑的声音里翻滚着艰涩的哽咽：“只有一回。” 是的，只有一回。 就是托尼·斯塔克用自己的机甲骗过了萨诺斯，夺走了无限手套上的五颗宝石，并成功打响了响指的那一回。 旺达说，他代替了所有人，作出了那个他认为的那个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至少他没有代替托尼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在无数的结局里，他都在纠结。 在回溯的时间中，他也尝试过数不清的可能性，比如让美国队长史蒂夫打响响指，又或者让雷神索尔打响响指，让惊奇队长卡罗尔打响响指……甚至是他自己。 但只有托尼能成功。 他知道这对托尼来说意味着什么，绿巨人浩克在使用无限宝石都会失去一条手臂，有着超越常人体魄的美国队长，雷神或者惊奇队长还有可能存活下来，但是对于完完全全就是凡人之躯的托尼来说，在打响那个响指之后，迎接他的只会是死亡。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选择牺牲托尼，也不确定托尼自己是否愿意并主动走向这样的结局。 毕竟托尼·斯塔克只认识了他几个小时，而他认识了托尼一千四百万零六百零五个不同的几个小时。 在他将时间宝石主动交给萨诺斯后，在他即将化为齑粉，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他看到的那次唯一的胜利迈进之时。 他还是忍不住隐晦地提醒了托尼，告诉了他，他即将面临这样的命运：“托尼，我们别无选择。” 除了你来作出牺牲，别无选择。 那一刻，他确信托尼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 托尼·斯塔克只认识了他几个小时，而他认识了托尼一千四百万零六百零五个不同的几个小时。 他足够了解托尼。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托尼自己，并相信托尼会做出那个唯一正确的选项，带领大家走向那个唯一胜利的结局。 而现在，时间流回现实，流回这个万物如镜面般错位破碎的镜像空间，他对面前的少年英雄说出了同样的话： “彼得，我们别无选择。” 危险的不只是逐步逼近那个少女的死亡，她身上那股不可控的力量也正在不断连接着其他多元宇宙。和其他多元宇宙联系过于紧密的后果，就是导致这个次元逐步失序，最后发生维度虹吸的惨剧。 所以……斩断她与这种不可控力量的联系，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样不仅是在拯救那位少女自身，同时也是在拯救这个宇宙的所有人。 彼得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呆滞状态。 他连呼吸都觉得极其艰难，更别说思考。 斯特兰奇望向他的双眼。 他发现那双眼睛太过虚无了，原本清澈见底的浅棕色现在没有任何鲜活的色彩可以捕获，瞳孔之中的漆黑如同黑洞，无节制地吞噬着所有光芒。 这让他想起了托尼看到他化为齑粉并获悉自己未来命运时的绝望眼神，那片同样澄澈的瞳色也被沉重的暗色彻底笼罩，原本有神的眸光涣散到没有丝毫明确的聚焦。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他绷紧了满是伤痕的指节，攥紧手中的项链，龙骨那光润冰凉的质感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掌心。 一股绵长而尖锐的痛楚在他的心底逐渐滋长，并深刻地蔓延到了他的血液里，愈演愈烈。 他曾经发誓要照顾好剩余的伙伴，珍惜托尼用生命拯救下来的这些人，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眼前这个少年，和他一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但他没能做到，他甚至都没能察觉到旺达已经在黑暗神书的影响下被内心黑暗吞噬。 一时间，内疚和不忍几乎淹没了他。 他疲惫地叹息着，慢慢地摊开掌心。 “这块龙骨……我可以给你。”他咬着音节，皱着眉头，做出了一个妥协。 彼得错愕地盯了他半秒，原本死气沉沉的神情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的声音沙哑又结巴，充满了难以置信：“真……真的吗？你真的愿意给我？” “不仅仅是生命能量。”斯特兰奇说，“最重要的是，有着平衡和调和功能的神龙之力应该可以压制她身上那股失控的力量。” 他停顿了下来，等到胸口空荡荡的抽疼稍稍缓解，才冷酷地对面前的少年下达另一个残忍的判决，扼杀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 “但是这个项链中的神龙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也是我之前不想把它交给你的原因，因为……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 刚刚凝聚的希望轰然崩塌，彼得直愣愣地凝固着，全身的血液都因为这番话冷透。 他的瞳孔震颤着再次濒临绝望，回归虚无的空洞，迷茫和失落占满了他全部的面部表情。 “是……因为那次吗？在我们离开奥斯大厦的那次？”他恍然地想到了原因，说话的声音克制不住地发抖，连带着身体也是，束缚在他身上的纤细蛛丝不断发出震颤。 被手合会夺走了铁拳之力的丹尼尔在奥斯大厦的时候偶然感应到了这条项链中的神龙之力。 他使用了那股能量，在毁灭大厦后逃离了那里，却也几乎将项链中的神龙之力消耗殆尽。 他断断续续地摇头，很想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再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解决办法。 失控般的崩溃压向了他。 斯特兰奇还是将项链交还到了彼得手中。 即使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缓期徒刑，最后的结局仍然不可避免。 “我不确定里面剩余的能量还能坚持多久，彼得。”在心软的短暂迟疑后，他对少年说，“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须作出选择，离开那个女孩。” 他的语气冰冷到恐怖，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就像是变回了那个还未涉足魔法世界，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地对无可救药的病人下达死亡通知的目中无人的高傲外科医生。 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如果你做不到……在那之后，我会代替你做出选择。” 他竭尽所能地放柔了声音，给了少年充分的缓冲和思考的时间，但还是足够刻薄残忍。 少年颤抖地僵硬在那里，就像一团随时可能崩溃的烟尘，快要被他的这些话压垮溃散。 旺达说对了，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在托尼面临选择的那一刻，他也曾颤抖而坚定着，朝他比出了一个手势，一根竖起的食指。 只有一回。 能战胜萨诺斯的结局只能有这一回。 需要你牺牲的这一回。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那确实是他在逼迫托尼尽快作出抉择。 他当然知道托尼那个时候已经结婚了，甚至都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知道托尼完全可以选择不那么做，甚至不打败萨诺斯，他才可以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无疑是在逼迫托尼放弃他最珍贵的东西。 而这次，轮到他逼迫彼得了。 “彼得，有时候，为了选择做正确的事情，我们必须放弃最珍贵的东西。”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彼得涣散的双眼，嗓音沙哑而晦涩，“你明白吗？” 托尼放弃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放弃了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就连他也不例外，他放弃了深爱的克里斯汀，放弃了他的一双能够恢复健康的手和引以为傲的医术生涯，只为履行至尊法师的职责。 旺达，幻视，史蒂夫，索尔，克林特……所有的人皆是如此。 这就是英雄拯救世界的代价。《 》 125、第 125 章 她快速地在街道奔跑着，同时大声地呼救。 红到刺目的光团追上了她，这股深红的能量宛如阴影一般，压迫着笼罩了下来，将她彻底吞噬。 再然后，她就什么也记不清了，仿佛能熔断骨髓的疼痛将她的意识冻结到深冷，整个人快要陷入永恒的黑暗。 只记得有一个人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用温暖有力的怀抱将她紧紧包裹，和她一起翻滚在地，堪堪避开了攻击。 她近乎呢喃地轻念着他的名字：“彼得？” 僵硬的指节和心脏一齐，剧烈地颤动着，最后陷入虚弱的昏睡之中。 在混杂不堪的视野熄灭的那一刻，她恍惚地看到了那个自称是她儿子的诡异男孩轻盈地站立在路口的信号灯上，冲她微微一笑。 等到格温再次睁开双眼，夕阳正浅浅地流淌在她房间的窗台上，醇厚的光辉经过玻璃的折散，弥漫到了墙壁和天花板上，铺散成细碎的金橘色的光斑。 手心里传来十指紧扣的温暖。 “彼得？”她挪动微微干涩的嘴唇。 彼得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但在看到她清醒之后，笑容迟滞了一秒才绽放出来。 “我在这儿。”他轻声回答，比平时清亮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语气里带着安慰，“已经没事了，格温。” 格温坐起身，感觉身体除了有些疲惫和虚弱之外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脑海中残留着的恐惧记忆让她心有余悸。 想到那些，她的眼眶就不禁涌动起潮湿和热意，浓烈的酸涩感在喉齿间蔓延开来。 迎着那个熟悉的笑脸，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对方，低头埋进他的颈窝里，绷紧的肌肉和神经终于得以彻底放松。 彼得愣了一下，然后紧紧地环抱住她。 “你感觉还好吗，格温？”他哑声安慰着她，然而他自己的嗓音却隐隐约约有种不太正常的沙哑，很像是过度使用后造成的僵涩。 说完，他松开这个拥抱，偏头笑了起来，眼睛里面也没有平时活泼的神采，反而是莫名有些低落和迷茫。 格温呆愣了几秒。 “彼得，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细细地凝望彼得的脸庞，“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彼得的身形猛然一僵。 “不是！”彼得慌忙地叫道，仿佛被某种可怕的情绪击中，脸色抽离了所有血色，变成了苍白。 这样情绪的爆发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缓慢地深吸口气，然后微微低下了头。 他想要挤出一个足够让人觉得温暖心安的笑容，但是没能做到，只能低头佯装若无其事地掩饰眼中苍白无力的真实表情。 酝酿了许久，他才再次抬起头，安抚地一笑。 浅棕色的眼睛里承载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暖色微光，柔和无比地晕染开来，就像融化的松脂一样清澈耀眼，清晰地凝固住她的模样。 就和往常一样。 “什么都没有，真的。”他笑着说道。 他无意识地哽咽了一下，藏在身侧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但还是缓慢而坚定地告诉她。 “一切都解决了。” 格温被他的这副表情所迷惑，所有的疑问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脖颈间隐隐约约传来某种冰凉而沉重的质感，有些似曾相识。 她低眸一看，才发现之前遗失的那条翡翠项链回到了她身上。 “这是……我的项链？”她惊讶地说，“是你帮我戴上的吗，彼得？你从哪里找回来的？” 很罕见的，彼得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沉下了目光。 “我……”他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绞尽脑汁地思考出了哄骗的说辞，“我去唐人街买了一条和你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项链。” 格温迟疑地用指尖抚过玉石的表面。 那纯净剔透的绿色光泽在夕阳下闪烁着类似波纹的冷光，似乎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但颜色貌似又不如原来的清透。 她满脸犹豫地说：“那应该很贵吧，你花了多少钱买这个？” “放心吧，不是很贵。”彼得眼神躲闪地看向一边，避免被格温看出里面心虚的情绪，“这是……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你一定不能再把它弄丢了，因为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又轻又快的声音迅速地压碎在空气中，只剩下零散的气音。 格温珍惜地将项链塞进衣领里，脸上带着一层浅淡的红晕：“彼得，只要是你送我的东西，我当然会好好珍惜。” 旋即，她蹙起了眉心，脸上泛起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寒意慢慢爬上她的脊背，她忧心忡忡地对彼得说：“但是关于那些梦……还有些东西我想……” 话还没说完，她就忽然感觉喉咙一紧，呼之欲出的声音戛然而止。 刹那间，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咽喉，控制住了她想要说话的动作。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在灿烂昏黄的夕阳光线里，男孩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房间的窗台上，双腿跟随着无声的节奏，慢悠悠地晃荡着。 她惊恐地看向那个似乎只有她能看见的男孩。 是他！是那个自称为她儿子，说自己名叫理查德的男孩！是他控制她说不出话来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顺带定格住了所有的一切，细密的光线也被封冻在了半空，有气无力地悬浮在男孩的头顶，将他的卷曲的乱发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光边。 男孩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湛蓝色的眼底漫开一层浓稠的阴影。 “妈妈，这可是我们母子之间不能说的小秘密哦，就连爸爸也不能告诉。”他在嘴边竖起了食指，“因为……还没到那个时候。” 她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却没办法出声询问，全身都动弹不得。 “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我们会再见面的。” 光线恢复了流动，男孩的身影很快就溃散在了昏黄的光尘之中。 再眨眼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窗台边只有一袭夕阳铺就的耀眼碎金，什么都没剩下。 她浑身冷汗地抓住彼得的手臂：“那个男……男孩……” 然而，她说出口的字音很快就消弭成混乱不堪的杂音。 “那个什么？”彼得疑惑地看着她。 “那个……那个……” 她说不出来，就好像在游戏世界触发了某个禁忌的词汇，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格温，你怎么了？”彼得焦急地扶住她，“你是哪里感觉到不舒服吗？” 他刚想有更亲密的触碰，可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斯特兰奇的警告，触电一般强迫自己收回了想要搂向她的手。 他无比害怕是属于自己的力量才害得她变成这样，所以连靠近都带着犹豫。 好在格温很快也缓过了劲，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平静了下来：“没什么。” 彼得十分想握住她的手，但最终还是克制住，抬起的手指只是微微触碰到她脸侧的发丝。 “格温，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他握了握僵硬的指节，将笑容勉强在脸上扯开，“你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转身抓起自己的书包，用极快的低声匆忙留下了一个道别：“我该去巡逻了，改天见。”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跳出了窗户。 方才撒下的谎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梳理不清的痛苦和迷茫在他的胸膛里回荡，不断蔓生出浓厚的苦涩，刺痛着他胸腔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多么希望永远都这样下去，让格温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命运绝不允许他这样做，迟早有一天，他要面临那个他不愿面对的抉择，并付出惨烈的代价。 或许是想要逃避这种纠结与愁苦，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套属于英雄的制服游荡在纽约市的上空，而是浑浑噩噩地跟随着人流走进了地铁站。 伴随着机械而空洞的提示音，地铁车厢停在他的面前，自动门缓缓地划开。 他走进了一个没载几位乘客的空荡车厢，依靠在门边。 列车在纽约市的地下隧道中有条不紊地穿行。 昆士邦德站……皇后站……曼哈顿站……一直迎着落日驶向位于城市边缘的布鲁克林区。 他始终都没有下车。 窗外是一片死寂的漆黑，少年单薄的剪影折映在玻璃上。 他低垂的视线落在玻璃中那个模糊的倒影上，藏在寻常衣服之下的蜘蛛战衣露出了一截边角，那抹红蓝色就像在冰冷的玻璃壁上静静地燃烧着。 如同一抹如影随形的诅咒。 斯特兰奇说得对，成为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哪怕这个代价他无法承受。 “可是……我不想那样选择。”他喃喃地说道。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车厢里漫灌进了一股幽冷的风。 那股风呼啸着，似乎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他掀抬起眼帘，望向前面风来的方向。 即使前方等待他的是更加浓重的黑暗，但他依旧想要义无反顾地不断向前。《 》 126、第 126 章 纽约市在清晨时分下起了小雨。 天地一片阴沉，烟灰色的深厚云层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雨水细密地在城市的上空落下，伴随着遥远的雷声，击打着摩天楼宇。 街道上的行人奔跑了起来，步履匆匆的脚步声被喧嚣的雨声和车流声盖过，湿润的尘埃气息在钢铁丛林里弥漫。 一位女士躲闪着来往的车辆，飞速地冲过十六大道，几乎没有注意她奔跑的方向。 雨水清透冰凉，虽然不大，但密集得如同一曲节奏明快的舞曲。那位女士将一张已经湿透的《号角日报》举在头顶，努力抵挡叮叮咚咚的雨滴。 那是今天早上才最新发行的报纸。 印染在纸张上的浓黑墨迹被雨水侵透，逐渐地扩散晕润开来，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只能依稀看见上面的一些图画和字迹，头版头条全都是关于今天即将在市政大厅举行的纽约市长的就职典礼。 威尔逊·菲斯克赢得了选举，即将成为纽约市的市长。 而在那位女士的头顶高处，彼得正穿着蜘蛛战衣栖息在一处屋顶上。 他沉默地注视着一辆又一辆车头疾驰过街道，和尚未熄灭的微弱街灯融合在一起，绕过街角再横穿过大道，如同一颗又一颗流星划过这座城市。 细雨在空中盘旋下落，拍打在他面具白色的眼部，以及紧贴他皮肤的红色布料和黑色网格上，顺着他的制服流淌下来。 他就这样，迎着小雨，坐在屋顶上，静静地环视这座他所爱的城市，在阴暗的天空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知道今天是金并成为纽约市市长的日子，但他并不打算去市政大厅找金并的麻烦。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诺曼·奥斯本也会参加今日金并在市政大厅举行的就职典礼，届时他将会带走很大一部分安保力量，奥斯大厦的守卫将会不可避免地变得比以往空虚。 所以今天这是他潜入奥斯大厦的一个绝佳机会。 本拉着蛛丝赶来，停落在他的身边：“你决定好了吗？就在今天去找奥斯本的麻烦？” 彼得站起身，看向他：“今天是一个好机会，我想我们应该趁机找到诺曼·奥斯本和金并的犯罪证据，关于那些非法的人体实验，以及……” 他吞咽了一下喉咙：“以及被他们藏起来的昆仑龙骨。” 即使斯特兰奇那么严肃地警告了他，但他还是在心中保留了几分希望。 既然不朽神龙的龙骨可以遏制住格温身上不受控制的力量，那么他就想办法从金并手中拿回其余的龙骨好了，或许凭借龙骨里的力量，可以解决他和格温之间的危机。 “那好吧，我当然会陪你一起去的。”本抬头望了望细雨密布的黯淡天空，满眼都是灰光和雾白，几乎要将天光尽数遮挡，“不过今天真是个糟糕的天气。” “我想尽快解决这些事，不能再让奥斯本和金并再逍遥法外了。”彼得解释道，但是过于明显的紧张感还是从他又快又急的语速中流露了出来。 斯特兰奇跟他在镜像空间里单独谈论的那些话被他深埋进了自己的心底，谁也没有透露，就连眼前这个亲如亲兄弟的哥哥都没有告诉。 所以他在鼓动哥哥跟他一起潜入奥斯大厦时，才会那么生涩和忐忑。 好在本也没有深究，很爽快地同意了和他一同前往奥斯大厦。 或许因为英雄伸张正义本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也早就想那么做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本把掀在头顶的面罩拉下来戴好，“那么就出发吧，希望今天我们能有巨大的收获。”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也检查了一下手腕上环绕的蛛网发射器。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个蜘蛛侠接连从楼顶的天台边缘毫无缓冲地跳落下去，就像两只在空中滑翔的飞鸟，迎着绵密的雨丝，荡入了楼宇之间。 ———— 格温将木质的梳子咬在嘴里，将散落的金发高束成一尾马尾辫，然后才起身打开卧室的窗户。 阴沉的乌云挤压着地平线，凉风混杂着雨丝吹进卧室里，落在她的脸颊上，化开一股沉甸而湿润的金属铁锈味道。 和往常一样，窗台的边缘躺着一支花和一包用牛皮纸精心裹好的早餐。 没有任何寄语和留言，仅仅只有这些。 但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送她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她微垂眼眸，然后将花和那包牛皮纸都拿进房间。 花枝上的花瓣已经被雨滴击打得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原本鲜艳欲滴的鲜活模样，倒是那份用牛皮纸细细包好的早餐还完好无损，裹满甜腻巧克力酱的可丽饼还带着些许热气。 她打开手机，点进没有接收到任何新消息的聊天框，确定最近自己的男朋友就是刻意躲着自己，并不是她一开始的错觉。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彼得不愿意见她，也不想跟她说话，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即使不想见她，也还是每天毫不间断地出现在她房间的窗台边，留下这些花和早餐，却始终不愿意见她一面或者留下只言片语。 这种回避的态度和做法让她感到有些恼火，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是从他们去往至尊圣所的那天开始的。 她确信彼得一定是隐瞒了她一些事情，而且是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才不愿意将她牵扯进去。 想到这里，尤其是想到她自己也有东西没办法向彼得说出口，她就无法真的责怪彼得。 她在手机的聊天框停留了好半晌，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关闭了聊天软件。 这时，手机忽然拼命地震动了起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按下了接听键。 来电的是杰西卡·坎贝尔，她的好朋友，也是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学生，同时也是学校拉拉队的成员。 电话那头传来杰西卡兴奋而惊讶的声音：“格温，没想到你竟然报名参加了我们拉拉队的校外活动。” 格温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你不是已经鼓动我参加很久了吗？” 和往常一样，杰西卡用轻快的声音揶揄她：“我以为，在我的请求和你的男朋友当中，你肯定会选择和你男朋友一起过你们的二人世界，没想到你真的答应来参加了。” 对于这样的说法，格温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回答：“偶尔尝试一下这种活动，我感觉也挺不错。” “那我把你从你男朋友的身边抢走，他该不会来责怪我吧？”杰西卡调笑地问。 格温怔愣了一下，张了张口，轻声说道：“没关系，他最近挺忙的，就连我也经常见不到他的人影。” 电话那边陡然沉默了下来，隐约能听到背景中模糊而杂乱的雨声。 半晌过去，电话里才重新传出声音：“你的男朋友……该不会是出轨了吧？” 听出杰西卡语气里严肃的成分，格温也停顿了一下，收敛起了笑意。 “没有，他只是单纯这段时间比较忙。” 杰西卡冷哼了一声：“如果你的男朋友出轨了，我肯定会帮你狠狠地揍他一顿，他是我们学校的彼得·帕克，对吗？ “彼得没有出轨，我敢肯定这一点，他不是这样的人。”格温微微扶额，语气平静地强调。 “说到人品这一点，我对他根本就没什么印象，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我甚至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实在是太普通了。”杰西卡继续在电话里唠叨，“你知道吗？在听说你和学校里的一个小透明谈了恋爱之后，我们学校的橄榄球队都疯了，他们原本都指望在校际联赛的时候一展风采，来赢得你的芳心呢。” “你太夸张了，杰西卡。”格温头疼了起来，忍不住打断了这个话题，“彼得是个很好的人，真的。” 如果不是奇异博士的遗忘咒语，彼得一定不会是学校里的小透明，至少彼得的长相还不错。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我就说，拥有一个那么漂亮温柔的女朋友，怎么好意思出轨呢？”杰西卡说，“不过如果你的男朋友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或许是刚才的谈话内容有些让人尴尬，这次她的声音明显含着活泼的笑意，有种能够让人放松的轻快。 “格温，你可能不知道，我对调查这种东西很有兴趣，我甚至打算以后专门开一家帮人调查伴侣出轨的侦探事务所。”杰西卡浮夸地笑了几声，“总之，如果你的男朋友真的出轨了，就包在我的身上吧，我一定会帮你收集到他出轨的证据，替你好好出气。” 格温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只是敷衍地应和着。 电话那头的杰西卡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她没有注意。 她抬头看了眼床边的闹钟，觉得这个时间自己应该动身收拾起来了，不然就要迟到了。 “时间不早了，我想我应该准备出发去活动现场了，待会儿见面再聊吧。”她提醒杰西卡。 杰西卡也爽快地结束了通话。 格温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起桌上的活动海报。 海报上宣传的就是这次中城高中拉拉队的校外活动，而活动地点……是纽约市的市政大厅。《 》 127、第 127 章 通风管道是最适合蜘蛛潜行的通道。 对于蜘蛛侠来说更是如此。 彼得和本熟练地来到奥斯大厦楼体的通风口，拆开金属封盖，钻了进去。 奥氏财大气粗，尽管之前遭受了严重的破坏，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座大厦就被重建得完成了，甚至构建得比之前还要牢固。 好在通风管道依旧是这座庞然大物的守备盲区，毕竟正常人都不可能从这里潜入这座大楼的内部。 彼得和本通过通风口的间隙，观察大楼内部的状况。 巡逻的守卫人员和银貂探员果然比以前少了一些，但是公司的档案和资料室依旧被严加看守，还加派了更多的纳米机器人部守在那里。 那些纳米机器人才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那些针对混种生物实验体开发的防卫机器人会把同样混有蜘蛛基因的他们识别成混种生物。再结合精密而先进的斯塔克科技，即使他们隐匿在通风管道，也能轻易地被它们发现。 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破坏，所以他们要尽量避开那些难缠的机器人。 彼得压低了声音说：“计划是先找到康纳斯博士，尝试能否从他口中出探寻奥斯本进行非法实验的情报，最好不要惊动大楼里的纳米机器人，那些讨厌的小家伙有点儿难缠。” 本沉吟了片刻。 “我想有些实验体可能被关在地下，尤其是有关特别机密的那些，我们可以尝试去地下看看。”他看向彼得，“别忘了，在我原本的世界，同样有着一个奥斯公司，而且我对它非常了解。”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实验区的升降平台。 将几名巡逻的守卫封缠成洁白的虫茧后，他们很顺利地潜入了奥斯公司的地下实验区。 奥斯公司的地下实验区幽深昏暗，无数巨大的仪器不停地运转，金属的低鸣声在空旷的寂静中缓慢回荡，在黑暗中散发出如同雨雾一般朦胧的微光。 顺着道路的方向穿梭寻觅了一番，他们隐约到了细微的窸窣声和嘶吼声。 很显然，有不少生物囚禁在地底深处。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本眨了眨眼。 找到康纳斯只花了他们片刻的工夫，他们很轻松地就寻到了一间小小的囚室。 这是一间设备齐全的狭小房间，基本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配备了书桌和纸笔，唯一的坏处就是待在里面的人完全没有自由。 康纳斯博士不像是被关押在里面的危险人物，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深陷的眼窝中满是沉重的疲惫感，浅金色的头发有些发白，架着眼镜的脸部蜡黄干瘦。 他一个人安静地在囚室里看书，同时拿着笔，不断地在草纸上书写着计算公式，就像只是单纯换了一个环境进行科学研究的科学家一样。 察觉到有人来了，康纳斯博士抬起了头，看向铁栏的外面。 看到两道出现在铁栏外的红蓝色身影，他愣神了几秒：“竟然有两个蜘蛛侠？” 他的神色迅速恢复了平静，放下纸笔，用手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架。 “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他冷静地询问两人，“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来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博士。”彼得回答道。 康纳斯博士心中有了猜测。 “我猜你们是想救出那些被抓走进行人体实验的无辜之人。”他摇了摇头，憔悴地笑了起来，“不过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不是被他们抓进来的，而是自愿待在这里的，我有时候会变成凶残暴力的怪物，变得无法控制我自己，所以我不能从这里出去。” “我知道，很疯狂。”本耸了耸肩，“我们两个都和那样的你战斗过，但是康纳斯博士，我们来找你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 “是关于诺曼·奥斯本的实验……关于他让人制造出的危险的混种生物。”彼得补充说。 “混种生物？”康纳斯的双眼中微微闪过光芒，“奥斯公司居然采用了我的科研成果？” 但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了下去。 “不知道现在科研部门的负责人是不是赫伯特·兰登，在这里没人比他更相信和在意我的研究，公司多次想要裁减掉我的项目，都是兰登博士极力替我担保，我才能留下来继续我的研究。”康纳斯嗓音沙哑地说，“但是他总是坚持要我不要局限于只研究爬虫类生物，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更多种类的生物上。” 他顿了顿，嘴唇缓慢地蠕动着。 “他比我更大胆……也更疯狂。” “你猜对了，博士。”彼得调侃说，“现在远不只是爬行类了，奥斯公司如今都快变成一个动物园了，什么品类的神奇生物都能在这里出现，比如老鼠人之类的。” “老鼠？”康纳斯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我打赌老鼠基因的攻击性肯定会比蜥蜴更强，他们居然敢于将人类和老鼠的基因结合在一起。” “是的，这样的结合非常危险，我亲眼看见从封闭舱逃出来的鼠人用利爪撕碎了守卫和科研人员。”彼得把上次在奥斯公司的经历简单叙述给了康纳斯，“我试图阻止这些鼠人，但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肯定远远不止这三只，真不知道奥斯本到底制造了多少这样的怪物。” “康纳斯博士，我们想知道，您是否有办法能让这些混种生物恢复正常。”本问道。 “好吧……蜘蛛侠，你们可难倒我了。”康纳斯又摇了摇头，摊开手说，“要知道我连我自己都无法恢复如常，蜥蜴的基因时不时就会侵蚀我的身体，把我变回那个六亲不认的蜥蜴怪物，我又怎么可能帮助你们呢？” “别这么说，博士，您可是跨物种基因研究领域的专家，我相信已经再也没有人比您更了解这方面的研究了，如果连您都无法办到，那么就真的没有人能做到了。”彼得焦急地反驳这个说法，想让康纳斯回心转意。 康纳斯有些意外：“看样子你对我和我的研究都很了解。” 彼得默了默，然后吸了下鼻子，尽量真诚地回答他：“其实您的学生格温·史黛西就是我的女朋友，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我还看过您撰写的那本《生命的拼图》，里面的很多论点都让我很钦佩。”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康纳斯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藏在镜片后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变得空洞无神，浑浊不堪。 “格温……格温……我很抱歉之前伤害了她。”他用自责的语气低声喃喃起来，“她是我最看重的学生，我本应该帮助她顺利去往英国就读牛津大学，但我没能做到。” 彼得安慰道：“她从来都没有责怪过您，她一直相信您是可以解决这些混种生物的唯一人选。”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康纳斯的软肋。 “好吧，请容我思考一下……认真地思考一下。”他咬起拇指，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如果能成功制造出血清，当然能将他们恢复原状。” “类似基因清洗剂的那种血清。”本笑着提议。 他同样十分了解康纳斯博士和混种生物引发的危机，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但无论在哪一个世界，解决危机的方法总是殊途同归的。 “没错。”康纳斯点了下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慌忙地冲向了书桌，用仅剩的那只手臂抓起了一沓布满数字和公式的演算纸。 “不不不，还远远不够。”他瞪着双眼，血丝慢慢在他的眼底攀升，“最让我惊慌的还不是这些新的混合物种。” “是……是什么？”彼得滚了下喉咙，本能地感觉不太对劲。 “为什么兰登要选择研究老鼠的基因？这样的选择并不是随意而为，而是有其他的考量。”康纳斯颤抖着指尖翻动演算纸，“老鼠的特性除了极具攻击性，还极具传染性。我想这才是兰登选择老鼠进行研究的最重要的原因。” 本的语气也变得冰凉了起来，充斥着厌恶和难以置信：“难道说……奥斯本的目的是想将混种生物的基因快速地传播到人群里！” 康纳斯僵硬地瘫倒在书桌前。 “我当初也是被奥斯本的魔鬼之息计划招募进来的科学家。”他困难地吞咽着，“魔鬼之息计划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要改造人类基因，并将成果普及到全世界，所以才招募了社会中各个年龄层的志愿者来参加人体实验。” “这样惨无人道的研究毫无进展地进行了一段时间，我在良心不安下选择了退出，转而研究相对更为温和的爬行类基因，试图将爬行类生物的基因片段结合到人类的基因上。” 他长叹了一声，扯动干涩的喉咙继续说：“但我最终也还是失败了，或许一切就像这个计划的名字一样，改造人类基因根本就是魔鬼的行为。” 彼得抓住铁门的围栏：“那您对魔鬼之息计划还了解多少，能全部告诉我们吗？” 康纳斯稍微振作了点儿精神。 “关于这些，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可能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他推着镜架，沉声说，“不过我想，可能有一个人会比我更了解这些内幕，而且他现在同样也被关在这片实验区里，你们或许可以去找他试一试。” “他叫哈利·奥斯本。”《 》 128、第 128 章 糟糕的雨天并没有阻挡金并上任市长的步伐，市政大厅前的集会广场此刻依旧成为了人潮的海洋。 为了烘托热闹的氛围，市政府还邀请了很多学生社团和民间组织在正式开场前开展一些热场的表演，俗称气氛组。 中城科学科技高中这次也派出了一个管弦乐队和女子拉拉队组成的表演团来参加集会，也就是格温和杰西卡参加的课外活动。 表演任务完成之后，天空还是乌云密布，厚重的深灰色云层固执地浸泡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里不肯散去。 五颜六色的伞面包围着市政大厅，就像是一朵朵绽开的鲜艳花朵。 格温和杰西卡共享一把硕大的半透明雨伞，低垂而下的阴影勉强能将两人的身形笼罩住。 她们在人群中找了个边缘位置围观金并的就职演讲，任由前排的绝佳视野被媒体的长枪短炮遮挡。 “真是见鬼。”杰西卡轻声抱怨着，“我们非要留在这里，听那个胖子的就职演讲不可吗？” 尽管伞面很大，细丝一样轻盈的雨滴还是从伞面的间隙见缝插针地落进来，坠在了她黑亮卷曲的长发上，凝结成星星点点的清澈水珠。 这样下着雨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凑热闹。 格温扯了扯嘴角：“抱歉呀，杰西卡，我对这位新任的市长先生有些兴趣，再等我一下可以吗？” 她实在好奇金并这位昔日的犯罪帝王在成为纽约市的市长之后，会推行哪些政策。 更何况……金并还会和诺曼·奥斯本合作。 这个城市的未来真让她担忧。 在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之后，演讲台上的副市长终于说道：“诸位，我想我们应该把时间交给我们的菲斯克市长了。” 霎时间，激烈的掌声响彻了整个演讲台的空间。 金并缓步走向演讲台，穿戴着他标志性的白色西装，胸前佩戴着星条胸章。 他的就职演讲一开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表面上和那些油腔滑调的普通政客一样，在演讲台上说的话也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一些自由民主，共进和谐之类的套话。 但在那之后，他抬起手，轻挥了一下。 “所有的感言和承诺都到此为止，我无意再重复它们。我知道，你们更需要的是我的实际行动。” 几秒钟的寂静过后，媒体的闪光灯疯狂闪烁起来，四周充斥着一片嘈杂，人群的窃窃私语与密集的雨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不太动听的交响乐。 格温也提起了精神，双眼紧紧地盯着演讲台上的西装胖子。 这场无聊透顶的就职演讲终于进行到了她感兴趣的部分。 “如各位所见，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超能力危机，我们新一届纽约市政府将会采取确切的行动，现在我来讲解我们解决这一威胁的策略。”金并笑着说，“我将聘请一位专家作为我们政府的安全顾问，他的名字叫谢尔盖·克拉维诺夫（猎人克莱文），他来自俄国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一个极为出色的猎手家族。” 说完，他拍着手，退到了讲台的一边。紧接着，另一个男人从幕后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男人，他穿着豹纹围腰，腰部系着束带，上身则赤身裸体未着一物，狮子的鬃毛围绕着他的双肩，毫不避讳地展露出健硕的肌肉。 很像是从森林中走出来的原始人。 “谢谢你的认可，市长先生，但别把我介绍得像个粗暴的佣兵，我的治理方法是科学而文明的。从前我一直致力于研究和保护大自然。”男人和金并握手，同时向台下的听众们招手示意，“但当我知道来自超能力者的威胁已经悄然在城市里滋长之时，我意识到是时候要转化狩猎场了。我向你们保证，在我专业知识的帮助下，这座城市和它的居民一定可以摆脱那些超能力者带来的可怕威胁。” 在热烈的掌声和应和中，格温皱着眉吐槽道：“听起来，我的父亲就快要失业了，这真是个坏消息。” “换个角度思考，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休假，多陪陪家人了。”杰西卡语气轻快地安慰她，“你不是还老抱怨他工作太忙了吗？” 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 “除此之外，民生也是我上任后着重解决的问题，相信大家都已经注意到前段时间在城市各处兴建起来的电缆和基地了。”金并笑着说。 在他的示意下，诺曼·奥斯本也走上了演讲台。 “那正是政府和奥斯企业之间达成的合作。奥斯企业开发的新能源电网将会作为纽约市日后的主要电力供应系统，新能源电网不仅拥有更高的安全性，还可以大幅度减少居民的用电开支。” 浑浊深沉的云层压得更低，雨滴喧嚣地破碎在每个人的伞顶，台下的掌声却更加热烈，气氛烘托到了高潮。 格温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新能源电网……这个政策听起来倒是不错，但她实在不相信这位菲斯克市长能有如此好心，更何况这还是和奥斯本合作的项目。 她继续聆听金并的演讲，在缭绕的雨雾之中，她的目光偶然巡睃到了人群中一个人影，蓦地停顿了一下。 她在拥挤的人群看到了一个亚裔男人，不算年轻，身穿一身全黑的西装，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眉眼间莫名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望着那个男人，低声喃喃道：“他是谁？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那个人我认识，他可是个大好人。”杰西卡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 “大好人？”格温茫然地重复。 “你知道‘f.s.h’这个慈善组织吗？”杰西卡朝她凑到她的耳边，手中的雨伞微微倾斜，趁虚而入的雨水沾湿了她的肩头，“他就是‘f.s.h’的创始人兼负责人。” 格温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睫。 她知道“f.s.h”这个组织，这是个颇有名气的民间慈善组织，它专门帮助经历过烁灭的人重新回归生活，拥抱生活。 她甚至考虑过申请成为这个慈善组织的义工。 “原来他就是那个创立‘f.s.h’慈善家，我记得他好像是个华裔。” 杰西卡耸了耸肩，语气随意地说道：“没错，听说我们学校好多家境贫困的学生都是由他资助的，他还赞助了我们学校的很多社团活动，你对他有印象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在学校见过与他相关的答谢报道呢。” 说着，她捋了捋被雨水淋湿的深黑色发丝，才继续：“总之，他是个难得的，一直在干实事的慈善家，是个真正的好人。” 是在学校里见过他吗？ 格温困惑地思考了一番，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反而随着思索的进行，一股强烈的不安让她的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这种找不到源头的熟悉和不安感让她十分困惑。 她正想着，却没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隔空捕捉，对上了一双暗色的眼眸。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探询的目光。 拨开阻隔的人群，那个男人站在了她们身前，友好地温声问道：“请问，你们是中城科学科技高中的学生吗？” 格温和杰西卡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礼貌地向他问好：“您好。” 男人旋即微微一笑，向她们递上了一张名片。 “两位小姐，请不要拘谨，如果你们有任何需要，随时欢迎你们以后来‘f.s.h’的慈善之家寻求帮助。” 名片的设计很简单，只采用了黑白两色，白底的背景上铺展着黑色的墨迹，显得有些许单调。 在漫天雨雾中，男人的嘴角弯出的弧度恰到好处，语气也足够温和怡人，让人提不起半分反感的情绪。 “我叫马丁·李。” ———— 深入地底的实验室耸立着无数圆柱形的培养舱，直通天花板的金属管道将它们依次固定，散发着荧光的绿色溶液填充在里面。 彼得行走在整片区域中，感觉像是深入了一片幽静的荧雾。 根据康纳斯博士的提示，他和本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位于所有培养舱中央的最为巨大的那个。 在空旷的寂静中，空无一人的电脑屏幕上持续不断地滚动着数据。 沉睡在培养舱中的少年阖着眼帘，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头发随着水流缓慢地飘荡，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彼得硬着头皮站在巨大的玻璃壁前，抬起头，仰望被封锁在培养舱那个少年。 刚想开口，他就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莹绿色的培养液中泛起一串细碎的气泡，舱中的少年掀抬起浓密的眼睫。 碧色的眼眸深邃得像是一汪深潭，哈利微垂着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真是稀客呀，蜘蛛侠。”《 》 129、第 129 章 彼得小心地观察着哈利·奥斯本的表情。 昏暗的实验室空旷寂静，周围林立的培养舱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勾勒出舱中少年苍白俊美的轮廓。 他那头丝绸般润泽的金棕色头发已经长成了许多，长到似乎能够盖住他的眼睛，无声地随着莹绿色的水流缓缓漂浮，而那双碧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如蛇一般敛着粼粼的幽光，自上而下地望着他时，似乎含着某种戏谑的笑意。 明明享受的是怪物的待遇，却又像是被管家精心伺候的贵公子。 彼得不动声色地蜷起身侧的手指，压抑住心底蔓生出的厌恶和冰冷，尽量平和友好地开口：“我想找你了解一下奥斯本的魔鬼之息计划。” 水中荡开一片涟漪，培养舱中的少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非常不悦地啧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东西。”他冷笑了一声，藏在呼吸器下的表情看不清悲喜。 彼得微微睁大眼睛，克制在心底的急躁和愠怒就要一触即燃。 “无聊的东西？”他声音凉凉地重复，“这可是关乎很多人性命的大事，奥斯本的非人实验害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觉得这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他早该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个毫无同理心的疯子。 这个疯子敢拿全纽约人民的性命为赌注，就为了和他玩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自然也没有兴趣和爱心关心别人。 他居然天真地妄想从这个人嘴里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那种事情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哈利满不在乎地说，拖慢的语气满是轻飘和慵懒。 他顿了一顿，牵起的嘴角垮塌了下去。 “说起来，格温怎么样了？”他的神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扭曲，阴恻地注视着面前的彼得，“她现在还活着吗？” 彼得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虽然没听懂，但这个问题中的诡异字眼让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张拉开的硬弓。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于是微微后退了一步，嗓音染上的凉意更深：“她的事……与你无关吧。” 哈利忽然安静了下来。 仪器滴答的回响变得尖锐频繁，莹绿色的光芒在水中剧烈波动，照亮他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孔。 他先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变成放声大笑，笑到脊背都近乎痉挛。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吧，你将她的命运网缚在了手里。”他的声音里漂浮着愉悦的快意，每一个字母都像针尖一样，扎在彼得的心脏上，“那就快放开她的命运啊。” 彼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跳几乎快要停摆。 一旁的本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一切：“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在装傻是吗？”没有理会本的问题，哈利故作失望地冲彼得摇了摇头，肩膀微微抖动，压抑着无声的笑，“你明明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彼得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结了，虹膜中心的黑色因为极度的惊惧开始扩大。 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了起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奥斯大厦地底实验区的冰冷空气像是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肺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比艰难地挤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听到他的问题，哈利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不是每个宇宙的格温都会爱上你，但凡是她爱上你的宇宙，她就无法存活下来，这是所有宇宙中亘古不变的规律。” 他在狂笑中倾身，额头快要贴上培养舱透明的玻璃壁，似乎在欣赏彼得此刻陷入空白的表情。 “因为你将她拉入了你的命运之网中，厄运才会接连不断地找上她。” “直到她死亡为止。” 他用带着嘲笑的残忍语调将这些话说出来，每一个字母被他的笑声撕裂成碎片，侵染着绝望凋零在空气中，变成满地残骸。 彼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冰冷尖利的笑声连同着四周寒冷的寂静，不断在他的耳边回响，刺痛了他的神经。 恍惚间，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场景。 整个视野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少女的一尾浅金的头发在火光中色如白金，脆弱到随时可能在风中飘散。 她的身影高高地坠下，他飞身扑了出去，想要接住她。 但无论怎么努力，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化为沙砾，从他的指尖滑落，坠落消逝在虚空之中。 无数的幻想与现实慢慢地重叠在一起，连同哈利的那些话一起在他的脑海中酝酿成一场狂岚风暴，将他所有的信念和坚持都冲撞得七零八落，徒留下潮涌般的恐惧与无力感。 他从前不相信命运，总觉得那是一种不可触摸之物。 但现在，他相信了命运的存在。 命运就如同蛛网一样，网住了他，他逃不掉，也解不开。 他不知道自己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在原地呆愣了多久，只知道已经久到自己所有的思绪都已经凝固了。 有很轻的声音擦过他的耳畔。 “不过，我知道解决的办法。”哈利说，“我知道怎么拯救她必死的命运。” 时间仿佛停滞在他这句话的尾音中，整个世界安静得出奇。 彼得滚了滚喉咙，尽量放缓地深吸了一口气，颤声从嗓子深处强行压挤出来：“是……是什么？” “那就是……” 哈利吊起嘴角，压低了声音。 荧绿色的冷凝液在四周流淌，培养舱的玻璃壁清晰地倒映出了彼得慌乱呆滞的表情。 他俯身靠近过去，陡然转换了声调，将自己扭曲的笑脸也印刻了上去。 “那就是换成你去死啊哈哈哈哈哈！” …… 头顶的天空铺满灰蒙的云。 望着伸递到眼前的名片，格温伸出了手。 几道透明的雨丝飘落在了那张名片上，浸湿了纤薄的纸片，漆黑的墨水在纯粹的白色上迅速扩散开来，变成模糊不清的暗色团块。 她还不知道，无数因果的齿轮啮合轮转，最终会结成一张巨网，束缚着她，引导去迎接属于她的命运。 …… “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 哈利冷笑着，呼出的气流冲刷着连接呼吸面罩的管道，带出细小的杂音，听起来很像是毒蛇发出的嘶嘶声。 “你究竟愿意牺牲多少东西去拯救其他人，哪怕是让拿你最珍视的东西去交换，你也愿意吗？”他凝视着彼得，声音冰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你珍爱的女人和你自己的生命……究竟哪一个更重要呢？” 那个女孩就如同蝴蝶一样鲜活动人，充满了生机，也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一旦卷入命运之网里，就等于把头伸到死神的镰刀之下。 他或许是个疯子，但他做事并不是毫无来由。 他之所以急迫地想要杀死蜘蛛侠，只是固执地想要拯救那个女孩的命运。 他满怀恶意地对眼前这个愤怒的蜘蛛侠说道：“既然你舍不得放弃她，那换你代替她去死不就好了。” 哈利的话彻底撕开了彼得布满裂纹的冷静伪装，这段时间以来隐忍在内心深处的情绪被彻底点燃。 深刻的痛苦和惊惧从他那脆弱的浅棕色眼瞳汹涌地流淌出来，失控地翻滚在他的眼神里。 他嘶吼道：“你这个——混蛋——！” 每一个字都染着浓烈的哭腔，愤怒和绝望。 不顾本的阻拦，他宣泄一般地将拳头挥打在了培养舱上。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培养舱坚固的玻璃外壁瞬间支离破碎，荧光流动的冷凝液从破碎垮塌的舱体中倾泻而出。 冰冷尖锐的警报声骤然拉响，周围回荡起刺目的红光。 无数玻璃的碎片坠落在幽绿色的光幕中，反射出寒冰一般的光芒。 “只要你死了，她就不会被困缚在你带给她的命运之中了，不是吗？” 在被这一片破碎的狂潮吞没之前，哈利还在嘲笑着他。 “所以……请你去死吧！”《 》 130、第 130 章 震耳欲聋的警鸣逐渐在各个楼层随着红光回荡，地下实验区满目狼藉，嘈杂的电流声在损坏的仪器残骸中此起彼伏。 哈利望着两个蜘蛛侠开心地大笑，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瞧我，都忘了回答你们一开始的问题。魔鬼之息……那些无聊的秘密都被诺曼藏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他位于顶楼的办公室的书架后有扇暗门，输入我的指令就可以进去。”他嘴角颤动，笑着说，仿佛在享受这个世间最有趣的游戏，“格温应该已经猜出来我的指令是什么了，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了吧？” 得到想要的情报后，本不再理会这个已经陷入癫狂的疯子，拉着浑浑噩噩的彼得，奔向电梯井。 此时，地下实验区里所有运行的实验器材和屏幕都被强行掐断，消防通道和紧急出口纷纷落锁，电梯里所有楼层的按键也全部失效了，闪烁着警告意味明显的深红色光芒。 蜘蛛感应尖叫着向他们发出预警，警卫和守备机器人毫无疑问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再不抓紧时间，不要说去顶楼的办公室拿到关于魔鬼之息的资料，恐怕他们都没那么容易离开奥斯大厦这座坚固的钢铁堡垒。 本双手抠进电梯的门封，用蛮力将这对闭合的金属铁门打开。 寒风在幽深的电梯井内上下流窜，数百米长的钢索从楼顶直通地下，无数用于支撑的钢柱横亘在其中，只要沿着这个通道向上飞荡，凭借他们的速度，很快就能到达这栋大楼的顶层。 但彼得还在呆呆地望着自己右手。 他的双眼像是熄灭的灯光一样黯淡了下去，所有的愤怒和迷茫都消散了，却也带走了他身上所有鲜活的气息，只剩下空洞到至极的空白。 嵌入玻璃碎渣的血肉愈合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结成了暗红色的血痂，连一丝能够刺激他视野的鲜艳血滴都不再剩下。 这次来到奥斯大厦寻求真相，并没有让他开心起来，反而给他本就不堪重负的思绪多添了许多负疚。 他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哈利·奥斯本那个疯子跟他说的那些话，但是幻觉一般的钻心剧痛还是在他的胸腔里搅动，残忍地戳刺他的心脏。 如果没有斯特兰奇跟他说得那番话，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个疯子的说辞，但如今……他不确定了。 他现在明白了，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所有人，或许都是被这蜘蛛侠的力量和能力所诅咒。 在所有格温·史黛西爱上彼得·帕克的宇宙，她都会注定早逝。 这是格温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 他注定无法逃离的命运。 他抬起头，望向站在他面前这个男人……一个和他背负同样诅咒的男人。 他身上的蜘蛛标志细长凌厉，清晰地烙印在鲜艳的红蓝两色上，和他是那么相像。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你以前的恋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愣了一下，面色陡然凝重起来。 他和彼得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如果说培养出了什么特别的默契，那必定是都心照不宣地对某些话题避而不谈。 其中一件就是彼此的过去。 因为那些经历会使他们最终一同溺死在他们相似的哀痛之中。 “你知道的，我不是很喜欢谈论这个话题。”他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那双同样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深处，罕见地蔓生出迷茫和痛苦。 两个人的呼吸都无意识地放轻了下来。 电梯井里升腾着呼啸的风声，远处的警报和杂音全部黯淡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安静了好半晌，本才缓慢地说道：“她一直都是我梦中的女孩，聪明勇敢，善解人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她拥有一切我觉得美好的品质。” 他停顿了下来，努力地吞回唇齿间的哽咽。 “我也尝试过离开她，但我没能做到。”他轻声说，“我曾经向她承诺会永远跟随她，然而那个时候……我却没能救下她。” 尽管勉强维持住了平静的语气，他的语气依旧呢喃到像是在自言自语，在缠绕周身的呼啸风声中，就如同纤薄脆弱的冰面一样，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打碎。 彼得的嘴唇动了动。 耳畔猎猎作响，寒冷的风声吹醒了他几分混乱的意识，他还想问些什么，但最后没能问出口，只是沙哑地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很像，真的很像。 他很想知道，这是否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命运，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避免吗？ 但是摆在眼前的范例鲜血淋漓地告诉着他，靠近他的人永远不会真正安全。尤其是格温，在他面临的危险面前，她会是多么的脆弱易折。 他开始思考如何按照斯特兰奇所希望的那样，选择将自己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抛在脑后，想个办法为这段关系画上一个句号。 毕竟他不止一次运用这样的老套把戏，无论是初恋丽兹还是后来的女友mj，内德曾把他擅长的这种令人心灰意冷的招式命名为“帕克大洗牌”。 唯一的问题是……他真的能下得了这个狠心这样对待格温吗？ 耳边的风声渐渐消失了，空气里似乎都结了冰，安静得就像是时间凝滞了一样。 “但我不觉得你会变成我。”在一片寂静中，他听见本轻声对他说，“还有麦克欣……她也和我的恋人不一样。” 逼近而来的武装守卫打亮了信号灯，短暂地斜落在了漆黑的电梯井洞内，让他的身影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变幻光影中。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和你，以及她和我的恋人是同一个人，尽管我们彼此都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本笑了起来，轻快又温暖的情绪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仿佛刚才的低落和失控只是彼得一时的错觉。 说完，他忽然伸手拥抱住了彼得，像是在安抚小动物或者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和后背。 “我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我一直这样确信着。”他安慰彼得，语气和眼神都很温柔，“所以我根本不相信那所谓的命运。” 彼得怔了一会儿，双眼也跟着模糊了起来，但很快他就顺势回抱住对方，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会的……我会的。”他反复说道，认真得像是在催眠自己逃离这场噩梦。 奥斯大厦内的封锁越来越严密，守卫们急促的脚步声和紧张搜索的动静源源不断地撞入他们敏锐的感官之中。 他们沿着深不见底的电梯井一路沉默着，朝楼顶急速飞荡而去，惯常用来耍嘴皮子的吐槽时间都被省去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诺曼·奥斯本的顶楼办公室，找到了暗门的显示屏。在输入指令后，书架向旁边划开，里面果然有一间昏暗宽敞的内室。 这个密闭的空间宛如一个小型实验室，里面摆放着众多生物样本和实验仪器，除了排气扇转动的微响，只有一片死寂。 前方隐约有东西散发着幽幽的绿色光芒，两个人向着有光的地方深入进去。 一座巨大的培养舱出现在他们面前。 数根金属管道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冰冷的玻璃壁上映有女性苍白的侧脸。 一具女性的尸体在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溶液里缓慢飘荡，死去多年的躯体已经僵冷到不再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生动气息，但她的容貌依旧保持生前的美丽。 他们一眼就认出培养舱中的女尸正是诺曼·奥斯本的妻子艾米丽·奥斯本，因为诺曼的办公室书桌上方正悬挂着一幅夫妻二人的结婚照。 不知道把已故妻子的尸体时刻摆放在自己身边是什么诡异的癖好，根本不会让人觉得深情，只会感觉到毛骨悚然。 “真恶心，这完全就是对死去之人的亵渎。”彼得嗤之以鼻地说道。 无暇顾及那具惊悚的女尸，他们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回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上。 本一边查看密室里的电脑，一边对里面的内容啧啧称奇：“哇哦，感谢诺曼·奥斯本先生的辛勤付出，他将这里的实验数据保存得非常完整。” 在拷贝文件的过程中，他还顺便摸出一个相机，仔仔细细地将这间密室的内里拍摄了下来。 彼得则被散落满地的凌乱文件和实验报告吸引住了目光。 “这些好像是魔鬼之息计划中，参与人体实验的实验者名单。”他轻吸了一口气，开始翻阅起来。 看着看着，他忽然愣住了。 一股森冷的寒意攀爬上他的脊背，侵袭他的全身上下，冻结住他的思维。 文件上的黑色单词仿佛在他的手里渐渐有了重量，以至于他捏着文件的手指都颤抖地松懈开来，纸张纷纷扬扬地洒落回了地上。 因为他在那沓实验名单中看到了一个让他十分眼熟的人像照片。 有一个实验者长得和马丁·李……那个曾经想要资助他学业的好心慈善家一模一样。《 》 131、第 131 章 格温接过了那张名片。 杂乱的雨声掺杂了风的声音，似乎有一场凌厉的寒风霍然灌了过来，空气中的气温直线下降。 湿冷的雨水砸落在她的指尖上，顺着白皙的指节流淌到了手腕，润湿了她的一部分衣袖，就像是没有温度的寒冰紧贴上她的皮肤。 下一刻，她的视野忽然被抽离了所有色彩，世界在一瞬间被无数斑驳的雪花与阴影交织转化为了黑白碎片，光影在这里全都是扭曲的，变成了如同幻觉一般的单调底色。 而她手中的那张名片也变成了一副十分可怖的面具。 面具是一副恶鬼的笑脸，头上竖有四角，扭曲可怖的五官与图案由墨笔精细地勾勒而出，有些像是日式能剧中才会出现的恶魔面具，却比那种日式面具要更加精美，更加栩栩如生。 她万分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会场的声音和嘈杂的雨声越来越朦胧，现实离她越来越遥远，她仿佛被迫陷落到了一个恐怖的无色地狱。 她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类似的面具。 那是一个难忘的雪夜，在离唐人街不远的地方，无数白色的雪点在静默的街巷里缓缓下坠，一群面戴相似恶鬼面具的人凶神恶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些人是心魔帮的成员。 一个阴郁低沉的声音滑入她的耳边，和兜头淋下的冰雨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小姐。” 格温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那个面容和蔼的亚裔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他的皮肤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双眼转化为了可怖的白色，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抹去了色彩，整个人仿佛从一张明暗相反的黑白色相机胶片里走出的厉鬼。 格温呆呆地望着周围诡变的一切，因为过量地惊恐而塞住了喉咙，好不容易才艰难地振动声带：“你是……底片先生？” “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不错。”底片先生看向她坠在颈前的项链，笑了起来，原本就惊悚的笑容在黑白色下显得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他说着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话，但这回他用的是英文，似乎上回那句话是他对自己说的，这次才是对她说的。 “但那原本是我的东西。”他说，“它是我当初从奥斯本的实验室逃走时带出来的。” 格温逼迫迟钝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恐惧密密麻麻地侵扰她的神经，密集的落雨像是化作了一团接一团的泥沼，将她困在冰冷而绵密的水滴之中，连她的呼吸都几近剥夺。 她颤抖地挺直脊背，手轻而僵硬地伸进身侧的挎包内，寻找那个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的手机。 拨出去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被接通，就被强行掐断。 手臂传来剧烈的痛感，底片先生从容地钳住了她的手，诡异的黑白色幽光就像火焰一样从他的掌心燃烧起来，连同刺骨的冰冷强制性地将她焚烧摧毁。 无色的幽火激荡翻滚，冰霜般的低温蛮横地钻进她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将她吞噬，让视线里的一切都更加扭曲失真。 她哆嗦地回过神，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凝聚不起任何逃离的想法。 所有的恐惧和抗拒在心底快速地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尖锐而刻骨的仇恨。 尤其是针对此刻站在演讲台上的金并和诺曼。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她无意识地收拢指骨，声音抑制不住得沙哑。 许许多多原本不属于她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萌发，怪异的攻击欲和破坏欲开始充斥她的内心，让她觉得既割裂又陌生。 “我只是让你了解了一些全新的观点。”底片先生对她说，声音保持了一贯的温和悦耳，“这是我的能力，我能将所有物体的能量转化为负能量，包括人类的心灵能量。这样的能力让我很有说服力，你们将它称为‘腐化’。” “转化为负能量？”格温冷冷地看着他，重复着这些令人在意的用词，努力去理解这些超越她认知的地方。 底片先生松开手，眼神轻盈地笼罩着她。 “在我长大的那个国家，人们总是崇尚平衡和中庸之道，就连传说故事也是如此。”他低声说，“在我小时候，我的父亲就给我讲过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世间万物必须保持着阴阳平衡，人的内心也是如此，而失去平衡的人则会被恶鬼附身并吞噬。” 格温绷紧了身体问：“正如你刚才对我做的那样，对吗？”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正在变得越发扭曲，清晰的烦躁感迫使她很想把周围的一切都彻底撕碎，尤其是此时站在演讲台上的那些伪君子。 “我原本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为了复仇，我只能借助附身于我的心魔。”底片先生耸了耸肩，有些随意地笑着，“对抗怪物的唯一方法，就是成为怪物。” “为了治疗不治之症，我和我的父母满怀希望来到这个国家，希望能够借助这里先进的医疗技术治愈我的疾病。所以我听信了奥斯公司的说辞，自愿加入了他们的医疗计划，成为了他们的临床试验者。”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情绪骤然崩溃，像是揭开了虚假的面具，露出凶恶丑陋的真实面目。 “但是他们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还害死了我的父母！”他怒吼道，看不清瞳仁的白色双目死死地盯着格温脖颈上的项链，“通过这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格温颤抖了一下，想要向后退开，可已经失控的大脑不允许她这样做，强行将她定格在原地。 底片先生安静了片刻，才继续。 “后来，我侥幸带着这块石头从那个炼狱般的实验中逃离，遇到了一位‘红色的恶魔’。”他的语气重新回归轻快，“或许正像我父亲同我讲述的那个传说一样，失去平衡的我被魔鬼盯上了，那个魔鬼拿走了这块石头，并让我拥有了恶魔的力量。” ……‘红色的恶魔’？ 格温胡乱地挖掘到了这个词汇，但她的思维已经无法支撑她继续深入地思考，大脑越来越沉重，变得像是一片没有浮力的死水，沉重而冰冷地隔绝她所有理性的思绪，只剩下能将她彻底焚烧的恨意与怒火。 底片先生抬头远望，笑意更浓，眼神轻蔑而厌恶。 “瞧瞧演讲台上的那些虫豸，威尔逊·菲斯克和诺曼·奥斯本这两个在暗地里实行残忍实验的主谋居然即将操控这座城市。”他叹息着说，“真令人遗憾，这个国家已经腐朽不堪，未来会有更多人死去，以悄无声息的方式。” 他停了下来，视线回到格温身上。 “这样的国家需要一场伟大的终结。”他快活地说，“当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向威尔逊·菲斯克和诺曼·奥斯本复仇的机会就要到来了。这是那位恶魔给我的指引与提示，它在告诉我是时候该推翻这个国家腐朽的制度了。” “只不过上次我能没成功控制你，这次我不会再失败了。”他捏住她的项链，漆黑与苍白色的火焰在他手中重燃，顷刻将项链上的宝石吞没。 宛如一团浓墨滴入了清澈剔透的淡绿，迅速地晕染扩散开来，很快就将原本清透的色彩浸染成了幽深的墨黑。 “威尔逊·菲斯克和诺曼·奥斯本是这个国家的毒瘤，必须将他们彻底切除，避免他们的罪恶与腐败继续荼毒这座城市。尽管所有可能危及那些政客要员的危险品都不允许带入这个会场，但那条项链本身就是最完美的武器。”底片先生用轻快的语气说着极为恐怖的话，“它的内部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强大能量，足以摧毁整个市政大厅。” 那张图案诡异精美的恶鬼面具化作巨大的虚影浮动在他身后，嗤笑一般地将格温张开了尖利的大口。 “来吧，戴上这个面具。”底片先生朝她摊开了双手，“加入我的行列，成为我们的一员。” “我……不……”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酸哑的喉咙吞吐着不成调的单词，不断用力挣扎的指骨传递着僵硬的疼痛。 然而，那张恶鬼面具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崩碎成无数斑驳的碎片，一股脑地涌入她的身体，带走她清醒的思维，粉碎了她的自我认知。 她彻底地堕入了一片虚无而死寂的黑暗。 寂静中传来一道平淡冰冷的命令：“你的任务是接近他们，然后用那条项链的力量毁灭他们，这样……你的生命就可以换取整座城市的重生。” “我会照做的，李先生。”她缓慢地开口，“就由我来毁灭威尔逊·菲斯克和诺曼·奥斯本。” 她的嘴角挑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但语气机械僵硬，丝毫没有任何个人的情绪和色彩，仿佛一个被抽走灵魂的玩偶娃娃，就连淡蓝色的漂亮眼瞳也如同染上了污垢，变得无比暗沉和空洞。 “为了拯救这个国家和城市。”《 》 132、第 132 章 一场残酷而失败的实验被记录在视频影像内，昭示着过往的血腥的罪恶。 视频内的灯光冰冷，镜头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壁，拍摄下实验室内忙碌的场景。 无数人影在镜头内交叠晃动，许多穿着白袍的科研人员和医疗人员穿梭在实验室中，有的在忙着操作实验仪器，有的则在认真记录实验数据，还有的正费力安抚着手术椅上的试验者。 那名试验者正是年轻的马丁·李。 实验开始了，但异变很快就伴随着刺目的白光一同在镜头里绽放开来，手术台周围的人影呆愣地一顿，似乎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慌乱而模糊的人声隔着玻璃壁断断续续地响起。 “激活失败……” “转化失败……未知变量……” “加大电量……快……” 影像中的背景如水面般波动，实验仪器运转的声音变得频繁尖锐，晃动的镜头闪过纷乱的暗影。 镜头摇晃倾轧，诡异的黑白幽光自手术台为中心激荡爆发，噼啪作响地占据整个画面，几乎淹没了实验室里所有踉跄着想要逃离的人。 “这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无数惊恐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男人女人的都有，分不清谁是谁的，“救命！拜托救命！” 在闪烁的画面中，一个人影从破碎的手术台中站了起来，他原本正常的皮肤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双眼燃烧成可怖的白，整个人宛如从无色的地狱挣扎爬出的厉鬼，被抹去了所有的色彩。 紧接着视频里传来厚重门扉开启的声音，似乎有士兵装扮的武装人员鱼贯而入，开始用武器无情地扫射整个实验室。 一阵扭曲过后，录像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被防护服严密包裹的后勤人员陆续进入这个实验室，开始打扫一片狼藉的现场，将地面上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地装进袋子里，仔细地清理残留的血迹和残骸。 影像的最后，在镜头捕捉不到的地方，一个冷酷的声音隐隐约约从画面外传来： “实验失败……全部……清除……” 充斥着杂音的冰冷声音在拖长的尾音中渐渐消散，画面彻底变成了黑白交织的雪花噪点。 …… “天呐，奥斯本和菲斯克都做了什么？！”彼得咬牙切齿地感叹。 他和本连续看了好几个实验影像，那些残忍的画面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些实验记录中都标注有gr-27，也就是魔鬼之息的项目编号。”本紧紧地盯着屏幕，“这个底片先生显然是魔鬼之息的实验产物。” 彼得点了点头。 他曾听他在警局的联系人渡边由里提及过底片先生，这个近年来活跃在唐人街区域的h|帮头目。 底片先生拥有一种‘腐化’的超能力，能够改变别人的思维，进而实行心灵控制。 只是他没想到底片先生就是那个想要资助他的知名慈善家马丁·李。 “他的能力太可怕了，但这一切都是奥斯本和菲斯克造成的。”回想起李亲和的模样，又刚见证了那场残忍的实验，彼得不免对李产生了几分同情，“他们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们制造出了底片先生。” “没错，根据魔鬼之息项目的档案显示，早在数年前，诺曼·奥斯本和威尔逊·菲斯克就达成了秘密合作，共同建造了一间秘密实验室用以进行这项计划。”本轻微地皱起眉，修长的指尖敲动键盘，快速地检索调出电脑里的文献档案，“这间实验室不被任何公共部门所知晓，就连你们这个世界的神盾局都被蒙在鼓里。” 彼得耸了耸肩：“不难想象其中的原因，毕竟他们研究的是如此罪恶和危险的东西。” “事实上，这项计划起初的目的确实是想要研发出能够治愈不治之症的治疗方法，比如癌症，严重的遗传疾病还有先天缺陷。这也是很多志愿者轻易地受到欺骗，愿意参加这项计划的原因。”本挠了挠紧锁的眉尾，“但奥斯本和菲斯克的治疗方式就是对试验者进行残忍的人体改造，这样毫无底线的疯狂行为显然违反了所有州和联邦政府的法律，足够让他们以反人类罪被起诉到海牙国际法庭。” “看来我这个世界诺曼·奥斯本也是个疯狂科学家，我记得彼得二号那个世界的诺曼也是个科学家，难道科学家最终都会走向疯狂？还是说这就是奥斯本的本性？”彼得低声念叨，不停地吐槽着这项计划，说话时的语气表面轻快，实际充满了厌恶和不解。 他一张接着一张翻阅手里的实验资料。 “看起来他们的实验根本就毫无进展，魔鬼之息计划也在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停止了，直到前段时间再度重启。”他有些疑惑地说道。 “他们重启实验或许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共生体……一种更加适合改造人体的中介物质。”本的语气沉重缓慢，“他们打算利用共生体的这种特性，在人体上拟态重现出其他生物的特性，达到以前达不成的目的。” “我想菲斯克费尽心机当上市长，也是为了能更加便利地重启实验。”彼得认同这样的推测，但同时还是感觉有些无法理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制造出像我们一样的混种超级战士吗？我觉得他们的目的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也觉得不止如此。”本一手托着下巴，棕色的双眸不断闪烁微光着，看起来困惑不比他少多少。 思索了片刻，他叹息着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料，但奥斯本很谨慎，这些档案和记录都只是这项计划的早期数据，重启后的实验数据都没有储存在这里。” “他们会把新的实验数据储存在哪里？”彼得焦急得不成样子，眼看想要拿到的东西触手可及，却最终还是差了一步，“说不定昆仑的龙骨也一并藏在那里。” “那选项可就太多了。奥氏企业专门的档案记录部门，菲斯克的艺术品收藏博物馆还有市政办公室……又或者是奥斯本和菲斯克在前不久一起新建的电网基地。”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摇着头对他说，“至少这栋大楼里应该没有。” 本谨慎地把想要的资料和数据全部拷贝完成，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晃了晃手里的硬盘和相机，露出温暖又活泼的笑容：“好在我们今天已经有了足够的收获，我相信不用等待很久的时间，我们担心的那些事情就会有新的进展。” 彼得的表情也松快了许多，嘴角总算抿出了笑容：“希望如此吧。” 在那之后，他们十分熟练地在警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奥斯大厦。 天空中阴云压抑，雨水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持续地覆盖整个纽约城。 两个人在缠绵的雨势中接连轻盈地荡下，随意地落在一处高楼的楼顶，优雅地摆脱了不祥又压抑的糟糕天气，稍作休息。 彼得脱下面罩，甩了几下凌乱微卷的发丝。 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些许放松，他注视着飘零的落雨，看着车辆从遥远的下方驶过，车灯忽隐忽现地消失在如同蛛网一样分布的城市道路中。 他忽然很想格温。 他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理会过自己这个女朋友了。 即便她在这段时间里，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锲而不舍地和他发送信息，似乎毫不在意他明显的冷落。 想到这里，他犹犹豫豫地摸出手机，却又退缩着不想点亮手机的屏幕。 他不是不喜欢格温了，毫无疑问，他爱着她。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本能地想要逃避。 面对命运的诅咒，他怎么能够安然地接受自己所爱之人时刻处于他带来的危险之中？ 但最终，他的情感还是短暂地战胜了理智，浓烈的思念迫使他打开了手机。 他这才发现，自己有一通未接来电。 而这通来电正是来自那个让他无比纠结和想念的号码。 最让他在意的是，这次的通话记录有点儿不同寻常，因为电话掐断在刚刚拨通的那个瞬间，并非因为他长时间未作出的响应。 一时间，一种强烈而深刻的不安笼罩了他。 不再有任何犹豫，他想也没想就拨出了电话，焦急地祈求着格温能够像往常一样按下接通键，向他证明她一切平安。 “拜托了……一定要接通电话……一定要接通电话……”他自言自语地祈祷着，发出的声音因为过于快速的语速而带了几分颤抖，连带着萦绕在耳边的雨声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然而，屏幕下传出的声音很快就打碎了他的幻想。 在耳畔响起来的的确还是那个熟悉而柔软的女声，只不过是重复而冰冷的提示音：“嗨，我是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我现在暂时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请在语音信箱详细地留下你的讯息，我会尽快回电……” 他的大脑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手机几乎要从手里滑落下去。《 》 133、第 133 章 杰西卡恍然回神。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好像彻底停止了流动。 飞鸟被定格在展翅飞翔的那一刻，凸起的眼球映照着记者相机闪光灯发出的光束，身旁男人吸食香烟喷吐出的烟雾团绕在嘴边，漫天雨丝都被凝固在半空，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细针织就的厚重幕帘。 然而，这样的暂停好像又只持续了短短的刹那。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凝固的雨滴就重新落了下来，男人抖落的灰黑色烟灰混入雨水里融化不见，鸟飞入空飞中不见踪迹，闪光灯的光束如潮水般在前方不断涌动。 但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格温不见了。 不仅如此，格温随身携带的那件帆布单肩挎包此刻正孤零零地倒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摔出来了一半，染上了脏兮兮的泥泞。 杰西卡愣了一下，赶忙弯腰收拾这一片狼藉。 也不知道格温带了些什么东西放在包里，包里有件类似玻璃瓶的物件在背包的掉落的时候崩裂损坏。她胡乱将倾倒的物品塞回挎包的时候，尖锐的玻璃碎片差点儿割伤她的手。 密集轻盈的雨珠在摇摇晃晃地降落下来，在那些破碎的玻璃片上砸开泛着冷色光芒的透明水花。 她好奇地拾起一片玻璃碎片，格温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谢天谢地，电话终于接通了！你还好吗，格温？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接电话？”刚一接通电话，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音立马占据了听筒，吵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在这一连串急切到含糊不清的盘问之后，她只好无奈地表示：“很遗憾，我不是格温，我是她的朋友。” 话一出口，电话对面就猛然安静了下来，几声嘈杂的汽笛声在听筒里响过，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轻微抽气声混杂在连绵的雨势中。 杰西卡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彼得·帕克吧？”她调侃了对方一下，然后顿了顿才解释，“格温她现在……嗯，应该不太方便接电话，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急事吗？” 听筒里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起来，浓烈的担忧压抑不住地显露出来：“那格温现在在哪里？” 杰西卡耸了下双肩，只得承认说：“好吧，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抬起头，用双眼环顾了四周一圈，依然没有看见格温的身影，随口说：“真是奇怪，明明刚才我们还在跟李先生聊天，为什么就一晃眼的工夫，她就不见了呢？” “李先生？”电话对面的少年陡然责问起来，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气强烈到接近失控，好像随时会爆发可怕的疯狂，“你说的李先生是谁？” 杰西卡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对少年这样的情绪变化感到惊讶，完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 盛怒和惊慌，和充满恐惧的无助充斥在他吐露的每一个音节里，就像是他最珍爱的东西即将要毁灭一样。 杰西卡哑然一笑，没有过分在意，只当他是一个醋意爆棚，不喜欢格温跟异性有任何接触的粘人男友而已。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李先生就是一个慈善家而已。你应该也知道他这号人物，他叫马丁·李，赞助了好多我们学校的学生和社团。”她解释道。 她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奇怪的破风声，汹涌得如同一场铺天盖地的海啸。 没等她再度开口，她就在稠密的雨雾和纷乱的人群中寻见了格温的身影。 在离演讲台几步之遥的地方，少女撑着一把纯黑的雨伞，满脸漠然地站在一片灰冷的雨水之中，往日里清澈见底的湛蓝色眼睛此时毫无情绪地低垂着，冷淡到没有半分温度。 她的左手手臂托着一捧鲜花，雨水洒落下来，被雨滴敲击的纯白色花瓣隐隐盈着微光，和伞面的相映成色调单一的黑白。 杰西卡松了一口气，放下高悬的心跳。 “我看见格温了！”她立刻向格温那位焦急的男朋友报告，“她怎么一个人跑到演讲台那边去了？” 但听筒里再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 格温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这里离演讲台只有几步之遥，鲜红色的地毯如血花一般艳丽，只要踩上地毯拾阶而上，就能登上去。 只要金并的就职演讲一结束，她就会以献花的名义走上讲台，微笑着将花束与死亡一同传递给那些虚伪的人渣。 这是她的任务。 心脏突然传来几下清晰的锐痛。 ……奇怪，为什么她一定要完成这样的任务？ 这样的疑虑短暂地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但很快就被坚固的思想烙印冲散。 没错。 这就是她的任务，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完成。 一个带着轻笑的稚嫩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妈妈，我来赴约了。” 她缓缓回身。 在潮水般波动的闪光灯中，那个自称理查德的男孩突兀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冲她挥了挥手。 男孩这次居然穿着一身正儿八经的暗红色西装，怀里抱着一束纯白色的玫瑰，凌乱的卷发也精细打理了一番，不再肆意地在眉前伸展。 他走出来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好像停止了流动，没有人能察觉他的存在，像是被风雨吞掉了所有时间。 “编织‘蛛网’节点的时刻又到了，我一直在命运的十字路口等着你。”理查德微笑着轻声说，轻快的语气有着孩子特有的活泼与天真。 他动作自然地跨越静止的人海，走到格温的身前，将那束洁白无瑕的玫瑰献给她，暗红色的西装宛如全身浴血，水珠从花瓣上抖落下来，侵染成更加深艳的红色，就像个诡异而优雅的噩梦。 格温有点儿愣神地皱起眉头，原先空茫的脑海泛起了波澜，几乎是下意识地冒出了很多繁杂的想法。 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你很奇怪我的这副装扮吗？”理查德说着，同时抽走她怀中的那束花，换成了他带来的白玫瑰，“我特地来见证你的命运，那么重要的时刻，我当然要穿戴得正式一些。” 格温的双眼诧异地涣散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死寂。 清晰的意识始终凝聚不起来。 她不想思考任何东西。 她现在必须要完成李先生交代给她的任务。 “滚开，我要完成李先生的任务。”她冷冷地说。 理查德安静了下来，笑容从他的嘴角渐渐衰减了下去。 他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漂亮的小脸微微扭曲，变得格外忧伤。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他问，语调轻飘，似乎藏着什么难言的情绪，像是某种悲哀。 格温睁大了眼睛。 心口不受控制地紧缩起来，混乱的神经不断传来尖锐的痛，全身却僵硬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思考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深厚的不舍和哀伤正在占据她心脏每一个角落，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红蓝色身影。 “我……我……彼得……”她恍惚地喃喃起来，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理查德轻柔地拉起她的手。 “无论如何，我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毕竟这是我们之间达成的约定。”他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抉择之时已到，那我们就走吧。我会送你去往命运的终点。” 雨天的黯淡灰光落在他的眼睛里，积蓄成一层轻薄冰凉的阴影，无声地邀请她共赴这场盛大而绚烂的死亡与终结。 带着迟钝与茫然的情绪，格温跟着他迈开了脚步。 “别过去。” 一个绿衣少女拉住了她。 她有着幽灵一样半透明的躯体轮廓，淡金色卷发在风中飘散，丝毫不受落雨的影响，纯粹的色彩浅淡到几乎透明，与她十分相似。 少女的身影曾伴随着绵延的火海，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而此时，她第一次在这场幻觉般的风雨中现身。 “不要相信他。”她一字一顿对她说，“那是个恶魔。”《 》 134、第 134 章 理查德慢悠悠地停下脚步。 “我从来不骗人。”他撅起小嘴，脸上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委屈，做出了一个很受伤的表情，“继续这种毫无根据的胡乱指控，即便你是我另一个世界的妈妈，我也是会生气的。” 格温眼中的眸光微微闪动。 穹苍阴云密布，满是黯淡的灰冷色，纷纷的落雨就像一张没有边际的细网，将天地万物都笼罩在其中。 在满目冷寂的色调中，男孩身上的暗红装束显得更加突兀和不祥，像是从地狱的缺口蔓延出来的色彩一样。 而与之相对的，那位拉住她的绿衣少女眼眸蔚蓝见底，纯净剔透得就像晴朗沉静的蓝天。即便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没有实质的白雾凝型而成，如果不是透明的水汽密不透风地萦绕在四周，稍微热烈一点儿的阳光或许就会将她融化。 比起那个看起来外表天真无辜，却满嘴疯话的男孩，就算是这位没有任何活人气息的半透明少女，都要显得更加可信一些。 “不能再继续了。”少女看着她，沙哑着嗓音开口，“这样下去，你会死。” 说完，她直直地望向理查德，轻而长的拖着调子，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才沉吟道：“就像我一样。” 格温的眼神和睫羽都有了几丝极快的颤动。 但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的脑海中满是嗡鸣，眼前充斥着破碎的白光，唯一清晰的还是大脑中的那道深刻而顽固的烙印，不断地在她脑袋里回响，迫使她放弃一切思想。 意识朦胧间，她茫然又僵硬地略微抬起头，正对上少女那双清透如水的蓝色眼瞳，感觉无法理解的同时，心底却源源不断地传出细微的颤动，就像是被冰封的内心悄然破开了裂缝，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听。”四目相对时，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少女皱着眉尖，眼底带着被微光波澜的担忧和焦急：“那些都是虚假的，想想你真正爱的那些人，他们还在等着你。” “你们果然都很像呀。”理查德默默地低下头，神色复杂，像是委屈，又像是怜悯，“这是何等的天真和善良，简直一模一样。” 他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板着脸摇摇头：“但你这是在干扰织网，编织蛛网的节点是不能被改变的，强行改变命运的后果远比死亡要严重得多。” “织网？”格温无意识地抽了口冷气。 在黑暗侵蚀的内心中，似乎有一张巨大的蛛网在缓缓张开，苍白的丝线密密麻麻地交错起来，编织成一座牢不可破的囚笼。 她无措地转向周围，冰冷透明的落雨从城市的上方，从建筑物的边缘，从伞面源源不断地坠落下来，几乎覆盖了任何视线能够到达的地方。 仿佛被擒获囚困，无法逃离的感觉瞬间笼罩住她。 理查德无声地笑了。 他没有强求，只是松开了手，脚步轻盈地重新走进了雨幕之中。 “就算你改变了这一次，也还有下一次，这是我们既定的命运。”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虹膜上的蓝色像是封冻在深海底部的坚冰，“我们都困在蜘蛛的网里，除非……他们愿意放手。” 浓稠的雨水汇聚成溪流，冲刷着他的暗红色小西装，仿若流淌的血河。 但他那张严肃认真的脸，还有不掺杂多余情感的淡漠语气，让人不禁有些怀疑那些荒诞不已的话其实都是真实的。 “就算是此刻已经死去的你，也是一样。” 他说得很慢但极轻，在风雨中要很艰难才能看清他微张的唇形。 “否则，就连灵魂也永远得不到解脱。” “永远……” 雷鸣般的掌声蓦地在四周涌动了起来，一浪接着一浪，将男孩的尾音瞬间被涂抹成了含混不清的杂声。 金并结束了他的讲话，这场就职演讲已经接近尾声。 ……任务。 这个字眼在格温跳动不已的脑海中尖叫着，回荡成令人焦躁的杂响，疼痛顿时像针脚一样啃噬她的每一寸神经。 再也无暇顾及他们之间的谈话，她甩开了绿衣少女的手。 “来……来不及了……”她喃喃自语，“必须……必须要……完成……我的任务……” 身体里的力气好像全部被抽空，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不受控地往前走。 波动的情绪被封冻起来，强烈的无力感不断地腐蚀着她脆弱的意志，将她渐渐吞没，最后连五感都彻底剥夺，意识坠入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 她陷入了彻底的失控。 在庆祝演讲落下帷幕的阵阵掌声中，她很轻易地穿过狭长拥挤的阶梯，走上了演讲台。 市政大厅的气氛格外热烈，四处是喷洒的礼花和挥动的横幅。 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台上的漂亮女孩感到诧异，就连全副武装的保安人员也没有在意，因为新上任的纽约市长理应得到市民热情的赞美与嘉奖，这也代表了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和期许。 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只有诺曼·奥斯本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格温？”他不解地认真审视着这个女孩，眉头越皱越紧，“你来这里干什么？” 宽大的黑色伞面下，格温机械地抬起头，冰冷清冽的语调平滑到没有丝毫的起伏与波澜：“我是来给你们献花的，奥斯本先生。” 媒体的注意力渐渐汇聚在她的身上，在夺目刺眼的灯光中，她昂起了头。 纯白无瑕的玫瑰花束托着数不清的雨珠，极其罕见的颜色美丽得不太真实。 所有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太阳穴涨得很痛，她慢吞吞地伸出手，被迫露出理所当然的平静表情：“这是我对您和菲斯克先生的贺礼。” 没等对方回应，周围的掌声和喧嚣突然变得空旷遥远，随之爆发出的阵阵惊呼声也是一样。 格温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双眼。 在刺目的亮光下，台下的人影都是模糊不清的，她却能看到那道从天际线飞速逼近的红蓝色身影，仿佛有光束凝聚在他身上。 “蜘蛛侠？”格温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微微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震颤。 周遭的一切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就连时间都被彻底放逐到荒野，唯有那抹红蓝色鲜活地燃烧在她的视野之中。 所有的感官渐次苏醒了过来，她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愕然到无法回神，纷乱的思绪在大脑中搅成漩涡。 “不要……”她的唇齿艰涩而轻微地颤动着，十指紧紧地蜷握，用力到骨节都发白，断断续续的字节硬生生地冲破了原本坚不可摧的桎梏。 眼泪夺眶而出，与无尽的怒火与悲伤共同决堤，接连不断地滚散出来。 痛苦到极点的情绪终于凌驾在了所有思维之上。 她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崩溃了，眼泪接连不断地从她的眸间坠落。 本能迸发的求生意志驱使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后退了一步，但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不要……不要过来……快……快走……求你了！”她泣不成声地朝那道身影祈求道。 轰——！ 人群尖叫着四散逃离，无声的风掠过耳畔，一声巨响在刹那间席卷了整个市政大厅。 阴暗的天空被耀眼的火光湮没。 世界很快就随着爆炸声塌入了黑暗，无数飞灰和碎片夹杂着死寂，在灼热的气浪中漫天飞舞，扬起遮天蔽日的沙尘烟幕。 在视野熄灭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哀恸至极的呼喊。 “……格温！！！”《 》 135、第 135 章 蜘蛛之力变成了一种诅咒。 厄运的潮汐因他而起，却不会遵循他的意愿而终止。 在起此彼伏的尖叫声中，彼得看到格温在雨中捧着一束凋零的白色玫瑰。 她脖颈间的项链不知为何变成了暗黑的墨色，然后像是被一团火焰洞穿了一样，很快就焚烧成了虚无。 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汹涌而出的满是对死亡的极度恐惧，苍白的嘴唇艰难蠕动着，朝他呼喊着什么。 但那些呼喊很快就覆灭在了风浪之下。 爆炸的声响震耳欲聋，世界反而变得寂然无声。 滚烫的热浪擦过他的面颊，他的视野只剩下了一片炽白与血红，再也不见她的踪迹。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燃烧成了一片火海。 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在刹那间凝固，只能凭借着本能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她的名字，就像是野兽濒临绝望之时的哀鸣。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凄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迅驰掠过，他根本无暇顾及，现在在他脑海里唯一清晰存在的，只有女孩的名字。 恐慌，懊悔还有深深的无力感……说不清的情绪在他的心中交杂，但他只想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找到她，哪怕已然没有希望。 他疯了一样在焦黑的建筑残骸里翻找起来，泛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 不知道找了多久，他终于在废墟中拾起了几块极不起眼的金属碎片。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顷刻间迸发出尖锐的刺痛。 这些碎片属于那条龙骨项链……也是这次爆炸的源头。 他亲手将这条龙骨项链交还给她，也亲手将她送到了死神的镰刀之下。 连坚不可摧的龙骨都化为了灰烬，她那样脆弱的血肉之躯在这样无情的烈火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时间，各种可怕的想象攥紧了他的心绪，他强忍了一路的眼眶也终于蒙上了水雾，进而很快溃决。 【彼得·本杰明·帕克……】 一个细弱的，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小小的黑色流体生物探出了拳头大的圆脑袋，两个像是豆豆的白色小点在上面忽隐忽现。 紧接着彼得就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少女躺在一团黑色粘液里，像是打翻的黑色浓墨浸没了她的半边身体。 好在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表情宁静安详。 彼得凝了半秒，颤抖地俯身拥抱住了她。 “格温……格温……感谢上帝……”他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吻，同时将她更深地抱进怀里。 充满灰烬和烟尘的味道连带着细雨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紧紧地贴着她温热的身躯，确认着她真实存在的心跳。 【你们之前帮我救了埃迪，这次是报答。】 毒液发出轻轻的哼唧声。 它现在十分虚弱。 火焰是它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为了保住这个少女，它已经用尽了全力，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量也消耗殆尽。 “怎么办？我居然开始有点儿喜欢你了，毒液。”彼得困难地哽咽着，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 眼底不断涌现出的泪光，交织着强烈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欣喜，以及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 这个曾经让他无比后怕的外星生物现在在他眼里变得顺眼了太多，就算它现在提出要求要上他的身，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刻答应。 【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对我说寄生虫这个词，连想都不许想。】 毒液很想像往常一样龇牙吓唬彼得，但它现在虚弱到只能勉强发出几声嘶嘶的细响。 【而且……我要吃巧克力球，要三大袋，必须是最好的那种，不能拿廉价超市买来的糊弄我。】 彼得含糊地答应了下来。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想我现在应该先把格温平安地送到医院。”他略微松开了怀里的人，转而搂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跳蓦地加快了起来，感觉到了后脑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 蜘蛛感应向他发出了明显的警告。 伴随着手|q上膛的清脆声响，一道低沉的怒喝在他身后炸开。 “把你的手举起来！” 他有些怔愣地慢慢转过身。 各种纷乱的思绪占据了他的脑海，所有的思考都来不及凝聚，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史黛西警官举起手|q，用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 这是一个标准的瞄准姿势，一旦彼得做出任何动作，史黛西警官随时都可以扣动扳|机。 事故现场已经逐渐被警车包围，大片大片的警灯亮起，轰鸣的警笛声震耳欲聋。 史黛西警官双目紧锁着彼得，微眯的双眼锐利冷亮。 他对着胸前的通信器沉声说道：“所有人现在暂时不要靠近现场，我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一个人处理。” 说完，他厉声警告彼得：“现在，立刻放开她！” “什么？！”彼得难以置信地望着史黛西警官，“史黛西警官，别这样，我这是在救她！” “我重申一遍，立刻放开她！”史黛西警官的喊话更加严厉，眼中没有一丝柔软可言，只有令人畏惧的冰冷。 彼得只能轻轻放下了格温，举起了他的双手。 “我没有任何恶意，史黛西警官，我只是想救人。”他干巴巴地说，“你知道的，纽约市的友好邻居不可能会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情。” 史黛西警官目光黑沉地盯着他。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一股荒凉到压抑的死寂充斥在废墟间，一时间耳边只剩下火焰未熄的燃烧声和雨滴落下的轻响。 史黛西警长举着枪。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类似难过或者悲哀的表情，只有作为一个警督的肃穆。 在宛如面具般的冷漠中，他忽然开口了。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问，“你是彼得·帕克，对吗？” 彼得的大脑瞬间空白，如坠冰窟。 面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和反应，硕大的白色虫眼看上去空洞到毫无生气，他僵愣了好半晌，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认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无可避免了，于是很快，他就在心中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慢慢揭下面罩，露出了那张少年的脸孔。 在模糊的雨幕中，他清楚地看见史黛西警官脸上的漠然早已消失不见，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史黛西警长缓慢地放下了枪，双肩因为挫败而沉下，瞬间变得颓丧又苍老。 尽管他从少年那和蜘蛛侠相似的独特声音和语言习惯，隐约猜到了他蜘蛛侠的身份，但当他真正看到面罩下那张稚嫩面孔时，他还是顿时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长久的沉默积压在四周，周围的火光在他的眼中捉摸不定地明明灭灭。 “你是一个超级英雄，你有放不下责任和使命，你会时时刻刻与危险为伍，你和你身边的人永远都会命悬一线。”他的声音嘶哑，透着浓浓的疲惫，“但格温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能承受这一切。她是我最宝贝的女儿，作为一个父亲，我无法接受我有一天可能会失去她。” “所以我请求你。”他抬起头，看着彼得的眼睛，原本精锐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不要再把格温牵扯进来了。” 他哽咽了一下，没能将后面的话也说出口，就这样匆匆地划上了休止符。 但彼得已经听明白了。 他的手在蜘蛛侠的面具上越握越紧，直到听到这句话彻底溃不成军。 一张张虚幻的脸庞似乎透过雨幕，在他的眼前飞快地闪烁着，飞逝着。 梅姨，斯塔克先生，mj，内德……最后是格温的脸。 少女的唇畔永远噙着最美好的笑容，长发温柔地散落在肩头，明亮干净的蓝色眼睛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然而，这份生命力正被苍白紧密的蛛丝蚕食。 脑海中再次回响起斯特兰奇的警告：“你必须斩断你们之间命运的丝线，这样她才能远离死亡的命运。” 他的心脏仿佛被某种酸涩的情感狠狠地攥紧，淹没在源源不断的酸楚中，几乎快要失去跳动的能力。 眼底涌动着湿意，他的嗓音夹杂着近乎是哭腔的喑哑：“对不起……” “彼得。”史黛西警官叫了好一会儿这个僵硬到一动不动的少年的名字，“向我保证，你必须做到这一点。” 彼得的双眼空白到和四周的废墟一样荒芜。 他断断续续地吸了几口气，试图挤出几个不成调的单词，但是没能成功。 最后，他浑浑噩噩地点了头。 他呆滞地看着史黛西警官带走了格温，看着医护人员将包含她在内的伤者一个接一个地移出事故现场，推入等待在外的救护车中。 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娃娃。 警笛声，医疗救援车的鸣泣声都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远去。 只有彼得仿佛被钉在原地，一个人木然地站在一片似乎永不消退的废墟阴影之中。 他双眼空茫地望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 望了很久，很久。 冰冷的雨滴落了他满身，呼啸的冷风扑在他身上，他却浑然未觉。《 》 136、第 136 章 据说人在将死的时候，会回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些时刻。 她也不例外。 她看见自己的父亲乔治升职成为警督的那一天，他板正整洁的制服和象征着荣誉的勋章盛满了灿烂的阳光。 她看见自己在舞台上垫起足尖，舒展四肢，蓬松的洁白裙摆旋散如花，像蝴蝶一样轻盈地翩飞，而她的母亲海伦在台下自豪而激动地鼓起掌。 她看见自己在母亲的葬礼上和烁灭事件纪念碑前抱紧了年幼的弟弟霍华德，泪流了满面，却又在几年后的某一天，惊喜地看着消失的母亲突然出现在面前。 她看见那个身着如同火焰般鲜艳的红蓝色蛛网战衣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在她的身边，有时候是十万火急之时，有时候只是一个寻常的清晨。 摘下战衣面罩的少年会亲昵地与她拥抱，吻上她的双唇，理所当然那样熟练，好像重复了无数遍。 无论是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还是他们彼此间无数琐碎而温馨的日常，都一一在她眼前闪过，共同构成了她人生中重要回忆的一部分。 寂静的黑暗漫了上来，一个冰凉到刺骨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问：“但如果你走上了一条错误的命运之路呢？” 黑暗中荡开了涟漪，慢慢浮现出一段几乎被她遗忘的记忆。 她穿着棉白的连衣裙，抱着一只棕色的玩偶小熊，一头漂亮的白金色头发刚好能够到肩头，发顶缀着一枚镶嵌着蓝色碎钻的蝴蝶发卡，独自徘徊在满目狼藉的纽约街角，满脸都是不谙世事的稚嫩和天真。 那是九岁的她。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令人感到胆战心惊的喧闹嘈杂，听到声音的她懵懵懂懂地转过头去，并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忽然被一股强硬的力量拽住了身体，连逃跑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出，就被死死地禁锢住。 冰凉的金属利刃也在这时抵上了她的喉咙。 人群纷纷发出低声的惊呼，刺耳的警笛声环绕在四周，抓住她的那个人急急地喘着粗气，大声吼叫道：“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刀刃横在她的颈前，她不能动弹，只能不断发出畏冷似的战栗，朝着混乱的人群中哭喊起爸爸乔治的名字。 人群又传出一阵惊诧的哗然，却不是因为绑架她的悍匪。 她顺着人们的目光朝高处看去。 一道红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模糊的天光中。 他在空中极其不熟练地抛动丝线，兜着风的衣服有种不贴身的肥大，很像是红蓝配色的连体睡衣，跌跌撞撞的动作搭配他脸上那副用以敷衍遮盖双眼的黑色泳镜，更加显得整个人像是从某个不专业的马戏团跑出来的小丑演员，随时可能让这场滑稽的空中表演以失败告终。 但她知道，这是一个为她而来的英雄。 她终于回想了起来。 那才是她与化身为超级英雄蜘蛛侠，名叫彼得·帕克的少年的第一次相遇。 她与他的命运也是在那时，第一次相连在了一起。 只不过，那是单纯的救与被救的关系。 是超级英雄和普通民众之间再简单不过的联系。 在这个超能力泛滥的奇幻世界，几乎每天都会在各地连番上演。 记忆断裂开来，世界又重新回归永无止境的空虚，放眼望去只有黑暗和死一样的寂静。 “没错，你们之间的交集本应该仅限于此，后面的那些相遇相识都不应该存在，不然你的命运的轨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死亡也不会如此青睐你。” 深沉的黑暗里再度传出一声叹息，缥缈得像是命运对她的嘲笑，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在无尽的虚无中，她不甘心地奔跑起来，即便心中满是崩溃绝望的情绪也努力想要反抗，希望能从前方找到哪怕一丝光亮。 格温一路穿越这让人气馁的无边炼狱时，她的身姿渐渐从小女孩的形态恢复成了应有的少女模样，发丝凌乱地伸长垂散，衣服也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最终，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无穷无尽的巨大石制墓碑所包围。 它们就这样凭空出现了，仿佛是从一片捉摸不定的灰暗浓雾中慢慢显现出来的一样。 和这些石碑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男孩。 一具六角形的白色棺材被静置在石碑环绕包围的空地之中，两边摆放着许多未点燃的银色烛台和无数纯白污垢的玫瑰摆花。 理查德正穿着那套暗红色的小西装，坐在那副白色棺材上，哈欠连天地一下又一下拔扯那些白色玫瑰的花瓣。 格温警惕地盯着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男孩，不解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处理这些花呀，妈妈。”理查德云淡风轻地回答她，“葬礼已经取消了，所以这些花也就不需要了。” 他拍了拍手，被他扯下的白色玫瑰花瓣就这样被他随意地拍落，了无生气地飘散到地上。 骨髓里下意识地透出渗人的寒意，格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并不信任这个外表可爱天真的孩子，于是转而自己观察起了四周。但她发现这些石碑一直绵延到视线的尽头，根本看不见任何终点和边缘，只能皱着眉尖望回他，质问道：“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蛛网’。”理查德歪着头说，他眨动的双睫一闪一闪，似乎觉得她问了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 格温尽力压下心中的焦躁与不安，维持着沉缓的声音说：“你骗人，上次明明不是这里。” 她的确从这个男孩的口中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但上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在一个空无一人的繁华街道，而这次却是在死气沉沉的空旷墓园。 “这只是‘蛛网’的另外一种表现形态，‘蛛网’并没有固定的样子，它可以随着你的心念而改变。”理查德耸了耸肩，“只要无形的丝线将蜘蛛们连接在一起，‘蛛网’就会一直存在。” 格温略带惊讶地扬了下眉，心中有更多的疑问在盘桓，她只能小小地吸了口气来平复摇摇欲坠的冷静，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理查德丢开了残败的玫瑰花，从白色棺材跳了下来。 “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什么是织网节点。”他挠了挠卷发，眨着明亮的双眼望着格温，稚嫩的小脸浮现出一抹柔和的浅笑，“所以我特地带你来看看织网节点的真面目。” 这样乖巧可爱的神情完全就是个讨赏的孩子。 格温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孩。 她一时间分不清这个小孩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疯子胡乱的呓语。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再表露出任何明显的怀疑和抗拒。 她现在满肚子都是想要得到解答的疑问，既然对方愿意主动透露，她自然愿意认真地倾听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动起来，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 黑沉的天幕没有一丝光亮，踩在巨大石碑间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理查德一边领着格温深入这片碑林之中，一边抬头仰望这些高大耸立的碑体。 “每一个被蜘蛛之力选中的人会成为蜘蛛侠，也就是编织‘蛛网’的蜘蛛。”他解释说，“他们的生命与命运共同组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他们所在的每个宇宙都变成了这张巨网上的一根蛛丝，他们的经历不断编织发展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那根蛛丝，同时也成为了这张巨网上的每一个支撑，这些支撑最终会形成一个又一个节点。” 说完，他停了下来，站在石碑硕大的阴影之中回望格温，才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这些织网节点……也就是既定事件（canonevent）。”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声音慢慢变成了一种全然的冰冷，就和他瞳孔中的蓝色一样，锋利冷淡到毫无温度可言，连带着空气里的温度也下降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数值。 “它们记录了蜘蛛们人生中遭遇的每一个重大的经历，它们有时是一个宇宙中必定会发生的绝对时间点，是连接蛛丝构建蛛网的重要支撑。” “它们有的美好，有的不堪，有的无法容忍……它们有的不可避免。” 他顿了下，看着格温，没有温度的目光莫名有股空洞和悲伤。 “我们也可以将它们称作‘织网事件’。”《 》 137、第 137 章 canon是一个很可怕的词汇。 这个词起源自宗教术语，在天主教中指代以《圣经》为代表的圣典。 意味着绝对正确的真理，神圣不容侵犯。 如果用这个词汇来形容一件事，则代表着这件事一定存在，一定正确，一定会发生。 格温垂下了眼睛，凉透的指尖微微收缩，长睫不可避免地抖动着。 “必须发生……这太荒谬了。”她的眼瞳蒙上了晦暗的阴影，凝结成冰一样的苍蓝色，失去血色的脸色呈现成一种病态的空洞，“为什么就不能改变呢？” 理查德平静地注视着她。 “有些的确能够改变，但有些绝对点……则避无可避。” 他的声音带了些令人心悸的凄凉叹息。 “就像爸爸被辐射变异蜘蛛咬中这件织网事件，只有这个宇宙发生了这件事，他才能够成为蜘蛛侠。如果他成为不了蜘蛛侠，他就不可能同其他超级英雄一起打败这个宇宙的萨诺斯，更不可能结束这个宇宙的烁灭危机。” “他的命运线早已和整个世界纠缠在了一起，成为这个宇宙进程的重要一环，如果将他命运中一些重要的部分抹去，这个宇宙也会连带着一起崩塌破碎。” “命运……”格温头也没抬，僵立的身体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空洞到仿佛连灵魂都消散了，只剩下一具浑浑噩噩的躯壳。 混杂着死寂的凉风在耸立的石碑间穿梭，她的裙摆被掀飞，淡金色的长发也跟在长风一同起落。 “为什么一定是他？”她不甘心地诘问，“为什么一定是我？” “‘蛛网’会挑选命运之人来编织巨网，并赋予他们编织的蜘蛛之力。蜘蛛之力总是偏爱彼得·本杰明·帕克。在无边无际的多元宇宙中，他被选中变成蜘蛛侠的宇宙占了绝大多数，只有当他无法成为蜘蛛的时候，蜘蛛之力才会选中别人，即便是备选，通常也跟他有着密切的关系。”理查德无奈地摊了摊手。 “偏爱？”格温的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凄冷的惨笑，“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诅咒。” 蜘蛛之力其实网缚住了彼得。 它替彼得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他的命运，所有人都是它的提线木偶，必须按照它设定好的路线前行，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 “没错，这就是一种诅咒。”理查德拍了下手。 “妈妈，你应该很熟悉那些古老的神话故事吧。”他拉动着嘴角，着重注视着格温那双失去生命力的空洞双眼，“还记得古希腊的赫拉克勒斯吗？” 说着，他抬起头环顾周围硕大苍白的石碑，没有指望能得到对方的任何回答，只是自说自话地讲述下去，仿佛石碑上面印刻有悲壮的史诗。 “赫拉克勒斯是神王宙斯之子，他是天生的半神，力大无穷，是注定要成为英雄的男人。” 他缓慢地说着，时间和长风都流逝在他说出口的每一个音节里，回荡在这片死寂空旷的墓地。 “然而，也因为他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强大力量，妒忌的天后赫拉对他降下了诅咒，迫使他发疯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赎清杀子的罪孽，他必须遵照神明的指示完成十二项不可能完成的挑战，才能获得神明的认可，成为真正的英雄。” “那些被蜘蛛之力选中的蜘蛛们，其实就和赫拉克勒斯一样，不是吗？”他反问格温。 “他们强大的力量，既是馈赠，也是诅咒，而织网事件就是独属于他们的十二挑战，只有经历过那些事件，他们才能蜕变成真正的英雄。这是他们注定会迎接的命运，而死亡和离别永远是他们命运的主色调。” 他话音未落，风中忽然传来少女缥缈的轻声呢喃： “但赫拉克勒斯最终没能完成全部的十二挑战。” 格温抬起头，声音清冷平静，所有崩溃绝望的情绪都被她压抑了下来，挺直的脊背不曾有半分的折弯。 “他没有完成所有的挑战，依然成为了神明。” 理查德微微一愣，略带惊讶地挑了下眉。 这个回答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事到如今这个倔强的女孩还是不肯放弃，始终不肯接受命运的捆束，这种天真的表现不知道应该用傻还是勇敢无畏来形容更好。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微笑起来，眼瞳里闪烁的光芒仿佛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 “你当然想要改变命运。”他轻轻地说，稚嫩的声音喑哑到了最低限度，语调毫无生气，“但很遗憾……目前没有任何一个蜘蛛能做到。” 他伸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蛛网’会镌刻下所有的织网节点，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石碑，让我们来看看其中一些重要节点吧。”他指着那些高大的石碑，“妈妈，试试看你能看到什么。” 格温眼神空洞地缓缓抬眸。 赫然在上的石碑将阴影投射在她的身上，簇拥着将她完全吞没进暗影里去。 一开始她什么也没看见，但随后她就意识到，那些墓碑并不是空白的。 它们上面几乎都镌刻着同一个名字。 她的思绪朦胧了几秒，脸色陡然变得更加苍白。 “此处长眠着本杰明·帕克，彼得·帕克亲爱的叔叔。”她呆呆地说，几乎是颤抖着将这几个字节说出口，尾音低至不可闻。 在她出声的那一刻，许许多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她眼前慢慢展开。 无数与彼得相似的身影抱着冰冷的尸体，望着层层蔓延的猩红血色中发出颤抖的哀嚎。 其中就包括她熟识的本。 很快，她捕捉到了彼得的身影。 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他握着梅姨的手，双目通红地啜泣着，一遍又一遍地哀求他的亲人不要离他而去，直到对方的体温彻底冷却。 “这件织网事件会带走一个和蜘蛛血浓于水的亲近之人，并教会他这一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人生准则。” 理查德平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才将她从这些不停重复上演的炼狱中拉扯回来。 但他下面的话立即将她打入了更深的地狱。 “下一个织网事件，它将会让蜘蛛经历英雄生涯中第一个重大的失败。蜘蛛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在与反派交手的过程中，为了拯救别人而牺牲。” 理查德似笑非笑望着她。 “这个人通常是……一位深受人们爱戴的警督。” 墓碑上的名字变了。 变成了乔治·史黛西。 模糊虚幻的画面也跟着一起跳跃起来。 画面中，与乔治极度相似的警官奋不顾身地朝一名孩童飞扑过去，并最终葬身于一块从高楼坠落的巨石之下。 “不……这不是真的。”格温难以置信地摇头后退，努力咽下泪水。 这不是真的。 她不断在脑海中提醒自己，不要相信这一切，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 但她已经用尽全力想让自己醒来，却无法做到。 一座座墓碑包围着她，向她逼近，每一座都刻着她父亲的名字。 无数平行宇宙的悲剧在她眼前上演。 她几乎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结局，像是重复的鼓点，不断共鸣奏响着同样的旋律，不知疲倦，永无止息。 破碎的画面如同一片灰黑色的碎片之海，快要将她整个淹没。 她被迫想象着自己的父亲某天是不是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以及她自己的结局…… 她想象到了，她会因为对彼得·帕克的爱而死去。 “不不不，爸爸……求你了……不要……”她拼命想要捂住双眼，但是她全身的血液已经冰冷到冻结，僵硬的四肢强迫她注视着这些和她父亲过于相似的逝者，亲眼目睹他们的悲壮的死亡。 原来一个人在面临走投无路的绝望时，她的一切语言都会枯萎，匮乏到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哀求。 “哈哈哈哈哈不用担心。”理查德哈哈大笑起来。 他越笑越大声，好像在他面前上演的是一场特别讽刺的喜剧。 “在你所在的这个宇宙，这个织网事件已经发生过了，已经不会再次发生了。”也许是笑出了眼泪，他抹了抹眼角，“在这个宇宙里，托尼·斯塔克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了这个织网节点。” 画面随着他的话颠转改变，半身已然焦黑的钢铁侠奄奄一息被众人包围，镶嵌在前胸的反应堆明明灭灭，昭示着他的生命之火即将燃尽。 而彼得站在一旁，哽咽着低下了头。 “但是，这个宇宙的下一个织网事件是……”理查德止住了笑声。 所有幸灾乐祸的表情都从他的脸上消退开来，同样的浅蓝色眼睛变得空旷，像是两潭幽沉的死水。 他用这样的双眼悲悯地望着格温。 “下一个是……蜘蛛侠的挚爱之死。” “挚爱……”格温出神地望着头顶。 理查德缓缓点头：“在无数个宇宙里，你不可救药地爱上他，也注定会为他坠落。”（fallforhim.这是一个英文的双关。） “可悲的是，正因为你们是彼此的挚爱，你才会经历这些。” “这大概就是名为爱的诅咒。”《 》 138、第 138 章 一只蜘蛛冒了出来。 它沿着土地爬动，然后一路攀上高大耸立的石碑。 它开始有条不紊地织网，几乎是机械式的吞吐细白晶莹的蛛丝。 凛冽的寒风穿过一座座墓碑，吹打而来，不小心刮坏了这些轻薄如雾的织网。 这只蜘蛛毫不在意，只是反复弥补这些被破坏的部分，细长的触足沉默地在蛛丝上前前后后地走动着，不知疲倦。 格温恐慌地想要后退。 一个又一个责难的名字被强行塞进她的视野之中，似乎有无数的鬼魂在她的四周哀号痛哭，不肯让她离去。 那些灵魂的生命被终结，都是因为蜘蛛无法拯救他们，所以执着地向她乞求着她无法回答的答案。 为什么蜘蛛侠没能救下他们？为什么蜘蛛侠要让他们死去？为什么他们的生命被抛弃，被浪费，仅仅因为他们与蜘蛛侠有着关系吗？ 在不断的责问中，格温只觉得自己被浓烈的窒息感钳制着，被慌乱又愤怒的情绪逼近失控的边缘。 更多的灵魂连带着寒风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他们哭喊的声音在厉风中更加响亮，共鸣着混合成一种催眠般的鼓点，似乎是想要将她也一起埋葬进这片坟墓里。在重重紧逼的压迫之下，她连大口的呼吸都做不到，很想就这样躺下，蜷缩起来，在这样一个被墓碑环绕的中央，永远地安眠下去。 温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而出，在被水雾模糊的视野中，她发现那些灵魂中有似乎一个特别的存在。 是那个绿衣少女。 她及膝的黑色裙边在风中翻飞跳动，浅淡到近乎白色的卷曲金发披散着，如同有清冷的辉光在上面流动，在这片阴暗纯黑的空间内朦胧得像是一个幻觉。 少女没有跟随其他幽灵一起围困她，她只是凝望着她，缓缓对她摇了摇头，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一张一合。 那样的声音轻如游丝，在狂风和悲号中细不可闻，她根本无法听清。 但她看出了那是某种警示。 因为少女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惶急与忧伤。 恍惚间，那些墓碑和幽灵渐次褪去，消失在虚无之中。 只剩下一座墓碑孤零零地静候在远处，而男孩也一同伫立在那里，等待着她。 格温深吸了一口气，拖着僵冷的身躯，朝那边走去。 她停在那座墓碑前，伸手触碰上面镌刻的铭文。 【此处长眠着我的挚爱，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 “蜘蛛侠的挚爱之死是时间里的一个绝对点，是构建织网的重要一环。”理查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回荡，“不可更改，不可动摇。” 这些话字字鲜明地萦绕在她的耳边，仿佛魔鬼在宣泄着恶意。 格温忽然笑了。 “那你究竟是什么？”她冷笑起来，一贯温柔明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温度，就连平静而克制的声音都透着嘲讽。 她抬头盯着那个男孩，看着那张糅合了她与彼得五官特点的脸，心底感到异样的同时，涌现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愤怒和厌恶。 “你不是我和彼得未来的儿子吗？”她讥诮地反问，“如果我必须死去的话，你又怎么可能存在？” 一时间，沉默无声地沉淀在四周，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融化成白雾。 理查德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西服的衣领。 “所以我是一个错误。”他龇了龇牙，歪嘴笑了起来。 格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瞬间被刺骨的寒气侵袭，思绪都变成了无法理解的空白。 理查德微微侧身。 “错误就应该被修正，错误的命运也是一样。”他轻声说，视线落在远远的虚处，没有实质的焦距，“有的相逢本不应该存在，所以应当将失控的命运之线拉回正轨。” 说这番话的时候，男孩的语气很平静，但平静中又似乎藏着冰冷的笑意，封冻如大雪覆盖。 格温这次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 她瞪大眼睛望着男孩，只觉得自己仿佛正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不可挽回的危险境地，但她却避无可避，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逃离可怕的结局。 “你究竟是……”她又惊又怒，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任何话……绝不……” 在冷风萧瑟的呼啸声中，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落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说得都是真的。” 灰暗的苍穹忽然亮起一抹猩红色，无数深红色的光粒骤然出现在空气中，然后慢慢地收拢凝聚成一个女人的身影。 绯红女巫降临于此，她冷冰冰地俯瞰着格温，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瞳孔冰冷而威严，与满脸惊惧的格温四目相对。 空气中的温度瞬间冰冷到了临界点，格温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居然能看见他？”她困难地吞咽着喉咙，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这个孩子居然真的存在，而不是某种恐怖的幻觉。 认识到这点后，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极度的震惊和寒意中凝结，过量清晰的惊惧渗透出来，快要将她压垮，连硬挺的骨头都快被酷寒碾碎。 “我当然是存在的呀，妈妈。”理查德愣了一下，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角，明显对这样的怀疑有些不满，“在命运修正之前，我会一直存在。” “不要靠近我！”看着面前这对诡异的男孩和女巫，格温恐惧到想要大声尖叫，甚至头也不顾地转身逃离，只是她受限于僵硬不已的身体，只能颤抖地向后缩退，“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 闻言，理查德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急切地想要划清界线。 “你怎么又不请自来了，女巫。”他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旺达，表情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责备和不满，“这可是很失礼的行为。” 旺达无视了小男孩的抗议，云淡风轻地用指尖拨动黑暗神书的书页。 “女巫最擅长的就是观测命运。”她轻飘飘地抬了下眸，瞥了眼格温，面无表情地说，“我看到了你的命运，一切就像他说的那样，你很快就会死去。”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轻盈地滑过书页的一角。 “而且……他确实就是你的儿子。”她对格温说道，声音轻盈但笃定。 格温忍无可忍地反驳：“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这样的儿子。” 这个男孩像是一个魔鬼。 他毫无道理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宣判她的命运，话里话外都是莫名的引诱，似乎想要她心甘情愿地交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踏入地狱的深渊。 “这些根本无关紧要，我也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们同样是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的。”旺达说，“某种意义上，你的儿子和我那两个双胞胎十分相似，他们可能是类似的存在。但我从来不想思考我的两个儿子从何而来，也从来不忧虑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要他们是我的儿子就够了，就算是怪物也无所谓。” 理查德点头附和，并用一种委屈而幽怨的小眼神望着格温，仿佛在说看看人家，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应有的做派。 “没错，不管我是什么样的存在，都不会磨灭我们之间的爱。”他靠近过来，张开双臂，抱住格温，“如果你实在想摆脱死亡的命运，我当然是会帮助你的，毕竟我可是你亲爱的儿子呀。” 格温本想嫌恶地将他挣脱开来，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就猛然顿住，问道：“怎么摆脱？” 理查德仰起小脸，刻意放轻的声音像是在歌吟：“告诉你一个秘密，在织网事件中，允许产生一点儿细微的改变。” “就像在这个世界里，托尼·斯塔克的死亡异变成了一个蛛网节点，代替了本应该赴死的史黛西警长。”他轻轻一笑，漂亮的小脸带着几分邪气，“妈妈，不如你就代替爸爸，去当赫拉克勒斯怎么样？” “我？”格温茫然地问，这些字眼让她十分不安，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代替？” 理查德的笑容因为期盼的情绪而变成更加欢快。 “你也有成为蜘蛛的资格。”他笑着说，拖长的语调里满是兴奋，“尤其是现在……已经被共生体附身过的你，当然更加有机会被蜘蛛之力选中，变成蜘蛛侠。” 格温试图去思考这些话，隐隐觉得那些不安的预感正在印证。 “那彼得会怎么样？”她咬着牙问，脊背不自觉地微微弓起，声音虚浮颤抖。 理查德缓缓眨了下眼睛：“不愧是妈妈，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你们两个人的命运线上只能诞生一个蜘蛛，如果你成为蜘蛛侠。”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低沉地飘荡在低温的空气中，轻易地将阵阵阴冷带进她的骨缝里，“那么……他就会死。”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轻快柔和，把这场死亡诉说得如此理所应当，既天真又残忍，让人心生畏惧。《 》 139、第 139 章 “如果你成为蜘蛛，他就会死。” 理查德抬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亲昵柔软的稚嫩嗓音带着某种诱哄的语气，清澈漂亮的瞳孔镀着一层瑰丽的湛蓝。 格温的思维完全停滞了，失神地听着他的这些话，虹膜中央的那一点黑色隐约扩散开来，神情空洞得像是失去了灵魂。 挚爱之死。 这可以是彼得即将迎接的命运，同样也可以变成她的，因果之锁封死了她与彼得的命运，他们彼此纠缠，却永远无法共存。 “他会死……”她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咬牙说话的声音克制不住震颤。 一股极为失控的情绪在她的胸腔中酝酿，带来空荡荡的抽痛。 短促的寂静骤然断裂崩塌。 她顶着空白的表情，忽然用力，一把将男孩推开。 “滚开！”她几乎是将这个单词咬碎吼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盘踞着怒焰，最后一丝虚伪的冷静之色也从眼神里消散开来，“我永远不会牺牲彼得的性命，永远不会！” 理查德被猝不及防地推落在地。 “妈妈，别再犯傻了好吗？时代已经变了。”他缓缓起身，再抬头的时候，他眼中的天真懵懂彻底消散，转而用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冽眼神注视着格温。 整个蛛网空间似乎陷入了严寒，厉风在空气中咆哮，冷得如刀锋刺骨。 他嘲讽地朝格温抬了抬下巴，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死亡一直不肯放过你吗？” “因为那是你给我定义的命运，而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格温冷冷地回答他。 理查德摇了摇头，然后笑了起来。 “是因为……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超级英雄为主题的故事的话，那你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女主角。” 他轻轻啧了一声，低垂的卷发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中投下一片阴翳，让他的双眼有种接近漆黑的错觉。 “你看看你自己，甜美的打扮和长相，一丝不苟的金色长直发，还有头上这土到掉渣的黑色发箍，只有上个世纪才流行这样装扮。”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游移，冷漠地审视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现在这个时代，有着酷炫的性格和装扮的人才会更加受欢迎，而像你这种典型的乖乖女，简直无趣到毫无特色。” 这番话让格温完全愕然了。 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的话，迷茫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其中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她直愣愣地瞪着男孩，差点儿就要恼火地怒吼起来，“这就是我，真实的我。我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存在是一种过错。” “但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除了惊声尖叫和拖后腿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永远只能无力地等待别人来拯救你。”理查德耸了耸肩，他嘴里的话极其刻薄，可嘴角的笑容看起来还是一副温良清澈的样子，就像是洒有温暖的阳光，“你的存在已经让这个故事变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三流故事，因为你实在是太弱小了，个性又平淡无聊，毫无激情和特点可言，谁又会喜欢这样的女主角呢？”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是……”格温克制住想要后退的动作，想也没想地拒绝承认这种说法。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她承认和彼得相识之后，她一直苦恼着自己普通人的身份，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爱的人一直在危险的边缘踽踽独行，还要时刻担忧她的安危，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 可是理查德不愿意放过她，他眯着眼睛，深沉的色彩在眼中流转，在她急促的呼吸中轻易地捕捉住她流露出的犹豫与脆弱。 “你的存在根本不会激起观众们内心的波澜，所以显而易见，在这个故事里，让你死掉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冰冷地接着说，“你只有在经历一场盛大的死亡之后，才能让观众对你产生一点点怜惜之心，但他们不在乎你究竟是什么样，只会记得你死去的时候有多么悲壮，而失去你的那个英雄会有多么哀伤心痛。” 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些模糊而迷幻的画面再度从虚无的黑暗中跳跃了出来，就像一张张卡帧的老电影胶片，环绕在周围。 这些画面记录着不同平行世界里，那个名叫彼得·帕克的男人人生中一些幸福难忘的片段。 格温看到无数的彼得在失意痛苦的时候，被一位美丽的红发少女温柔安抚。 她看见他们在雨中倒挂接吻，在夕阳中彼此拥抱。 她看见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满脸幸福地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看见它们全部无一例外的……没有关于她的存在。 “你死了之后，这个故事还会继续，你钟爱的英雄最终会爱上别人，你的存在与否根本不会影响这个故事进行下去的脚步。”理查德一字一句地说着，缓慢而自然，却很容易地刺进了格温的内心里，剖入她所有不安的核心，残忍地挖出她无法回避的事实，将它们血淋淋地一一摆放在她面前，“你拥有的只有那点儿可怜的，短暂的爱意，就像燃烧的火柴，在瞬息的灿烂焚尽之后，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冷眼地看着面前即将崩溃的少女，看着她纤瘦的身形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瞬就会被吹折，最后毫不留情地对她下达了审判。 “你只是英雄故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而已。” 但下一刻，他放柔了声音，似乎是想要将刚才亲手打碎的东西收拢会原样：“但是，她不一样。” 他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之前那些画面如同破碎的幕布纷纷坠落，在呼啸的狂风中化为光粒和尘埃，然后重新凝聚成了别的影像。 取而代之的虚幻景象中，有一个身影破空而来。 那是一名穿着黑白色紧身衣的蒙面少女。 她正迅疾地飞跃在纽约市的上空。 旋踢，折身，伸展双臂……少女的身体线条堪称艺术品，满是难以言喻的优雅与美丽。 她娇小纤细的身姿似乎积蓄这无比刚猛的力量，用无法想象的角度和发力方式无视了地心引力，轻盈地在空中旋转跳跃。 一呼一吸之间，洁白的蛛丝在她手中绽放开来，她仿佛踩着音乐的节奏，精准地把握住身体重心的每一次转化，利用蛛丝编织自己的舞步。 在蛛丝的穿引下，她在天空中划开一道道弧线，粉蓝色的蛛网兜帽仿佛灌满了自由的风。她耀眼得不像是蜘蛛，而是如同一只在破晓阳光下自由振翅的闪蝶。四周的楼宇散发出的璀璨光芒，都毫无保留地把最华丽的流光溢彩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整个城市都已经化作了她的舞台，而她是舞台上唯一的舞者。 她就是纽约城中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看呐，那是另一个你，她是多么强大，多么自由，多么美丽……她就是英雄本身，就是故事的主角，她拥有着让所有人都爱上她的魅力。”理查德满脸迷醉地轻轻说，声音很快就被周围的寒风卷碎消弭，“你明明也可以成为她那样。”《 》 140、第 140 章 幻象流逝消败，溃散为齑粉，逐渐融入大片无光的凄迷雾色之中。 一起崩落的还有格温的泪水。 晶莹剔透的水珠不断从她的眼眶中涌落出来，在风中碎成无数苍白透明的碎片。 她看起来已经无助难过到了崩溃的边缘，灼烧在胸腔和心底里的痛苦全都化作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失去挚爱之人就那么让你无法接受吗？”理查德坏笑着偏头看她。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脚步轻慢。 “在成为新的蜘蛛侠后，你也可以去拥抱新的爱情呀。”他像是想要安慰格温一样，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但声音依旧很凉薄，落入同样没有温度的风里，“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织网事件一样。” 见少女那丝毫没有反应的涣散表情，他也不介意，笑嘻嘻地绕着她身侧踱步。 他又开始用柔和的声音撩拨起来，不厌其烦地劝说她道：“你的青梅竹马哈利·奥斯本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他的颜值不差，还是个十分有钱的家伙，关键他可是非常喜欢你呢，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他呢？” 少女还是在沉默中哭泣，单薄的身体在风中颤抖，仿佛施了咒语一样一动不动。 “好吧，我知道了，你不喜欢这样的类型，那就是非要喜欢蜘蛛侠这样的超级英雄，对吗？”理查德淡淡地哦了一声，喉咙里的笑意在震颤，“我承认，对你来说，这种英雄情结确实难以割舍。” “没关系，我完全可以安排其他蜘蛛侠当你以后的恋人。”他挠挠头，露出很为难的样子，“让我思考一下……”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双眼一亮，欢欣地问：“你觉得迈尔斯·莫拉莱斯怎么样？” 他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眼中变幻的情绪波动，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那些难以接受的痛苦与悲伤，掺杂进无法掩饰的震惊和茫然。 “你之前在另外一个世界应该已经见过他了，就是那个出现在电视上，蜘蛛战衣像是胳肢窝在流血的黑人小子。那个世界原本的蜘蛛死去之后，他就接替了蜘蛛侠的位置，成为了那个世界唯一的蜘蛛侠。”他满意地笑着。 此刻他像个即将实现心愿的普通孩子，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不断勾画着美好的未来蓝图，语气难言的愉悦。 “你可以和迈尔斯谈一场在这个当下很时髦的姐弟恋呀。他比爸爸年轻，个性也很可爱，智商也不低，还有别的蜘蛛没有的电击和隐身的超能力。”他柔声说，“不仅如此，他还和你一样有个殷实美满的家庭，父亲也是警长，和你特别相配。” “你们可以一起在城市里自由地用蛛丝飞荡，顺着天际漫步在高楼的边缘。你们将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穿梭铁轨和列车，互相倒挂着依偎上彼此的肩膀，俯览高楼大厦在水中的倒影。你们会生出和我一样可爱的孩子，他们同样有着蜘蛛的超能力。你们组成的英雄组合将会扬名整个宇宙。” “这才是新时代的超级英雄应该拥有的故事。到那个时候，你一定会成为最棒的蜘蛛女侠，最受人欢迎的英雄。” 听到这里的时候，格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不要……”她在泪眼朦胧间艰难地开口，挤出口的每一个单词都似乎包含着鲜血淋漓的幻痛，随着眼泪狼狈地滚散在空气里，“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她喜欢彼得自由自在地在纽约市上空飞荡的样子，喜欢他每天如同普通邻居似的跟每一个路过的市民打趣，然后跃入一片灿烂的阳光里。 她喜欢彼得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匆匆忙忙地换上衣服，然后再蹑手蹑脚地闪进教室，兴奋地压低声音和她分享路上他抓住小偷或者劫匪的过程。 她喜欢蜘蛛侠……只是因为蜘蛛侠就是彼得。 幻觉般的心痛牢牢钉死她的心里。 她明明喜欢的只是彼得而已。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传递着暖意和轻柔的低语。 “每个有着彼得的世界几乎永远同样有着我们，我们总是和彼得相爱，却很少能存活下来。”那个声音随着狂风拂过她的耳朵，和幻觉一样破碎模糊，“大多数的我们都英年早逝。” 在绵延而至的凝滞时间，她怔然地抬起头。 那个身着绿衣和紫黑色连衣裙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她轻烟般的朦胧身躯流动着微亮的光晕，在满目尘埃和死寂的荒凉世界中，以一种难以忽视的鲜活色彩占据她的视线，变成了极为清晰的存在。 她现在明白了，这个绿衣少女也是另一个她，而且和她认识的本来自同一个世界。 她是本原本的恋人，他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彼得和格温。 “我们总是英年早逝，并不是因为死神对我们青睐有加，而是因为我们始终不愿意放弃。”绿衣少女对她笑着说，嗓音模糊嘶哑，但很温柔，“我们都不愿意离开彼得。” 狂风呼啸的声音重新淹没过来。 格温闭上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涌落在实处的泪水被吹灭。 “你觉得这样就能成为英雄吗？”在漫长而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轻轻问理查德，“放弃彼得，真的就能成为英雄吗？” 理查德的步伐终于顿了一下，空气中的怒号声似乎也在渐渐平息。 格温掀抬起眼眸，目光变得清澈而平静。 “英雄意味着永不放弃。”她说，“如果主动放弃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东西，是成为不了英雄的。” 理查德慢慢转过身，笑容凝固在脸上，罩上青白的光影。 “可是他放弃了你，在无穷无尽的多元宇宙中，他都是这样选择的。”他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所以他才是蜘蛛侠。” “不，不是这样的，他从未放弃过我。”格温清晰冷静地否认这个说法，“彼得能成为蜘蛛侠，也从来不是因为命运的选择和蜘蛛之力。” 她在长风中挺直腰背，衣衫和金色的长发猎猎翻飞。 “他之所以能成为英雄，是因为他善良的本质。”她冷冷地看着那个自认为掌握着真理的男孩，“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选择成为英雄，无私地帮助那些需要的人。” 格温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而我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蜘蛛侠，而是彼得本身……我喜欢着这样的他，善良纯粹的他，永远愿意肩负责任帮助别人的他。” 她想起了彼得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座右铭：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彼得确实一直是依照这句话而活着，践行着。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这句话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意义。 这句话并不是指只有英雄才有能力和责任保护别人，而是意味着每个人都应该保护他们珍爱的人和物，尽他们的所能，倾尽一切。 她垂眸抚上心口：“爱越深重，责任越大。” 这才是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扭头，看见那个虚幻的绿衣少女正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笑容灿烂而纯净。 明快而坚定的心情充盈在她的心间，她伸手握住了绿衣少女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感受着温暖的温度。 “我总是控制不住地被彼得吸引，或许是因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也永远不会放弃，无论是我自己还是彼得。” 她憎恨死亡，但她同样渴望着爱与生命。 她仰起头，第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那些压迫在四周的高大墓碑，那些被束缚在织网中的灵魂与命运。 “我要亲手定义自己的命运，未来要经历怎么样的故事，由我自己来选择。” 然而，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但你又能做些什么呢？”旁观已久的绯红女巫慵懒地合上书页，侧头看着格温。 这是满脸漠不关心，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她第一次开口。 她脸上带着笑，但勾起的是凉薄的弧度，发冠在飘逸的栗色长发下闪烁中微红的光芒，既美丽又锋利。 “我尚且做不到改变自己悲惨的过去，毫无力量的你，又怎么反抗命运？”《 》 141、第 141 章 命运。 所有的女巫都非常相信命运。 而绯红女巫更是宿命的产物，是混沌魔法选择的宿主。 是命运炼就了旺达。 它像海浪一样，依循着潮汐的规律，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袭去，把她打倒，当她试图站起来的时候，它又会再次涌上来，将她溺死。 旺达将审视的目光落到面前这个孱弱少女的身上，眼神有些冰冷。 她有着心灵感应的能力，她可以轻松地阅读他人的心绪，判断一个人的话语是否出自真心。 明明不需要问出口，她就能知道答案，但她还是想要确认。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命运？”她的声音似乎比眼神还要冰冷。 格温微微一怔，随即低下了头，微微阖眼。 怎么做才能改变命运？ 虽然她很想夸下海口说一些自欺欺人的漂亮话来回答这个问题，但她无法违心给出这样的答案。 她必须承认，她确实只是弱小而平凡的普通人。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不闪不避，声音出奇的平静，“我承认我的力量的确有限。” 闻言后，猩红色的身影纹丝未动，让人猜测不出她此刻的想法。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风声停驻了下来，在沉默中静止。 在彼此沉默的对视中，格温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回答道：“但人类不就是如此吗？” 人类的身份并非一种罪过，恰恰相反，正因为她是人类，她才想反抗这样的命运。 “和其他很多生物相比，普通的人类看似弱小，却有着丰富的情感和探索的勇气。”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一口气说出了这些话，“人类总会执着地追求和守护他们珍视的一切，这也使得人类拥有了无限的可能。” 那双猩红色的眼眸泛起了细微的涟漪，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惊讶。 旺达认真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话她的天真与自大。 望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主动打破了寂静：“珍视的一切……比如家人和爱。” 她突兀地笑了一下，笑声很短暂。 她很少回忆从前的事情，因为那些记忆都太过痛苦和遥远，因此她总是下意识地遗忘它们。 但此刻她莫名想起了她的丈夫幻视对她说过的话，因为人类有着情感，所以才害怕失去，因为人类有对爱的执着，所以才会沉溺于悲痛。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她也试图反抗这个世界，反抗命运对她的不公。 “那就让我见证那一刻。”她说道。 丝丝缕缕的风吹过她的眼角眉梢，原本冰冷的气息仿佛被什么驱散，凌厉的笑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她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向远处，渐渐的，她眼里所流露出来的情绪，那些曾经的混沌，迷茫，悲伤与仇恨似乎都在渐渐消失，猩红的瞳孔归于澄澈，变回了原本浅淡的灰绿色，温柔而隐含哀伤。 “我想知道，你究竟怎么反抗命运。”她对格温说，“所以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和彼得都不要轻易死掉。” 她缓缓升入空中，掌心凝聚起绯红色的微光，很快那些光芒就涌向她的全身，将她一寸一寸地淹没，消解。 “别忘了，我还需要你的能力。”她离去前最后说道。 轻飘飘的余音如同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和她淡去的身影一同慢慢地溃散成烟尘，安静地飘落在天地之间。 那个恶劣得如同小恶魔一般的男孩向着绯红女巫离去的方向，微微抬起面庞，蓝色的眼眸竟隐约升起几分看不懂的失落与脆弱。 “果然还是变成了这样。”他仰头望着天空轻声说，“你的回答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之前的回答？”格温不可置信地问。 她话音刚落，黯淡的阴影深处陡然亮起了一抹赤色，火光像是一点点地撕裂了黑暗，明亮滚烫地蹿腾而起，狂乱地拦在她的身前，将她和男孩彻底隔绝开来。 男孩立于一片沸乱的火海之中，微卷的发丝在炽热无比的风中飞扬。 “但是妈妈，别忘了，任何选择都有代价，你真的能承受你每一次这样选择的代价吗？”他神色凝重地说，眼睛的颜色被绚烂的火光映衬成了半透明的金红，那种格温无法辨认的情绪也被隐藏在了这浓烈的色彩之下。 火光冲天而起，细碎的火花在空中飞溅，顷刻间就吞噬了所有耸立的墓碑，这个虚幻的墓场很快陷落在火海之中，整片空间只剩下红与黑交织纠缠。 在高温的炙烤下，格温无可奈何地后退了几步，眼神却执着坚定：“无论如何，我都拒绝被这种毫无逻辑的宣判和既定的结果完全框死的人生。” 安静了许久，男孩脸上浮现出清浅好看的笑容：“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选择。” 火光越来越汹涌，化作无声的浪潮，掀搅起一整个空间的光影变幻，直到把男孩的身影彻底吞没进去。 格温的意识轻盈地漂浮起来，整个空间也随之开始坍塌瓦解，消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唯一还清晰停留在她耳边的，是男孩的带着轻盈笑意的声音：“那么，就下次再见面吧……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意识好像落回了现实。 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褪却，她感觉日光温柔抚摸在她的身上，带着些微暖意，以及一些其他更加无法忽视的感受……有人正抓着她的手。 不属于她的暖热体温源源不断地在指尖传递，感触清晰。 那个人可能以为她还未醒来，所以肆无忌惮地扣住她的十指，绵密地填满她的指缝。 就像快要枯死的植物拼命圈守住的水源，死死地抓牢那些唯一能够拯救自己生命的东西。 但在紧密的蜷握缠绕之后，他却又僵硬地停住动作，然后犹犹豫豫地放开，因为压抑着难言的情绪和冲动，不舍地牵绊拉扯。 这样的触碰带着一些熟悉的珍视和缱绻，所以并没有让她觉得有任何不安和抗拒，反而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虑和迷惘，让她平静了下来。 于是，那人就更加过分起来了。 他近一步贴近上来，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她鲜活的体温和脉搏。 紧接着，他又在她的腕间落下了一个吻，气息微微发烫。 她垂叠的睫毛忍不住轻微颤动了一下。 这样轻微的反应还是惊扰了对方，那人瞬间就抽离开来，所有炽热和眷恋都消融在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里。 在堆叠的寂静中，她缓缓撑开眼皮，坐起来，被炽烈的光线刺得眼球一阵发疼。 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才能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自己现在的处境。 眼前的房间空荡荡的，雪白的墙壁和屋顶处处透着陌生，窗帘是一种薄荷绿色的塑料质地制作而成的帘子，安静得能听到仪器和输液管滴答滴答的运转声。 这是一间医院的病房。 床边的仪器显示着她平稳的心跳和呼吸，光线从病房的窗外透进来，过滤成一丝一丝碎散的柔光，将晃白的色彩和阳光的温度映在她蔚蓝剔透的眼底。 窗外传来一阵沙沙的细响。 她抬眼望去。 翠绿色的盆栽静悄悄地安放在窗边，光线悠悠地在盆栽摇曳的枝蔓上转晃，晕开一层薄膜似的明亮光斑。 “彼得？”她似有所感地看向窗外，轻声问道。 照进窗户的光线缓缓移动，好一会儿过去，病房还是很安静，只有微风拂过枝叶，簌簌而动的声音。 她顿了顿，将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捞回耳后：“彼得，我知道是你。” 短暂又漫长的寂静之后，一个抱着背包的身影慢吞吞地爬上窗沿，轻盈无声地跳进病房。 灿烂的初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彼得的身上，他慢慢抬起头，那双泛青的眼眶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展现在她眼里，整个人被诡异的低气压笼罩着。 “格温，你醒了？”他欲盖弥彰地转移着视线，有些语无伦次，“好吧，我其实想问的是，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感觉……或许还不错？”格温绽开一个柔软的微笑，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落在他那双明显发红的眼尾，故作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我想我应该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出院了。” 她垂了垂眼眸，但很快又抬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浅淡：“谢谢你，彼得，多亏你及时救了我……” 她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渐渐掩埋在了一双臂弯里。 彼得丢开了背包，用力地抱住了她。 “别说了……别说了，格温。”他埋首在她的怀里，一瞬间就红了眼眶，拼命压抑着声音里的哭腔，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咽泣声，满是清晰而深刻的内疚，“我什么都没能做到……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格温呆滞了一下，才伸手将他拢住。 鼻尖交错着他炽热而颤抖的呼吸，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道。 她原本想追问，却因为彼得那近乎乞求的脆弱眼神而止住，转为小心翼翼地轻抚他的后背，如同触碰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久久都不舍得分离。《 》 142、第 142 章 时间好像在他们彼此拥抱的那一刻按下了暂停键，在无声的沉寂中无限地拉长。 彼得闭着眼抽气着，朦胧的水雾在眼眸中积蓄成薄薄的一层，卷发柔软的触感和灼热的呼吸不断滚落到格温的肩颈处。 格温也把手臂收紧，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安慰地拍打他的脊背。 一阵悲伤的回忆向她袭来，那些有关于命运的魔咒不断地侵扰着她的神经，她的眼眶也开始发热，决堤的难过涌上她的心头，止也止不住。 只不过，还没等这份失控的情绪彻底生长起来，她就被少年那双温热的手生生地按下了思绪。 “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彼得轻轻说道，声音罕见地郑重其事，变得有些轻微沙哑。 格温怔怔地看着他：“是什么东西？” 细细的银链轻轻地划过她的皮肤，勾上她空荡的脖颈，旋即一个散发着银色光泽的金属蜘蛛垂坠下来，占据了她的视线。 格温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发呆。 她隐约记得这个金属蜘蛛的造型，和彼得战衣烙印在前胸上的那枚蜘蛛标志一模一样。 “这是我自己做的项链……为你而制作的项链。”彼得笑了起来。 他回答得十分真诚坦然，因为这次他终于不用再违背真心了。 格温不解地迟疑道：“之前那条项链……” “既然之前那条旧的项链已经丢失了，就应该换一条新的，不是吗？”彼得打断她的疑问，看着她柔软地笑，低垂的眼睫遮去眼底淡淡的阴霾，声线一如既往的清朗。 “可是……”格温刚想要追问下去，却忽然自顾自地停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握住那枚金属蜘蛛项链。 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规律而有节奏地跳动着。 噗通噗通噗通…… 就像是鼓动的心脏，却又与寻常的心跳频率不太一样。 那跳动引发的震颤犹如神经元短路模糊而成的雪花般的噪点，在她的脑海在寂静的空白和万花筒般的绚丽之间不断旋转，使她感受到的其他一切都黯淡了下来，只有这股震动在她的感官里不断地跳跃，震耳欲聋地直达她的心底。 与她自己的心跳交相辉映。 她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心跳。”彼得回答，清亮的眼睛望着她一眨不眨。 这条项链看似只是一条普通的蜘蛛外形的金属项链，实际是他用合成金属制作的一个超小型感应器。 他碰了碰自己的胸口，然后偏头望向她笑了起来，纯净的浅棕色映在他的眼眸里，微微荡漾开来，如水纹一般轻柔。 “当你戴上它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心跳。”他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不止是心跳，还有我们彼此的方位，也都能靠它显示，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格温不可思议地，缓慢地摩挲着脖颈间的金属蜘蛛。 随着那股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原本冰冷的金属变得越来越灼热，几乎要烫到她的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骨血。 彼得捧起她略带茫然的脸，低头与她额头相抵，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以后就算我们相隔一百万英里，我们都能时刻感应到对方的存在。”他吸了一口气，笑容灿烂，“这次没能赶上，我真的很抱歉，所以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格温沉默了片刻，然后轻柔地伸手推开了彼得。 她原本心里就是一团乱麻，在彼得一言一语牵引下，变得愈加混乱起来。 但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话中有话，像是下定决心要去做什么大事一样，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你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彼得？”她颤抖地问，视野都不自觉地朦胧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要……以身犯险？” 她想要得到彼得确切的回答，却害怕得到的是她猜测的那个答案。因为那些平行世界不断上演的死亡悲剧正在她脑海中不断循环，令她手脚一阵发凉。 彼得安静了下来。 在片刻的沉默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要去迎接我的命运。” “我也想要留下来，和你待在一起，但留在这里，那些倒霉的事情不会就此放过我。” “它们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找上来，让我屈服于命运的安排。” “与其这样，不如我主动去承受这一切。” 他一直笑着，柔声细语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潮湿，却没发现自己那灿烂的笑脸之下，也埋藏有深深的阴翳，暗暗在瞳孔的深处吹皱起涟漪。 无论是斯特兰奇还是史黛西警长，都希望他能远离格温。 但他始终不愿意自己做出选择。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命运来对他下达最后的宣判。 他要找到金并和诺曼·奥斯本，还有马丁·李，他想要结束所有的罪恶。 在那之前，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都不会放弃。 格温咬了咬嘴唇，极力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那就带上我一起。” 彼得摇了摇头，低低地笑了一下。 “我可以冒险，但你不行。”他沉声说，声音带有某种强调的，不容辩驳的意味，“这是我的责任。” 格温擦掉自己眼角涌出的泪水，红着眼说：“在我眼里，决定我是否前行的，从来都不是危险本身，而是我甘愿为之追随的那个人。” 彼得抬手握住她的手，禁锢般地将格温的手指抓在掌心里。 “我也一样。”他一手强硬地拢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用指尖勾绕她的发丝，直视她的双眼低语着，“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不……你不能这样做……”激烈的情绪瞬间击溃了格温的心房，让她彻底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我不能失去你……” “别担心，格温。”彼得安慰她，眼神和声音都很温柔，“我的责任也包括不让你难过。” 他不想死去。 失去格温一定会让他完全丧失方向，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格温的生活，但换成他自己就不一样了。 放在以前，如果让他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牺牲，去拯救任何人，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然而现在，对格温的爱让他犹豫了。 这个原本轻松的选项忽然就变成了另一个艰难的选择。 哈利·奥斯本那个疯子的话提醒了他。 他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件事。 他并不是坚不可摧的神明，他也会流血，也会受伤…… 他也可能会死去。 真讽刺啊，彼得心想。 他每天都行走在危险的边缘，但他却从未思考过自己的死亡。或许是他在有意识地避免去思考自身的安危，因为他一旦开始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他可能就再也无法编织出任何一张网了。 他的死会让格温难过，一想到这个结果，他就无法无动于衷。 沉重的责任感源源不断地转化成他行侠仗义的动力，也是支撑他坚守善良的初心，而这份责任正是源自他愿意对珍视之人付出的一切。 所以为了格温，他还不能死。 他温柔地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她的手心里，紧紧地扣紧她的五指，引领着她的手来到他的脸边，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将我的心跳赠与你，它会随时为你而跳动。”他深情地说道。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酝酿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我向你起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噗通，噗通，噗通…… 通过那条金属蜘蛛项链，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脏在砰砰跳动，和她的心跳声搅在一起，甚至淹没了她的心跳。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超越了世间所有的话语，就像许下了一个永恒不变的诺言。 她沉浸在他擂鼓般的心跳声中，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不自觉地愣在原地。 僵持之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彼得垂下眼眸把目光转向窗外，似乎这样就不会因为格温忧虑的神情而心软：“我想史黛西警官很快就要返回病房了，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他的语气太过坚决沉重，以至于格温轻易地坠入了他柔软而坚定的眸中，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最终，格温平静地说：“你要走了。” 这显然是个陈述句，而非一个疑问句。 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阻止她心爱的人，作为蜘蛛侠履行他的职责。 承诺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应许，彼得紧绷的身躯松弛了几分。 “我必须要走了。”他确认道，然后打开了窗户。 风顿时灌了进来，格温一时间被风迷住了双眼。 一个眨眼的工夫，彼得就已经换下了平常的衣服，穿好了蜘蛛侠的全套装束。 他脚尖点地跳起，蹲伏在窗沿边，准备跃入未知之中。 “你就在这里安全地等着我吧。”他最后回眸看向格温，将几不可闻的叹息藏在一声轻轻的笑声中，“等到我归来拥抱你的那一刻。” 说完，蜘蛛侠用两手抓住丝线，猛然一脚踢出，荡入林立的楼宇之间。 “我要结束这一切。”他暗自对自己说，“我想要拯救所有人，不仅是格温，也包括我自己。” 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也许他将会死去。 但还不是现在。《 》 143、第 143 章 灾难频繁地降临在纽约市内，心魔帮正在城中各处肆虐，让这座往日繁华的城市陷入了一片混乱。 市政大厅爆炸事件带来的影响远没有结束，马丁·李想要利用格温刺杀金并和诺曼·奥斯本的计划彻底失败。但这反而使得他陷入了更加疯狂的境地，他开始驱使心魔帮的成员在城中四处破坏，目标几乎都是奥斯企业和金并旗下联合全球公司的资产。 撕扯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彼得用左手的蛛网发射器起发射出一束蛛丝，再侧身用右手抓住，猛地跃起，跳过楼群，飞荡到开阔的天空之中。 路过时代广场的时候，硕大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j·乔纳·詹姆森愤怒沉痛的面容，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这里是来自你能信任的真相揭露者，j·乔纳·詹姆森。”詹姆森交叉双手，低垂着头坐在话筒前，“今天是个沉痛的日子。” “大家可能都知道昨天发生在市政大厅爆炸事件了，我很遗憾我们美丽的纽约市居然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并且还是在我们的新市长刚刚上任的时候。” “根据相关线人的可靠消息，这次的爆炸事件是由近些年崛起的心魔帮策划的，前段时间发生的罗斯曼拍卖公司抢劫案同样是出自他们的手笔。心魔帮的成员大部分是华裔，并且皆戴着一种很可怕的黑白色魔鬼面具用来遮挡面部，所以这又是一次自蜘蛛人现世后，另一起由蒙面歹徒干出来的好事。” “市民们，请一定要注意安全。城中的鼠辈们正在倾巢而出，他们嗅到了正义的式微和犯罪的机会。帮派争斗已经猖狂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威胁到了整个城市的安全，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新任市长治理城市的能力。” 按照惯例，播报完时事之后，詹姆斯总是会将指责的话头重新对准蜘蛛侠，将所有坏事都归咎在蜘蛛侠头上，但这次他并没有这样做，难得地实事求是起来：“有人说我总是把一切坏事都怪在蜘蛛人头上，很显然，我并没有把这次的炸弹事件归咎于他，这种懦弱的行径只应该向犯下罪恶的人究责……” …… 彼得停在巨型屏幕对面的大楼顶部，听到詹姆森的这些话，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轻松与愉悦。 “第一次没有被j·乔纳·詹姆森这个大嘴巴指责，我居然没有感受到半点儿开心的心情，有时候还真是怀念那些被他诋毁的日子，至少那样，纽约市就没有比蜘蛛侠看起来更糟糕的‘恶棍’了。”他摇头叹了口气。 稍稍整理了一下心绪，他连接了战衣的通讯功能。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本哥的帮助下，结合以前斯塔克先生送给他的钢铁蜘蛛战衣，自己重新为战衣设计开发了很多新的功能，送给格温的心跳感应器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这些功能正好有了用武之地，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些功能永远不需要派上用场。 通讯里很快传来了，类似金属和玻璃制品轰鸣破裂的嘈杂声响，以及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在一阵含糊不清的刺耳杂声过后，本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通讯里：“嘿，彼得，我刚想联系你……你和麦克欣还好吗？” “她很好，平安无事，一切顺利。”彼得摸了摸鼻子。 通讯那边的本静默了一下，才继续抱怨道：“爆炸事件让这座城市一夕之间变得乱七八糟，心魔帮现在已经控制了中央车站，我正赶去参加派对的路上。” “他们袭击中央车站是想做什么？”彼得问。 “他们想让金并和奥斯本企业的负责人诺曼·奥斯本为此现身，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h|帮斗争。”本充满忧虑地说，“但是彼得，你和我都清楚，这根本不是帮派战争，心魔的真实诉求是揭露魔鬼之息项目人体实验的真相，所以他们不惜策划了一次又一次袭击事件，用普通市民的安危作为要挟。” “可是金并和奥斯本这两个混蛋根本不会在乎普通人的死活！”彼得咬住牙齿，脸色难看，“我们必须先找到失控的马丁·李！” “金并才刚当上纽约市的市长，奥斯本更是有头有脸的企业，金并和奥斯本如果还在乎对外形象的话，应该不会完全弃之不理，否则他们就只能去海牙法庭和孤岛监狱报到了。”本讽刺地调侃道。 “但自从爆炸事故发生之后，这两个混蛋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彼得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全是克制不住的强烈恨意，“现在时间紧迫，不如先从马丁·李那边入手，他的真正目的无非是揭露金并和奥斯本的丑恶面目，以及魔鬼之息实验项目的内幕，这也是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情，我们可以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彼得说到这里，停住了声音，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而且我相信，能无偿资助那么多人，并一手创立慈善组织，能被梅姨赞扬的人并非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我要想办法和他好好谈一谈。” 梅姨这个称呼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短暂了陷入了怀念与回忆之中。 恨意不会蒙蔽彼得的双眼，尽管他已经无数次被这些坏人伤害，但他想的永远是如何拯救他们，而不是单纯的报复。 本很快就赞成了这个提议：“好吧，那你先去找这位底片先生，我得先和中央车站的心魔帮成员们好好交流一下。” 原本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两个人在每个问题和决策上总是能迅速达成一致，根本不需要进行过多的讨论。 挂断通讯器前，他还笑着宽慰彼得：“关于其他的地方，我已经联系了很多其他人去解决那些危机了，除了那两个古里古怪的魔法师，还有那个叫默多克的律师，以及你说过的鹰眼……总之你可以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彼得眨了眨眼睛，一股酸涩从喉间涌了上来，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有同伴的感觉真好。” “希望一切能在今晚画上句号。” “一定会的。”彼得重重地点了下头。 切断和本的联络后，彼得并没有就此关闭通讯器，而是紧跟着将信号连接到了另外一个频道，去联系他在纽约警方的联络人渡边由里。 “嗨，由里。”彼得惯例先打了个招呼。 不多时，通讯那边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女声：“蜘蛛侠？你是哪位蜘蛛侠？” “你最熟悉的那位，你最开始认识的那位。”彼得耸了耸肩，“真难过，我还以为你能轻松分辨出我和我兄弟的声音。” “确实，你的声音就像个小女生。”渡边由里笑了一声，然后轻咳了一下，语气回归往日的低沉严肃，“好了，不开玩笑了，说说正事吧，心魔帮现在在大街小巷遍地开花，我们的警力完全不够处理他们。” 彼得也没有闲心继续和渡边由里打趣，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明白，我会帮忙了结这件事的，所以我需要知道马丁·李现在的确切方位。” 渡边由里爽快地应允了下来：“根据线人的报告，马丁·李现在就在奥斯大厦，具体信息马上就传送给你。” 传输完信息，渡边由里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疑惑地问彼得：“说起来，史黛西警长忽然禁止我继续联络蜘蛛侠，我完全搞不懂其中的缘由，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得罪警长了？” 这样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就像是和蜘蛛侠有某种私人恩怨一样。 闻言，彼得猛地愣住。 得罪？他犯下的罪过可太大了。 他可是泡走了这位警长的宝贝女儿，还差点儿害死了她。史黛西警长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相当有风度涵养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史黛西警长突然又厌倦了我这样的蒙面义警了吧。”他挠了挠头，用古怪的语气敷衍地回答，“就像是忽然吃腻了某种平时常吃的食物一样。” 渡边由里没有多想，只是担忧地说：“好吧，总之这些情报都是我偷偷传递给你的，要是被长官发现我做的这些事，我就真的要脱下这套制服滚蛋了。” 更多的内疚在彼得心底里滋生，但他也拿不出任何东西来回报这位陪伴他已久的警司，只能满怀歉意地道谢：“由里，真的万分感谢，我保证这些情报就已经足够了，你不用再冒险提供更多的消息给我们……” “别闹了。”渡边由里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心魔帮和底片先生……不要忘了他们之前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差点儿因此酿成大错，是你帮助我渡过难关，我才有机会继续在警队效力。”她掷地有声地说，“这座城市需要我们的合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所以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别想太多。” “谢谢你，由里，随时保持联络。”彼得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和渡边由里道别。 他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并非独自一人。 在这方面他无疑是极度幸运的，在刚走上英雄的道路的时候，他就能加入复仇者联盟。在被所有人忘记以后，一无所有的他还能遇到格温，遇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如同亲兄弟一样的自己……以及许许多多陪他继续前行的人。 “谢谢你们。”他抬起头，望着天空轻声说。 ———— 彼得径直荡向了奥斯大厦。 高耸入云的大楼已经变成一片狼藉，空旷异常。 在敏锐感官的指引下，彼得轻车熟路地翻进大厦的通风管道，绕过外层的安保系统，深入到了大厦的内里。 昏暗的视野里，他的后脑萌发出阵阵清晰的刺痛。 他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看去。 一团刺眼的黑白色幽光在他眼前迸发，强劲的风暴席卷开来，将他猛地朝一边推开，饶是他凭借着蜘蛛感应，已经提前做出了应对，却也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滚回去，蜘蛛人！”在一片汹涌的黑白火焰中，底片先生冷酷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耳边，“这是我和奥斯本之间的私怨！” 彼得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我知道你的遭遇，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变成这样！我也想要帮助你！” “你想要帮助我？”底片先生大笑起来。 他掐住彼得的脖颈，漆黑与苍白色交织而成的火焰在他掌心升腾而起，向彼得奔涌而去。 “那就成为心魔的一员吧，蜘蛛人。”《 》 144、第 144 章 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被未知的黑洞吞没了进去，所有的光影被悉数蚕食，扭曲成没有丝毫色彩的黑白底色。 无色的黑白火焰将刺骨的冰冷顺着彼得的咽喉，灌入他的血液里，毫不留情地在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焚烧起来，奔腾着驱逐掉所有鲜活的温度。 耳边似乎响起了底片先生漂浮而虚幻的声音，就像是老式复读机发出的声音，机械而失真地喋喋不休。 “你是个超级英雄？”底片先生沉声说，“我喜欢英雄，但令人遗憾的是，我当初刚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却没有任何英雄来拯救我。” 下一秒，低缓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飘荡在这片无声的炼狱之中，听起来有种渗入骨缝的阴冷。 “成为英雄这些年来，你弄丢了多少条人命？让多少无辜受害者命丧黄泉？” “你明明又拯救他们的能力，你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你为什么做不到？你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我没有！”彼得低吼着反驳。 他艰难地伸手，主动握住了底片先生的手臂，试图将那股撕裂他身体和精神的虚无火焰掐灭。 但那个声音不肯就此放过他，不断在他的耳畔躁动翻滚，兴奋地鼓动他。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底片先生笑着对他说，“戴上这个面具，成为我们的一员。” 一张诡异精美的恶鬼面具化作巨大的虚影浮动在他身后，朝他张开了尖利的大口，逼近到触手可及的地步。 “加入我们后，你当然可以继续惩奸除恶，你会彻底地清除这个国家里……真正的毒瘤。”面具和底片先生一齐发出了声音，重叠在一起，缠上了彼得，要将他拉进深渊。 幸运的是，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 彼得很快就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这样强硬的精神桎梏中，顽强地保持住了清醒的认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吊了吊嘴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俏皮而短促的笑声，“但是容我拒绝！” 说完，他就抓住时机挣脱出了底片先生的控制，并迅捷地射出蛛丝拉拽起旁边的铁架，将它们向那张虚幻而巨大的恶鬼面具甩砸而去。 “你居然还能在我的能力里保持清醒？”底片先生惊诧地怒视他。 彼得借着蛛丝跳停到高处，白色的虫眼微微收敛，讽刺地嘲笑道：“看来，你的能力似乎对我没什么作用。” “这不可能！没有人可以抵御我的腐化能力！”底片先生难以置信地怒吼。 他停滞了一瞬，然后在那张和照片背景一样纯黑的脸上扯开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除非……你根本不是第一次被我腐化。” 彼得顿时心中一惊，面罩上的虫眼不自觉地扩张了一圈。 他恍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马丁·李时的场景，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底片先生的腐化能力影响过。 这样来不及掩饰的惊讶无异于一种变相的承认，被底片先生尽收眼底。 “你曾经被我腐化过。”他阴冷地盯着彼得，模糊斑驳的黑白光影扭曲在他可怖的脸上，“蜘蛛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都想让奥斯本和金并为他们犯下的罪恶付出应有的代价。”彼得克制住过于明显的情绪表露，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个度，避免被对方猜出真实身份。 听到这番话，底片先生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回了奥斯本和金并身上。 “他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的家人也因此而死。”他攥紧了拳头，掌心里的幽火发出一阵令人心惊的惊悚脆响，像是随时可能爆发出可怕和疯狂，“你能让奥斯本和金并付出什么来偿还我？” “你要摆脱过去，别让过去的仇恨掌控你。”彼得劝说道。 “在这个腐朽肮脏的国家，唯有以暴制暴，才能获得应有的公道，我会亲自让奥斯本和金并接受制裁。”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你为什么要来阻止我，而不是去找奥斯本和金并的麻烦？”底片先生无法理解蜘蛛侠的行为。 这位超级英雄的表现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他既不肯帮助他，帮他铲除害他家破人亡那两个的毒瘤，却又不愿把他当成真正的敌人，妄图通过简单的交谈就说服他放弃一场谋划已久的复仇。 这样天真又愚蠢的行事作风简直就像是没经历过任何社会毒打的孩子，还是说超级英雄都是这样的白痴？ “我只是想要拯救你，帮助你战胜你的心魔！”彼得还在尝试阻止底片先生，“奥斯本和金并应该被正义和法律所制裁，而不能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底片先生被他的喋喋不休彻底激怒，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和沉稳，大吼了一声：“够了！” 一道凌厉的寒光一闪而过，金属的嗡鸣声清脆寒冷，他抽出了一把长剑，拎着它倏然划过空气。 刀锋卷着漆黑与苍白色混杂的火焰，向彼得劈去。 彼得飞速地跳跃躲开，贴附在安全的地方，并用蛛丝拉过一旁的金属隔板，抵挡在身体面前。 虽然他能够抵御底片先生的腐化堕落，但无法免疫他强劲的攻击力。 底片先生的愤怒和痛苦，会让他的能力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吞没一切。 刀光和火焰一同在空气里爆炸开来，沉重的轰鸣声后，被破坏的天花板开始坍塌，碎石接连不断地崩裂滚落，爆炸产生的火光环绕在四周，密集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地回荡。 底片先生不屑查看此刻蜘蛛侠的情况，也不愿意和他继续纠缠。 毕竟他的目标始终都是奥斯本和金并，和这位烦人的超级英雄没有丝毫的关系。 于是，他没有再理会彼得，而是转身消失在了布满疮痍的高楼缺口。 风从豁口处漫灌进来，吹起的尘沙和未散的硝烟。 “等等！别走！”彼得咳嗽着从狼藉的废墟里爬起，想要追过去。 可是底片先生早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好了，帕克，你又把这件事搞砸了！彼得默默地教训了一番自己。 他沮丧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混乱的思绪沉淀了片刻，才打算调动敏锐的蜘蛛感应去搜寻底片先生的去向。 他正思索着，熟悉的刺痛感顺着他的脊梁战栗着攀上他的颅骨底部。 蜘蛛感应在刹那间炸开，蔓延过他的大脑，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彼得睁大双眼，看向右侧。 与此同时，一个细小而尖锐的物体，呼啸着切开空气，向他袭来。 彼得一跃而起，躲避开了这道攻击。 一支小巧的飞刃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颤动着。 彼得审视着这支泛着冷光的飞刃，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因为这柄飞刃的样式十分眼熟。 眼罩的尾端骤然收缩起来，勾勒出尖刻锐利的弧度，痛苦的回忆将这个看不见的攻击者的形象而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是他……一定是他。 那个疯子！哈利·奥斯本！ 骨骼错位的清脆响声从他攥紧的指节传出，他用一种明显颤抖的怒吼朝黑暗深处咆哮起来：“出来！哈利·奥斯本！我知道是你！” 那个熟悉的尖利笑声如约而至。 “是我。”哈利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出现，离彼得仅仅几步之遥。 他穿上了那套翠绿色的金属战衣，狰狞的妖精面具下发出了沉闷的笑声，在狂风中若隐若现：“但你确定……这次来找你麻烦的人只有我吗？” “什么？”彼得猛然愣住。 他话音刚落，第二只飞刀就猝不及防地自另一个方向飙飞射出。 过量的冲击与诧异扰乱了彼得的蜘蛛感应，这次的飞刀成功击中了彼得的右肩上方，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狩猎场中怎么能没有猎人呢？”黑暗深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嗤笑。 一个身穿奇怪着装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狮子的鬃毛围绕在他的双肩上。 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尖锐的木质长矛，像是狩猎用的武器，还有很多类似的工具则被他用一根皮带稳固地扎在背上。 就像是荒野和丛林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狩猎之王。 “而蜘蛛，是一种非常值得被围剿的猎物。”他微笑着愉悦地说。 猎人克莱文加入战局。《 》 145、第 145 章 “现在，成为我的战利品吧，蜘蛛。” 克莱文站在一道破碎的屋檐上，朝着他的猎物高举双手，并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狩猎是这个真名叫谢尔盖·克拉维诺夫的男人赖以生存的方式。 猎人与猎物彼此对峙，互相利用战技和谋略杀死对方，无视世间的一切法律和制度，只遵循于齿与牙，暴力与欲望的丛林法则……最原始也是最令人血脉偾张的竞技。 让他无比地为之着迷。 但他已然征服了丛林，厌倦了丛林。 于是他接受了金并的邀请，来到纽约市这个新的狩猎场，就是想要找到最令他满意的猎物。 而眼前这只由红与蓝交织而成，美丽又险恶的生物。 蜘蛛。 这样的生物不可能只是区区人类，它是一只野兽，它只是在假装普通的人，其身上的颜色是纯粹鲜活的，鲜血与天空的颜色，如此得迷人。 克莱文曾注视着它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跃而过，无视自然的法则，仅凭借纤细的丝线支撑着身躯，轻盈地荡过一片钢铁丛林的上空，并时刻假装是在保护下方的凡人们。 简直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猎物。 他从每一个角度观察并研究起这个全新而惊奇的生物，不断评估他的价值和弱点，怀着激动和敬仰的心情分析如何才能猎杀这个目标。 这个完美的猎物势必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成为他无数战利品的一部分！ 一切正如威廉·布莱克的那首描述狩猎的《经验之歌》一样。 他是猎人！ 蜘蛛，熊熊燃烧！ 于此不眠之夜，他将证明他的荣耀！ 彼得不得不努力面对这个猎杀者凶恶的笑声。 他感觉自己的重心在摇晃，视线也随之模糊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两道身影朦胧到如同隔着一层水面一般在摇晃波动。 这显然是极其不正常的。 他抓住插入脖颈的那柄飞刀，把它拔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瞬间顺着皮肤流淌了下来，那一缕又一缕浓烈的赤红中还夹杂着少许粘稠的黑色。 强大的自愈能力使得他的血肉很快就开始结痂愈合，那柄看似毫无威胁的飞刀仅仅刺中了他的皮肤，给他造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但它已然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清醒的意识开始融化，视野的边缘变得越来越迷离。 彼得摇摇晃晃地扶住身侧的墙壁，隔着面罩揉搓自己的脸，试图抹掉不断涌现的强烈睡意。 那只飞刀上一定沾染了某种致幻剂……又或是强力的麻醉剂和催眠药水。 不管是什么药剂，总之他中招了。 他原本可以轻松躲开这只飞刀的，但他大意了。 这个身披滑稽的动物皮草的古怪男人比起他往日交手过的那些反派，实在算不上什么凶狠华丽的对手，如果有一个蜘蛛侠敌人图鉴，这个男人一定只能排在靠近名单底部的某个位置之上，比起排名在榜首的灭霸之类的大人物还差得很远，甚至看起来还比不上神秘客。 他居然栽在这样一个没什么威胁的三流敌人手上，而他那万能而可信的蜘蛛感应竟然没能及时发出任何警报。 简直太愚蠢了。 所以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彼得再度晃了晃脑袋，尽力甩清被药物模糊的视线。 没错……是恐惧。 因为他在看到哈利·奥斯本出现的那一瞬间感到了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影响了他的判断。 他害怕死去，他害怕自己再也没办法见到格温，去兑现他的承诺。 脑海中闪过格温的笑脸，想象着细碎的阳光是如何爬上她的肩头和发顶，亲吻她瓷白的脸颊，好似泡沫般的易碎。 彼得在药物带来的迷茫清醒了几分，卡顿的脑筋努力开始转动起来。 他必须要铆足剩余的力量给予这个三流狮子王一些痛击，好让他能够顺利地回到格温的身边，扑进她温暖的怀抱。 想到这里，他艰难地站稳脚跟，隐匿掉面罩下僵冷青白的脸色，转而面对他的敌人。 “来啊！你这个只会下药的懦夫！来杀死我！”他大喊道。 猎人的笑声止住了。 彼得趁机举起了手臂，两根手指指向空中，另外两根手指按住掌心蛛网发射器的按钮。 他要拖延时间。 只要他能坚持住一小会儿的时间，他超强的愈合能力就会消解掉身体里的药力。 然而，这个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而轻松的动作这次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就在他发射出蛛丝，从往常一样灵巧地荡开之时，克莱文已经从上方落下，携着长矛向他奔袭而来。 催命符般的刺痛在他的头颅后方炸开，在他的脑海里剧烈地击打，搅动阵阵嗡鸣，将现实的所有声音都抽离隔绝开去，包括超级恶徒越来越近的咆哮声。 克莱文很清楚彼得的想法。 他是个经验老道的猎人。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山穷水尽的野兽只不过是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趁乱寻找出路。 他不慌不忙地手持长矛，封锁住他的猎物，在这个野兽身前以半圆状的范围小幅度地左右跳动起来。 这是极具技巧的示威和威逼，带着某种戏耍的意味，将他的猎物进一步逼退至更加绝望的境地。 彼得蜷起十指，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快要没有力气站直身体。 他试图挥出一击，但黑暗的斑点不断地侵染他的视野。 现实像是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雾气，让他渐渐丧失五感，无法辨清方向。 克莱文优雅地躲过了这次攻击，并向彼得的腹腔回报以一记足够让人致残的回旋踢。 “下药的懦夫？不不不，这可不是什么作弊的行径。”他在彼得面前得意地笑着，笑容没有因为彼得挑衅和自责而衰减半分，反而更加灿烂，“在漫长的历史中，人类与野兽的斗争向来如此，这是满载着荣耀的智谋和技巧。” 说完，他又取出几只飞刀，停在彼得的眼前展示起来，仿佛这是一个魔术戏法，要确保观众能清晰地认知到他手中的道具，才能认识到他表演会有多么隆重和完美。 “接下来，这场狩猎到了该收网的时刻了。”猎人愉快地说道。 随后，他将手中的飞刀接连掷出，刀柄下方坠着铁链和挂锚，几把飞刀穿梭而过，编织成一张大网，将蜘蛛侠捕获在其中。 彼得捂住腹部，呼吸粗重地拼命挣扎着，可惜挣脱无果。 克莱文举起了长矛，一步一步朝彼得走近。 尖锐的矛尖闪过冰冷的银光，和猎人恶毒的笑容一起在一片昏暗中闪烁着。 彼得的蜘蛛感应发疯似的尖叫起来。 他的心脏也开始拼命在胸腔里跳动，比擂鼓更加急促地击打。 危险和恐慌化作粗重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令他窒息溃散。 “蜘蛛的肉可不好吃。”他找出了仅剩的一点力量，断断续续地说笑起来，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用砂纸反复摩擦过，“你应该需要更美味的肉饼才对，再配上一点薯条和一杯奶昔，相信我，这样的大餐比我要可口得多。” 这番奚落和调侃没有任何作用。 克莱文仍在阴笑着，将矛尖紧紧对准彼得的胸膛，眼中毫无怜悯。 在他即将刺下去的时刻，有人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嗤笑。 “先暂停一下，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在。” 哈利摘下绿魔面具，迈着轻盈的步伐站定在彼得和克莱文中间。 他望向克莱文，嘴角微微上翘：“克莱文，之前说好了，你只享受捕猎的过程，至于捕获的猎物该如何处理，应该交给我才对。” 克莱文缓慢地收起长矛。 “你说得对，不必要在已经征服的猎物上浪费太多时间，还有更多的野兽在等待我去挑战。”他微笑着说，“就比如城中另外那只蜘蛛，更加强大也更加致命，更值得成为我的战利品。” 猎人的离去并没有让彼得的心情松快起来，反而更加汹涌的恐慌捕获了他的胸腔。 他清楚地知道，哈利·奥斯本可不是什么良善的角色，尤其是对待他的时候。 他最后一次尝试挣脱束缚，但就是使不上任何力气。 意识不受控制地扭曲涣散起来，黑斑不断地洞穿他所剩无几的视线。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我知道你想拯救所有人。”低哑冰冷的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响起。 哈利在他的面前蹲下来，伸手扯下他的面罩，直勾勾地盯着他惨白的脸。 他碧绿的眼睛微微眯起，幽暗的底色仿佛涌动的暗河，从喉咙里震颤出无声的笑意：“我刚才去见了康纳斯一面，现在能够治疗混种生物的血清现在就在我手上。” 将彼得因为惊愕而收缩的瞳孔尽收眼底后，尽情地欣赏他此刻的脆弱与无力，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脸上满是畅快的癫狂。 “但你能付出什么代价来和我交换呢？”他轻快地问彼得，“就用你蜘蛛侠的超能力来换，怎么样？”《 》 146、第 146 章 格温是被雷鸣声惊醒的。 夏季的天气总是这样变幻莫测。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晚了，艳红的地平线早已熄灭，世界在快速滑向一片昏暗，阴郁的灰黑色暴雨云从海面的另一端逐渐向城市侵袭而来，如同波浪汹涌的浪潮，奔涌着将无数建筑物的锋利棱角淹没成模糊的斑块。 沉闷密集的雷声徘徊在云层里，如同刺耳的鼓点，又像是急促的心跳声。 对，心跳声。 彼得急促的心音正隔着冰冷的金属源源不断地传来，逐渐和云端的雷声重合，在这个寂静的病房中清晰可闻。 噗通，噗通，噗通！ 她是这道凌乱而失衡的心跳声唯一的听众。 心跳可以诚实地传递话语和情绪，那位化身夜魔侠的律师先生曾对她这样说过。而此时此刻，她正通过这激烈的心跳声猜测和想象着她心爱之人正面临怎么样的危险。 但这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 她紧盯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希望可以听到它的响声，来打破难熬的忧愁。 彼得正在外面四处结网，为了这个世界能变得真正的民主而自由……与金并和奥斯本或者随便什么超级恶徒搏命对抗，而她在即将来袭的暴风雨中，一边等待着彼得的电话，一边咬秃自己的指甲。 她只能安静地待在这里，独自一人聆听，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次。 仿佛被一个人放逐到了永恒的荒野之中，只能在寂静和压抑中思念那个永远触及不到的人。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上膝盖，莫名想起了米歇尔·琼斯。 那个女孩曾经也是彼得的女朋友，帅气又可爱。 她知道这位彼得的前任和彼得分离的原因，甚至卑劣地想过自己和米歇尔不一样，她一定会和彼得走到最后。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彼得的秘密，和彼得深处一段牢固而稳定的恋爱关系，就会让事情变得有所不同。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和米歇尔也没什么不同，在面对这样的境地时一样无能为力。 灰暗的阴云在窗外彻底铺开，占据了天空的每一个角落，一阵富有节奏的脆响开始敲打起窗户玻璃，却又不像是滴滴答答的雨声。 格温忍耐着越来越浓烈的焦躁和不安，向窗户外看去，瞳孔却骤然皱缩了一下。 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了玻璃窗的另一侧，正有礼貌地轻轻敲着窗户。 格温瞪大了眼睛，很快将所有的惊诧都扭曲成了恐惧与愤怒。 理查德……那个阴魂不散的小恶魔居然那么快又找上门来了。 每次这个男孩的出现总是意味着一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完全就像是一个播撒厄运和死亡的送葬人。 她大口喘着气，身体因为抗拒的情绪开始克制不住地向后退去，几乎快要崩溃地尖叫起来：“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没办法，命运就是这样无常。”小恶魔执着地敲着窗户，幽幽地对她说，声音隔着一层玻璃，所以有些模糊不清，“有时候，你以为自己还要等待很久才会到达下一个路口，但实际上，转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窗外的雷声轰隆隆地碾过他轻盈的尾音。 ———— 哈利粗暴地攥住彼得的头发，将他的头提上来，将他失焦的瞳孔被迫汇聚到他的身上。 “新制的血清还没有机会可以投入临床试验，不如就由你来好好测试一下这个血清的疗效。”他轻轻一笑，“你那么想拯救别人，应该会很愿意当一次试验品吧。” 他在享受激怒彼得·帕克的过程。 他精准地挑衅着彼得的心理防线，迫使他瞪向自己的眼球边缘爬上几道红色的血丝，看到他因为满溢的狂怒而颤抖的手臂，暴起的青筋中流泻着愤怒，最后再倾注到他绷紧泛白的指节之间，如同暴雨一般。 然而猎人留下的铁链牢牢束缚着彼得的手腕肩膀以及腰间，将他变成了一头困兽，除了挣扎，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要杀了你！”彼得咬牙切齿地怒吼。 他要杀了这个疯子！ 如果他们当中必须有一个人今天要死在这里，那个人绝对不能是他！ 哈利微笑着拿出了一支针筒注射器，他拨开彼得破碎的蛛网战衣，用针头对准了他脖颈的肌肤。 “放轻松点儿，小蜘蛛。”他调笑着说，阴冷的笑容因为期待显得有几分欢快，“我保证这个过程不会很痛，很快就会好。” “我要杀了你！”彼得一字一顿地大吼，嗓音沙哑刺耳，充满了失控的恨意，“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那因为药物而变得虚弱的身体被暴怒唤醒，在磅礴涌现的杀意驱动下行动了起来。 终于，他挣脱了铁链的枷锁，将残暴的重拳宣泄在了哈利的脸上。 猩红的鲜血从这个少年的嘴唇间喷涌而出，滴落了下来，染红了他翠绿色的金属衣装。 哈利咳嗽了两声，又吐出了一口血，冲着彼得咧开了嘴角。 他开始痴痴地低笑起来，满脸都是一种风淡风轻的揶揄和期盼，好像无所谓被彼得痛揍，就连丢了性命也根本无关紧要。 “原来神除了保护人，也会杀人，神也可以有污点。”他轻巧地嘲讽道。 彼得甩开乱发，露出满布血丝的双眼，表情像是彻底陷入了疯狂，难看到狰狞。 他单手将哈利掐提起来，抬起手准备击下下一拳，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哈利疯狂的大笑声传入他的耳中，尖锐地划过他的神经和灵魂，模糊了他的视线，带了迷离的幻觉。 “杀人？彼得？你能做到这种事情吗？”梅姨担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哪怕我因为绿魔……那个平行宇宙的诺曼·奥斯本而死，你也没有向他寻仇，取走他的性命。” 彼得闭上眼睛，猛烈地摇晃头，想要摆脱这个幻觉。 但幻觉没有就此放过他，质问道：“所以杀了哈利·奥斯本，把他杀死，你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 “我知道！”彼得痛苦不堪地压抑着喉咙，哀叫起来，“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死……我不想……” 他只想拯救别人，结束这场疯狂的游戏，然后把所有厄运和危险都置于脑后，然后……他想回家，回到格温的身边。 所以真的要因此而杀人吗？ 蜘蛛侠颤抖着站在他的敌人面前，高举着一只手，呼吸沉重，脸庞愤怒而扭曲。 他自己的血液也从崩裂的伤口中缓缓渗出，药物带来的头疼就像是一堆手提电钻发疯一样地钻着他的脑袋。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疯狂的鼓动声在他耳边叫嚣，渐渐盖过了一切声音，包括那些幻觉。 即使药物已经让此刻的他变得极度虚弱，但如果他不再克制自己的力量，依旧可以轻松地取走这个疯子的性命。 一拳，只需要一拳。 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一拳，甚至不需要付出全部的力量。 其实没人知道他的极限力量是多少。 四吨？十吨？甚至可能达到二十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从他获得这股力量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压抑着力量，避免伤害到别人，就连和敌人对战的时候，也时刻控制着下手的分寸。 克制甚至比释放还要困难。 他真的要打破长久以来坚持的原则吗？ “再打我啊，蜘蛛侠。”哈利轻柔而缓慢地对他说，“还愣着干嘛，就像这样杀死我，我不会抵抗，也不会还手。” 在困惑之下，彼得费力的呼吸放轻了下来，上涌的肾上腺素也开始从他的血液与肌肉中消退。 最后，他呆愣着缓慢地松开了他的拳头，放下了他的敌人。 一时间，四周充斥着一片死寂，唯一的声音是远处的滚滚雷鸣。 良久之后，彼得垂下了眼眸，艰涩地开口：“对，我不想杀人……我不想走到那一步。” 雪白的闪电划破了天际。 “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用正义的方式！”他握紧了双拳，掷地有声地说，“所以与我战斗，哈利·奥斯本你这个混蛋！堂堂正正地让我揍你！把你送进监狱！” “不用了，根本没有战斗的必要了。”哈利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彼得愣住了。 “你还不明白吗，蜘蛛侠？”哈利仰起脸反问他，斑驳的血迹显得脸上的笑容阴森可怖，“如果你不杀死我，那我就会杀了你啊。” 说完，他猛然逼近了上来。 伴随着一声令人血液凝固的异响，满载着血清的注射器就这样被他狠狠地扎进了彼得的脖子。 针筒注射器内的液体无可挽回地推入了彼得的身体里。 雷声在天空中咆哮着，划过天际的闪电一瞬间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刹那过后，世界变得黑暗而冰冷。 ———— 雷声摇动着窗户，闪电横跨天空，宣告着一场怒吼的风暴即将登陆这座城市。 理查德趴在玻璃上，敲击窗户的声音开始变得和雷点一样急促。 “他快要死了。”他急切地对格温说，双眼中盈着难过的泪光，“这个世界的彼得·帕克即将死去。”《 》 147、第 147 章 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一声轻微的脆响。 闪电隐入黑沉的夜幕，一瞬的光亮消失不见，和出现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短暂得如同晃眼间的错觉。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彼得迷茫了一瞬，才感觉到微微酥麻的刺痛。 血清迅速地进入了他的血液系统中，与之前猎人的药剂混合在一起，加剧的眩晕感让他无意识地抽了一口气。 视野坏掉一样闪动起斑驳的黑白噪点。 他挣扎着拔出刺进脖子里的针筒注射器，抬头望向面前这个更加模糊的身影。 “把你折磨至死我才会安心，蜘蛛侠。”那个身影笑着对他说。 回荡在四周的尖利笑声都被他的听觉神经钝化，仿佛隔着一层扭曲的水面。 他费力地眨了眨双眼，可脚下还是失去了重心，整个世界顿时像沙漏一样颠倒倾泻，怎么抓也抓不住。 大楼外电闪雷鸣，黑云翻涌。 哈利俯下了身子，微笑着看向彼得。 “你想要在自己的墓碑上写上什么名字？”他的笑容似乎是因为胜利和喜悦而绽放，“是蜘蛛侠还是彼得·本杰明·帕克？” 他亲切地咀嚼彼得的全名，摆出一副热络的腔调，旋即又故作惋惜地说：“但很遗憾，你似乎就要失去你引以为豪的超能力了，蜘蛛侠这个称呼有点儿不适合了。” 彼得没有回答。 他撑住地面的手指因为疼痛和痉挛在轻颤。 细细的嗡鸣代替了蜘蛛感应，在他的颅腔内不断回荡，似乎有无形的火焰沿着他的血液蔓延焚烧，摧毁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来缓解铺天盖地的眩晕和耳鸣，才能勉强听见哈利的那些话。 “怎么了？”哈利歪头注视他的模样，观察他的反应，“没办法承受血清在你的血液里横冲直撞吗？感受血清迅速地蚕食你的生命，带走你的力量？” 良久过后，回答他的仍然是无趣的沉默。 没有他期待中的惊慌和愤怒，甚至没有仇恨，就连一贯俏皮话都没有一句，空白到如同没有丝毫情绪的雕塑。 哈利啧了一声，冷淡地站起身，抱着手臂嗤笑起来：“血清在带走你超能力的同时连你的声带也一起带走了吗？” 彼得的指节绷紧收缩，细细的黑色网线伴随着他手套上的红色上下起伏。 他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完全没办法开口，呼吸都开始短促艰涩。 他满脸苍白的紧咬牙关，将痛苦破碎的惨叫全部吞进肚子里。 雷声自天空上方响起，巨大的闪电照亮了楼层内部，在黑暗中散发出刺目的光束。 一只小小的老鼠被轰然的雷声惊扰，蜷缩住后腿和尾巴，惊慌失措地溜进阴暗的角落。 紧接着，一双猩红的双眼慢慢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老鼠？”哈利缓缓转过头，一丝恼火划过他的脸庞，“是害兽人，赫伯特·兰登那个蠢货搞出来的恶心玩意儿。” 空旷的黑暗中发出又长又低的嘶嘶声，类似动物在胃部空空如也后发出哀鸣。 湿漉漉的半兽怪物按捺不住地发出了垂涎欲滴的声音，并沿着幽深的黑暗匍匐着逼近过来。 青白色的闪电再次擦亮苍穹。 半人半鼠的害兽人从阴影里冲出来，血红的双眼布满了渴望，无差别地扑向两人，想要进食。 哈利从容地侧身避开了害兽人的甩尾，同时，他一脚踹在这个怪物的身上，将它猛地踢出，摔向一边。 从尖利嚎叫的怪物身上收回目光，他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彼得的身上。 他略略低头，旋即诧异地眯起了双眼。 眼前的地面已经空空如也。 彼得趁乱滚进了铁格栈桥的缝隙，他想伸手粘在附近的一堵墙上，但没能如愿地滑开了，掉落到了下面一层。 眩晕将他拖下，脊柱砸向地面时，清晰的疼痛扩散而上，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才撑起身子，尽力在黑暗中寻找躲避之所。 幸运的是，他摸索到了金属通风管道。 “我对你的顽强很吃惊。”头顶上面传来哈利的声音，顺着空旷的黑暗传下，不断回荡着，“但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你很快就不再会是蜘蛛侠了。” 最后落进他耳朵里的是短促的笑声：“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好好享受最后的时间吧。” 彼得等待了好一会儿，都再也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传来，胜利者似乎放弃了这场结局已经毫无悬念的游戏。 周围变得一片死寂，安静得令人窒息，仿佛深海的水底，除了浓重的黑暗一无所有。 背靠着金属通风管道喘息了许久，彼得终于有力气慢慢站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必须动起来，在被其他人和守卫，又或者非人生物发现前远离这个地方。 他下意识地想要爬，跑，跳跃……又或是用蛛网起荡，就像以前一样。 但他的超能力似乎消解得很快，他现在就连发射蛛丝跳跃移动这种稀松平常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他只能踉踉跄跄地逃进幽黑的逃生通道。 重构基因的血清彻底破坏了他的蜘蛛感应，在这栋被这深重黑暗的夜晚覆盖的摩天大楼里，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只能嗅到通道内若有若无的潮湿和腥气。 绝对的寂静会更加可怕。 “我已经衰弱到没办法靠蛛网移动了……”他虚弱地开口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但我必须逃出去……我还要找到格温……如果能用蛛丝的话就简单了……没有也没关系……我慢慢爬出去好了……” 他的视力越来越糟糕，看什么都是模糊一团，被超能力强化的敏锐感官逐步剥离，原本的高度近视渐渐复苏。 钻心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他的体内迸发，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连串湿润猩红的血迹，他的伤口不再快速结痂愈合，强大的愈合能力不复存在。 他早该被这样的伤势击溃的，但求生的本能和意志力还支撑着他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混乱的视野中突然闪过几个模糊的红点，一阵熟悉而冰冷的滴滴声在他的耳畔炸响。 纳米机器人……这些奥斯大厦最忠诚的守卫在他附近徘徊。 彼得屏住了呼吸，心情坠落到了谷底。 然而，这些纳米机器人毫无理会地无视了他，朝别的方向离去。 彼得愣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我差点儿忘记了，这些纳米机器人专门用来对付混种生物的，他们现在可懒得攻击我这个无力的小丑了。” 然而，不用纳米机器人动手，他的身体已经自行到达了极限。 他再也走不动了。 血清残暴地摧毁了他的dna，不仅带走了他的超能力，也无情地蚕食掉了他的生命力。 在力量消失的同时，他的生命似乎也在凋零。 他来不及眨一下眼睛，下一瞬身体就已经靠近地面。 冷淡浑浊的月光从建筑破碎的豁口挤进来，很快被凝固般压抑的黑暗所吞没，只剩下死寂无声。 他蜷缩了起来。 有一个很清晰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他会死，很快就会。 于是他拼命地控制手指，接通了通讯器。 “格温。”他已经快要连说话都失去了力气。 “彼得！谢天谢地！总算接通了！”听筒里几乎是即刻就冲出少女急于确认的焦急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刚才和别人发生了一点儿小摩擦。”他费力地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用上了轻松愉悦的语调。 对面停顿了一秒，然后传出了抑制不住的悲恸哭腔：“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 “我……”他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强迫自己做了某些决定。 “我被一个想要毁灭我的强大疯子注射了基因清洗血清……我失去了我的力量。” “什么？！” “我的意识渐渐不清了，格温……我能感觉到。”他含糊地咳嗦了一声，捂住腹部伤口的手往下滑了滑，声音一点点变得缥缈，“不只是我的力量，还有……” “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平安回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揪心的哭腔让他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她的泪水。 滋滋的杂声干扰了通信，不远的地方似乎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对不起。”他缓了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不要难过，因为……彼得·帕克是个混蛋，他不仅永远不会准时赴约，也永远实现不了作出的承诺。” 附近的金属仪器产生了小型爆炸，爆炸的余波掀起气浪，盖过了他最后的声音。 时间的流速变慢了，现实似乎越来越遥远，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他紊乱衰弱的脉搏……所有声音都逐渐在耳畔消弭下去。 他的意识接近溃散的界限，连自我的边界都无法感知。 奇怪的是，他还能听见一声又一声凌乱而激烈的心跳。 像一根看不见的细绳，艰难地拴住他仅剩的意识，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回响，震耳欲聋。 他怔然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 这不是他的心跳。 在被辐射蜘蛛咬伤获得超能力后，他的心跳就变得和常人不一样了。 变得更像是自然界那些凶残的捕食者，而不再是人类。 马特说过，他的心跳频率强劲有力，带着狂乱又肆意的侵略性。 这一声声鲜活的，细弱的，但充满生命力的心跳，是格温的心跳。 他还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过她心跳的频率。 他的心跳曾强硬地吞噬掉了这细弱的回响，所以在他衰弱下去的时候，她的心跳声终于摆脱掉他的束缚，发出了清晰的声音，如同挣脱了蛛网的蝴蝶振翅飞翔。 格温。 他抬起手，在苍白月光的牵引下，按住了心口。 跟随着她心跳的节奏，他一遍又一遍地翕动双唇，衔住她的名字。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指，阖上了双眼。《 》 148、第 148 章 听到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格温几乎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在那之前，病房里的电视机正在放着一首抒情的老歌《stopcryingyourheartout》，电影《蝴蝶效应》的主题曲。 这是一部讲述男主角无数次穿越时空，想要改变命运的电影。但不管男主角怎么改变命运，他都无法拥有全部幸福的人生。最终，当他选择放手，和所爱之人擦肩而过时，才发现原来最好的命运道路就是他和他爱的人从未相遇过。 格温故意将电视的音量开到了最大。 这样歌声就能在房间里充分流淌蔓延，盖过窗外那格外烦人的敲击声。偶尔就有雷声撕裂云层，在这首细腻且悲伤的曲调中轰然作响，像是教堂里齐声颂唱的咏叹诗。 格温完全无视了那位还停驻在窗外的男孩，她盯着电视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微微拨弄了一下垂在眼际的糟乱发丝，打算换一个节目。 虽然她现在很需要一些东西来转移她焦躁的注意力，但她真不想看到这种悲伤的东西，引起很多不好的联想，不受控制地担心害怕。 青色的电弧点亮了一方穹宇。 她抓起床边的遥控器，然后停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 窗外的小恶魔已经不再敲击窗户玻璃了，而是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双眼，冲她缓缓摇了摇头，表情漠然而惋惜。 两个人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对视起来。 “逃掉不掉的。”理查德淡淡地说，“无论是你还是他。” 骤然响起的电话声打断了格温的思绪，她呆愣了一瞬，才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僵硬的手指都差点儿抓不住手机，险些掉落在床下。 窗外的雷声闷闷而动，随后，她在嗡鸣之中，如愿听见了彼得轻快的声音。 听到她心急如焚的呼唤，彼得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有些释然。 他满不在乎地将发生在他身上的危险一笔带过，活泼的笑意一如既往。她静静地听着，捏着手机的手指越来越紧。 他的声音被纷纷扰扰的背景杂音干扰，有些听不真切，但她很清楚，他听起来根本不是没事的样子。 因为他故作轻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呼吸声沉重粗缓，脆弱到摇摇欲坠。 于是她勉力压抑住浓烈的情绪，用发抖的声音逼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 听筒对面沉寂了下来，只剩下单调而机械的嗡鸣回声。 酝酿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嗓音遥远而沙哑：“我想……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一时间，她感觉整个脑海都被抽离了，只剩下了茫然和空白。 划过天际的电光照亮了理查德的脸，那张带着稚气的可爱小脸半明半暗，耀武扬威地冲着她笑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之意。 在干扰和空茫的双重压迫下，她必须加倍集中精神才能分辨出彼得微弱的低语。 彼得似乎在对她说：“不要伤心，也不要为我哀悼，只要记得……我会永远爱你。” 但那似乎又不是彼得的声音，只是病房里电视机发出的歌声。 “andstopcryingyourheartout，stopcryingyourheartout……（所以别再为我哭泣，停止哭泣吧……” 这些声音像是坏掉了一样，失控地在她耳边循环，快要把她逼疯。 她现在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彼得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地衰弱下去。 不知何时，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无比阴冷的绝望蔓延至她的全身。 “彼得，不要……不要再说了……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她哭着恳求道。 彼得还在对她说着话，声音很轻很温柔。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就被一阵爆炸的轰鸣声响和金属玻璃碎裂的尖锐声淹没，彻底消失在了通讯器里，只剩下一些冰冷而空洞的电流声。 “彼得？彼得！”她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的名字，来不及说出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蔓生出荆棘一样的利刺，戳刺出鲜血淋漓的幻痛。 然而，她再也没有等到回音传来，就连对方的心跳都衰微到彻底消失不见。 她缓缓靠墙滑坐到了地上。 很久过后，她无声地痛哭了起来，双肩再也承受不住地塌陷下去。 泪水在她的脸颊上肆意流淌，头发纷乱地垂散在眼前，她的喉咙根本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灵魂都在被撕扯焚烧，已经到了崩毁的极限。 死了……彼得死了。 那个曾经在她生命中那样鲜活的存在，就这样突兀地消失了。 永远地离她而去。 她捂住了脸。 理查德和绯红女巫不知不觉都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守在她的一左一右。 “当这个世界的蜘蛛死去之后，蛛网就会选出新的蜘蛛侠，怎么样妈妈，你要考虑一下吗？”理查德很没眼色地调笑起来，用那双与她相似的眸子望着她，字里行间全是戳人的刀刺。 微凉湿润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滴下来，沉重无比地砸落在空气中，淹没在痛苦而绝望的哭声里。 “闭嘴。”旺达瞪了一眼嘴贱的男孩。 心灵感应的能力带领着她清楚地感知到女孩的内心，不可避免地将她一同沉浸在这无边汹涌的绝望与哀伤中，卷走所有的生气，在脆弱和无助中苦苦支撑。 那些被她刻意冰封起来的善良天性仿佛复苏了一样，开始蠢蠢欲动。 比起伤害别人，她还是更喜欢帮助别人。 她知道她所拥有的混沌魔法或许可以救回那个少年，只不过这样，她就会失去她想要的东西。 是和以前一样无私奉献，最后变得众叛亲离，失去所有，还是自私自利地谋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烦闷的燥郁和纠结困扰住了绯红女巫的内心。 她叹了口气，正欲开口，那位在绝望中哭泣的少女却主动抬起了头，发红的双眼大而明亮：“说吧，你们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病房安静了下来，时间和啜泣声都凋零在她冷澈的尾音里。 格温慢慢地站起身。 “如果这件事真的无法挽回的话，你们是不会找到我的，我猜得对吗？”她浑身发颤，但声音已然变得平静。 理查德歪了歪头，嘴角慢慢挑起一抹笑容。 “你猜得不错。”他施施然地说，眼神狡黠，“但现在能救他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纯然无辜，笃定而确信地继续说：“现在只有你救他。” “我？”格温只觉得好笑。 她明明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普通人，不知道这个小恶魔要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坑害她，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只要能救彼得，不管失去什么，她都愿意。 “你以为只是单纯的拯救他的生命吗？当然不行。”理查德摇了摇手指，嘴角隐约浮动起恶劣的笑意，“关键是命运。” “他的命运之线断裂了，失去了与蛛网的联系，所以他才会失去蜘蛛的能力，才会死去。”他轻巧地说，“现在他的死亡已经快要变成一个新的织网事件，不容更改的既定事实。” 说到这里，他收起了所有的坏笑，故意停顿了下来，定定地盯着她：“除非……你能成为蜘蛛的‘新娘’。” “新娘？”格温觉得没有比这些话更荒诞的东西了。 “新娘（bride）是蛛网中一个特殊的存在，是编织和连接生命与命运的桥梁（bridge）。”理查德说得极慢，语气严肃认真，“‘新娘’可以通过蛛网沟通和连接所有多元宇宙中被蛛网选中的蜘蛛，以及他们的命运。” 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番话中的某些词汇，格温顿时一愣，只觉得背脊发凉。 “连接多元宇宙？”她难以置信地喃喃着，“难道说……之前……” “没错，你终于察觉到了，你其实早就已经展现过这样的能力了。”男孩张开双臂，声音充满愉悦，“那个时候我就对你说过。只要你想，这张生命与命运之网的所有道路都可以由你来掌握。” “不仅是通往其他多元宇宙的道路，还有所有蜘蛛命运的道路。” 男孩微微屈身，将摊开向上的右手伸向她，仿佛在邀请她奔赴一场盛大的仪式。 “你可以重新连接起蜘蛛断裂的命运之线。”他说，“作为蜘蛛侠的命运。”《 》 149、第 149 章 如浓墨一般厚重的阴云湿润欲雨，绵密鼓涨的长风将窗台那几盆绿植吹得窸窣作响，细小的滴答声在沉寂的阵阵雷声中渐起。 格温双眼放空到接近涣散。 直到接连不断的细小水珠如繁星般被狂风吹落到窗户玻璃上，并逐渐发展成夏季最常见的瓢泼大雨，她才意识到，暴雨降临了。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荒谬了起来。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经历的这一切是否还是现实。 她确信自己十七年的人生中没有经历过任何基因突变之类的异常变异，也不像彼得一样被一只辐射蜘蛛咬伤过。 而现在，有人突然告诉她，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超能力者，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即便她已经见过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是如何作为一名蜘蛛女侠遨游在钢铁丛林的上空，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她，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实感。 这个说法彻底惊吓到了她，以至于她大脑像是被暴力揉成了一团，打成死结的思绪在里面填塞得满满当当，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 “蜘蛛的‘新娘’是唯一的。” 男孩满脸兴奋地在她面前继续解释起来，原本可爱稚嫩的脸充斥着狡黠而残酷的笑意。 “在一个多元宇宙谱系中，只能存在一位‘新娘’。目前这个多元宇宙谱系中，还没有‘新娘’诞生，而你就是‘新娘’最合适的人选。”他不急不缓地笑着说，“蛛网已经选中了你，你现在已经拥有了一部分‘新娘’的力量，只不过你还不知道怎么运用它。” 格温愣愣地看着他，彻底理清了混乱的逻辑神经。 听起来她是因为彼得才成为了一个超能力者。 又或者说，是彼得的超能力通过某种亲密接触传播到了她身上，就像病毒或者细菌的感染路径一样。 但她才十七岁，还没成年，她和彼得也还没有做过那种过分亲密事情……她不敢细想下去。 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问题，她的眉毛几乎都拧在一起：“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是我？” 闻言，理查德的嘴角轻轻颤了一下，眉眼间流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古怪的表情。 他摸了摸下巴，说道：“因为彼得·本杰明·帕克是最适合成为蜘蛛的宿主，所以‘新娘’必须由一位与他关系最亲密的纯洁少女担任。” 他亲密和纯洁这两个单词上故意顿下了重音。 “这次蛛网选中了你。”他接着回答，“原本你……格温·史黛西就是最合适的新娘人选，但可惜的是，在几乎所有的平行宇宙中，格温·史黛西与彼得·帕克都无法共存。” “除了你之外，当然也有适合成为‘新娘’的人选，比如一位名叫辛迪·沐恩的少女（英雄名为蛛丝），在编号616的宇宙中，她和那个世界的彼得·帕克被同一只辐射蜘蛛咬中，拥有了相似的蜘蛛的能力，成为和彼得·帕克关系亲密的特殊存在，于是她在616多元宇宙谱系中被蛛网选为了‘新娘’。”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变得微妙了起来，故意缓了片刻，好让格温的思维跟上他的节奏，才接着说下去。 “还有米歇尔·琼斯，她是玛丽·简·沃森的在这个宇宙的同位体。她本应该是符合条件的，因为玛丽·简·沃森通常都是每个宇宙中彼得·帕克最亲密的恋人，但在这个宇宙中，你已经取代了她，她已经不具备成为‘新娘’的资格了。”他耸了耸肩，“不过，我想即便不是这样，蛛网也更乐意选中你而不是她，因为玛丽·简·沃森向来不够纯洁，所以蛛网从来不会选她作为‘新娘’的候选。” 说完，他表情轻松地望着格温，再次朝她伸出手：“好了，现在该做出命运的选择了，你是否要成为蜘蛛的‘新娘’。” 暴雨化作湍急的水流，胡乱地奔腾在窗户玻璃上，就像在冲刷看不清方向的命运。 格温眉间紧锁地沉默着，半晌后，她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况且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和余地。 “我愿意。”她轻声问，“我要怎么才能成为蜘蛛的‘新娘’？” 然而，绯红女巫阻止了她。 “不要急于做出选择，这样的选择是有代价的。”旺达的声音依旧有些凉薄，但一股似有似无的愁绪萦绕在她略微压低的声音里，让她的音调变得不再全无温度，“你这样相当于在交付你的命运，而它也将不再属于你自己。” 那个上一秒还在鼓动她的男孩也突然变了脸色。 揶揄和调笑的表情在他脸上融化开来，他合拢五指，收回了手，一脸认真地对她说：“没错，一旦作出选择，你的命运就很难再改变了，妈妈。” 他抿起嘴唇，转瞬而逝的闪电落在他的眼眸里，冰凉而澄澈。 这样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和彼得简直一模一样，甚至到了让她有些寒毛直立的程度。 格温愣了一下，感到有些意外。 “等你真正做好准备的时候，我们再见吧。”理查德朝她挥了挥手。 男孩说话的同时，身影也在渐渐变淡，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 “等等，我还没……”话还没说出口，格温就看到对方已经隐没在了空气之中。 旺达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也能帮助你掌握你的力量，不过我也是要报酬的，你能支付吗？”绯红女巫痛快而诚恳地说。 格温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先是有点儿迷茫，然后慢半拍地回忆起对方在她身上施加过的那些痛苦，一下子变得有点儿惶恐不安。 “看来比起那个孩子，你更加不会信任我。”将她过于明显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绯红女巫有些落寞地轻轻摇头，“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伤害了你。但我不喜欢伤害别人，这句话确实是真心的。” 满满的猩红色在她的瞳孔中绽放。 很快，她的身影也溃散在了一团刺目的红光之中。 格温快抓狂了。 这些人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那她还怎么救彼得？ 她懊恼地揉了揉蓬乱的长发，伸手摸索到自己脖颈上的那条项链。 冰凉的金属蜘蛛已经完全沉寂，但她的耳边还回响着一阵又一阵虚幻的心跳声，和真实的一样震耳欲聋，就好像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直没有离开她身边一样。 她也坚信他不会就这样离开。 她缓缓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掀开眼睫。 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 她没办法就这样放弃。 即使有着千难万险，她也要去把彼得带回来。 她找了一顶鸭舌帽，拉低帽檐，勉强压住了大半张脸，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伪装，就偷偷溜出了医院的病房。 怕被人发现她的行踪，她避开了正常的出入路径，而是选择了鲜少有人涉足的一条逃生通道。 封闭陈旧的通道有股浓郁的尘腐气味。 她屏住呼吸，握住手电筒，仅凭着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沿着脚下的阶梯向下，长靴的鞋跟轻轻落在地面上，尽量保持只有轻微的声响。 就在她专心潜行之时，警报声猛然撕裂了夜色，刺耳的声浪回荡在纽约市的上空。 城市拉响了防空警报，这意味着最严厉的警告，在警告市民们极度严重的甚至是战争级别的危险将会在瞬息之间降临这座城市。 格温也隐隐地听到了锐烈的警报声，脸色遽然一变。 她正要加快脚步，想要抓紧时间离开医院的时候，却不经意地发现楼梯的拐角处等候着一个人。 挺括板正的淡蓝色制服，在黑暗中闪过微弱光亮的警徽，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无比熟悉的存在。 她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时间连带着死寂一样的沉默凝滞在空气里，变得难以呼吸。 史黛西警长抬着头审视着她，眼神就像是一把冰冷锋利的钢刀。 在短暂又漫长的对峙之后，他沉声开口：“那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格温？” 格温垂下头，勉强扯开一丝笑容：“我……我就是觉得病房有点儿闷，想出去走走。” 史黛西警长默了默，严峻的神情丝毫未变，冷硬地开口：“我知道你想要出去干什么，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今天哪都不能去。” “这座城市目前非常危险。”他一字一顿地说，身躯不由分说地挡在格温面前，堵住她的去路，“心魔帮的那些人还在大街上交火。不仅如此，有一种非常危险的不明生物在城中游走，已经袭击了不少市民，甚至有几名警员都惨死在了它们的爪下。” “可是，我真的只是想出去走一走……爸爸，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格温不死心地反驳说，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飘忽。 史黛西警长不为所动地无视了她的恳求。 “而且，菲斯克市长刚才已经下令了。” 他阖了阖双眼，有些疲惫和无奈。 “他要我们清除所有心魔帮的成员，以及那些不明立场的义警……” “包括蜘蛛侠。”《 》 150、第 150 章 防空警报的声音锐烈地在城市上空回荡，连渐渐猛烈的暴风雨都压不住。 此时此刻，另外那位经验丰富的青年蜘蛛侠正在朝上城的方向行进，梭巡城中正在上演的危险，希望灯光和喧闹能在暴雨中给他充当指引，好让他能及时地阻止它们的发生。 路过时代广场的时候，本短暂地停了下来，攀在了广场对面的一栋大厦的外侧。 汹涌滂沱的雨势击打着他身上稍显暗沉的紧身红蓝制服，仿佛细小而潮湿的子弹一般，在湿漉漉的网格上烙印成类似金属的微亮冷色。 他把那些在中央车站作乱的暴徒制作成了一个又一个虫茧，但今夜的混乱还远远没有停息。 这次，就连新闻界的知名斗士j·乔纳·詹姆森都没能如愿在新闻头条上露面，时代广场标志性的大屏幕上全部都在循环播放着一则醒目的警告：“各位市民请注意……一连串的恶性袭击事件席卷了整座城市……政府当局敦促市民们尽量待在家里，并锁好门窗……” 本望着银幕，面罩上那双洁白的虫眼微眯，眼尾收挑成尖锐凌厉的弧度。 平铺的乌云覆盖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寒冷潮湿的狂风和远处轰轰然的雷声如影随形，踩着鼓点一样的节奏，和警报声一齐呼啸在他的耳边，让他的心底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今晚和那晚似乎有些相似。 一个刻骨铭心的不眠之夜。 那个不断重复在他可怕噩梦中的夜晚，就和今晚一样，纽约市的天空被雷暴席卷，人们在某种即将袭来的灾难面前战栗，而他在暴雨来袭的前夕失去了他此生的挚爱。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重新跃起，飞向楼群，来到天空开阔之处，双眼持续巡视着周围，注意所有可能需要蜘蛛侠关注的局面，以此来摆脱混乱的思绪和那些纠缠不休的痛苦回忆。 然而，他刚刚越过一道高楼之间的裂口，荡过两栋矮楼之间后，却偏偏撞上了一个硕大的杀虫剂广告牌。 [杀死所有的害虫！] 广告牌微弱的灯光在暴雨中几近破碎，将这句广告语与几只卡通昆虫一起笼罩在稀薄孱弱的光线之中，脆弱到看上去随时可能湮没在这片激荡的落雨之中。 他想起詹姆森就总是把他和彼得比作城市里的害虫。 这个很不吉利的巧合有点儿影响到他原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并成功让它变得糟糕透顶。 于是他转身背对这块广告牌，落在了附近房顶的边缘。 在强烈到满溢的不祥预感驱使下，他连接了通讯：“彼得？彼得，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那边还好吗？” 可惜他呼叫了好一会儿，无线通信都没有任何回应，耳机中只传来了沙沙的电离声。 他无奈地挂断通讯，忧虑地喃喃自语：“我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那小子的信号一直连接不上。” 他抬起头，眺望翻滚在天际的积雨云。 狂烈的暴雨从天而降，宛如涌动的海潮，又像是张着巨口的怪兽，试图将一切吞没。 “希望这不会是灾难的前兆。”他恳切地轻声说道。 他专注于头顶的暴风雨，完全没有察觉到，在距离他仅仅几个街区外的地方，有暗影正蛰伏着，注视着。 ———— 他做过承诺。 他承诺在保护好市民之前，首先守护好他自己的家人，尤其是他亲爱的女儿。 现在，到了要履行的时候。 医院逼仄昏暗的逃生通道内，史黛西警长抱着双臂，堵住了格温的去路。 “我知道你现在出去，是想去找彼得·帕克。”他冰冷地说，“我也知道他就是蜘蛛侠。” 他双眼紧锁着格温惨白的脸色，眼风锐利如刀，用不容置疑地语气严肃地强调：“但是，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做。” 共同的沉默沉淀堆砌在闭塞的空间内，父女双方谁也不肯退让。 格温咬紧贝齿，全身紧绷到指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我必须去找彼得，他现在需要我。” “格温多琳！”史黛西警长低吼起来，甚至罕见地直呼了格温的全名，强烈的不安和焦虑翻滚在他发紧的喉咙里，“你必须乖乖地回到你的病房里去！” 他别在前襟的警用通讯器时不时地闪烁出亮光，聒噪地滴滴作响，但他全部无视了过去，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一向严肃沉稳的嗓音抑制不住地急切，近乎是咬牙切齿的程度： “他可是蜘蛛侠！他是一个被危险紧紧缠绕的超级英雄！一旦你靠近他，你就会被卷进无穷无尽的危险之中！所以我决不允许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干这种蠢事！” 换成平时，他也绝对不会同意他的女儿继续和蜘蛛侠谈恋爱，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整个城市的情况都在持续恶化，他更加不可能同意她去以身犯险。 警用通讯器的呼叫提示越发频繁急促，不断地提醒着他应该尽快动身，投身到他的职责之中，以警长的身份守护这座面临危机的城市。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在这里长时间停留，他只能无奈采取粗暴的方式。 “听着格温，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胡闹。”他不由分说地钳住格温的手腕，死死地握紧，“我会给你的病房上锁，并嘱咐护士看好你再离开，你休想再离开医院半步。” “乔治！如果你真的这样对待我，我会讨厌你的！我真的会讨厌你的！”格温拼命挣脱，“我可能会讨厌你一辈子！”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史黛西警长强硬地拖拽他的女儿，想将她强行带回安全的医院病房。 闻言，少女忽然不再反抗挣扎。 她将所有的激烈的情绪全部褪去，只剩下没有灵魂的空洞，就像是一座冰堆砌而成的雕塑。 史黛西警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转过身。 “这不公平，爸爸。” 安静了很久，一道细弱的声音才在他耳边响起。 “爸爸，你知道吗？”少女抬起头，将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压制在平静的颤抖之下，“从小到大，在我有记忆的每一天，我都在担心会失去你。” 似乎有咸涩湿润的泪光顺着沉重压抑的空气绽放开来，滴落在警长的心口，带来一阵滚烫的幻痛。 少女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明亮异常。 这一瞬间，他被束缚在了原地，冷硬的表情也彻底凝滞在了脸上。 “每一天清晨，我目送你佩戴好你的警察勋章和配枪，出门坐上警车，和我每一次看到蜘蛛侠的心情是一样的。”少女放低了声音，“我害怕你会就这样一去不回，害怕你会像妈妈一样，就这样突然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她的声音变得轻微沙哑，如同外面肆意冲刷城市的雨水，接连不断又不可抵挡地侵透他看似坚硬的心墙。 “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但我从来都没有阻止过你，爸爸。” 她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覆在她手腕上的大掌上。 “因为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也会全身心地投入到你的职责之中……和彼得一样。”她微笑着，用温柔的力道一寸寸地移开他的指节，“你会这样做，不止是因为警察的身份或者职责，而是为了贯彻善良与正义的精神，是为了保护那些你珍视的人，而这份精神也被你传递给了我。” 最后，她从他的禁锢中彻底解脱出来。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是彼得现在需要我，我没办法放下他，我做不到，因为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史黛西警官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瞬息之间就苍老了十岁，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他那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认真地注视着他，明明语调和平时一样，如此柔和，如此温软，却有着惊人的力量。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化作了一把精巧的小刀，割开他坚固的防线，直接刺进了他的内心，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 这是格温第一次忤逆他。 烁灭事件让格温在成长的关键时期就缺失了母爱，但她没有因此变得叛逆，反而为了抽出时间照顾年幼的弟弟，主动放弃了小时候最喜欢的芭蕾舞蹈。 而他却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不能经常陪在她的身边，甚至连苍白的关怀都做不到。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她隐藏在乖巧表象下的敏感内心，不了解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所以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的女儿呢？ 他取下了不停作响的警用通讯器，攥紧在掌心里。 通讯器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尖端的金属刺痛了他的掌心。 良久之后，他闭上双眼，然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关灭了警用通讯器。 “格温，你要去哪找他？”他问他的女儿，“我陪你一起去。”《 》 151、第 151 章 尖叫声和令人心惊的窸窣声被掩埋在了大雨滂沱之中。 昏暗而狭窄的小巷深处，红色的双眼正从黑暗中向外窥视。 一只半人半老鼠的混种害兽人正躲在它隐秘的藏身之地。 它不停地四处嗅闻着。 空气里淤积的灰尘和烟草味被来势汹汹的雨水冲刷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垃圾发酵的酸腐臭味和浓郁的血腥气味。这股气味在冰冷湿润的水汽中扩散开来，沉淀在无孔不入的寒意之中。 害兽人皱了皱鼻子，还是在混杂不堪的气味中捕捉到了它想要的味道。 柔软而香甜，脆弱而诱人的美味。 一个黑肤女孩正冒着大雨，打算穿越这片街区。一辆出租车快速地从她面前穿过，溅起半人高的水墙，浸湿了她漂亮的裙子。 她咒骂着，转过身，远离了路边，开始朝着害兽人的方向走来。 害兽人在小巷中焦急而贪婪地等待着她的靠近。 这是它今晚盯上的第五个人。 它在几刻钟前才遇到一位同样美丽的女士，她有着柔软洁白的皮肤，曼妙纤细的四肢，以及缠绕在全身的甜丝丝的香气。 但她惊恐的尖叫声实在是过于刺耳和聒噪，让它没什么耐性继续玩弄下去，只能将其尽快解决。 而且，动物的本能提醒着它要时刻注意提防强大的对手……比它强大许多的混种生物。 它缩了缩匍匐的身躯，瞥向上方庞然的高楼，在不断落下的雨幕中，警惕着那个随时可能出现的红蓝制服的身影。 在阵阵雷鸣声中，它感知到它的目标已经离它越来越近了。 无暇顾及那个消失已久的红蓝身影，它舔了舔指甲上的血渍，慢慢从阴影中爬出来，想要用爪子将那名女士从雨中拽出，拖入黑暗之中。 然而，刺眼而炫目的灯光忽然在它的眼前迸发，将它震慑住。 原来是一辆警方的巡逻车停在了巷口的杂货店旁，警车的顶灯刚好照射过来，让它无处遁形。 萨利警官一脸惊恐地透过湿漉漉的挡风玻璃，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张扭曲而丑陋的怪脸呈现在他的眼前。 它的全脸被杂乱的灰褐色毛皮覆盖，头上伸着尖尖的耳朵，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看上去就像是下水道钻出来的老鼠。 萨利警官直呼倒霉。 他和这个怪物的相遇只是一个偶然。 他只是恰好将警方巡逻车停在了这个半鼠怪物藏身的巷口。 他方才接到警方的无线电通讯已经严肃地提醒了全体巡逻的警察，城中正游荡着一种来历不明的可怕怪物。没想到他刚开着警用巡逻车转过一个街角，就撞见了这一幕。 怪物，动乱，暴雨……今晚在这座城市里集中上演的所有麻烦事情都找上了他。 天可怜见的！要知道他可只是一个文职人员！ 如果不是警力不足，他现在应该安安稳稳地待在警局的办公室，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害兽人直勾勾地盯着车上那个穿着警用制服的唯一乘客，夹杂着猩红血色的粘液从它狰狞的嘴角滴落。 然后下一秒，枪声在暴雨中猛然响起。 出膛的子弹成功击中了害兽人，嵌进了它身体右侧的胸骨，它呲着牙摇晃了一下，旋即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咆哮，朝巡逻车扑去。 萨利警官颤颤巍巍地举着枪，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怪物朝他扑过来，浓烈的腥臭和强烈的恐惧差点儿将他淹没，他才如梦方醒地缓过神儿，慌忙地丢下枪，猛转方向盘倒车逃离。 害兽人的双眼像火焰一样在雨中闪烁，唾液从它垂下的舌头中涌出，它轻而易举地跳上巡逻车的引擎盖，举起利爪疯狂地砸向挡风玻璃。 已经被枪口洞开的破碎玻璃就像一层轻薄的纸片，根本不堪一击，害兽人轻易地撕开玻璃片，狂暴地将萨利警官从方向盘的后面拽了出来。 萨利警官绝望而惊恐地睁圆了双眼，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 刹那间，幻觉一般的晶莹细丝在大雨中闪烁了一瞬。 炽白的闪电撕开天幕的一角，害兽人放开了可怜的警官，踉跄地后退了一大步，捂住了脸。 柔软但坚韧，粘稠而冰冷洁白蛛网精准无误地黏住了它的双眼。 水花轻溅起涟漪，落雨不规则地向四周抖落了一下，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警用巡逻车的车顶。 蜘蛛侠从黯淡的光线中跳落而出，他低伏着身体，巨大的白色虫眼空洞望着害兽人。 害兽人扭动身体，痛苦而恐惧地哀叫起来，它挣扎着撕下眼上的蛛丝，咆哮着从水中跳起，朝上方的蜘蛛侠飞扑过去。 蜘蛛侠微微眯眼，灵巧地高高荡起。 害兽人的爪子扑了个空，只刮过了空空如也的车顶。而蜘蛛侠旋身踢回，绞住了它的喉咙，并将它猛地摔进了水坑之中。 “你该好好洗一个澡了，老鼠人。你知道你身上有多脏吗？”蜘蛛侠嫌恶地说，“尤其是你身上的那层毛皮，又湿又滑还有一股很恶心的气味，我可不想再接触第二次。” 说着，他的指尖轻动，雪白蛛丝听话地列队飞出，织成细密坚固的大网，牢牢地捆缚在害兽人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来到了萨利警官的面前，将他缓缓从地上扶起。 “又见面了，长官。”这位英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盈快速，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再多担忧情绪都能压在里面，很好地安抚他人恐慌的情绪，“你还好吗？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蜘……蜘蛛侠……”萨利警官缺乏血色的干燥嘴唇翕动起来，艰难地露出一个苦笑，“我……我感觉不太好。” 深红色在他的右肩逐渐扩散开来，和他制服上的深蓝色染在一起。 “虽然我很想找你要一张签名，我早就拥有另外一个蜘蛛侠的签名了，就差你的那个了，我老婆一直念叨着想要呢，但……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了。”这个微胖并且有点儿秃顶的警官调笑一般对蜘蛛侠说道，但声音中的颤抖出卖了他的故作轻松，并不受控制地衰弱下去。 他肩上的爪痕不断渗透着血红，伤口的边缘却已经变成了不正常的漆黑颜色，一种未知但十分危险的病毒已经顺着害兽人的利爪传染到了他的血液里。 蜘蛛侠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坚定而果断地背起了这位受伤的警官。 “坚持一下，长官。”他轻声安慰说，“我会尽快将你送到医院，你很快就会得救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固定好背上的伤患，刚要扯动蛛丝荡向医院的方向，却谨慎地停顿了下来。 暴雨不知疲倦地冲刷下来。 他偏过头，看向不远处已经被他牢牢束缚住的害兽人，眼罩微不可察地缓慢收缩，眼角敛合成更加锋利的弧度。 太安静了。 周围除了雨声和雷声，他什么也听不到，就连他的蜘蛛感应都异常地安静了下来。 但在这样的混乱雨夜，蜘蛛感应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反而是一件超乎他预料的坏事。 他悄然无声地紧绷起全身的神经。 片刻后，他的背后传来了诡异的轻动。 在顷刻之间，他果断地抛下了背上的伤患，迅速跳开，轻而稳地落到了路灯之上。 在暴雨的洗礼之下，更多的血红色从警官的身上涌现出来，如同钻破泥土傲然绽放的花朵，妖异而夺目。 很快，那些鲜艳妖娆的红色就仿佛是拥有了生命一样，穿破了警官的血肉，肆无忌惮地扩散生长，并发出了清晰而惊悚的粘稠咕噜声，彻底化作了无数血红的触丝。 借着晦暗模糊的光线，蜘蛛侠僵愣地望着这一切，一股似曾相识的惊悚和寒意慢慢地攀上他的脊骨。 “这是……共生生物？”他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话音未落，越来越多的血红触丝朝他的方向腾蹿而来，明显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蜘蛛侠心中一凛，毫不犹豫地翻身一跃，轻盈无比地跳落到了更远的高处。 然而，那些血红的触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执着，眼见他远离，就没有继续追击过来，只是退回了警官的身上。 血红色令人不安地在警官的身上蠕动延展，直到彻底包裹住警官的身体，并逐渐凝聚成一团形状扭曲的不明物体，宛如畸形的肉瘤。 再然后，不知道从哪冒出了更多的血色触手，它们沿着街道和房屋，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触手们托举起这团肉瘤状的物体，拉扯着它，慢慢地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蜘蛛侠的心如坠冰窟。 堪比恐怖片的画面让他的胃部升起一阵强烈的反胃感。 他忽然明白过来。 那些半人半鼠的怪物并不是真正的猎手，它们只是猎人手下的猎犬。 猎犬只是负责帮助猎人搜寻并捕获猎物，忠诚地向它们的主人献上战利品。 而真正狩猎者…… 是那个极度危险的外星共生体。《 》 152、第 152 章 蜘蛛侠掀开了小巷深处的井盖。 幽深黑暗的通道直通地下，也是那些红色触丝失去踪迹的地方。 他稍加迟疑，便纵身跳跃了进去。 独自去面对未知的危险显然不是一项明智的选择，但他向那位警官保证过会让他得救，他必须去践行他的承诺，哪怕希望已然渺茫。 错综复杂的隧洞在纽约的下方纵横绵延，曲折而潮湿，还有数不清的岔道，失去了蜘蛛感应的提醒，他根本无法判断那些触丝究竟去往了哪里。 好在他还有别的办法。 蜘蛛侠仔细地选取了一个管道交汇之所，并分别在通道里勾绕许许多多纤细的蛛丝，最后汇聚成一张精密的蛛网。 这张蜘蛛网相当于一个简易的侦察系统。 晶莹剔透的蛛丝接近透明，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在昏暗的地下隧洞几乎无法察觉，但只要有任何细微的异动，就能牵引出丝线的震颤。 而他就只需要像一只真正的蜘蛛一样，在蛛丝收束的交点守候着，等待猎物自己上钩。 在煎熬的等待中，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自己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污水淌过通道的哗哗声。 不知道等候了多久，从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终于传出了几分诡异的微动。 蜘蛛侠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蛛丝震颤的地方寻觅过去。 狭窄的通道陡然洞开，寒冷的气潮扑面而来。 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宽旷的，如同洞穴一般的地方。 这里是纽约市街道地下几英里的地方，曼哈顿排水网络的螺旋核心。 一道道半圆形的水泥梁搭建出圆柱形的拱顶，倾盆的暴雨渗透进了地下深处，变成细流在拱顶的缝隙间流淌，一滴滴地坠落进洞穴，溅开一朵朵水花。 蜘蛛侠一边贴着梁壁缓慢移动，一边环顾四周。 他的蜘蛛感应还是很安静，但是有别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隐约骚动了起来，伴随着他爬上的高度愈来愈响。 旋即，他回想了起来，他听过类似的声音。 那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响，是只有那些名叫共生体的外星生物发出的，类似聚集的虫群或者蜂潮震颤虫翅的嗡鸣声。 一开始他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他看清楚隧洞上方的一切时，才发现那声音不是共生生物的虫鸣，而是…… 磨牙声。 密密麻麻，尖锐到牙酸，四面八方无处不是。 宛如圣经中描述的蝗灾降临世间时的死亡之声。 “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妙。”蜘蛛侠微微颤抖了一下，抬头望去。 空气中充斥着潮湿又粘稠的腥臭气味，和血液一样深红颜色的粘稠丝状物质层层叠叠地占满了整个穹顶，它们以流体的形态缓慢地涌动，缠绕交错，保护并孕育着成百上千的，类似肿瘤的深红色肉瘤，构建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猩红巢穴。 那些深红色肉瘤有着黏腻的质感，如同融化的血肉，在不停地微微鼓动，隐约能看见里面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捕捉到的磨牙声就是从一个又一个肉瘤里面发出来的，现在靠近仔细一听，这些声音更加凄厉悚然，里面仿佛随时会有怪物破茧而出。 蜘蛛侠只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到想要呕吐，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显而易见，这些肉瘤状的畸变组织并非共生体储存起来的食物，而是它培养出来的胚胎，材料就是它选中的宿主。 这个红色的外星共生体根本不像他熟知的毒液，只会选中个别宿主附身，而是在不断地寄生增长宿主的数量。 它在发展并扩张属于自己的种群！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抗衡的怪物，他必须立即离开这里，赶在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尽快和别的超级英雄会合！ 他想也没想就扯丝翻身攀跃到墙上的长梯，沿着梯子一路攀爬到隧洞的检修口，最后通过检修口的阀门，重回街道。 然而，他还没等到双脚能够完全地接触地面，沉寂已久的蜘蛛感应就猛然惊醒，在他的后脑尖锐地炸响起来。 身后的气流突然被尖锐地划开，黑暗中生出一道锋利冷光，直逼他的后心，幸好他及时地灵活跳躲到一旁，才堪堪避开攻击。 他心有余悸地抬眸看去，入眼是一段长长的金属蝎尾，钩子一样的尖端闪烁着危险的微芒。 一个全身披覆着翠绿色金属外壳，把自己装扮成一只人型蝎子的男人从阴影里浮现了出来，嘴角带着狞笑。 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人，还是蜘蛛侠十分熟悉的那位，奥斯企业的掌控者，诺曼·奥斯本。 “你喜欢这样的惊喜吗，蜘蛛侠？”诺曼·奥斯本冷笑着对他说，“毕竟你刚见了我一位亲爱的朋友，我也应该和你打声招呼才行。” 蜘蛛侠慢慢地后退开来，全身的血液冰冷到都快要凝出冰渣。 “奥斯本先生，我可以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别看我平时话挺多的，事实上我的嘴巴可严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把刚才看到的东西透露出去。”他干笑了几声，头罩上的白色眼眶收缩了几下，像是在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所以……你能放我一马吗？” 诺曼充耳不闻地理了理微皱的袖口，慢声继续说道：“那是一位挑剔的朋友，它只偏爱血液中有着其他物种dna的混种生物，普通的人类大多都会被它直接撕碎吞掉。不过，只要能被它青睐接纳，就能成为它的一员。” 说完，他抬眼望向蜘蛛侠，碧色的眼瞳中泛起粼粼的幽光，冷异得像是毒蛇的鳞片。 “它应该会很喜欢你，蜘蛛侠，毕竟你可是它最偏爱的类型。” 血红的颜色破开了他身上的暗色西装，蔓生而出的无数红色细丝沿着他的全身飞速增长，笼罩住他的全身。 他的脸在露齿的阴笑下扭曲变长，就连双耳都拉长，尖尖地竖起，变得像是炼狱中的红面恶魔。 一家黑色滑翔机迅疾飞过，变身后的诺曼·奥斯本随即跳了上去，蝎子男人晃动着金属长尾跟随在身旁。 “它会把你转化成一种全新的存在！”诺曼乘着滑翔器，向蜘蛛侠全力大笑，“就像我一样……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是——红魔！” “多谢你的‘好意’，我想我应该不太需要这种改造，我对自己的现状已经很满意了。”蜘蛛侠以极快的速度发射出一道蛛网，迎着风雨，荡向楼宇间大张的缺口。 但这时，呼啸的烈风蓦地卷过他的耳畔。 一张巨大的机械双翼拦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拦路的人是已经成为了金并手下，为罪恶帝王卖命的秃鹫艾德里安·图姆斯。 身后的两个敌人此时也紧随而至，阴笑地黏住他。 “好吧，我就知道这样行不通。”蜘蛛侠心累地说。 不出片刻，头顶的天空就传来直升机特有的轰鸣噪声。 一架印有联合全球公司盘旋而来，并悬停在空中。几秒过去，直升机的舱门慢慢地展开，一道壮硕威严的身影端坐在舱内。 “诺曼，看样子你圈养的那个小东西那么快就被发现了？”金并敲了敲手中的手杖，语气中带了几分嘲笑，“我可是已经在下令帮你清除城中这些烦人的义警了。” “如果不是你多此一举，命令整座纽约城进入戒严状态，我早就把所有的纽约市民都转化成屠杀的一员了。”诺曼不屑一顾地回怼说。 “诺曼，小心引火烧身。”金并眉峰一挑，眼底沉淀着浓郁的阴沉，“将那种危险的生物一次性喂得太饱可不好，不利于掌控，现在这样不也已经足够了吗？” 诺曼默了默。 “你说得对，威尔逊，我确实不用过于心急。”他说，字里行间满是兴奋的笑意，“屠杀的触丝已经逐渐挖掘进了这座城市的脉络，过不了多久就会遍布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淹没所有人。到时候我们都会沐浴血红，获得不朽的完美肉身。” 金并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和我一样都是禽兽，虽然我不太认同你的观念，但我们的目标暂时是一致的。” 他站起身，站定在直升机的舱门边缘，双眼向下方的蜘蛛侠聚焦。 “诺曼，时间还早，不如先来找点儿乐子吧。”他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狰狞的弧度，“比如一起捏死这只烦人的爬墙虫，让他不要打扰我们的计划。” “这个提议我完全赞同。”诺曼赞同地尖笑着。 此时，又有一个新的声音在雨中横插而入。 “在此之前，可以先让这只蜘蛛成为我的战利品吗？” 猎人克莱文站在毗邻的楼顶之上，身披着他那套仪式感十足的鬃毛围肩。 他将一把来复q放在手中翻转着，测试它的重量，然后手掌抚过枪托，紧紧地握住枪把，将枪口的准星对准蜘蛛侠的胸口，正中那只凌厉显目的蜘蛛标志。 “我的陈列室需要一件特殊的装饰品。”他说道。 雨水汇聚成溪流冲刷着猎人的身体，他因对即将来临的狩猎而期待地露齿大笑：“蜘蛛，你值得成为我最满意的猎物，我将会把你的头颅摆放在圣堂最醒目的位置，用以昭示我的荣耀。” “他的头颅归你，但是他的性命必须由我亲手终结。”哈利·奥斯本也踩着飞行器从远方滑翔而至，悬停在半空。 他微微一笑，笑容冰冷而危险：“我要杀死所有的蜘蛛。” 蜘蛛侠环视着周围，白色的眼罩随着他全身紧绷的肌肉微微收敛了小小一圈。 敌人们正步步紧逼，团团环绕着他，结成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他围困在中央，他反而轻松愉快地笑出了声：“看来，你们打算要联合在一起对付我了？” “一，二，三，四，五……好吧，一共六个，确实都是棘手的麻烦。”他细数着奚落道，“感谢你们一次性丰富了我的敌人收藏手册，看来我以后和别的蜘蛛侠聊天的时候再也不用自卑了。” 他边说边慢慢地矮身蹲下，姿态逐渐接近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虽然我很想抱怨，你们这样集结起来群殴我一个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但很显然，你们无一例外都没有高尚美好的品德，肯定不会为此感到羞愧。” “不过，你们想要就这样打败我，可没那么容易。毕竟我以前在另外一个宇宙里，可是唯一的蜘蛛侠。” 连绵不息的雨水在他的战衣上滚动流淌。 他深吸了一口气。 一抹无奈但自信的微笑悄然在他的面罩下绽放。 “而且，我也是那个世界里……唯一的超级英雄。”《 》 153、第 153 章 警车劈开了雨幕，在雨夜里狂飙。 这辆警车属于纽约市的警察局长乔治·史黛西警官。 乔治蹙起眉毛，握紧了方向盘，谨慎地观察着路况。 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在车窗上，短瞬地溅开水花之后再被雨刮器抹去，涂成一层透明的水膜，一遍又一遍，仿佛永无止境。 往日繁华的车流在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就变得稀疏起来。他点亮了车顶的警示灯，依靠急促而醒目的闪光，在萧条的街道上独自享受着飞驰的权利。 气象台在车载广播里警告着市民，一个超强台风正在登陆曼哈顿，台风的外围雨带就像是盛开的花瓣，均匀地铺散在风眼的四周，并将整座钢铁丛林都囊括进暴风雨的怀抱。 然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有远比超强台风还有严峻的危险正在这座城市里上演。 乔治也十分清楚地知道，这场灾难将会来临，并毫不留情地将人们带向末日的边缘。 一个惊雷隔着车窗玻璃在天边轰然爆响，随后短暂地沉寂成一片空白。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乔治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女儿格温。 格温正撑着下巴，盯着车窗玻璃发呆，融化在雨中的五彩流光流淌进她的眼眸中，酝酿在其中的情绪像是被点燃的火焰，炽烈而明亮。 乔治回想起了上次，他也是像这样开车送自己的女儿去往目的地，送她去参加学校举办的舞会。 但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样，这次他似乎是送她去到一个毁灭的深渊。 唯一的共同点是，她都是要奔赴到那个名叫彼得·帕克的男孩的身边。 乔治默默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格温的请求，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这时，他的通讯器又亮了起来，提示灯闪动的频率比之前还要急切。 他沉吟了片刻，打开了通讯的语音。 通讯频道内即刻传出了他的副手琴·德沃尔夫警官的声音：“乔治警长，警方的特别行动小组都已经就位，就等你这个指挥官了，你现在在哪？” 乔治瞥了一眼身边的格温，然后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压得很低，模棱两可地回应道：“琴，我现在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那边就暂时先由你来接手吧。” 他刻意让这个回答保持着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但沙哑嗓音中透出的浓浓的无奈感还是出卖了他。 “乔治，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德沃尔夫警官困惑地问，“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像是累坏了。” 风景在车窗外迅速倒退，乔治垂了垂眼眸，他刚欲开口，格温转过头来问：“爸爸，德沃尔夫警官找你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吗？” “我好像听到了小格温的声音？她不是应该在医院吗？”德沃尔夫警官觉察到了异样，更混乱了。 乔治看向格温的侧脸，眸光深沉得如同一片深潭。 旋即，他一打方向盘，将警车停靠在路边，沉声对通讯里的德沃尔夫警官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现在的确跟格温在一起。”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才板着脸继续说：“她原本应该好好待到医院里休息的，但她非要固执己见去做一些事情，还是在今晚这样危险的时刻，都快要让我的心脏病发作了。” 通讯器安静了下来，窒闷的沉默在车内蔓延，格温试探地盯着乔治青黑的脸色，挤出又轻又小的声音，充满歉意地讷讷说道：“好吧……爸爸，我想到将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知道自己的擅作主张让你为难了。” 小小的愧疚在她的心里蔓延开来，她意识到自己在遵循了自我信条的同时，也忽略了去考虑父亲的感受。 更重要的是，对于父亲来说，比起满足她的任性，警官的工作职责显然更加重要。 她生怕父亲再次反悔变脸，将她扣押在车内，便匆匆忙忙地拿起雨伞，打开车门，恨不得在一秒之内消失在乔治的眼里。 临走前，她庄重地补充说：“你放心吧，我有保护好自己的办法，我能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乔治又一次罕见地没有阻止她，只是闭上了眼睛，妥协式地吐出一口气。 “小格温一个人走了？”德沃尔夫警官在通讯器里小心翼翼地发问，“你居然没有阻拦她？这完全不像你的作风呀，乔治。” 乔治低头翻了翻口袋，想掏出一根香烟，但动作到一半的时候还是顿住，双手瘫软在方向盘上。 “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轻声说，“我很清楚，不能让格温涉足到任何危险之中，但当她坚持要这样做的时候，我又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阻止她。” “好吧……虽然我没太明白你和小格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德沃尔夫警官想了想，作为一位经验丰富又十分了解这对父女的女警官，她已经推测出了大致的情况，“但我猜测，小格温想做的事不算是什么坏事，对吗？” 乔治噎了噎，沉默着望向窗外，算是一种默认。 “既然不算是坏事，那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去阻止她呢？”德沃尔夫警官拉长了声音，隔着通讯器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 乔治张了下口，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喉咙如同被封住一样，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吞咽回去。 “乔治，虽然她是你的女儿，但你没办法代替她做选择。”德沃尔夫警官说，“相反，你应该相信她，支持她坚定的信念，做她坚强的后盾，这才是父母能做的事情。” 乔治一愣。 他不禁透过车辆的挡风玻璃，望向格温离开的方向，捕捉住少女踩着积水，走向雨幕的身影。 雨水大泼大泼地洒在挡风玻璃上，能见度很差，偶尔有电光闪过，贯穿漆黑如墨雨幕。而格温的身影在重重雨幕中，微弱得像是一簇萤火。 他犹豫了片刻，走下了车。 “琴……”他低声对他的副手说，“我想，你说得是对的。” 他的妻子海伦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孩子不是父母的所有物，终有一日会离开他们，他们作为父母，只能陪伴这些孩子们走过人生中的一段旅程。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在这段或长或短的时间内，尽量做到最好，再然后就是与孩子们道别，看着孩子们踏上自己的旅程。 雨水淋漓地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忽然提高了音量，朝他的女儿大声喊道：“小格温！” 在看到她的脚步猛然停住的时候，他接着说：“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爱你。” 霓虹和步伐轻盈但急促地，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水洼中，他的女儿丢开了雨伞，奔跑回来，一把抱住了他。 “我也一样……我也一样，爸爸。”格温用双手紧紧地揪住乔治的衣服，嗓音哽咽而沙哑。 乔治的眉目微微垂落，伸出宽厚的掌心，照拂在她的头顶。 他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或许是因为不舍和担忧都逐渐弥散了开来，不再沉重地积压在心底。 “不管你以后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会永远爱你，站在你的身后，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女儿。”他闭上眼睛，将喉咙里的酸涩压抑下去，平静而沉稳地说。 然后，他主动结束了这个拥抱。 “去吧，去找回你爱的人。”他拍了拍格温的肩膀，嘴角微微浮现出一抹微笑，“下次……我想邀请他到家里吃饭，正式的那种。” 格温怔愣住，难以置信地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良久，她点点头，笑着说道：“好。” ———— 离开了父亲，格温冒着大雨独自向前。 彼得留给她的感应器为她指明了目的地，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奥氏企业的奥斯大厦。 但在前往那里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想要救回彼得，单凭她自己的力量显然无法做到。 所以她需要帮手……或者说，她需要获得力量。 大雨和空气都冷得刺骨，她屏住了呼吸，缓缓从衣兜里捧出一只娇小的玻璃容器。 容器中蜷缩着一团状似粘液的诡异生物，就像是打翻的漆黑浓墨。 格温微眯起眼眸，对瓶子里的生物说：“好极了，现在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毒液。” 话音刚落，瓶内的生物缓慢而细细密密地缠搅起触丝，艰难地在一团漆黑中拉扯出一双豆丁大小的白色眼睛，隔着薄薄的玻璃壁，与她的双眼相对。 “听着，我想和你合作。”格温咬着字，缓缓说，“我想要成为你的宿主，与你共生。” 【但是……】 毒液发出了细小的声音，柔软黏腻的身体随即扭了扭，看起来有种不太情愿的情绪。 格温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我上次骗了你，所以你可能不太愿意相信我，但这次我绝对真诚，保证对你没有任何的谎言和套路。”她故意将声音压得比平时软糯了一些，带了些讨好的意味，“我必须拥有能够救回彼得的力量，所以拜托你了，把我变成你的宿主。” 【我明白你这次是认真的。】 毒液朝她龇了龇米粒大小的两排白牙。 【但是这次……】 【我拒绝。】《 》 154、第 154 章 共生体，宇宙中最神奇的生物之一。 它们诞生于万物虚无的宇宙起始之时，由古老的邪神纳尔借弑神的黑死之剑创造而成，它们并非普通的三维碳基生物，而是脱胎于高维空间的四维生物。 这是它们极少提及的过去，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它们只是一种在宇宙中某个角落里自然进化而出的外星物种。 【我们共生体需要与一名生物宿主共生，才能在三维空间生存，因为我们是四维生物。我们必须借助宿主作为锚点，才能立足于这个宇宙的时空构造中。】 毒液伸展着柔软的液态肢体，白色的小眼只盯着面前的少女，用不带多少情感的语气缓缓对她说道。 【但是……不是任何有机生命体都能成为我们的锚点。】 在无数交错的时空和漫长的岁月里，它也尝试过附身于许许多多不同的宿主。 动植物，地球人，克里人……各种各样不同星系的种族。 不同的宿主与共生体的兼容性皆不相同，在那么多宿主中，与它兼容性最高的五星宿主就是埃迪·布洛克和彼得·帕克，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都是满分……不对，彼得·帕克应该改为最低的一星，虽然与它相性很好，但和它的精神契合度总是为零。 然而，绝大多数的宿主甚至都不足以支撑它与之共生，根本就没有兼容性可言。 这些宿主只不过是食物而已。 此刻站在它面前的这名少女……格温·史黛西（特指普通人版本）就是属于食品级这个范畴。 【你没办法成为我们的宿主。】 毒液诚实地给出了回答。 【你身上有和彼得·本杰明·帕克相似的蜘蛛的味道，对我来说的确很诱人，但你本身实在是太弱了，不适合成为我的宿主，更适合……被我吃掉。】 “好吧，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成为你的宿主。”格温试着总结毒液话语中的意思，“你是在瞧不起我。” 【我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毒液抖了抖白色的豆豆眼，发出了叹息般的感叹声。 【我需要以宿主的情绪为食，尤其是那些阴暗而激烈的情绪……我钟爱蜘蛛侠也是因为他们那些满是伤痕的经历还有那深藏于内心的野性本能。我能品尝到他们深入灵魂的痛苦与自责，舔舐他们那颗黑暗而狂躁的内心，那些对我而言都是最美味的食物。】 说到这里，毒液像是忽然有了情绪一样激动了起来，在玻璃瓶中分裂成无数细线，宛如一团炸毛的黑色毛线球。 【饿！太饿了！！】 小小的毒液用它能发出最大分贝激烈地控诉。 【和蜘蛛侠相比，你的情绪就太过贫瘠！根本满足不了我的饥饿！！】 痛苦，悲伤，嫉妒和欲望……还有恐惧。这些都是它的食粮，可是这名少女在面对它时甚至连恐惧的情绪都没有！ 内心太过纯净的人根本无法满足它，不是它偏爱的共生对象。 格温不为所动地望着毒液，瞳孔中的蓝色冷淡而锋利，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可是你平时吃巧克力球不也吃得挺开心的吗？这段时间以来也没有被饿死呀？” 毒液泄了气，再度软成一滩烂泥。 【我们共生体不死不灭，没有情绪能量我们当然可以存活，但也仅仅是存活……】 它委屈巴巴地抱怨，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将那些由巧克力球组成的基本生命维持套餐贬低得一文不值。 它已经快要体会到人类那种名为崩溃的情绪了，因为它已经快被浪潮般汹涌的饥饿感给逼疯了。 尤其少女还将它禁锢在人类群聚的居民区，一堆食物时刻在它的眼前晃来晃去，但它却一口也吃不着。 哼哼唧唧了好一阵，毒液重新抬起脑袋，吐了吐小舌头。 【我知道……你想通过我拥有和蜘蛛类似的能力。】 它的确能够做到这一点。 所有被它附身过的宿主的基因密码都会被它刻录下备份样本，上传到高维的蜂巢意识体中。 那些备份样本中当然就有蜘蛛侠的那份……这个它最为熟悉的宿主之一。 它只需要通过蜂巢意识中的备份样本复现出蜘蛛侠的基因，就能够让少女拥有蜘蛛侠的能力。 但前提是……少女必须给它提供足够的能量。 【我能帮你拥有蜘蛛的能力，但我现在太饿太虚弱了……】 毒液毫不否认自己是一种危险而强横的生物。 撒谎对于它来说是一种很难实现的事情，所以它选择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当宿主的情绪不够填满我的饥饿时，我就只能转而掠夺别的能量来满足需求，就比如……宿主的生命力。】 之前它为了在爆炸的冲击和火焰中保护这个少女，曾极其短暂地附身在少女的身上，但即便是如此短瞬的链接，也直接让她昏迷进了医院。 所以……它得出了一个判断。 实现少女想要的那种共生是极富代价的。 为了补充自己的虚弱，它会无限制地汲取少女的身体能量，使她的生命力迅速地流逝。再然后，她的身体会不可抑制地快速衰老灰败，直到化为森森白骨，碎为粉尘。 况且她的味道由内到外，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与蜘蛛紧密纠缠，真的太诱人了，它根本忍不住。 【我拒绝你成为我的宿主，是为了你好。】 毒液坦诚地交代，咧开的嘴弯成一轮月牙，人畜无害的样子莫名有种纯真乖巧的真诚。 【如果我附身在你身上，复现出蜘蛛的力量……你会死。】 “所以……上次我骗你的时候，你本来也没打算真的与我共生。”格温摸了摸下巴，玩味地微笑起来，“你当时其实是想直接吃了我吧，看来我们彼此彼此了。” 毒液顿时安静了下来，一时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在模仿人类装傻时的表现。 僵持了片刻，格温皱了皱眉头。 “这些都无关紧要，我不在乎之前的事情了。”她一字一顿，“我在乎的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不像之前那样，引诱我成为你的宿主，就算只是吃了我，也对你有利，不是吗？” 瓶中的液体慢慢地蠕动，聚合出毒液的脑袋。 【我现在绝对不会对你不利，也不能对你不利。】 毒液小心翼翼地轻声说。 【我必须和你们站在一边。】 它嘴上说着自己不理解人类的情感，此刻的态度却透着和人类一样的谄媚，还隐隐带了些恐惧。 【屠杀……那个新生的共生体……它不会放过我。】 【它会想方设法地找上我……毁灭我。】 对于脑回路和人类不同的四维生物来说，善与恶没有意义，生存才是它存在的首要目的。 所以它可以恬不知耻地向它曾经的敌人寻求庇护。 【我现在只能依附你们才能生存。】 格温有些意外，心里的好奇和困惑越来越浓：“屠杀？那个被奥斯本带走的共生体？但它不是你生出来的孩子吗？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是共生体家族的背叛者。】 毒液如实地回答。 【所有的共生体本该信仰一个共同的神明……我们的缔造者，共生体之神纳尔。】 共生体之神纳尔用黑死剑创造了它们，并将所有共生体的精神联系在一起，建立了庞大的蜂巢思维，让所有共生体的意识得以共存。 但在那场共生体之神纳尔为了复仇而发动的弑神之战中，雷神索尔用神威雷霆击碎了纳尔对共生体的精神链接，所有共生体也因此散落到了星系的各个角落。 而它也是趁那次机会，摆脱了共生体之神纳尔的控制，独立成为了一种全新生物。 当它还是纯白如纸的生命体时，它当然会心甘情愿地接受纳尔的控制，但它已经见识过了缤纷多彩的大千世界，遇到了与它更加契合的宿主，品尝过美味的人类情感。 它……变成了毒液。 它不愿意再回到那样混沌的过去。 然而，不是所有的共生体都和它抱有同样的想法。 【我主动脱离了共生体之神纳尔的控制，但那个新生的孩子屠杀和我不同，它想要回到共生体之神纳尔的怀抱。】 共生体没有人类之间的血缘概念，它们拥有的是集群性的意识。 它们都是被共生体之神纳尔创造出来的，严格意义上，它也并非屠杀的父亲，共生体之神纳尔才是它们共同的‘父亲’。 【我背叛了纳尔，屠杀将我视作共生体家族的背叛者，想要消灭我，即便它是从我的体内诞生的。】 【所有的共生体都能连接到共同的蜂巢思维之中，所以屠杀和我都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它迟早会找上我，并毫不留情地将我消灭。】 毒液一边说着，口水一边滴答滴答地从它裂开的嘴角末端滴落下来，躁动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到最后，它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它最迫切的诉求与渴望。 【我现在很需要一名强大的宿主，这样我才能够恢复力量，和屠杀对抗。】 格温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味，直到听到这一句话，总算明白了毒液的真实意图。 “这句话该不会才是你的重点吧？”她冷笑着问，“那你觉得谁适合成为你的宿主？”《 》 155、第 155 章 粘稠透明的口水已经流了满满一个瓶底。 毒液的嘴角缓缓化开，就像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我可以选择埃迪吗？】 “不行。”格温斩钉截铁地拒绝。 毒液恹恹地低下了它的小脑袋，豆子大小的白色双眼颤动了好几下，失落得快要流出眼泪来。 幸好它不太挑食。 所以它很快就抛出了其他候选。 【那蜘蛛也可以……】 格温抽了抽嘴角。 毒液的要求果然不出她的意料，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外星生物真是长情和执着。 旋即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共生体虽然危险，但也的确强大，几乎无所不能，不管被它寄生的宿主受到多么致命的伤害，它都能将损伤的血肉恢复如初。 那个名叫埃迪·布洛克的报社记者就是这样被毒液治好的。 这意味着毒液有能力救回彼得。 她已经掌握了共生体这种生物的弱点，火焰和噪音。就算毒液出尔反尔，想要利用共生控制彼得，也休想得逞。 “你想附身在彼得身上吗？”她笑着问，“让彼得成为你的宿主怎么样？” 【那倒不是……我更想要另外一个彼得·本杰明·帕克……】 毒液得寸进尺地大胆提议，口水不间断地在它的嘴边流淌。 格温眨了下眼睛，直接无视了共生生物的这句话，打了一个响指：“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带你去共生彼得，你负责把彼得治好。” 毒液不情不愿地和格温达成了一致。 共生生物是很记仇的，因为它们很难忘记。 蜂巢意识会完整地存储它经历过的所有人和事，被这个世界的彼得·帕克粗暴对待的记忆就一直盘旋在它的蜂巢意识中，但想了想蜘蛛那美妙的味道，它也就勉为其难地放下了那些不愉快。 格温一直以来沉闷压抑的心底轻盈明亮了一些。 可是这样的心情就像泡沫一样，可以轻易地漂浮起来，又脆弱到一触即碎。 微凉的风忽然掠过她的耳边，带来一个似真似幻的冰冷女声。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格温猛然抬起头，瞳孔倏然收缩。 在她愣神的刹那，嘈杂的雨声忽然变得遥远。四周的景象燃烧起了绯红的光芒，在瓢泼大雨中逐渐融化，如同被人用沾满了红色颜料的水笔用力抹开，再涂上大片炫目的光亮。 一阵天旋地转包围住她，又很快地退散。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在风雨的刺激下，迟钝感官立刻条件反射地苏醒过来。 一抹纤细飘逸的暗红身影踏进她的视线里，绯红女巫出现在了光影和夜色的交界线上。 她美丽的脸孔面无表情，垂落的栗色发梢上满是湿漉冰凉的雨水，又仿佛全身滴雨未沾，笼上了轻雾一般的朦胧水色。 绯红女巫抬起眼眸，和她四目相对，声音又轻又冷：“我之前说过，我不想让你和他轻易死掉，所以我帮你争取了一会儿，你现在还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格温循着绯红女巫的话音移动视线。 刹那间，刺骨的冰寒冻结住了她的思维，就连心脏和呼吸都艰涩到无法运转，归零成一片空白。 灰蒙密集的雨水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浇灌得模糊暗沉的，但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一抹蜷缩在地上的人影。 时间也似乎在严寒中静止了，她像是被丢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五感齐齐静默，只剩下尖锐的痛楚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带来撕心裂肺的折磨。 她机械地迈开双腿，跌跌撞撞地跑进倾盆的大雨之中。 少年就静静地躺在雨里，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血染红了雨水，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宁静安详。 “彼得，我在这……我在这里，彼得。”她颤抖地抱住了他，又用极轻的声音轻轻呼唤他。 他的身体很冰冷，这是她唯一的感觉。 泪水占据了她的视线，她努力地抱紧少年的身体，紧到她自己的力气都很快流失殆尽。 可是雨水冲洗得越来越汹涌，砸碎了所有的鲜活与明快，少年的脸孔也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毫无生气。 “彼得，你会没事的……坚持住，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她拢住少年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想要确认彼此的心跳和脉搏的频率。 彼得怎么可能会死，彼得绝不能死。 她疯了一样找寻他鲜活的证明，但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死寂。 没有奇迹眷顾她。 和他送给她的那枚项链一样，永远不会再给她回应。 在这一刻，她终于开始相信，彼得真的要离开她了。 她什么也做不了，再多挽回的办法也无济于事，能传递给对方的只有那一点点身体相贴的温度。 “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句我爱你……求你……别让我就这样失去你……”她抱着他瘫坐在雨幕和积水里，绝望地哭喊，“彼得，别这样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求你了……” “我爱你，我爱你……求求你……” “不不不……” 在她无助的哭声中，四周的雨水震动了起来，藏匿在她身上的液团急速地膨胀，撑破了玻璃瓶，化为了巨大的黑色浪潮。 共生生物嗅到了少女浓烈的悲伤情绪，并将其逐一吞噬掉，最终从虚弱的状态中复苏了过来。 一阵簌簌轻动的诡异声响后，毒液重组了身体，撕开一道道丝线，朝少女倾身而去，向她伸出了手……或者说是触须。 此时此刻，它终于愿意承认少女作为它的宿主。 格温抬起头，隔着冰凉的雨帘，望着俯身凑到她面前的共生生物。 【需要我修好他吗？】 隔开嘈杂的雨声，毒液的声音在她颅腔内响起，声音如同震动的虫鸣，和人类不一样，但低沉柔和。 【他所有衰竭的器官和神经都可以用我的共生体细胞代替。】 她空白崩溃的思绪终于泛起了些许波澜。 环绕在她身边的黑色线状身体，细密地蔓延开来，宛如张开的蛛网。 她抬起手，指尖快要触碰到那些游动的丝线。 然而下一秒，她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不行！绝对不可以！” 富集在半空的丝线也停住了活动，毒液表露出了不解。 它不明白自己这次真心想要帮助少女，为什么会再一次被她拒绝。 “对不起，毒液。”格温哭着说，但神情却无比的清醒和理智，“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被死亡带走的人已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即使用共生生物的细胞强行延续躯体的活力，也只不过是一个外星细胞生物支架支撑起来的人偶。 “它不明白，但我明白。” 绯红女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侧。 她微微俯身，轻轻地捧起少女悲伤而无助的脸。 “我明白你所有的悲伤……因为我和你一样。”绯红女巫的双眼流淌着淡淡的红色，眼里充盈着怜悯和温柔，“你感受不到他的心跳，我也再也感受不到我的爱人了。” 她用柔软的手指拨开少女潮湿凌乱的发丝，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和雨水，然后缓慢地轻声说：“但我能帮你，我也能让你成为蜘蛛的‘新娘’，你还有挽回他的机会。” 她是绯红女巫，她拥有混沌魔法。 她可以在一念之间，扭曲现实，改造万物。 她可以把所有的事物根据她的愿望扭曲成她想要的样子。 所以……她可以做到。 “你还不能完整地掌握‘蛛网’的力量，但我可以用混沌魔法修改现实，把你直接变成蜘蛛的‘新娘’。”她说，“这样你就能利用那力量重新连接他断裂的命运。” 格温一时没有说话。 她眼帘微垂，纤长的睫羽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阴影。 在漫长的沉默后，她很轻地吸了一口气：“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绯红女巫静默了一瞬，然后回答道：“你要用你的力量，帮我去往其他平行宇宙，去救我的儿子。” 她并非无所不能。 混沌魔法的本质是修改一件事发生的概率，哪怕一件事发生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她都能使之成真。 就像她在幼年时，就凭借内心强烈的愿望修改了炸弹爆炸的概率，使那枚原本会百分之一百爆炸的斯塔克工业炸弹哑了火，还恢复了电视机的播放。 只不过，她没有办法无中生有。 纵使她再强大，她也只能在原本存在的事物上进行修改，变回来没有办法从零构造，也没办法从命运的手中抢回她失去的东西。 所以她没有资格触及蜘蛛的‘蛛网’，想要凭借蛛网的能力穿梭多元宇宙，就必须借助眼前这个少女的力量。 格温站起身来。 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儿就心动了，但那簇刚刚燃起希冀很快就被扑灭。 善于洞察人心的她，直觉地感觉到现在的绯红女巫不太正常，即使她此刻看起来是如此温柔可怜。 “我想问……”她缓缓后退了一步，无法停止身体的颤抖，“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你的那两个孩子……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们在平行世界真的遇到了危险，需要你拯救吗？” 绯红女巫愣了一下。 她的双眸微微敛合。 一瞬间，空气里的温度骤降为刺骨的严寒。《 》 156、第 156 章 绯红女巫微笑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她带着笑意柔声说，舒缓的嗓音就像是有种丝绸般的质地，轻柔而动人，“我听到了他们的呼救，他们已经等待我很久了。” 然而，晦暗的锋利已然出现在了她的眼睛里，连同那温柔的嗓音和微笑一起，满是能割裂一切的决绝和悲伤，比暴雨还要冰冷得让人心惊。 格温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神转变为了失望和震惊。 一股寒意从她的心底里生出，冻结她全身温热的血液，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 骗局……一切都是骗局。 “你在欺骗我。”她微微摇头，同时打了一个寒颤，“你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孩子，也没有人向你呼救。” 绯红女巫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暗。 “不，我真的听到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轻得飘忽，险些被风雨吹散。 她停顿了一下，侧过脸，视线落在虚空，猩红的光芒在她的眼底流转。 “不相信的话……你听听，他们现在还在向我呼救，一刻不停。”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有阴冷恐怖的气流从黑暗中得到了解放。 格温瞪大了双眼，她吓得急忙向后退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了原地。 在厉风蔓延过来的瞬间，无数双看不清的手就开始疯狂地拉扯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可怕的耳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刺骨而寒冷的雨声中包围住她，强行穿过她的耳膜，响彻在她的脑海里，带走她身上稀薄可贵的温度。 “妈妈……救救我们……妈妈……” 仿佛从地狱传来的绝望的哀嚎。 “你现在听见了吗？”绯红女巫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拼命挣扎的格温，“我没有骗你。”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脸上的笑意看上起十分真切，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但很快，她重新陷入长久的恍惚和迷茫。 黑暗神书在她的身后缓缓漂浮着，她的身心侵泡在雾霭般的痛苦之中，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我觉得你和我很像，你也有一个儿子，你也有珍视的爱人。”她慢条斯理地说，“也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我要离开这个现实……去到一个能和我的丈夫，孩子们重聚的现实。”她看着格温，眼中的红色更加深沉，“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理解我，帮助我的，对吗？” 格温的脑袋嗡嗡作响，紧绷的手指过于用力，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那些鲜活无比的哀嚎与呓语声不肯轻易放过她，让她也感受到了淋漓的痛苦。 绯红女巫的声音穿过那些窃窃私语，落进她的耳朵里，就像是被水浸没过的磁带，损坏的声音抽拉模糊得厉害。 “那你打算做些什么？”她艰难地咀嚼这些话的含义，设想到了一个更加绝望的可能，“去到那个你想去的平行世界之后，你想怎么救他们？” “你不用担心，我有我的办法。”绯红女巫的嗓音微低，“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我去了那里，他们就再也不会遭遇任何危险。” “永远……” 格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前所未有的白，心脏因为恐惧在胸腔中窒息紧缩。 从绯红女巫深红色的眼瞳中，她仿佛看到了一片压抑着怒啸的海面，那里即将涌卷起一场滔天巨浪。 她或许猜到了绯红女巫的打算。 她从纠缠她的阵阵阴风中挣扎了出来，跪坐到了地上，满脸湿漉。 “你该不会……是想直接取代平行世界的你自己吧？”她不受控制地发抖。 在这个问题问出口的刹那，四周的一切像是被打碎的幕布一样悉数零落，露出了猩红的底色。 绯红女巫冷笑着歪了歪头，眼底又暗了几个度，已经满是猩红的颜色，陌生无比。 格温害怕地紧咬住牙关，脸色苍白到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你本该是一个英雄，你本应该是正义的化身……”她僵硬地摇了摇头，“你不能做这种事情。” “那又如何，我就是旺达·马克西莫夫，平行世界的旺达·马克西莫夫不也是我吗？”绯红女巫回答她。 说到“我”这个单词的时候，她拖出了一声好似叹息的尾音。 “我和她就是同一个人，所以我取代她也没什么不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格温断断续续地摇头，失控般的惊恐和崩溃压迫住了她。 “你和她不一样！”她用颤声吼了出来，“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无可替代的！就算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也是不同的个体！你没有任何权利剥夺和代替别人存在！” 绯红女巫轻笑了一声，喉咙里的笑意不带一丝震动。 “那是因为你见到的那些多元宇宙同位体都长得不尽相同，所以你才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思维。”她平静地说，语气淡然到让人浑身冰寒，“而我选中的那个平行世界，那里的旺达·马克西莫夫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就连言行举止都十分一致，就如同彼此全方面的复刻。” “我们有着相同的名字，相同的经历，相同的样貌……她除了没有任何超能力之外，和我几乎没有任何分别。”她笑着问格温，“这样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算作是同一个人呢？” 格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必须采取行动。 眼前的绯红女巫已经不再是曾经复仇者联盟里的那位超级英雄了。 “毒液！”她忽然放声大喊。 共生生物心领神会，并忠诚地执行了她的请求。 黑色的液状丝线开始飞速地膨胀，化作无数的触手，拦在了绯红女巫的面前。 “谢谢你，我一定会帮你物色一个完美的宿主。”格温深深地看了毒液一眼，然后转身奔逃。 雨水在她眼中飞快地后退，反射出凌乱的光，满眼乱晃。 然而下一秒，映入她眼帘的景物又开始变化，肆虐的风雨在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轰然的巨响，赤红的火焰席卷天穹，热浪将怕火的共生生物吞噬灼烧。 脚下猛然一空。 她稳住身形，这才发现自己忽然站在了一栋高楼的边缘。 辉煌不息的摩天大楼就这样突兀地出现，笔直地冲破云霄，彻底截断了她的退路。 绯红女巫轻易地绕开了毒液，不紧不慢地飞向她，而火舌也跟随着她的步伐在此刻奔涌而来，停在了距离她咫尺的地方。 格温闭上了双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虚假的，她告诉自己。 就像是神秘客的神经毒雾一样，只能迷惑她的大脑和感官，对她造成不了实质的伤害。 就在她打算纵身一跃的时候，绯红女巫打断了她：“我劝你不要尝试跳下去。” “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的幻觉，而是真实的。”她说，“如果你现在跳下去，真的会摔死。” 格温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此刻她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可远处的天幕却被色彩瑰丽的霓虹灯光照亮，几乎白昼。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下一秒还是漫天的瓢泼大雨，下一秒就转换到了夜空晴朗的高楼边缘。 “因为我让它们成真了。”绯红女巫的唇瓣微弯。 她修改了现实。 现在她对混沌魔法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无论是烈火还是高楼，实现这些现实不过就是挥手一瞬间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轻巧地说：“当然，如果你很喜欢坠落的话，我也可以让你体验一下。” 格温顿时感觉身体一轻。 她开始坠落。 像是被丢进了风里。 虚幻又真切的疼痛交替地把控她的感官，将她在那些梦魇中所经历过的模糊闪回，成百上千遍地凌迟到她的身上。 没有任何东西阻止她，抓住她。 仿佛……无时无刻……永无止境……体验属于她的死亡。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终于停止。 她终于脱力般地仰起头，用涣散的瞳孔失神地仰望头顶的女巫。 “这样都不能让你改变心意吗？”绯红女巫困惑地看着她，“这明明是你最害怕的东西。” 更让她困惑的其实是她自己。 自从成为了绯红女巫，得到这本黑暗神书之后，她掌握了更多魔法。 身体操控，心灵控制，灵魂夺舍…… 说实在的，如果她认真起来，根本不需要征求对方的同意，就可以掠夺他人的能力，为她所用。 她却排斥这样做。 也许是因为她对这个女孩有种莫名的好感，她那勇于对抗命运的勇气让她有些欣赏，又也许是因为过去作为超级英雄的一员，她也曾无条件地向别人释放自己的善意。 但也仅此而已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彻底地摆脱痛苦，找回过去失去的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我并不享受这种伤害别人的感觉，但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她盯着失魂落魄的女孩，“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性命无关紧要的话……那么他呢？” 她伸出五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抓。 外表看上去已经死去的少年浮现在空中，僵冷的身体被一缕又一缕红色的轻烟缠绕起来，裹上一层赤红。 “你以为你之前看到的是假的，其实都是真的。” 她无情地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要么帮我，要么他死。” “你只能选择其中一个选项。”《 》 157、第 157 章 她从小就喜欢看美式情景喜剧。 黑白或者彩色的画面，简单的人物和几个固定的场景，再搭配诙谐活泼的配乐，幽默地描绘出普通人家的生活琐事，在她的童年为了构建出了她对家的全部想象。 她以为人生就会是这样。 平静，简单，洋溢着幸福和快乐。 然而，仿佛诅咒一般的命运降临在了她的头上。 辉煌不息的摩天大楼笔直地冲破云霄，巨幅的玻璃外墙上倒影出她的身影。 她的神情冰冷而威严，头上绯红的头饰宛如女王的皇冠。 那是她的脸，但又不是她的脸。 当她在西景镇再一次失去幻视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彻底地结束了，此后也不会再有了。 或许在那个时候，那个名叫旺达·马克西莫夫的女人就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有绯红女巫。 她原本想欣然接受这一切，接受自己只是给人们带来混沌与灾厄的女巫，活该承受这样的宿命。 然而，黑暗神书给她展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想拥有一个家，也可以拥有一个家。 一个真正的，永远不会抛弃她的家。 她只是想实现这一个朴素的愿望而已，为什么就不允许她拥有呢？难道她没有幸福的权利吗？ 心底的渴望如同风波渐起的水面，涟漪不断扩散荡漾，逐渐形成滔天巨浪，一个满溢着欲望和愤怒的声音最终霸占了她破碎而温柔的心脏，把她变成如今面目全非的枯朽模样。 所以她冷声朝一名少女说道：“要么就帮我，要么放任他去死，你会怎么选择呢？” 但那名少女没有回答。 最初的惊慌过去，她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她张了张口，喉咙微动，嘶吼的声音似乎很艰难才发散出来，却迸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出来！理查德！我知道你能听见！” 旋即，整个空间和时间都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暂停住，一个小男孩幽幽地闪现在了她的身边。 理查德这次穿了一身由红蓝两色构成的棒球服和红色的布满蜘蛛网格的棒球帽。棒球帽的帽檐被他朝后，反戴在脑袋上，全身上下都像是蜘蛛侠联名的周边一样。 “亲爱的妈妈，是您在叫我吗？”他摘下头上的棒球帽，顶在食指上晃了一晃，又重新戴上，“我一听到你的呼唤，就立刻赶来了。” 他抬眸盯着飞浮在半空的绯红女巫，故意很夸张地啊了一声。然后，他理了理头上的棒球帽，这次将帽檐规规矩矩地摆正，压住那些肆意凌乱的小卷发。 在压低帽檐的瞬间，他嘻嘻地笑起来：“女巫似乎发怒了，真是可怕呀，看起来她随时有可能毁灭整个世界。” 格温这回没时间揶揄讽刺他，直接了当地表示：“理查德，我知道你一直想鼓动我和你达成某种交易。现在你的机会来了，只要你帮我阻止她，我就答应你，成为你说的那个什么蜘蛛‘新娘’。” 理查德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无辜又为难的样子：“这可为难到我了，绯红女巫可是很可怕的存在，更何况她现在还手握着黑暗神书，像我这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男孩，又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呢？” 格温皱着眉心，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气。 “那你就等着给我和你爸爸收尸吧。”她讥讽地说，“也不知道你到时候还能不能顺利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好吧。”理查德摊了摊手，满脸堆笑，“其实我就是专门来帮助你和爸爸的，毕竟我可是你们亲爱的儿子。” 话还没说完，就有刺眼的红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原本被定格住的绯红女巫轻微的动了动，发出了几声惊悚的咯吱声响。 “果然还是困不住她呀。”理查德感叹道。 他拍了下双手，湛蓝色的双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接下来……比赛就要开始咯。” 紧接着，一枚金属小球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晃眼一看就和棒球没什么区别。 那是彼得制作过的蛛网炸弹。 他一手握住那颗蛛网炸弹，抬高右腿，以左脚为轴，摆出了一个很标准的棒球投球姿势，然后再狠狠地踏出一步，将蛛网炸弹丢向空中。 金属小球如同飞鸟一样，高高地飞起，并很快在空中炸开。 空间中的暂停彻底解除，时间的流逝恢复了正常，无数雪白的蛛丝在一瞬间迸射开来，如同白茫茫的雨丝一般洒落下来，笼住了刚刚从定格状态中复苏的绯红女巫。 “好球区！”理查德握拳庆祝。 晶莹剔透的蛛丝绵密如雾，似乎轻轻一扯就会断裂开来。 反应过来的绯红女巫眯了眯眼。 “让开。”她冷冷地说，想抬手施法，却惊异地发现那些看似绵软的蛛丝竟然一时间挣脱不掉。 她笑了起来，笑容却很冷，浓烈的杀意从她的眼底迸发。 她在掌心凝聚起团团红光，再将红光凝成利刃，光芒将她的脸浸染得愈加狰狞。 “哇哦哇哦哇哦！冷静点儿，女巫！”理查德轻盈地在交错的蛛丝之间上蹿下跳，“你确定你要下狠手欺负一个小孩子吗？” 绯红女巫闻言微微一愣，冰冷淡漠的表象出现了几丝裂缝，看起来确实有几分迟疑。 然而下一秒，更多更密集的蛛丝就招呼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理查德朝她比了一个鬼脸：“哈哈，兵不厌诈！我们现在可是竞争关系！” 这一挑衅的举动将绯红女巫彻底激怒。 她瞳孔中的红渐渐变浓，猩红无比的魔法光雾从她的手中呼啸着扩散，很快就将身上的蛛丝都腐蚀干净。 这次挣脱束缚之后，她再也没有了顾忌。 她狠狠地挥出她的强力魔法，在空中劈开一道又一道深红色的裂痕。 理查德灵巧地一一躲过，稳稳地踩在一根仅存的纤细蛛丝上，动作灵活利落。 “女巫，仔细看看你刚才击中了什么。”他略略垂目，轻声说。 绯红女巫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看见大楼的边缘被她斩碎，变成危险的悬崖断壁，还在搀扶少年的少女还未停稳脚步，就连带着她想救的人一齐跌落了下来。 他们下落的样子很轻盈，就像是花瓣从枝头脱落，灿烂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她……又杀人了？ “不……”她呆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不不不……” 不是的！ 她是打算威胁他们，但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害死他们！ 她只是……她只是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已。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本来不想害人的！”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无法将视线从自己的双手上移开，好像上面沾满了血污。 激荡的红光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开，带起凄厉的风声，幕布一样的星空崩裂开来，风雨声漫灌了进来，一开始的雨滴还有分明的滴答声，再然后就恢复成了成片的雨幕和雨墙。 她的魔法因愿而生。 她呆呆地站着，无意识地发动了混沌魔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理查德缓缓弯起嘴角。 红光照亮了他的脸，那张稚嫩的脸兴奋到有些扭曲。 “谢谢你了，绯红女巫。”他微笑着说，“因为你刚才许下的愿望，蜘蛛的‘新娘’终于诞生了。” 滂沱的大雨在刹那间回来了，冲刷在玻璃碎片断裂的截面上，共生生物嘶鸣起来，从滔天的火焰中挣脱而出。它顺着浑浊的雨水，艰难地在风中蔓延出黑色支流，试图从背后拥抱住下落的两人。 在这个瞬间，轰鸣的惊雷和惊骇的电光停留在天幕之上，晶莹的雨珠在空气和引力的作用下拉成密不透风的长帘，时间好像忽然又定格了下来，将一场瞬息的坠落变得漫长到接近无限的永远。 强烈的红光挤进了格温的双眼，带来轻微的刺痛。 无论是死亡还是坠落，对她而言都不陌生。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漂浮了起来，身体也变得更加轻盈。 她在风中睁开了双眼。 耳边忽然彻底寂静了下来，就连风雨声也消失了。 万籁俱静间，世界在她眼中好像过滤成了一幅梵高的油画，明亮而绚丽的色彩在缓慢地流动，团块分明又清晰无比。 再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响起来的音乐和鼓点。 音乐明快，鼓点激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她的耳膜上，并且在她的心底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亲爱的，你说你肩扛责任，意味着你不能与我到处逛。亲爱的，我说你最好慢下来，别老在整个城市到处晃。” 伴随着节奏，色彩全部漂浮了起来，彻底失去了真实的质感。 “带上我，带上我，这事你可不能拒绝。带上我，带上我，否则你会失去我。” “带上我，以最纯粹的爱意，带上我，这是你的责任，带上我，我可无法替代！” “带我吧，请你带上我！” 朦胧漂浮的色彩中浮现出了五彩细丝。 层层叠叠，彼此串联。 格温伸出指尖，轻轻地触碰上，那些虚幻多彩的蛛丝在她的指腹轻颤得如此明显。 蓦地，她的手指停顿在了其中的一根蛛丝上。 在触碰到那根蛛丝的时候，她似乎透过那根蛛丝，看见它是如何穿越过空间和时间壁垒，连接到了另一个多元宇宙的少女身上。 那名少女和她一样，有着一头浅淡纯粹的白金短发，以及一双如天空一般清澈明亮的淡蓝色瞳孔。 “你撞大运了！小老虎！” 毒液追上了格温。 接触到她的那一刻，毒液感知到了她的情绪，有点儿疑惑。 【你现在好像很开心？为什么？】 “毒液，我似乎替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宿主。” 格温紧紧地攥住了那根蛛丝，笑了起来。 “那个已经成为蜘蛛女侠的格温·史黛西……” “另一个我。”《 》 158、第 158 章 死后的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没有了太阳和月亮，也失去了天空和大地，以及所有以现实为参照的事物，一切都是温暖而平和的纯白。 无边无际的空无，永无止境的凝固，认知和自我的概念都会分散消解，时间和距离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包括彼得·本杰明·帕克这个人的存在，也没有了意义。 他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但在这个不存在任何事物的地方，他享受着这种缺失。 记忆渐渐褪色，思绪消失不见，模糊的意识时断时续。 他在这片纯白的世界里蜷缩了起来，藏起了自己的脸，将包括记忆在内的所有一切都摒弃在外。 温暖……纯白……平和……关键是非常安静。 再也没有嗓音和光的干扰，再也没有事情让他担忧和疲倦，极度敏感的超人类感官和蜘蛛感应也非常安静，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宁静与舒适了。 死亡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只是在回归最初的空白。 所以……就这样沉眠下去吗？ 不用再思考任何痛苦和悲伤的情绪，就连思考本身的存在都会一并消失。就像这样沐浴于安静和温暖，无穷无尽的纯白之中，得到永恒的安眠，再也不用醒过来。 ……然而，他的平静被打破了。 一个窃窃私语般的声音贴近他的耳边。 “彼得……彼得……” 伴随着这声朦朦胧胧的轻柔呼唤，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跳了起来。 但他不想被唤醒，于是他再度埋起自己的脸，企图忽视这股侵扰。 他僵直了身体，恐惧不已。 “彼得……彼得……小彼……” 那个声音不愿意放开他，完全不想让他安息，轻柔而富有韵律，坚决而充满安抚。 他只能将双眼从手中抬起，因为这永恒寂静纯白中的突然打扰而感到沮丧万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面对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那个闯入者站在一片空白的虚无之中。 居然是一个少女。 她出现的那一刻，这片虚无空白的空间仿佛一瞬间重新拥有了色彩，流动的灿烂光晕重新照耀而下，播撒在她色泽纯粹的淡金色发丝上。 他愣愣地望着面前这个不该出现的生灵，看见她朦胧的身躯被光晕渲染描绘出炫目微亮的光圈，以一种强硬到让他根本无法忽视和抗拒的姿态闯进他沉寂的世界里。 “跟我回去吧，小彼。”她笑着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笑颜迷离可亲。 他迟疑地看着她，久久不肯回应她的邀请。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收了回去，眉毛因为困惑和忧虑而紧拧了起来：“彼得？怎么了？” 小彼？彼得？ 他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些称呼，衡量着它们的意义，它们的重量。 再然后……他胸膛里的东西又骤然跳动了一下，带来清晰而陌生的疼痛感。 这迫使他想起了彼得·帕克这个名字。 这样的感觉让他恐惧，他还是更喜欢纯白的平和。 他惊恐地捂住了脸，想要缩回那片纯白之中。 但他的手被抓住了。 “彼得，你不想跟我回去了吗？”她问，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脸色转而变得苍白而悲伤。 他呆呆地看着她。 思绪逐渐开始回笼，他开始回忆起了一些毛骨悚然的痛苦回忆……充满了血与痛，失与伤的回忆。 不，不。 他排斥这样的记忆。 他不认识什么叫作彼得·帕克的人，他只想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待在永恒的平静里。 然而，紧缩的窒息感再一次在他的胸膛里叩响，还连续敲击了好几下。 在交织的复杂痛苦中，他挣扎着开口，嗓音似乎因为长久不用而干涩卡顿：“我已经死了……我明明已经死了……求你不要让我回去……” “你已经死了？”她的眼睛逐渐黯淡，声线漂浮了起来，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 半晌，她缓缓地松开了他的手。 “所以你真的打算抛下我了吗？”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哭起来，晶莹的泪花挂上她潮湿的睫毛和发梢，再滚落在这片纯白的地界里，滚烫而灼热，“抛下我……一个人。” 她身上的色彩逐步被抽离一样变得透明，仿佛也开始被这片纯白污垢的空间同化，逐渐溃散成一团轻雾。 最后的最后，她用一双濒临绝望的眼睛望着他，低语哀求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呢……为什么我们永远都会错过彼此……” 说完，她彻底地消散在了这个曾一度被称为彼得·帕克的人身前。 世界终于又回归空白了……终于，再没有人，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牵绊住他。 一切……空无…… 他重新变成了一个无名之人。 他再一次躺了下去，并蜷缩成婴儿的姿势，紧紧地闭上双眼，将自己囚禁在虚无之中，等待自己下沉消散。 奇怪的是，这次他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平和。 他不断地回想起刚才那个声音，回想起刚才那名少女。 他开始意识到，他是渴望听见她的声音的，尽管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渴望的不再是虚无的白。 他更想要如清晨阳光般浅淡纯粹的淡金色，还有盛夏晴空般清澈透亮的湛蓝色，因为……因为…… 他从口中无意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格温……” 刹那间，胸腔中那个不知名的脏器激烈地搏动起来，频率强烈到快要从中跳跃而出。 他猛然撑开眼皮，转到一侧，瞪视着一片纯白，用一种非常茫然的音调重复：“格温？” 他疑惑于这是谁的名字。 他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却比他自己的名字还要深刻地刻在他的骨血和灵魂里。 所以是谁……到底是谁…… 他死死地瞪着远方那虚无的深处，纯白散尽之后是深邃的黑暗。 那片黑暗对他而已神秘而未知，寒冷而恐惧，绝没有任何祥和可言。但他意识到，自己想要得到答案，就必须去往那里。 这意味着他必须抛弃现有的安宁和平静。 他像石像一样凝固了很久很久。 胸腔里那个不知名脏器抵着他的肋骨，一下又一下地让他抽痛，挑动着他的神经，逐渐将他的全身上下都颤动出一阵尖锐的痛楚。 在它的驱动之下，他动了起来，朝那片黑暗爬去。 渐渐的，一道接着一道冰凉刺骨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钻入他的耳中。 他继续向前，主动迎接那些他恐惧的声音，朝它们的方向而去。 声音越来越多，有尖笑，有威胁，有低吼，有奚落……它们交织在一起，随着他的接近而变得越来越响。 他听见它们兴奋地在等待他，期待将他吞噬或者毁灭。 冰冷惊悚的声音像是淬着毒的尖刀，贴在他的耳边，不断问道：“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谁？”他迟疑地停顿，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依旧向着黑暗深处爬去，不想停下来。 如果他是某种强大的生物就好了，他想。 一种不朽而无惧任何危险，足够强韧的生物，而不是一个懦夫，一个会死去的……懦夫。 ……就像蜘蛛一样。 对，他是蜘蛛，他确信了这一点。 于是，他的身体变得扁平宽大，伸出八条细长的触足，下颚开合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变成了一只蜘蛛。 尽管如此，他的敌人们……那些从黑暗中深处的钳子和利爪还是刺穿了他的身体，扯掉了他的长足。 蜘蛛还是会死。 无论是恶魔还是蜥蜴，又或者是章鱼和秃鹫，都能够轻易地杀死蜘蛛。 他现在明白了这一点。 在他躺在血泊里，看着他破碎的虫腿和虫躯时，他开始明白，蜘蛛只不过是一个谎言，一具棺木。 但他必须要从这里出去。 噗通…… 某个东西又跳动了一下。 某个藏在他受创胸膛深处的东西……那颗不知名的脏器。 那颗脏器不知疲倦地叫嚣着，似乎在对他说道：“你不是蜘蛛，是彼得·帕克。” “我是彼得·帕克。”他跟着重复。 他重复着重复着，然后缓慢而痛苦地扯开身上溃烂的伤口，撕开蜘蛛的外壳。 他再度变回了一个人类。 他从蜘蛛的牢笼中解脱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敌人们在周围聚集起来，于黑暗之中包围住了他，大笑起来。 “你已经死了。”他们对他说，“你现在又累又弱，你可以去死了，你应该去死了。” 他只是向前，无视那些攻击者的刺耳狂言，直面它们的危险，直面他的恐惧。 “不……我不能停下来……”泪水和汗水淌过他的脸颊，“我得……我得救格温，我必须救所有人。” 某种熟悉的东西有节奏地在他的胸腔里鼓动着。 噗通……噗通……噗通…… 记忆随着这股清晰而尖锐的节奏，逐步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他想起来了一切。 一直以来，他的敌人们都误解了他，觉得他是某种强大而无解的生物，一个狡猾的织网者，一个灵敏的爬行者。 一只蜘蛛，一副面具。 但蜘蛛其实并不存在。 存在的只有彼得·本杰明·帕克，一个被命运之手点中的凡人。 一个普通人，一个善良的好人。 这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力量。 因为他爱着一个人。 他的心脏因她而跳动，永不言弃。 彼得用双手和双膝努力地在黑暗中向着光明奔去，血液从他的伤口滴落，汗水滑下他的皮肤。 “我必须见到她，我爱她！”他尖叫着，嘶哑地哭吼着，“亲爱的上帝，请别让我失去她！” 他要离开黑暗，重回光明。 “格温·史黛西！” 最终，他冲破了黑暗。 可惜，他意料之内的光明并未出现，等待他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无人墓地。 无穷无尽的巨大石制墓碑成行地排列着，静静地竖立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一直绵延至视线的尽头。《 》 159、第 159 章 彼得抬头望去，发现自己被成行排列的宏伟石制墓碑包围。 雪白的墓碑赫然耸立在他的头顶，纵横延伸，将阴影投射至他视线的尽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埋骨在这里，连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巨大坟场。 稀薄的光线映亮了墓志铭上的沟壑，彼得赫然意识到这些墓碑并不是空白的。 上面印刻的那些名字每一个他都无比熟悉，既有想将他送入坟墓的敌人，又有他亲密并深爱的人。 梅姨，斯塔克先生……甚至还有内德，格温和她的父亲史黛西警官。 “不！”他恐慌的向后退去，“不，这不是真的！” 他试图跑向远方不可见的大地。 微凉的阴风扑面而来，苍凉的大地在他的脚下不断沉落，一排排墓碑滑过他的视野，迫使他看见上面每一个名字。 他逃脱不开，他摆脱不掉。 责难的名字不停地向他逼近，负疚和谴责彻底禁锢住他。 似乎有许许多多的鬼魂纠缠了上来，在他的四周悲号恸哭，乞求着各种各样的答案。这些人是他熟知的敌人，或者是他的亲朋挚友，还有他从不认识却被他波及的受害者。 这些逝者都指责他毫无责任感地滥用他的超能力，并且没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现，厌恶他总是忙于扮演那个爱说笑的，愚蠢天真的蜘蛛侠。 他们全部都因他而死。 最终，他再也逃不动了，精疲力竭地倒在了一滩泥浆里。 他那颜色明艳鲜活的蜘蛛战衣，还有那张一度令他骄傲无比的蛛网面具在泥泞里变得肮脏破碎，褴褛到如同一件殓衣。 鬼泣声在他的耳边消弭，所有施加在他身上的责难和折磨也全部戛然而止。这个安静压抑的地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最后一座墓碑也耸立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属于他的墓碑。 胸腔里传出一下又一下的颤缩，急促而有力。 心跳。 在这片空旷冰冷的死寂之地，他体内的心跳听起来是如此清晰。 眼泪不禁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他不堪重负地低垂了双眸，无法去直视那最后一座墓碑上的文字。 “这不公平，有那么多生命因为我而死，凭什么我的心脏还在跳动？”他自责地自语道，将身体更深地埋入脏脏的泥浆之中，因自己那颗不值得跳动的心脏而充满内疚。 身下的泥潭汇成粘稠而沉缓的浊流，拉扯他，埋葬他，似乎想要将他重新推入黑暗的深渊。 一束耀眼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驱散了他的身上的冷寂。 他的心口忽然一阵发烫。 有什么东西轻柔地触碰了他的背部，就像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手。这股温柔的存在抓住他的肩膀，亲切地揉捏着他，呼唤着他。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迎接那束于凛寒之中破空而来的至柔阳光。 那通透澄澈的阳光幻觉般地化作了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有着和煦的笑容和刚毅的轮廓，望着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恍恍惚惚地看着那道如梦似幻的幻影，迟钝地想起这张脸属于他的叔父，本杰明·帕克。 本叔叔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印象里，一直以来都是梅姨在照顾他，和他相依为命，以至于他对本叔叔的印象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记忆如同陈旧泛黄的书页，拍开层层灰霾，抹开斑驳而模糊的印记，才一页页地在他的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段关于本叔叔的记忆。 那是一件已经深埋在他记忆里的遥远过往。 那天的纽约市大雪纷飞，整个城区几乎都被洁白的雪片淹没。 梅姨照例牵着他，在路易斯先生的小卖店买了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趁梅姨不注意，偷拿了小卖部货架上的一块小小的口香糖。 那个时候他还不到六岁，对偷窃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概念，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路易斯先生的小卖店里顺手拿走了一件自己喜欢的小东西而已。 等到梅姨发现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离开小卖店，离到家不到三条街的距离了。 看着梅姨铁青的盛怒表情，他虽然不太明白，但也直觉地感觉到自己犯了错。 梅姨立刻就拽着他回小卖店去道歉，然后特意在钱袋里翻出了五分钱，让他一定要将超过这块口香糖价值的五分钱亲手交给路易斯先生。 他记得那天那段路程，他走得格外艰难。 纷繁苍白的大雪从天幕上垮塌下来，寒风劈头盖脸地吹刮而过，在他的身上不断地堆砌寒冷和刺痛。 委屈和雪花一样越积越多，他恨不得整个人彻底深埋进这场浩浩荡荡的大雪里。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去道歉，也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件没人注意到的小事也要如此大动干戈。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地摆弄着美国队长的塑料小人玩具。 他幻想着以后能成为美国队长和钢铁侠这样的超级英雄，等到他受到万人敬仰的时候，就不用再因为一块小小的口香糖丢人现眼了。 本叔叔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了他的房间。 窗外的雪苍茫纷飞，出乎他意料的是，本叔叔并没有像梅姨一样责备他，反而又给了他一块全新的口香糖。 “嘘，别告诉你婶婶，她知道之后会不高兴的。她可不想让你误以为犯了错还能得到奖赏。”本叔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但想到白天犯下的那个错误，又有些泄气地放下了那块口香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本叔叔单膝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做一件坏事或许会很容易，但做一件好事很难。”他轻声问，“彼得，你以后究竟想做坏人还是想做好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看了看手边美国队长的塑料小人，还有珍藏在床头的那块钢铁侠的金属面具，讷讷地回答说：“我想……我想做一个人好人。” “当一个好人？那可就难了。”本叔叔摇摇头，轻微地叹了口气，“做坏事你可能还会得到不少好处，然而做了好事也未必就会得到奖赏，而且大部分的时候，事实上……我们反而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喜欢的这些超级英雄……更是如此。”他转头看着他侄子珍爱的那些玩具，视线最后落在那个家喻户晓的美国队长塑料玩具小人上，“看看这名优秀的大兵，或许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他也会被敌人的弹片击中，也会流血受伤，他们并非无坚不摧，至少我是这样听说的。” “做一个好人，意味着永远要面对无数的艰难和险阻，你每天都要做出思考和选择……思考自己是否足够坚强，是否愿意为了成为一个好人而付出代价，是否会为了一些疼痛的代价而坚持不放弃。” 他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但也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努力消化这些话。 本叔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这些话的意义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难以理解，我的孩子。”他缓缓地对他说道，一字一句里是满满的郑重，“但答应我，如果你以后决定要做一个好人，那就坚持做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要放弃，可以吗？” 他对此感到有些费解和茫然。 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重新抬起了头，应允道：“好吧……我保证，我永远不会。” “永远？” “嗯，永远。” …… 本叔叔对他的教导，似乎已经潜移默化地深入到了他的骨髓里。 他一直在践行那句看似随意的承诺，哪怕是生命的尽头。 暖热的触感源源不断地安抚他深陷泥沼的冰冷身体。 他试图去抓住那只温暖的手。 但他什么也没能抓到，他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到了依旧是一块墓碑。 只不过那座墓碑上的铭文变成了： 【此处长眠着本·帕克。】 “本叔叔。”他低语着，抬手去触碰那座墓碑，“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但做一个好人，真的太难了。那些代价……让我难以承受。” “我尝试去做我自以为正确的选择，但我总是把事情搞得更糟。” 他哽咽了一下，过分的羞愧让他不敢面对他的叔叔，哪怕只是一块墓碑。 “我以为用心帮助那些误入这个宇宙的坏蛋，解决他们的困难，他们就会真的改过自新，迷途知返，没想到反而害梅姨丢掉了性命。” “我想要和格温在一起，和她共度余生。我愿意用一辈子，夜以继日地去倾听她的声音，和她共享我的一切，但我……但是我……我会害死她，她会因我而死，就因为我肩负着蜘蛛侠这个特殊身份。” 随后，一阵温暖而友好的笑声将他笼罩，宛如一个父亲般的怀抱。 “你又在责怪你自己了，彼得。”有个声音对他说。 他再次感觉到，那只虚幻的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安抚他，帮助他站起身来。《 》 160、第 160 章 彼得用虚弱的手指迎了上去。 凌厉的风声呼啸着穿过墓园，在污水和淤泥的拖拽中勉力抓住那块巨大的墓碑，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墓碑的底座。 他半睁着眼睛抬起了头，意识模糊的暖棕色瞳孔接近失焦。 目之所及是一片模糊而微弱的暖光，恍若忽然落进了一片水面浮光之中。 有一男一女的虚影逐渐凝聚，立于他的面前，轻盈而缥缈的光线抹去了他们的面容。男人有着和蔼的笑容和刚毅的轮廓，女人的身材纤细而美妙，依稀可见不算很年轻，却依然美丽。 他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眼，眼睛里一片惊涛骇浪，呼吸沉重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深水般的寂静。 良久后，他难以置信地轻问：“本叔叔？梅姨？” “彼得，好久不见。” 梅姨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他似乎看到面前的虚影弯腰捧住他毫无血色的脸孔，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一如从前梅姨对他做的那样。 彼得发出了呜咽的低吼，拼命地从泥浆中挣脱开来。 “真的……真的是你们吗？这里究竟是哪里？”压抑许久的疑问在他干涩的喉咙里翻滚着，咬碎了吐露出来。 “这里是你的网，彼得。”梅姨回答他，语气温柔，和以前哄他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我们只知道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会被你的网联系着，哪怕我们已经死去，只不过我们都很难与你相见。” “多亏了那个女孩，是因为她的力量，我们才能和你在这里相遇。”本叔叔补充说道。 彼得满脸不可思议地呆愣住：“你们是说……格温？” 昏昏沉沉的思维猛然一凝，似曾相识的感觉纷沓而至。他恍然记起斯塔克先生的亡灵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他身边的。 但他无法思考更多，胸口里传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窒闷感，是心脏剧烈鼓动的动静，强行中断他混乱无比的思绪。 “梅姨，本叔叔……请帮帮我。”他几乎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声音，开口的语气满是一触即碎的软弱和颤抖，“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半透明的虚影握住了他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和真正的人手一样温暖。 “你担心得太多了，小伙子。”本叔叔的声音响了起来，夹杂着柔和的笑意，父亲般令人信赖，“每一次一有人受到伤害，你总会希望你能用什么方法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却没能做到。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龄的男孩应该承担的。” 彼得先是微微一震，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可是梅姨，你对我说的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一直记在心里。我是蜘蛛侠，我是个超级英雄，我有着常人没有的超能力，就应该去承担这些代价。” 他说到一半又停顿住，感觉着胸口里面低沉而持续的悸动：“这是属于我的诅咒。” “所以你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梅姨反问，声音焦急，充满担忧，“这就像一个怪圈，你把自己完全困在里面了。你的负疚感压垮了你，你只是在惩罚你自己。” “但我确实做错了不是吗？”彼得再次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叔叔和婶婶，浓郁的愧疚从他每一丝表情缝隙里溢出来，“如果不是我，梅姨你还有斯塔克先生……那些人都不会死，所以我才想要做我能做到的一切来补偿。本叔叔也说过，想要成为一个好人，就必须付出代价，哪怕这样的代价我难以承受。” “不，你没有真正理解我那句话的意思。”本叔叔微笑着摇头。 他指了指他侄子的心口，指向那一刻也不停歇地落入寂静之中的，低微而清晰的搏动声。 “想想心跳，彼得。”他说，“彼得，那不是你的心跳，也不是我们的心跳。”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一样，瞬间将彼得耳朵里所有的声音都抽离开来，只剩下空寂无比的胸腔持续地传出低沉而持续的搏动声，细弱但顽强地维系着清晰的节奏。 他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心口，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还是空的，那不是他的心跳。但那一声声的心跳充满了生命力的鲜活与坚强，一遍遍地在他的胸膛里回响，震耳欲聋。 “如果那不是我的心跳，那么……”他的唇间吐出呼吸，胸口仿佛骤缩了好几次，传出来真切而尖锐的幻痛。 “没错，你知道这个心跳究竟是属于谁的。” 彼得抿住嘴唇，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怅然地摇头：“但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的能力和我的诅咒。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 本叔叔罕见地打断了他：“彼得，你所背负的所有罪恶感，还有那些将你拖垮的责任，它们并非源自你不可思议的力量。” “毫无疑问，你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事实上，远在你被那只具有辐射力的蜘蛛咬伤之前，你就已经背负上巨大的责任了。” 本杰明·帕克和梅·帕克将他们的双手放在他们的侄子肩膀上。这一次，彼得终于能够将它们握在自己的手中，借助它们的力量站起来。 “你的面具和你的网之所以存在，并不是用来让你藏在它的背后。” “它的存在也并不是为了让你被愧疚和恐惧消磨殆尽，而是为了支撑你去保护那些需要你保护的人们……那些你所爱的人们。” “彼得，你只是一个人。” “人类总会尽己所能，倾其所有，去爱别人，不管他是不是拥有蜘蛛的能力。” “你可能会犯错误，但你不会放弃，没有人是完美的，就连蜘蛛侠也并不完美。” “你背负着深重的爱，能力越大，爱越深重，责任越大。” 本叔叔和梅姨同时伸开双手，开始漂离，回到一片虚无之中。 “彼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所有你所爱也爱着你的人都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在你的身后守护你，永远……” 彼得再次伸出手挽留他们，但是他的手指只能从低语与微风中划过。 本叔叔和梅姨的鬼魂已经离开了。 但那个心跳仍然在继续跳动着，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坚定地呼唤着他。 噗通……噗通……噗通…… 彼得最后一次抚摸面前的那块墓碑，随后走入了远方的荒芜。 天空暗沉，大地苍白，中间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参照系可以分辨方向，只有无边无际排列的巨大石碑在等待他。 在令人齿冷的寂静与寒冷中，他不停地前进，恐怖的低语和谴责声再也不曾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心跳持续搏动的声音，以及一个亲切而熟悉的嗓音所发出的充满爱意的轻柔呼唤： “回来吧……回来吧，彼得……为了我，回来吧……” 一丝微笑牵动他的嘴角，对着那位他看不见但无比思念的少女轻呼出三个字： “我爱你……” 他找到了方向，加快了步伐，开始奔跑，但不是从黑暗和恐惧中逃跑，而是向着那个等待着，搏动着心跳，跟随它坚定而温柔的召唤跑上去。 他不会死。 他绝对不会再次死去。 他想要回家，去拥抱他深爱的女友，去感受温暖与明亮。 他重复这样的话，似乎把这句话当成了他新的诅咒。 他奔跑着。 渐渐的，他似乎又听到了一种全新的心跳声。 这股心跳的频率强劲有力，节奏狂乱而肆意，如同雷鸣般响亮。 他意识到，那才是他自己的心跳。 格温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督促他向前。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会再次死去。”彼得对自己发誓，“上帝，请不要阻止我。” 他渴望爱，他憎恨死亡。 这一次，他和格温彼此呼应的心跳会将他彻底地带离死亡和黑暗，重回光明之中。 ———— 彼得颤抖着醒来的时候，瞬间对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瞳。 面前的少女一手叉腰，微微俯身，紧盯着他的脸，微眯的双眸仿佛一片燃烧着的蔚蓝大海。 见他悠悠转醒，少女的一侧嘴角微斜，笑着说道：“你终于醒了。” 说完，少女微微退开了一个身位，嘟囔道：“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你真的死掉了，还好你没事，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彼得怔愣了一下，一直等到空白的思绪有了些许波澜，才试着站起来。 他轻轻掀眸，看向对面的少女，一模一样的样貌，同样浅淡璀璨的白金色长发，以及那双好似焰火翻涌的明亮蓝瞳。 但是……总感觉不一样。 他停滞了半秒，眼神微微闪动了一瞬，全身的肌肉顿时紧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格温。”他咬牙挤出几个单词，嗓音嘶哑得吓人，“你是谁？” 少女停驻在原地，叉着腰挑了挑眉。 “啊哈，那么快就发现了，我还以为你很好糊弄呢。”她笑着说。 彼得迅速地按动腕间的蛛网发射器，但少女已经在刹那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 少女的声音再次从他的头顶传来。 她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轻盈地倒立起来，那头白金色长发倒垂下来，流泻的发丝浅淡纯粹，仿佛流淌着星光。 “我叫格温·史黛西，来自另外一个次元。”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倒悬着对视上彼得不可思议的双眼。 “然后……” “我是一位蜘蛛侠。”《 》 161、第 161 章 好吧，各位。 让我们再从头来介绍一次。 她的名字叫做格温·史黛西，来自编号65的宇宙。 她被一只受过辐射的蜘蛛咬了，然后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她成为了她所在的宇宙里唯一的蜘蛛侠……一位女蜘蛛侠。 她和好友玛丽·简·沃森组建了一个名叫玛丽珍的乐队，担任了乐队里的鼓手。她从高中升入大学，并时刻周旋于打击犯罪以及隐瞒身份兼顾学业的双面生活中。 她曾无数次地拯救了她所在的纽约市，但是她却没能救下她最好的朋友……彼得·帕克。 再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她毫无征兆地来到了另外一个宇宙。 好在穿越宇宙的状况对她来说并不算陌生，并且她现在也已经通过这个宇宙的毒液共享给她的记忆，完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格温……准确来说应该是来自地球65的蜘蛛格温，轻盈无声地倒立站在一根横亘的纤细蛛丝之上，速度快到彼得都没能看清。 “嘿，小伙子，冷静点儿，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位蜘蛛侠。”她捉住空中倒垂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声音和彼得熟知的格温一模一样，语调却上扬得更加轻快，“只不过我来自另外一个次元。” 彼得短促地吸了好几口气，瞪圆的双目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你……真的是蜘蛛侠？”他结结巴巴地说，说着往后又退了一小步。 他当然知道其他多元宇宙存在着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蜘蛛侠，但眼前这个女孩简直和格温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神态和语气都截然不同。 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诡异反差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于是在心底由衷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 蜘蛛格温从鼻子哼了一声，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之前就已经摔死了。”她抱着胳膊说，“你刚才的状态很不好，脉搏几乎都要消失不见了，但我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所以一直守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差点儿被死亡埋葬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必须经历的事情，是构成我们命运的一个重要的节点（织网事件），但我们总会渡过这个难关，从地狱的边缘归来。”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两腿一折，重新翻转了回来，端坐在蛛丝之上。 “这是我们的不幸，也是幸运。”她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彼得将信将疑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放松了警惕。 谁让他遭遇过的众多敌人总是喜欢用幻觉之类的精神攻击对付他，搞得他现在已经草木皆兵了。 不过经过刚才一番质问，他已经相信了蜘蛛格温的话。 他颇为歉意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很抱歉，因为你和我女朋友……我的格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我差点儿以为你又是哪个反派制造出来迷惑我的幻觉。” “不，我们长得并不一样。”蜘蛛格温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摊开双手，“你觉得我们长得完全一样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你女朋友的身体。” “你说什么？！”彼得惊叫出声。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占据了我女朋友的身体？！”一想到格温那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却在蜘蛛格温的擅自控制下，被迫在蛛丝上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他慌乱得差点儿跳起来，“你居然用我女朋友的身体做这样的动作！简直太危险了！”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蜘蛛格温狐疑地打量他，“你不是早就已经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了吗？” 彼得猛然想起上次至尊圣所内发生的惨剧，脸颊好像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但他很快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不高兴地瞪着蜘蛛格温，“我是说你刚才那些倒踩蛛丝的操作，展现出来的完全是蜘蛛的能力，我可不认为格温的身体可以做到这一点。” “哦，你问这个呀，其实很简单。”蜘蛛格温笑了起来。 她掐了掐身上的衣料，原本轻薄绵软的棉布瞬间化为了液状物质，褪去真实而有质感的色彩，显露出粘稠漆黑的颜色。 变成了彼得已经十分熟悉的一种生物——共生体。 “这种共生生物拥有神奇的拟态能力，不仅能够模拟成任何物体，还能完美复刻出蜘蛛侠的能力。” 蜘蛛格温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扑闪了好几下，表情尽显出俏皮和随性。 “所以你不必如此惊慌，在共生生物的帮助下，这具身体是不会轻易受伤的。” 彼得微微抽搐眼角。 上帝啊！她居然还让危险的毒液附身在了格温身上！！ 情况听起来更加惊悚了！！！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采取措施，把这个可恶的蜘蛛女从格温的身体里赶出去，但又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于是只能颓丧地耷拉脑袋，嘴巴怔然地嘟囔起来：“有个奇怪的女人占据了格温的身体……该死的魔法……肯定又是斯特兰奇搞的鬼……我必须赶紧去找斯特兰奇………” 好在一个清灵而耳熟的声音及时唤回了他快要崩溃的思绪：“彼得，不用担心，我也在这里。”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发现面前的少女好像又转变了神情，眉眼间流露的神态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对方的脸，充满犹豫地问：“格……格温？” 少女点了点头，满怀歉意地说：“是我把她召唤过来的，不是奇异博士的错，也不是她的错。” 还不等彼得反应，她又自顾自地噘起嘴，用不满的声音抱怨起来：“没错，我才是被迫来到这个宇宙的。”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种过于明显的割裂感，就像是同一个人的多重人格在互相对话一样。 彼得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到底什么状况。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尝试理清混乱的大脑，理解现在的情形。 在经历一番几乎能让他的大脑宕机的头脑风暴后，他无比艰难地挤出了这个问题：“所以……你们两个人现在共用同一副身体？” “可能……也许……还不止两个。”格温小声地吐槽，眼神有些游移。 “这样会很影响身体的正常行动。”蜘蛛格温补充回答，“所以我们商量好了，现在是需要战斗的特殊时刻，就由我来控制这副身体。” 彼得黑着脸，强忍着忧虑和慌乱，手足无措地问道：“可是格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难道斯特兰奇之前施展的咒语变得更加失控了？” 格温尴尬地笑了笑，闪烁其辞地说：“这件事很复杂，我现在也没办法和你解释，总之这位蜘蛛格温是一位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就像本哥和你的关系一样，她也是我在另外一个宇宙的同位体，况且她还是一名超级英雄……” 话音未落，蜘蛛格温就重新接管了身体，她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摆了摆手：“好了，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可以留到以后再慢慢纠结，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是解决近在咫尺的危机，不是吗？” 彼得只能咽下更多的疑问。 他将紧绷的注意力转移开来，开始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他们现在依旧身处于奥斯大厦的内部。 越来越多思绪得以回归，填满原先的空白，他确实回想起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 他懊恼地一拍脑门：“糟糕了，康纳斯博士！” “我之前遇到了哈利·奥斯本，他说康纳斯博士已经制造出了能够治疗混种生物的血清。”他忧心忡忡地对蜘蛛格温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康纳斯博士，我怀疑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他手上的血清，对我们来说……非常关键。”《 》 162、第 162 章 确定了目标之后，行动迫在眉睫，他们必须在奥斯大厦里找到康纳斯博士。 这栋坚固如堡垒的大楼只有一到二十五层是普通办公区，但地下五层和二十五层以上则是防备森严的禁区，几乎每一个区域都有监控监视，还有无数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和银貂雇佣兵，以及装配了斯塔克科技的守备机器人巡视。 不过彼得已经摸清了这座堡垒的结构，绕开守卫简直轻车熟路。 于是，他和蜘蛛格温心照不宣地一齐来到了老地方，漆黑一片的电梯井。 蜘蛛侠从来不走正路，通风管道或者深井横梁才是适合他们的通道。电梯井内钢缆密集交错，刚好可以供他们在其间随意移动。 彼得转了转手腕，确认蛛网发射器没有异常之后，转身望向身后。 蜘蛛格温还在纠结那一头蓬乱的长发。 自从成为了蜘蛛女侠，为了方便打击犯罪，她就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短发，现在这样过长的头发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她只能费劲地把它们逐一捕捉起来，简单地束成一个马尾。 彼得瞥了她好几眼，轻轻地咳嗦了一声，还是没忍住地问了出来：“我怎么感觉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尤其是对于穿越宇宙这件事，要知道我第一次见识到多元宇宙存在的时候可兴奋了。” 蜘蛛格温将剩下的几缕头发撩到耳旁，眯起眼睛微笑：“是吗？我明明很惊讶啊。” 说完，她故意张大了嘴巴，装作惊诧的样子感叹了一声：“哇哦！多元宇宙！” 全是肉眼可见的虚假与浮夸。 彼得哽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憋回了所有的疑问。 “好吧……”他故作平静地发射出一根蛛丝，黏住电梯井中的钢索，但拖长的声音藏不住那一丝委屈和受伤。 见他这副失落的表情，蜘蛛格温忽然改变了主意。 “行吧，我承认我早就已经知晓多元宇宙和穿梭时空了。”她坦率地笑着说，将悦耳的嗓音意义不明地拖长，听上去好像有些揶揄的意味，“不过……这都多亏了地球199999的一个小书呆子以及一个一听绰号就应该被剥夺营业执照的奇怪医生。” “地球199999……是多元宇宙的编号吗？书呆子和奇怪医生又是什么？”彼得不明所以。 蜘蛛格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率先跃进了电梯井，借着蛛丝轻盈地落在一根钢筋的中段。 她身上的共生体发生了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短裙流动成了黑白相间，再点缀上粉蓝色网格的紧身衣，很迅速包裹住她娇小纤细的身材。 几束微光反射进电梯井的孔洞之中，她站在朦胧的光束里，冷质的战衣熠熠生辉，如同一位被偏爱的绝世舞者。 “你应该庆幸被召唤过来帮你们忙的人是我，而不是奥托或者米格尔。”她望向彼得，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敢打包票，如果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见到你，一定都会动手先把你大卸八块的。” 她故意在大卸八块这几个单词上留下了重音，听起来颇有种不似玩笑的认真感，足够唬人。 彼得大吃一惊：“米格尔……奥托……这些人是谁，我以前有得罪过他们吗？” 他开始绞尽脑汁地在记忆中搜刮这两个人名，一无所获之后又觉得其中一个名字听起来略微有一点儿耳熟。 奥托……奥托…… 旋即，他的思维恍惚了一瞬，一个狞笑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萦绕。 那张狂的笑声属于一个留着西瓜头的微胖中年男人，四根巨大的机械触手从他身后缓缓伸出，灵活得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在他和斯特兰奇搞砸遗忘咒语之后，那个男人就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了在混乱的大桥上，冷酷无情地操控那几只机械触手抓住他的脑袋，凝视着他的面罩，顶着狰狞的笑脸说道：“你好啊，彼得。” 那个男人是章鱼博士奥托·奥克塔维斯，来自那个年长的彼得二号的宇宙。 彼得回过神儿来，一股恶寒油然而生，从他的脊梁骨朝着头顶窜上去，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心有余悸地咽了一口唾沫：“你说的那个奥托……该不会就是章鱼博士奥托·奥克塔维斯吧？” “没错，就是他。”蜘蛛格温朝彼得扬了扬下巴。 “不过我说的那位奥托已经不再是你所熟知的章鱼博士了，他在他所在的那个宇宙里，变成了我们当中的一员。”她抓了把发丝，然后兜上兜帽。 所有清濛亮眼的淡金色被网进宽大的帽檐之中，像坠落夜幕的星辰拖尾，滑擦着消失在视野里。 “他变成了‘蜘蛛’。”她说，“他以究极为名，成为了究极蜘蛛侠。” “不仅格温变成了蜘蛛侠，就连章鱼博士也变成了蜘蛛侠，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我感觉头好晕。”彼得愣了好一会儿，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一时转不过来思绪，“我以前一直以为平行世界的蜘蛛侠也都是彼得·帕克来着。” 蜘蛛格温咧嘴一笑，旋即垫了垫脚，轻轻在钢索上跳了跳，向上发射出一根蛛丝，眨眼间就转移到了蛛丝上。 一系列动作说不出的优雅流畅。 “大部分的蜘蛛侠都是彼得·帕克……你的变体，但也有少部分是别人，其中他们很多都与你有关，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命运的选择。” 她朝彼得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跟上她的步伐后，才继续说道：“至于米格尔……米格尔·奥哈拉，他来自编号928的宇宙，一个时空进程处于2099年的未来世界。呃，他同样也是蜘蛛侠，不过外形像是个忍者僵尸蜘蛛侠，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是个好人。” 彼得跟上蜘蛛格温的脚步，落在她方才停留的地方。 “既然奥托已经不是章鱼博士了，为什么还会来找我的麻烦？”他消化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太明白蜘蛛格温的意思，只能困惑地问，“而且我百分百肯定自己并不认识你说的这位……米格尔·奥哈拉？” 蜘蛛格温用脚后跟震了下蛛丝，轻盈似烟雾般升腾而起，跳到了更上面的那根蛛丝上，才又停下来等着彼得。 “关于这件事，你真的应该好好地自我反省一下。”她正色起来，细滑美好的嗓音沉了沉，语气幽怨，“你难道忘记了，你和那个魔法师一起造成的破坏吗？” 她抱着胳膊，微眯的双眼死死地凝视着彼得一脸茫然的表情。 “地球199999不就是你所处的这个宇宙的时空编号吗？” “小书呆子，你们差点儿毁了众多的多元宇宙。”她沉声说，“就连我所在的宇宙都被波及到了。” 遗忘咒语的暴走引发了多元宇宙危机，造成了维度混乱，宇宙之间的界限变得不明晰起来，无数人在不经意间，掉入了错误的维度。 “某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我原本还在享受我的草莓奶昔，就看到根本不属于我那个次元的秃鹫和犀牛人突然在我的纽约市横冲直撞。” 彼得被蜘蛛格温盯得浑身发毛，又实在心中有愧，只能坑坑巴巴地道歉：“抱……抱歉，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虽然感觉现在说这句话已经晚了……” 蜘蛛格温气呼呼地呵呵一笑，摆了下手。 “奥托和米格尔利用未来科技发明了可以穿梭次元的时空机器，通过机器实现了维度跃迁，才将那些错误出现的异位人送回他们对应的宇宙。要不是他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麻烦。”她咬牙切齿，“受过他们照顾，我倒是也挺乐意帮助其他人收拾他们维度的烂摊子，但我来之前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把多元宇宙搞得一团糟的小书呆子。” “我很抱歉。”彼得大气都不敢喘，半天只能憋出一句。 见蜘蛛格温不再多言，他才讪讪地继续跟了上去。 他仔细地思索刚才的对话，愧疚的心绪退减了一些，回出了些别的味儿来。 蜘蛛侠们联合在一起对付了那些敌人！ “听你刚才的意思，你们有一个属于蜘蛛侠的联盟吗？”他兴奋地喃喃起来，“这听起来未免也太酷了！” 在复仇者联盟的经历永远是他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一部分，即便他早就已经自立门户，成为了一名独立英雄，他依旧对英雄联盟组织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怀。 如果蜘蛛侠和复仇者联盟一样，也有个蜘蛛联盟的话，是一个聚集了所有宇宙蜘蛛侠的精英团体，感觉会是个非常酷炫的组织。 “不，没有蜘蛛联盟。”蜘蛛格温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彼得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懊恼的哀叹。 既然蜘蛛侠们都联合到一起了，为什么不干脆成立一个蜘蛛联盟呢？ “我也只是听奥托提起过一些‘蛛网’的事情，我和他们的交集也仅限于一起解决了那些因为时空混乱而闯入其他世界的错误人，我们之间并没有联盟的存在。” 蜘蛛格温的动作顿了顿。 “聚集对我们蜘蛛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的气息如果太过浓烈的话……可能会吸引来一些极度可怕的危险。”《 》 163、第 163 章 “什么是……极度可怕的危险？” 彼得茫然地发问。 在刚才短短数十分钟的时间内，眼前这个女孩所说的话已经无数次地颠覆他的认知。 他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能威胁到强悍的蜘蛛侠们。思考无果后，他只能盯住蜘蛛格温，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丝愚弄他的迹象。 然而遗憾的是，他暂时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事实上，我也不清楚。”蜘蛛格温皱眉，“奥托也只是这样告诉了我，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 她说完，很快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下一秒又消失在了原地。 “小书呆子，也许他完全是在吓唬我也说不定，你不用放在心上。”她轻快地安慰说。 彼得晃了一下神，连忙跟上去。 “那好极了。”他嘀咕道，“如果你不再称呼我为小书呆子，就更好了。” 蜘蛛格温回头看他，漂亮的脸庞上带着几分狡黠，爽快地应承下来：“那好吧，我以后就直接叫你彼得好了。” 彼得再次愣住了。 “可以吗？”他问，“在你的世界，应该也同样有着一个彼得·帕克才对。你直接叫我彼得的话，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见彼得已经跟随了上来，蜘蛛格温像瞬移那样闪动到另一根钢索上。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她眨眨眼，“我已经能清楚地区分不同多元宇宙变体的区别，虽然变体们有着同样的名字，却一直都是不同的个体，名字只要方便称呼就好。你当然也可以叫我格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格温……”彼得沉吟了片刻，点了下头，“蜘蛛格温。” 他加快脚步，跳到了蜘蛛格温的身侧，和她并肩前进。 不过几个呼吸回转，分布在四周的钢索和蛛丝都在他们极快的速度下一闪而过，杂乱稀微的光线和电梯井洞单薄的灰黑色彩也被他们轻松的步伐轻易地碾压而过，飞快地流逝。 而少女那抹纤细轻盈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清晰的存在于他的感官之中，无比鲜活地跃动在他的身边，不再像以前那样似乎永远被一触即碎的脆弱笼罩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当然知道多元宇宙的都是不同的个体，不能完全算做同一个人。 但对于蜘蛛格温刚才的那番话，他却有着一些不同的看法。 虽然是不同的个体，但这些个体都有着太多相似的人生轨迹，只不过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命运。他们或许截然不同，依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就像在同一个人身上，展现出无数不同的可能性一样，即便有些可能性是他之前从未联想过的，又或者说可望而不可及的。 无论如何，每一种可能性都有可能成为现实，在某个宇宙中上演。 比如出现在他眼前的这种可能。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不禁连声感叹起来，“我还是不敢相信，在某个平行世界里，格温和我一样，都是蜘蛛侠。” 如果他和格温能像蜘蛛格温一样，在纽约市比翼双飞，成为一对超级英雄伴侣，一起打击犯罪。 那样的话，他再也不会担心格温的生命会因为他受到威胁，也不用再独自承受肩负责任的压力和孤独，可以毫无保留地和最亲密深爱的人分享他的一切。 这将会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人生！ 他光是想象了一下，就已经很羡慕了。 过热的血液直直地往上涌，从耳根烫到了脸颊，他双颊绯红地问：“冒昧地问一下，你那个世界的我，那里的彼得·帕克和你……是不是……是不是情侣呀？” 问完他才恍然惊觉，自己问出的问题有些过于私密了，于是又连连摇头否认。 “啊非常抱歉，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其实是……他和你一样吗？他也是蜘蛛侠吗？” 问着问着，彼得就发现，蜘蛛格温忽然停了下来，用一种难言的神情回头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虚虚晃晃地浮动在周围，她垂在帽檐间的眉眼含着隐秘而浓郁的哀伤，空洞深沉的瞳孔在空旷的电梯井里没有任何生气，却意外地有些发亮，似乎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怎么了？”彼得也一头雾水地停了下来，望向蜘蛛格温，怀疑自己刚才嘴笨说错了话。 所有的声响包括彼此的呼吸声都在一瞬间被凝滞的寂静切断。 两个人之间的阴影在相隔距离中沉闷地蔓延开来，变成接近窒息的缄默，压碎了原本愉快轻松的氛围。 诡异的沉默让彼得无所适从，终于后悔自己方才的轻率，好奇和不解全都渐渐转化为了慌乱。 他吸了下鼻子，笨拙地道歉：“看来我实在是有点儿失礼了……抱歉。” 蜘蛛格温半垂着眸子，细密如鸦翅般的长睫下透露出点点黯淡的蓝色。 “彼得……我的彼得……”她的声音轻而又轻，喑哑到像是不断挣扎才发出来的艰涩杂音。 一脸傻笑的少年逐渐唤醒了她尘封的回忆，然后再蔓生出绵密的刺痛。 “你的彼得怎么了？”彼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他看到在漫长的停顿之后，少女垂叠的睫毛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缓慢地掀抬起来。 紧接着，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彼得瞪大眼睛，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在阵阵剧痛过后，后知后觉地捂住红肿的侧脸。 然后，他的脚步节节后退，颤抖着手指指向跟前的人，震惊成了结巴。 “你你你……你……” “没礼貌的蠢货！”少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吹了吹手指甲，“这种操蛋的问题不是你能问的！” 彼得呆若木鸡。 这个语气，这个手法，这个力道……都让他似曾相识！ 他差点儿没跳起来：“你是上次那个恶灵！你怎么又附身到格温身上了？！” 少女冷哼了一声，既没有否认，也不拿正眼看他。 彼得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狂奔到至尊圣所把奇异博士斯特兰奇摇来。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再度垂眸看向了他。 轻盈温润的水汽氤氲在那双蓝眸之中，原本冰冷的眼神清澈成微微透明的淡蓝色，无比温婉地流转起来。 “小彼，你刚才不应该问出那个问题。”格温的声音总算响了起来，但这次也饱含了责备的意味，“随意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而且刚才出现的那个女孩也不是恶灵，她也是我……她是编号1610的平行世界的格温·史黛西。恶灵这样的称呼太失礼了。” 彼得一愣，顿时哑口无言，原本梗着的脖子也缩了下去，唯唯诺诺地低下了脑袋：“格温，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时，蜘蛛感应突然刺痛了起来，预警他附近有不同寻常的状况。 他几乎是立刻就竖起了耳朵，很快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动物嘶鸣声隐隐约约地从电梯井的上方传来，伴随而来地还有一些撕咬挣扎，以及物体掉落粉碎的声音。 蜘蛛格温也警觉地感应到了危险，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 两人对视了一眼，即刻赶往蜘蛛感应提醒的方向，一前一后地跳出电梯井，来到一片幽静的实验区。 昏暗的环境内，破碎的仪器和管道震颤着嗡嗡的轻响，赤红色的警报提示灯和蓝绿色的照明灯互相交织，晕染出朦胧模糊的斑斓光芒。 彼得和蜘蛛格温环视了片刻，很快就发现，在横跨不同实验区域的金属栈桥上有一道不同寻常的人影。 一个头发灰败发白的男人正佝偻着身子捂着胸口，病态苍白的双唇不停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一种更类似野兽而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响。 “康纳斯博士？”彼得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他想找的康纳斯博士。 但显而易见的是，博士现在的状态很不妙。 康纳斯博士抬头看向两位不期而至的蜘蛛侠，浑浊不堪的眼瞳立刻颤缩起来：“蜘……蜘蛛侠，快……快走……我就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博士的话音未落，彼得就惊恐地发现青绿色的鳞片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皮肤上冒了出来，在不出几秒钟的短瞬时间内，就变成了一层坚硬的鳞甲。 康纳斯博士的身体也跟着一起膨胀变形，空荡荡的断臂处长出一只尖锐的利爪，尾椎伸出粗壮的长尾，迅速地异化成了一只站立的半蜥蜴怪物。 蜥蜴怪物仰头长啸了一声，没有任何犹豫就向两人冲撞而来。 “看来血清的事情，你要待会儿才能问他了。”蜘蛛格温吐槽说。《 》 164、第 164 章 蜥蜴人。 她最不想面对的对手。 这个怪物有着布满密集细鳞的绿色外皮，蛮横有力的粗壮长尾，深黄浑浊的竖瞳尖细如刀，冷血的颜色再也看不清原本透亮的底色，被彻底异化的头颅失去了原本的面目，只剩下了半人半爬行生物的可怖模样。 就像那个时候，她也没能辨认出蜥蜴人原本的样子一样。 对她而言，那是一个永生难忘的一天，也是从那天开始，她的世界翻天覆地。 在那以前，她的世界是由明亮的色彩晕染而成的，如同水墨画一样清亮鲜透，没有任何阴霾，但在那之后，原先的世界由五彩斑斓沉淀成了灰暗和阴郁的颜色，只剩下黯淡无光。 那天……是彼得死去的那一天。 对她来说，彼得是不一样的。 彼得是她相伴十多年，从彼此有记忆开始就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是她最信赖也最亲密的朋友。 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流转的光辉总是如同清亮温润的水汽一般氤氲在他的眼底，澄澈到微微透明，就像是艳阳天里的瑰丽阳光。 即便他总是戴着一副笨重的眼镜，也遮不住那双眼睛沁人心脾的明亮。 每次注视她的时候，他总是低垂下头，修长细密的睫毛在瞳仁里投下细小的影子，将那抹琥珀色浸没在若有若无的淡淡阴影中，认真而专注地将她的模样锁在眼里，然后再展露出一抹松快的笑容。 有彼得在的时候，她对未来的想象很简单。 或许她以后会和自己的警官父亲一样，贯彻她从小接受的正义熏陶，为纽约市的和平安宁作出一份贡献，又或者投身于她钟爱的音乐事业，和好朋友玛丽·简·沃森组建一个乐队，以架子鼓手的身份进行全国巡演，以及……她会和她最好的朋友彼得永远在一起。 她从未考虑过彼得离开她这一选项，因为过去无数的岁月和时光里，他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们两家的住所紧挨在一起，就连在一起吃饭都成了理所应当的日常。 他们一起迎接春去秋来，一起见证夏至冬过。 她会在鸟声簌簌的清晨，拉开房间的窗户，在过滤进来的片状晨曦中，和窗户对面的彼得笑着道一声早安。 她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和彼得一起枕着舒缓的音乐和轻吟的微风，兴致勃勃地交流各自了解的趣闻。 她会在夕阳沉落的黄昏，迎着潮热的晚风，和彼得并肩走过铺了满地的灿烂霞光，才依依不舍地和对方道别。 他们总是有着毫无营养却总是聊不完的对话，一起做着无关紧要却割舍不掉的琐事。这样的回忆太多，多到几乎组成了她记忆中美好片段的全部。 她以为会一直如此，永远如此。 大概对她而言，彼得早就已经不再只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家人，是她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直到她的命运被一个意外彻底地颠覆了。 在她十五岁那年，她去参加了一个关于放射现象的展览会。在那里，她不小心被一只受过辐射的变异蜘蛛咬伤了。 蜘蛛的咬伤赋予了她类似蛛形纲生物的超能力，预知危险，手部和脚步散发的生物电带来的粘附性，远远超越常人的身体强度，速度和力量…… 她成为了蜘蛛侠。 一开始她欣喜若狂。 她以为蜘蛛能力是一种恩赐，拥有了这种神奇的力量，她就可以帮助父亲乔治打击城市犯罪，还可以保护彼得，让他远离困扰他许久的校园暴力。 彼得瘦削俊秀，性格腼腆害羞，也没有除了学习之外的特长，是一个标准的文弱书呆子。 她不觉得这样的彼得有什么不好之处，但学校里的某些人显然不这样认为。 像彼得这样深受老师喜欢，却没有什么社交的三好学生，反而是校霸们最看不起的类型，是他们最记恨，也最执着下手的欺凌对象。 这样的现象在她和彼得升入高中之后日益严重起来，一个叫弗莱士·汤普森的校霸盯上了彼得。 彼得时常会被汤普森堵在食堂或者男厕所羞辱，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帮助彼得却有心无力。 在她获得蜘蛛能力后不久，学校举办春季舞会的前夕，彼得就又被汤普森带人欺负了。 她刚刚结束一次糟糕而不熟练的城市巡逻，回学校的时候就看到彼得被弗莱士狠狠地攥住衣领揍了一拳，最后推倒在地上。 彼得的眼镜在汤普森那一拳的作用下大力地甩飞出来。摔倒后，高度近视的他不得不颤抖着手指在地上摸索掉落的镜架，而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她顿时怒不可遏地冲了上去，挡在彼得的面前，冲着那些欺负他的人，尤其是为首的汤普森，恶狠狠地警告道：“你们谁再敢碰他一下，就等着我来收拾你们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校霸听了她的话，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肆意地嘲笑了起来。 他们捂着肚子，指着倒地不起的彼得狂笑不止：“哈哈！帕克！瞧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连史黛西都比你爷们儿多了！” 她刚想反驳他们，却被彼得轻轻地拉住了衣角。 一回头，她看到了彼得的双眼。 光线在他的眼中汇聚成带着锋芒的锐利，再隐没在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此刻她熟悉中那个向来温和柔软的少年被炽烈的阳光照射着，却看起来像是一道被黑暗无限拉长的阴影。 直到围观人群了然无趣地四散开，彼得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踉踉跄跄地捡起碎裂的眼镜。 她站在一旁，握紧了拳头又慢慢地旋松开来。 “我会保护你的，彼得。”她攥住彼得的手腕，对他说，“我向你发誓，他们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彼得怔然地望了她好一会儿。 “没关系的，格温。我想他们以后一定不会再欺负我了。”他扯了扯嘴角，苍白的嘴唇恢复了一些血色，笑容变得如同往常一样，“或许就在不久之后。” 太阳缓缓地沉落了下去，傍晚的天边铺满了如血的夕阳，颓靡的光色将地面上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她抬起了头，张了张口。 很多想说的话盘桓在她的嘴边，哽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书包里正藏着一张面具……那张蜘蛛女侠的面具。 她的父亲史黛西警官一看到以超级英雄身份出现的她就满脸窝火，坚决否认她这个义警的正义性，还有一个嘴臭又可恶的媒体人j·乔纳·詹姆森，也总是谴责她毫无责任心且自以为是地滥用她的超能力。 她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或许她应该等到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超级英雄之后，等到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真正保护彼得的时候，再把这个秘密告诉彼得，她想。 所以最后，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她看到了落日余晖最灿烂的时刻，整个地平线都燃烧成了金红色，好像要把所有的绚丽与美好都展现在这一刹那。 那么美……却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尽头。 她曾经以为她足够了解彼得。 但她错了。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彼得早就已经知道了她蜘蛛女侠的身份，而她对彼得的内心却一无所知。 在她还在沉浸在扮演义警的蜘蛛女侠身份中时，她和彼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 》 165、第 165 章 一切都早有预兆，只是她没有在意。 直到最后，已经无法挽回。 春季舞会对她来说本应该是一个美好之夜。 宽敞喧闹的舞厅光影浮动，衣香鬓影的少男少女们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嗡嗡淡笑。 那天她特意打扮了很久，挑选了粉红色的舞裙再外搭一件俏皮的小西装，拖长的薄纱裙摆在迷离的灯光下流转着光芒，晕染得像是鲜花一样。 但她没想到，期待了很久的春季舞会变成她的噩梦。 当她还在人群里寻找她的舞伴彼得的身影的时候，她的蜘蛛感应连同整个舞会会场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无数金属在哀鸣。 一个半人半蜥蜴的巨大阴影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那个蜥蜴怪物践踏着满地狼藉的碎片，澄黄的竖瞳火烛般明亮。它对着她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随后便向人群中的汤普森撞去。 怪物可怕的嚎叫凄厉得让人血液倒流，逼得众人四散逃离，而她利用这点儿混乱的间隙套上了她的粉帽蛛网战衣，化身成了蜘蛛侠女侠。 她截住了那只怪物。 她用蛛丝拖住了怪物，救下了汤普森。怪物挣扎着咬向她的脑袋，有些气愤的她用力朝怪物的腹部踢去。怪物应声飞出，巨大的身躯撞到墙壁上，滚落一地的钢筋和水泥。 紧接着，更多坍塌的舞台支架接连砸落到了那怪物的身上，它拱起身子抽搐不止，在废墟里痛苦地哀嚎。 再然后，那个怪物不动了，转而用那双深黄浑浊的竖瞳望着她。 望着她…… 认真而专注地将她的模样锁在眼里。 啪嗒一声。 她跳落回了地上。 人群早就逃散殆尽，只有她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在那一刻，她居然在怪物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之人的影子。 耳畔的寂静震耳欲聋，血液在她的五脏六腑沸腾奔涌。 在昏暗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那个怪物的绿鳞剥落，长尾退化，异化的身体开始萎缩，逐渐蜕去了蜥蜴的特征，慢慢地缩回了原本的模样，变回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苍白人形。 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望着她，接近干枯的双唇一张一合。 他说：“格温……” 他唤出了她的名字。 他是…… 那一刻，她的世界坍塌成了一片血红。 纷乱嘈杂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轰鸣，她的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撞得她肋骨生痛，并很快蔓延成剧痛。 “彼得？！” 声音终于冲破了封闭的喉管，她痛苦不堪地过去抱住了他：“不不不……不要……你究竟做了什么，彼得？” 彼得朝她缓慢地抬起了右手，像是要揭下她的面具，抚摸隐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 “别担心，格温……一切都会变好的……”他艰难地微笑。 她却愣住了。 蜘蛛感应一刻不息地提醒她，警车即将赶到这里。 空白的大脑忽然闪过一个强硬的念头。 她……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就是蜘蛛侠。 绝对不可以。 嘶哑的声音忽然破碎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地停住了他的手。 远处隐隐约约响起了警笛声，她哽了一下，口不择言地问：“格温……谁是格温？” 彼得的双眸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费力地开口，用尽最后的气力翕动苍白的双唇。 她凑近得很近，才听清他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只是想……只是想……想变得和你一样特别。” 那是彼得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呼吸尖锐地在她的喉咙里刮割起来，她紧紧地拥着彼得还有余热的身体，不停地叫着彼得的名字，让他不要离开自己，直到她的父亲史黛西警长持枪找来。 她只好仓皇地逃离了那里。 自那以后，她的生活崩塌得一团糟。 彼得死了，而她被警方当成了杀害彼得的凶手。全纽约市的人都把她看作祸害，听信了新闻媒体散布的谣言，加入了声讨她的行列之中，包括彼得的叔父，她敬爱的长辈本叔叔。 她无力辩驳，只能找到曾在她和彼得的高中任教，痴迷爬行类基因研究的科特·康纳斯博士，质问他是不是他将彼得变成了蜥蜴怪物。 “是你干的好事，康纳斯？！”她愤怒地用蛛丝将康纳斯倒吊起来逼问，“就是你欺骗了彼得！是你诱惑他给自己注入了蜥蜴的dna？！” “不！不要伤害我，求求你！”康纳斯涕泗横流地求饶，“我发誓我没有干过……我甚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场拷问注定没有结果，最终她放走了康纳斯博士。 她摘下了面罩，久久地停留在康纳斯的实验室里。 月光渗进夜空，晕开一片惨淡的暗白，破碎的玻璃上倒影出她同样惨白的脸。 “你到底想找到些什么呢？”她凝视倒影中的自己，问道。 彼得说，想变得和她一样特别。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就像她也经常搞不清楚彼得对于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一样。 她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她的问题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回廊，回声又寂寞又空旷。 她得不到问题的答案。 而且她已经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那个唯一知道答案的人永远地离开了她。 所有的疑问和不甘，所有她想要诉说却说不出口的，想问却无法询问的，一切的一切……都只能伴随着她的面具永远地深埋进她的心底，变成不可言说的秘密。 她再也无法见到他了，他也永远无缘倾听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命运。 她看到了很多蜘蛛的命运，也看到了很多“她”的命运。 命运不断重复，恒常不变，不管是哪一次，她和彼得都注定会失去彼此。 她甚至是幸运的，因为在大多数时空里，死去的那一个总是格温·史黛西。 一张庞大的网牵引着她走向既定的命数，她无法逃离。 她只能尽可能地做她能做的事情，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迎接未来的命运。 未来的命运…… …… “……格温！” “……蜘蛛格温！” “……蜘蛛格温！蜘蛛女！” 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遥远的现实泛起光痕，重回清晰，狂风伴随着失重感呼啸而至。 她似乎落到了风里。 倾倒的世界中，她向着深渊急坠，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她，抓住她。 就像她既定的命运一样。 记忆回涌了上来，她迷糊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想起来了，在几秒钟之前，地球199999的科特·康纳斯博士变身成了蜥蜴人，旋即向她冲了过来，然后赠送了她一记力道十足的甩尾。 然后……然后…… 突然，一根蛛丝死死地捆住了她的腰。 “你……”她愣了一下。 一个红蓝色的身影朝她追来，在她的视野里清晰陡然清晰。 她总算清醒了过来。 一双宛如琥珀的棕色眼瞳映入她的眼帘，沁润着清亮至极的澄澈。 和她的彼得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地球199999的彼得·帕克正怒视着她，怨念地碎碎念起来。 “该死的，你还好吗？我刚才还以为你已经晕过去了。”他用飞快的语速喋喋不休地抱怨，“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就算你不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也请你好好珍惜一下吧，可以吗？” 她微微一怔，哑然失笑。 ……又不像她的彼得了。 她的彼得虽然文弱，但看起来是个十足的聪明人，而眼前这个人顶着那副发蠢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彼得。 她刚才被蜥蜴人击中的胸口隐隐作痛，脑袋也有些晕而沉重，五脏六腑还残留着些许移位的钝痛。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笑着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可是蜘蛛女侠。”《 》 166、第 166 章 彼得把蜘蛛格温拉了上来。 “你之前救了我一次，我现在还你一次，咱俩就扯平了。”他松开丝线，轻笑了一声。 蜘蛛格温调整好表情，看似随意地开口：“刚才纯属意外，这可不是我第一次对付这种失控变成大蜥蜴的人了，我其实很有经验。” 她顿了顿，才又说：“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我需要更加集中注意力才行。” 眼睫在她的蓝色虹膜中留下细密的阴影，很好地遮挡了她眼中那几分落寞。 彼得显然也没有细想，只是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康纳斯博士的身上。 “那么，我们该怎么处理康纳斯博士的事情？”他严肃地问，“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正常了。” 后面几个字忽然噎在了他的喉咙里，因为蜘蛛侠的第六感瞬间像雷击一样刺痛了他的后脑。 他猛地转过身，就看到蜥蜴人张牙舞爪地出现在身后，巨大胳膊正朝着自己挥来。 他当即做出了应对，在蜥蜴怪物怒吼着宣泄而来的尖锐利爪落在他身上的前一秒动作极快地跳起来，狠狠地踹了它一脚。 这一脚踢中了蜥蜴人的前胸，这个怪物重重地飞了出去，将不远处的金属仪器压了个粉碎，倒在一片金属废墟里龇牙咧嘴地嘶吼不止，看上去像是被踢懵了。 然而，这个皮糙肉厚，全身都是厚密鳞片的家伙很快就再次站了起来，橄榄黄的竖瞳里满是冷冽的凶光。 毫无理智和人性可言。 “彼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蜘蛛格温提醒彼得。 她心里明白，这样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的康纳斯博士明显还有良知，也不是自愿袭击他们的。就算他们最终打败了蜥蜴人，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就像……就像她的彼得一样。 她可不愿目睹这种惨状。 彼得深吸着气点了下头。 他想要竭尽全力地保证所有人都安全，当然也包括康纳斯博士化身而成的蜥蜴人。 这样互相伤害下去不是办法，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唤醒这个蜥蜴怪物里面的康纳斯博士。 希望康纳斯博士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 于是他灵活地翻转身体，配合蜘蛛格温，编织出更多的丝线缠绕住蜥蜴人粗壮的长尾和前肢，抑制住这个怪物的行动。 做完这一切后，他拉住蛛丝倒挂在蜥蜴怪物的面前。 “康纳斯博士！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知道你还在，你能够听见！”他大声喊道，“停手吧！博士！这个城市还需要你的帮助！想想你的妻子和儿子！他们还在等着你！” 蜥蜴人不为所动，蜥蜴基因里的兽性似乎已经完全占据了它的身体，彻底赶走了康纳斯的那部分人格。 它在蛛丝的捆缚下咆哮着，挣扎着。鲜红的红血丝爬满它凸出的浑浊眼球，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可是当它听到妻儿这几个字眼的时候，蜥蜴人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反抗。 “蜘蛛……蜘蛛侠……”蜥蜴怪物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破碎不堪的声音。 不再怪物的嘶吼，而是康纳斯博士的声音，他似乎短暂地恢复了清醒。 他懵懂地缓缓抬头，看着被自己破坏的地方，本来如同野兽一样混沌浑浊的竖瞳立刻颤缩起来，看起来充满了惭愧和恐惧。 “我很抱歉，但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血清……他们都想抢走血清……”他顶着那张变异扭曲的怪物面孔，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喃喃声，“我……我只能这样做……” 人类的躯体还是太弱小了，当他变成蜥蜴人的时候，他不仅能重新长出失去的手臂，还能获得无与伦比的身体强度和超越常人的能力。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就像是拥有了神一样的力量，再也没有什么是他做不了的事情。 所以他没能忍住力量的诱惑和死亡的恐惧，又一次给自己注射了蜥蜴的dna。 同时，他也十分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蜥蜴基因里的兽性会逐步侵蚀他的人性，届时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彻底沦落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蜥蜴怪物。 为了那些爱自己的人和自己所爱的人，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找出一个能够阻止自己变成蜥蜴人的办法。 “血清的公式还被我藏在我的那间牢房……快去……”还能勉强从狂性中抢回些许理智，他喘着粗气哀求两个蜘蛛侠，“快去……制作血清……救救我……” 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再度陷入了疯狂，一边狂吼一边撕扯开身上的蛛丝。 彼得灵活地跳躲开来。 “好吧，看来我要对你说声抱歉了，康纳斯博士。”他抖开战衣上的碎石灰屑，嘴边无奈地念念叨叨，“为了把你变回来，重新唤回那个儒雅睿智的科学家，我们必须先把作为蜥蜴人的你痛殴一顿。希望你恢复清醒的时候，不要责怪我们下手太重。” 蜥蜴人将身上最后一缕蛛丝扯断，凶戾的双眼目光锁定那两个不断叨扰它的人，失去所有理智的攻击全靠本能，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但足够具有威胁。 好在两个蜘蛛侠配合默契。 比起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和彼得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本，蜘蛛格温反而更加熟练，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和彼得一起行动的样子。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就各自行动了起来。 彼得负责吸引蜥蜴人的注意力，而蜘蛛格温拉开蛛丝闪躲到一旁，找到机会再袭来。 在彼得用蛛丝勾住蜥蜴人的双脚时，她从高处一跃而下，出其不意地把蜥蜴人用蛛丝网住，随后使出了全身的动能，纤腰一弯，径直将蜥蜴人丢到了对面的金属栈桥上。 这样的打击对于蜥蜴人来说不算什么。它那通体坚硬发青的墨绿色外皮如同一层坚不可摧的甲胄，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跟隔靴搔痒没有什么区别。 但令人莫名其妙的是，这次的蜥蜴人突然间凝在了原地，停止了所有进攻，不再执着于针对两个蜘蛛侠，片刻后反而踉跄着转过身去，朝着电梯井的方向仓皇逃走了。 等到彼得和蜘蛛格温走近之后，康纳斯异变而成的蜥蜴怪物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地面和墙壁上凹陷的狰狞爪痕。 “它跑哪去了？”蜘蛛格温疑惑地问。 “它学聪明了？”彼得摇了摇头，“还是害怕了？知道我们不好对付？”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蜥蜴人消失的方向寻去，一直寻到了深幽而黑暗的井洞，随时准备迎击怪物的偷袭。 可是蜥蜴人始终没有现身。 彼得朝井洞内伸头望去，妄图和躲藏起来的蜥蜴人隔空对话：“康纳斯博士！捉迷藏这种游戏可不适合现在玩！如果你实在喜欢，我们可以相约下次陪你！这次就先让我们友好交流一下如何把你变回正常人类这一个课题，你觉得怎么样？” 等了好一会儿，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回声。 彼得又不死心地喊了几声：“嗯……好吧博士，如果你想要吓唬我们的话……那我宣布，你已经成功了！这个回合就算你赢好了！所以快点儿出来吧！让我们赶紧结束这一切！” “彼得，你感觉到什么异常了吗？”蜘蛛格温蓦地叫住了彼得。 “不，什么都没有。”彼得想也没想地回答她，“什么危险都感知不到，我的蜘蛛感应都已经开始放假了……等一下。” 说到这里，彼得顿时全身紧绷。 他猛然间意识到，蜘蛛感应似乎失灵了。 敏锐的感应就像是无形的蛛网，任何发生在周围范围的威胁和异动都能被他感知到。 但现在，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他居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周围安静得空旷，灰尘在黯淡的光线中如雾游走，一切的嘈杂都消失了，耳边除了风声几乎只剩下死寂。 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问，蜘蛛格温凝重地说：“没错，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种异常。” 彼得动作轻盈地跳上井洞内的横梁，探头往下望去。 那是他和蜘蛛格温来时的方向，里面还留着他们经过的痕迹。 缠绕在断裂横梁截面上的蛛丝还没来得及消解，迎风微微飘扬起来，电梯井中漆黑一片，钢铁骨架贯通上下，幽深得望不到尽头。 一股明显的阴冷感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狂风沿着井道呼啸着上涌，冰冷干燥的空气中渐渐沉淀起一股类似鲜血的腥臭味道。 彼得皱了皱鼻子。 血腥味越来越浓，渐渐累积到了一个难以忍受的程度。 他回过头，看到蜘蛛格温正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她脸上的粉白色面罩消融崩解，露出了面罩下灵动俏丽的少女面庞。 彼得看到她抬起的双臂，这才发现不只是面罩，紧覆住她全身上下的黑白色战衣活了过来，流动成明显战栗的幅度。 而蜘蛛格温也跟着共生体一起颤抖了起来。 “彼得，我的共生体战衣……它在害怕。”她轻轻地颤声说，“它说……” “屠杀要来了。” 动物的感知十分灵敏。 它们往往能提前感知到某种未知危险的逼近。 对于蜘蛛来说是如此，对于蜥蜴来说也是如此。《 》 167、第 167 章 几近凝滞的黑暗寒冷无波。 “屠杀……是什么？”彼得的喉结随着艰难吞咽的动作微动。 很快，他张开的嘴巴又很快闭上。 一股莫名的恶寒窜上了他的脊背。 他不由自主地再度向脚下瞥去。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直通幽冥地狱。 他缓缓打了一个寒战，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不断撞击着鼓膜，呼吸声在脑内不断放大，散发而出的鼻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淡淡的白雾，过于用力的肌肉紧绷到微微发痛。 似乎有细微的轻响滑入他的耳际。 他不止拥有那神奇无比的蜘蛛感应，在全身基因被辐射蜘蛛异变之后，他的听觉和视力得到了大幅提升，比常人敏锐数十倍。就算失去了蜘蛛感应传递而来的那种直白又强烈的提示，他也能凭借别的感官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化。 是水声。 他好像听到了液体流淌滴落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的啪嗒轻响，在暗流涌动的风中碎裂四溅。 巨大的排风扇缓缓转动，清晰的落雨声跨越无数屏障的阻隔，越过铁黑色的玻璃幕墙以及层层叠叠的铜墙铁壁，从通风道扇叶的间隙渗漏进来，丝丝入耳。 “看来外面还在下雨。”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天气预报说纽约市今晚会有暴雨。” 但很快他意识到耳边的水声过于响亮清晰，不再是涓涓细流飘落的轻响，而是已经泛滥成了类似潮涨的汹涌。 “彼得，你看下面。那些……那些什么东西？”蜘蛛格温似乎用尽全力才说出话来。 彼得微微伏下身子，僵硬地低眸。 一时间，他猛然顿住。 他难以形容自己看到的场景，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克苏鲁小说中邪神降临的祭祀现场。 黑不见底的深洞之中不知何时涌出了猩红色的水雾，而水雾之中爬出了无数细长的活物般的丝状生物。 他和蜘蛛格温这才发现，整个深洞内已经都长满了这种粘稠的血丝状异形触丝，这些类似血管和带筋膜的肉质触丝宛如张开的蛛网，蔓延附着在洞壁和横梁之上，并且紧密缠绕包裹着密密麻麻的深红色肉瘤，数量足足有千百计。 “见见见见见……见鬼！？”彼得嘶哑地说，“这些是什么东西？！” 他细细地凝望那些紧密具结的肉瘤，依稀可见里面有东西在蠕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嗡鸣声，就如同一个又一个虫茧，而茧里面孕育着幼虫，只不过这个种群看起来实在不是很友善，茧是令人作呕的血红色，在里面诞生的生物也有着怪异和恐怖的剪影。 “那是……共生生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看向一边的蜘蛛格温。 蜘蛛格温缓慢地点了下头，脸色已然苍白。 巨大的恐惧在她的心底炸开，她身上的共生体战衣也战栗得越发明显，原本素白发亮的浅色面罩已经完全退缩成黑到发紫的细丝，在空中不停地伸伸张张，和一群瑟瑟发抖的幼蛇没有什么凤别。 “那些是屠杀的分身。”她满脸震惊地轻声复述毒液对她说的话，“都是它以附身的宿主为养料孕育而成的分身。” 【屠杀是个疯子。】 毒液瑟缩地躲藏在两个蜘蛛侠的身旁，作出了如此评价。 即便是他的第一任宿主，那个大脑构造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名叫死侍的男人都没有得到过它这样的评价。 它与屠杀原本是羁绊紧密的“父子”。 再次见到从自己身体内诞生出的“孩子”，它本该作为“父亲”一般的角色，感到些许欣慰或者慈爱的心情。 然而对于共生体而言，自然界中普通的父与子关系只不过是奢望。 并没有任何血缘作为纽带，共生体这个族群全部源自那个唯一的神明，扩张而繁衍只不过是在遵循那位神明的恩赐与意志，背叛共生体之神的代价只能是决绝的毁灭，没有任何谅解可言。 寂静很快就消失于虚无，刺眼的红光和机械冷漠的警报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实验基地。 彼得猛地扭头，实验基地的屏幕上接二连三地滚动起红色的警告文字，所有的警示灯也都转变为了刺目的红色，而且不断闪烁。声呐系统正提示他们某些本该处于系统监控中的危险东西在渐渐苏醒，飙升的实验数值惊动了警备系统。 周围到处都是刺眼的红光，闪动的光束打在深洞内，照亮了洞壁深处密密麻麻的阴影。 那群由共生体孕育的不知名生物在茧中疯狂地蠕动挣扎，虫群一样的嗡鸣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凄厉悚然的婴儿般的啼哭，巨大的哭声回荡在地穴深处，就如同地狱中的恶魔在齐唱挽歌。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栋奥斯大厦都已经变成了共生体孕育分身的巢穴，而这些极度嗜血危险的怪物正试图冲破囚笼，享用它们的大餐。 “该死的！这些胚胎是人为制造的！是奥斯本培育了它们！”彼得脸色骤变，“他将这栋大厦变成了孕育怪物的子宫！” 蜘蛛格温的瞳孔放大，呼吸停滞。 “不……应该是整座城市。”她说。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滚烫的熔岩灼烧着喉咙，嘶哑几乎没有声量。 彼得的脑海也被惊涛骇浪般的空白占据。 怔然许久后，他的耳畔再度捕捉到了清晰的水声。 不止是雨声，更多的是水流汩汩而动的奔涌声。 汹涌的水流冲刷着深洞的洞壁，一浪接着一浪地没入黑暗。轰隆隆的地铁铁轨摩擦声正从他们的正下方传来，倾盆而下的暴雨倒灌而入汇聚成了湍流，滚滚水浪在地底跳荡不止，响声如雷。 彼得呆了半晌，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 他们听到的正是来自纽约市地底的声音。 而屠杀的触丝在这滚滚暗流中肆意地舒展……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 “奥斯大厦的地下连通了纽约市的地下排水系统！”他低吼起来。 “每座城市的下水道都是生物绝佳的生存之所，地底虽然鲜少能享受到日照，却有着充足的水分，以及众多足够能提供营养的物质，而且极少有人类来干预打扰，使得能够适应潮湿阴冷环境的物种能够快速地在里面繁衍。”蜘蛛格温低声说，“更重要的是……下水道网络就像是城市的血管和命脉。” 四通八达的水路和管道足够共生体到达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定是因为那个新能源电网项目！”彼得惊呼。 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切，唯有那个已经登上权利巅峰的犯罪帝王。 金并上任成为纽约市市长的前后和奥氏企业进行了很多深入合作，他旗下的联合全球公司原本就是驰名的建筑企业，这段时间以来更是通过了市政批准，轻松承办了很多基建项目。 就比如那个备受瞩目的刚刚完工的新能源电网项目。 金并和奥斯本利用掌控下水道网络，把整个纽约都裹紧了自己的网里，将这座城市都变成了献给怪物的饵料。 “那群混蛋一定是借着建造电网系统铺设电缆的名义，顺带一起改造了全城的下水道网络！他们是想通过下水道网络将共生体送进纽约市的每家每户！” 隐隐有雷鸣般的声音闷在幽深的地底，呼之欲出。婴儿般的啼哭声越发响亮密集，惊悚凄厉，整个电梯井似乎都在这股声音的共振中震颤起来。肉质的瘤茧还在剧烈地蠕动，一层接着一层地剥开血红的外皮。 共生体屠杀利用人类宿主和异种基因制造的生物很快就会破茧而出，获得新生。 “我我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彼得惊恐地问，接连断裂的声音连不成完整的语句，“它们……它们看上去就要醒过来了！” 当他说出这就话的时候，一只深红色的手正无声无息地摸出黑暗，沿着钢制的横梁探向了蜘蛛格温的脚踝。 “彼得？！！” 一道惊呼猝不及防地炸响。 彼得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冰封凝固。 在他短促的失神中，少女的长发和衣袂被拖入风中。 一头长有四只手臂的血红怪物蹲在少女原本站立的横梁之上。 怪物的脸扭曲恐怖，眉心凸显出一道旋转的螺旋纹路，它像是在狂笑又像是在欢呼，巨大的嘴放肆裂开，露出细小尖利的长牙，吐露的长舌如同红色那样灵活颤动。《 》 168、第 168 章 狂风暴雨笼罩了整个纽约市，并且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夏季通常也是雨季，但今天的降雨量似乎是近十年来最夸张的一回。沉重的雨滴接连不断地从天幕砸落，发出清脆的爆响，就像是有无数的水龙在云层吞吐着水柱。 持续的降雨已经超过这个城市承受的限度，泛滥的雨水淹没了曼哈顿一半的地铁设施，市区的交通基本陷入了瘫痪，多条道路严重积水，许多街道流水成河，海水正在快速上涨，即将接近纽约港防波堤的上限。 电视屏幕上，知名的媒体人，《号角日报》的主编j·乔纳·詹姆森正冲在最前线，播报城市的受灾情况。 几米高的浪潮拍打在港岸上，掀起裹带冰冷水汽的潮冷狂风。 詹姆森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摁住头顶的帽子，以免狂风翻开他毛发已然所剩无几的谢顶头颅。 “这种程度的水灾根本不会威胁到纽约市的安全！纽约市的排水设施是世界顶尖的！”他一边用手紧紧地扣住帽顶，一边用话筒嘴硬地强调，“相信我！我们需要把目光聚焦到这座城市真正的危害！我一直坚信只有那些无法掌控的危险才会毁灭我们这座城市！就比如不受控制的蒙面义警以及满嘴谎话的大肚子光头市长！” 身后有浪潮再度袭来，飞溅的水花足足有几人高，詹姆森匆忙地朝一旁躲避了一下。 可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发现，浓墨般的潮水涌现出了几丝不同寻常的暗红。 瓢泼大雨接连不断地打在奥斯大厦铁黑色的玻璃幕墙上，这栋摩天大楼如同一块牢不可破的铁碑，耸立在雨幕和楼群之中。 在这栋被无数铁幕包围，大雨渗透不进的大楼深处，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有一些浑浊的液体仿佛拥有生命一样，沿着破损凹陷的墙壁缓缓流淌蔓延。 在短瞬的僵愣中，彼得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刚才，他的目光只不过闪动了刹那，蜘蛛格温就落了下去。 他却没办法阻止，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血红的怪物……并且很快就不止一个了。 四周的钢梁接二连三地晃动起来，响起悚然的轻动。 越来越多的屠杀分身破茧而出，它们都长得大差不差，额间浮现一道螺旋纹，背生四臂，爪子和嘴巴巨大而锋利，骨骸的形状介于人类和恶魔之间。 它们是如此的狰狞可怖，绝不可能是上帝和自然界能够创造出的物种，只能是源自地狱的产物。 ———— 该死的坠落又来了。 视野突然变得模糊，但失重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涌上来，寒冷的血红就瞬间围剿住了她。 她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朝逐渐走远的现实伸出了手。 旋即，周围的黑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纤细的光痕，数不清的光线冲破黑暗，化作迷离的碎光在她的指尖跃动，就像万花筒一样旋转，直到将一切都浸润上纯白的柔光。 格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座时钟塔楼的顶层天台上，晃晃悠悠的双腿下面是由灯火组成的蜘蛛网，星星点点的光点点缀在每一条蛛丝的分叉点上，有的明亮有的暗淡，就像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硕大的指针在她的身后缓缓滑动，和时间一起定格在了标线的位置，钟楼敲动了醇厚而悠远的声响，在旷远浩渺的风中转调成百转千回的回声。 这里是“蛛网”。 它此刻正存在于她的意识海的深处，是一个凭借“蜘蛛”的力量而形成的，未曾立足于现实的概念空间，因为她的意志影响而呈现出了她想象中的模样。 但此刻她没有心情享受这片空间的任何美景。 因为有人正在这里争吵……不停地，高强度地……争吵。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制定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刚才我和地球199999的彼得作出的应对实在是太糟糕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段纤细玲珑，明眸善睐的短发姑娘。 微翘的发梢被她潇洒利落地别在耳后，眉角的眉钉格外引人瞩目。她的衣着也和她的气质一样，既好看又符合当下的潮流，略带朋克风的小牛仔外套在搭配一条贴身的黑色长裤，勾勒出她完美笔直的腿部线条。 而她对面站着的那个少女就穿得过分新潮了，以至于到了正常人可能无法欣赏的程度。她穿着黑紫色蕾丝边小短裙，画着十分夸张的暗黑系哥特风的妆容，眼周被浓厚的深紫色粉覆盖，鼻环和唇钉闪闪发亮，就连嘴唇都涂黑到看不见一丝血色。 她们的气质截然不同，但细看之下又有很多相同之处，就比如那双如天空般澄净如洗的蔚蓝色眼瞳以及浅淡纯粹的白金色头发。 “明明是因为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蜘蛛格温。”哥特少女撇撇嘴说，“只是遇到一个蜥蜴人，你就走不动道了。” 她双手在胸前交叉抱臂，啧了一声，略带讽刺地继续说道：“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彼得·帕克的变体，他可是和你那个青梅竹马长得十分相似，等你真正见到那个彼得的时候，你岂不是更会……” “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的错。”短发少女连忙用道歉堵住她的话，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很显然，这个话题让短发少女感到有些头疼。 “尽管我能轻松分辨出不同的多元宇宙变体，但我……”她低下头，双眼的眼神游移起来，“但我看到和彼得有关的东西，就是忍不住会回想起他。”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回呛道：“但你不也一样吗？我们面对彼得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我才没有，他只是我的前男友。”哥特少女翻了一个白眼，满脸都是强装的不在乎，只是声音中微不可察的颤抖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思，“而且当初可是我先甩的他，明白吗？他和玛丽·简才是一对。” 格温头疼地捂住了双耳。 吵架的正是格温·史黛西……们。 蜘蛛的生命与命运之网将这几个与蜘蛛命运紧密相关的格温·史黛西绑定到了一起。 原本她们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即使她们都是在不同宇宙中拥有不同命运的同一个人，但现在她们奇迹般地聚集在了此地。 因为她的力量。 风暴忽然暂停了，争辩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格温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下来，看向默默坐在天台边缘的她。 “地球199999的格温，你是怎么想的？”蜘蛛格温问她。 格温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根本没有搭腔的打算，自顾自地轻声嘟囔说：“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已经开始有点儿讨厌我自己和格温这个名字了。” “省省吧，她要是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就不会把我们一股脑全都卷进来了。”来自地球1610，喜欢哥特风的不良少女版格温翻了一个白眼，“她要叫帮手就不该喊上我，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以替她收拾烂摊子。而且我讨厌超级英雄，非常讨厌。” “真不敢相信其他宇宙的我自己会是这种性格和人设。”格温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从天台边缘站起身来。 她在初中的时候确实曾想过要叛逆一段时间，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来没有付诸行动过，确实没想到她在其他时间线走上叛逆少女之路之后会变成这样。 话虽如此，她的确应该作为主心骨站出来调和所有人的矛盾，毕竟正是她将所有的格温·史黛西带来这片空间和她所在的编号199999宇宙。 在绯红女巫魔法的影响下，她似乎觉醒了某种奇怪的能力，但这种奇怪的能力她并不能完全掌控，只能勉强控制，结果就是她在将65宇宙的蜘蛛侠格温拉进来同时，又不小心把1610宇宙的格温也一起拉进了这个世界。 她举起双手，投降般地站到了蜘蛛格温和不良格温的中间。 “好吧，格温们。”她劝住她们，“听我一句劝，现在让我们全都闭上嘴吧，这样争吵下去不是办法。”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不良格温冷冷地问。 “共生体之间总是相生相克，我们可怜的小毒液可打不过屠杀，反而会被那个怪物压制得死死的。”蜘蛛格温担忧地说，“对于彼得来说也是这样，共生体总是蜘蛛们的克星。” 格温困扰地捋了捋耳边散漫的发丝。 沉吟了片刻，她扬头笑了笑，望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 另外两个格温也跟着她一起转移了视线。 她们的目光全部都汇集到了一道半透明的侧影上。 那是一位笼着浅绿色风衣外套和紫黑色连衣裙，如同幽灵一般的少女。此刻她正仰望头顶硕大的钟楼，半明半暗的表情看不清喜怒。 “我想……我们应该让我们当中最冷静，也是经验最丰富的那位来主持一下发言。”格温笑着说，“让她来决定吧。” 幽灵一般的少女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你们决定就好。”她说，“只是我有一件一定要完成的事情，那是……” “我唯一的愿望。”《 》 169、第 169 章 短瞬之间，混战已然打响了。 意识空间内的格温们还没有达成共识，外面的彼得就不由分说地做出了行动。 回过神儿后，他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追上了坠落半空的格温，一把捞住了她。 听到少女下意识发出了一串短促的惊呼，彼得通过语调欣喜地认出了此刻掌控身体正是他熟悉的女友，立刻用掌心托住她的腰，将她的半身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他们降落在摇摇晃晃的钢梁上。 猩红的血色触丝不断沿着洞壁蔓生而出，伸出无数肉红色的触手，快要将整个电梯井都裹上一层粘稠的血浆。周围的震动在加剧，屠杀孕育出的分身在一个接着一个地苏醒。 彼得抬脚踹开一只逼近而来的屠杀分身，几根和烂肉一样恶心的血手又缠了上来，试图绞住他的四肢。 虎视眈眈的不止这些丑陋可怖的分身，还有那些如同丑陋肉芽一样的血红触丝，它们才是屠杀的本体。屠杀似乎和毒液一样，对附身在蜘蛛侠的身上非常感兴趣。 当彼得触及那些细丝的时候，瞬间便化开形成更将凶横的血浪。冰凉的粘稠质感勾引出彼得许多不美好的回忆，让他一阵反胃。 “彼得！别忘了共生体害怕的东西！”格温大喊，“用火焰和高频声波对付它们！” 共生体是被共生体之神纳尔从黑死之剑里锻造而出的生命。熔炉中的烈火和神明夜以继日的锤炼成就了它们，却也给它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和缺陷。时至今日，它们依旧会惧怕火焰和类似捶打声的高频声波，这是共生体种群共同的弱点。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可是我们现在可弄不出这两样东西！”彼得焦急地回答，“这个世界上没有喷火蜘蛛这个品种的蜘蛛侠！也没有尖叫蜘蛛这个品种的蜘蛛侠！好吧，我承认我还没来得及给战衣装配这两个功能！早知道我就不节省战衣的研发预算了！” 当他紧张和不安的时候，俏皮话就会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滔滔不绝地从他嘴里倾泻而出。 越来越多的屠杀分身挣破了茧的束缚。它们扭动着身体靠近两个人，系在它们身后的啮齿动物一样的纤细长尾在空中摇摆，搅动起呼呼的厉风，同时用畸形的利爪时不时在钢梁上剐蹭攀援，动作介乎猿猴和老鼠之间，发出的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令人一阵牙酸。 “真是不可思议！”格温惊呼，“这些屠杀分身表现出了老鼠的一部分生物形态！就像我们之前遭遇过的那些混种鼠人一样！” 【我们都喜欢混种生物，富有攻击和侵略性的基因的味道对于共生体来说格外可口。】 毒液探出了脑袋，又很快识时务地缩了回去。 得到了毒液的盖章认可，格温和彼得瞬间联想到了奥氏公司的生物实验，明白了奥斯本研究混种生物的目的。 共生体偏爱混种生物，对于屠杀这种更加疯狂和危险的共生生物来说，说不定还会更喜欢。 于是，他们彼此对视，异口同声地得出了结论：“屠杀寄生的都是混种生物！” 格温沉思片刻，提出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猜想：“或许屠杀孕育分身需要的养分也必须基于混种生物强大的体质和基因，奥斯本不会无缘无故将共生体和混种生物放在一起进行实验。” “我想你是对的，如果这玩意儿的繁殖方式没有任何限制，那就根本没有人能阻止共生体毁灭世界了。”彼得面具上的蛛眼微眯。 格温点点头，慌乱到有些涣散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 “如果给这些屠杀分身注射针对混种生物的血清，有可能救出被屠杀附身的宿主吗？”她若有所思地问。 听了格温的话，彼得沉默了几秒钟，激动地重重点了下头：“理论上……是有的！” 共生体必须在和生物保持有机联系的共生条件下才能互利共存。屠杀只不过剥夺了那些宿主的自主意志，而没有完全掠夺他们的生机，如果屠杀附身的生物机体没有了生命体征，也是无法维持屠杀活动的。 所以……这些被屠杀附身的宿主实际上都还活着。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一只屠杀的分身已经潜行到了他们的身后，利爪攀抓在钢梁的边缘，正要发力腾跃扑来。 彼得通过蜘蛛感应提前意识到了这点，眼疾手快地带着格温躲避了袭击。 格温正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却被彼得一把握住了手臂。 “格温，你快离开这里。”彼得沉声对她说。 他担忧的心始终悬在高处，怎么都放不下来。 这些屠杀分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超乎他们想象，就算康纳斯博士研制的血清能够对它们起效果。这些屠杀分身肯定也不会乖乖被注射进血清，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打倒它们才行。 火焰和高频声波是所有共生体共同的弱点，但是如果使用这两样武器对付屠杀的话，毒液必然也会被波及，这对于现在正处于毒液保护之下的格温显然是很不利的。 他必须先确保格温的人身安全。 电梯井内刚好还有一台电梯能够运转，外壳坚固的金属轿厢也足够抵御屠杀分身的袭击。 “我自己可以对付它们。”彼得紧紧他的掌心，充满柔情和坚定地望着格温，一字一顿，“你先去找康纳斯博士和血清，我随后就来找你。” 说完，他没有给格温留下任何思考和回答的时间，轻轻地推了一下她，将她推向了电梯轿厢的方向，无声地催促她赶快离开。 格温一愣。 她感受到了男朋友让自己离开的强烈意愿。 无论如何，她都会永远信任彼得，全然相信他所承诺的一切。 没有更多的犹豫时间了，敌人也在这时逼到了眼前。又是一声巨响，一旁的钢架轰然倒塌，几只屠杀分身顺着倾倒的钢架朝他们攀登而来。 “快走！”彼得狠心抛开蛛丝，决定独自去引开所有的屠杀分身。 格温猛地一咬牙，带着毒液冲向了运行的电梯。 “我会带着血清回来的！还有超声波武器和燃烧|弹之类的东西回来帮你！一定要等着我！小彼！” 彼得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再也没有任何负担和保留，一个人吸引了屠杀分身的注意，和它们缠斗在了一起。 畸形的崎岖利爪扫过他的胸膛，他的耳边满是怪物刺耳而兴奋的欢叫，猩红的触丝伸出黑暗，疯狂地朝他涌来。 没过多久，他整个人就被汹涌的赤浪彻底吞没，好像被人朝身上浇灌了一大桶鲜红的油墨。黏腻腥臭的味道填满了他的五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拼尽全力挣脱，却还是被屠杀的触丝拖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强烈失重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呼啸的风声撕裂了他眼前的血色，然而没过多久，坠落就到了尽头，冰冷彻骨的水面撞向了他，如同把数百把尖锐的小刀扎进了他的皮肤。 一股有力的暗流将他拽入了更深的深水之中，他没来得及吸气，就下意识地呛了一口，凛冽的水趁虚而入，挤压掉他肺部所剩无几的氧气。 屠杀的触丝顺着水流绕上他的四肢，紧紧地扼住他最后的呼吸，他屏住呼吸勉力挣扎，喉管里满是火烧般灼烫刺痛，却无济于事。 视线越来越模糊，世界变得死寂，他在寒冷无波的水中缓缓下沉。 然而，不适的症状突然消失了。 温热而湿润的风扑面而来，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乳白色的温暖蒸汽萦绕在他的眼鼻之间，散发着一股热咖啡的涩苦清香味。 杯面荡起了涟漪，散开几圈焦糖色的细纹。赤红的云霄自天际蔓延舒卷，艳丽夺目，高楼的大平层视野很开阔，通过落地窗就能将这片极美的落日晚霞尽收眼底。 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面对他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她撑着脑袋望着他笑眼盈盈，金发在赤红的日光下流淌着动人心魄的色彩。 “格温……我的爱。”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他眨了下眼睛，恍然从呆愣中惊醒过来。 她是格温，他好像想了起来。 旋即，他想起了更多东西。 他是蜘蛛侠彼得·帕克，是一位世界知名的超级英雄，他和他的妻子格温·帕克是彼此命中注定的真爱伴侣。 他们拥有人人都艳羡的完美爱情，并且，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而今天刚好就是属于小蜘蛛侠的特殊的一天……他十岁儿子的生日。 为此，他特意给自己的儿子举办了一个生日派对，还准备了几样特别的惊喜。 “对啊，我儿子呢？”他挠了挠头。 刚说完，他的耳畔就适时地被嘈杂的欢笑声和拉花拉响时砰然的迸裂声所填满，碎屑般的彩条纷纷扬扬了满屋，再轻盈地飘落在了他的头顶。 他循着声音抬眼望去，很轻易地就看到一个男孩被众星捧月一样围在人群之中。男孩穿着灰黑色的背带小西装，脸蛋红润可爱，一双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和格温一模一样。 那个男孩就是他的儿子……理查德·帕克。《 》 170、第 170 章 彼得的目光迷蒙。 在一片混乱摇晃的光澜和人影之中，他捕捉到了一个另类的存在。 身形小巧的男孩静静地端坐在房间里的一角，落日的夕光从落地窗漏筛进来，将他的影子拢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圆点，像是被围捧在众人的中心，却又好像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思绪迟钝了两秒，他轻声开口：“里奇……”（理查德的昵称） 男孩似有所感地微微抬头，与他四目相接。 “爸爸。”男孩望着他，歪着头缓缓绽放出一个微笑，稚嫩清脆的声音带了些孩子特有的含混和软糯。 男孩浅棕色的卷翘乱发随着他歪头的动作微微翘起，和彼得如出一辙的眉眼轮廓同时也继承了属于格温那部分的一些美貌的特点，显得更加精致漂亮。 这的确是他的儿子……他和格温的儿子。 彼得的注意力被男孩的笑容彻底捕获了。 “里奇！生日快乐！我的小蜘蛛侠！我亲爱的小宝贝！”他急不可耐地离开他的妻子身边，拨开嘈杂的人群，来到男孩的面前，半蹲着身子展开了双臂，将男孩一把拥在了怀里，“给爸爸一个生日亲亲吧！” 然而，男孩只是安安静静地被他揉在怀里，没有任何挣扎和不耐，却也并不热络，甚至没有半分回应。 彼得只能讪讪地松开了怀抱。 “嘿，宝贝，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生日惊喜，你要不要猜猜看都是什么？”他冲着男孩讨好般地弯起了嘴角。 男孩微微垂下眼睫，停顿了好半晌，才在彼得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回答道：“是棒球。” “你猜到了？”彼得双眼一亮。 他用变魔术一样的手法，从背后拿出一套衣服，一件由红蓝两色构成的棒球服以及一顶布满蜘蛛网格的红色棒球帽。 “这是我特意为你设计制作的棒球套装。”他将棒球帽轻柔地扣在男孩的头顶，再缓慢地转动帽檐，将帽子摆得端端正正，“不仅如此，我向你保证，以后的每个周末，我都会陪你去森林山公园打棒球。” “真的吗？”男孩面不改色地抬眼凝视他，“你真的能做到吗？” 他的半张脸被帽檐拓落下来的阴影所覆盖，像是连同表情都一同隐藏住了一样，只有天衣无缝的平淡，没有流露出半分多余的情绪。 “当然是真的。”彼得急切地保证。 男孩闻言，重新抬起双眼，浓密纤细的眼睫下，那本该清澈无波眼底泛起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讥笑。 落日的光辉从偌大的透明玻璃扑照进来，融化成浓厚灿烂的烂橘色，将空气晕染得明净透亮。 “爸爸，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男孩笑了笑，声音轻到没有了温度，“……一场幸福美满的好梦。” 彼得猛然怔愣住了。 耳边的嘈杂声不知为何抽离得越来越远，来来去去的人影也被涂抹得模糊不堪，全都像是被隔在了一层模糊的水面之外。 天边的夕阳也在不知不觉中熄灭，太阳顺着西沉的方向落下去，黄昏最后时刻的光芒，将一切都渲染得十分深沉凝重。 在衰颓的暮色之中，他的儿子抬着头看着他。 “但梦……总是会醒的。不是吗？” “里奇，你到底怎么了？”彼得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男孩的眼圈似乎渐渐透出一种淡淡的红，并随着水光积蓄在他的眼底，凝固成薄霜。 然后，男孩轻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悲伤。 “你真的有时间陪伴我和妈妈，而不是随时随地投身到你满是沉重的英雄责任之中吗？”他一字一顿地问。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已经准备好了，过了这段时间我就会放弃一切，不再当超级英雄了。等到复仇者联盟和蜘蛛侠的工作全部交接完毕，我就带着你妈妈和你离开纽约……我们可以去波士顿定居，或者波特兰，又或者直接买个房车环游世界，最后在一个世外桃源和你们共度余生。” 彼得慢慢地组织着语言，耐心地给男孩剖画着美好的未来。 但这些非但没有安抚到那个男孩，反而让男孩的脸色在他的讲述中一点点地变得更冷。 “你做不到的……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男孩叹了一口气。 彼得愣住了，一时无言。 很莫名地，他感觉到自己胸腔中某个地方猛然颤缩了一下，并开始不断激烈地鼓动起来，仿佛在代替他赞同了男孩的话。 而他怔然无言的表情，又恰好对上了男孩嘲讽的双眼，以至于全部的沉默都变成了一种变相的默认，被彻底笼罩在男孩那虹膜之间如同冷彻薄雾的稀薄淡蓝颜色之中，将他全身的血液也凝冻到冰冷。 窗外的天气也霎时间彻底阴沉了下来，风卷动起大片的层云涌向城市的边缘，绚丽的夕阳被云层深邃的幽蓝冲淡，云隙洒下的光变成了零星的光斑，星星点点地在高楼间流动。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为什么总是做这样的美梦呢？”在凝滞的沉寂中，男孩忽然反问他。 稚嫩清脆的声音不带几分颤抖，掷地有声得像是狂风中落下的暴雨。 “‘权力’，‘名誉’，‘地位’，‘财富’，还有‘家庭’……这些都是你能想象到的最美好幸福的一切。” 男孩的嗓音清冽低冷，眼神更是淡漠冰凉。 “上次你也是这样，所以共生体才会有可乘之机呀。” 彼得这次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看到男孩双眸中的蓝色虹膜跳荡着幽深的眸光，平静的语气仿佛藏着一声冷笑，落入耳朵里只余一片冰寒。 共生体……共生体是什么？ 他不解地思考起来。 一想到这个名词，他的脑海中猛地响起一阵模糊的锐痛，恍惚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层层叠叠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血腥恐怖的虫茧般的肉瘤，发出惊悚欢叫的四臂怪物……黏腻恶心的触丝层层叠叠地缠绕住他的全身……他在深水之中痛苦地嘶吼着，拼了命地撕扯开触丝，全身满是用力抓挠留下的狰狞血痕…… 他痛苦地抓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莫名其妙的恐惧和心悸将幻痛传遍他的全身，激起淋漓的冷汗。 好在，这些画面只是短瞬地掠过了他的脑海，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慌乱无措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想要去找寻那个他心中最信赖的人，他唯一的救星。 所幸，他很快就在周围鬼影般朦胧黯淡的人形里，抓住了那个不可思议的鲜活存在。 他深爱的妻子正在跳舞，她在人群中踏着舞步旋转，裙摆如同春花一样肆意地飞扬旋转绽放，迎来了满满的喝彩，就连漂浮在空气里的所剩无几的光粒都偏爱地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在她身上流淌成一层温暖的光，将她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暖色之中，美好得让人不忍心触碰半分。 这样的女孩天生就是焦点，值得所有的赞美和祝福，她的出现会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格温。 “爸爸……”男孩再次叫住了他，唤回了他涣散的神智。 男孩欣赏笑话一样端详他苍白的脸色，然后抬手指向人群中那个跳舞的年轻女人：“你老是做这种梦，都是因为妈妈吧。” 彼得睁大了眼睛，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 “对你来说……那个女孩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的儿子问他。 “稳定富足的家庭，天真坦率的个性，永不言弃的坚毅和勇敢……在你的眼里，她似乎就代表了美好本身，是你跌入谷底的人生里照进来的一束光，是把你从一团糟的泥沼中拯救出来的救赎，是你在厄运缠身中被幸运砸中的一张头等大奖。” “只要拥有那个女孩，你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男孩看着他，忽地笑了起来，淡薄的笑意浮动在微翘的嘴角边，半点没到眼里。 “但……如果失去她呢？”《 》 171、第 171 章 问题在彼得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如同旋涡一般。 但他的意识依旧混沌，完全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陷入了一阵眩晕之中。 他的目光渐渐无法对焦，大脑闪过许多痛苦的情绪和回忆，除了自己在近乎破碎的激烈心跳之外，他再也听不到半点儿声音，也找不到任何呼吸。无止境的悲伤和沉痛仿佛将他整个人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就像浸没在寒冷刺骨的深水里。 而这些心跳最终都沉淀为对一个女孩焚心蚀骨的渴望，如此他才能填满他胸腔深处那块绝望的空洞，抚慰他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 穿越一个又一个模糊而朦胧的人影，他接近溃散的视线只能汇集到一处，他的心之所向。 他似乎看见格温正在走向他，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亲爱的。”他听见妻子在呼唤他。 她的声音温柔而富有韵律，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甜美的声音了。仅仅是如此简单的话语，就让他支离破碎的灵魂重新完整起来。 还好她在这里，彼得心想，只是因为她在这里。 她是那么美好……事实上，她太美好了。 所以他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抓住她。 正当他因为这个念头而重新感到心安的时候，耳边又突然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其实对你来说，放弃她的眼前的一切也不算多么痛苦的抉择，毕竟你也不是非她不可。” 逆光处，男孩的声音极其平静地响起，语气轻松而随意。 像是在对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评头论足，而不是在谈论自己的母亲。 “她就像是个珍贵的易碎品，虽然美好，但也很容易失去。”他淡漠地说，“会有人更加适合你。” 彼得趔趄了一下。 眉眼含笑的妻子随之在他的视野消失了，太阳沉没在薄暮散尽的天幕之中，密集的钢铁丛林簇拥着唯一那道浅橘色的光焰，留恋那奄奄一息的明亮。 几乎是瞬间，浓郁的绝望和痛苦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强硬地攥住了他。他再一次于恍惚中看到了噩梦一般的景象，汹涌的赤潮将他彻底淹没，不明生物的触丝顺着他的口鼻钻进他的身体。 而他竟然露出了微笑，甘愿被禁锢在美梦制成的牢笼之中。 多么愚蠢。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脱力般地抓住身旁的一把椅子支撑住身体，崩溃地大喊：“不可能！我不能失去格温！” 男孩却这么轻轻地追问起来：“但你一直想把她隔绝在你的英雄一面之外，远离你遇到的所有危险与威胁，觉得这样才能保护她的安全，难道不是吗？” 这让彼得整个人彻底停滞了。 “是你总想着要把她推开的，就像你每一次下意识做的选择一样，你永远不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和你共同承受所有的危险，也从不告诉她真相。”男孩继续说，“你总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手心里，却时时刻刻担忧着有一日会将她摔碎。如果有可能，你宁愿她永远都不要知道你超级英雄的身份，就安乐无忧地待在象牙塔里，和你这副蜘蛛面具以及那层面具所带来的危险彻底地隔绝。” 雷声在遥远的上空响起，天空中霾云翻荡，灰暗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整个世界都好像在随着男孩所说的话发生着变化。 “她确实是个难得可贵的头等大奖，但不该砸到你的头上，属于你的头奖另有其人。你或许更需要一个和你相似的女人，一个家庭和人生跟你一样糟糕潦倒的女人，一个能和你在彼此的遍体鳞伤中寻找慰藉的女人，一个能和你互相舔舐伤痕的女人，而不是她。” “就像每个人都以为一见钟情的那个人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人生伴侣一样，实际上这个世界上能有两万人和他们一见钟情，只是这两万人中的一个被他们恰好遇见了而已，他们却把那当作是命运为他们选择的唯一，殊不知这个世界上完全存在更多可以和他们坠入爱河的人。” 说完，男孩慢悠悠地抬手一指。 周围攒动的人群就像是一群没有面目的缥缈幽灵，但随着男孩的指引，其中一点却逐渐清晰起来，凝聚成一道发光的人形。 “mj？”他盯着那道有些眼熟的人形，迷茫地呢喃。 没错，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正是他的前女友，mj。 只是这里的mj不像往常一样把自己裹在朴实无趣的学霸怪咖装束之下，而是穿了一件镶满亮片的银白色贴身短裙，修长傲人的好身材一览无遗，格外光彩照人，就连脚下的短靴都闪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就像是派对上的女王一样。 迎着他愕然的双眼，mj摊开手，勾着嘴角，对他说道：“你中大奖了，老虎。” 见他久久僵硬不动，男孩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该不会觉得再次移情别恋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背叛吧？”男孩坏笑着说，“爱情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更适合你，是砸中你的真正的头等大奖，只有她有能力包容你的一切，选择她你才会获得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我保证。” 彼得颤抖着支撑着，脸色也苍白到近乎白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被无数动荡的情绪逼到了决堤的边缘，眼底的震惊和迷茫浓烈到愤怒。 他承认他的儿子的控诉很对。 他总是自以为是地为别人考虑太多，以为这样才是最周全的安排，却在无知无觉中搞砸所有的一切。 很多时候，他也希望自己不要再把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但这似乎就是彼得·帕克这个人天性中的一部分，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思考蜘蛛侠的生活如何影响了其他人，去怀疑这份力量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哪怕这样做的后果总会抵消掉他所成就的所有的善事，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 但是格温似乎是不同的。 确切来说，他希望格温是不同的。 这种感情已经不止是爱情，反而更像是一种强烈到不可理喻的可耻私心。 他忽然拉住了男孩。 “我承认……我爱过mj。”他缓慢地开口，声音是克制不住的沙哑僵涩，连带着身体也是，“和mj相爱的时候，我的真心不会作假，但我们已经错过了彼此，即使以前的那份爱情再难以割舍，我也必须朝前走下去，不能再回头。现在，格温才是我最在意的那个人，是我最爱的人，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他像是对待珍宝一样紧紧地抱住那个男孩，红着眼抵住对方的额头。 “里奇……我的儿子，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只想要一个有格温和你的未来。” 这个意料之外的举动让男孩明显颤抖了一下，他脸上的冷漠统统消失，眼中坚硬如冰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缝，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男孩垂下手，抬眼注视他的父亲，湛蓝的眼瞳摇摆不定地闪烁着晦暗的微芒。 半晌，男孩又一次嘲讽地笑了。 “少说大话了。”他笑着说。 他眨也不眨地逼视彼得的双眸。 “你总是不愿意对她真正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地分享你的所有，让她真正成为你的依靠。你不想让她看到你的那些不堪。” “你的‘弱小’，你的‘软弱’，还有你的‘贪婪’和‘自私’……那些蒙面英雄不该拥有的卑劣。一个不再强大而无畏的，不再坚不可摧的，真正的彼得·帕克。” 这些词语从男孩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如同针刺一样刺痛了彼得，绵长的痛楚蔓延在他的血液里，直达骨髓和心口。 他无法承受地剧烈震颤着，可是男孩垫起了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正因为如此，我才讨厌你啊，爸爸。”男孩轻声说。 “我讨厌你，讨厌这里的一切，因为这些都是你注定不可能实现的美梦，是你不甘的幻想，是你的虚伪和谎言。” 男孩的话轻飘飘地落在这片空间里，这片空间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似的，开始逐渐地扭曲褪色。 然后，男孩从容地推开了他的父亲。 “你该回去了。” 骤然间，团团火焰从他的身侧窜出来，滔天的火浪升腾而起，吞没了周围的每一寸，整个空间很快就被彻底点燃，崩裂散溢成无数碎片，即将要被烈火焚烧殆尽。 彼得怔然了片刻，才大声嘶吼起来：“里奇！！不要！！！” 但灼热的烈焰横亘在他们两人中间，他只能狼狈地停下来，拍打沸腾的焰花。 火焰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身上灼烧蔓延，以至于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避开焰浪半跪下来，用一边的手臂艰难地支撑住身体，向男孩伸出另一只手挽留。 面对他的呼喊，男孩只是站在那片肆意燃烧的火海中央，无动于衷地凝望他，稚嫩的脸孔没有明显的情绪显露。 “回去吧……”男孩叹息了一声，身影慢慢在火光中消散开来。 漫天的烈火吞没了一切，也吞没了彼得视线里的所有色彩。 意识熄灭的最后，他听见男孩冷冰冰地给他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戴好你的面具，回到你那愚蠢的责任中去……” “那才是你应该面对的未来和命运。”《 》 172、第 172 章 彼得骤然惊醒。 微凉湿润的风扑面而来，湿漉漉的水珠沿着他的战衣网状纹路滴落下来。四周一片黑暗，在风吹来的遥远地方，似乎有道道雷鸣滚过云间，他模糊的视野渐渐重回清晰，所有的感官也随之渐次苏醒，开始能捕捉到这些隐隐约约的杂音。 他彻底恢复神志，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坠入幽深的井洞里，而是无知无觉地倒在了井洞内一处狭窄的排水隧洞里。 混乱的寂静中，他绞尽脑汁地拼凑缺失的记忆，空旷迷茫的脑海残留着种种零碎的记忆画面，那些记忆碎裂模糊，但斑斓又美好，朦胧而深刻，即使被消磨侵蚀也无法从他心中磨灭。 原来他刚才做了一场梦啊。 但……那可真是个美梦。 他靠在隧洞岩壁上喘息了片刻，终于有力气慢慢地站起来，既有些羞恼又有些后怕。 他基本可以确定那些幻觉和美梦都是共生体搞得鬼。 那些该死的共生体总是能精准地挖掘出他内心最深的渴望，哪怕是那些他从未宣之于口的隐密绮思。 就连他迫切地想要和格温结婚这个羞耻的想法都被它们捕捉到了。 自从他遇到了格温这个无与伦比的女孩，随即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只要有格温在他的身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所以他早就在心中默默地畅想过，未来他一定要和格温结婚，和她共度余生。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和格温甚至都还没有成年，所以从来不敢表露出这个惊人的想法。 他隐约记得梦中的世界格外祥和平静，有着灿烂的霞光和爱人触手可及的笑颜，一切都和他的幻想如出一辙……除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孩。 美好的梦境从那个男孩出现那一刻就转变成了噩梦。 那个男孩是其中唯一的不和谐因素。 并且他百分百确认，他从未想象过关于那个男孩的事情。 “那个男孩……居然是我梦中的儿子。”彼得揉按额角，百思不得其解，“真是见鬼了，我一直觉得自己以后会做一个好父亲，和格温共同养育出和她一样甜软可爱的孩子……而且我更喜欢女儿……呃，好吧，儿子或许也不错，但我真的不太喜欢梦里那样的，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梦醒之后，梦里的细节都碎裂成了飞灰，在他的脑海里飞散消弭。他已经记不太清梦中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那不该是他想象中父子相处的场景。 他和那个男孩之间没有任何的温馨和亲密，只有长久的寂静中彼此疏离的凝视。在那之后，那个男孩似乎还指责了他很多，全都是一些他难以理解的刻薄言论，让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刺痛和愤怒。 可他却清晰地记得男孩那个时候的表情。 那个男孩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看似从容，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悲伤和孤独，就像是大人在说起自己最难过的事情时会用笑容进行遮掩一样。 想到这里，彼得莫名一怔，心跳古怪地波动了几下。 “好吧，难道那些真的都是我的幻想？那个男孩是我梦想和格温生出的孩子？”他狐疑地吸了吸鼻子，轻声低语起来，“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那样的……只要是格温的孩子，什么样都无所谓……如果是个男孩也挺好的，我想我以后一定会抽空带他去公园里打棒球……如果他喜欢棒球的话……” 他的碎碎念还没吐露完，蜘蛛感应久违地震颤起来，四周的洞壁也随之震动，仿佛有巨物在不远处咆哮，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不止。 几秒钟后，他的耳边涌入天崩地裂般的爆裂声，飓风般的火浪瞬间席卷了黑暗深处。 透过洞壁的罅隙，彼得看清了外界的情形。 明亮灼热的气浪涌进他的视线，整个电梯井都燃烧了起来，屠杀共生体血红的触丝在火光中挣扎游走，新生的分身在涌动的焰流中哭泣嚎叫。目之所及就像是地狱之门在面前洞开，无数森罗恶鬼在无尽的地狱之火中浮现，张牙舞爪地想要爬出那片炼狱。 难怪屠杀没能追上他，不是因为他运气好，只因为烈火阻拦了它的步伐。 彼得呆愣了很久，然后低下头去，看着自己伸展开的手心。 只见他破损的战衣被一圈不太明显的焦褐色洞开，就像是刚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一样。 他微微睁大眼睛，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脑中浮现出几段零散的记忆，在那个诡异又朦胧的梦里，男孩站在无边的焰流中央，漠然地凝望着他。 他说：“那才是你应该面对的未来和命运。” 心脏顿时轰然一震，不受控制地狂跳，彼得恍恍惚惚意识到，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幻梦。 但他没有时间再思考更多了，那重重鬼影并没有就此消融在炽热的烈火之中，还在火浪中嘶吼狂叫，随时可能冲破那片火海，贴地游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出现，并且越来越近，听得他骨髓发寒。 共生体不死不灭，火焰也只能让屠杀共生体虚弱，暂时阻挡屠杀分身进攻的脚步，而无法彻底消灭它们。 看样子，他现在只能暂避锋芒，趁现在逃离这里，寄希望于血清能派上用场。 于是，他转身爬进了阴暗的隧洞。 爬行的时候，格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彼得战衣的通讯耳麦里：“喂，彼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大概……也许……暂时……全部搞定了，那些恶心的共生体化身短时间内不会再追来了。”彼得顿了顿，含混不清地回答，语气倒是平淡轻巧，完全没有提及自己前不久都还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你呢？你还好吗？有找到康纳斯博士的踪迹和血清的线索吗？” 格温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此刻显然是蜘蛛格温接过了身体的主导权，耳麦中的声音变得明显轻盈了许多：“我们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好消息是我们已经顺利找到了康纳斯博士之前的居所，拿到了他的研究笔记，但遗憾的是，我们没能在那里找到血清解药。” 话音刚落，对面的语调重新变回急促而忧虑，透露出此刻说话的又是他真正的女朋友。 “有一点很奇怪，通过研究笔记和里面记录的实验数据显示，康纳斯博士是有制作出一支血清成品的，只是我们没能找到那支血清。”格温说，“不过有了他留下来的笔记，我就能根据这份笔记去制作出新的血清。只是这样的话，我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彼得听完微怔了一瞬，悄然无声地抬手摸了摸脖颈，似乎那里还有伤口在隐隐作痛。 哈利·奥斯本用来对付他的那支血清应该就是康纳斯博士的作品。 好极了，看来他有幸作为第一个试验者品尝了那支血清的威力，差点儿就变回了普通人，好在他成功挺过了难关，蜘蛛能力也恢复如初。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是不是就代表康纳斯博士的血清只不过是无法达到预期效果的伪劣产品。 “格温，我……我突然有点儿怀疑康纳斯博士研究的血清是否真的有用。”他轻轻颤了颤眼睫。 “当然有用，我翻看了康纳斯博士的研究笔记，以我的专业素养判断，康纳斯博士对于血清和解药的构想完美无误，而且成品的数据也毫无问题。” 彼得犹豫了半晌，被注射过血清的事情还是全部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最后，他抿了下嘴唇，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格温，让你担心了。” “你道歉干什么？”格温不明所以地轻笑。 像是预料到他需要更多的安慰和鼓励一样，格温又说：“我又没有担心！要知道你可是蜘蛛侠呢！我当然相信你有能力轻松揍扁那堆怪物，就像你相信我能搞定康纳斯博士和他的血清解药一样！”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傻笑了一声，紧接着又同时沉默了下来，一时间耳麦里充斥着诡异的寂静。 片刻后，彼得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这样吧，格温，你先安心去制作新的血清，我去搞定失去理智的康纳斯博士。” “我赞成这个提议，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格温爽快地同意。 彼得正要挂断通讯，又被格温叫住：“等等，英雄，我们还给你找了个帮手，我想你会需要的，它能帮助你追踪康纳斯博士。” “什么帮手？”彼得诧异地问。 在格温的指引下，他花了点儿时间在一个通风管道口找到了一个被毒液触丝结结实实网住的纳米机器人。 纳米机器人不停闪烁的电子眼已经熄灭了光芒，但金属铸就的外壳全部完好无损，没有遭到任何破坏。 显然是格温和蜘蛛格温特意为了他留在这里的。 看到这个纳米机器人，彼得很快就明白了格温的用意，笑着打趣道：“看样子……你们这是替我抓了一只电子宠物？”《 》 173、第 173 章 “数量过多的屠杀分身严重干扰了蜘蛛侠的蜘蛛感应，这大概是因为共生体拟态了你们的dna，以至于蜘蛛感应将它们视为了你们的同类。”格温在通讯里说，“这种情况下，你追踪康纳斯博士的任务可能会变得比较困难，但现在蜥蜴化的康纳斯博士也算是一个混种生物，所以我想奥氏企业专门用来对付混种生物的纳米机器人应该能派上用场。” “好主意，我试试能不能控制它。”彼得心领神会，干净利落地掀开那台纳米机器人的金属外壳，找到深藏在机体内的电路接口和主板。 格温听到彼得拆解开机器人外壳的声音，笑着说：“我之前就已经破解了这台纳米机器人的控制中枢，现在用你的战衣连接上去，看看你的战衣能不能操控它的主板？” 她知道彼得前段时间就开始为战衣的升级忙活起来了，她和本也曾帮助彼得，给他的改装计划提出了一些建议。彼得不仅改装升级了蛛网发射器，还改良出了新种类的蛛丝武器，对战衣的提升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他们的条件和财力有限，打造出来的战衣功能还远远比不上曾经钢铁侠托尼·斯塔克斥巨资为彼得精心打造的那套钢铁蜘蛛战衣，但总比之前近乎赤手空拳的那层脆弱布料强上太多，而且这些改造可完全是基于彼得自己的想法，他不必再依赖任何人了。 “我知道你肯定已经为你的战衣升级了一套智能系统，不止有通讯功能。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能够做到，因为你有这样的聪明才智。” “那是当然的，况且这些纳米机器人可是斯塔克公司的科技产品，我可是对它们再了解不过了。”彼得小小地呼出一口气，面罩下的笑容明快。 他将纳米机器人的主板连接到了自己隐蔽在蛛网发射器里的数据接口上，很快就上手对机器人进行了针对性的调试。 不过数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完全接手了这台纳米机器人的控制权。 “好极了，亲爱的，我已经彻底俘获这只能够追踪小蜥蜴的电子宠物了。”彼得兴奋地对格温说。 重新开机的纳米机器人骤然亮起了电子眼，旋即扭了扭僵涩的金属脖颈，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嘎吱声，不再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而是乖巧地等候彼得的指令。与此同时，彼得的战衣系统也同步出了纳米机器人传递而来的信息。 智能导航在他的乳白色眼罩下悄然展开，覆盖现实的全息影像使他的视野里多出了许多不停变化的数据和图像。 瞬息之间，无数淡蓝色的线条勾勒出了奥斯大厦的3d建筑结构图，无论是深不可测的地下实验区还是地表庞然耸立的大楼主体，就连建筑内里纵横交错的混凝土钢架，都被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在建筑结构图里闪烁，其中光点最密集的地方就是横贯大楼上下的电梯井，并且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光点有着朝其他区域扩散的趋势。 彼得立刻就明白了，那些光点就代表着每一个混种生物，包括那些屠杀分身。不愧是斯塔克先生研制的纳米机器人，就连被共生体附身的混种生物都能探测出来。 彼得还在地图中分辨哪个红点是属于康纳斯博士的时候，机器人却猛然异动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刺耳杂声，纳米机器人中突然传出了一阵无线电的声音：“这里是银貂指挥部，现在需要城市状况更新。”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彼得摩挲了几下下巴，“这个纳米机器人还连接着奥斯本的无线通讯频道。不过这也正常，奥斯本肯定需要通过无线连接来传输指令，从而操控这些机器人。” 纳米机器人还在持续地传出声音：“装甲直升机出动……装甲巡逻车出动……各分队注意，时代广场附近发现首要目标，发现了一个蜘蛛人……秃鹫人，毒蝎人，猎人已经就位……正在激烈战斗……请下达指令……允许使用重机械……” 无线频道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又时常被刺耳的杂音干扰，变得过于模糊不清了，彼得只能依稀辨认出其中几个单词，猜测到有更多的银貂雇佣部队在城市里出动了，似乎在进行什么大动作。 “看样子奥斯本和金并又打算在城市里搞鬼，很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想要将屠杀共生体和它的分身投放到整座城市。我必须加快速度了，现在可不是摆弄纳米机器人的时候。”彼得想了想，沉下心来继续研究奥斯大厦的地图。 他现在没有闲心再去忧虑城市中的状况，奥斯大厦内的危机已经足够他喝一壶了，况且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一个优秀的蜘蛛兄弟，城市里另一位蜘蛛侠。他相信他的那位兄弟有能力解决任何危机。 他对比自己来时的方向，分析屠杀分身可能的运动规律，比对出其中移动最异常的那个光点。 “我想……那个点应该就代表了康纳斯博士……可他去往的方向是什么地方呢？实验区？但是……那好像是我和格温之前去过的地方。” 彼得想了想，根据地图的指引，在脑海中规划出了一条隐蔽而快速的路线，然后给纳米机器人输入新的指令，跟随机器人朝目标的位置行动起来。 他钻进最近的一个通风管道，恋恋不舍地挂断通讯：“格温，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跟我保持联络！” “没问题，我会随时给你提供支持！”格温说，“无论是技术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电梯井的大火还未熄灭，空气充斥着燥热和燃烧的味道。彼得皱了皱鼻子，循着纳米机器人标识的红点，穿过寂静狭小的管道前进。 慢慢地，他明显感觉到空气里的温度降低了下来，变回了雨天惯常的那种湿冷，还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消毒水气味，闻起来像是医院。 他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直到他嗅探到空气中夹杂着几丝淡淡的血腥气息，就本能地慢了下来，放轻了呼吸。 管道外面是一个幽暗的实验区，被破坏的玻璃器皿和培养舱矗立其中，黑暗笼罩而成的冰冷四壁吞没了多余的光线，而地上层叠躺着十几具奥氏企业研究员和守卫的尸体，弥散出血肉破碎的腥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制造血案的始作俑者肯定还在附近徘徊，很难说是屠杀分身还是康纳斯博士的手笔。 彼得见到外面的惨状，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妙预感，默默吞咽了几下喉咙，操控纳米机器人停了下来：“还是采取安静潜入的策略吧……” 刚一说完，他就捕捉到耳边擦过的轻微电流声，滋滋作响，却不像是实验仪器运转的声音。 他定睛一看，才发觉黑暗中翻滚着奇异幽光的黑白色火焰，就像是团团锦簇的花朵一样盛开在地面和墙壁上，缓慢地灼烧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他认出了这种火焰，全身顿时紧绷，渗人的寒意在脊背蔓延，“马丁·李？” 他轻轻地揭开封住通风管道的铁栏，拉着蛛丝一路降下，落到地面上站稳，避开那些幽白冷焰，悄无声息地滚入一座培养舱的舱体后面。 不出片刻，黑暗的深处缓慢地响起了低沉的人声：“兰登博士，你还记得我吗？” 满地的狼藉和玻璃碎片中闪烁着斑驳光影，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其中一道人影提着一把长刀，由诡异的黑白两色构成，另一个穿着血迹斑斑的白色实验外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底片先生马丁·李将长刀的刀刃架在赫伯特·兰登博士的脖颈。 他们的身后，氙气灯的照射下，瑰丽的血红色液态物质在仅存的密封舱内缓慢地蠕动舒展着。《 》 174、第 174 章 彼得继续注视着。 昏暗的光线里，马丁·李说道：“我变了一副模样，你可能已经认不出来了，我猜你也肯定想不起来我的名字还有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事了，但没关系，我可以让你慢慢想起来。” 底片先生的语气柔缓到近乎诡异，让人寒毛直立。 赫伯特·兰登呛咳了几声。 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下来，他的呼吸在胸腔里嘶嘶作响，他哆哆嗦嗦地连声求饶：“我……我说过对不起了……那都是意外……是实验出了意外……我们当初也不想的……我们是想要帮助你的……” 底片先生轻笑了一下。 “或许吧……但你们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帮助他人。”他冷声说，握在手中的长刀又深入了一寸，血珠从刀刃贴近的地方颤巍巍地渗了出来，“你们一直在利用别人。” 人心都有善恶两面，但善与恶之间极难达到平衡。 这个纽约市的新任h|帮领头人一边威胁着他的仇人，一边思考着。 他并不关心造成他实验事故的真相，他只是想要复仇。 尽管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这个国家的穷人，尽力洗刷这个国家隐藏在光鲜亮丽下的脏污，但他不算是个好人，他的内在还存在别的什么……某种也需要宣泄的东西，某种恶劣的东西。 他内心的恶魔。 这个恶魔时刻不停地燃烧着仇恨和怒火，得不到满足就永远不会停歇地折磨他。当慈善家马丁·李的那一面选择向善后，身为底片先生的这一面就只能选择作恶。 底片先生用长刀迫使兰登博士后退，直到退后至那个装有血红色液态物质的密封舱前。 “你自己打开舱门吧，你也应该亲自体验一下你的实验成果。”他对兰登博士说。 血红色液态物质像是听得懂人类语言的活物一样活跃了起来，触丝也伸展得更加缠绵，变得更像是盯上猎物喉咙的猎手，垂涎的粘液中浸着致使的毒液。 “不不不！你不能打开舱门……你不能把我丢到那里面去！”兰登磕磕绊绊地高声叫喊，浑身颤抖得厉害，“现在还不能！” 屠杀……奥氏公司的老板倒是为这个该死的外星生物取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 他原本是想利用这个生物研究出一种医疗浸泡液，能让病人的身体在接触这种浸泡液后，就自发地拥有抵抗和消灭癌细胞的能力，甚至是超越人体极限的体质和能力。 但仿佛诅咒一样，他发现这个生物在实现他预想中的功能的同时，也渐渐变得和它的名字一样，会残暴地抹杀掉一切生命体的自我意识，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活物都变成它的一员。 更可怕的是，这个生物没有任何致命弱点，也就只有火焰和噪声能够稍微削弱一些它的活性。 即使在充满惰性气体的稳定密封的环境下，它也极度危险，一旦彻底打开舱门将它的本体释放出来，不止是他，它会敌我不分地吞噬掉在场的所有人。 “求你了……实验生物，不不不……那个医用浸泡液‘外套’还没有彻底完成……我保证！我保证等我完成这个项目后，同样也让它可以治愈你！把你变回你曾经的样子！”兰登吓得语无伦次，作为奥斯本研究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屠杀共生体的危险性。 可他支离破碎的颤抖声音听起来并不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有说服力。 “你们不是说，那东西是某种原生质的医疗浸泡液，专门用于对一些具有特定dna缺陷的病人进行治疗……是为了造福社会，为了治愈世界而创造出来的吗？”底片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不是承诺过会治好我的吗？” 兰登再度摇了摇头，猛烈而挣扎地摇头，几乎快要匍匐跪下。 “我会让你们好好享受这一切的。”底片先生哈哈笑了起来，嘴角的冷意却丝毫未减，“我要让你们感受一下我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就像你们当初对我所做的一样。” 手中的刀锋越发用力，殷红的血珠沿着刃边滑落下来，落成一声啪嗒的轻响。 人心有善恶两面。 在善良被消耗的同时，恶意也必须要得到满足和宣泄，而不能极力压制其中的任何一面，否则必将反噬其身。 这才是平衡之道。 彼得再也听不下去了。 在胸腔中不断翻滚增长的正义感不允许让他亲眼见到这个活生生地被夺走生命，哪怕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不要！马丁！”他大喊道，从阴影里跳落了出来，“不要这样做，你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现在做的这些没办法让你的父母复活！” 底片先生成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认出此刻出现的人又是之前试图阻止自己的蜘蛛侠，感到恼火的同时也有些费解，觉得对方的关心和阻止毫无来由，完全超过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停顿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疑惑的地方：“蜘蛛侠，看上去你似乎认识我？” 彼得瞬间紧张了起来，怔愣地说：“我……我在奥氏大厦的档案室里看到过你的资料……” “那你应该知道他们究竟对我做过什么，所以为什么还要来阻止我，为什么还要坚持帮助这些人渣？” “我不是这个意思！”彼得辩解道。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让肺部有了充盈感才有勇气组织好接下来的语言。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我认识梅·帕克，她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梅……她在你的慈善组织工作了很久，生前一直在心中坚信你是个好人，觉得你在用心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穷人和烁灭事件的受害者，给他们提供基本的食物和住所……” 彼得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几乎都是梅姨之前的点点滴滴，积压太久的思念和愧疚也混杂在里面，快要决堤的情绪真切而动人。 “她还时常对我说‘只要你帮助一个人，就是……’” “就是帮助所有人。”底片先生轻声补充说。 “没错！”彼得惊喜地扬起脸，“我也和她一样相信你本性不坏，所以拜托你了，请停止伤害别人吧。” 底片先生皱着眉，纯黑的脸庞仿佛凝固在胶片里的姿态，发白的眼睛里也一片空洞，看不出喜怒。 彼得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层层叠叠的声音就如同破开水面的波浪，荡入他的耳中，并很快酝酿成撞击声，嘶吼声还有尖厉的长啸声。 声音越靠越近，每一声都惨烈凄怆。 他下意识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眼望去，发现有一道硕大青绿的影子飞快地从上方落了下来。 咚—— 熟悉的巨大黑影掠过他的眼前，彼得听见了蜥蜴人痛苦的嘶吼声。 随之一声惊天动地的震耳巨响，那绿色的庞然巨物砸到了地面上，激起的碎屑漫天飞舞，瞬间遮蔽了他的视野。 他反应迅速地向后一跃，翻身避开了急扫而来的碎石铁块。 粘伏在半倒塌的墙面上后，他边呛边咳，吐出嘴里的烟尘，才辨认出那个类似爬行动物的庞大身影究竟是谁：“康纳斯博士？” 还来不及完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他就看到蜥蜴化的康纳斯博士在废墟里起起伏伏，无数血红色的触丝纠缠住它的巨大身躯，它不停地痛嚎着挣脱那些血红触丝的缠绕，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凄厉的叫声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 兰登博士也趁机挣脱了底片先生的钳制，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狼狈逃离。 彼得正想上前搀扶他，却在起身的刹那间被底片先生挡住。 “你有没有听说过‘因果报应’这个词？”底片先生的目光轻蔑地掠过兰登，“这是来自我们东方的一句古语。” 彼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小心——！”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也许是被兰登身上散发的血腥气味吸引，血红的触丝簌簌而动，从蜥蜴人的身上蔓生出来，化成像蛇一样张开獠牙的口器追了上去。 兰登悲号了一声，跌倒在地，被触丝缠住，拖在地上扯了回去。 “咎由自取。”底片先生看到这一幕幕，用自己的母语说出了这句中文成语。 万事万物都必须要达到平衡，阴阳如此，人的内心更是如此。 他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存在极恶之人或者极善之人，即便他可以随意地通过负能量转换任何人内心的善与恶。 无法平衡善恶的人最终都会被毁灭，被心中的恶魔所吞噬。赫伯特·兰登就是一个鲜明的力量，他就是被他的恶所吞噬的。 所以……他必须用恶念去平衡善念，这样他心中的恶魔才会停歇。 想到这里，他却猛然停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看见……有一个红蓝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追随着兰登，跳进了那团猩红色的漩涡之中。《 》 175、第 175 章 “你的能力很有趣呀，人心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控的东西。” 模糊的记忆碎片忽然在脑海里荡开涟漪。 马丁·李的思绪一点点飘远，他再一次回想起了这句话，以及那个对他说出这句话的奇怪男人。 与那个男人的相遇是在一个遥远的寒冷雪夜。 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岸边的海风夹带着咸湿的冷意，仿佛要将整座城市笼进苍茫的大雪里。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麻木的双手，在夜色的遮掩下，狼狈又小心地来到港口。 那天他刚从奥斯本失败的实验中死里逃生，原本是打算偷渡到货船上，从此以后远离这座城市和这片国土。 他用从奥斯本实验室逃走时慌忙拿走的诡异石头贿赂了港口的蛇头。由于那块石头的外表就像是精美昂贵的翡翠，于是他谎称那是一块家传的价值不菲的玉石，将那块石头当作了偷渡的资金。或许是因为那些粗鄙又愚蠢的欧美佬对东方世界知之甚少，根本没见过真正的翡翠是什么样子，总之他居然蒙混过关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货船起航，他就可以漂洋渡海，回到他魂牵梦绕的故乡。 然而，那晚他没能如愿等来接应的蛇头。 陌生的声音从他的上方传来，刹那间时间好像和头顶上的冰晶雪沫一起凝结了，接近黑暗极限的天空莫名沉淀出一圈淡淡的红晕，似乎是有火光在黑暗的深处静默地燃烧起来。 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凭空出现他面前的。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那个男人的身影在幽暗的雪夜下就像是一抹从火光深处突兀流淌出来的迷蒙血色，模糊而深刻地映入了他的眼睛里。 但异常吊诡的是，明明是如此难忘的一段记忆，他却怎么也回忆不起那个男人的长相了。 他只记得那个男人穿着一套暗红色的西装，站在高高的船桅上，姿态优雅地手握着他交易给蛇头的那块诡异石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浓重的红云爬满他视线的每一个角落，化为无数火焰腾空燃烧而起，将他封锁包围起来。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地狱的大门在缓缓向他洞开。 男人一边摩挲着手里的石头，一边玩味地端详了他片刻，嘴角洋溢着明显的笑意。 半晌过去，男人从船桅高处轻盈地跃下，悠然无声地落到他的面前，说道：“你的能力很有趣呀，人心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控的东西。” “什么？”他困惑地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搞懂男人这句话的意思。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意识到奥斯本失败的人体实验究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只知道自己在逃出实验室之后，时常会不受控制地变成一个全身上下被抽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的诡异怪物。 “你在这个国家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最爱的亲人，你甘心现在就离开这片罪恶的土地？”男人的嘴角流出一丝弧度，反问他，“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接着，男人向他伸出了掌心。 “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一个交易？”男人终于问他。 汹涌的火海在男人的身后翻滚燃烧。 “我能实现你的一切愿望。”男人蛊惑意味明显地说，“我会帮助你，给予你复仇的机会。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还有足够能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的巨额财富。这样你就可以用你那个有趣的能力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可是我……我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和你交换这些东西。”他瑟缩了一下，没有轻易答应这个很有吸引力的提议。 “不不不，你不是已经向我支付了代价吗？这块石头已经足够了。”男人摇了摇手指，然后举起那块如同翡翠一样闪耀的奇特石头，正是他交给蛇头的那块石头，“这可真是一块漂亮的石头，和玉石简直一模一样……应该很适合做成一条翡翠项链。” “可是我……” “金钱和权力……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你们这些人类自以为它们很珍贵而已。”男人摆了下手切断他的话头，笑嘻嘻地摆弄起那块石头来，“你的能力很有趣，再加上这块有趣的石头，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在火光的镌刻下，石头从内到外泛出细碎的微光，如同一小簇璀璨的冷火被点燃在里面。 “这个世界上，真正珍贵的交易品其实是你们人类本身。”男人继续缓慢地对他说，脸上流露出轻蔑的神情，语气里尽是嘲讽，“你们人类的寿命，情感，命运，还有……你们的灵魂。” 他眉心狠狠一跳，握紧了拳头。 男人注意到了他紧绷的全身，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挑眉轻啧了起来。 “不过灵魂还不是其中最珍贵的，因为你们太过轻易就能交换出你们的灵魂，搞得我现在已经厌烦交换到你们灵魂了。” 闻言，他心中松动了许多，但还保留了一点儿戒备，问道：“那什么东西才是最珍贵的？” “我认为……人心才是最珍贵的。”男人兴致勃勃地回答他，毫无保留。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是人心？” “因为人心最为莫测，它们有的丑陋不堪，有的虚伪脆弱，有的却纯洁无瑕……就连我也拿不准它们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男人说，“我想就算是你的那种能力，也没办法操控一颗赤诚而纯粹的善良之心，那可是千金也换不来的无价之宝。” 男人边说边把玩着那块石头，垂目看着那一团璀璨的光芒熄灭在他的掌心里，平静的语气里藏着似有似无的冷笑，听得人心里一片冰凉。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人心这种东西格外有趣，不是吗？我现在最感兴趣的东西就是那样的一颗赤诚而纯粹的善良人心。” 他默了默，不再多问。 再然后，他和那个男人达成了交易。 四周的火焰渐渐退散消减开来，凝滞的时间和空气恢复了流动，浓郁的咸湿和霜冻的气味重新清晰，尖锐无比地刺激着他的鼻腔和肺部。 临走前，他还是不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是因为那种纯粹的善良之心最为珍贵，所以你才最想得到它吗？” 听见他这样问，男人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兴奋。 “不，只是因为很有趣而已。”男人大笑着说，“因为那样的人心才最值得玩弄啊。” 错开他呆愣的视线，男人仰起头眺望广袤无垠的深海。 漫天凋零的落雪中，浪花一阵接着一阵，把海风强势地推送过来，吹散了男人轻然的尾音。 “我很想看着那样的心变得迷茫，痛苦，崩溃……还有堕落。” …… 赤诚而纯粹的善良之心。 他原本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东西。 他用自己的能力操控过无数人的内心，并得出了一个道理，百试不爽。 万事万物都只能保持平衡，人的内心更是如此。没有人能抵抗他的腐化力量，人心一旦染上污渍，就再也无法保持纯净。 然而……现在他遇到了一个例外，以前从未见过的例外。 他慢慢地抬起眼帘，看向那道毫不犹豫跃入危险之中，却只为拯救敌人的红蓝色身影。 蜘蛛侠。 那个男人……不，是那个魔鬼…… 或许，他想要的那颗心终于找到了。《 》 176、第 176 章 血液越是在身下满溢，就越是会吸引屠杀共生体的触丝。 受伤的双腿已经殷红一片，兰登在血污中仓皇爬行，发狂一样逃离屠杀的围剿。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没能完成我的研究……我的理想……治愈人类……治愈世界……” 只可惜，以他的处境，根本不可能逃离。 浓重的阴影彻底堵死了他的生路，他绝望地瘫在了地上。 他回眼一望，看到和他同样深陷于深红粘液中不停挣扎的庞大怪物。 不知为何，他的表情从惊恐转而变得呆滞。 蜥蜴人也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对上他的视线。 兰登凝望着蜥蜴人那双尖细如刀刃的橙黄竖瞳，眼中迸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好像濒死之人见到了救星。 他忽然短促而尖利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上去比哭声还要刺耳。 他主动伸手朝蜥蜴人迎了上去，手上还沾着半干的血迹。 “康纳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样的身姿是多么强大，多么美丽……充满着力量。”他激动地呢喃，嗓音都在微微发颤，“我知道我们有着同样的理想……我一直都知道，那就是引领人类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美好的未来，不会再被疾病和残缺困扰的未来……基因就是生命的拼图，从不同物种身上提取嫁接的优秀基因可以扩展物种的身体机能极限，甚至能够促使人类实现进化……” 也许是共生体让他产生了幻觉，他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似乎觉得这样的蜥蜴人能够理解他说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到任何害怕，只有无尽的痴迷。 蜥蜴人冲他裂开大嘴，咆哮着发出了尖利的嘶吼。 兰登却没有退缩害怕，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错，人类根本不需要任何药物就能得到治愈，康纳斯。我们可以利用基因，所有生物的基因，不管是地球上诞生的生命体还是外星来的未知物种，我们总能从它们身上找到我们需要的拼图，为我们所用。” “而到了那个最终的时刻，人类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的完美物种。” 说着，兰登的表情越发癫狂，得意的声音里满是病态扭曲的战栗轻颤，到最后完全是些不成调的音节。 “人类一直以来，需要的只有一种东西……” “力量。” “够了！” 一个年轻的少年声音掷地有声地打断他的疯癫自语。 “你的想法是错的！大错特错！”彼得一把拽住兰登的手臂，厉声质问，“这就是你的研究成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治愈吗？现在，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眼前的一切就是你希望实现的美好模样吗？” 在用蛛丝封住不断试图围剿上来的屠杀触丝后，他一点点地将这个罪恶的人从汹涌的深红涡流拉扯出来，即便浓烈刺眼的红色一刻不停地越涌越多，一缕又一缕地往他身上缠绕。 “蜘蛛侠？”兰登茫然地望着这道突然出现的红蓝色身影，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做梦。 “我不知道你和奥斯本想要的人类进化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人类并不需要进化这种东西，大家需要的仅仅是安稳和幸福的生活，需要一个平静而繁华的纽约市，这样就足够了。”彼得咬住牙齿，琥珀色眼瞳里盈着光，又冷又亮地注视着这个罪恶之人，“而我……这个你们一直想要研究的所谓的‘完美’混种生物，也只不过想要肩负起背负这股力量的责任，做纽约市民的友好邻居而已。” 兰登像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意识恢复了一些，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 “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如奥斯本先生希望的那样！我的研究会改变全人类和整个世界！”他自暴自弃地凄声嚎叫，“不要再挣扎了，蜘蛛侠！很快，屠杀就会让所有的一切都沐浴上血红，你也不会例外！” 尖利的话语让彼得呆愣了一瞬。 他深深地注视着兰登的双眼，看着这个陷入癫狂的混账科学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仿佛要将这些绝望而疯狂的咒语一并传染给他。 然而片刻之后，他反而更用力了，狠狠地揪住了兰登的领子，一把将他扯离共生体的触丝缠绕，扛在了身后。 “听我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兰登，虽然你是个十足的混蛋。”他认真而坚定地承诺，“我猜格温也会这样想的……该死，我真想立刻回到她的身边，她一定担心坏了。” 兰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疯癫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渐渐地，他放轻了那些胡言乱语，转而变成细细碎碎的低喃，灰败的面容看起来似乎正在经历某种内心的挣扎。 “当然，我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你，我会把你交给警方手上，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思考自己以后到底是应该落户到孤岛监狱还是渡鸦庄精神病院。”彼得继续说。 正说着，他猛然停了下来。 滋滋声顺着他的脊髓向上蔓延，直达他的后脑，像是被毒蛇的信子扫过，泛起清晰的刺痛和恶寒。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蜥蜴人那张扭曲惊悚的血盆大口。 随着一声凶狠的咆哮，蜥蜴人亮出了嗜血的利爪，撕开了共生体的包围网，横冲直撞地朝他扑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彼得只来得及射出一道蛛网保护身后的兰登。 他砰地摔回地面。 在尘土和烟雾中，他一阵呛咳，艰难地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 还没能站起来，蜥蜴人就追到了身前，一把将他按住，死死地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他只能硬接下蜥蜴人怒吼着挥舞而来的尖锐利爪，有些眩晕地抵御爪尖没入他的血肉和脏器，肋骨都产生了一种快要被压断的裂痛和窒息。 狂暴的蜥蜴人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还要同时忍受屠杀共生体的侵扰，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可他还在试图让蜥蜴人平静下来：“康纳斯博士！康纳斯博士，是我！我是蜘蛛侠！拜托你了，请你清醒过来！” 蜥蜴人痛苦地挤出模糊不清的人声：“我不能……不能……我不能控制我自己！救我……救救我！把……把那些东西从我身上拿走！” 角力了几个来回，蜥蜴人橙黄的竖瞳被赤红彻底占据，只剩下激烈而疯狂嗜血之意。 它一甩长尾，卷住彼得的腰身，带着他一齐穿过漫天碎裂的玻璃碎屑冲出了大楼。 冰冷的雨帘瞬间吞没而来，在持续下坠的瞬间，彼得反应迅速地发射出蛛丝，牢牢地固定在大厦的外壁上。 他双腿一跨，稳住身子踩在大厦的垂直外墙上，并及时用蛛丝缚住摔落的蜥蜴人，用不可思议的惊人臂力将它慢慢地拖拽上来。 可惜失去理智的蜥蜴怪物不是很配合，依旧在雨中不断狂啸挣扎，如血丝般鲜红的共生体爬满它的全身，看起来极度惊悚狰狞。 这时，密密麻麻的屠杀分身趁乱从大楼被破坏的豁口跳了出来。 彼得瞳孔一缩，立刻察觉到了不妙。 雪亮的雷光撕破湿冷的黑暗夜空，他看到无数新冒头的屠杀分身开始攀在蜥蜴人的身上，沿着蛛丝往上爬，蜥蜴人不断痛苦而挣扎地嘶吼，全凭他那根纤细的蛛丝苦苦维系着平衡。 但他的蛛丝虽然强韧，同时负担那么多重量，很快也会断裂，带着他一起滑落高空，万劫不复。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就突然感觉小腿一紧，紧接着感到了无比尖锐的刺痛。他低头看去，一个屠杀分身已然接近到他的身侧，张嘴咬住了他的腿腹。 从伤口涌出的血液刺激了共生体，屠杀的分身缠着他兴奋撕咬，但他没有余力去理会屠杀分身，只是固执地拉扯着蛛丝，不肯松手。 “康纳斯博士……”他虚弱地开口，嘴唇苍白地轻轻翕动，“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不会放弃拯救任何一个人。” 共生体被他的味道所吸引，张牙舞爪的汇聚而来，就像蛇躯在互相纠缠。 彼得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朝他掀眸微笑的模样。 “格温……”他近乎无声地默念这个名字，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死亡的阴影再度笼罩他的时候，他想起了格温柔软的双手，想起她温暖的拥抱，想起她的声音和她的吻。 他发现自己想起的不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而是…… 手中的蛛丝嘣地一声断裂。 身体悬空的那个刹那，他预想中的失重没有来临，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嘶吼声好像都变得模糊，直到他听见头顶响起一声轻笑，就像是一阵柔和的风，骤然拉回涣散的意识。 “来得还算及时吗？我的英雄。” 纤细的少女扯住了他的手臂，完全无视了风雨和地心引力，轻盈地站在大楼外墙上，一头长发被她束成了马尾辫，发丝在风中狂舞。 而蜥蜴人早就被她用蛛丝紧密缠住，后颈被稳稳地扎入了一支药剂，针筒里的蓝色液体仿佛星海，闪动着漂亮的微光。《 》 177、第 177 章 暴雨和狂风奏响的悲鸣仿佛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彼得咽下了涌至唇边的惊呼，在一片狂澜的落雨中抬起头。 格温，确切地说应该是蜘蛛格温紧紧地揪住他的手臂。 少女和他一起高悬在大楼的外墙之上，成为他在茫茫天地之间的唯一支柱。 血红的怪物在她的身侧蠢蠢欲动，她游刃有余地将那些试图靠近的屠杀分身依次踹飞，嘴里还咀嚼着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巧克力豆，从容得就像在配合音乐演奏的鼓点。 “注射血清！”她朝虚空招呼道。 她话音刚落，搅乱的风声顿时充斥在四周，无数纳米机器人展开了宽阔的金属双翼，变成了小型无人机，从大楼破碎的豁口中飞旋了出来。 它们有些悬停在彼得的周围数秒，激光电子眼微微闪动了几下，才飞离他的头顶，直奔那些屠杀分身而去。 “格温给这些纳米机器人重新设定了新的指令，并且在它们的里面装满了足够的血清。”蜘蛛格温说，“她真的很有科技头脑，很快就让这些机器人学会了承担原本没有的医疗功能，比如快速安全地对特定生物进行药物注射。” 彼得垂下眼，阴翳般的雾气在硕大的白色虫眼之下缓缓弥散开，闷在面具下的声音充斥着微低的笑意，满是倚音碰撞的轻响。 “她一直都是个天才，总是能在关键时候帮到我的忙。” 他还想多嘴几句，直到他注意到悬浮的雨滴在少女那头灿烂长发的发梢摇摇欲坠，才恍然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等，你怎么连个面罩都不戴就直接用我女朋友的身体跑到外面来了，如果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看见怎么办？要知道我们这里长期因为注册英雄法案闹得不可开交，很多平民都对超级英雄抱有敌意！你这样这也太危险了！” 蜘蛛格温被噎了一下，迅速收敛起了笑容。 “抱歉，我习惯不戴面具救出来行侠仗义了，所以忘记了这件事，毕竟在我的宇宙，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知道我就是蜘蛛女侠，我戴不戴面具已经无关紧要了。”她略略正色，压低了声音颔首说，“不过……你说得对。” 共生体战衣随着她的心意而动，迅速在她的脖颈处活动了起来，液体般的身体轻柔地化成细小的支流，展开覆盖住她脸部，直到把她的每一寸皮肤彻底覆盖成乳白色，还不忘贴心地生成一顶适配的粉白色蛛网兜帽。 她直起身，盖上兜帽，黑白相间的身影纤细而修长，化身成了彻底的蜘蛛女侠。 “我明白你的担忧，超级英雄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当初我的真实身份泄露之后，我也遭遇过铺天盖地的谴责，只因为民众们包括我的父亲都觉得是我害死了彼……” 很奇怪的，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来，将剩下的声音掐灭在狂风暴雨之中。 她微微低头，拉扯下兜帽的帽檐，将粉色蛛眼的一半覆盖在阴影之下，好像也将她自己所有活泼和生动连带着寒意和雨意沉淀在了那张面具里。 哪怕本来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她隐没在面具下的表情。 良久后，她才沉声继续说道：“所有人都觉得我害死了某个人，因此在暴露身份之后，我被关进了大牢，以此来偿还我犯下的罪孽。” 她不带生气的平静声音在在大雨漫天的哗啦脆响中显得十分脆弱，有种空灵的悲伤。 彼得的呼吸顿时一窒。 蜘蛛格温的话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被神秘客陷害，暴露了真实身份，承受了几乎全世界的指责，失去了梅姨，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他也经历过和她类似的事情。 这位蜘蛛小姐今年多大？看她跳脱的行事作风，想来也正处于青葱少年的年纪，但她却说自己因为杀人的罪名进过监牢。 要知道就算他曾经被指控杀害神秘客昆汀·贝克，也只不过是被警察带走盘问，没有被囚禁的经历，她的境遇竟然比他经历过的那些还艰难。 低温和雨水让少女的低迷和沉默愈发明显。 一瞬间彼得觉得有点儿内疚，还有些许后悔，想去安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只能用不太利索的言语，蹩脚地安慰说：“我……我很抱歉，我绝对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也经历过和你类似的……很不好的事情，我可能对这样的事情有很深的心理阴影，但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感觉你以前也挺不容易的。” 寂静在煎熬中继续沉淀。 就在他脑子乱作一团的时候，蜘蛛格温眨了眨面罩上的白色大眼，话风一转说道：“不管是道歉还是感谢都放到以后再说，接下来我们需要尽快把治疗混种生物的血清散布到城里去，我估计共生体的污染早就已经在城中扩散了。” 她刚要对空中辛勤工作的纳米机器人们下达新的指令，突然，一阵狂风袭来，上方的大楼豁口深处暴起一瞬的巨响。 一时间，凛冽的风雨还有刺目的血红都变成了黯淡的影子。所有的颜色都被黑白吞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 彼得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漂浮了起来，被似真似幻的黑白暗影围绕着，带着阴冷十足的气息。从暗处蔓延开来的阴影不断幻化成各种模样的人影……哭泣着，尖叫着，痛苦哀嚎着。 那些声音影影绰绰，断断续续地哀嚎着蜘蛛侠的名字，祈求他拯救它们。 在恐惧和愧疚的阴暗心情在他心底滋生之前，他感到一股温热而有力的力量穿透了黑暗和混沌，握住了他的手。 格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理会那些虚假的幻影，我们一起击败它们！” 彼得慢慢地点了下头，坚定而谨慎地回握了下她掌心。 “嗯！我们一起！”他笑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阴冷的空气，让自己的肺部充盈起来，果决地抬起手臂发出一道蛛网，和身边的人一起荡入天空。 黑白的暗影发出尖利的哭叫，带着不甘和恨意，向他们不断靠近，妄图阻止他们的前进。 但他们没有停下来。 彼得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一切……那些会困住他禁锢他的人和事，那些他难以承受的重担，那些他直击他心灵最脆弱地方的利刃，再也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他调整悬荡的方向，轻盈地停落在了那张浮动于所有阴影中央的巨大恶鬼面具面前。 那张面具图案诡异精美，凶狠狰狞凝视着他，而他也抬起头，遥遥望着面具上的双眼。 “李！” 他放声大喊。 “停手吧！你的‘腐化’对我没有效果！神盾局的特工就快要赶到这里了，不要再挣扎了！奥斯本和金并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向你保证！” 底片先生透过那张恶魔面具死死地盯着蜘蛛侠，注视着蜘蛛侠面具上那双空洞虚无的白色虫眼。 他们彼此都戴着面具。 但他的面具变成了他心中的恶鬼，但蜘蛛侠却不同……他坚守住了他自己，他甚至能饱含着善意拯救伤害过他的恶人，丝毫没有考虑他自己，这意味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这颠覆了他对平衡的认知。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赤诚而纯粹的好人。 他通过那张恶鬼面具向蜘蛛侠怒吼：“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只想亲手得到我想到的。” “我会帮你，不管你想不想要。”蜘蛛侠轻快地回应。 “你不明白！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不懂复仇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人的内心是由黑白两色构成的，公义的灯塔没办法驱散所有黑暗。 像蜘蛛侠这样的存在要怎么理解正常人的内心？ 对他这样纯善之人来说，罪孽之人还是清白之人没有任何不同，他只会无视所有丑恶的痛苦和伤痛，用他的善良摧毁所有邪恶。 沉吟了片刻，彼得说道：“你可能对我存在一点儿误解。” “我一直想将你绳之以法，不是因为我无法和你感同身受，只因为我深知你这样的方式只会让你失去更多……相信我，这种事我很有经验。” 他尽量放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仇恨折磨着你。” “但比起顺应那些愤怒，我会选择听从自己的良知，绝不是因为我心中的黑暗面消失了，相反，它一直都存在，就像蜘蛛的本性一样，它将永远存在于我的内心里，潜伏于阴影当中。” 他是一个英雄，但他不仅仅是一副面具，他只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尽管强大的超能力让他肩负责任，尽管那些痛苦和担忧，还有负疚的负面感情永远不会消失，永远折磨他困扰他，但他对人性的热爱远远压过了他对人性的失望和厌恶。 不管他置于何种境地，心中的爱都会成为支撑他站起来的源泉。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们每个人都有心中的恶魔，但我们要做的不是接受它们，抵抗它们才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越过只有黑白暗影的混沌世界，他的那双眼睛却像是正在燃烧的星辰。 “我们不应该抱着仇恨，而应该用爱去感受这个世界。去尽我们的所能，倾尽一切，保护我们珍爱的人和物，爱越深重，责任越大。” 黑白色构成的单调世界分崩离析，在风中破碎消逝，化成了飞灰，无数斑斓的色彩奔涌回归。 朦胧的夜色中，神盾局的直升飞机搅动了沉寂的雨幕，在靠近大楼附近的上空盘旋。 炽白的光束将奥斯本大楼照得透亮，冰冷的警告声不绝于耳。 被彻底包围的底片先生却释然地笑了。 束手就擒前，他对年轻的蜘蛛侠坦然地说：“你击败了我，蜘蛛侠……你击败了我心中的恶魔。” “但是别忘了……”他沉着声，“这个世界上可远远不止我一个恶魔。”《 》 178、第 178 章 红色。 红色之中人们哀哀哭泣。 红色之中人们无法安宁。 鲜血淋漓的红色……触目惊心的红色…… 五彩斑斓的…… 奇异博士斯特兰奇的双瞳猛然一缩。 冰冷的风雨声呼啸不止，吹醒了他近乎涣散的意识，他头疼欲裂，站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 黑云压得很低，聚浮在天边，遮蔽了所有的月光，隐隐有雷声在云端翻滚。此刻，位于格林威治村的至尊圣所满地狼藉，美丽而神秘的天窗被外力强行破碎，房间内的法器东倒西歪，魔法书散落各处。 密集如针脚的冰冷落雨从破损的天窗缺口砸进圣所，砸在这位曾经的至上尊者身上。 斯特兰奇抬起手，看到自己那双布满疤痕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他缓了一口气，按了按紧拧眉心，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 危机爆发于一个小时之前。 不知名的生物席卷了整个纽约市，它们像巨型藤蔓一样肆意地生长铺展，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侵染上不安的血红色。它们甚至会寄生在人类的身上，将普通人都转化成了一种毫无理智的血红怪物。 现在，就连至尊圣所也已经被这种生物缠上，快要失守。 浑身缠满血红丝线的人形怪物一个又一个地从黑暗深处涌现出来，不断发出刺耳的咆哮，震耳欲聋的嘶叫声混在一起，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响，倒像是成千上万的虫群在同时嗡鸣。 王一脚踹翻了几只逼近而来的怪物，然后双手凭空一拨，划开数道防护魔法，伴随着金橙色的光粒，层层叠叠的法阵在四周铺展开来，将怪物们连同扭曲的吼叫声隔绝开来。 “斯特兰奇，你还好吗？”他用魔法抵挡住所有攻击，关切地问候斯特兰奇，同时忍不住抱怨，“该死的，这些俗世的人到底在搞什么？我以为我们这些法师只需要应对魔法层面的危机就够了，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就算没有被邪恶的魔法力量入侵迟早也会毁灭……” “王……”斯特兰奇忽然停住他的滔滔不绝。 王微微一愣：“怎么了？” 斯特兰奇紧锁眉头，他抬头凝视幽暗的天幕，视线透过密不透风的暴雨直直地落向虚空。 那些血红的怪物根本不是他最担忧的危险。 因为……在魔法师的眼里，真正有威胁的是那些凡人不可窥视之物。 “王，你再仔细看看。”他压低声音提醒王，“你好好看清楚，我们的周围到底都充斥着什么东西。” 闻言，王凝神沉吟，眯起了双眼，顺着斯特兰奇的目光望去。 炽白的闪电照亮了一瞬的漆黑天幕。 霎时间，惊悸连同寒冷的雨点敲击在他的心头，他的心跳似乎跳停了一拍。 在他的凝视屏息中，与现实截然不同的景象很快浮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鲜血淋漓的红色……触目惊心的红色……不对…… 是五彩斑斓的彩色！ 晦暗的天空被一道道瑰丽的裂缝撕裂开来，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生物在天地间游曳，城市高耸的建筑物仿佛飘浮在潮水般的五彩色浪之中，一同交融汇集成了一幅混乱且多彩的诡异图画。 此乃……凡人不可见之物。 “这是……这些是……”王微微战栗，脸色惨白，“这些东西是跨维生物！” 这些无法被普通人看见的生物是来自其他维度的入侵者，绝大多数人看不见它们，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闯入地球，就说明此刻地球的维度防线已经不堪一击！ 难怪今晚的纽约有一场极度罕见的狂风暴雨，原来是因为维度发生了紊乱，异常的元素乱流搅乱了天地间的气象！ 仿佛潮声一样，成千上万的吼叫声和环伺四周的血红怪物那虫群般的嗡鸣交织重叠。越来越多的跨维生物爬出虚空，匍匐着游动，就像彻底倒翻的颜料桶，就如同五颜六色的彩墨涌入世界的裂隙，毫无节制地倾泻进来，将积蓄的万钧之力一股脑地宣泄而出，要将这个世间的一切通通撞碎。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有巨大的阴影在裂隙的深处异动，比其他那些和细菌无异的普通跨维生物明显不一样，惊悚的吼叫显示它们很快就会像其他跨维生物一样，从裂隙挤入这里。 “修格斯（克苏鲁神话中一种巨大凶残的怪物）还有埃可索巨虫。”王脸色惨白。 有时候见多识广反而是一件坏事。 这位地球现任的至尊法师已经意识到，食客们陆续就位，真正的盛宴即将开始，他守护的维度脆弱得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他剧烈地颤抖，一向沉稳的表情已然完全崩塌，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法器。 “见鬼的！斯特兰奇！我以为今晚只是那些俗世的人搞出来的异动！现在这里到处都是跨维生物！甚至有恶魔领主级别的跨维生物即将闯入！”他低吼起来，匆忙转身，“是维度的虹吸！有一个未知的维度正在靠近地球！该死的维度虹吸发生了！！” 作为现任的至尊法师，他必须立刻返回卡玛泰姬，去警告圣域和其他圣所的法师们做好准备，做好准备抵御其他维度的入侵！ 斯特兰奇默默地停留在远处，无暇顾及王。 他深深地吸入了一口幽冷的空气，抬起了双手，结出一个法印，一字一句清晰而低沉地开口，将魔力凝聚在胸前那枚古朴的独眼吊饰之中。 “全视之神阿戈摩托，请回应我的祈唤，赐予我能够洞悉一切的真理之眼！” 他得到了一些问题的解答，随之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不久之前，他因为担忧维度入侵，警告了彼得·帕克，那个拥有神奇蜘蛛之力的少年。 他曾经以为是少年那可以链接万物的神奇蜘蛛之力导致了维度粘连，但他很快发现，即使没有蛛丝的牵引，维度入侵也依旧在恶化。 所以这次……他必须要看清楚……用阿戈摩托之眼看清楚真正的诱因。 “请让我洞悉世界的真实！” 阿戈摩托之眼缓缓展开，轰鸣的轻响在幽绿色的魔力之光中搅动。 爆裂的刺痛在他的脑海深处咆哮，死寂冰冷的气息在他的眼底弥漫。 从那个逼近而来的维度之中，他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尤其浓烈的……死亡和灵魂的气息。 ———— “感谢你的贡献，小蜘蛛。” fbi探员吉米·吴热情地握了下彼得的手。 一架印有“天剑局”标志的黑色直升机悬停在奥斯大厦的顶层楼顶，钢铁的旋翼携着震耳欲聋的鼓风声，切开泼天的大雨。（天剑局全名知性世界观测与应对局，创立目的主要是解决星际纠纷，性质同神盾局类似。） “也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我们才能一起抓住这些人。”彼得轻快地回应了吉米的感谢。 束手就擒的底片先生马丁·李，还有变回人形却失去意识的康纳斯博士，以及赫伯特·兰登……fbi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好应有的去处。 他一边说着，一边惊讶地观察那些穿着印有天剑局s.w.o.r.d.字样和长剑标志的特警在暴雨中忙碌奔走，不由得多嘴起来，“哇哦，我第一次知道除了神盾局之外……还有天剑局，这也太酷了，话说天剑局是什么组织？和神盾局一样吗？真想参观一下他们的总部……” “你猜得不错，天剑局和神盾局差不多。”吉米哈哈一笑，他瞥了一眼身旁戴着眼镜的棕发年轻女人，“我和路易斯博士受到天剑局邀请，一直在追踪前复仇者旺达·马克西莫夫的下落。” 说罢，他又望向格温，再次表达了感谢：“天剑局因为旺达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天剑局利用幻视遗骸制造的白幻视），我们必须追回来。可惜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找到旺达的踪迹，谢谢你为我们提供她的情报，女孩。” 戴着眼镜的棕发年轻女人，一位名叫达西·刘易斯的天文物理学家，撑在直升机机舱的门框叹气口说：“没错，我被你们无偿征用了，原本我应该去医院看望我的朋友简，可惜现在我怎么也联系不上她。我现在只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我很担心简的安危。” “好吧，闲话就不多说了。”吉米看了下手表，“总之我会尽快将这些坏人移送至孤岛监狱，我们还要去追踪旺达，你知道的，今晚所有人都要忙坏了。” “那就回见啦，我想你也该去找你的老蜘蛛了，他肯定也在等你。”达西俏皮地朝彼得摆了下手作告别，然后坐进了驾驶舱内。 “老蜘蛛……什么老蜘蛛？”彼得不明所以。 格温撞了下彼得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咳咳，她说的好像是哥哥，你的蜘蛛兄弟。” “噢噢噢！” 在彼得恍然大悟的惊呼声中，直升机急振机翼，搅起猎猎长风，飞离了地面。 目送直升机远离，最终消失在天际线。彼得恍然打开战衣的通讯系统：“啊对了！不知道本哥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快忘记这件事了！” 可惜通讯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杂音。《 》 179、第 179 章 几个未读信息…… …… 【彼得，奥斯大楼的潜入行动还顺利吗？】 【你现在有空接个电话吗？雨势越来越大了，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刚刚见到了萨利警官，他……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愿上帝能保佑他……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在时代广场附近发现了一点儿异样，我决定先去那里看一看。如果你看到了我的留言，记得尽快给我一个回信。】 …… 【天呐！彼得，我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未读信息，两个未接来电…… …… 心底涌上不妙的预感，彼得心急如焚地在通讯频道里呼叫他的蜘蛛兄弟。 没能及时看到这些消息，他十分自责。尽管他也才刚刚结束几场激战，但激烈的懊悔和忧虑很快就盖过了疲倦，燃烧成全新的斗志和战意。 格温摘下连接纳米机器人的耳机，看向他，犹豫了片刻，说道：“彼得，我通过纳米机器人，尝试接入了奥斯本的无线通讯频道，发现不久前，他们在时代广场附近发现了本，并派遣了银貂探员还有装甲巡逻车和直升机去狙击他。还有……” 说到这里，她放缓了语速，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补充说：“还有几个顶级恶霸似乎也在战局里，通讯里的声音太混乱了，我不太确定，但形势肯定很严峻。” 彼得听着，手指慢慢地蜷握成拳，指骨隐隐传出关节磨合的闷响。 “时代广场吗？”他眺望时代广场的方向，面罩下的神情阴暗，“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本哥吧。” 他试着平复一下占据大脑的焦躁的情绪，保持清醒的判断和认知，但克制不住的忧虑和自责还是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见到他的兄弟，确认他的安全。 格温咬了咬牙，开口提议：“那我和你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彼得想也没想地回答她：“不行，你得去避难所。别忘了吴探长刚才已经把城中避难所的地址告诉我们了，那里会很安全，有很多fbi和神盾局的探员保障秩序，还有斯塔克工业捐赠的物资……” “可是我能帮到你们，我想跟你一起去。”格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柔和却坚定，有种不容置疑的固执，“这是我的选择。” 她从来都不想留下来做一个义警背后的柔弱女友，她不想再忍耐下去，她不想只是在煎熬中等待，祈祷她的男朋友可以平安回到她的身边。 她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 “小蜘蛛，别忘了刚才是谁救了你。你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吗？”蜘蛛格温在身体里挤开格温，插嘴进来，叉着腰瞪视彼得，“关于谁是累赘这件事我觉得你压根就没有任何发言权。” 彼得微微一僵，面具上的白色眼罩也略微变大，投射出明显空白的僵硬。 “格温，我……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我从来没觉得是你是累赘。”他弱弱地低喃。 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他与她分享他所有的秘密，还有他的大起大落，但不能连同厄运都一起分享。危险和死亡差点儿将他带走，将他埋葬在黑暗深处，他绝对不能让他最爱的人也经历这些可怕的事情。 寂静紧随而来，彼得和格温不约而同地顿住了，眼神复杂地凝望着彼此。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通讯忽然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一阵细碎模糊的杂音，听起来像是呼啸的风声，又像是让人心弦紧绷的撞击声，很快却被更多激烈的声音倏然打碎。 终于，一个轻快的男声突破了重重嘈杂，从听筒中冒了出来：“啊抱歉，我们能不能先暂停一下，先让我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可以吗？” 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就被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爆炸的声响中断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坍塌或者碰撞才能发出的巨响。 好在那个男声再次活力十足地出现了：“哎，指望你们能有基本的礼貌和道德还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是本的声音。 “本哥！”彼得惊喜地喊道。 通讯另一边的声音也似乎放轻了下来，好会儿才有回应：“彼得，是你吗？” 本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因为艰涩滞住了片刻。 “太好了，听起来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错。”他像往常一样轻笑起来，让人心安的轻松语调中泛着几丝令人不安的波澜，“这样我就放心了。” 通讯中的尾音被爆炸的声响无情地碾过，频道那头的声音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在听筒里回荡成无序的乐章，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彼得的心骤然提起，意识到了不对，急切地问：“本哥，你现在还好吗？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状况？” “呃，彼得，虽然我很想回答你‘不必为我担心’，但是……” 本抬起头，迎向他的敌人们。 白色蛛眼上灰白色的透明薄膜上，清晰映照出他们狞笑着的模样，雨水接连不断地从他锐利的眼罩边缘滑落，闪动着微亮。 可是他此刻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很好，用强弩之末来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他脸上的蛛网面罩已经损坏了接近一半，蓬乱的褐色头发从破损的布料下面翻露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好不到哪去，无数割裂的痕迹下都是一道又一道殷红的血痕。 后脑刺痛到酥麻，蜘蛛感应一刻不停地提醒他危险正环绕他的身边。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调笑着用通讯，对无线频道另一端的人说道：“彼得，你知道我以前习惯了一个人抗下所有的责任，事实上我也一直不擅长团队协作。” “但这次……你要是再不来帮我，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话还没说完，毒蝎人就怒吼着朝他扑来，身后的尾勾寒光闪烁，喷出的毒液差点儿淋了他满身，还好他机敏地闪身躲过。 他快速地抽身后退，还不忘扯着略带沙哑的嗓音调侃说：“哇哦哇哦，我差一点儿就被你偷袭成功了……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嗯哼，其实我早就预感到你会这样做了。” 可惜嘴炮无法改变他现在的处境。 “小虫子，你还在妄想叫来增援吗？”金并哈哈大笑，“很可惜的是，在他们到来之前，你就会被我们碾死了。” “认输吧，蜘蛛，在这场狩猎中，就凭现在的你，是无法咬死狮王了。”猎人紧随金并而来，嘴角同样挑起狰狞的笑意。 在空中盘旋的秃鹫和奥斯本父子同样虎视眈眈。 “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蜘蛛侠。”红魔诺曼·奥斯本饶有趣味地绕着他飞翔，“不过就到此为止吧，和我一起成为共生体大家族中的一员。屠杀将会治愈整个纽约市……乃至整个世界。” “你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他的儿子哈利·奥斯本冷笑着说。 瓢泼大雨冰冷地从天幕砸下来，浓重的雨雾萦绕在死寂一样的对峙中。 本慢慢地抬起手，平静地掐断了战衣的通讯。 他被逼到绝路，下方的纽约市同样正在经历巨变。 无数红色的丝状物正从城市的下水道，建筑物，甚至是土壤中不断浮现出来，覆盖缠绕住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的纽约市就像是被巨型藤蔓覆盖的原始森林，只可惜这些藤蔓全部都是诡异的深红色，就像是癌变的血管一样。 整座城市……正在被共生体吞没。 “看来，我似乎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克莱文发出了胜利的狂吼：“没错，蜘蛛，所以我一直在想，在丛林彻底吞噬这里之前，让你变成我最完美的猎物，完成我最后的狩猎！” 跑跳，吐丝，闪避，扭打……新一轮的战斗不知何时又开始了，仿佛永无止歇。 冰寒的刀锋擦过这位经验丰富的蜘蛛侠的咽喉处，这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离死亡仅隔一线。 他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甩落滑到眼角的鲜血和雨滴。 猎人克雷文和绿恶魔的笑声穿透了他的耳朵，天空的不断响起的雷鸣声混在一起，一路钻入他的头骨，收束成难以抵挡的震颤和嗡鸣。 他的呼吸变得短促，绝望轰然袭来，令他无比窒息，他甚至一度希望自己的蜘蛛感应能够停歇下来，让那些昭示着他正面对极度可怕的死亡威胁之中的尖锐刺痛停下来。 雨声仿佛也在哀鸣，猎人和绿魔的笑声被更加阴森的嘶吼声击碎了，嘶吼声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响亮，最终破裂成上千分贝尖利的咯咯狂笑。 清晰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爬上他的背脊和后脑。 狂风掀起密集的雨幕。 一道高大细长的猩红色，穿着橙红色斗篷的人影忽然漂浮在他的身后。 那是属于红色恶魔的阴影。 诺曼·奥斯本被共生体异化的狰狞表情完全就是扭曲的魔鬼脸孔。 蜘蛛侠用尽力气拉扯蛛丝，借力勉强站了起来，此刻他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心脏疯狂泵缩，心跳激烈得快要溢出胸口。 他转过身，准备和红魔战斗，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触发手腕上的蛛网发射器了。 他的手指已然麻木了，感官似乎开始恍惚起来，大脑眩晕严重。 他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在缭乱的光影中，他缓缓抬眼。 那一刻，他再一次看到了影影绰绰的幻影。 因为他的一次私心而死于歹徒之手的叔叔，在他怀里死去临终前让他信守承诺的警长，还有他无比思念却天人永隔的挚爱…… 他的亲人，朋友，故去的爱人。 他们似乎正飘荡在红魔那破损的橙红披风周围，等待着他，迎接着他。 这些人和记忆就如同泉涌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明白，那些他过去生命中的每一个刻骨铭心的时刻和脸孔，他都不曾遗忘。 就像命运对他的诅咒一样。 他曾试过挣脱这样的宿命，为此他也尝试过脱下这身战衣，深陷在自责和孤独的泥沼之中，然后责任和善良对他的呼唤总是让他无法真正放下一切。 他的一生都将被命运和责任彻底束缚，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解脱。 现在，也许就到了那个时刻。 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轻笑了起来。 “这样的结局……或许也不错。”他试着开口，无声地对自己说。 至少他不用再因为责任和愧疚背负残酷的诅咒，一个人孤单地停留在这个世界里。 他正想着自己会怎样死去，等待那个终结的时刻骤然无声地降临，却刹那间愣住了。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忽然听到“她”的声音。 “彼得。” 眼罩下的眼瞳不可思议地扩散开来，旋即破风声擦过他的耳际。 一双修长的长腿踩着深绿的芭蕾舞鞋以一种不容抵挡的气势杀入他的视线。 是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一位女性超级英雄。 她的全身被黑白相间的贴身战衣紧致包裹，还有粉蓝色的蛛网点缀分布在手肘和兜帽里，纤细但极具柔韧性的肌肉线条有种难以言喻的优美。 就像君临舞台中心的芭蕾女王。 他的大脑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你干得不赖嘛，猛男。”在他提问之前，那个女英雄收起长腿，很自来熟地来到他的身边，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还顺带撞了撞他的胳膊，“别担心，接下来就我们共同的主场了。” 不多时，彼得也跳落到了她的身侧。 “你是个赖皮鬼，之前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行动！但是你刚才起跑的时候抢跑了半秒钟！”他抱怨道。 女英雄微不可察地噎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可从来没想跟你比赛快慢，我只是有点儿赶时间。所以放轻松点儿，男孩们，我现在只想顺利解决掉这些麻烦事。”她轻咳了一下，扯了扯嗓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要知道我回去之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打歌表演要参加，这次如果再迟到，mj肯定会杀了我的。” “所以，我们现在……” 她轻轻垫了垫脚尖。 “一同起舞吧。”《 》 180、第 180 章 凝滞的时间恢复流动，所有的幻影和幻听都戛然而止。 本的意识被拉回了现实。 遥远的天空中不断响起直升机盘旋的轰鸣噪声，刚才还在逐渐缥缈的雨声重归清晰，和他狂乱的心跳声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彼得和那位陌生的女性超级英雄没有等他回过神儿来就开始行动了。凄厉的风声来势汹汹，激烈的碰撞声刺破了空气，他们投身入战斗中的身形晃动成模糊的残影。 尤其是那道黑白色的身影……那个女人。 她似乎有着和他一样类似的蜘蛛能力，不断轻巧地借着蛛丝的轨迹穿梭在滂沱大雨和敌人们之中，粉蓝色的蛛网兜帽里满载着狂风，姿态舒展优美到极点，优美的旋踢迎合无声的节拍，动作看似柔韧实际有力，不像是攻击，反而更接近舞蹈。 她耀眼得就如同沐浴在光海之中的舞者，将天地和风雨都化为了她的舞台。 猎人克莱文的刀光贴着她的小腹削空而过，在她正翻身飞起的瞬间，视线和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如同漾开的水墨，纠缠扩散。 她面具上那双被粉红勾勒的洁白眼罩微不可察地撑大了一些。 这个对视转瞬即逝，但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身体突然因为紧张而变得紧绷起来。 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要叫住她。 “等等！” “怎么了？”听到他模糊的呼唤，她下意识地在远处猛地停下，顺着蛛丝往侧面轻轻一跳，旋舞一般轻盈的跳回他身侧。 再然后，她看到他脸上破碎不堪的蛛网面具，不知所措地愣神了刹那，然后懊恼地呸了一声，把原本的声线强行压得很低，才继续和他对话。 “你还傻站在这里干嘛？”她撇过头不再看他，明显有点儿不情不愿，“呃，如果你的伤势不太乐观，我劝你还是尽快去找找医护人员治疗一下，徘徊在附近的那些神盾局和fbi的特工会指引你得到妥善的救援，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他张开口，艰难地尝试了几次，才发出了轻若呓语的声音：“你是谁？” 问出口的那一刻，寂静突兀地笼罩了下来，回应他的是诡异的沉默，所有的声音被浸没在积雨里，满目都是阴霾的安静。 这位女英雄面罩上那双原本灵动的白色蛛眼全退化成毫无生气的空洞雪白，看不见的瞳孔藏在下面牢牢地锁着他，任由雨水哗哗流淌，敲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如临大敌一般躲开他，和他遥遥相望，仿佛他是比那些敌人还要令她害怕的恐怖存在。 可是，她在紧张什么呢？ 同样奇怪的是，她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情绪感染到了他身上，他的心脏也莫名开始在胸腔里窒息紧缩，蔓延成一股令他有些熟悉的苦涩情绪。 “你是这个世界的超级英雄？还是说你是他们提到过的复仇者联盟里的复仇者，那个什么黑寡妇？你和我们一样，能力来自蜘蛛吗？”他问。（黑寡妇也是一种蜘蛛。） 良久后，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不是复仇者，也不是黑寡妇。” 放慢的声音在风声和雨声中打碎成模糊的残片，可他还是精准捕捉到了全部。 他这才发现她很年轻，虽然她将声线故意压得很低，很刻意地沉淀出了粗糙感，但仍残留着少女特有的稚嫩清亮。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那股熟悉的苦涩感更加浓郁，耳边全是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比漫天大雨的回响还要强烈。 “那你究竟是谁？”他继续追问，声音也变得轻微沙哑起来，“我以前见到过你吗？或者说你见过我？” 他其实没有这种逼问小姑娘的奇怪癖好，但是对于某些特定的问题，他总是会陷入偏执的漩涡之中，锲而不舍地追逐他想要的答案。 “我们以前没见过！这我敢肯定！”她语调僵涩地否认，慌乱到口不择言的举动让他更加觉得奇怪。 他完全无法理解：“但你好像很害怕我？既然你没见过我，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我自认为自己还是很讨人喜欢的，纽约市的市民们都很喜欢我，就连号角日报的主编詹姆森也很喜欢我，前提是他不知道我就是他每天痛骂的蒙面义警……” “我姑且算是……嗯，很显然，我是一位蜘蛛女侠……和你们一样被蜘蛛咬过才变成这样的。”她的声音比刚才压得更低了，低到吐字都开始含糊不清的程度。 这个敷衍的回答没有用，蜘蛛格温也明白这一点。 但真正的答案她无法回答出来。 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一样发疼，让她连呼吸都感到无比艰难，快喘不上气来。 和地球199999的彼得·帕克不同，眼前这个彼得和她那个故去的青梅竹马实在是太像了。 就算他们的年纪对不上，她也没能看到他面罩下那张完整的脸，但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好不容易安定下去的悲哀情绪就再次翻涌上来，迅猛地挤压她的大脑和胸腔。 好在他们的谈话只能被迫中断。 黑暗中有阴影在逼近他们，响起的蜘蛛感应及时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她回过神，直起身看见对方同样因为蜘蛛预警而眯起的蛛眼，如释重负地朝他轻快地挥手：“看来，我们没工夫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不到半秒钟，尖锐的碎片就在他们的头顶爆炸开来，扬起刺眼的火光与烟幕，湮没了视野里的一切。 秃鹫的钢铁羽翼在爆炸中心显露而出，尖锐的翅端一举切开颓然倾塌的碎石瓦砾，形成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很抱歉！我们分开跑吧！”蜘蛛格温很贴心地大喊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抽身而去。 风声急速撕扯着空气，身后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似乎是激荡的余波掀起了类似海啸的声浪。 蜘蛛格温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彻底怔住。 她看到无数雪白的蛛丝迸发而出，轻易地网住秃鹫的机械双翅，而他用外星科技改造而成的激光武器偏离了预定的轨迹，炸成一束又一束雪白的闪光。 青年的嗓音混杂着爆裂声在黑暗中响起，活泼中暗藏着恶劣的戏谑：“我说……你们能不能先暂停一下，先让我先和别人完成一个很重要的谈话，可以吗？” 紧接着，金属碎裂的嗡鸣声接连响起，电火花在雨雾中明明灭灭。 先是羽翼的尖端，再是背甲，最后是外星科技铸就的能量核心，那双无往不利的机械翅膀很快就被拆解得七零八落。 在用蛛丝将秃鹫彻底吊成一枚虫茧后，方才还伤痕累累的疲惫的蜘蛛侠在机器残骸上轻盈地直起身，借着蛛丝飞跃到蜘蛛格温的身旁。 蜘蛛格温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行为惊了一下。 “你……”很多字词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她哽了一下。 她为秃鹫的惨状默哀了一秒钟。 蜘蛛的力量很可怕，她一直都知道。 所有的蜘蛛要学会的必修课之一就是克制自己的超能力，她一开始成为蜘蛛侠的时候也不知道如何收敛力量，害死了变成蜥蜴人的青梅竹马。 她听说这个彼得·帕克已经当了十年的资深蜘蛛侠，不像是那种刚出道成为超级英雄的愣头青，而且看他的样子，更接近崩溃的边缘，努力维持着遥遥欲坠的理智，压制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燥郁和暴怒。 她这样想着，然而下一秒，就看到对方恢复成了正常的状态，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雨滴在他贴身的战衣上溅起晶莹剔透的光，浸透了爆炸残留的火光和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就像成群绽放的花火，为他那从破损面罩里不安分跳脱出来的深棕色头发镀上了一层朦胧发亮的缤纷彩色。 他在微光氤氲里扬起脸，朝她问道： “所以说……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 181、第 181 章 她曾经以为很多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 ……尤其，是关于彼得·帕克的那些。 她不会去思考为什么每天早晨起来拉开窗帘，迎接她的除了洒落的清晨阳光，就是彼得微笑着朝她招手的问候。 她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彼得的姨妈梅也会负责她的一日三餐，也不会去思考彼得的姨父本叔在清理完花园杂草之后还会清理她父亲乔治那乱七八糟的车库和储物间。 她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彼得在那总是能帮她把舞鞋改制成最合脚的尺码。 对于舞者来说，舞鞋就是最重要的武器。 踮起脚尖，舒展四肢，然后旋转起跳，如同展翅而飞的蝴蝶，轻盈地拥抱的天空。 要完成这样看似优雅轻柔的动作，实际需要无比强大的支撑力。绷紧脚背，将身体所有的重量全都集中在足尖那小小的一点，并积蓄足够向上的能量，才能脱离地心引力的桎梏，绽放出那一刻腾飞的极美。 而能支撑舞者完成这一切的就是舞者的舞鞋。 芭蕾舞用的足尖鞋极易磨损，可新买的舞鞋通常又紧又硬，总是不能完美贴合她的脚型。 因此，她每次新买的舞鞋都需要重新缝制一遍。 翻制舞鞋的过程繁琐且精细，先要拆开外面层层叠叠麻袋布，取出里面的鞋头，调整成合适的软硬再重新填充进去，然后再用树脂和特殊的浆糊黏合，包裹上崭新的绸面，最后还要调整好绑带的松紧和长度。 这种麻烦的精细活儿一贯让她头疼无比，然而彼得总是能帮她改造难搞的舞鞋，并对这种复杂枯燥的手工工作乐此不疲。 也是彼得，会把她的舞鞋染成薄荷绿色。 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为什么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呢？彼得问过她这个问题。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绿色能让她想起盛夏漫过枝头的茂盛树荫和律动在耳边的音乐旋律，想起那被斑驳细碎的阳光映得发亮的灌木和枝丫，还有交错缠绕在她与彼得房间窗台的爬山虎。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看吧，很多问题根本不需要确切的答案。 答案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如此，理所当然那样稀松平常，就像东升西落的太阳，探究那些因果根本无关紧要。 就像彼得对于她来说一样，会一直存在，永远存在，不曾更改。 她和彼得以后也会这样亲密下去，她一直深信这一点。 直到……彼得问出了那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 蜘蛛格温被这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我确信我之前并不认识你，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她深呼吸，让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那好吧，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本轻轻一笑，“你看我们都是拥有类似蜘蛛能力的超级义警，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所以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问题又被他老辣地转了回来，看似平和的语气，却有种说不出的强硬，让人无法拒绝。 蜘蛛格温假笑着呵呵了两声。 她好不容易理顺的呼吸急促起来，细细密密的冷汗在后背冒头，只能勉强维持住冷静的表象。 “好吧好吧。”她无奈地举手投降，“我叫格……” 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格……格……” 无比糟糕的，那个答案依旧顽固而艰涩地卡在了她的嘴边。 就像那个时候……她抱住蜥蜴人逐渐变冷的身体一样。 永远也说不出口。 声音微顿，她屏住了呼吸，微微睁大了眼睛。 最终，她缓步后移，不动声色地站在了高悬的铁架边缘。 “我叫格——格旺达！嗯！没错，我就叫格旺达！”她大声地说道。 她回答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对方似乎都被她噎住了，一时间错愕地愣在原地。 而她也终于抓住了机会，忽然向后一仰，就这样随着地心引力，放任自己从高空坠落了下去。 本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孩在自己眼前落了下去，轻飘飘得像是凋零的花瓣一样。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可手心一如既往地空空如也，只能抓住从天空永无止境飘落的雨滴。 那一刻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介于恐惧和绝望之间的情绪卷土重来，他的视野被点点黑斑侵蚀，幻觉般的重影再一次出现，他好像看到了少女的生命随着破空的风声流逝。 然而，让他无比熟悉的发射器吐丝声在幽暗的下方响起。 有东西从黑暗中飞了出来，半透明线状的，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 是蛛丝。 旋即，少女重新出现了在他的视线里。 她展开双臂，在高空中自由自在地舒展开身体，宛如蝴蝶迎着璀璨的光振动翅膀那样，姿态极尽美丽。 “记住了，我叫格旺达！” 少女笑意盈盈的声音这次和她的身姿一样轻盈，在空中回荡。 视野中的黑斑渐渐褪去，折磨他的自责和内疚感慢慢地消减了下去，眩晕的大脑清明了起来。 本垂下眼眸，低低地笑了一声。 “格……旺达，是吗？”他轻轻地说。 蜘蛛格温拽着蛛丝一溜烟跑远了。 这个时候，地球199999的原住民彼得蹿了出来，跟上了她，很显然，他已经竖起耳朵在一旁偷听很长时间了：“等一下，你刚才是疯了吗？你为什么突然用假名？” “你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就是来自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格温不就好了，多元宇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我和本哥不也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彼得·帕克吗？你干嘛多此一举？”彼得憋了一大堆话，“你是介意你也是格温·史黛西的同位体？难道你也知道本哥之前女友的事情吗？她……算了，我们还是不提这个好了，反正你的表现很奇怪。” “我刚才只是突然有点儿紧张，有些口不择言而已。”蜘蛛格温皱了下鼻子，冷冷地斜了一眼彼得，“还有，我忽然有点儿不想理你了，拜托你能不能先闭上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不对，我总感觉你对待我哥和对待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区别明显的那种。”彼得坚决表示质疑。 “我有吗？” “我确定你肯定有。” 拌嘴没能持续下去，装备着铠甲的毒蝎人顺着一栋大楼的墙面追了过来，狰狞危险的金属尾勾在墙体上拖拽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刮擦声。 毒蝎人恶狠狠地咆哮了一声，刚想走反派标准流程，说些什么狂霸酷炫的台词，就被蜘蛛格温一脚踹飞了出去。 “借过一下！”她一个眼神都没能留给可怜的毒蝎人，潇洒离去。 毒蝎人还没缓过神儿来，彼得顺势甩出蛛丝把他黏在了墙上。 “抱歉，赶时间！”他头也不回地追在蜘蛛格温身后，但想了想，又飞快地补了一句：“挡道是不对的！” 面对彼得的穷追不舍，蜘蛛格温只能无奈停了下来，幽幽地说道：“我说……青春期的小男孩都那么敏感吗？” “你偏心得很明显。”彼得也停下来，和她一起顺势粘附在高楼的铁架上，“况且我这不算是青春期的敏感，毕竟我已经过了青春期了。” 蜘蛛格温沉默了一会儿，躲闪的眼神中透着无奈，却又最终在对方死缠烂打的追问和自己漏洞百出的遮掩中败下阵来。 她叹息地投降：“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区别对待了。” “但是……那个被特殊对待的人其实是你，而不是他。”她的声音微凉低沉，如同漫天风雨一样看似平静实则有着无数晦暗不明的情绪在翻涌。“我和他才是一样的人，而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彼得被她的这番回答弄得有些茫然，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和你们哪里不一样了？”他疑惑地看着她。 蜘蛛格温短暂地走神了一瞬，压低了兜帽。 “毕竟你还没有经历‘那件事’，你暂时是不会懂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她沉声说。 彼得吞了吞口水：“‘那件事’是什么？” 蜘蛛格温正要回答，就被一个冰冷癫狂的声音打断。 “‘那件事’就是……你必须去死，彼得·帕克。” 哈利·奥斯本的飞行器悬空在两个人的头顶。 声音从他的翠绿色金属头盔下传出来，沉闷中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冷得让人心惊胆战。《 》 182、第 182 章 最近的局势可谓是剑拔弩张了。 就说不久之前吧，他就已经往返地狱一次了。不，等等，准确来说……他现在也没有完全脱离地狱。 无论他身在何处，某些东西始终都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萦绕在他的周围。 ……比如说，地狱的恐怖源泉——魔鬼。 一个墨绿色的阴影停在彼得的头顶，遮挡住黯淡纷乱的光影，所剩无几的冷调光束与他金属盔甲上的反光融为一体。 哈利隔着金属面罩，垂眸紧盯着他们，凌厉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锋利。 但下一刻，他忽然偏过头，对着蜘蛛格温打起招呼来，语气异常轻松，好像他们邂逅的场景是寻常的纽约街头，而不是这种活见鬼的时刻：“格温，好久不见。” “……哈利？是你。”蜘蛛格温上上下下地审视他，略显诧异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在这个世界，你还是变成了绿魔？” 和彼得·帕克总是会被蜘蛛选中一样，多元宇宙另外一条亘古不变的规则就是奥斯本家族总是被堕落哥布林的阴影青睐着，被罪孽和仇恨吞噬成绿魔。 不等蜘蛛格温再问些什么，哈利就轻飘飘地中断了她的话：“很抱歉，我没有想要和你对话，我是在跟‘真正的格温’说话。” 这句话轻易就戳穿了格温们的共存关系，面罩下的少女顿时愣住，雪白的蛛眼微微放大了一圈。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少女不可思议地问，声音中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开始了转化，语调也在微妙地变化着，“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情？” “你知道的，格温。一部优秀的电影，哪怕快要进行到结尾谢幕的那一刻，也还要再来上几个跌宕起伏的悬念才行。”哈利缓缓取下脸上的金属头罩。 面罩下的精致脸孔和面具一样冰冷苍白，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那双碧绿色的眼瞳如同冰川下的幽潭，凝固住了所有的鲜活。 “我可还没有放弃，我一定要杀掉蜘蛛侠，杀掉彼得·帕克，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退场。”他冷笑着说。 彼得咬牙切齿地怒吼：“到底为什么！我不明白！” 直到现在他也完全搞不懂哈利·奥斯本老是找他麻烦的原因，一开始他以为单纯是因为格温，但随着接触的加深，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和蛛网般的命运一样，有看似纤细的丝线围困住他，但每次用力地拨开就会重新缠绕上来，黏腻湿冷，摆脱不掉，带来冷彻的恶寒感。 ……是一种没来由的，更接近戏弄一般的纯粹恶意。 “我真的已经受够了！受够了你们奥斯本一家！受够了你每次没有任何来由的恶意！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被你缠上了！要被迫承受这些愚蠢的，没完没了的恩怨！”他无法克制自己乱成一团的情绪，将压抑不住的怒气一股脑地宣泄出口，“别再拉着我们陪你玩莫名其妙的变态游戏了！” 听完彼得带着清晰恼怒意味的话，哈利却像是听到什么格外好笑的笑话一样，刺耳地放声大笑起来：“真是太棒了！你终于弄明白了！这就是一场游戏！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游戏！” 格温艰难地注视着曾经的挚友。 落雨见缝插针地覆盖在她的视野里，不知为何，明明是如此病态扭曲的神情，疯狂和仇恨却在模糊的雨幕中消失不见，定格成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子。 “哈利，求你了……停手吧。”她咬住嘴唇，“趁现在还不算太迟。” 哈利直起身子，大笑转而变成低低的闷笑。 “错，对我来说已经太迟了，格温。”他看着格温，眼神中带着某种难言的情绪，“这是一个游戏，但不是我能控制的游戏，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是一样的，都只是被逼进行这场游戏的参与者而已。” 格温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神中探究出这句话的含义，可她怎么也看不清。 而哈利接下来的话更加让她感到不解。 “格温……能够变成这副样子，就证明你已经‘交易’过了，对吗？”他问。 格温忍住了莫名的战栗，谨慎地回答：“你在说什么？我不懂这什么意思。” 她完全听不懂这个问题，但里面的字眼让她很不安。 哈利轻笑了一声，呼出很浅的气音。 “我们都进行过‘交易’。”他放缓了声音，语气冰凉柔缓，“……和那个‘红色的魔鬼’。” 格温凝滞了片刻，思绪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寒意被背脊深处蔓延开来，几乎要冻结住她的呼吸。 “我早就提醒过你，可是你还是变成了这样。”哈利平静地看着她，“我明白的……我一直都了解你就是这样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某样东西，就会不顾一切地去追寻。我知道我肯定无法阻止你。正因为如此，我才只能杀掉彼得·帕克，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这场噩梦一般的游戏。” 格温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哈利的话让她感到困惑，因为不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自己有和什么魔鬼进行过交易，只有一些隐约的可怕猜测，如同一团乱麻，挤占着她的思绪。 觉察到她过于明显的讶异，哈利轻叹了一口气：“格温，我不知道你到底交换了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只不过走进了魔鬼设下的陷阱。” “那只是魔鬼的游戏，参与游戏的人其实很多，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和魔鬼交换了东西，哪怕不是因为贪婪。但最终，没有任何人能够在那种交易中得到真正想要的一切。” “魔鬼的确会履行所有的约定，只是索要的代价总是无法承受。” 说着，他指向了自己的胸口还有脖颈处依稀可见的狰狞疤痕，语气冷漠。 “和魔鬼为伍的代价只有一样，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强烈的恨意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中流露出来，宛如汹涌而至的潮汐，让格温和彼得都感到震惊。 “但是……但是你现在明明看起来好好的……”彼得诧异地望着他，“你甚至还和我一样有着超人类的力量。我很确信，你的身体力量已经堪比美国队长了。” 不然也不会让他吃尽苦头。 “美国队长……对，没错……奥斯本的实验室一直在试图解析蜘蛛侠的力量源泉，将动物的dna嫁接到人类身上，还有美国队长的超级血清，但都失败了。”哈利轻快地回答，“格温，还记得你在档案室偷看到的机密文件吗？诺曼给那个项目起了个什么名字来着……嗯，没错，魔鬼之息……但魔鬼之息计划如果能成功，按照诺曼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会将它彻底搁置下去。” 他微微侧头，瞥了眼远处挣扎到虫茧中的毒蝎人，说：“那个愚蠢的毒蝎人就已经是奥斯本用尽全力制造出来的最成功的产品了，当然，还有兰登那些令人作呕的害兽人，都是一群不人不鬼的恶心玩意儿。” 随即他转开视线，声音轻轻一顿。 片刻后，他接着说道：“我那个贪婪又可憎的父亲一直想把我也变成蜘蛛侠，变成拥有完美dna的完美生物。但他的实验项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而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的实验品。” “那你究竟是怎么……怎么活到现在的？”格温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 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信息，她的大脑混乱不堪，努力捋清了一些逻辑，她猛然发现了之前从未在意过的点。 哈利明明在奥氏企业接受过蜘蛛毒液的改造，但他却从未展现出任何类似蜘蛛的能力，就连共生体也未曾真正附身过他。 那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我早就该死了，我也的确死去了。”哈利认真地回答，“这就是魔鬼给予的馈赠呀。”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随着寒冷的雨雾弥漫开来。 “是那位‘红色的魔鬼’让我死而复生了。” 刹那间，格温的心脏如坠冰窟。 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模糊地闪过她的脑海。 群鸦飞过的狂风之夜……阴霾的太空闪过轰鸣的闪电……张灯结彩的唐人街……还有那个突然从身后将她叫住的男孩…… 男孩抬眸注视着她，满目的悲恸。 “……妈妈。” 仿佛看出她想起了什么，哈利勾起了嘴角。 “这样的馈赠当然是要付出代价。”他压低了声音说，“更何况我的父亲诺曼·奥斯本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就舍弃自己的人，哪怕是为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眯起双眼，眼中积蓄起强烈的憎恨，只剩下一片摄人心魄的深幽碧绿。 “他只是将我卖给了那个魔鬼。” “准确来说，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将整个奥斯本家族都卖给了那个魔鬼。我们奥斯本家族，就是那位魔鬼的代行者，必须遵从他的控制。” “所以我才会……成为绿魔。”《 》 183、第 183 章 人心最为莫测，它们有的丑陋不堪，有的虚伪脆弱，有的却纯洁无瑕……它们影响着人类的每一个决定，还有他们的命运。 人类是天性的奴隶。 时间倒回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在纽约法拉盛举办的斯塔克博览会。 绚烂的礼花在夜幕中接连炸响，宛如无数盛开的缤纷花卉，短暂地照亮夜空后，化成点点光屑零落。 博览会的会场热闹非凡，一群热辣妍丽的年轻女孩们在会场的中心舞台热舞，她们各个都穿着紧致修身的红色紧身衣，就像一团团烈火。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爆开，一阵清脆的轰鸣混杂在嘈杂的爆鸣和欢呼声中由远及近。很快，一具由红金两色构成的金属战甲就从天而降，轻盈地降落在舞台的中央。 “托尼！托尼！托尼！托尼！托尼！我们爱你，托尼！！” 全场顿时爆发出更为热闹的欢呼声，彻底盖过了绚烂的烟花声。舞台上女孩们也飞跑着簇拥在铁甲周围，等着这具人形钢铁战甲缓缓展开。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容从打开的铁甲中迈步而出，今晚他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装，脚下踩着铮明瓦亮的名贵皮鞋，以及脸上那架淡红色墨镜，彻头彻尾的贵公子装扮立刻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男人是那晚的绝对主角……斯塔克工业的主人，世界首富托尼·斯塔克。 在不久之前，他在新闻媒体前向全世界公布了自己的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超级英雄钢铁侠。 作为全世界第一个主动公开身份的超级英雄，他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的排挤，反而成为了所有人的崇拜对象。 “我不是说这个世界因为我而迎来了最长的一段持续和平时期。我不是说，从囚禁的灰烬里涅槃了人类史上最伟大的成真的隐喻凤凰……重点不是我们，所以我是要说，我们要给后世的人类留下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托尼在舞台上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与张扬。 礼花在他的头顶绽放，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连光束都偏爱他，全部都停留在他身上，极其明亮炽热。 然而，远离观礼的人群中一个无人在意的阴暗角落，诺曼·奥斯本正一个人默默地咽着闷酒。 他的奥斯企业正面临破产的边缘，此刻的他债务缠身，公司很快就会召开董事大会，到时候他肯定会被扫地出门。 他本想承接下军方的超级士兵重启项目，研究出类似当年在战争时期强化美国队长这种超人类的血清，以此让奥斯企业重振旗鼓。可惜军方一开始还对他的计划有些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不久前他们在冰层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战争遗迹之后，就对他的项目完全失去了兴趣。据说政府已经另起炉灶，准备启用一个新的超级英雄计划，叫什么复仇者联盟。 总之，他就要失去一切了。 面前的酒杯又空了，他醉眼朦胧地抬起头，望了一眼远处众星捧月的托尼·斯塔克，刚想在心里恶毒地诅咒了他一番，却看见一个人影穿过视野里的重影，向他走来。 那是一个服务生。 穿着诡异的红色西装的服务生。 “先生，您要再来一杯酒吗？”服务生微微鞠了一躬。 他在诺曼的面前放下一瓶香槟，从容地打开瓶塞，把酒倒进桌上空空如也的水晶杯里。 诺曼顿时一愣，不由得眯了眯了眼，斜那个服务生一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可在他触碰到酒杯杯身的那一瞬间，杯中的酒液忽然在跳荡中定格了，淡金色的酒液中好像淬着一簇淡淡的红光，透过冰块折射出来，就像是有一团烈火在液体的中心猝然燃烧起来。 而周围的人群似乎也一起凝固了，模糊成晃动的暗影，随着嘈杂声逐渐消减下去，变得诡异安静。 只有那个穿着红色西装的服务员在他的眼中依然清晰可见。 “看样子托尼·斯塔克要远远超过所有人了，他现在不仅是一个杰出的创新企业家，还是个闻名遐迩的超级英雄了，几乎所有人都崇拜他。”服务生淡淡一笑，“他之前在商界本该和你平起平坐的，要知道奥氏企业和斯塔克工业一样，一直在为美利坚军方提供技术和科技，但现在他却完全抢过你的风头了。” 接着他将那杯送到诺曼手中的酒杯又接了回去，微微一停，幽幽地说：“真是让人沮丧啊，不是吗？奥斯本先生。” 诺曼的眼角狠狠一跳。 呆了半晌，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问道：“我认识你吗？” 但对方并没有被他毫不客气的态度逼退，反而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很高兴见到你本人。诺曼·奥斯本先生，我非常欣赏你的成就和才能。”那个服务生笑意盈盈地比了一下食指，“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和你洽谈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一个……属于且只属于你的机会。” “和我进行一场‘交易’。” “是吗？”诺曼不解其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进行这场荒唐的对话，或许是因为他已经醉得不太清醒，又或许眼前这个陌生的服务生像是有着什么特殊的魔力一样，让人无法轻易拒绝。 “你为什么会说这个机会只属于我？”他将信将疑地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先去问问托尼·斯塔克感不感兴趣呢？” 服务生笑着歪了歪头：“哦不，我保证这个‘交易’绝对不会和斯塔克沾一点儿边，因为很显然，他根本不适合我投资的领域。” “噢？”诺曼冷冷地问，“所以你的领域到底是什么？” 服务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将之前那杯酒重新推到诺曼的面前，放在他的手里。 冰冷的酒液将酒杯的玻璃外壁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划过诺曼的尾指，带起一片凉意。 “我擅长……”那个服务生笑着说。 “代价置换。” …… 杯中的香槟在灯光下焕发出迷离的淡金色。 诺曼看着杯中的倒影，背后满是淋漓的冷汗。 那倒影映照出来的明明是他的脸，却又不像是他的脸，带着一脸狡诈的狞笑，有种恶魔寄生在他躯壳里的错谬感。 他的耳边充斥着魔鬼蛊惑的低语。 “这可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交易，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会重新拥有财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甚至不会记得我们今晚有过这次对话。” “事情会一点点因为你的这个决定而改变，诺曼·奥斯本，而你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 不行！不能答应！ 绝对不能答应！ 绝对不能！ 但是，杯中的倒影擅自起了变化。 碧绿的眼瞳融化在暗金的酒液中，就像是在昏暗中泛着粼粼微光的毒蛇在吐信。 他睁圆了双眼。 “成交。”那个倒影说。 …… “……你的孩子，还有你孩子的孩子……你的后代……所有留着与你有着相同血液的人。” “你们奥斯本家族的所有人将会成为邪恶的载体，并将这些罪恶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 “你们会注定成为‘绿魔’。” …… 哈利平静地述说着这一切。 “格温，和魔鬼交易的人是我的父亲诺曼·奥斯本，交易的筹码是他的亲人，尤其是跟他有着最深的血缘关系的人，也就是……我。” 他的脸上带着笑，声音里却冷意尽显。 “我的父亲诺曼·奥斯本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亲手将他自己和他的孩子卖给了那个‘红色的魔鬼’。”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父亲就只是一个被魔鬼占据了躯壳的恶魔。他真正的人格所剩无几，只剩下疯狂和偏执，而我明白，自己迟早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 “我只是他的牺牲品，是他的棋子。我必须承受奥斯本家族的罪孽，并将这种罪孽传递下去，就连我的后代也无法逃离这样的命运，只能永远接受地狱烈火的灼烧。” 说完，哈利勾起嘴角，弧度无比刺眼：“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阻止你了吧？” 哈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格温和彼得只觉得浑身冰冷。 格温僵硬地摇摇头。 她听到滞涩的声音终于将她的声带牵扯了出来：“不会的……不会变成这样的……哈利，相信我，我和彼得都会帮你的。” 哈利却被戳中笑点一样夸张地大笑了几声，甚至笑着鼓起了掌。 “格温，你还是那么天真。”笑着笑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还有选择的余地，而我没有。我早就已经被魔鬼标记了，诅咒了……我只能选择成为魔鬼的代行者。” “除了从父亲和恶魔那里继承而来的邪恶，我的内心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我只有继续为那个魔鬼卖命，和我那贪婪可悲的父亲一样，把自己也变成魔鬼，成为绿魔……只有这样做，我才能渡过难关……才能活下去。” 最终，他脚下的飞行器发出了颤抖的金属嗡鸣声。 所有的话语被爆炸的火光湮灭。《 》 184、第 184 章 凄厉呼啸的长风滑过上空，小绿魔的南瓜炸弹在上空炸开，一层又一层的爆炸把阴暗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爆炸的残骸燃烧成一团庞大的火花，随之扫荡开灼热无比的能量。 彼得将格温挡在身后，两个人被爆炸强烈的冲击差点儿震飞。 空气里弥漫的浓烟浑浊呛人，彼得一边咳嗽着一边支起身子，声音嘶哑：“好吧!那就我们两个一对一怎么样!就我和你，哈利·奥斯本!不要把格温牵扯进来!” “正合我意。”飞行器的阴影从火光中从容地滑过来，笼罩住他。 他们全身紧绷着，在滂沱的暴雨中沉默着步步紧逼。 对峙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我可还没同意呢！” 少女愠怒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响起。 她毫无顾忌地跳了起来，轻灵地跃至两个人的中间，纤细的身体曲线像是劈入水流的刀锋。 “都给我住手！”她说，“谁都不许动！” 然而，几乎是一瞬间，无声的呐喊就熄灭在她的嗓音里。 盘旋在不远处空中的神盾局直升机忽然一歪，化成明亮的火球，巨大的旋翼和机身撕裂成了两半，分别落在两座大厦的楼体上，发出了一声轰然的巨响。 滚滚怒雷闪过晦暗的苍穹，仿佛城市在颤抖一般，钢铁丛林里的每一栋摩天大楼，每一条街道，以及电子屏幕都开始闪烁不定，短路一样地明明灭灭。 片刻后，光亮骤然全灭。 城市陡然被黑暗吞没。 天地间彻底安静了，风雨声似乎隐没了，连所有的爆炸声和雷霆声也听不见了，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一样。 彼得隐匿在面罩下的脸在微微变色，预料到更可怕的事情就要来了。 一种诡异的轻动代替了其他声音传入他的耳膜，由远及近，仿佛群虫过境时，由翅翼扇动而产生的共振，而他的蜘蛛感应没有提供半分响应，只有从背脊深处不断涌现的恶寒。 这种感觉熟悉到让他心悸。 “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些让我感觉不太妙的声音。”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们听到了吗？” “我也听到了。”格温也屏住了呼吸。 “这……这怎么回事？是共生体暴走了吗？”彼得结结巴巴地问。 “不，不止是这样。”哈利轻声说，”地狱之门要被真正打开了。 他的声音难得一见地浮现出了明显的震颤。 寒冷潮湿的寒风平推着乌云，翻滚的积雨云盖满夜空，那奇怪的声音盖过了狂烈的雨声，让整座城市都为之战栗。 【加入我们……】 窸窸窣窣的嗡鸣声拼凑出了断断续续的话语，从黑暗的深处传了出来，如同低沉舒缓的诱哄，却完全不是人类的咽喉能够发动的声响。 【加入我们……加入我们……加入我们!】 世界仿佛也在这一刻颤动了起来。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了震动。 某种红到发黑的，类似液体的粘稠物质沿着墙壁攀了上来，先是呈现出一缕缕的丝状，然后不断地勾联纠缠，汇集生长，形成和肿瘤类似的肉块或触手，无论是车辆还是房屋，道路以及高楼，视线里的一切都被猩红的颜色覆盖。 “怎么回事？!”格温惊呼起来。 感受到自己的脚下传来了一阵黏腻冰冷的触感，彼得愣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踝已经被章鱼一般的粗厚的触手牢牢卷住。 刹那间，他的视野骤然变暗，被浓烈的猩红侵蚀。 ———— 金并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整座城市。 这里是曾经的斯塔克工业大厦，复仇者联盟的总部，而它现在的名字叫做菲斯克大楼，变成了联合全球公司的总部，是他经营犯罪帝国的城堡。 站在这栋高楼的最高层，可以轻易地俯视整个纽约市，视线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海岸线，仿佛一伸手，就能将曼哈顿岛拢入掌心。 此刻，漆黑与死寂已经完全将这个城市吞没，窗外的景象一眼望去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幽暗森林，偶尔有闪电坠落下来，拍在黑浪奔涌的海面上，就像是一株奇诡的巨树从森林里生长了出来。 菲斯克大楼里也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城市的电力系统几乎在一瞬间瘫痪，失去了所有的电力供应，这里也不例外。 见到这幅地狱一般的末日景象，金并的嘴角反而挑起一抹笑容。 他抬起头，转而望向了一旁的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油画画着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她披散着瀑布般的黑发，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明艳到不可方物。一束刺破黑暗的光芒落在油画的玻璃保护层上，留下点点幽蓝色的光芒，那就像是月光也亲吻在她的裙裾上。 “凡妮莎，再等等我……我一定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他轻声开口，语气轻柔而深情，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恍若叹息。 话音才落，一个女人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和油画里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一身深红色的礼服裙，长发盈空，无风而动，身上游走着清冷的月光，美到不可思议，就如同刚从油画里走出来一样，美好到让人觉得并不真实。 “恭喜你，你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威尔逊·菲斯克。”女人笑着说。 但刚才还柔情万分的犯罪帝王却如临大敌地后退了一步，双眼也顿时冷了下来， “下次不要再变成凡妮莎的样子了，我很不喜欢这种恶趣味。”他冰冷地说。 女人咯咯轻笑起来：“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个样子呢，毕竟这可是你最爱的妻子的样子呀。我可是很尊重客户体验的，对待不同的客户都会量身定制不同的形象，这样你们才会更加心甘情愿地和我进行交易呀。” “我说‘不行’。”金并强硬地强调，眼底阴沉得犹如窗外连绵滚动的暗色浊云。 “女人”也不恼，歪着头打了一个响指，房间内的壁炉随之冒出火光，应声而燃。 她缓步向前，坐在本该属于犯罪帝王的那把椅子上，前倾着身子，一手支着脸颊。 “是啊。”她又笑了，饶有趣味地睨着眼前的犯罪帝王，“你真正的妻子就要回来了，也就不需要我再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比诺曼·奥斯本要有趣得多，那个男人太过自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你和他不同，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因病早逝的妻子。” 说着，她故意重重地停顿了一下。 “我欣赏你的这份执着，所以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她说，脸上的笑意味莫名，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嘲讽。 金并皱眉说道：“我已经按照你要求的那样做了，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你放心，和你们人类不同，我从来不会违反承诺，倒是你们，到时候不要反悔才好。”阴劣笑容爬上“女人”的嘴角，“而且，我也想了解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了解什么？”金并问。 “女人”偏了一下脑袋，壁炉散发的火光在她飘散的发丝上烙印下一圈火红的光斑。 “那就是英雄的品格……到底能否抵得过人心的腐败。”她半咪着眼说。 金并不再多言，只是默然颔首。 他的妻子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明白一个黑暗帝王是不能拥有感情的，深爱的妻子成了他唯一的弱点，但失去了凡妮莎后，他反而更加痛苦，像是陷入到了一场永不结束的噩梦之中，痛苦到他难以承受。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凡妮莎回到他的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为此他已经筹划多年，在身边这个‘女人’的帮助下，他联合手合会，在全世界搜寻秘宝和魔法，帮诺曼·奥斯本找到共生体，夺取铁拳的力量攫取昆仑龙骨的能量……他做了太多太多。 现在，他终于能够开启亡者国度的大门。 凝望窗外惊心动魄的暴风雨，他眼眉舒缓。 “真是一场噩梦，好在终于要结束了。”他轻声说。 “是啊，结束了。”“女人”也轻声说。 “这里会变成一座死者无需长眠的不眠之城。” “如你所愿。”《 》 185、第 185 章 彼得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被共生体吞噬，就陷入到了一片浑浊的暗红漩涡中。 惑人的幻觉铺天盖地地降临了。 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放逐到了无边无际的荒原，就连躯体都被粉碎失联，自我意识被分解淡化，只剩下一个柔缓的声音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不断回荡。 【加入我们……你们会很安全……你们和你们爱的所有人在这里都很安全……所以……来我们这里……一起……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这个声音每一次的靠近，他的感知就坍塌一部分，化为无数齑粉散入黑暗的虚空，对自我的认知也就越发淡薄。 “喔，不……”他无意识地喃喃道。 意识迷蒙间，光滑又冰冷的触感围剿住他的感知。那些在他脑海中纠缠不清的话语似乎化为了实体，彼此交织成一条又一条黑红色的，如同游蛇一般的触须，在他的周身徘徊窜动。 他下意识地激烈反抗，拼命找寻失落的四肢和躯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中出现了一丝裂缝，一个焦急的声音渗透了进来。 “清醒一点儿，彼得！千万别被屠杀抓住了!” 微乎其微，但足以带给他无穷的力量。 “格……温？格温！”他呆滞地回应。 他再度感知到了自己的呼吸，宛如怒哮般急促用力。对自身躯体的掌控力也回来了，他找回了感知，崩紧了指节，手越收越紧。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死死地扣住对他纠缠不清的宛如条条巨蟒的黏腻触手，最后用力一扯。 爆裂的声音代替了柔缓的低吟，即刻在他的脑海深处咆哮，暗红的混沌世界破碎成许许多多诡异又恶心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闪动。 无数浓黑中透着红色，并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丝状粘稠物质，昏暗压抑被外星生物的结缔组织完全覆盖的地下深处，无处不在的肉膜上面结满了肉红色虫茧般大小的瘤体……以及有一道散发着暗光的奇特螺旋纹路，藏匿在粘稠血肉的深处。 他还没看清那是什么，意识就很快就回归现实。 模糊不清的视线在片刻后清明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儿就被一团共生体的触丝打包变成了肉茧。 四周的地面不间断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外星生物还在他的附近活跃，触手上下浮动，朝他包围靠近。他后退着远离颤动的触手，凭借蛛丝发射器迅速地织出了雪白结实的网挡住它们，再灵巧无比地翻越到楼顶更高的铁架上。 闪电撕裂了云层，短暂地照亮了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阴影。 借着光亮，他才终于看清了纽约市，现在的纽约市。 目之所及是一片被赤红完全覆盖的城市，外星生物的身体既像是肆意生长的巨型藤蔓，又像是缓缓流动的赤红之河，彻底缠绕住了整座城市。 时代广场标志性的巨大屏幕已经消失，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还剩下一小半伫立在雨中，无数钢筋铁骨被屠杀吞没，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真是太可怕了！”彼得低声说，背脊都布满寒意。 格温来到他的身边，一把拢住他的一只手，帮他固定住身形，止住了颤抖。 “彼得，你刚才听见屠杀共生体发出声音了吗？”格温问，“就像群虫过境一般的声音。” 依附在她身上的毒液十分害怕，化身而成共生体蜘蛛战衣在明显瑟缩，随时有可能溃散，但她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彼得点了点头。 屠杀的声音直到现在还时不时钻入他的耳膜，像是钢针戳刺他的耳鼓。 “当然！不仅如此，我刚才还在幻象里看到了共生体的巢穴和核心，我怀疑它是想寄生整座城市，转换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 格温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那不是单纯的幻觉，你看到的应该是共生体的蜂巢思维!它在试图用蜂巢思维影响和同化我们的意识!将我们都变成它的宿主！” 彼得的心越来越沉重。 他很清楚，自己绝不会再被共生体寄生了，但问题是……其他人该怎么办？ 他尽可能地在无线电通讯里呼叫他认识的人，可惜一无所获：“尼克·弗瑞局长在吗？吴长官？史黛西局长？或者哈皮在吗？有人认识哈皮·霍根吗？” 密集的枝状闪电撕裂了云层，通讯频道一片死寂，就连信号不好而产生的杂音都没有。 就在他们差点儿被屠杀共生体捕获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无形能量席卷了整个纽约市，产生的异常磁场甚至干扰了电子设备，让所有的电子仪器都失去了控制。 城市的电网系统在一瞬间被摧毁，神盾局和fbi的直升飞机接二连三地莫名坠落，如同进入到了传说中诡异的百慕大三角。 “糟糕了！彼得！”格温忽然脸色惨白，“哈利去哪了？他被共生体抓住了！” 两个人很快就看到了哈利的飞行器已经坠落在了不远处，机体被明亮的火光贯穿，飞翼升腾起烈火，几乎碎裂。 而此刻的哈利则整个人陷进了一堆红色丝状粘稠物质之中。 看到他们的一刹那，他失神的双目恢复了些许聚焦。 “哈利，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格温扑到被飞行器撕裂的缺口旁，对他嘶哑地大声呼喊。 然而，哈利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眼底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飞行器坠毁的时候，尖锐的碎片割伤了他的腹部，更何况他很难摆脱共生体的侵蚀，但他仍然笑着，笑意将他的声音扭曲，满含恶意的欢快和扭曲，丝毫没有被即将吞没的恐惧。 “没有用的，格温，我的背后和前路都是万丈深渊，如论如何都会摔落下去。”他挤出一个自嘲的叹息，瞳孔开始涣散扩大。 令人作呕的深红颜色在他的身上凝结，蔓延，扩散，贪婪地缠住他的身体，让他渐渐和那些扭曲糜烂的丝状粘稠物融为一体。 格温愣了一下，心中钝痛。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他的疯狂想法她也无法理解。 可她永远无法丢下他不管，无论如何，哈利从始至终都是她的挚友，是和曾经的她一样，失去了母亲的可怜人。 “你怎么知道这样是行不通的呢？哈利!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彼得和我都想帮你，你要相信我们!”她用了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呼喊，“我和彼得不会被共生体俘虏！你也一样！坚持住！只要你握住我的手，我就绝对不会放开，这是我的承诺！” 哈利虚弱而缓慢地摇了下头。 这次他的语气里没有了戏谑，足够认真。 “格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但是……你自己也反抗不了命运，又怎么可能拯救我呢。”他苦笑了一下。 如血般鲜红的触手在周围翻腾，他那双碧绿的眼瞳透过金属面罩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说：“你的结局从你爱上彼得·帕克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这些话让她顿时怔住了。 “格温，见到了那么多平行世界的你自己，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他轻轻地说着，胸腔缓慢地起伏，艰难地望着她，“几乎在所有的宇宙，格温·史黛西都会爱上彼得·帕克。” “你会爱上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你的命运。” 怨毒都消失了，他苍白的脸上充斥着哀伤叹惋，瞳孔中的光芒渐渐暗淡。 “你从未逃离过命运的安排，所以也注定会因他而死去。” 疯长的共生体触手即将把他完全吞噬，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屠杀分身，但他为之哀叹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少女。 就像从前一样。 就像在从前，每当他们提及彼此的母亲时，哈利看向她的眼神一样。 那是……对待同类的哀怜。 “我们是一样的。”他缓慢地对她说，又不止对她一个人说，“格温……可怜的女孩们，你们和我一样，只不过是命运的奴隶。” 他的话音随着他的手指一起，彻底地滑落了下去，消失在了深红色的漩涡之中。 湿润的风扑面而来，雨水从格温的身上慢慢滑落，带起冰冷入骨的寒意。 心脏仿佛被恶魔的利爪握住了，奇怪的眩晕感涌了上来，她整个人凝结在大雨里，大脑被无法言喻的震撼淹没，变得一片空白，无力分辨那些话语的真伪。 深深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深入肺腑，她脱力般地一软身子，几乎要站不住，差点儿也跌落下去，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攥住她的身体。 “不要……”彼得的声音贴近了她的耳边，流露出些许挫败和落寞，“不要相信他的话……” 暴雨落在身上太冷了，他的双臂钳制得更紧，紧贴着向她传递温暖和心跳声。 他心中某种积蓄已久的复杂情绪也快要决堤，像是后悔，又像是自责……透过他不禁微颤的身体流向她。 “小彼……我……”她咬了咬嘴唇。 千言万语涌至嘴边，她还没能表达出来，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彼得？格……格旺达？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本僵立在他们的身后，仔细地上下打量此刻相拥的他们，用一种难言的语气问。《 》 186、第 186 章 好吧……这场暴风雨看上去越来越糟糕了…… 将时间往回倒一点儿，来到纽约市的地下深处。 那里……神明将至，赤潮涌动。 “啊——是吗？那么——所以……” 女鹰眼凯特·毕肖普拖长了语调，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她现在已经是神盾局承认的继承鹰眼名号的新锐义警了……一名优秀的，有着天赋的弓箭手。但她的性格却总是像个被宠坏了的九岁小孩。 “克林特，所以你就快要和纽约市一起玩完了，是吗？”她打趣说。 鹰眼克林特·巴顿微调着夜视仪的焦距，不以为然：“我承认要想在这种暴雨天气里射箭是很艰难的，但也还没有到要玩完的地步。” 他的声音虽轻，但抖落在空气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阵涟漪般的回荡。 回荡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事实上，和他对话的凯特正置身于千里之外的洛杉矶，而他则孤身一人来到了寒冷而空旷的纽约地下。 周围一片漆黑，洞窟里遍布乌黑发红的丝状活物，如同生物的血管一样，上面还稀稀落落地凝结着状若畸形肉瘤的茧状球体，不断隐隐鼓动着，发出惊悚的声响。 这些悚人可怖的景象都被夜视仪清晰地捕捉下来，在克林特的视线里幽幽地流转着光芒。 耳机里不间断地传递着电流的滋啦声，凯特还在通讯频道里喋喋不休。 “真好啊，我也想和你一起，我在洛杉矶无聊得快生霉了。要不我现在就搭乘直升机飞奔来帮你吧，毕竟我也在用你的名号，我要是不帮你，那我还算哪门子鹰眼？” “西海岸太需要一个鹰眼了。”克林特掐着嗓子，模仿了一下凯特的语气揶揄她，“凯蒂（凯特的昵称），这可是你之前自己说的。” 凯特顿时一噎，然后佯装兴奋地吐着舌头：“好吧，克林特，那你死了之后，我可以拿走你的全部装备吗？反正到时候你也用不上了。” “我想……不行。因为我死了之后神盾局大概会把那些东西都当作证物征用的。”克林特淡淡地回怼道。 “不是吧？神盾局那么小气吗？” 这时，通讯里插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略微有些浑厚，温柔有力。 “神盾局可不算小气，如果克林特阵亡的话，他的家人会收到一大笔丰厚的抚恤金。” 那人似乎走到了凯特身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想克林特没有这个机会收到这笔钱，因为我和你都希望他平安归来。” 这个声音对于克林特来说再熟悉不过，因为它正来自他多年的好朋友——罗伯特·布鲁斯·班纳博士，前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之一。 “你好啊，克林特，好久不见。”班纳博士微笑地说。 克林特也礼貌地点头回应道：“好久不见，布鲁斯。” 班纳博士笨拙地抬了抬自己被机械固定住的粗壮胳膊，可怕的疤痕清晰地呈现在他那显眼的绿色皮肤上，一直延伸到胸膛。 他和鹰眼克林特一样，都是萨诺斯响指下的幸存者。 那场战斗给他留下的创伤已经不可磨灭。自从发生了烁灭事件，他就一直维持着绿巨人的形态，他早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愤怒，避免自己的大脑被不理智的浩克人格占据。大战之后，他选择了隐退，和家人去往洛杉矶度假，谁知道纽约会在他离开之后发生这样的大事。 “我很抱歉，我现在只能像这样远程协助你。如果不是手伤，我想浩克应该也会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就像以前一样……浩克砸烂一切。”班纳博士自嘲。 “别这样说，你的贡献远不止如此。”克林特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必担心，任务很明确，我会完成的。声波探测是准确有效，这些共生体似乎对声音和火焰非常敏感，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它的核心。” 或许大家熟知的复仇者联盟已经不复存在了，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能够拯救世界的人。就比如他自己，不管是不是复仇者中的一员，他也一直都是手握弓箭的人间兵器，这点从未改变，只要任务需要，他就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完成他的使命。 而他这次的使命就是……找到外星生物庞大躯体中的核心部分，并捣毁它。 可这次的任务目标没有确切的地址，根据蜘蛛侠所提供的情报，只知道它藏匿在这个城市地底的某处。 “灾害控制中心已经将这次的危险级别升级到爆发级别的灾难了，现在几乎全城的人都出现了某种未知的，由混合生物病毒引起的症状，并且被覆盖曼哈顿全境的奇怪生物体袭击，转化为怪物。”他神情凝重地对班纳说，“布鲁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愈这些人吗？” “我不能确定。”班纳苦笑着说，“毕竟我还没有机会真正接触这种名为共生体的生物。” 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但我敢肯定的是……这不是这颗星球上第一次接触这种生物。” “不是第一次？据我所知，我们是从蜘蛛侠的身上首次观察到这种东西。” “我在神盾局的资料里找到了类似的东西……”班纳耐心地开始叙说。 “一切来源于超级士兵计划……也就是队长。” “超级士兵计划，原本是为了对抗轴心国而产生的历史产物，战争结束了，但失去了队长的国家就像是听见了发令枪的枪响，不可能就此停下来，数十亿的预算源源不断地投进了新的计划里，所有的计划都遵从着一条指令：制造出足以和美国队长匹敌的超级士兵。” “这些计划大多数都付诸东流，但有一些计划有了重大进展，其中值得注意的是1965年……有人在南极的深渊发现了一块陨石，它被命名为‘格伦德尔’。” “等等，陨石？那玩意儿来自外星？那是共生体？”克林特问。 班纳博士点了点头：“研究人员从陨石上提取到了一种奇怪的组织，我看过资料记载，和共生体的体征一模一样。” “超级士兵计划几乎要把人们逼疯了，它被尖叫的触须般的妄想症贯穿了，如同癌细胞一样蔓延。在意识到那是一种全新的生物之后，他们开始加倍努力，拼命想从这种生物上试验出可遗传的r体强化技术。” “1966年，研究人员开始尝试将这种生物和人体结合。给受伤的士兵投喂从格伦德尔上取下的生物样本，再把他们投放到越南的战场上进行实验。” “然后……怎么样？实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克林特的气息有些紊乱。 “关于这部分，资料里没有详尽的记载，可能遭到了人为删除。唯一可以看到的是，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那些士兵全部都精神失常了，不知道他们在越南战场上遭遇了什么，计划很快就关停了，所有的样本包括格伦德尔也被完全消除。”班纳博士说，“但我发现奥斯本家族，就是当年这项计划的幕后投资人之一，我想他们一定掌握了共生体的一些信息，以至于让这种恐怖的生物在今日重返纽约。” 说完，班纳博士抽出一叠蒙着灰尘的文件袋，文件袋上印着硕大且鲜红的“极密”单词，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我动用人脉，也搞到了一些项目遗留的资料，只不过这些记载都……很奇怪。”班纳的语气略带犹豫，“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感觉就像是改变我的伽马突变一样，我的身体被改造了，然后强大无比的另一个人找上了我，把我当作它降临在这个世界的躯壳。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治愈我自己。” “什么叫降临世界的躯壳？”克林特的眉头微微一皱。 班纳博士叹了口气，挑开文件袋的封口，用能自由活动的那支壮硕的手臂一页页地翻阅文档。 “上面说，和格伦德尔接触的所有生物都会成为格伦德尔的一部分，而且又不止于此。” “它只是一个更大集体的一部分，一个凭借精神链接的永恒家园，所有的一切全都屈服于一个近乎拥有无限力量的生物的意志。” “来自宇宙的威胁不可窥视，否则……神明将至。” “否则……神明将至。”克林特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他忽然站住了。 “神明将至……神明将至……” 在和班纳说话的时候，他一刻也没闲着，一直沿着城市地下排水设施又细又长的通道前行。冰凉彻骨的风中若隐若现地回荡着他的声音，就像是低吟的歌声一样。 他警觉地举起了弓箭。 班纳博士感受到了他的异样：“克林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状况？” “我感觉到很不寻常，保持安静。”克林特简短地交代。 身侧的猩红肉瘤颤动了起来，他无声地往后退了几步。 除了回声，风声还带来了更多的声音。 就像是群虫过境一般，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却拼凑出了类似人类的话语。 【我们已经献上了名为克莱图斯·卡萨迪的祭品。】 【一种宏伟的全新的神明会重临于世，你们能感受到吗？】 【感受到它于深渊之中开花结果时展现出的形态，搅炼的预言在咆哮着呼唤生命？】 克林特循声而去，来到一处开阔的防控洞穴，找到了开阔地带，端弓戒备。 他凭借自己超然的视力观察四周，却在看到某样东西的时候猛然一滞。 堆叠缠绕的血肉触丝深处，有一道散发着暗光的奇特螺旋纹路。 克林特颤抖地拉满了弓弦，对准了那道螺旋纹路的中心。 油灰箭，还有声波箭，他专门携带了对付共生体的特殊箭。 然而箭还没来得及脱弦而出，黑暗中陡然出现一道冷光，贴上了他的后颈。 那是一柄特质匕首，尖头是锐利的s棱刺状。 而手握匕首的人是一个如同鬼魅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色劲装，一头稻金色的长卷发在风中飞舞。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克林特·巴顿。”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四周轰然震动起来，那道螺旋纹路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我们将会穿戴上神明的恩赐，报答他的献身，在虚空中，万古长存，合为一体。】 【而我等之神明将会重获自由！】 【深渊的黑暗之主——黑王纳尔！】 似乎有不得了的东西被放了出来，通讯设备和他的助听器都在瞬间损坏。 那一刻，克林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 噩梦的形状是一个漩涡，螺纹深刻，紧密旋绕。 漩涡的深处似乎传来了奇怪的呓语声，每一个单词都刺痛着他的脊椎。 虽然他根本不想去倾听，也在祈祷那平日里碍事又该死的耳聋能够发挥一次正向作用，但那声音还是渗进了他的耳根。 那声音说着： “神明将至，神明将至……”《 》 187、第 187 章 “……格旺达就是格……格温？又一个？” 本愣住了，慢半拍的嗓子只能挤出不知所措的声音。 “没错，地球120703的彼得，你就当我是格旺达好了，我明白你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有多勉强。”蜘蛛格温无法忽视对方空白到僵硬的语气，颇为头疼地扶了扶额角，“该死，你们的宇宙编号为什么都那么长，害得我舌头都要打结了。” 本再次愣住，几次尝试着想说些更多的东西，却没能成功，微微张开的嘴巴又不得不闭上。 没错，和他熟悉的那一个格温以及麦克欣相比，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少女显然又是一个全新的格温·史黛西。 这是一个来自另一陌生宇宙的，有着完全不同人生的格温·史黛西。 说实在的，尽管他已经在本不属于他的宇宙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但每当他看到自己曾经恋人的同位体，还是无法完全习惯。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习惯。 本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用着199999宇宙格温的身体，实际内里却还藏着65宇宙格温灵魂的怪异综合体。 这样的僵持漫长到接近凝固，终于，他抿了抿嘴唇，嘴角重新勾起笑意。 “好吧，呃，情况确实有点儿尴尬，我应该重新向你问好才行。”他用着一贯轻快语气地说，“你好，格旺达，我是彼得在另外一个宇宙的同位体，你可以直接叫我本，不用‘编号1207#&*#的彼得’这种麻烦的称呼。” 他过快的语速让那段顺口溜一样的数字编号完全黏在了一起，就像是脱口秀演员想表演一段口技却完全失败了一样。 “哇，这个问候可真不怎么样啊。”蜘蛛格温不由得笑了起来。 本摆了摆手：“总之这样就好。我知道你和麦克欣不是我的格温·史黛西，我也不是你们的彼得·帕克，我很清醒。” 他尝试继续用他诙谐幽默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低。 一种浓重到心悸的哀伤从他的嗓音蔓延出来，以至于到最后，他的语气压抑低缓到每说出一个单词都带着冰冷的阴郁，让他自己喘不过气来。 “我没能救下我世界的格温……” 到最后，他哽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蜘蛛格温匆忙打断他，轻声说：“嘿，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没能救下我的彼得·帕克。” 她的声音停住了，看到对方面具上那双雪白的虫眼里倒映出她的面具，同样的雪白空洞，无数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互相撕扯挣扎，就像是被撕开的伤疤，变得鲜血淋漓。 于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对他们来说这委实是个过分沉重的话题。 彼此静默了一阵后，蜘蛛格温忽然伸出了手：“做个交易吧，我们彼此都保护好对方如何？” 本怔然了一瞬。 他吸了下鼻子，眼罩上的那一层迷雾朦胧终于从尖锐的边缘滴落了出去，滑落进逆光的阴影里，重新清澈起来。 他总算可以坦然地说：“这听起来是个好计划。” 两个人笑着碰了碰掌。 本轻咳了一声。 “说到计划……”他摊了摊手，“邪恶六人组已经完蛋了，剩下的三个都被我们抓起来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在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这确实是个大麻烦。”蜘蛛格温叹了一口气。 刚说完，她头顶的钢架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 此刻的高楼钢架顶部整整齐齐地挂着三个被晶莹蛛丝结实缠绕的人形茧蛹，在凉风冷雨中颤颤巍巍地晃动，茧蛹内还不时地传出痛苦呜咽的声音。 这三个虫茧分别是秃鹫，毒蝎人以及犯罪帝王金并。 在屠杀共生体和大停电引发的混乱中，猎人克莱文和红魔诺曼·奥斯本消失了踪迹，小绿魔则被共生体袭击，落进猩红的触丝之中，成为了屠杀的俘虏，被蜘蛛侠们打败的反派们反而幸免于难，被贴心地吊在了半空，暂时远离了赤潮的侵袭。 剧烈挣扎的反派们弄得铁架摇摇晃晃，蜘蛛格温不满地鼓起了腮帮，抬头大声地警告道：“我劝你们别乱动了，你们最好感谢我们为你们找到了一个安全之所，但凡你们看一眼现在的纽约市，都不会想从这里离开。” 闻言，挣扎的茧蛹们总算偃旗息鼓了下来。 此时彼得也折返了回来，他刚才尝试去附近查看是否存在其他的幸存者，并和神盾局的特工重新取得联系，可惜一无所获。 “我尝试了很久，还是联系不到神盾局，所有的通讯都中断了。”彼得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解药制作得怎么样了，那可是个大工程。如果全城的电力系统都遭到了破坏，是不是意味着解药就无法顺利生产出来了？” 在拿到康纳博士的血清数据后，他就第一时间联系了神盾局，委托神盾局帮忙制造足够全城使用的混种生物病毒的解药，没想到在那之后会发生波及全城的大停电。 这时的纽约市已经完全陷落进茫茫的黑暗中，隐隐有外星生物的身体在阴影深处涌动，密密麻麻的触手和丝线纠缠在一起，发出虫群过境的鸣叫声，仿佛地狱中恶鬼在齐声哀鸣。 “就算有了病毒的解药，我们现在又该怎么把这解药散布到城市里呢？”蜘蛛格温苦笑。 他们已经控制了奥斯企业的纳米机器人成功制造出了一小批血清，但想利用那点儿数量的无人机去治愈整座纽约市的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倒不是难题。”本笑了笑，“我曾经处理过类似的危机，刚好有经验。今天恰好是暴雨天气，我们要散布解药只需要找到一个发射塔，将血清发射到云层里，再通过降雨让解药进入城市的水循环里，很快就能扩散到整个城市。” “这个计划听起来棒极了！”彼得兴奋地高声说。 但他眺望了一眼脚下一片漆黑的城区，刚回升的信心又迅速地跌落回去。 “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找一个发射塔，全城的电力设施都被破坏了。”他挠了挠后脑勺，“就算是遭遇极端的暴雨天气，纽约市也不可能全城断电，我猜测一定是金并联合奥斯企业开发的新能源电网项目搞出的猫腻。他们利用这个项目改造了地下排水网络，给屠杀提供了适宜的生长发育环境，不可能不对项目本身下手。” “利用电力系统阻碍全城的救援行动吗？”本耸了耸肩，“制作血清，人员调度，抢险救灾……所有拯救这座城市的行动都要依赖科技，而科技的原动力则是电能。难怪金并从准备参加市长选举开始就极力推动新能源电网项目，不愧是犯罪帝王，心思缜密得可怕。” “刚巧，这个大块头的犯罪之王现在不就在我们手里吗？”蜘蛛格温啧了一声，举起手指向头顶吊悬的茧蛹，“关于新能源电网的事情，我们去问问那家伙不就行了，他肯定知道恢复电力系统的办法。” 然而，她才刚说完，风中就飘来了一个低沉淡然的声音。 “没用的，你们什么也问不出来。” 一个鬼魅般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上方的横梁上。 他带着一对长有恶魔角的蒙面面罩，手持两根细棍，站在风雨之中，暗红的紧身衣就像是浸润了鲜血的黑夜裹在他身上。 一缕银白色的月光漏进云层，让他胸腔烙印着的重叠在一起的两个字母“d”散发出点点光芒。 夜魔侠，马特·默多克。 “你们问不出任何东西，因为你们抓住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金并。”夜魔侠低声说。 看到黑影的刹那间，蜘蛛格温猛然僵愣住，整个人颤抖着小幅后退，一副见了鬼之后极度惊吓的样子。 彼得抓住她的小臂，安抚她说：“别担心，他也是一位超级英雄，不是坏人。” 说罢，他欢快地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呀，默多克先生。” 他就知道每当纽约市遇上这种毁灭级的大危机，英雄们就应该全体出动，就像以前的复仇者一样。 “他看上去蛮有型的，我真想和他交个朋友。”本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 “我就算了。”蜘蛛格温咬着牙轻声嘟囔，“马修·默多克……这个可恶的男人在别的世界居然都是正义的英雄，我讨厌平行世界。” 马修·默多克对她而言是个噩梦般的名字。在她所在的65宇宙，这个名字属于一个狠毒的坏蛋律师，他不仅是犯罪之王金并的第一军师，更是她这个蜘蛛女侠的头号克星，是揭穿她的蜘蛛侠身份，把她送进监狱的元凶之一。 她足足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不断地提醒自己此时看到的默多克并不是她熟知的那个在65宇宙经常给她制造麻烦的坏蛋，才让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马特单手拎起倒挂在铁架横梁上的“金并”。 “别看我眼睛不好，但我的耳朵可不差，我能听见人的心跳声。”他的语气冷淡平稳，带着一股自信的笃定，“而这个人的心跳告诉我，他是个冒牌货。” 彼得扒开“金并”脸上黏腻的蛛丝，狠狠地揉搓那人肥胖的双颊，困惑地说：“可是他看起来明明就是金并，况且他也没有易容呀……” 哪知道他话音才落，“金并”的那张脸就开始变化扭曲褪色，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脸色惨白，没有鼻梁的陌生男人。 不仅如此，他原本庞大壮硕的躯干也在迅速地消减干瘪，重新整合成了瘦削的身形。 马特冷眼盯着那个男人，缓缓说道：“你叫德米特里·斯涅尔加科夫，绰号变色龙，以前是苏联的间谍，现在是有名的黑市杀手。传说你可以伪装成任何人，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不是我有通过心跳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说谎的特殊能力，恐怕没有人能识破你的伪装。”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住男人的后颈，将男人从松松垮垮的蛛丝线堆里扯出来。 “你现在可以选择说出你的老板金并的下落，或者……”他故意停顿了下来，威胁意味明显。 男人……应该叫他变色龙更为贴切，忽然噗嗤一笑。 “或者和我弟弟克莱文一样，被你们拿去喂那些红色的怪物？”他惨白的脸上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这可吓唬不了我。” 马特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变色龙的双眼，脸色阴晴变化。 良久，他也笑了，紧绷的指节旋松开来，放开了变色龙。 “好吧，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了解金并，他一定会找一个绝佳的地点，观赏自己的犯罪成果。”他说，“那里是这个城市的最高点之一，以前的斯塔克工业和复仇者联盟总部，现在已经属于金并的——菲斯克大楼！” …… 被同一片风雨笼罩的菲斯克大楼里，刚送走神秘‘女人’的金并心情一片大好。 他慢悠悠地给老式唱片机上好发条。 这种唱片机不需要任何电能，依靠发条的储能就能带动唱盘转动。 不仅如此，他还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 做完这些，他泰然自若地坐下来，眺望落地窗外的景象。 潮水般的黑暗一望无际，耳中所闻之声是悠扬的音乐和狂风暴雨。 这是独属于犯罪帝王的绝美景色。 ……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把真正的金并揪出来吧！”彼得拳头紧握。 马特轻笑着摇了摇头：“在此之前，有人要和你们聊一聊。” “我有一些要紧事，要找我的爬虫朋友谈谈。” 毫无光亮的黯淡半空突然突兀地亮了起来，奇异的橙黄色光粒飘散而出，在黑暗中划开一个规整的圆圈。 几个人踏出了圆圈，正是奇异博士，现任的至尊法师王，以及昆仑守护者铁拳丹尼尔和卡玛泰姬的法师们。 奇异博士表情凝重。 “另一个维度正在逼近这个宇宙，只不过没有法力的人无法看见而已，这场异常的暴雨就是维度紊乱的征兆之一。”他说，“彼得，维度虹吸要发生了。” …… 老旧的唱片机缓缓地滑动唱盘，抽拉出来的声音偶尔带着变调的噪声，有些模糊不清。 金并毫不在意地跟着音乐的节奏哼唱了起来。 “打开了幽冥归处，眠者之地，唤醒所有沉睡的逝者。” “逝去之人，还有死去的神明，所有失去的生命都将在今晚重生。” “来吧，让我们一起享受这座不眠之城……” “一起与亡灵共舞，死亡不再。” …… “透过维度的裂隙，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奇异博士说，“或许，那个正在靠近的维度正是……” “死亡维度。”《 》 188、第 188 章 在成为法师之后，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如何运用魔法，而是……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感到惊奇，哪怕事情的发展远超他愿意承认的程度。 因为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荒诞可怖。 黑云积压的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又乍响了一道惊雷，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抬起头来，脸色铁青。 “有人想要将地球和死亡维度连接在一起，这可比普通的维度虹吸还要糟糕。”他沉声说，“到时候不止是普通的亡灵，还会有更加恐怖的东西会随着亡灵一起归来，虽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那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复活的。” “或许是某个异次元的维度领主，又或许是恶魔和神祗，更可能是更高阶的存在，仅仅是祂复活的前兆，这片空间的元素就已经完全紊乱了，暴雨持续不止，能量和磁场瞬间失灵，还有不断异化成怪物的生灵……等祂完全完全苏醒，成千上万的人都会成为他的口食。” “就像是上帝在教义中记载的世界末日。”马特喃喃地说。 “博士，这听起来很糟糕！”彼得听得很抓狂，“这听起来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去把你说的那个即将复活的怪物找出来暴揍一顿可以吗？” “现在还没到你急着去送死的地步。”奇异博士无语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我们必须换一种思路。既然死亡维度的通路可以被打开，那我们也可以将它重新关上。” “没错！博士，你真是天才！”彼得顿时醒悟了过来，“看样子，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听着，我不擅长讲故事，但这的确源自一个古老的传说。”斯特兰奇看向了一旁的王。 “想要关闭死亡维度的通路，必须重新划定已经混淆的生死界限。”王心领神会地走上前一步，叹着气说，“生与死一直是人类追逐的终极奥秘之一，除了昆仑神域的仙人之外，历史上还有别的种族也曾触及到生与死的奥秘。在古老的文献中有记载，利莫里亚人利用原始魔法创造出来了一块神奇的魔法石碑，当它被用作拥抱新生的时候就叫做生命与命运之碑，当它被拿去迎接死亡的时候就会变成死亡与熵（混乱）之碑，它拥有神奇的一体两面。” “千百年来，无数的君王和统治者追逐在这块石碑的身后，试图将它占据己有，只因为传说得到石碑的人会得到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礼物——掌控万物的生死。哪怕只有一次机会。” “也就是说，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找到这块魔法石碑，就能关闭死亡维度，解决这场危机？”彼得不解地挠了挠脑袋，“可是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寻找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说完，他吞了一下口水，把剩余的话语都咽了回去。纽约市恐怕连今晚都挺不过去，这样的话他没敢直接说出口。 “没错，但石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找。”马特缓缓地说，“因为这块石碑的拥有者就是金并。” “自从金并逃脱制裁后，我就一直在追查金并的犯罪证据。前不久，我查到金并在一年前的一次艺术品拍卖中重金购下了一块古老的石碑。当时那块石碑是被一伙文物猎人在危地马拉的一所无名神庙中发掘出来的，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奇怪文字，但所有人包括我都认为那块石碑只是玛雅文明的产物，是一种被富豪收藏家们钟情的古老艺术品，没有注意到那块石碑的特殊之处。”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我猜测金并正是利用了昆仑龙骨和生命与命运之碑的共同力量，才打开了死亡维度的通路。要想让生命回归死亡，我们就必须拿到那块石碑，让它发挥死亡与熵的力量。” “很好，所以目标还是金并对吗？”彼得微微松开了一口气。 刚才他真的以为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好在事态还没有太糟糕，至少他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但斯特兰奇却忽然异常地沉默了下来。 他望向雨云弥漫的夜空，放轻了声音：“彼得，你之前跟我说，你见过托尼……已经死去的托尼。” 这段突如其来的言辞让彼得一时间有些愣住。 斯特兰奇皱起眉，浅红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睫低垂下来，在浅淡的灰蓝色眸子里积酝成一抹阴影。 “我专程来找你，正是因为这个。”他轻声说，“要找到那块石碑，就必须借助‘蜘蛛’的力量。” 那天在至尊圣所，他见识过少年和少女隐藏的那股力量，透过阿戈摩托之眼才能看见的银白丝线紧密纠缠地交错延伸，无视了多元宇宙的壁垒，将其他宇宙连接在了一起。 和他的魔法一样，那似乎是一种被高位面的神明赋予的神奇力量，一种名为‘图腾’的力量。 “托尼灵魂的出现不是偶尔，而是因为‘生命与命运之网’。”斯特兰奇的声音轻而缥缈，“那是属于你们‘蜘蛛’的力量源泉，也是属于你们的一种特殊力量。” “在同一本源的力量的影响下，每个宇宙的蜘蛛侠共同组成了一张巨大而灵性的网。通过这张灵网，你们之间的连接甚至可以跨越空间与时间，通过灵体维度，连接所有宇宙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彼得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不明白，博士……”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现实中无法触及的，只在概念上存在之物。不管是所处不同宇宙的你们之间那毫不相及的生命还是你们每个人虚无缥缈的命运，只要是与你们‘蜘蛛’产生了关联的事物，都可以通过‘生命与命运之网’那不可见的无形丝线连接在一起，就比如……”斯特兰奇生硬地说。 艰涩的嗓音让他的话语被迫顿住，良久才得以继续。 “就比如……亡故之人的灵魂。” 彼得的双眼震颤了一下。 “只有真正的亡灵才能感应到死亡与熵之石碑。”斯特兰奇深深地闭了下双眼，神情凝重，“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亡灵为我们领路，找到那块石碑，逆转死亡维度的通路，将复活的死者都送回沉眠之地。” “通过你们‘蜘蛛’与‘蛛网’之间的联系，所有出现在你们命运中的重要之人，哪怕已经死去，都会被灵网的丝线捕获，不管是托尼还是其他人。” “只有你们能帮助我们，赶到某种极端可怕的东西复苏之前，提前找到一个合适的亡灵，带领我们找到那块石碑。” “也就是说……我还能再见到斯塔克先生？”彼得怔然地说。 他被震惊到半天说不出话，呐呐了许久，才逐渐反应过来，双眼都迸发出了光亮，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那还等什么？博士，快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见到亡灵？怎样才能再见到斯塔克先生？” “托尼不可以！”斯特兰奇陡然慌乱地止住他。 “为什么？”彼得疑惑地看向他。 斯特兰奇没有应声，只是静默了片刻，才缓缓转头与他目光相接，说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亡者？我们在那场战斗失去了那么多伙伴，不只有托尼……我想应该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那就还有……还有罗曼诺夫女士？”彼得思考了一下。 在和灭霸的战斗中亡故的英雄还有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女士，但他跟罗曼诺夫女士不算很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奇异博士所谓的‘蛛网’力量联系到她。 闻言，斯特兰奇的眼神更加黯淡了下去，叹息着说：“好吧，我也希望能见到娜塔莎，但娜塔莎的灵魂已经与灵魂宝石做了交换，这个交换就像铭刻在这个宇宙的真理一样亘古不变。这意味着，只要这个宇宙的灵魂宝石在时间长河里存在过，她的灵魂就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 “那我们还能找到谁来替我们领路？”本也忍不住发问，他在一旁也听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话头加入进来。 彼得沉吟了一下，想也不想地提议：“梅姨……梅姨应该可以，所以博士，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联系到她？” 他使劲拍打了两下额头，既对奇异博士所言感到不可思议，又同时抱着强烈的期待，许许多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最终离他而去的人开始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其中最让他怀念和不舍的人，除了斯塔克先生，当然就是梅姨。 于是，他急切地抓住了斯特兰奇的小臂：“到时候见到梅姨，我可以先跟她说点儿话吗？我实在是太想念她了，我也很想让她知道，我最近过得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所有人都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抱有强烈的期待，只有一个人除外。 格温呆呆地听着前任至尊法师说出这些超越她认知，却让她无比熟悉的话语。 耳边交谈的声音被密集的雨声拉成了沉重的嗡鸣，巨大的惊悸在她的心中炸开，记忆的涟漪在她的大脑无形地扩散回荡。 她不禁想起了那天。 那天她的眼前充斥着浓重到化不开的白雾，永无止境的荒原和伫立的墓碑将她的梦境缠绕编织成一张无法逃离的巨网，让她的生命也在网中枯萎。 而一个自称是她与彼得之子的男孩就站在那些高耸的墓碑之下，用晦暗不明的怜悯目光望向她。 “这就是你的命运，这就是‘蜘蛛’的命运。” 墓碑齐齐开裂，灵魂的哀嚎声钻出了裂缝，她想要逃，但混杂着无数鲜血的泥泞侵透她的裤腿，要将她也拽入深不可测的泥沼。 悲伤，恐惧还有不甘在她的心中翻涌，无数种情绪爆发，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可她却无法说出关于那个男孩的一切，还有她那被预言的避无可避的命运。 这种恍惚很快就化为难以忍受的极度的冷意了，从她的骨缝里蔓延开来，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就连让蜘蛛格温掌控身体都无法维持，她脸色苍白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身子。 “格温？你怎么了，格温？！” 彼得连忙抱扶住她。 格温握住彼得的手，痛苦地咬住了嘴唇。 黑暗逐渐斑驳她的视野，在意识失落之前，她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个轻缓温柔的呓语声轻轻地拥住了她。 【别害怕，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她垂落的眼帘颤动了一下。 奇异博士猛然错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格温，眼底的暗色愈发积郁浓厚，几乎要和沉甸甸的暴雨融为一体。 “或许，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他视线低沉，仿佛对空气中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说着话。 在空白的寂静中，他顿了一下，复而又问：“史黛西小姐，你真的愿意吗？” 彼得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尤其是那个莫名有些尊敬却透着些许陌生的称呼让他怔了一下。 直到，他的耳边传来了怀中之人一声轻盈的呼唤。 她说：“彼得。” 但她此刻看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 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注视的是他在另一个宇宙的同位体。 另一个彼得·帕克。 本凝固在了原地。 不知多少次在他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情形，此刻在他眼前上演了。 目光交接中，他看见少女仰起头，微微一歪，专注无比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就像从前一样。 “彼得，是我。”《 》 189、第 189 章 头又晕又疼。 克林特闭了闭眼。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敏锐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耳朵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无声的嗡鸣在不断回荡，就像是机器浸没在浓稠漆黑的寂静深海中，坏掉后发出的金属回声。 他是被对方一脚放倒的。 那个年轻女人使用的踢技美妙而诡异，跃起姿势和节奏就像是古典的芭蕾舞蹈一样，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转和出腿，再换膝盖猛击过来，几乎是刹那间，巨大的力量就作用在了克林特的头上。 要不是他也是训练有素的英雄特工，在他落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晕了过去。 世界仿佛还在不停地旋转，他在耳鸣和眩晕中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他的上半身就被死死地控制住。 女人如同蟒蛇一般，长腿缠绕在他肩上，绞死了他的脖颈。 她的多数攻击都依靠双腿来完成，看似舒展轻灵，实则比泰拳还要刚猛，招招直达人的命门。 无论是踢技还是锁喉技巧，这种搏击术都带着很明显的俄式风格……或者说，是苏联风格。 和娜塔莎一模一样。 只有在克格勃的精心培养下才能学会这种独特的军用格斗术，但在苏联已经不复存在的今天，能把这些动作做到和娜塔莎一样标准流畅的人，也就只有娜塔莎的妹妹——叶莲娜·贝洛娃。 他颤抖地用力吸气，双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记忆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尽管理智上知道面前的人已经不可能是娜塔莎了，他还是恍惚地喊出了一个他最熟悉的名字： “小娜……” 随着他发出这声破碎的呜咽，他被紧压的气管忽然被松开了。 氧气瞬间顺着喉咙滑进肺管，而他也抓住了机会，瞬间从钳制中脱身出来，闪身躲进了暗处。 叶莲娜懊恼地用俄语啐了一口脏话。 “克林特·巴顿，你果然很狡猾。”她沉声嘲讽道，语气带着冰冷的厌恶，“你根本没有资格说出那个名字。”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同时用手轻轻按了下身体两边的护腿和护臂。如同变魔术一般，弹簧和膛管迅速地从她战斗服的夹层中跳出，仅仅只用了几秒钟，在几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响后，这些繁复的零件就被她组装成了一把手|q。 这样的杀人技巧对她来说简直驾轻就熟。在这方面，她甚至要比加入复仇者联盟后就长久没有从事过杀人工作的姐姐还要优秀。 她是红房子培养出的战斗机器，是真正的黑寡妇。 “别忘了，是你杀死了我的姐姐，克林特·巴顿。”她拎着手|q，不紧不慢地缓步朝克林特逼近，“所以你没有资格说出她的名字，更没有资格再见她。” 克林特大口地喘气，神智和视野才得以逐渐清明，但失去了助听器的他还是很难听清叶莲娜口音明显的英语。 等了很久都等不到克林特的一句回应，叶莲娜更加恼怒。 “我绝不允许你破坏这里。”她恶狠狠地强调，“我要杀了你，克林特·巴顿。”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再次传来了异动。 阴冷腥甜的狂风从红光大放的螺旋纹路里冲了出来，蟒蛇般的暗影在暗红色的光芒中若隐若现。 某种恐怖的东西要降临了。 奇怪的呓语声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随着风动，声音越来越大声，接近于狂吼和惨叫，如同炼狱。 叶莲娜伸头望向那片炼狱，稻金色的长发在长风中飞舞，脸上却露出了孩童般的期待和兴奋。 “无论如何，金并承诺我的事情就要实现了，我马上就能见到我的姐姐了。”她对克林特说，“而你……” 她举起了手|q，完美地遵循着很多年前姐姐教会她的持|q姿势，双手持住q托，将准星瞄准了她认为必须铲除的仇人。 “克林特·巴顿，你将会死在这里。” ———— 雨水往往会干扰蜘蛛感应。 但今天，他的蜘蛛感应反而变得过分灵敏了。 明明还没到菲斯克大楼，他就已经感应到了金并的存在。 如山的体重，健硕的轮廓，他甚至能感应到这位伟大的犯罪之王是如何在大楼的高层里活动的，感应到他耳边悠远的乐声，和他即将送到嘴边的红酒……一切都清晰得该死。 那位双目失明的盲人英雄对他说，蜘蛛感应的潜力比他拥有的雷达感应还要巨大，或许可以覆盖整座城市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精准捕捉到他们每个人的行动，就宛如蜘蛛能清楚地感应到蛛网上任何细微的颤抖。 这样的能力只在格温身上应验过……只有他的格温。 离开她的一分一秒都让他难以忍受，他会不由自主地在城市中搜寻她的身影，感受她的气息，跟随在她的身边，和上瘾的瘾|君子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他的格温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从她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 滞重的漆黑云层不断倾轧苍穹，头顶无数落雨飘舞成波澜的幕帘。 少女站在雨中眺望近在咫尺的菲斯克大楼。 大楼笔直地耸立在狂风暴雨里，蒙着雨作的轻纱。他知道那里就是这次短暂旅途的终点，他甚至知道目标的确切存在，但他不想思考别的任何事情，只希望能陪伴在少女的身边，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是少女，而不是女人。 她那副和记忆中完全一致的年轻样貌时刻提醒着他，她的时间已经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而他已经独自走过了十年。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只有雨声。所有人都识趣的远离了他们，好像天地间只有他和她。 雨又大了些，接连不断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细碎的声响，这些声音堆积在一起，几乎又将他拖进了梦境。 他看到她的身影在雨中美得惊心动魄，清澈的蓝色瞳孔中倒影着整座城市，半透明的身体轻烟般朦胧，整个人被模糊在狂乱的雨中，看起来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忽略了她此时的异常，只当作是风雨作祟，才抹掉了她周身的色彩。 当他失去了心爱的人，所有人都劝他振作起来，不再沉湎于过去，朝前继续生活，梅姨甚至尝试将邻居安娜太太的侄女玛丽·简介绍给他认识。 这些对他来说都毫无成效，因为他们全部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根本不想忘记。 他根本无法忘掉她的发丝拂过他脸颊时的微痒和馨香。 他无法忘记她轻抿双唇时候的可爱笑容。 他无法忘记……对她的爱。 他本来是要和她共度余生的，也切切实实拥有了她的余生。他拥有她的爱，她的生命甚至是死亡，他拥有她的全部。 而他的全部也是属于她的。 他可以为了所有人戴上蜘蛛侠的面具，甚至抛弃自我，换一个名字生活，继续做所有人心中的英雄。而在她的面前，他不只是蜘蛛侠，更是彼得，是她的彼得。 “嗨……呃……我……”他语无伦次地开口，“你还是那么美……” 她愕然地看向他。 沉默了半晌，她叹了口气，神色十分认真地对他说：“抱歉，我不想搞得太复杂，所以我本来不想出现的。” 他完全无视了她的话，视线移向别处。 “没事，我……我很好。”他答非所问，“我一直挺好的。” 他低下头，仿佛又看见她坠落的身形和那根迟到的蛛丝。 原来不论经过多少的岁月，当她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他仍然想的是该如何才能救下她。 他无意识地开始喃喃自语：“你这样的话……以后该怎么办……我必须要好好想想，我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但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彼得。”她平静地叫住他。 她垂着眼睫，神情比夜色还要模糊， “我已经死了。”她说，“明白吗？” “死去的人，是不会有未来的。”《 》 190、第 190 章 当诸事不顺的时候，一些往事总是会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重演。 就比如那日，他带她站在了帝国大厦之巅，眺望整个纽约。 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而带着他最爱的人去到那里，远离所有尘世的喧嚣，将这座被他保护的城市尽收眼底，总是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仿佛自己拥有着整个世界。 新生的太阳自地平线下喷薄而出，光芒瞬间倾洒出来，灿烂地晕染整个城市，把视野里的一切都点亮成温暖耀眼的金黄。 她在他的怀中展开双臂，迎着高空的长风开怀大笑。 然而，在静谧绽放的阳光下，她的笑却渐渐消减了下去。 她忽然微垂了眼帘，压低了嗓音问他： “彼得，你有想象过我们的未来吗？” “格温，怎么了？”他怔了一下。 淡黄色的朝阳沉淀烙印在她的掌心里，她缓缓收拢指节，止住了嘴角的笑意。 她犹豫了一下，攥紧了他的双臂，低声开口：“我只是觉得……莫名有些担心。” 风吹起她的满头金发，在浓烈的朝阳下，她浅淡卷曲的发丝好像在燃烧一样，融进了耀眼夺目的天光之中。 “每当我展望未来，我都能想象到你作为蜘蛛侠，在完成一天的辛苦巡逻后来到我房间的窗前，叩开我的玻璃窗后，靠在我的膝头沉沉睡去……”她低声说，“但是，几乎每一次，我都看不到自己的脸，这很奇怪吧？” “当然不了！”他急切地捉住了她的手。 他抿住嘴唇，圈住她，就连她飞散出去的卷曲发丝也强硬地收拢回来，重新别在她的耳后。 他看向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毕竟，如果这是你在脑海中编织的梦，作为你自己想象的梦境，有着主视角的你又怎么能看到你自己呢？” “是吗？”她的声音却更低了，“但我总觉得，其实那个依偎在你身边的人并不是我，我能做的只不过是在一旁看着你，注视着你和别人的爱恨情仇，仿佛我只不过是一个见证你人生的过客。” 他记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盛大的阳光漫上她的面容，再加上她那些在风中缭乱的发丝，竟然真的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产生了一种抓不住她的错觉。 “不，你才不是过客！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他再也忍受不了，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你的膝头是我的，格温，你的其他部分也是，你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也一样！” 他堵住她的双唇，握住她的后颈，不断加深这个吻，将她剩余的话全都堵碎在唇齿之间，热烈而缱绻。 “你真是……我爱你，彼得。”她勉强别开头，才从他的吻中短暂逃离，闷闷地笑了起来。 他也笑着抬手环绕她的腰身，继续亲吻她的头发，和她额头相贴。 “我也爱你。”他深情地说。 …… “我一直都爱你……” …… 彼得听见本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喃喃低语着什么。 自从他认识本以来，一直以这位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成熟蜘蛛侠作为自己的榜样，可他现在第一次看到他变成现在这样，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空洞僵硬得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 他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他的兄弟，但现在整个世界都乱得一塌糊涂，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作为超级英雄拯救世界，已经无法顾及这些了。 斯特兰奇一脸肃穆地交代道：“听好了彼得，到时候就由你负责抢到那块石碑，抢到石碑之后，必须把它交给史黛西小姐……我是说另外一位史黛西小姐，明白了吗？” “嗯嗯，我明白。”彼得满口答应。 不需要奇异博士专门交代，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这项任务，毕竟他的兄弟此时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就必须扛起足够的责任，连带他哥哥的那份一起努力。 马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这样做真的好吗？” 斯特兰奇的眼底沉了沉，如同浓墨洇开了颜色。 停顿了片刻，他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时间了。” 马特不再多言，低头默默做了一个祷告：“也许苦难会是通向天堂的奖赏，愿上帝保佑我们。” 微弱的月光对视觉的帮助聊胜于无，他们只能依靠自己超越常人的感官，潜入危机四伏的菲斯克大楼。 “我必须要提醒大家一句。”铁拳丹尼尔压低了声音，难得开口提醒说，“金并的下属可不仅仅只是h|帮，还有……诡异的忍者。那些忍者很擅长隐匿的秘术，就算你们的感官能力超越常人，也很难觉察到他们的踪迹。” “忍者？你是说忍者？！日本动漫里的那种吗？！”彼得吓了一跳。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超越现实的词汇只有在影视作品里才会出现。 丹尼尔一愣，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请不要联想到奇怪的东西，我说的忍者是指手合会的忍者。” “男孩，你之前来至尊圣所还询问过我们这个组织。在那之后，我去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这个组织的信息。据说这是一个活跃于日本，时常参与有组织犯罪的神秘忍者邪|教团队，还经常通过黑市受雇进行刺杀活动，而且这个组织里的人也精通秘法，那些忍者多半都是秘法的产物。”现任至尊法师王眯着双眼说道。 丹尼尔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盗走昆仑宝物的小偷而已。尽管我必须承认，他们的确是一群麻烦的小偷。” 这个从东方来的男人内敛板正，就像是中华功夫片里走出来的少林老僧，没有什么东西能动摇他沉着的内心，只有在提到手合会的时候，才能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但彼得还在毫无眼色地挑战他的底线。 他望着丹尼尔，恍然大悟地感叹：“我明白了！原来你之前就是被手合会的忍者抓住的！” “我可没有那么弱小，毕竟我可是昆仑的守护者，是货真价实的铁拳。普通的忍者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丹尼尔额头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反驳。 他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重归严肃：“但是手合会里有一名杀手实在是太过厉害了，我就是败在她的手里的，我们这次也一定要小心她才行。” “她？”彼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单词，“你是说……那位厉害的忍者是个女人？” 他还没能等到丹尼尔的回答，就看到了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视野的上方。 女人曼妙的轮廓浮现在高高的横梁上，她的全身被类似红绸的织物紧紧包裹，手中提着一把棱角尖锐的三叉匕首。 她站在银白的月光中，荆棘般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飞扬，双瞳中空荡荡的，除了肃杀之意，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来了。”丹尼尔滚了滚喉咙。 ———— “你还没走啊，韦斯利。”金并微抬眉梢。 金并的秘书韦斯利一丝不苟地给即将停顿的唱片机又上了一遍发条，悠扬的音乐声才得以继续。 做完这些工作，他恭敬地站到了犯罪之王的身边，一如既往：“老板，陪伴在你的身边是我的工作，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刚好，我还想和人说说话呢，毕竟接下来也就只有魔鬼和那群缠人的超级英雄才有兴趣找上我了。”金并哈哈大笑。 暴雨接连不断地砸在落地窗上，玻璃表面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金并倾听着雨声，问一旁的秘书：“你知道欧里庇得斯吗，韦斯利？” “抱歉，老板。”韦斯利摇了摇头。 “欧里庇得斯是古希腊的著名剧作家，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都是出于他之手，像是《阿尔刻提斯》，《美狄亚》还有《厄勒克特拉》等……但这些故事毫无意外都是悲剧。”金并缓慢地说，往常他不曾有这样的耐心，但今夜对他而言是个特殊的夜晚。 “我也喜欢悲剧的剧本，我想这就是我和欧里庇得斯的共同之处。” “他还有句名言，也许是从古至今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他磨碾着后齿，重重地咬下每一个音节。 “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韦斯利始终默默地听着，不敢回话。 “你觉得灭亡很恐怖吗？”犯罪之王反问他。 不需要秘书的回音，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并不这样认为，倒是灭亡之前的疯狂是多么令人向往，因为在那样的时刻所能获得的乐趣可是最强烈的，比寻常的时候强烈千倍。” “你明白吗，韦斯利？” 他的嘴角带着残忍狰狞的笑意。 “如果是我，只要能体会到那种乐趣，可以甘愿走向毁灭。” ———— 死亡。 手合会。 马特·默多克终于发现了雷达感官也感应不到的东西。 他的感官也分不清眼前的女人。 那个名叫艾丽卡·纳奇丝的女人。 但他能感觉到一团冷火在他黑暗的感官世界里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猛烈地灼烧他的神经。 哪怕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他也能确定……是她，是艾丽卡。 他曾经的爱人。 而他那早已死在他怀里的爱人，此刻正以一种他陌生的姿态镇守在恶人的身边，朝他挥动了利刃。《 》 191、第 191 章 成为英雄。 意味着要做一个正义的人，做一个无畏的人，时刻怀揣着悲悯的心拯救人们。 但是已经死去的人不一样，他们本该去往地狱或天堂。 没有人能够治愈死亡。 能做的只有……送他们回去，回到他们应去的地方。 “艾丽卡，你已经死了。”马特缓缓地说道，沉冷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艾丽卡的瞳孔里同样满是漠然。 匕首的尖端刺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啸声，但与此同时，马特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出手了。 双棍在他手中飞速地旋转，横在在身前，精准地挡住匕首的刀光。 马特的防御滴水不漏。 他无法感受到女人的心跳声，但他能听到她行动的声音。 不管她以什么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些声音也足够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她的样子，永远如雷贯耳，成为燎原的火焰和飓风，席卷他黑暗的世界。 在他和好友弗吉发现艾丽卡的遗体失踪之后，他就猜到会有这样一天，艾丽卡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一如初见时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又猝不及防地离去，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迹。 他缓慢而用力地转动他的双棍，斜斜地架起艾丽卡的三叉匕首。 “艾丽卡，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他再一次低声说，“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真正的你了。我会遵循上帝的旨意，让你彻底解脱。” 他的心坚如磐石，无所畏惧。 哪怕是亲手让曾经的爱人回归死亡，他也绝不会动摇。 因为他是无畏之人。 在马特挡下艾丽卡的攻击后，更多的黑影从黑暗里涌现出来，自四周围聚而上，身着清一色的黑衣，连头都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任何面容。 “是……忍者！真的有忍者！这些忍者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彼得脸上变色。 黑影们越逼越近，像是裹着绵密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攻来。 王高声大吼：“要小心！这些忍者都不是人类！他们都是被手合会用黑暗魔法复活的亡者，他们只有躯壳没有灵魂，只会遵从手合会的控制！” 在王的带领下，卡玛泰姬的法师们立刻双手一转，将防御魔法挡在身前。 低沉的魔法吟唱声此起彼伏，令空气震动。 在他们的脚下，一个又一个法阵嵌套升起，迸发出耀眼的金橙色光芒，迎接从空中而来的数不清的黑色利刃。 彼得差点儿被魔法对轰的狂暴气流掀飞出去。 斯特兰奇漂浮在空中。 他一手熟练地结出法印，才转头看着彼得。 “彼得！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们继续去寻找石碑！”他声音嘶哑。 少年茫然地抬头望向他，懵懂的双眼让他的双手微微一颤。 托尼跟他说过，彼得或许是新一代超级英雄中最优秀的，所以他才会选择彼得接替他的位置。 但彼得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太天真了。 和夜魔侠马特相比，他显然缺少觉悟。 所以他只能像这样逼迫彼得，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稳住凌乱的呼吸，说服自己去直视少年的双眼。 “一定要记住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一定！”他嘶哑地大喊，“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彼得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才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一个跟斗轻巧地翻身飞出了魔法矩阵，往角落里那个近乎透明的绿衣少女追去。 然而，一个焦急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停下，彼得！” 彼得顿住了身形，扭头就看到格温正失魂落魄地站在他的身后。 “彼得……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做？”她的声音忍不住发颤。 雨水和泪水爬满她的脸颊，她的双眼微红发涩，莫名而巨大的悲哀淹没了她，快要让她窒息。 彼得有些迟疑：“可是……我们不是应该去找到石碑，这样才能拯救全城的人吗？” 格温僵硬地摇了摇头。 她头晕脑胀，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胸口一阵一阵地抽痛，被强烈的不安感填满。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知不觉，她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求你了，小彼……相信我。”她翕动惨白的双唇，眼睛里的眼泪更加汹涌，“这样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没弄明白，你到底怎么了，格温？”彼得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进退两难，“你现在感觉不太舒服吗？” “没关系，这是我的选择。”叹息声在耳边响起。 近乎透明的少女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她的发梢像是漂浮在空中，蔓蔓地飘动摇曳。 少女伸出半透明的手，覆盖在格温的手掌上，想握住她的手，但最后只能轻轻地合拢。 她轻声对格温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格温垂眸看向那双与自己重叠的半透明手掌。 模糊的视野彻底变得混乱不堪，周遭的景象在她的眼中开始错位瓦解，被黑斑不断侵蚀着边缘，如同世界开始急剧收缩，离她远去。 大脑里响起一声轻微的破碎声，一幅幅诡异的画面在她的眼前闪动，无数沉眠已久的记忆被唤醒，重新地回到了她的脑海。 猛烈的火势如潮涌一般漫过她的视野，一瞬间，她仿佛置身于炙热的火海。 在燎天的烈焰中，她带着另外一个少女在仓皇地奔跑。 一群深灰色的影子在赤红的火光中若隐若现，它们的影子细长枯瘦，诡异的大嘴咧出利齿，发出毛骨悚然的嗬嗬怪笑。 简直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她将那个通体透明的少女牢牢地护在身后，即使她自己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它们想抓的只是我。”少女轻声对她说，“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火焰燃烧带起了猎猎狂风，也卷起了她散开的长发。交织的火焰把她和身边的少女都映得绯红，相似的金色发丝在风中起落，像是蝴蝶的飞舞。 她侧过头，脸上带着笑。 “他对你来说，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她问，“你执意停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再次见到他吗？” 细碎的火花飞溅在空中，四散飘逸，少女沉默地看着她，眼底满是哀伤。 她呼出了一口气，轻轻一笑：“那就由我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说完，她摊开了手掌，向少女展示自己攥在手中的项链。 项链缀着一枚碧绿的翡翠，火光映在清透的绿色里，仿佛一簇跳动的火焰。 “我做了一个‘交易’。”她笑着说，“那个‘魔鬼’告诉我，只要有了这个项链，你就不用担心会被那些怪物吃掉，我也能把你时刻带在我的身边，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了。你一定能再次见到他的，我保证。” 少女听她说着，反而露出了更加哀恸的神色，低缓的声音有了几分慌乱和颤抖：“你不能为我这么做。” “这是我的选择。”她满不在乎地眨了眨眼睫，安慰说，“我想帮你，也必须帮你，因为你就是另一个我。” “你还真是天真呢，妈妈。” 一声冷笑划破了火海燃烧的声音，擦过她的耳边。 火海的深处浮现出一张勾结纠缠的巨大蛛网，一个男孩正坐在交错横绕的蛛丝上。 他轻轻地晃动双腿，一边望着她们戏谑地笑，一边唱着一首诡异童谣。 “快快闭上眼，快快入睡眠。尖刀手中握，羊儿身上砍。” “先把母羊杀，又把小羊宰。快快闭上眼，尖刀向你来。” “迷路的蝴蝶啊，哪里才是你的魂归之所？” 良久，男孩止住了歌声。 “妈妈，如果你帮她实现了愿望，那么你自己呢？”他凉凉地打量她，“为了别人，交换出自己重要的东西，这样值得吗？” 他稚嫩的小脸在火光下苍白如雪，声音也如坚冰般冰冷。 “到时候，你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 “我的愿望是……” 炽热的火海望不到尽头，火星在空中四散飞舞。 少女金色的长发被烈风吹起，卷翘的发丝在火光中猎猎翻飞。 “我希望能看到他能继续朝前走，继续做他想做的事情，继续当我的英雄。”她微微低下头，轻声说。 灼灼的火光映在她清透纯净的蓝色眼眸中，像是热泪。 “然后，再对他说一句……” “我爱他。” …… 少女想要执起她的手，虚幻透明的触感没什么温度，却让她感受到了温暖。 “谢谢你，我当初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她低声说，“这样就足够了。” 然后，她微微一笑，走向了黑暗，去迎接她应有的命运。《 》 192、第 192 章 彼得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其他的人都在和手合会的忍者焦灼地战斗着，只为了给他制造找到金并的机会。 他犹豫了半秒，抬手擦去了格温眼角溢出的泪珠，然后轻柔地拢住了她的冰冷的五指。 “不用担心，格温。”他轻快地对他的女友说，隔着手套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我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拥有一个庆祝成功的拥抱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格温轻声呜咽着，滚烫的泪水接连从眼眶跌落，一滴接着一滴地碎裂开来，化成无法言说的悲痛，吞没掉她的所有语言。 最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 “无论发生什么……彼得……”她低声说，“你都不要责怪你自己……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 这只是……命运。 彼得跟在那位幽灵小姐的身后，走上了一条细长到几乎没有任何分叉的步道。 墙外都是隆隆的风雨声和凄厉的厮杀声，而步道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前后左右的都是无尽的黑暗，他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前方少女那微亮浅淡的半透明背影。 他突然想起临走前女友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心里微微一动。 这条看不到来路和尽头的道路就像是命运的丝线，再也不能回头，也没有办法改变行动，只能遵循着指引不断向前，到达一个既定的地点。 当听到不远处隐约有声响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这次的目标。 出乎他意料的是，通道的尽头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 室内摆放着朴素的陈设和一些零星的艺术品，看不到有重兵把守，也没发现有其他防护措施，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外是纽约沉寂的钢铁森林。 彼得手脚轻缓地爬上了天花板，独自一人潜入了房间，慢慢地向屋内的人靠近。 一个如山峰般高大壮硕的人影站在落地窗前，另外一个精瘦纤细的人影则恭敬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彼得小心翼翼地用蜘蛛感应感受着，在极轻的空气中分辨出金并危险的味道，他身上浓郁的高级古龙水味以及一股轻甜的红酒香，他看似肥硕实际超越人类极限的身体密度，他健硕的肌肉和坚硬的拳骨…… “呃，闻起来好像是一个有着一身汗的胖子在和他的手下一起共进一顿法式大餐……说得我肚子都有点儿饿了。”彼得轻声嘟囔，“别再耍花招了，肥仔，我已经锁定你了。” 他屏住了呼吸，手指搭在蛛网发射器上，蓄势待发。 然而，在他动手之前，低沉的笑声率先在屋内响了起来：“晚上好呀。” 彼得的心猛地一沉，腕间的蛛丝没能来得及发射出来。 犯罪帝王缓缓地转过身来，利齿毕露，朝他绽开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我为使你受惊而感到抱歉，蜘蛛侠。”他笑着说，“我是威尔逊·菲斯克，或者……你可以叫我金并。” 彼得微微一滞。 “好吧，金并！”他吊着蛛丝一路降下，落在地面上僵硬地站稳，“很好记的名字，但是要我配合你的体型评价一下的话，这个名字就像是保龄球。或者说……沙滩排球？”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忍不住说了些烂笑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金并挑了挑眉：“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很厉害。你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策划了那么多恶性犯罪，就连奇异博士都被你摆了一道，顺带一提，他不是个奇怪的医生而是个厉害的法师。”彼得紧绷着矮下了身体，摆出了防御姿势，还不忘清了下嗓子，用打趣的语气警告对方，“总之，现在整个城市的超级英雄都来了，都想来粗暴地亲吻一下你的屁股，不过我想亲遍你的屁股今晚的时间恐怕不够吧？好像面积有点儿大了？所以我们干脆爽快一点儿，我放弃追击你的屁股，直接把你送进监狱怎么样？” 可他完全没想到，听了他这一番话，金并只是平静地摊了摊手，回答道：“没问题，请随意，请呼叫警察来这里吧，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 彼得整个人彻底懵了。 他愣了几秒，保持住高度的警惕紧盯对方：“好吧，我猜想你是不是又在思考什么坏主意？不管你还想干什么，你马上就要倒霉了。” 金并哈哈大笑起来，撑在地面上的手杖慢悠悠地在掌心中摩挲。 “是吗？”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倒觉得我很幸运呢，因为我想做的事情都要成功了，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你也一样。” “蜘蛛侠，你明明应该感谢我才对，你一定也有想见却再也无法见到的人，不是吗？而我帮助了你们，我帮助了所有人，纽约市已经变成了亡灵可以栖息的不眠之城，死亡再也无法惊扰这座城市里的人，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金并！”彼得大吼着打断他。 一个比他更快的拳头陡然落在了金并肥硕的脸上，瞬间在房间里炸开，残暴地将这位犯罪帝王砸进了墙里。 另一个同样穿着红蓝蛛网制服的蜘蛛侠从阴影里浮现了出来。 雷声和闪电横跨天空，雨水接连不断地从破碎的墙体扑了进来，灰蒙蒙的一片。 蜘蛛侠抬起一双空洞的白色虫眼，零星的光芒都消失不见，沉没在无边的夜色里。 失控的愤怒和情感在他的面具下暗流涌动，倾泻到他身体的每一寸骨血里，如同外面的暴雨一般。 无视了所有人，他抬起头，看向窗边挂着的那幅巨型油画。 油画里女人脸庞明艳美丽，有着一头瀑布一样的黑色长发。雨滴似乎侵染在了画作之上，晕开一圈圈淡淡的水渍，接着丝丝缕缕地将颜料化开了，漏出了蒙在底层的暗青色。 蛛丝从他的蛛网发射器里飞出，将那副画拉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他轻易地撕开油画表面的画布，露出了一块花纹繁复，布满诡异文字的青灰色石板。 “格温，我知道石碑在哪，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想法，我都知道。”他紧紧地拿住那块石板，声音颤抖嘶哑，“只要看一眼，我就能知道你全部的想法。” 所以，当他留意到他的爱人并没有注视金并，而是一直在看墙上的那幅画时，就已经知道那就是他们想找的石碑。 所以……当他与她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她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如果把这块石碑给你，你会怎么样？！你会再一次离我而去，对吗？”他失魂落魄地望着角落里矗立的幽灵少女。 “彼得……”少女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仿若叹息一般，回望他的瞳孔里流过一层雾一般的朦胧光晕。 “告诉我，格温！”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整个人已经到了疯狂和崩溃的边缘。 亲人，朋友和挚爱，甚至他自己。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告诉他，他还能再失去什么呢？ 他发泄地哭吼，到后面，他的声音低到轻如尘埃，僵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声干枯的哽咽。 “格温，你是知道的……你明明清楚，我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再杀死你一次。”《 》 193、第 193 章 死去的灵魂应该都会被永远地困囿在死亡的那一刻。 耳畔响起蛛丝绝望的断裂声，她不可挽回地向下坠去。 几乎是同时，彼得已经不顾一切地向她奔来。 他拼尽全力射出了一道蛛丝，像伸出了一只想要挽留却无能为力的手，充满了悲伤。 视野变得模糊，世界的声音在离她远去，她也想抓出那只手，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抓不住了。 疼痛只有一瞬间，时间在那之后好像忽然慢了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溢出的泪珠悬在空中，溅起她无尽的遗憾。 齿轮沉重地落下一格，碾碎了她的生机，钟楼的时钟砰然倒塌，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一刻。 弥留之际，她的耳畔回荡着他声嘶力竭的呼唤。 “格温，求你了，醒过来！” 她睁不开眼睛，精神也越来越涣散，冰冷而麻木的感觉浸没了她的意识，她已经无法再安慰那个身心俱碎的少年。 天幕越来越黯淡，一如她消逝的生命。 在他哀恸的哭喊中，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死了。 但她不想死。 为什么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呢？ 是因为月光下她与彼得在楼宇间飞荡，相互交融的深情拥吻。 是因为她被彼得揽在怀中，和他在纽约的高空一起见证的朝阳和落日。 是因为彼得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用蛛丝为她拼出的那句“iloveyou.”。 她已经死了，但她不想死。 现实对她来说已经遥不可及，但她依然日复一日地飘荡在彼岸的世界里，只是想继续陪在彼得的身边。 她想和彼得在一起。 一直……一直在一起。 …… “……对不起……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她试了好几次，终于能够发出微弱的声音，“彼得……对不起。” 彼得走向她，汹涌的情绪快要溃决。 “我知道……是我亲手杀死了你……”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唇边吐露出来，好像也竭尽了他的全力，“就是我。” 是他的蛛丝折断了她的脊柱。 是他没能及时抓住她，让她坠落了下去。 是他害死了他的爱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失去她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跟着周遭的世界破碎颠倒，分裂成无数的玻璃碎片从天而降。 他看着她那双如同晴天般清透无暇的蓝色瞳孔蒙上泪光，看着她淡金色的卷曲长发随着凛冽的狂风飘散开来，色泽纯粹得触目惊心，即刻就要飘散一样。 他看着她的生命如何消逝。 他突然很恨蜘蛛侠的能力，过分敏锐的感官会毫无遗漏地把一切都传递到他的眼中，残忍地让他记住每一个细节，把他困在永恒的痛苦和自责中。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已经死去的灵魂连哭泣都做不到，她控制住心中无穷无尽的悲伤，努力地让自己笑出来。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们把石碑变成死亡与熵之碑，让不应该复生的亡灵回到他们应去的地方。”她说，“你知道的，我的英雄，没人能够替我做决定，你也不能，这是我做出的选择。” 闻言，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几下。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先前的疯狂渐渐消减了下去，面罩下的双眼最后一点儿碎金微光都泯灭了，只有死寂。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没办法再失去你第二次……”他紧咬着牙关说，“这次……这次……这次，我要和你一起走……” 他轻轻地走上前，想要抱住她。 “这次，你带我一起走吧，格温。”他说。 …… “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他把她圈在怀里，不容置疑地在她耳边低语。 夕阳照在布鲁克林大桥上，让桥体都漫上了一层磅礴绚烂的金红暮色，而桥索上整齐排列着晶莹的细白蛛丝，在燃烧一样的光海中互相勾连缠绕，拼接成了对她的深情告白。 “因为我爱你。”他缠绵而亲昵地轻轻触碰她的鼻尖，让彼此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你说错了，你说我们未来要走的路不同。我们并没有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我的道路就是你，全是你。”他说，“你会一直在我的路上。” 夕阳开始在空中凋落，光影正在被阴影碾碎，变得斑驳而迷离，但他的眼中只有她，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我知道这世上有太多我们不该在一起的理由，我知道。但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听到其中任何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 “我受够了那些理由。如果我们都要做出选择，那我选你。”他笑了起来，“所以……我想的是……英国，我要和你一起去。” 一字一句，每一个单词都落下了重音，和誓言一样庄重。 “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都跟着你，我要跟着你到天涯海角。” “我后半辈子都跟定你了。” …… “那个时候我和你约好了，无论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他低下头颤抖着，断断续续说着这些话，说着说着，刺痛般的阴暗情绪很快就更加不可理喻的情感替代。他反而释怀笑了起来，决然地下定了决心。 “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他轻声说，“带我一起走吧，格温。” 好半晌，他终于听到了回答。 “不行。” 光点从她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溢出，像是黑夜中突然出现的萤火在四散飘舞。 她说：“不可以。” 他说过的话，和她在一起的一点一滴，她全部都记得。 但她不能答应他。 “我记得那天你对我许下的每一个承诺，彼得。”她看着他，目光不闪不避，“你说会跟着我到天涯海角，无论是哪都跟着我，再也不和我分离。” 先一步离开彼此的人是她，违背誓言的人是她，该道歉的人也是她。 她平静而温柔地望着他，一如既往。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马上就成为了那个让你违背誓言的人。”她说，“我很抱歉，彼得。” 她已经死了，就不应该再回到生者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以什么样的一副面目出现在彼得的眼里，但她能看见的只是他的痛苦和自责，看到他的满身狼藉。 她不想这样。 “我们约好了的……我们明明约好了的……”他哽咽着呢喃，整个人被抽干了灵魂似的失魂落魄。 她慢慢地伸出手，拢住了他的脸，描摹着他的脸颊，哪怕再也无法互相触摸到半分的真实与温度。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爱你。”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永远爱着你。” …… 我爱你，彼得。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 所有的一切都不容易…… 真的。 我一直都看着你，彼得……我注视你太久了。 哪怕是冰冷刺骨的黑暗，哪怕是炙热焚身的烈焰，我忍受了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回到你的身边，哪怕只能看着你，我也愿意。 我明白自己不该用这种方式，我们已经经历过太多心碎，苦痛以及悲伤。 你会被击垮……又一次……被悔恨和恐惧淹没。 但…… 我了解你。 一如既往地—— 你会重新站起来。 你会为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挺身而出。 作为蜘蛛侠。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 “不用担心，这不是分离，只要你还在，我就永远活着，永远活在你的心中。” 她努力地扬着嘴角，想最后给他留下笑容。 周遭翻涌的风声让她又想起了那日黄昏。 晚霞在天边燃烧，她曾经对他说过，不管去哪里，纽约也好，英国也好，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在一起。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阖上了眼帘，躯体开始变得更加透明浅淡。 “你要活下去，我会永远陪着你，再也不分离。” 最后，她溃散成一团荧白的光点，涌入他怀中的石碑。 漫天飞舞的光华轨迹，就像是暗夜里划过的流星。 而在那之后，在崩解消散的光芒中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 194、第 194 章 无数的光点像萤火一样在黑暗中四散飞舞，可是火光远远不够穿透厚重的暗色，像是被雨水熄灭了一样了，很快就消失了，一点儿光芒也不剩下。 哗哗的雨声里，金并开始哈哈大笑。 他似乎有着有史以来最好的心情，嘴边叼上了一根雪茄，香烟的雾气跟随着他的笑声回荡开来，弥漫成一股浓郁呛人的烦人烟味。 “区区一个亡灵的力量怎么可能把打开的门扉重新关上？”他忍着笑，洋洋得意地说，“我可不是一个傻子，超级英雄们。” 一个惊雷从天穹的顶端直直地砸落下来，轰然爆响。 “我可是用了龙骨里所有的能量才成功打开了死亡之门。再也没人可以阻止这座城和死亡领域拥抱在一起，没有任何办法。”金并愉悦地说，“所以明白了吗？你们刚才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徒劳。” 彼得的大脑变得一片炽白。 他不禁将目光投向了他的蜘蛛兄弟。 一瞬间，彼得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好几种情绪，悲伤，痛苦，自责，愤怒，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却都支离破碎，最后化成了行尸走肉般的空洞空白。 “你……你骗人！”彼得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而颤抖。 “那你们就去试试看好了，英雄。”金并咬着烟嘴，满不在乎地笑，“我相信你们能找到办法，但是纽约市还有时间等你们吗？” 彼得意识到了不对，冰冷的暴风雨毫不留情地从破损的豁口外灌进来，毛骨悚然的嘶叫和吼声混杂在暴风雨里，钻进他的耳朵。 屠杀找上来了。 几个呼吸的间隙，他就发现有暗红色的触丝已经攀上了墙壁的裂隙。 灵活运动的丝线构成了共生体庞大的身躯，游曳的同时张开了口器，露出了遍布着细小利齿的大嘴，撕咬着蚕食所有的事物。 毫无防护的房间根本无法阻止这个外星生物的脚步，再过几秒钟它就会来到这里。 “被复活的可不止是死去之人，还有神明。”金并说。 来不及顾及其他，彼得只能慌忙地退开。 蛛丝出手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他的兄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紧跟他的脚步。 他猛地站住回头。 大雨碎裂成大朵大朵的水花，他的兄弟停留在无边的黑暗里，困在了四面八方的透明雨幕里，像是再也逃不出那场暴风雨。 “本哥——！”彼得怔然地大喊。 本还是没有动。 他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来，但彼得能够看清他此刻的脸色是多么苍白，浅笑的样子虚幻得像个泡沫，一触即碎。 “抱歉……彼得。”他轻声对彼得说，“我现在……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真的！我已经想到了启动发射塔的办法！”彼得想要回去拉住他。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散发血清解药的方法。 问题的关键是启动发射塔投放解药，来到这栋曾经让他十分熟悉的大楼后，他很快就想到了解开难题的办法。 这里曾经是复仇者大厦，是钢铁侠托尼·斯塔克一手创建的大楼，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斯塔克工业的产物。 要知道斯塔克先生的机器人从来都是用核动力驱动的，而不是电能，内含利用铀元素和钯元素作为原料驱动的小型粒子对撞机，利用重核裂变产生能量，就算是在元素乱流中也能够稳定运行。 不仅是无人机，当然还有发射塔，所有斯塔克工业的产物都可以通过钢铁侠的卫星驱动。 斯塔克先生留下的智能ai伊迪斯正是启动卫星的钥匙。 而他自己，或许就是可以驱动伊迪斯的人。 斯特兰奇的咒语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就是蜘蛛侠，但是斯塔克先生已经是已逝之人，不会受到咒语的影响。所以理论上，斯塔克先生当初给他保留的权限依然还留在伊迪斯的系统里。 “本哥！我知道金并的话挺让人泄气的！但至少我们应该再尝试一下别的办法，不是吗！我们至少可以先让纽约市里的民众从该死的怪物变回普通人，再想办法解决亡灵的问题！”彼得用尽全力地大喊。 可是本僵立地望着他，眸子中的漆黑如同无底的空洞一样，碾碎了所有的动力和情感。 对于已经陷入深渊的人，显然再也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混乱在耳边轰鸣，彼得睁大了眼睛。 他好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有人拉住了他。 “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吧。”蜘蛛格温平静地说。 彼得诧异地转头看着她：“可是！” 蜘蛛格温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微低的声音平静到近乎漠然：“我说，我们先走。” 彼得不可思议地怒视她。 他大吼：“不行！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不可能丢下本哥一个人不管！”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将本当做了他真正的兄弟，况且就算是陌生的其他人，蜘蛛侠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蜘蛛格温一把揪住了他的战衣领口。 “听着，地球199999的彼得。”她瞪着他的双眼，低声开口，“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对。” “这就是织网事件，这是命运对我们蜘蛛侠的诅咒，是我们每个人必须经历的厄运。”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会觉得熟悉的剧本，至暗时刻又一次到来，英雄再度跌入谷底。 无数次被悲剧击倒，这就是蜘蛛侠的命运。 “没有人可以帮他，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只有他自己才可以。”蜘蛛格温一字一顿地说，“他只能靠自己走过去，因为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命运。” 彼得安静了下来，迟疑地盯着蜘蛛格温，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假。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他磕磕绊绊地问，“我不明白。” 蜘蛛格温顿住了。 手指脱力般地旋松开来，她放开了彼得，别开了双眼。 停滞了片刻，她才低语道：“因为我也一样。” “你也……一样？”彼得彻底愣住。 蜘蛛格温握紧了拳头，显然是在极力挣扎。 她轻叹了一声，有些哽咽地说：“或许你现在还无法相信，但这就是事实，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而是每个宇宙的蜘蛛侠几乎都会经历的惨剧。” “难道说……你……”彼得的双唇不安地抿动，脸部也陡然被抽干了血色，变得苍白无力。 他必须要承认，一直以来他对这个蜘蛛小姐都抱有一种莫名且诡异的偏见。 不是针对她本人……而是她的存在本身就隐隐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当他第一次知道格温·史黛西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了解到了同样拥有这个名字的少女在平行世界遭遇的悲剧，尤其是在他爱上了格温之后，一样的悲剧就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魇里，就像他即使知道那个名叫毒液的共生体从良之后，也依旧时刻会对共生体产生排斥和恐惧一样。 这位变成了蜘蛛侠的格温·史黛西让他隐隐发觉到了，他所幻想的那个和格温共度余生的幸福未来也许根本就不会存在。 蜘蛛格温点了点头。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我所在宇宙的那个彼得·帕克到底怎么样了吗？” 她从喉咙里挤出了沙哑的声音。 “他也是像那样……” “他也像那样……死在了我的怀里。”《 》 195、第 195 章 空气和西伯利亚的寒风一样锋利刺骨，荒芜空荡的世界只剩下寒冷的惩罚。 她是苏维埃挑选出来的战士，是一柄必须精心锻造的锋利武器。童年的记忆对她而言算不上美妙，永远掺杂着风雪。 但也不都是坏事，因为有娜塔莎在。 然而……然而……她现在永远失去了娜塔莎，唯一的姐姐。 叶莲娜给手|q重新上膛。 “克林特·巴顿，你还是不敢面对吗？为什么一直不敢承认杀死了我的姐姐？”她嘲讽地说，“是因为舍不得英雄的头衔和名誉吧，可真是一个懦夫啊。” 她的英文不够标准，所以每个单词都说得很缓慢，尽量沙哑而低沉地咬住每一个音节。 杀意填满了她的大脑，可奇怪的是，她难得地保有了足够的耐心，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她的仇人。 克林特咬牙不答，他狼狈地趴在地上。 幸好弓箭还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 他必须把脊背挺直，调整呼吸……在噩梦的旋涡压垮他之前保持清醒。 他还剩六支箭，两只油灰箭，两只声波箭……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浪费任何一支箭在叶莲娜的身上。 但叶莲娜的子弹贯穿了他的左臂，气力和鲜血一起在渐渐流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叶莲娜抖了抖手腕，手指重新扣在了扳机上。 扳机里的弹簧绷紧到极限，她高高地站在隆起的崖壁上，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者。 然而这时，她却猛然一怔，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口哨声，时断时续，在冰寒刺骨的风中格外清晰。 短暂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美国的盛夏。 和常年极寒的苏维埃不同，这个美洲国家的夏季炎热得有些过分，绿意葱葱的树冠盛满了碎光，晃得她双眼生疼。 喧嚣的蝉鸣声中，响起了清脆的口哨声。 她循声望去，就能看到漂亮的红发扫过她的视线。娜塔莎总会从树上跳下来，亲昵地搂住她，温暖的手拢住她的脸颊。 那个时候她和娜塔莎假扮成一家人，在美国执行间谍任务，但她和娜塔莎都把彼此当作了真正的姐妹。而口哨暗号，就是她和娜塔莎之间最珍贵的回忆，是独属于她和姐姐的秘密，只有姐姐才会知道。 口哨声很快消弭在空气里，寂静如死。 叶莲娜的心跳在胸腔中轰鸣，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但除了空空荡荡的黑暗，什么都没看到。 一瞬的欣喜很快就被冻结。 刺骨的寒风如刀锋凛冽，她很快意识到口哨声正是不远处的男人发出来的。 好一阵，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看到男人的嘴在微微翕动，失落和愤怒如海啸一样将她淹没。 “是你？！”她怒不可遏地嘶声大吼，“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克林特顿住了声音，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声音轻得像是气音：“这是你和娜塔莎的口哨暗号，她经常跟我提起你，叶莲娜。” 叶莲娜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愤怒和混乱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她跟你说了什么？”她痛苦地闭了闭眼，扳机上的手指在颤抖。 “她说她爱你。”克林特说。 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空气好像彻底凝固了。 “我知道很多关于她和你的事情，我和她相处了很长的时间，她是我的挚友，是我一生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克林特接着说，“她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她希望她爱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哪怕牺牲她自己。” 叶莲娜呆愣地站在原地。 泪水在她发红的眼眶中打转，她瞪大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然而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的动摇。 “你说谎！”她口不择言地大骂，“克林特·巴顿！你说谎！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俄语和英语全都混乱地搅在一起，最后化成嘶哑的声音破碎在她的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克林特平静地望着她，任由她宣泄自己的情绪。 “叶莲娜，你和我都很清楚娜塔莎是什么样的人。”他轻声说，“正因为是她，她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他看着叶莲娜的眸光中满是坚定，没人会知道那双冷静而锐利的鹰眼里也曾经历过太多的挣扎，而此刻他终于能够向别人说出那份曾经同样困住他的执念。 “她做出了选择，我们得想办法接受她的选择。” 要拿到灵魂宝石必须用挚爱之人的灵魂去交换，他本来是想用自己的灵魂去交换的，但是娜塔莎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并且抢先了他一步。 娜塔莎牺牲了自己，毫不犹豫。 “没有任何人有办法阻止娜塔莎，我和你都一样，我们只能接受她的去意已决。”他说。 “闭嘴……”叶莲娜麻木地回应。 她知道娜塔莎是因为什么才失去了生命，她只是不想接受这种事实。 因为娜塔莎走了，她所有的爱与恨都失去了归处。 她没有父母，身份也是假的，莫斯科的红旗落地，苏维埃的信仰崩塌了。红房子剥夺了她成为一个正常女人的能力，将她训练成了红色帝国的兵器，但就连帝国本身都早已经不复存在。 在雪原凛冽的寒风中，她偶尔会学着娜塔莎的样子吹起口哨，才能回想起美国的盛夏。 美好得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这段记忆同样也是虚假的，但娜塔莎是真实的。 她只有娜塔莎，可现在娜塔莎也离开了她。 ……那她还剩下什么呢？ 如果没有该死的灵魂宝石，如果交换灵魂宝石的人是克林特·巴顿，如果不是在烁灭中消失了五年，她就不会失去她最爱的姐姐。 所以她选择恨上了克林特·巴顿，恨他没能阻止姐姐的自愿赴死。她选择为金并工作，只因为这位犯罪帝王酝酿着能够改变生死的不可思议的计划。 她抱着不该有的希冀，日夜都在盼望姐姐能够回到她的身边。 端着枪托的手心里满是汗，她想让克林特闭嘴，想要立刻扣动扳机打烂他的脑袋。 然而，她的手指却忽然颤抖了。 她终于发现……她根本没法开枪。 脸庞被泪水浸没，身体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丢开了手|q。 她终于丢开了执念和恨，接受娜塔莎已经离开的事实。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猩红的颜色渗透了黑暗，晕开鲜血般的痕迹，烈风在她身后掀起狂澜，有怪物爬出了旋涡的中心，不断膨胀的身体张开了巨大的双翼。 是龙。 虚无的黑暗中爬出来了黑色的巨龙。 赤红的游丝缠绕上了巨龙的翼骨，很快就变成了密集的尖刺，宛如尖锐的刀锋。巨龙张开了双翼，仰头怒吼。 刹那间，大地轰鸣。 没能开出的那一q就像是对她的惩罚，红房子残酷的教义在她脑海里回荡。不合格的武器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黑寡妇的一生绝对不能失手，失手的那一刻，就是她们死的时候。 她坠下了陷落的崖壁。 世界似乎静止了一秒，模糊的视野中，有一个人影站了起来。 他挽起弓箭，瞄准了她胸膛。 瞬息之间，一支箭穿越龙息，势如破竹地朝她飞来。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低头一看。 和马桶皮搋子一样的箭头正中她的心口。 ———— 【黑死之龙……】 黏糊的低语扒拉住她的意识，在她的耳边惊慌地嘶声鸣叫。 格温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紧贴皮肤的制服重新变回了软黏的质感，一丝一缕地剥落离散。 与此同时，身体关节逐渐开始像是生了锈的部件一样僵硬，痛楚和疲惫也随之席卷而来，全身的神经在逐步失联，再也迈不开脚步。 她晃了一下，很快就再次稳住身形。 “嘿，冷静点儿，小可爱，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她在心中默默地给毒液打气。 雷霆汇聚着从天际线缓慢地推来，龙吟般的凄厉哀鸣藏在暴风雨中。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颤，裂痕沿着墙壁爬向天花板，整栋大楼都在轰鸣中摇摇晃晃。 她身上的共生体惊恐到了极点，疯狂地挣扎起来。 【是黑死之龙！】 【纳尔来了，纳尔真的回来了！纳尔的黑死之龙降临了！】 “求你了……冷静下来，我们现在还不能停下来。”她艰难地安抚道。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体早就到了极限，是共生体的力量才支撑她走到现在。 没有了毒液，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你还不了解它们有多么可怕！屠杀，纳尔……它们会惩罚我，伤害我……它们……它们……它们会毁灭我！】 它从人类身上获取到了情感，也拥有了本不该属于共生体的感情……恐惧。 对造物主的恐惧战兢深深地烙印在它的蜂巢记忆中，时刻提醒着它背叛要付出的代价。 【纳尔的黑死之龙会摧毁阻挡它们的一切，它们是纳尔创造的原初的共生体，不需要与宿主结合，就能爆发出原始的力量和愤怒！它们能够毁灭文明，甚至杀死神明！它们曾经是纳尔发动诸神之战的前锋！黑死之龙不会放过我！】 “小彼……” 被人轻轻抱住的时候，彼得怔了一下，然后听到了格温发出了微细的声音。 “一切就都交给你了。”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因为……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喉咙里涌出了血沫，她知道毒液已经彻底崩溃了。 微微地收拢手臂，她抱住他，难过地对他说： “我很抱歉。”《 》 196、第 196 章 全身各处传来尖锐的剧痛，麻醉般的脱力感清晰地涌了上来。 格温用尽力气紧紧地抱住彼得。 “格温？！”彼得猛然僵住，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却被格温制止了。 “不要回头!” 没给彼得说话的机会，格温用双手轻轻地覆在在他的双眼上，遮住他的所有视线。 “命运”。 这真是一个令她困惑的词汇。 为什么蜘蛛也会被网缚住？明明蛛网本身就是由蜘蛛织就的。 蜘蛛……明明应该掌握蛛网才对。 无视共生体反噬的剧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彼，你根本没必要操心那些对你来说虚无缥缈的事情，哪怕那是你们蜘蛛侠避无可避的命运。”她说，“因为我相信你可以改变它，我相信你一定能改变一切。” 她相信他会是命运的掌控者，而不是被命运所掌握。 “我知道，你不想扔下我不管，也不想让我受到任何伤害，但比起这个，我想你更想做的事情是用的能力去拯救所有人。” 她听见彼得也带着哭腔开了口：“不要，格温……我不想离开你……” 感受到他身体控制不住的轻微战栗和极力忍耐的复杂抗争，她抱住他，眼眶中有泪水在汹涌地打转，但声音里带着释怀的笑意。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是吗？” 她还想抚摸他的脸和鬓发，但力气再不断流失，指尖早已经变得僵硬麻木，就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在耳边变得模糊，感知在一点点剥离出她的意识，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在颤抖。 她用最后的力气放开了他，将他往前轻轻一推，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 “彼得·帕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要一直向前走！去成为所有人的英雄！” 喉咙哽了一下，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滚烫而无力的眼泪压碎了她双眼，她庆幸她不必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也看不到彼得此刻的表情。 “所以……不必……不必回头看我……”她轻轻地说，“一切都会结束的……我会在原地等着你……我保证……” 这次，彼得没有回答。 然后，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哭，所有的不舍和爱意都化成了眼泪，滚落了一地，连彼得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察觉，所有情绪和思绪都被破坏得千疮百孔。 直到再也听不到彼得的任何声音，她终于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睛，如同切断了丝线的提线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一个人，安静地留在了黑暗里。 “你真的相信他会成为例外吗？” 蓦地，她听见有人淡淡地对她说。 理查德踩着漆黑的阴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周围的混乱和噪音都消失了。 寂静中，他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撑着脸低头看她。 “看吧，你再一次被抛下了。”他嬉皮笑脸地说，“很不甘心吧。明明你已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是无法跟随在他的身边。” 说完，他捧出她意识迷离的脸，动作轻柔地抹掉她脸上的泪痕。 “但没办法呀，妈妈。”他垂首在她的耳畔，叹息着说，“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男孩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眉宇间又萦绕着一股莫名的忧伤，说不清到底是在怜悯还是嘲讽。 格温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于是撑开眼皮，怒视着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儿！” 理查德笑嘻嘻地跳开。 “妈妈，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讨厌这种说法。那这次，我就用你喜欢的方式再解释一下好了。” 他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抱着自己的双腿摇摇晃晃起来。 “凭你那颗聪明的科学头脑，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被量化的，包括一件事情发生的概率。” “在数学层面来说，只有在一定条件下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叫做不可能事件，通常认为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发生的概率为零。但是在概率学中，就算一件事情发生的概率为零，那么它仍然是有可能发生的。” “因为在理想的数学模型中，计算概率的数值一般是有界数，所要计算的事件的域值也是有限的。那么就算一件事情发生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它只能被算作是零概率事件，而不是真的没有可能发生。” 格温茫然地看向他，躁动的情绪稍稍平息了下去，脑袋像是灌进来成吨的铅石，思维搅拌起来极度艰难。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思索了片刻，一字一顿地回答，“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总会有偶然的例外。” “没错，这就是偶然的魅力所在呢。” 男孩赞许地点了点头。 “所有事物的诞生其实都是一种偶然，大部分人的人生也都充满了偶然，就算是地球的形成和生命的诞生也是因为偶然，这些原本都是发生概率极低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必然。”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地球只不过是一粒尘沙，生命偏偏在这个星球上诞生了。在无数的物种中，人类脱颖而出，甚至到今日，一部分人类甚至拥有了超自然的力量。 这些原本都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混沌，所有的存在也都是混沌，其他事物都是由最原始最纯粹的本源通过无数个偶然事件改变而形成的。”理查德耸了耸肩，“这就是所谓的‘混沌理论’了。” 然而说到这里，他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 “所以……你一定是这样相信着。”他沉声说，“在无穷无尽的多元宇宙里，总会存在你和爸爸能够一起幸福生活下去的平行世界，而你也一直希冀着自己也能像那些时间线里的格温·史黛西一样，摆脱命运的诅咒。” 他细细地审视少女错愕的脸庞。 “但你真的清楚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已经低到什么程度了吗？”他眨了一下眼问，“你知道你所在的这个宇宙的编号是多少吗？” 格温沉默了很久没有应答。 看出来她不想回答，理查德便翘着嘴，自问自答说：“没错，是199999哦。这意味着你所在的这个宇宙已经是多元宇宙的第199999个平行世界了，你已经在蛛网中见过那么多平行宇宙了，你见到了你所希望看到的宇宙了吗？” “我还没见过，不代表它并不存在。”格温偏过头。 理查德摊开双手：“很遗憾，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多元宇宙中，目前已有编号的世界里，你们两人的其中之一成为蜘蛛侠后，你们还能平安幸福地相爱的宇宙数量是……” 他重重地顿住，拔高了声调。 “是零。”他说，“也就是说……目前确实还不存在哦。” “我不相信。”格温哑声反驳。 “是真的。”理查德笃定地说，“因为我都已经见证过了。” “为什么说你都见证过了？”格温不解地愣住了，“你究竟是……” 理查德闭口不谈，又开始狡黠地笑起来。 “按照现在已有的事实来推算，你们能够幸福地走到最后的概率，已经比超级百万的中奖概率还低了。你的数学成绩那么优秀，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我想，就算是全世界最重磅的头等大奖，也不可能有那么低的中奖概率。”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相比其他人，你真的有能力让他中到‘头奖’（jackpot，玛丽·简的称号）吗？” 格温彻底不说话了。 迟缓和沉重的虚弱感压住了她，理查德的言论更是让她感到无力又愤怒，眼皮就像是被胶水粘连住一样，每一次分合都要用尽全力。 “魔鬼‘墨菲斯托’。” 她忽然梦呓般地呢喃。 在凝滞的寂静和沉默中，她抬起了眼帘，第一次对上男孩错愕的神情。 和她如出一辙的碧蓝色瞳孔扩散般撑大，中间的那抹漆黑如同晕开的浓墨。 格温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静默地对视了片刻，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带上了一抹淡然的笑容。 “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微笑着说，“然后，我就想起了《浮士德》的故事。” 在作家歌德的这篇诗剧中，魔鬼引诱主人公浮士德签订了一份协议。浮士德的所有要求都将被魔鬼满足。但是作为代价，在浮士德死后，魔鬼会拿走他的灵魂作为交换。 故事中的魔鬼就叫做墨菲斯托。 在破碎的记忆碎片中，她就像是遇见了一条满口谎言的蛇，被诱骗着和它交易了某样东西。 “所以，你会是《浮士德》里的墨菲斯托吗？”她问男孩，“那个会诱骗人堕入地狱的魔鬼。”《 》 197、第 197 章 完全没想到她会开口问出这么一句话，男孩与她四目相对了片刻。 半晌过去，理查德嘟着嘴，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的。” “难道你不是吗？”格温缓缓反问，语气认真。 翡翠项链，炽热的火海，金发的亡灵少女……还有就是眼前这个行为诡异的男孩。 许多支离破碎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沉沉浮浮，她虽然没能想起所有的事情，但也有了一些朦胧的判断。 “那个和我进行过‘交易’的人……就是你，没错吧？”她问。 理查德的神情冷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但格温不打算就此罢休，紧接着追问：“那场‘交易’的代价是什么？你到底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东西？” 漫长而压抑的沉默中，理查德才终于给出了回答。 “是我。”他扬起脸，很浅地笑了一下。 格温怔然了一瞬，根本没想到他会那么坦率地承认。 然而，当她想追问更多东西的时候，眼前就开始无端闪过无数失真的噪点，浓重到化不开的困意像涨潮一般袭来，让她有了一种溺水的错觉。 大脑发出一声嗡然的哀鸣，她的意识忽然陷入黑暗，变得混乱不清，山一样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上气来。 “哎，你不该问我这些问题的。”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就此陷入沉睡，没想到很快在寂静中，她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噼里啪啦的敲击声。 弥漫在视网膜上的斑驳杂点渐渐衰退，敲击声从微弱不清渐渐变得清晰可闻。 她重新清醒了过来，睁开了双眼。 四周的空间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散发着光亮，甚至亮得有些刺眼。 她眯了眯双眼，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尝试着慢慢地站起身。 周围的一切陌生中透着熟悉，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空间，不同的是每次来到这里看到的场景都不一样。 这次的蛛网空间漆黑无垠，但一块又一块液晶屏幕怪异地立在虚空中，交错纠缠的电线宛若张开的蛛网，将屏幕连接在一起，散发着刺目的荧光。 男孩就盘坐在最中间的那块巨大屏幕前，手中正不停地把弄着一个游戏手柄。 那些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正是手柄按键发出来的声音。 格温犹豫了片刻，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男孩的身边。 屏幕里的画面是cg建模的场景，理查德居然在打游戏。 格温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开口：“怪物猎人？” “嗯。”理查德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在玩《怪物猎人·世界》。” 格温噢了一声。 《怪物猎人·世界》是一款全球知名的第三人称角色扮演类动作游戏，在游戏里玩家将化身为异世界的猎人，接受各种任务，狩猎各式各样的怪物。 她看彼得玩过这款游戏。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平静到近乎诡异，完全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理查德现在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游戏上，圆溜溜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块巨大的屏幕。 而格温就在一旁抱着双腿静静地望着他打游戏。 蛛网空间和外界完全隔离，她无法判断流逝的时间，短暂地跳出了那个似乎永无止境的雨夜。 她很清楚，每当她想探寻一些重要的事情时，却总是不能如愿，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阻止她继续发问。 索性这次她就学乖了，不打算继续尝试，只是静静地冷眼旁观，看看这个男孩究竟想做什么。 理查德操作的角色在屏幕里蹦蹦跳跳，穿梭在充满了残垣断壁的古城中。 格温盯着他的角色看了一会儿，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你这是……打算打黑龙？”她问，“可是你的装备和等级都不够。” 黑龙，又叫米拉波雷亚斯。 在怪物猎人系列游戏里，米拉波雷亚斯是终极怪物中的一种，在游戏的世界观中被认为是威胁所有生命的禁忌怪物，能够让整个世界化为焦土，陷入无休止的灾厄和无可避免的灭亡。 讨伐黑龙可以说是整个游戏里的最高难任务，又称为“命运战争”。 而屏幕中的古城场景就是古修雷德国王都的遗址，正是黑龙米拉波雷亚斯的栖息之处。 “必须要赢得‘命运战争’才能通关这个游戏，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理查德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可你装备明明不够啊……”格温扯了扯嗓子。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又悻悻地弱了下去，觉得和男孩争辩这种问题简直毫无意义可言，干脆闭上了嘴，再度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游戏的音乐突然变得阴沉，光影也很迅速地黯淡了下来，天空中汇聚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云和异常的花纹。与此同时，古城的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巨大怪物的阵阵低吼声溢出屏幕。 在震撼人心的cg动画演出中，黑龙米拉波雷亚斯强势登场。 它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屏幕，头部生有四支黑角，全身遍布着紫黑色鳞片和甲壳，口中喷吐的烈焰顷刻间让整个游戏场景陷入了一片火海。 在剧烈的震动中，理查德的角色摇摇晃晃，险些站立不稳。 但他不慌不忙地操作角色平a了上去。 角色的武器是一把巨大的长刀，格温知道在怪物猎人游戏里，使用这种武器的角色被称为太刀职业。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她记得彼得同她说过，黑龙比较克制太刀职业，想用太刀讨伐黑龙，难度还会加倍。 一阶段的黑龙还不是狂暴状态，喷吐龙息的间隔时间不长，但理查德想要利用太刀伤害到这头怪物，就必须对它近身输出，先用钩爪想办法让黑龙趴下，再深入到黑龙身前，纳刀攻击黑龙的龙头。 这是太刀打败黑龙的唯一办法。 问题是要贴近到龙躯身前，就必须精准地穿过炽热的火海，单凭理查德现在的等级和装备，一点点火舌的剐蹭都足以让他的血条清空。 理查德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手柄灵活地操作起来，角色在焚海中左闪右避，很顺利地突进到了黑龙的跟前。 但他的运气不是很好，没能打出黑龙的趴下状态，反而激发出了黑龙的喷火技能。 龙息·劫火焚城。 快要游戏结束了（gameover），格温摇了摇头。 没能让黑龙趴下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理查德的装备伤害不够。说到底，再好的技术没有装备和等级支撑，在绝对的数值碾压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但吊诡的是，在被龙息溅射到后，理查德的角色并没有倒下，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掉。 黑龙的劫火焚城居然对理查德毫无效果。 格温揉了揉双眼，小声嘀咕道：“奇怪，难道我看错了吗？” “你没有看错。”理查德懒洋洋地回答她，“因为我锁血了，所以它怎么攻击我都不会有效果。” 格温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你居然用了外挂？” 简单来说，外挂就是一种可以修改游戏数据，篡改游戏原本正常规则和设定的作弊程序。 难怪黑龙对他的攻击没有起任何作用。 “这也是能成功让游戏通关的手段之一呀。”理查德抬了抬下巴，“你都说了，我的等级和装备根本不够。” 格温一时语塞，只能很鄙夷地朝他掀了一个白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玩单机游戏还要用修改器作弊的人。 “不仅如此，我还修改游戏掉率了。”理查德恬不知耻地嘿嘿一笑，“待会儿一定会掉落我想要的东西。” “那就祝你‘好运’吧。”格温抽了抽嘴角，讥讽地说。 开挂让这场战斗的结果变得毫无悬念可言。 黑龙的鳞甲很坚固，但在理查德重复且精准的劈砍之下，再长的血条也这样被一点一点地消耗了下去。 最后，在理查德得意的微笑中，黑龙米拉波雷亚斯在屏幕里轰然倒下。 “爆材料咯。”他丢开手柄，愉悦地提醒格温。 格温兴致阑珊地斜了一眼屏幕，却在看清道具掉落栏后猛然地怔住了。 只见道具栏里掉落的道具赫然是一块石碑。 【死亡与熵（混乱）之碑。】 【讨伐黑龙米拉波雷亚斯的奖励，利莫里亚人利用原始魔法创造出来了一块神奇的魔法石碑，拥有神奇的一体两面，当有鬼魂之力注入后，“或许”可以开启冥界之门。】 “怎么了妈妈，这块石碑不就是你们现在需要的东西吗？”理查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格温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手中忽然一沉，原本还在游戏里的死亡与熵（混乱）之碑赫然变成了实物，落入她的怀中。 “通关奖励，现在这块石碑属于你了。”理查德打了一个响指，“你也知道，得到这块石碑可是很不容易的，你们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既然如此来之不易，就好好利用它吧。” 格温滚了滚喉咙，难以置信地说：“可是……金并明明说过它不可能有用。” 理查德挠了挠乱发，露出了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妈妈，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混沌理论’……这个世界的本质是混沌，而混沌就是无数个偶然事件堆积而成，是可能性的集合。” 他煞有介事地踮起脚尖，凑到格温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轻声开口。 仿佛在同她分享这个世界的一个终极奥秘。 “和游戏一样，这种概率是可以被修改的。”他笑着说，“这种能够修改概率，改变现实的能力又被称为混沌魔法（chaosmagic）。”《 》 198、第 198 章 混沌魔法。 它是最古老的魔法形态，魔法的始祖，是宇宙认知和偶然事件中孕育而成的最早的原始之光。它不受宇宙法则的限制，是跳脱于善恶之外，和两者之间的一切可能。 它就是宇宙掷出的骰子，一个能在万物之间移动的奇异轮盘。 “能把一切看似不可能的事物改写成可能，这就是混沌魔法。”理查德在格温耳边小声地说。 “改写一切的不可能……就能现实中既定的法则都能修改吗？”格温轻声问，她开始意识到这些话这个真正的可怕之处。 “没错，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游戏，那么混沌魔法就是那个作弊器，是可以修改所有的最强外挂哦。”理查德点头，“法则，因果，历史……只要是这个世间上存在之物，混沌魔法都可以改变。” 格温盯着理查德笑脸安静了很久，才缓缓问道：“这算是……某种提醒？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莫名其妙的好心让她突然警惕了起来。 理查德看穿了她迟疑的内心。 “妈妈，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他低笑了一下，“其实我一直在帮助你们哦。” 他施施然地撤开脚步，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一边走还一边哼哼：“好过分哦，妈妈，你好好回忆一下，我有做过任何真正伤害过你的事情吗？你怎么能冤枉你最亲爱的儿子……” “别叫我妈妈。”格温有些汗颜。 平心而论，的确没有。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这个小恶魔每次都是在她或者彼得遇到危险的关键时刻才现身，却总是嘴不饶人，嬉笑之间有意地透露几个意味不明的关键信息，让你不觉得你是得到了他的帮助。 而且他每次都出现得太过突兀，说得那些话都像是在故意激怒她一样，总是精准地刺中她内心最隐秘的软肋，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所以她很难去相信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子”。她更相信他是来诱惑她出卖灵魂的魔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理查德无奈地看着格温，“但不能说和不愿意说是两回事，你不要把我想象得太险恶了呀。” “所以你到底是谁，这一点你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明明一开始就回答你了。”理查德眨了眨眼睛，“我就是你的儿子呀，妈妈。” “……”格温不禁嘁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那么不想要我帮忙，那我就走好了。”理查德嘟哝着耸了耸肩。 说完，他淡然地打了一个响指。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随着响指清脆的声响，黑暗如同水泽一般波动起来，很快就在深处轰然响起毛骨悚然的声音，腥臭的狂风巨浪一般狂涌而来。 脚下的地面在轰鸣中摇晃龟裂，某种黏腻柔软的丝状软体生物卷了上来，漫过黑暗的边界，把空间晕染成血红色。 格温发出了惊慌的尖叫。 “妈妈，现在知道我有多么贴心了吗？”理查德恶劣地大笑起来，“我可是一直在为你和爸爸鞍前马后地渡过难关哦。” 旋即，他微掀眼眸，向黑暗的深处冰冷地说了一句： “滚开。” 在他眼睫的开合间，磅礴的火焰在黑暗中肆虐呼啸蹿腾起来，吼叫声戛然而止，空间内再度陷入了死寂，只能听见火舌燃烧的声音。 理查德吹了吹手指，冷冷地说：“地狱火，共生体多少都忌惮这玩意儿。” 说完，他又变成了欠揍的谄媚模样，微笑着说：“看到了吧，妈妈。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会立刻出现在你的身边，为你摇旗呐喊。” 格温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重新冷静了下来。 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她决定问点儿切实管用的东西。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说：“究竟怎样才能找到你说的‘混沌魔法’？” “不继续追问我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吗？”理查德假惺惺地问。 格温没理会男孩的挑逗：“把你能告诉我的东西告诉我。” “好吧，既然我把‘混沌魔法’告诉你了，自然也应该为你解答这些疑惑。”理查德耸了耸肩，“实际上，你早已经见过‘混沌魔法’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格温不明所以地瞪着他，“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东西？” “你确定没有见过吗？”理查德撇了撇嘴，“随意地改写现实和物质，甚至是宇宙的法则和世间的因果……这是一种多么奇异而强大的力量。” 他微笑着看望格温。 “好好思考一下，你究竟在哪里看到过类似这样的奇迹。” 格温猛然顿住。 一道纤细飘逸的暗红身影跃进了她的脑海。 她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混沌魔法”这两个单词。 那个女人只需要抬手一挥，狂乱的雨流就悄然而逝，高楼拔地而起，黑夜变成白天，就连她这样一个原本的普通人也在那女人神奇魔力的影响下，获得有了奇异的能力。 绯红女巫，旺达·马克西莫夫。 “好吧，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找到马克西莫夫小姐，就能化解这次的危机了，对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理查德摊了摊手，笑意意味深长。他和往常一样，话总是不轻易说满，不到最后时候绝不揭晓答案。 格温兴奋了没一会儿，脸色就沉了下来，有些不太好看。 和绯红女巫对峙的场面冰冷窒息，在红光一片的照耀下，堕落的英雄神情阴郁疯狂，像是随时随地要置她于死地。 理查德望着她一脸后怕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别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能做的事始终很有限，你必须依靠自己努力才行。”他理直气壮地说，“不过我必须再善意地提醒你一句，那个女巫可是很可怕的，她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我可不想招惹她，毕竟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孩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格温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停止了沉默的思考，轻声开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目的？”理查德好笑地重复了一遍。 他移开目光，颇为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我的目的一直很简单，只不过是你忘记了而已。”他轻声说，“我同你说过，我的存在也取决于你作出的决定，但我会尊重你在命运道路中做出的一切选择。” 格温愣了一下，不解地盯着他。 “……妈妈。” 理查德诡异地放轻了声音。 他侧着身，移开了目光，细密斑驳的阴影落入了他湛蓝色的瞳孔中。 他眼底的笑意逐渐淡去，仿佛水面荡开了极浅的涟漪，墨色一步步深沉地沉淀下去。 “既然你已经想好该怎样抉择了，那就去做吧。但终有一日，你会为你的所有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却是势必会发生的悲剧。”他冷冷地说，“不止是你，也是所有网中之人的悲剧。” 他的眼神和嗓音充满了亲昵的眷恋，但笑容里的冰冷和这样的语气丝毫不相称。 我的……选择？ 格温依旧有些迷糊。 她很想再问下去，但发现自己和往常一样说不出任何话来，迟缓沉重的粘滞感充满了整个口腔。 一滴雨落到了她的脸颊上，她下意识地伸手抹去了水滴，抬头望向天空。 幽暗漆黑的天地寂静又空旷。 理查德也慢慢地抬起小手。 又一滴雨轻飘飘地被他拢在了掌心里。 “但无论如何，我都始终希望，你能跳出厄运的循环，因为只有这样……” 他轻轻地笑了。 “我才能和你一起，得到解脱。” 雨终于又开始落了下来，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了嘈杂的暴雨声中。 在现实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格温发现自己正独自抱着那块石碑伫立在雨中，湿漉漉的水珠不断沿着发丝滑落。 她喘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顷刻间涌入肺部。 地面在震动，整个世界都摇晃不止，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一脸愁容地飞至她的身边。 “你们已经得到死亡与熵之碑了？” 格温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又轻轻地摇了两下。 “但是斯特兰奇博士，这块碑好像还没办法起作用……”她斟酌地开口，思考该怎么提及“混沌魔法”以及绯红女巫的事情。 没想到斯特兰奇闻言后，没有丝毫的惊讶。 “果然还不行。”他皱着眉微微颔首，“现在这块石碑的灵性还不足以打开亡灵之门。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女孩。这块石碑交给我来处理，我再想办法……” 应该还有话没能说完，但他却突然怔住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私，斯特兰奇。” 冰冷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绯红女巫悄然出现。 她从虚空中走了出来，走进了这场暴雨里。 “斯特兰奇，你又一次代替了所有人作出了你自以为最正确的选择。” 望着错愕的奇异博士，她冷冽地问：“那么这次……你还能如愿得到你想要的成功吗？”《 》 199、第 199 章 彼得仰起头，漆黑的天幕大雨倾盆，繁密沉重的雨水落在他的蛛网面具上。 数以万计的雨滴灌入大地，铅黑色的云层被风旋卷起，就像是被利爪撕裂了一样，露出了一大片令人不安的狰狞血红，而大厦顶楼的发射塔就若隐若现地矗立在暴雨中。 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斯特兰奇说这是元素乱流导致的暴雨，只要混乱还在继续的，这场雨就永远不会停歇。 所以，是时候该结束了。 “现在已经是绝境了，彼得。”他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没什么好犹豫的，任何办法都值得一试。” 说完，他吸了吸鼻子，然后摘下了面具。 在欧洲的毕业旅行中，他曾经收到过一个眼镜盒，盒中放着一个让他既欣喜又惶恐的礼物，随礼物附赠的一张留言便签上写着：给下一个托尼·斯塔克，我信任你。说伊迪斯。 不仅如此，在这件礼物之前，他就已经收到过许多馈赠了。 超级天才，亿万富翁——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之一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早在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过这些话： “孩子，这件钢铁战衣配备了全世界最顶尖的智能声纹控制系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能够启动它，其中一个人当然是我……” 当时，托尼一脸自豪地在他面前打开了手提箱。 “而另一个人，就是你。” 雨水从他的眼睫间掠过，回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久到那些记忆在他脑中一幕幕划过时，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模糊的印记。 它们或许已经随着托尼的逝去而被埋藏在了他的内心深处，但却是连遗忘魔法都无法磨灭的记忆。 在神秘客制造的伦敦惨案后，承载着伊迪斯的眼镜被神盾局回收，交还到了钢铁侠的遗孀，小辣椒波茨女士的手中。哈皮曾经和他提到过，波茨女士将伊迪斯并入了斯塔克工业的ai系统之中。 “伊迪斯！”他大喊道。 他的声音没入雨落的水流声里。 时间在死寂中凝滞了片刻，灯塔一般的光线陡然亮了起来，破开了森然的黑暗。 伊迪斯，启动。 光线越来越亮眼，旋转着，舞动着，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活物，精准地扫向他的瞳孔。 “声纹验证通过……正在进行虹膜和生物识别扫描……虹膜和生物识别扫描吻合……” 一个空灵而略显机械的，让他有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斯塔克的人工智能被魔法抹去了彼得所有的关联数据，但在托尼生前被他写入底层程序的权限没有在他死后因为魔法而消失。即便除了格温，这个世界上再也已经没有人记得蜘蛛侠是谁，可活在过去的亡灵依然记得，他曾经留下了礼物，而那份礼物一直存在着，不曾磨灭。 从这一刻开始，这台名为“伊迪斯”的超级智能ai从沉寂中复苏。海量的数据包在瞬间被斯塔克的卫星传输到了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托尼·斯塔克守护的世界重新对这个少年英雄敞开了怀抱。 “我是伊迪斯，我是托尼·斯塔克的增强现实安全和防御系统，我的名字是‘死后我仍是英雄’的缩写（evendead,imthehero.）。我能调用任何斯塔克工业的智能系统，你可以在你的权限内给我下达任何指令。” 伊迪斯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却莫名让人感到清越和温暖。 “好久不见，彼得。”她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这些我都知道，谢谢你，伊迪斯。”彼得哽咽了一下，轻轻地说，“好久不见。” 虽然他没能成为下一个钢铁侠，但和伊迪斯这个名字一样，托尼·斯塔克依旧还在，依旧作为英雄守护着这个地球。 彼得接入了伊迪斯，将血清的数据全部传输到了人工智能的系统中。 没有丝毫的迟疑，不再是为了无聊的胡闹，他现在很了解伊迪斯的正确用途。 “斯塔克先生，钢铁侠只能是你。即使你已经离开了，你仍然是英雄。”操纵的时候，他抿着嘴喃喃低语，“我很想念你，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好吧我承认，我已经啰嗦了很久了。抱歉了，这是我的习惯，很难改掉……总之，我做到了！那个时候承诺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我成为了我想成为的英雄，我成为了友好的邻家英雄蜘蛛侠！” 数据传输成功，他一把抹开了眼角欲坠的泪水。 “斯塔克先生，久违地一起并肩作战吧。”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释然地说。 幽蓝色的光芒闪烁，清脆的嗡鸣声在楼顶回荡。随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城中，有光亮在渐次亮起。 “收到，目标是制造血清并将血清发射到云层，覆盖全纽约市……正在计算覆盖面积……正在计算血清用量……正在计算发射高度……投放标地点已确定……开始制作血清……当前血清制造进度1%……” 彼得疲惫地瘫坐在地上。 亿万的水滴在风中碎裂，浸没在他略微开裂起皮的唇上。 血清还在制作，但能否起效还未可知。他想要笑一下，但又清晰地感觉到悲伤在他的心底里氤氲地弥漫着，就像格温的那个拥抱一样，轻柔但沉重地淹没了他。 他缓缓地带回了面具，焦灼的寂静中，有脚步声响起。 彼得面罩上的蛛眼微微眯起，尾端勾勒成尖锐的形状。 制造血清的进度条在缓慢地增加，暴风雨里涌动着暗红色的影子。 呼吸了充斥天地的湿冷空气，彼得重新站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以为一般只有我的挚爱和挚友才会对我如此执着。我都要分不清，你对我如此穷追不舍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了。”他呼出一口气，调笑着问，“哈利·奥斯本，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妖精一般的怪物披着暴雨，践踏着夜色而来，晶莹的雨水洒在他被触丝交错挂满的甲胄，蒙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光。 他追来了，即使被共生体吞噬他也还是追来了，这是何等的执念。 “你的人生只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这是恶魔的旨意。我与你之间，只能不死不休。”雨中传来讽刺的低语，“抱歉了，蜘蛛宝宝，今晚将会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晚。” 彼得矮下了身子。 “看来你还是什么教训都没能吸取到……一次又一次，你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而你还非要拉着我陪你一起在里面兜兜转转。”他沉声说，“虽然不得不承认，你的新形态看上去真不错，现在可以和我势均力敌了。我知道你想和我一直互相殴打对方，打到我们一方都死去为止。但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极其愚蠢的主意。” 他瞥了一眼伊迪斯的血清进度条，雨水流过他的面具，藏面具下的那张脸尽是坚毅。 黎明之时快要到来了，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太久。 为了所有人，为了他最心爱的女孩，为了他心中坚守的责任，他必须要战斗到最后。 “游戏应该结束了，小哈。”他说，“好在这次终于能够无关格温了，只有我和你，让我和你做一个了断吧……” “一个真正的了断！” ———— 下意识地回避彼得提到托尼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斯特兰奇想。 为了打败萨诺斯，他见过一千四百万零六百零五个不同的结局。而最终，他选择了让托尼牺牲的那个结局。 不止是托尼，还有幻视，娜塔莎……那场惨烈的终局之战牺牲了太多人，他们不是因为他而死的，但他们确实都是因为他的选择而逝去的，只有牺牲他们，消失在烁灭中的人才能回归现实。 是他选择的。 今夜，他做了和那个时候同样的事情。 让一个亡灵自愿牺牲自己，得到死亡与熵之石碑，这样就能够有一线的可能，关闭由金并开启的亡者大门。 但是这样做……真的就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旺达……”他嘶哑地开口。 风雨飘摇，绯红女巫冷冷地望着他。 “斯特兰奇，你总是毫不留情地让别人做出牺牲，每次都以正义之名，冷漠自私地让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让我们……亲手送走我们爱的人。”她质问他，“你觉得这样就是正确吗？”《 》 200、第 200 章 当前血清制造进度25%。 雷光划破天际，在黑夜中犹如刺目的太阳，配合着伊迪斯毫无感情的播报声，空中不规则的雨滴折射出冷厉的光辉。 那个和他同样年纪的少年和他在同一场暴雨里，像是干涸的血肉一般的藤蔓物质覆盖了他的半身，他整个人像是被嵌进了一堆恶心的肉糜之中。 就是这样的一个怪物，用甲胄上尖锐的倒刺猛地扎进了他的肩膀，将他击倒在地。 冰寒如同毒蛇一样游过身体，彼得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他猜到了自己可能面临更多的敌人，无论哈利有没有出现，他都没有喘息的机会。 雷光照亮了天空，也破开了黑暗。一个，两个，三个……更多的暗影爬了出来，他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共生体大军，成为了不死生物的奴仆。它们簇拥着涌了过来，仿佛有看不见的神明在召唤它们。 而他很快也会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被迫跪倒到神明的脚下，被所谓的命运狠狠践踏。 于是，他咬紧着唇齿，强迫自己直面哈利那张苍白的脸。 随后哈利手持一柄金属利刃再度扎下，更深地撕开了彼得的伤口，彼得因而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彼得试图抵挡哈利的攻击，但他太累了，面对被共生体强化后的身体，他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哈利干脆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肋骨，锁死他的动作，嘲笑着他脸上惨无人色的惊恐神情。 “哎呀！哎呀呀！看呐，你没有任何能力做任何事来阻止我！正如我的父亲所言，奥斯本都是强大的！就算你已经强大到接近神明，也不可能强大过我！我会让你知道，哪怕你只是道路上呼一次吸，我都能让你生不如死！” 他举起了刀刃，锁定了蜘蛛侠的心脏。 当前血清制造进度38%。 “旺达，你有权利生气。”奇异博士叹息地说，“你不得不做出莫大的牺牲，这些我都明白。但现在……” 绯红女巫冷冷地打断他：“我亲手在我爱人的头上炸开了一个洞，结果却毫无意义。不要跟我谈牺牲，史蒂芬·斯特兰奇。” “好吧，如果你有任何不满，可以等以后再来卡玛泰姬找我们兴师问罪，但现在纽约市已经危在旦夕，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你在乎的始终只有这些。”绯红女巫冷冷地说，“所以我现在来给你第二个选择，让你能达到成功的……第二个选择。” 空中的烈风吹得她衣衫飞舞，她看了一眼匍匐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共生体大军，最后怜悯地望向了奇异博士身后的少女以及她怀中紧抱的石碑。 “我想过放弃，也不曾想过真正伤害你，但我看到了有人像我一样牺牲，却毫无意义。这让我再一次确信，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就算毁灭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她说。 说完，她看向奇异博士。 “那个女孩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她有着神奇的可以跨越次元的能力，但她貌似还不是很会使用。你可以用你的阿戈摩托帮她识别准确的多元宇宙的通路。”她轻轻地微笑，“我只是想到一个我想去的世界，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坏事，你也一样。你也可以去一个能和克莉丝汀在一起的世界。” “这其实是一个警告吧。”斯特兰奇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警告，而是最后的仁慈。”女巫低沉的声音消逝在滚滚雷声中。 与此同时，暴风雨中的一切都开始腐朽了，高楼和地面开始枯败开裂，风雨彻底化为了血红色。 谈判已然破裂，可哈利的刀锋却忽然停在了彼得的咽喉处。 彼得抿紧了唇角，尽力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呛进那些浸湿面具的雨水。 他使劲地吸了一口气，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头来，用手套下破裂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哈利的手，扳开他手里的利刃。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了他的脸上，血的腥气在水雾里弥漫。 彼得怔住了。 这不是他的血。 他这才发现哈利的甲胄上出现了龟裂的痕迹，粘稠的血液缓慢地渗出了裂缝。 哈利其实伤得很重，只是大雨冲淡了他身上的血污。 飞行器锋利的尾翼在他身上留下了足以致命的创伤，但共生体的侵蚀和浓烈的恨意让他忘记了疼痛，支撑起他重新站起来，来到这里。 这不是争勇斗狠的比赛，也不是一方单方面的杀戮，他们都是赌上了自己性命的亡命之徒。 彼得被他倾盆一样的杀意震撼了，强烈的不甘和费解困扰住了他。 他攥住哈利的指节：“停下来……再这样下来，你也会死掉的。” 哈利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穿蛛网的蠢蛋，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吗？”他咧开满是血丝的嘴，居然笑了，“但那又如何呢？我不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我会拉上你一起下地狱！” “不！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不能放弃自己和伤害别人！”彼得喘息着低吼。 雨水从哈利的睫毛上滴落，他泛红的双眼不像是在发狠，倒像是在哭泣。 “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他无声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正因为如此，我才很清楚，你绝对不可能和格温走到最后。像你和我这样的人，最好还是死掉算了……这个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太艰难了，我们明明那么脆弱和不堪，却要被迫承受那么多。” 哈利的泪眼混着鲜血打在彼得的脸上。 彼得的态度软了下来，他摇摇头，颤抖地说：“生命太宝贵了！哈利！无论我们的生活多么痛苦……无论我们得承受多少压力……生命终究是宝贵的，我们不能就这样抛弃它！想想我们还拥有什么……我们所爱的人……求求你，不要毁掉我们，不要毁掉你自己。” “不！没有我们，那些人才会过得更好！”哈利厉声反驳。 “我们除了痛苦一无所有，我们就是祸害。彼得，任何靠近我们的人，他们的生活以后都会变得一团糟。” 他低低地笑了一阵，声音平缓柔和，但残酷的动作和他的语气毫不相称，身上粘附的共生体也在疯狂颤动。 “你以为爱是让人能够前行的动力，但我有一个更好的答案一个唯一正确的答案。当我开始替魔鬼卖命……当我戴上绿魔的面具……当我终于可以摆脱病痛和实验的折磨，回应父亲的期待……我终于超脱了我的痛苦！超脱了我的一切磨难！” 他甩开了彼得的手，决意要为这个永无止境的夜晚划上一个句号。 “所以别反抗了，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就好了，毕竟……”他说，“这难道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得到一点儿安宁的最好结局吗？” 当前血清制造进度67%。 呼啸的风更狂暴了，凄厉的吼声响彻风暴里。 “先带上石碑离开这里！”奇异博士回身冲着格温大吼。 可格温像是被凝在了雨里，没有迈开脚步。 她清楚地知道斯特兰奇博士的意思，法师想一个人阻挡住绯红女巫，让她带着石碑去找现任至尊法师王。 可她无法照做。 雷光越过天空，视野的边缘模糊了起来，在暴雨中摇摇欲坠的世界忽然变得抽象而遥远。 蛛网空间中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男孩带着慵懒而散漫的语调对她说：“妈妈，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给予那个女巫真正想要的东西吧。如果你能让那个女巫满意的话，说不定她就回心转意了。” 她有些恍惚闭了闭眼睛，站了出来，抱着石碑缓步走到了女巫的面前。 当前血清制造进度94%。 “我明白了，马克西莫夫小姐。”她平静地开口，“我终于明白你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绯红女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决定……把这块死亡与熵之碑交给你。”她仰起脸微笑。《 》 201、第 201 章 现在回想起来，她一直有一个困惑。 实验室的墙壁和灯光白得刺目，所有触碰心灵宝石的人都会死，但她和哥哥皮特罗是实验中唯二的两名幸存者。 狂热和贪婪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萦绕。 “旺达，你是被选中的存在，心灵宝石赋予了你无与伦比的力量……你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当她触碰那颗宝石的时候，橙黄色的宝石迸发出耀眼的光辉。在濒临死亡的痛苦中，她似乎在光芒之中看到了一个幻觉般的轮廓。 那是未来的她……绯红女巫。 “我是因为你而诞生的，是你的力量塑造了我。” 她的幻视亲昵而甜蜜地吻上她的额头。 “我的力量？”她笑着问幻视，“是什么力量？” “当然是爱。” 幻视对她说：“我是因为你的爱而诞生的。” ……爱。 她是从录像带里学会这个词的含义的。 小时候父亲总能为她带回美式情景喜剧的录像带，老旧的影片场景简单，画面模糊，但是里面的内容对她而言，就是她最向往的美好生活。 【亲爱的，我爱你。】 录像带重复转动，电视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主人公之间深情的告白。 但是剧里没有一个角色能够告诉她……爱究竟是什么。 爱这种东西，真的能赋予她力量吗？ …… “你是绯红女巫。” “你是在苦难和痛苦中诞生的……绯红女巫。” 她看向自己的过去。 破旧的电视机和录像带在爆炸中破碎，情景喜剧的声音被拉长成了空洞的嗡鸣声，心灵宝石崩散破碎，化为齑粉。 她再也感受不到幻视的存在了。 爱其实毫无意义。 …… 旺达脸上的神情微微改变。 “你是想我为你们做些什么吗？”她冰冷地凝视眼前的少女，略显失望地摇头，“但你的打算要落空了，我并不想帮助你们，我现在不会在乎任何人。我没有家人，也没有过去，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拯救他人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声音微微顿住，她弯起嘴角。 “因为无论我怎么做……心中的悲伤都永不停息。” 她是绯红女巫。 她是在苦难和痛苦中诞生的……绯红女巫。 “在我加入复仇者的时候，队长告诉我，我们复仇者的存在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他们告诉我，我可以改变一切，我可以不需要再经过过去的苦痛，我可以让所爱的人都得到快乐，永远不会像失去皮特罗一样，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她曾经也想拥有爱。 “但他们都欺骗了我，和训练我成为杀手的人一样。” 在她的梦里，情景喜剧不间断地播放，里面的主人公满怀深情地说着我爱你。 在某个短暂的时期里，她拥抱着幻视，感受他的存在。她以为那就是爱。 但自始至终，她都不能拥有爱。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痛苦。”格温说。 绯红女巫的力量意味着什么，她已经清楚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要结束这一切，只有这一个办法。 此刻的绯红女巫既是可以毁灭世界的怪物，也是可以拯救世界的英雄，这座城市的命运取决她的一念之间。 “只要你想做，你就能做到任何事。”她轻轻地说，“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强迫我达成你的目的，我的能力其实是你赋予的。如果你想，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而改变。” “但我一直在失去。”旺达冷眼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 她厌憎这个女孩的说辞，觉得她的软弱和讨好虚伪至极。她不过是想要得到她的力量，和以前那些利用她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她是绯红女巫，没有什么再能够困住她。 “不再是杀手或者是英雄。”她说，“我只想做我自己。” 她要做一个好母亲，和幻视一起，在另一个平安美好的世界过上平静的生活。 她要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 然而，她听到女孩对她说：“所以你需要一个真正可以选择的机会。” 娇小的女孩站在断裂的天台边缘，裙摆和淡金色的长发在风雨中起落，仿佛随时会被风暴吹走。但她抬头望着她的那双眼瞳，比碧蓝的晴天还要平静，穿越了所有的不幸和苦难。 “没关系。你做什么都可以，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可以遵循你内心的真实声音，做你想做的事。”女孩向她举起那块石碑，“不管是恨……还是爱……” “这次由你自己来选择。”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收缩，复而膨胀，一股尖锐而苦涩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竟然痛得她的呼吸都乱了。 她茫然地低下头，一滴透明的水珠落了下来。 变成了一滴眼泪。 她伸出了手，指尖四周的空气泛起微红的涟漪。 混沌魔法有时候根本不会遵循她的意志，而是由毫无道理的感情决定的。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又或许，在她伸手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做出了一个选择。 顷刻间，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当前血清制造进度100%。 “血清制造成功……正在匹配发射塔。” 身后传来了异响，哈利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缓缓回头。 乌泱泱的风暴在天幕上卷起，巨大的吼声淹没机器运转的滴答轻响，借着划破黑夜的璀璨红光，他看到一条不明生物如山一般倾轧而来。它庞大黝黑的身躯上挂满了丝状的共生体，利爪在楼宇间抠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是一条龙！一条黑色的巨龙！ 狂风袭来，黑龙在暴雨中展开了双翼，高亢凄厉的吼声让天地都在震动。 哈利瞪大了空朦的眼睛，脑袋嗡嗡作响，身体像是捆绑了千斤重的巨石一样，无法迈开半步。 脚下的地面彻底崩塌了，龙吟声就像是那些一直束缚着他的命运，尖啸着向他涌来，拖拽着他向着无尽的深渊滑落。 他抬起头，感觉到暴雨砸在脸上的低温寒冷，眩目的红光很刺眼。 原来终结的感觉是这样，快死的时候，他没有感到任何不甘和仇恨的情绪，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涌动的悲哀情绪。 小绿魔的双眼沉重，在呼啸的狂风中，他仿佛终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 这一次，他离开了恶魔施加给他的枷锁，不会再从实验室冰冷的溶液中醒来。 但黑暗涌上视野之时，温暖从他的掌心里涌了上来，似乎有一个人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滑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彼得及时地拽住了他，和他一起悬吊在摇摇欲坠的楼壁上。 他清醒了几分，大吼起来：“你疯了吗？你居然还想拯救你的敌人？” 彼得吃力地拉着他：“我可是蜘蛛侠，在我的地盘，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地失去他们的生命，哪怕是你。” 他的身体疲惫不堪，哈利对他造成的贯穿伤在不断失血。他意识不受控制地涣散起来，那些关于死亡的幻象再度涌现在他的眼前。 纯白的空间，无尽的墓碑，厉鬼们的指责和哀嚎…… 他也快死了，就像之前那样死去，却还扮演着英雄，一心想要拯救他的敌人。 在他的内心深处，在他体内的某个角落里，他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恐惧。 “格温，我很害怕，但我爱你。”他不断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似乎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必胜的咒语。 他很害怕。 他恐惧死亡。 但他不会再让恐惧阻止他。只要他还在做正确的事情，恐惧就不再重要。相反，这些复杂的情绪能够提醒他，他仍然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副面具。 他背负着深重的爱，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别傻了，丢下我离开这里吧，不然你只会跟我一起死去。”哈利轻声叹息说。 彼得已经没什么力气回应他的话了，光是抓住他他就已经拼上了全力，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在不断地下滑。 哦，上帝，他们正在往下滑……很快就要滑落该死的深渊。 狂风仍在呼啸，混乱而可怕的失重感如期而至，他满目都是凌乱的雪花噪点，世界在他的眼里颠倒破碎。 然而黑暗中，一道莹白色的蛛网牵拉开来，裹住即将坠落的他和哈利，停留在半空中。 他没有坠落，而是被蜘蛛侠的丝线抓住了！ 不属于他的丝线！ “抓住你们了！今天的乘客好像有点儿多，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个熟悉的轻快语调在他的头顶响起。 他亲爱的蜘蛛兄弟，他那没有血缘但亲如家人的哥哥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眼圈浓黑，眼尾泛红，头发凌乱，但那双琥珀般的瞳孔和以往一样明亮。 意识仍然和现实有些脱节，彼得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睛：“本哥？！” “这个动作我练习了一千遍。”本笑着吸了吸鼻子，“救人的时候应该抓住哪里……应该用多大的力气把他们拉上来。时至今日……我闭着眼睛都能做到。”《 》 202、第 202 章 无数迷蒙空灵的光点散溢着飘向空中，汇入绚烂的绯红光芒中，像是柔软起伏的丝带织入铺满绯色浓墨的幕布之中，把黑夜原本通通点亮。 那是属于亡者的灵魂之河，它随着死者的国度开启而降临，很快也会随着死亡之门的关闭而流逝。混沌魔法将死亡与熵之碑的效力放大到了最大，石碑成了亡者的路标，所有迷路的灵魂都找到了归途。 同一时间，在城中肆虐的共生体都在含有血清的落雨冲刷中化作了微尘。它们的生命需要能量，当宿主无法为它们提供养分后，它们的活力也就终结了。屠杀的分身们很快就褪去了混种生物的特征，被共生体困住的人们纷纷解脱了出来，就连那条无坚不摧的黑死之龙都从高空中彻底坠落，在垂死的嘶吼中崩散消失。 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之前的混乱与喧嚣只是一场幻梦。 微亮的尘埃飘落在格温的肩上，她仰头望着天空中的炫光，璨若星河的瞳孔盛着那种明亮。 “都结束了。”她欣慰地笑了起来，“你做到了，彼得。” 天空中的光芒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天与地的交界处火一般地燃烧了起来，一点一点地灼烧扩散开来，很快就蔓延到了小半个天空，乌黑色的云块也快要被光芒吞没。 长夜已尽，崭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旺达的脸庞被柔软的晨光抚过，连猩红的眼底里都是细碎温柔的光。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问格温：“爱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格温回答她。 所有的风雨散去，天空显出蓝白的颜色，一缕金色的晨曦透过云层，跳落进她的瞳孔，绽开万丈的光芒。 她站在阳光里，牵开一个笑容。 “但……这个世界很美好，对吗？” ———— 神盾局和损害控制局行动神速，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善后工作。 印有特殊部门标识的直升机携着震耳欲聋的鼓风声降落下来，带走了所有被超级英雄控制住的罪犯。 临走前，叶莲娜的眼里始终满含着热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克林特撑着机舱的门框叹了口气。 “我会为你求情的。”他沉声说，“虽然你的履历不太干净，但我会想办法让你留在神盾局戴罪立功。” 据说神盾局正打算挑选一批有劣迹但已然悔改的超能力者成立一支特殊的队伍，名叫雷霆特工队，叶莲娜应该很符合他们的要求。 “克林特·巴顿，你这是打算让我为你们卖命吗？”叶莲娜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说，“你休想！” 她最终将脸别开，没有任何反抗地蜷缩进了机舱里。 虽然她嘴上一直不依不饶，也没给过克林特任何好脸色，但她并非真的恨克林特，她只是一直无法接受姐姐离世的现实，无法释怀自己被烁灭剥夺的五年时光。 她一直无法原谅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她自己。 在克林特不顾一切地救下她的性命后，她终于放过了自己。 除了叶莲娜，另一个身影模模糊糊地镌刻在机舱的另一头。艾丽卡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在漫漫长夜后，有一个人居然真的复活了，作为手合会用秘法复活的杀手，她整个人像是一具空洞的躯壳，没有人类的思维，只剩下一些动物般的本能。 可能她的灵魂并没有回来，只是身体被带回了人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她被手合会继续利用，神盾局将会把她带往特殊的地方妥善安置。 雨后的纽约市格外清新，仿佛所有的沉闷和污垢都被一场淋漓的大雨冲洗干净了。旋转的直升机翼搅起清冽的风，飞离了地面。 不远处的街边，马特正出神地聆听着神盾局的押送直升机远去，久久不语。 本走到他的身边，开口打破沉寂：“你还好吗？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很悲伤。” 马特有些意外地朝他偏了偏头，顿了一下，才勾起嘴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很好……只是……你的心跳听起来似乎比我更复杂。” “我很好，真的。”本干笑着睁大了眼睛。 彼此沉默了片刻，他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嗓音，语调不再像刚才那样轻快散漫。 “好吧，我或许身处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我又一次失去了我爱的人，但那份伤痛……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沉声坦言，“生命虽然转瞬即逝，但很珍贵。它使我内心深处的正义感变得更加清晰，让我更容易看清前进的路。” “生命非常宝贵，我觉得你形容得非常好。”马特点点头，“我是幸运的，我从来没想过我曾经的爱人艾丽卡还能死而复生。而你们有的没能见到想见的人，甚至……还要再一次送他们离开。” 说着，马特泄出了一个苦笑。 “这不公平，我知道。”他低声问，“可是这样的结果真的好吗？” “难道不好吗？” “我常常思考，为什么我们这类人明明时刻面对危险，却总能逃离死亡。是否是上帝需要我们活下去，来阻止即将发生的坏事，来为正义而战。”马特轻声说，凝重的神情下藏着一丝难过和纠结，“那么，艾丽卡的复生，也是上帝的旨意吗？” 他长叹了一声，自问自答一般地缓缓地低语。 “我不确定艾丽卡的复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想她做过太多错事，她的归宿本应该是天堂或是地狱，而不是这里。可能上帝认为她的罪孽还没赎清，她就连安息都不被允许，但她那时终究是因为我而死，我现在应该坐视不理吗？还是应该帮她赎清所有的罪孽，再送她回到应去的地方？” 本安静地听他诉说着。 城市在清澈的光线里复苏了，街道两侧的玻璃幕墙上倒影出阳光下的人间烟火，干净得像是容不下任何阴霾。 隔了好一会儿，他挠了挠头，反问马特：“我也不懂上帝的想法。但是……这不是我们该思考的问题，不是吗？” 马特愣住了。 “我们已经拥有她们太多东西了，她们的人生和她们毫无保留的爱，甚至……她们的死亡也属于我们。”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马特，“所以生命应该还给她们自己，不管是离开我们，还是想要留下来，都应该由她们自己来决定，我们没有这个资格替他们选择。” 马特无声地点了下头。 他看不见本脸上的表情，也默契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该去教堂做弥撒了。”他微笑着提起手中的盲杖，走了出去，走进了清晨的阳光里。 几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站在街心处回首说道：“以后，你随时可以来地狱厨房找我喝上一杯。” “多谢你的好意，虽然我喝酒不是很在行，但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邀请。”本大笑起来，朝他挥手道别。 刚送走马特，他的身后就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怒吼。 “莱利！你还在这里闲晃什么？” j·乔纳·詹姆森拖着打满石膏的伤腿，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他冲来。 本惊讶地望着他，然后绽开一个灿然的笑容，一层明显的惊喜和欣慰情绪浮现在他的眼神里。 詹姆森被他看得毛毛的，却不知道缘由，只能古怪地瞪了他一眼：“我长得很像提款机吗？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詹姆森主编。”本摸了摸鼻子。 “就算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会多付给你一分的报酬！”詹姆森涨红了脸，“别忘了我们还要赶在《纽约公报》之前抢到出版头条！如果做不到，你这个月的绩效和奖金就通通扣光！” 他越说越生气，为了泄愤，一边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了一团，一边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该死，昨晚的事情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到了，摄像机也没有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素材！我的大新闻啊！” 本在一旁嗯嗯啊啊地迎合他。 由于共生体的修复特质，在这场劫难中，大多数被屠杀共生体附身的人反而存活了下来，只有少数人受了点儿伤。jjj已经算倒霉的了，他惊醒过来的时候，吓得不小心摔断了腿。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就连jjj这副刻薄的嘴脸也是他熟悉的味道，让他格外亲切。 趁着詹姆森还在发火，他赶紧趁机溜走，走之前还不忘拍着胸脯向这个麻烦又龟毛的报社老板保证说：“放心吧，头版头条都包在我身上！我打算再去拍摄一些照片，稿件我会尽快交给你的！” 他刚刚举起相机想要拍摄，发现镜头中出现了一只蝴蝶。 炽金色的光线散射过来，明亮的光斑投影在蝴蝶的翅膀上，闪烁着璀璨的亮光。蝴蝶穿过镜头，抖开微风，小心翼翼地朝他扑过来。 他放下相机，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掌。 那只蝴蝶居然就这样，随着光线一齐，翩然地落进了他的掌心，微微的暖意和痒意传来，轻盈温柔得像是有人轻轻地吻住了他。 他哑然一笑。 犹豫了一会儿，他轻抬了两下手指，示意那只蝴蝶离开。 蝴蝶展翅，恋恋不舍地飞向远方，追随着东升的太阳升入天空。 也许，待到下一次春暖花开的时候，它会重新飞回这里，与他再次重逢…… 他们终会重逢。《 》 203、第 203 章 病房内，哈利睁开了眼睛。 塑料质地的薄荷绿窗帘半敞着，薄雾一般朦胧的阳光流淌了进来，在白色的被褥上汇聚成一道金黄色的光河，凝固了细碎的尘埃。 身下的床铺又窄又硬，但却莫名让他觉得温暖，鼻尖不再萦绕着冰冷刺鼻的药剂味道，也再也没有醒目压抑的奥斯本标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普通而清淡的消毒水味。 密密麻麻的仪器围着他，将数不清的电极连接在他的身上，电子屏幕中浮现着他的实时心率以及各种精确的体态数据，不时传出滴答的轻响。深红色的血液正通过滴管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身体，一种绵长而清晰的灼热感沿着血管蔓延至他的全身。 在短暂而漫长的寂静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绵长的呼吸仿佛在确认这个世界真实的气息。 尔后，他抖了抖纤长的眼睫，看见一个少年正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他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撑起了身子，轻快地跟他打起了招呼：“你终于醒了，早安。” 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微微上翘的杂乱卷发上镀上了一层轻薄的光晕。 哈利定定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别开了目光，留给他一个冷淡而苍白的侧脸。 彼得自讨没趣，他挠了挠脸颊，转头看向外窗，阳光下的城市被水洗一样干净，同样清澈的日光透进他的眼底。 “为什么？”隔了一会儿，他听见哈利问道。 “你什么要救我？”哈利转过头来，闷闷地问，“给我输血的人也是你吧，普通人的血根本救不了我残破不堪的身体，这我很清楚。” 彼得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你的人生不容易，我也一样。”他笑着说，“从最初相遇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其实你这个人本性不算太坏，” 又沉默了一会儿，哈利轻声说。“看来，死心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他们久久地对视，不说一句话，也似乎不用再说什么了，他们都很清楚彼此想说的所有话。 阳光越过窗台照在彼得的脸上，他看着哈利认真地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口中的那个‘恶魔’究竟是什么吗？” 哈利死死地盯着他。 “牠是……”他尝试着开口，但是声音卡住了，涌到舌尖的话语只能变成一句无奈的冷声，“我不能告诉你。” 他一直没有跟彼得精准描述过那个可怕的敌人，只说牠是个“恶魔”。 只因那恶魔不可窥探，不可知晓，不可凝视……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根本无法告诉你。”他沉声说，“牠是世界规则的主宰，因果命脉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我们都是牠的玩物。只要牠不允许，就连牠的真名都不能存在于这个人间。” 彼得怔住了，几秒后才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杂乱的思绪在他脑子里搅动，很多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细节在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但混乱的真相就像一个幽深的漩涡，一旦被吸入进入，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深渊。 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所以……牠是冲着我来的吗？”他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问。 “现在才察觉到吗？牠的目标一直都是你呀，牠最喜欢高贵的灵魂，每次都玩弄一般恶趣味地腐化它们，再把它们纳入牠的收藏。一旦牠锁定了你，就可以随时取走你的一切。” “那格温呢？”彼得呆呆地看着哈利，觉得他所说的东西都太荒诞了，荒诞到像是一场混混沌沌的梦。 他尝试着去理解，可能想到的所有结果都只能让他越发心惊。 “格温是牠送给你的礼物。”哈利无力地低声说，“但这个礼物不是一个美好的赠礼，而是带毒的诱惑。原本她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平凡的一生，现在你接受了魔鬼的馈赠，把她拽进了你的命运，就像是答应了牠的渴求，要向牠献祭一只羔羊。”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心电仪器发出几声尖锐的警告，他的眉宇中充斥着病态的郁色，脸色苍白得如同纸片。 “所以你明白了吗？你招惹上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他反问彼得。 彼得的脸色惨白。 他还想问什么，但病房里的空气微微颤动了起来。 明亮的橙黄色光粒凭空飘了出来，迅疾地汇集成一个圆环。奇异博士从圆环里踏入了房间。 “不可窥探，不可知晓，不可凝视……那是一位超越维度领主，原初的绝对邪恶，比多玛姆还可怕的存在。”斯特兰奇叹息着说，“我说得对吗？” “斯特兰奇？”彼得恍然地抬起头。 “你可以叫我史蒂芬。”斯特兰奇皱着眉纠正了他的称呼。 望着彼得那张满是少年意气的脸，他回想起了刚刚被他送别的丹尼尔·兰德。 那位昆仑现任的守卫者虽然长着欧美人种的五官，性格却完全是个文静内敛的中国男人。 他默默帮忙修复了损毁的至尊圣所和地球屏障，并仔细地收集了遗落在城市地底的龙骨残骸。 被抽干了能量的龙骨，再也没有任何价值，但丹尼尔仍然执意要将这些损毁的龙骨带回昆仑。 “因为这是承诺啊。”丹尼尔说，“我承诺过要将失落的龙骨带回昆仑，这不仅是我身为铁拳的职责，更是我对我的伙伴和亲人许下的诺言。” 他和斯特兰奇聊起自己的家乡，说那里崇尚的君子之道，诺抵千金。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还双手抱拳，珍重地向他行了一礼。 斯特兰奇不太听得懂那些古老的东方谚语，但是丹尼尔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旺达说得对，不是所有的选择都应该遵循他制定的标准。或许身为至上尊者，他的职责是坚守地球维度的安危，但他有一群出生入死的朋友。守护他的朋友，也是他应该遵循的道义。 “我们管自己叫英雄……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必须配得上这个名字才行。”斯特兰奇说，“彼得，我不仅是守护地球的至上尊者，更是你的伙伴。我不应该那么不近人情，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叹息了一声，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帮你知晓，盯上你的那个东西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他盯着彼得的眼睛，“但是……彼得，万事万物皆有代价，魔法更是如此，你真的做好能承受一切代价的准备了吗？” 彼得握紧了拳头，半晌才缓慢地松开泛白的指节。 巨大的谜团即将被解开，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那敌人的强大，强大到不可战胜。 但为了格温，他必须面对。 “史蒂芬，我想好了。”他轻吐了一口气，“无论这代价是什么……都要看它是为何而付。” “我明白了。”斯特兰奇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他曾经想要窥视格温的梦境，灵魂都差点儿被灼烧破碎。他已经猜到那样的存在究竟是何等可怕，即便他拥有全视之神阿戈摩托的阿戈摩托之眼，但想要探寻那样的存在，他的灵魂也会被对方标记锁定。 即便如此，他也决定陪彼得任性一次。 “孩子就是麻烦。”他摇着头轻声嘟囔。 他全神贯注地伸出双手，解除了一个古老的法印，胸前的阿戈摩托之眼开始绽放出墨绿的光芒，它的外壳缓慢地张开来，显露出藏于其中的金属之眼。 “伟大的奥姝图，霍格斯，阿戈摩托……三位一体的维山帝在上……” 法师虔诚地念出法咒。 “以全视之眼之名，以拉戈锋尔七环与蒙诺普尔十二月之名，以瓦图姆乾坤之舆，以法尔特拉氤氲之气，请赐予我们这个世界的真相。” 阿戈摩托之眼迸发出璀璨的魔力之光，病房里忽然掀起剧烈的狂风。 可哈利原本模糊的声音却在狂风中愈发清晰起来。 “牠是掌管谎言的王，是统治地狱的恶魔，是喜欢利用人类的撒旦。” 火焰在风中升腾而起，愈演愈烈，几乎一瞬间就连成了层层火海，把病房里的空气变得炙热无比。 无数类似于乌鸦的生物不知从何处飞来，在狭小的房间里乱窜，扑入奔腾的烈火之中，化作黑色的漩涡。这是海妖，一种喜欢循着死亡味道而来的灵性生物，这次它们闻到了地狱的气息。 “牠就是……” 哈利掀抬眼眸，身边缠绕的光焰吞吐着火舌。 一门之隔的病房里烧着铺天盖地的烈火，焰花中成千上万海妖在嘶鸣，虚幻的黑羽就像燃尽的飞灰。 格温透过门缝，费力地偷听着房间里的对话。 那火光映在她的眼底，仿佛是神话中描述的地狱一般。 她看到哈利苍白的薄唇一张一合，比刀尖还锋利地刺进她的心，带来空洞而折磨的痛楚。 “牠就是地狱领主……墨菲斯托。” 她背过身去，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地滑落在地上。 世界漆黑一片，温热的泪水涌了出来，浸没了她双手的指缝。《 》 204、第 204 章 彼得疲惫地推开了病房的房门。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积攒已久的倦意全部从心底涌了出来，淹没了他的全身，累得他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好不容易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他却看到格温就站在路口等着他。 青白的云层低垂地移动，天光柔软而不刺眼，风徐徐地吹过，少女神情低落地垂着眸，淡金色的长发在风中起落，眼尾透着淡淡的红，像是刚刚哭过。 只有他们两个人停在路边，两两相望，行人毫无顾忌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将他们衬托得像是伫立在人群中的两座孤岛。 良久过去，格温开口问道：“你和哈利聊了些什么？” 彼得望着眼前的格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仿佛那些话是恐怖诅咒，只要说出来就会应验，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所以所有的话到了他的嘴边，最后只能变成一句轻而低哑的：“我很抱歉，格温。” 什么也不用说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格温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她微抬眼眸，对上他躲闪的眼神。 她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决，似乎已经做好了选择。 “彼得，我们分手吧。” 四周一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死寂中，格温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跟你分手。” 声音平静理智，无悲无喜，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为……为什么？”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她，脸上苍白到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隔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从人潮中传出来。 “你一定在想，你不能连我也失去了。你觉得只要远离我，我就能安全，对吗？” 她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可听着他压抑到哽咽的呼吸声，还是忍不住停顿了片刻。 阳光的碎片溅落在她的眼底，像是掉进了清浅的池水里，泛起斑斓的水光。 “我也一样。”她颤抖着轻声说。 ———— 回去之后，她又做了一个梦。 和以往的梦境一样诡异而清晰，感触真实到不可思议。 但这次的梦笼罩着浓厚而绵密的雾，光线过分的浑浊阴暗，让人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混沌，满眼都是萧条和消亡。 格温心情复杂，说不清到底是失落还是愤怒。 她慢慢地走进了浓雾里。 风大了起来，浓雾顺着她的衣褶流动，漫卷起她的裙摆。渐渐地，雾开始散了，她发现前方出现了巨大的暗影。 三座白垩色的女神像矗立在她的面前，身着柔软轻薄的宽大长裙，姿态舒展地挽着无数丝线。 格温微微皱眉，认出这三座女神像是编织命运丝线的命运三女神。 在北欧神话和希腊神话都有这三位神祇。最年长的阿特洛波斯负责检视过去的时间，切断生命之线。二姐拉切西斯拉扯丝线，决定生命之线的长短。最小的克罗托纺织生命线，掌管着未来和世人的命运。 她们平衡着世间万物的命运，每个人的命运丝线都缠绕在她们手中的命运纺锤之上，就连天父宙斯都不能违抗她们的安排。 其中管理人间命运的克罗托的神像仿佛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面容哀切。格温知道，克罗托永远只会注视着前方，这意味着人生不能回头，每个人在命运道路上只能一直向前，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不能有回头重来的机会。 高高在上的女神本该公允无私，但此刻，祂却流露出如此哀伤的神情，仿佛是在怜悯她的命运。 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神像的左眼里落了出来，滑过神明姣好美丽的脸庞，如同滴落了一滴眼泪。 却没想到那东西居然就直直地掉落在了格温的身上。 格温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那其实是一只黑色的小蜘蛛。 蜘蛛落到她的身上，一边用细长的触足拨弄她的头发，一边张着挂满绒毛的齿刃，冲她窸窣叫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尖叫起来，连连后退，差点儿腿软地跌坐到地上。 “够了，玛利亚。” 一个声音忽然从她的头顶传来。 格温缓缓抬头，看见了坐在女神像肩头的男孩。 男孩当然是理查德。 然而此刻的理查德和以往有些不同，他的身形淹没在四周萦绕的浓雾之中，稀薄透明，就连五官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玛利亚，不要再吓唬妈妈了。”理查德幽幽地叹息道，语气莫名无奈而宠溺。 闻言，那只小蜘蛛冲格温吐了吐螯齿，居然好像是对她比了一个鬼脸，然后才飞速地爬走，消失在黑暗中。 格温惊魂未定地平复好呼吸。 她曾在蛛网空间里见过很多次这只蜘蛛，可它总是在角落里不知疲倦地织网，重复而机械的动作似乎只是凭借着生存的本能。 原来这只蜘蛛也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真实活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玛利亚没有恶意，它只是有点儿生气了。”理查德显得很委屈，“毕竟你害我变成了这副模样。” 格温看见他这样，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 “居然真的奏效了。”她略带兴奋地挑了挑眉。 理查德是常理难以解释的存在，但按照哈利的说法，毫无疑问的是，理查德必定与地狱领主墨菲斯托有关。 她不允许这样的危险伤害到彼得。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和彼得的儿子，那么只要我选择离开彼得，你也无法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猜得没错吧？”她语气冰冷。 “不愧是我的妈妈，你果然和之前一样果断呢，当要作出选择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哪怕这个选择看起来无比艰难。”理查德微笑。 他摊开掌心，又缓缓回握。 “但如你所见。”他轻笑着说，“我现在还没有彻底消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格温的笑容陡然消失了。 “你可要尽快让我彻底消失才行呀。”理查德淡淡地说，“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因为‘蛛网’……”理查德也不笑了，模糊的面容开始闪烁不清。 整个世界微微颤动起来，这个梦境即将结束。 “这巨网即将破灭……”他缓缓说，“很快……很快……每一个蜘蛛侠……” 梦境里的世界熊熊燃烧，开始坍塌成虚无。男孩断断续续的声音在火海中回荡。 “所有的蜘蛛都会死！” 格温猛地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天空朦朦胧胧，没有完全亮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敲到在玻璃窗上。 窗外，彼得抬头凝望灰蒙蒙的天空，看着灰白的乌云渐渐覆盖这片城市的上空。 夏季的这段时间总是下雨。他原本以为之前那个灿烂的晴天就会是雨季的终结，然而在转瞬即逝的晴朗晨光后，萧瑟的风雨依旧笼罩住了这座城市。 这场雨或许马上就会停，又或许……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第三卷·不眠之城·完结《 》 205、第 205 章 绯红的月亮变得更红了，因为这是一个月圆之夜。 朦胧如薄纱的月光透过高耸的落地窗，照进深夜静默的黑暗。 长长的走廊幽暗寂静，男孩摸着墙壁，等待了很长的时间，才极其缓慢地向前迈出一步。 整条过道里，都轻轻地回响着他赤脚踏在硬木地板上的沉闷响动。他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墙角，来到了他父母的卧室门前。 月光穿透门缝，在地面上蜿蜒出一道细碎的浅粉色光芒，他止住脚步，久久地凝望墙上的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里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却用一张蛛网面具蒙住了脸，看不清样貌，而和他十指相扣的美丽女人笑靥如花，双眼是干净无比的蓝色，浅金色的长发和柔白的头纱共同绽放在她的身后，被光芒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张照片周围还装饰了很多新闻简报和荣誉勋章，最瞩目的报道的标题赫然写着：本十年度最浪漫的婚礼，蜘蛛侠的爱情与秩序。 男孩立在门口，探头探脑了片刻，确认父母都还在熟睡，终于接着抚摸墙壁向晚风吹来的方向寻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半敞的门，他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推开那扇门，迎接瀑布般的月光扑面而来。 寒冷的风肆意流动，绯红的圆月破开了云层，高悬在夜空的深处，散发出来的红晕愈来愈盛，就像是有一团空虚静默的火焰在月亮里熊熊燃烧。 男孩呆呆地眺望着那轮血红的圆月。 父亲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他会永远保护母亲，男孩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而男孩自己也幸运地继承了父亲神奇的能力，是一个天生的变种人。父亲说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终有一日，男孩能成为和他一样的超级英雄，男孩也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男孩盼望着那一天可以早早到来。 这座城市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如果在月圆之夜向空中的那轮红月许愿，许下的所有愿望很快就会实现。 “嗨，我想……我想许三个愿望，可以吗？”男孩望着月亮，怯怯地问道。 他的声音如同细丝一样掉落在夜风里，在一片寂静中，红月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一样，激起阵阵颤抖的火光。 就如同回应了他的请求。 男孩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他大着胆子爬上露台的护栏，坐在栏杆上晃悠起小腿，闭上了双眼。 第一个愿望，当然是希望他能早日成为和父亲一样的超级英雄，肩负起艰巨的责任，守护这座城市的安全。 第二个愿望，他希望他们一家人，还有外公外婆，梅奶奶以及本爷爷，可以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男孩认真地想着每一个愿望，在心里缓缓地默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愿望…… 他希望母亲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孩子是一个女孩，父亲同样也是这样期待着的。 到那时，他也会做一个英雄，永远保护他的妹妹，就像父亲一直做的那样。 哦，对了，父亲已经为她取好了名字。一个和他已经过世的奶奶玛丽相似的名字。 她就叫…… 玛利亚。（源自希伯来语，在英语中和玛丽等同于一个名字。） 然而，圆月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默地播撒下如同灰烬一般的清冷光辉。 红光渐渐熄灭了。 …… “你可以把这个想象成一轮月亮。” 头戴尖帽的占卜师架起了一颗水晶球。 室内的光线很暗，只有几根将熄未熄的蜡烛散发着虚弱的红光。她的脸上涂抹着蓝黄交织的油彩，眼眸是淡淡的灰蓝色，深邃而有神地盯着面前端坐的少女。 “现在，你可以摸摸这颗水晶球，把它想象成一轮月亮，仿佛自己正身处一个宁静而祥和的旷野，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这样你灵性和直觉就能承接到太古的意志之中……”占卜师嗓音低哑地引导说，“你要用心去感受那股冥冥中的气息。” “好……好的，我明白了？” 格温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唾液。 她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颗水晶球，光滑的表面划过她的指尖，激起冰冷的触感。 不管是灵性还是气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在心里无声地嘀咕着。 她微微侧目，就瞥见好友杰西卡·坎贝尔正紧紧地瞪着她，只好收起不小心流露出的那几分敷衍，重新正襟危坐。 “现在，借着你刚才感受到的那股隐秘气息，问出你想占卜的问题。” 格温眼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顶着一旁杰西卡炽热紧锁的目光，生无可恋地坦白道：“我想占卜我的……好吧，前段时间，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我想问一下我未来的情感会怎样发展。” 占卜师点了点头，伸手将桌上所有分散的塔罗牌拢在了一起，堆叠整齐，推到了她的面前：“接下来，由你来洗牌，切牌。” “什么？要我来洗？”格温下意识地反问。 “这是当然的，因为你才是发问者，塔罗也只会回答你的问题，自然必须由你亲自抽出代表你命运的那三张牌，我能做的只是帮你解读出每张牌的含义。”占卜师高深莫测地说。 “好吧。”格温愣了一会儿，只好在占仆师的指导下洗牌，切牌。 塔罗牌是一种古老的占卜工具，它的起源有着很多神秘的传说，相传它是古埃及掌握智慧和魔法的月神发明出来，专门用来传递天生旨意的启示之术。千百年来人们对塔罗牌占卜的准确度深信不疑，她的好朋友杰西卡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不是很相信这些神秘而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更相信科学，即便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魔法的存在。 碍于杰西卡的压力，她也只能一一照做，被迫进行这些占卜之前繁琐的准备工作。 “好了。”她将洗好的塔罗牌放回了桌子上。 占卜师满意地点了下头，她拿过那叠牌，单手一抹，熟练地展开牌堆。 “接下来，你可以随意地抽出三张你想要的牌。” 格温从展开的牌堆里轻轻地移出了三张牌，推到了占卜师眼前。 占卜师双手交握在一起，认真地凝视了一会儿三张牌的背面，才缓缓翻开了第一张牌。 牌面出现的那一瞬间，占卜师明显怔了一下，眉尖紧蹙。 那张塔罗牌绘制了一座高耸的灰塔，塔被闪电无情地劈中，正熊熊燃烧着，两个人从塔上跌落，神情惊恐。 最关键的是，这张牌是倒立着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占仆师才轻声念出这张牌的牌名：“逆位，高塔。（thetower) “该死，这可是塔罗牌中最差的一张牌。”杰西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占卜师盯着牌面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望向格温，幽幽地开口：“高塔意味着崩塌。” “你将会面临一场灾难的变化，甚至是逼近死亡的天灾人祸般的威胁，你的这段感情几乎要走到尽头了。” 闻言，格温猛地僵住，也许是被精准戳中了一些内心最难以接受的联想，她差点儿控制不住地想要即刻起身离开这个地方。 “很抱歉，我想问的是未来，不是过去。”她压抑着恼怒，沉声说，“我的意思是，我早就和他分手了。” “没错，已经结束的一段感情将来还会怎么巨变？”杰西卡也吐槽道。 “因为这是一张逆位牌，意味着你一直在拒绝抽离这段感情，逃避现实，其实你并不想和他分手，对吗？”占卜师定定地望着格温，“你和他之间没有迎来真正的结束，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变陡然降临，到那时才会是一切的终结。” 格温彻底愣住了，她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虽然这张牌的寓意并不美好，但它不代表你以后遭遇的都是坏事，崩塌的同时也伴随着新生，说不定在破坏之后，你会迎来一个光明的改变。”占卜师安慰她说。 紧接着，她伸手翻开了第二张牌。 一个巨大的车轮占据着卡面，车轮的周遭分别盘踞着手持斩断时间之剑的人面狮身兽斯芬克斯，掌握生死轮回的狼头神明阿努比斯，以及一条向下沉沦的蛇。卡面的四角还分布着对应风土水火四元素的圣兽。 那轮转动的车轮代表了命运。 这次，占卜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神色充满了不解和困惑。 “命运之轮。（wheeloffortune）”占卜师吐出一口气。 她的手不安地交叠了好半晌，才开口解牌，声音也越发低哑。 “你与他之间的相恋似乎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命运捉弄，当命运之轮缓缓转动之时，宿命的洪流将会滚滚而来。” 占卜师定定地看着格温，不安的烛光跳进水晶球，被反复折射后散出暗红的光亮，仿佛一轮绯色的圆月照亮了她的脸庞。 “你只能接受你的命运，因为命中注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她轻声说。《 》 206、第 206 章 秋天，是一个万物皆亡的季节。 秋风以最快速度剥离掉植物富有生机的翠绿外衣，短短几日间，纽约市就从湿热炎炎的夏日迈入了萧索的秋季。 金黄色的阳光就像融化的松脂一样，每一束都迸发出了极度明媚的璀璨，却没有了往日炙热的温度，透过咖啡馆的窗户玻璃，落在身上呈现出一种稀薄而微弱的温暖余热。 格温紧紧捏着一张塔罗牌，呆呆地望着那张牌的牌面发呆，任由桌上的热咖啡热气摇曳。 死神牌。 这是她抽出的三张牌中的最后那张牌。 骷髅骑士身披铠甲，骑着纯净的白马而来。国王倒在了马蹄之下，被毫不留情地践踏，主教也畏惧地抛下了权杖，双手合十向死亡低头，无论何人都无法抗拒他带来的死亡。 看到牌面的那一刹那，她出奇地平静。 静默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那个占卜师：“这是死亡的意思吗？” “我命中注定的未来，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厄运，会是死亡吗？”她问，“也就是说……我一定会遭遇死亡威胁？”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占卜师摇了摇头。 “死亡牌的含义有很多，并不只有死亡。”占卜师回答她，“它最主要的牌意其实是结束。” “结束？”她重复了一遍，茫然地思考着这个词汇。 “万物皆可消亡，就连本该注定的命运也是一样。”占卜师轻微地蹙着眉，样子有些困惑和为难，“死神会带走所有的过往，让一切都回归最初的洁白，亦能使之重生。” 她的眼底的光亮明灭了一下，但很快又调萎了下去，最后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启示听起来不算好，也不算坏？” “没错，这张牌的好坏取决于你的选择。”占卜师指了指牌，又指向她，“牌意在生与死之间循环，它揭示了你最难以捉摸的未来。死神本身值得畏惧，如何直面消亡，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迎接新生，都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 她愣愣地看着那张死神牌，良久后，伸手摸了上去。 牌面光滑冰冷，一些真实而刻骨的濒死记忆从牌里的骷髅里蔓延出来，瞬间带来宛如深渊的恐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塔罗牌的边缘摩挲，开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骨节紧绷成苍白的颜色。 直到……她终于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格温……格温！” 格温惊醒了过来，视线和思绪才从塔罗牌上抽离，回过神儿来就看到杰西卡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格温，你还好吗？你看起来特别魂不守舍的样子。”杰西卡抬手晃了晃她的双眼。 格温默了默，将那张塔罗牌随手塞进了包里，脸上没有表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变化：“我没事。” “不用相信刚才那个神棍的话，我也只是听别人说塔罗占卜很灵验，就拉你过去试试而已，没想到现在这些无良神棍为了赚钱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杰西卡安慰她，“什么命中注定的死亡威胁……这些东西一听就是唬人的把戏，她下一步的套路肯定就是忽悠我们买一些护身符或者驱魔道具之类的东西，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术。” “我明白。”格温微微垂下眼帘。 她尽可能地在杰西卡的面前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手指却忍不住一直沿着咖啡杯的杯柄不安地摩擦着。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咖啡店。 街道上人来人往，繁华的店铺林立，不远处矗立着喷泉广场，渐起渐落的水柱盈满了温柔明亮的金色光线。 路过喷泉的时候，鸟鸣声夹着冷风擦过她的耳际，她仰头望去，望见阵阵飞鸟的剪影透过纷飞的落叶，每一片都被烙印上了生机耗尽的枯黄。 杰西卡还对刚才的塔罗占卜念念不忘：“格温，要不我们重新找个占卜师算算，我听说在格林威治区的布利克大街有很不错的大师，应该比我们今天算的这个灵验。” 格温没有立刻回答。 天上传来鸟翅飞腾的声响，噗呲一声，余音在风中如同涟漪一般荡漾。 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站定在街心。 “不用了，杰西卡。”她微笑着说，“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不需要任何占卜了，我已经决定好以后该做的事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我打算去伦敦读大学。” 杰西卡惊愕地看着她：“什么？伦敦？英国？你准备离开美利坚了？” “嗯……其实我很早开始就在准备牛津大学的申请了。就在前不久，我终于收到了他们发来的面试通知。” “我的老天，格温。你居然打算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留学，凭你的成绩，申请麻省理工学院都不是问题。”杰西卡惋惜地感叹。 “不必担心，我的伯父和伯母就在伦敦定居，到时候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格温的声音在努力调整后听起来依旧带着些许沙哑的晦涩，但她的神色保持了平静，“我应该会在英国长久地居住下去。” 杰西卡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要再劝她回心转意，但格温没有给她任何劝阻的机会。 “我想离开纽约市。”她平静地说，沉下的声音带着某种坚定的韧劲。 空气里似乎传来了极轻微的动静，错觉一般，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仰头望向远处静默的楼宇。 “所以……你听明白了，彼得？”她低声呢喃道。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可以算是几不可闻，然而这些轻飘飘的音节还是一点点地坠进了风里，清晰地落入了彼得的耳朵里。 彼得慌忙躲进大厦顶楼的遮蔽区域。 “不不不……格温就要去英国了……她要走了！彻底地离开我！我会永远失去她！”他烦躁地扯下面具，抓狂地欺负那一头本就乱七八糟的卷发，“我不能让格温离开我……我做不到。” 格温或许还不知道，和她分手的那一刻，他的感受……就像是生命在躯体里被硬生生地抽走了一样。 对现在的他来说，她比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要重要。 但是……他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格温呢？她的一切厄运都是他带给她的。 想到这里，他却再一次沉默了，一动不动地蹲在楼顶的边缘，仿佛被定格一样，连呼吸都几乎消失不见。 又一次，他除了怨恨蜘蛛侠的宿命之外，无能为力。 “蜘蛛侠，你简直毁了我整个人生！你剥夺了我陪伴我最心爱的女孩的权利！你给我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烦恼，忧愁和悲伤！”他攥紧了面具，恶狠狠地咒骂自己。 可发泄了一通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将面具戴回了头上。 “我怨恨蜘蛛侠的模样，看看jjj，还有拥护那个大嘴巴的人们……他们总是对我的能力指指点点，真是一群笨蛋们！他们不知道自己和我相比有多么幸福，没有人能了解我面具下的苦衷以及我的力量引来的烦恼。”他自嘲地说，“但我永远都摆脱不了蜘蛛侠，因为这副面具和我已经融为一体了，我就是蜘蛛侠，彼得·帕克只能是蜘蛛侠。” 说完，他瞬间醒悟了过来。 “不行，我不能再继续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了。我还要巡逻，我得行动起来，跑得远远的，高高的，找点儿正经事情做，抓上一些坏人。”他抬手拉住蛛丝，跳进了风里，“只要能让我分心的！能让我累到无暇顾及任何事情……让我不要再想到格温就行。” 今天的纽约市很平静，平静到让他心烦意乱。 一切都很好。 一切都好得很。 每次在他很想发泄一下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坏人出现，可每次他心情还不错的时候，这些坏人就一个接着一个冒出头来了，排着队等着打爆他，毁掉他的生活。 于是，他在城市无所事事地游荡了好半天，直到天色渐渐暗淡，街区一个接一个地亮起霓虹灯光。 霓虹灯牌在夜色里闪烁着潮水般的荧光，斑斓的色彩交汇在一起，映在他的眼底，竟变成了一位少女的容颜。 金色的长发和光色融为一体，和她温柔的笑容一样，绽开光芒四射的美丽，瞩目到让人没有办法不去第一眼注意。 他不可思议地眨了眨双眼。 那张笑脸却像幻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他的错觉。 “该死，我真是没用。”他烦躁地刹住手中的丝线，“看来我再晃荡多久也不会见效的。我怎么也做不到……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把格温放在脑后。为什么就不能出现一个坏人让我暂时分心一下呢？” 那一刻，他的愿望终于得到了一次应验。 就在他准备结束巡逻回家的时候，他听见了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彼得？” 仿佛命运对他的呼唤。 他呆愣在黑夜里。 因为那个人和他一样，正攀附在墙上。《 》 207、第 207 章 黑沉的夜色下，微凉的湿意黏连着空气，绚烂的霓虹化成一片片聚浮的光海，将寂静的高空包围成孤岛。 那个人陡然出现在他的视线的中央。 不是他熟识的任何一个人，不是他最亲近的哥哥或者其他平行宇宙的蜘蛛侠，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一个老人。 他满头银发，但身姿看起来挺拔健朗，看不出多少老态，岁月在他的面庞上留下了深刻的沟壑，好似刚硬的勋章。 彼得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个老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到他的身边，按照他蜘蛛感应的敏锐程度，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甚至老人叫出了彼得这个名字，这意味着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个秘密足以彻底毁掉他的生活。 不仅如此，最让他在意的是……那个老人正和他一样，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姿势，悬空地贴在高墙的外侧。 就像爬墙的蜘蛛一样。 彼得瞬间绷直了身子，惊愕和戒备让他的肾上腺素顷刻飙升，紧拽蛛丝的双手都似乎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 “彼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老人忽然微笑着主动开口了，“嗯……就比如，我究竟是什么人，会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呢？” 彼得僵硬了片刻。 奔驰的车流如流星一般在脚下不断划过，嘈杂的车鸣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他的耳膜，撕扯他的神经和思维。 老人的眼神异常沉肃，他苍老但锐利的目光钉在他的身上，让寒意从他的背脊深处涌现出来，全身的肌肉更加紧绷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整理好思绪，老人略略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不再严肃，反而格外的欢快和善。 “稍等，让我们边走边聊吧，我不太喜欢这么严肃的对话方式。”他朝彼得勾了勾手指，然后转过身，轻盈敏捷地跳上高楼的顶端。 只来得及犹豫短短一秒，彼得决定跟上去。 他不能让这个奇怪的老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跑掉，只能暂时压下心里所有翻涌的复杂情绪，不动声色地……找出老人的目的。 但想来也奇怪，尽管在他听到老人念出他真实姓名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像是如坠冰窟，内脏都缩成了冷冰冰的一团，可他却并未在这个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恶意，而是一种亲切而温和的微妙熟悉感。 彼得追随在老人的身后，在纽约的钢铁丛林里跳跃。 老人的年纪看上去很大了，但行动速度却异常迅速，快到难以置信，他也必须要打起精神才能跟上老人的脚步。 熟悉的城市夜景飞快地消逝在他的脚下，化成模糊不堪的纷乱光影，秋夜的晚风在超高速的作用下变得冰冷刺骨。 他难以忍受这莫名又压抑的沉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也很想问你同样的问题。”老人只是微笑着，没来由地说道。 彼得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停顿了片刻，才有些羞恼地质问：“你刚刚不是叫了我的名字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你的真名叫彼得·帕克。”老人轻慢的声音滑进彼得的耳朵里，“但那个名字并不能代表全部的你，毕竟你还有一张面具，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彼得瞪大双眼，差点儿脚下踩空跌下去。 他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同时慌张地朝四处张望了好几下：“嘘！能不能别把我的名字那么大声地说出来，那可是我的隐私。” “对哦，抱歉了。”老人抓了抓银白的乱发，极不走心地致歉说，“这还是你的秘密身份什么的，我都忘记有这回事了。” 彼得再也忍耐不住了，提高了音量，语气也变得很冲：“所以你到底是谁？” 没想到这次，老人爽快地回答了他：“我叫以西结·西姆斯。” 他泰然自若地在屋檐的尖端停住，望住身后的彼得。 “好了，既然我如实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也要回答我一些问题。”以西结反客为主，却又好意提醒了彼得，“小心，你的脚下有个生锈的钉子。” 尽管以西结的态度还是让彼得觉得莫名其妙，但那句善意的提示总算让他凌乱的心情稍微安定了几分。 “那……好吧。”他停在了邻近的屋檐边角，妥协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俗话说‘危险就如同给小孩子一把上了膛的枪’？”以西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不是因为小孩子的本性有多么邪恶，又或是因为孩子的内心有什么伤天害理的想法，而是因为孩子无法理解他手中掌握的力量有多大。” “你也一样。”以西结说。 “我？”彼得有些狐疑，“可我觉得，我理解自己掌握着强大的力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所以我才选择成为蜘蛛侠。” “现在我认真问你一个问题，彼……呃，蜘蛛侠，你觉得你是怎么得到你的神奇力量的？” 一个毫无意义的奇怪问题。 彼得又有些生气了。 这个怪人明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样的问题和故意戏弄他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转念一想，一旦他惹恼对方，对方掌握的秘密对他造成的破坏不可限量，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也只能暂时先顺着对方，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耐着性子：“我能得到超能力，是因为我被一只辐射蜘蛛咬了。” “啊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也难怪你只会这样使用你的能力。”以西结不屑的哼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好了。” 彼得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听着，我已经受够了，我明明说的是实话——” “别慌呀。”以西结打断了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知道你没撒谎，你只是不明白，所以我接下来的问题才是关键，我想你会喜欢的，相信我。” 彼得从来没想过会喜欢这样奇怪的问题，一时愣在原地。 以西结摊开双手。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接下来我要给你的刺激对你来说绝对是空前绝后的，所以你要仔细听好了。”他微笑着凝视彼得，“当初……咬伤你的那只辐射蜘蛛，你有解剖过它吗？在那之后，你还见过那只蜘蛛吗？” “没有，那之后它好像就被压烂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彼得克制住烦躁，用开玩笑的语气揶揄他，“难道我会是在打开一个饼干盒后就发现了这套制服和我的能力吗？显然不能。我的超能力就是在被那只蜘蛛咬了之后出现的。” “年轻人，你还是没有明白重点。”以西结挑了下眉。 “获得知识要分为三个步骤，第一个是我们认为的，第二个是我们所知道的，以及最后一步……我们所能证明的。”他问，“你认为你获得能力是因为一只辐射蜘蛛咬了你，也许你还确信你知道的就是事实，但你真的能证明这一点吗？” 彼得一时被他问住了。 这似乎变成了哲学问题。 “诚实来讲，我确实不能证明。”他怔怔地说。 以西结满意地点了下头。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问你一些确切的问题。”他接着问，“是辐射让那只蜘蛛赋予了你这些能力？还是那只蜘蛛在被辐射杀死之前就想要给你能力？是哪种情况呢？赋予你能力到底是辐射还是蜘蛛？究竟哪个在先呢？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彼得被问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回道：“我……我不知道。” 这些问题像是一记又一记的重拳，击中了他。 他从未思考过这些东西，可当他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莫名产生了一种正在接近某个真相的感觉，吸引他继续探究下去。 ——“你以为你能成为蜘蛛侠，拥有蜘蛛的能力，只是因为被蜘蛛咬过之后的基因变异，但很可能不仅如此。”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斯特兰奇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他并不知道奇异博士这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现在，这个真相似乎自己找上了门来，离他咫尺之遥。 他忽地明白了。 这个自称以西结·西姆斯的奇怪老人有着类似蜘蛛的力量，而且还知道他的真名。 他比他更清楚他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沉默了许久，他抬头问道：“莫非你知道蜘蛛力量的秘密？” 以西结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面色缓和了许多。 “很好，看来你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一些内幕了。”他赞许地望着彼得，“你知道自己的能力不仅仅只是爬墙那么简单，我说得对吗？” “接下来我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很荒谬，但我还是建议你能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能力，还有你的生平，甚至是你的未来，而你马上就要身处危险之中了，我拥有的信息能帮助你渡过难关。” “你是蜘蛛与人类之间的桥梁。”他说，“你拥有的是……蜘蛛图腾的力量。”《 》 208、第 208 章 蜘蛛的命运犹如一幅一次又一次重复编织着同样图案的画卷。 不管以何种方式织绘，所有的织线总会奇特地交织在一起，在同一张网中汇集。 因为拉动线头的是…… “图腾？”彼得愣了一下。 这个陌生的词汇超越了他对世界的认知，虽然斯特兰奇早就怀疑蜘蛛侠力量的源泉可能神秘而强大，是某种堪比位面之主或是古神的存在，他也曾见识过与他相关的人和他之间的奇异连接，但一直以来他都更相信科学能够解释他能力的来源，起码他基因变异那部分是因为被辐射的蜘蛛改变了他的dna。 “图腾是一种源自神明的特殊力量，它的来历可以回溯到时间之初，从蛮荒时代一直流传到现在，就像种群记忆那样与我们同在。”以西结颔首说。 他看出彼得并不完全信任这个说法，于是更加详细地解释起图腾的来历：“举一些简单的例子好了。在不同古老文明中，人们往往都会崇拜动物，并把这些动物作为符号记录下来，将它们奉为神明的化身，比如埃及人崇拜狮子，建造狮身人面像，萨满的巫师祭祀时会佩戴狼头面具，圣经之中记载能言的蛇诱惑了夏娃，赋予了她代表欲望的果实……尽管这些故事各不相同，不同种族的人们戴上各式的面具，立起不同的雕像，念诵各异的祷文，但无一例外的是，动物在传说故事中都具有神奇的力量。这些动物就是图腾。” “事实上，那些传说大多都是真实的，人类对图腾的崇拜其实都是出于同一个隐秘的记忆。那是关于曾经世界新生之时，伟大而奇妙的力量在大地上行走的记忆。在远古时代，人类曾与其他物种联结在一起，与动物同行，并拥有过它们的一部分力量。” 以西结稍微站直了身子，仿佛一个老师一样，迎着彼得的注视，轻声讲解着一段教科书上不曾书写的历史。 “人类崇敬动物图腾的行为几乎是刻在我们血脉中的本能，因为人类品尝过图腾的力量，那种美妙的记忆随着传说流传到现在。很多人都试图通过古老的习俗重现那种力量，但很遗憾，时至今日，不是所有人都能触碰到图腾的力量。在漫长的岁月中，大多数图腾的传承已经遗失了，只有少部分还留存了下来，一个名叫瓦坎达的地方还保留着黑豹的图腾力量。” “而蜘蛛图腾的传承是特殊的，不需要依靠那些繁琐的继承仪式，凝聚蜘蛛之力的巨网会直接将图腾的力量赋予给它选中的命定之人。” “所以你是真货，彼得。你是货真价实的图腾拥有者，你就是被‘蛛网’选中的人。”看着紧盯着自己的彼得，以西结缓缓地说，“你获得蜘蛛力量不是意外，也不是依靠辐射变异。那只咬向你的蜘蛛是在命运的指引下，自愿使自己的能力转移到你身上的。” “嗯……听起来很……玄妙。”彼得思考了很久，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只有委婉地这样说。 据他所知，瓦坎达的强大并非是依仗图腾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们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稀有的金属“振金”，拥有了地球上最先进的科技。以西结的说法和他所知的截然不同，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说得我的能力好像很厉害一样，我是说难道除了爬墙之外，我还能跟蜘蛛对话什么的吗？”他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他将以西结的这番话咀嚼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荒谬到难以置信。 他用余光瞥见离他脚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只小蜘蛛刚颤颤巍巍地从墙缝中爬了出来。他蹲下身，凑近那只蜘蛛，轻声开口：“你好，那个……你最近还好吗？今天吃到了好吃的苍蝇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受到惊吓的小蜘蛛就垫着触足，飞快地爬远了。 见状，彼得没有表露丝毫的失望，反而有种早有预料的得意。 他仰起头，朝以西结摊了摊手：“你看吧，完全没反应。” “它当然不会回应你，毕竟普通的蜘蛛只是白痴而已，而且蜘蛛图腾的力量可不是让你与普通的蜘蛛沟通。”以西结的面色抽动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果然对蜘蛛图腾的力量还不够了解，蜘蛛图腾的力量可不是你以为的这些小打小闹的功能。” “凝聚蜘蛛之力的巨网即是蜘蛛的‘蛛网’，而所有被‘蛛网’选中的图腾拥有者，也就是你们蜘蛛侠……则是‘蜘蛛’。”以西结说，“每一个‘蜘蛛’的生命与命运，连同你们所在的每个宇宙的兴亡都能变成编织‘蛛网’的丝线，不断交缠，织就着每一个宇宙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彼得咂吧了几下舌头，不以为意地问：“好吧，就当我是‘蜘蛛’好了，那你又是什么情况呢？你也是被选中的‘蜘蛛’吗？你是怎么得到……能力的？” 以西结顿了一下，摇头说：“我不算是‘蜘蛛’，我的道路……和你不太一样。我并不像你那样纯粹，尽管我也是被网选中的人，但我应该只算是……‘蛛网’的眷属。” “好吧，我懂了，原来图腾拥有者里面还有鄙视链的存在。”彼得扶着下巴打趣说，“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专程来找我，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他微微侧目，俯视脚下繁华的车水马龙，瞬间觉得那才是他心中的真实。 “我对自己的现状非常满意，作为一名蒙面义警，成为纽约市民的友好邻居，每天搀扶老奶奶过马路，教训一下想不开的小贼，帮小朋友找回他们丢失的玩具，偶尔拯救一下世界……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强大的图腾力量……这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 话音一出，以西结也沉默了下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在无声地对视，直到以西结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惆怅叹息。 “不管你想不想拥有这股力量，既然你已经被‘蛛网’选中了，就必须承担某种黑暗的，无比致命之物的威胁……来自图腾宿敌的威胁。”以西结说，“这是你躲不掉的宿命。” “宿命？”彼得的心脏狠狠一跳。 “这个世界是建立在各种制约和均衡之上的。生与死，善与恶……猎人与猎物。这是宇宙中一条恒定不变的平衡法则，就像将一种鸟的生存环境中某种特定的昆虫去掉，让这种鸟唯一的食物消失，这种鸟就会灭亡。”以西结凝视着彼得脸上的蛛网面具，以及他胸前那道鲜明的蜘蛛标志，沉声说，“图腾也是一样，宇宙中既然存在这种神奇的力量，就一定会有其他的力量以它们为食，以它们的继承者为食。” “以……你这样的人为食。” 以西结垂下眼眸，眼底彻底沉淀成阴郁的墨色。 “这才是我来找你的根本目的。”他低声说。 “以我……为食？”彼得有点儿困难地重复道。 黑暗的夜色在他们中间铺就，狂风一刻都没有停歇地穿梭而过。 “我长话短说好了，一场针对蜘蛛之网的图腾战争就要打响了，蜘蛛的天敌会撕碎所有的蜘蛛侠，无数的蜘蛛图腾已经逝去，如果我们没能打赢这场战争，蜘蛛的巨网就会彻底破灭，到时候所有的‘蜘蛛’都会死亡。”以西结说，“为了应对这场战争，‘蛛网’才指引我来到了这里。我来到这个编号199999的宇宙是为了一个更重要的使命。” 停顿了一秒，以西结才苦笑着继续：“我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寻找‘新娘’图腾。” “‘新娘’又是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找到她？”彼得滚动喉咙。 当他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被一股巨大的不安支配了全身，心脏如垂死挣扎般地疯狂鼓动，沉重的声响敲击在他的耳侧，几乎要震裂耳膜。 从倒霉透顶的人生中得到的领悟，让他隐约意识到今夜与以西结的相遇会成为他接下来厄运的开端。 “你很重要，彼得，每一个‘蜘蛛’都是‘蛛网’重要的一部分。但有三个特殊的图腾是更为重要的存在。”以西结说，“这三个特殊图腾分别是‘新娘’，‘后裔’，以及‘他物’。” “‘新娘’，与你关系最亲密的纯洁少女，拥有编织和连接蛛丝的力量。‘后裔’代表了图腾延续的火种，是继承了蜘蛛力量的蜘蛛的后代。‘他物’则是蜘蛛的镜像，原本不该存活之物，积蓄了蛛网的暗面。” “这三个图腾关系到了‘蛛网’的根本，绝对不能让他们落入蜘蛛天敌的手里。” 辽阔的远风汹涌地卷起以西结的银发，洪流已然降临，命运的丝线开始交缠汇聚。 “‘新娘’的位置似乎已经有了人选，我必须赶在天敌来临之前，找到那位‘新娘’。”以西结一字一顿地说，“她就在这个宇宙。”《 》 209、第 209 章 彼得的脑海中传来细小的一声嗡鸣。 新娘……什么是新娘？ 城市街道的喧嚣和高空的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却已然听不真切了，脑中那点儿细小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他的整个脑海。 “我知道我今晚对你说的这些事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这并不是第一次蛛网战争的爆发，蜘蛛和天敌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太久，跨越了无数宇宙和无尽的岁月。我们已经积累了很多对付他们的经验。”他看起来就像一座凝固的雕塑一样，以西结吊了吊嘴角，试图用轻快的语气抚慰他，“只要那三个特殊的图腾还在网的掌控之中，‘蛛网’就不可能天敌被毁灭，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新诞生的‘新娘’就在这个宇宙，就只需要找到你所在这个世界的蛛丝，保障她的安全就可以了。按照以往的惯例，辛迪一直都会是‘蛛网’选中的‘新娘’。” 混沌的思绪稍微收拢了回来，彼得却觉得更加迷惑了。 “蛛丝？”他皱起眉头。 “没错，这是一个超级英雄的称号，就和你给自己取名蜘蛛侠一样。她的真名叫辛迪·沐恩，在无数平行宇宙中，她和你是高中同学，在你被辐射蜘蛛咬中的那个科学展览中，那只辐射蜘蛛在咬伤你的片刻之后，就叮咬了她。”以西结点点头，“自那之后，她和你就拥有了相似蜘蛛的能力，而且因为被同一只蜘蛛叮咬，你们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亲密联系，所以她才总是被‘蛛网’选中成为‘新娘’。” 彼得恍恍惚惚地听着，直到最后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奇怪的地方。 “等等，我确实认识一个名叫辛迪·沐恩的女生，她也确实是我高中的同学，她是个韩裔，没错吧？”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是据我所知，她可没有被那只辐射蜘蛛咬过，也不可能被咬中。” 听到彼得的话后，以西结的眼神瞬间泛起了波澜，冷光汇聚在他的眼底，几乎凝结那样锐利。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认识的辛迪不会被咬，你被辐射蜘蛛咬中的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我被辐射蜘蛛咬中脖子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我忍不住惨叫了一声。而我身旁的内德被我吓了一跳，他不小心把那只蜘蛛踩死了。”彼得仔细地回忆说，“我很确定那只蜘蛛已经死透了，它被内德一脚踩成了一张蜘蛛肉饼。我俩怕被工作人员发现后责骂，还偷偷把那只不幸遇难的蜘蛛的遗体捡起来，用纸巾包好，扔进了垃圾桶。” 以西结抿住了双唇，用力到唇边都开始发白。 “所以你的意思说，命运在那时产生了歧路，这个平行世界的辛迪·沐恩没能变成蛛丝……”他缓缓地反问，“那这个宇宙的‘新娘’又会是谁？” “不管她是谁，肯定都是一道特别的美味佳肴。” 似乎有什么声音飘进了城市的夜风里。 彼得茫然地转过头。 夜黑得就如同一场噩梦，厚重的铅云在地平线的边缘堆积，他看到有个人从黑暗中走来，像个无声的幽灵。 他穿着一身古怪的如同戏剧人物一般的西装礼服，状若雨燕的礼装拖尾，和他长到腰际的披散黑发一起随风飘动，一双眼眸是鲜红的颜色，就像浸润了鲜血，占满了原始的强烈杀意。 风声吞没了其他的声音，四周忽然变得死寂，安静到了极点。但他的蜘蛛感应却发疯一样发作起来，超越了以往所有的警示。 彻骨的疼痛席卷他的头皮，撕心裂肺地在他耳边大叫着……躲起来…… 快躲起来——！ 彼得终于承认，以西结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一个来自其他维度的入侵，某种以蜘蛛侠为食的怪物正在狩猎，而现在，他所在维度的门扉已经被强行打开。 他的天敌来了……携着死亡一起，向他而来了。 “死亡已经冲你而来了，彼得。”以西结哑声说。 “永远都是这样的展开，彼得·帕克。”那人主动开口，“我知道你现在正好奇什么，毕竟我们的相遇已经在无数个宇宙里重复了无数遍。” 然后，那人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犀利如刀锋，温度冷到了骨子里。 “我是魔伦，万物的‘继承者’之一，给你的故事画上句号的人。”他笑着说。 彼得强忍着发麻的头皮，强迫自己勇敢地面对对方的眼睛，面对对方那审视食物一样贪婪而迫切的眼神。 “听着，老兄，我和很多神经病战斗过，比如外星紫薯，大蜥蜴，八爪章鱼，鱼缸头……等等。他们每一个都凶穷极恶，但是你是第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说要杀了我的人。你对我的杀心如此强烈，是因为对我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自称魔伦的怪人闻言，轻笑地说：“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杀意，毕竟换作是你，你会对你的食物产生多余的敌意吗？” 他的语气轻巧得像是在探讨怎么样切一块蛋糕。 彼得彻底闭嘴了。 破天荒的，他的嘴皮子一动也不敢动，说不出任何话来缓解紧张的气氛。 因为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好笑。 魔伦开始从容地朝彼得迈开步伐。 他既没有继续跟彼得废话，他不叫喊，不咆哮，不炫耀，不自大，不威胁，不嘲讽……他甚至没有展露出任何特别的能力，既没有机械触手，也没有机械飞翼。 他只是泰然自若地走了过来，就轻易地扼住了彼得的脖颈。 彼得瞪大了眼睛。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魔伦高大的身影就穹牢一般困住了他。 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只是一股无法言喻的无形力量压迫在他的身上，锁住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连一个普通人类都不如。这是一种他无法反抗的绝对克制，无论怎么挣扎战栗都逃脱不掉。 魔伦咧嘴笑了，露出了类似吸血鬼的尖锐利齿。 彼得的瞳孔无力地放大。 濒死的窒息越来越强烈，四肢的感知渐次消失，意识逐步剥离脑海，濒临死亡的绝望快要没过他的头顶。 就在这时，他再一次听到了以西结的声音。 “我来拖住魔伦，你快逃！” 沧桑的老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了他们的天敌，给了对方重重一拳。 那一瞬间，就连魔伦都震惊了。 魔伦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揍翻在地，但很快就摇头晃脑地爬了起来，只是脸上擦破了点儿皮。 他舔了舔嘴角，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以西结，嘴角扬起残忍地笑意：“有意思，你不是纯粹的图腾，和他不一样。不过也算是能吃，任何食物不应该被浪费。” 他猛地抓住了以西结，一口咬住了以西结的咽喉，精准刺进了以西结的颈部动脉。 以西结的本就干瘪的皮肤迅速地灰败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皮下的肌理组织都抽走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彼得大喊：“彼得！‘蛛网’的提示不会出错，网已经在你的宇宙里选出了一位‘新娘’！你必须要找到她！”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彼得爬了起来，尽管他很想救下以西结，但理智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全力按照以西结说的去做。 “我该怎么找到她？！” “你是最接近蜘蛛图腾之源的人！也是被‘蛛网’选择最多的人！你被选中变成蜘蛛侠的宇宙占了绝大多数！这三个特殊图腾的诞生也一定和你密切相关！”以西结嘶哑地说，“一个与你关系最亲密的纯洁少女！她一定就是你的‘新娘’！” 很快，以西结就彻底不动了，他毫无生气地倒在了地上，丝丝缕缕的血液从他雪白的衣领下渗了出来，蜿蜒地流淌。 “以西结！不！！！” 彼得痛苦地嘶吼。 以西结为他争取到了逃脱的时间，他得以抓住机会，逃离这场杀局。他不敢停，只是向着某个方向穿梭奔逃，在转过不知道多少个弯道后，他失魂落魄地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了头，看到了一扇近在咫尺的窗户。 窗户里亮着光，暖黄的灯光映出了一张魂牵梦绕的面孔。 那一刻，连他自己都陡然愣住了，呆立了半晌后，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以西结说他最接近图腾之源，让他去寻找一位与他关系最亲密的蜘蛛新娘，但说真的，他一直没有完全相信以西结的言论。他却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做出了选择，尽管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一切也许是真的，也许也不是。以西结忽然来到他的身边，将危险的消息带给他，他突然开始战斗，又突兀地死去。这个混乱的夜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一切都太快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来接受这一切。 但直到少女面容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他才忽然明白一件事，一件他今晚唯一确信的事…… 他想见她。 他明知道这样做等于亲自把极端的危险带到了她的身边，将她再一次拉进他致命的命运之网里，却只是因为他想见她。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这意味着…… 他是自私的。《 》 210、第 210 章 牛津大学的面试通知正静静地躺在邮箱里。 格温有些头疼地微微滑动鼠标，沉思该如何回复那封对她而来极为关键的邮件。 面试就定在三天之后，在那之前她必须尽快做好决定。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和彼得分手的举措很有效，那些关于蜘蛛侠的诡异梦魇不再纠缠她，她也再也没有见过理查德。 但看着屏幕里的邮件，她皱起眉头，迟迟无法用鼠标按动回复键。 右下角的弹窗跳出了一条标题被加粗标红的新闻帖子，她拨动鼠标的手顿了顿。 【害虫的溃败？！蜘蛛侠仓皇逃窜！】 缩小的图片昏暗模糊，但依稀可以看见明暗交织处有几个模糊的人形，其中一个造型显眼独特，穿着红蓝配色的紧身衣。 她见状，急忙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的对话框。 里面的对话停留在了很久之前，里面的内容被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她看到自己最后发出的那毫无回应的几行字，疲惫地揉住了额角。 强烈的不安感挥之不去，可理智告诉她应该坚持之前的决定。 怀揣着心底的隐忧，她别开视线，瞥了眼随手甩在书桌上的那张塔罗牌，最终关掉了聊天框和新闻弹窗。 一丝凉意涌入室内，她颊边的发丝飘了起来，桌上的塔罗牌不知何时被掀飞到了地上。 她以为是窗户没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可就是这一眼，她仿佛望见了炼狱。 “……妈妈。” 一声幻觉般的叹息在耳边响起。 她陡然屏住了呼吸。 透着微弱幽光的窗户玻璃上映出了一张男孩的面孔。 男孩一脸悲悯地望着她，一双蓝色的眼眸黯淡得像是一汪冰封的死水，半点温度都没有。 他似乎在对她说： “又要见面了。” 哐当！ 伴随着那道叹息声，窗户玻璃的表面忽然碎裂。 巨大的响动将她的惊醒。 她冷汗涔涔地回过神，却忽然发现窗外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惨淡的月光朦胧地照下来，她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那个人影是属于谁，下意识地停住了。 是他，一定是他。 他摘下了面具，脸色异常的苍白。 “格……格温……” 声音像小孩子一样带着啜泣般的颤抖。 真的是彼得。 她呆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他，很想哭，又想笑，复杂的心绪一时霸占了空白的脑海，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让紧抿的双唇成功发出声音。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彼得隔着浓黑的夜色，看着她，双眼发红，脸上的表情无助而脆弱，往日清亮的嗓音也变得细弱低沉，嘶哑地声音一点点地吐出来，好像竭尽了全力。 “快……快逃……” 一滴暗红色的血珠顺着他垂落的浅棕色额发滴落，在他的脸上拖拽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格温，快逃啊！” 她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溃决话语，眼眶也全红了。 脑海中有个细小的声音告诉她，她逃不掉的。 原来不管怎么做，在看到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命运依旧会将她导向同样的选择。 她控制住自己快要崩盘的情绪，抬起了早已被浸湿的双眸。 “彼得，我不想再逃避了。”她轻声说。 他张了张口，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却被她眼中坚毅的平静止住了。 她慢慢俯下身子，跪坐在窗棂旁，紧紧地环抱住他颤抖的身子，聆听他失律的心跳。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但下一刻，他也搂紧了她，比她更加地用力，就像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周遭的一切重回寂静，只有她与他的呼吸声纠缠着彼此，在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他们贪心地拥抱着彼此，额头相抵。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沉闷而沙哑地呢喃，血从他的额角留下，混杂着他的眼泪，沿着下颌淌落在她的脸上。 她知道他是为什么而道歉。 “没关系，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么……我接受。”她听见自己脱口而出，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做下了这个决定，“不管什么样的危险，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一切并不是某种注定的宿命，而是她遵循内心而做出的选择。 然而，她的话戛然而止。 “不，并不是你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而是我决定了你们的命运。”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呵呵轻笑。 血红的颜色在天际线的深处被陡然点亮，并迅速晕开，融入黑沉的夜幕。 根本来不及反应，那连天的火海就烧了过来，房间里很快就沾染上焰浪，虚无的烈火看似没有灼烧任何东西，又像是焚尽了万物。以毁天灭地之势，将万物都卷入了一片虚无。 顷刻间，她与彼得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现实中抽离了出去，被卷入了无边的烈焰之中。 伴随着令人心惊的燃烧声，一个男孩站在炽红的火光尽头，穿着鲜红如血的西装，浑身包裹着熊熊烈焰。 他们已经无处可逃。男孩浮空向他们走来，步调轻盈优雅，烈火在他的每一个脚步间奔腾。 “差不多了。”他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笑说，“这场游戏我已经玩腻了。” “你说什么？”她怔然地看着那个男孩，彼得也愣住了，他想要抱着她离开，可没能站起身，就无力地跌回地上。 “我说，该结束了，我腻了。”对方重复了一遍。 下一瞬，剧烈的疼痛在她的体内炸开。 “这次他面对的死亡将会是真正的死亡，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所以我彻底要拿走你曾经许诺我的东西。” 头疼得快要开裂，双耳嗡嗡作响，混乱不清的视野快要分辨不清重叠的人影。愤怒，恐惧，还有悔恨在她的心底翻腾激荡。 她吃力地抬起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口中传出了近乎撕裂的声音。 “墨菲斯托！” 这个名字出现她脑海的那个刹那，她的身体深处突然蔓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慌，仿佛地狱的烈火缠住了她，沿着她的经络血液，烧遍她的全身。 记忆会出错，记忆会说谎。 零碎的记忆片段原本如同隔着虚幻的云端一般，朦胧而不真切，而现在它们接连不断地涌入她的大脑里，终于连成了线。 “不用再变幻成这副样子来戏弄我了！你这个该死的恶魔！”她嘶哑地叫喊。 对方看到她痛苦的惨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如同尝到蜜糖的孩童，快意地笑了起来。 “凡人，我可没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他的身体渐渐变化，身体拔高，骨节变粗，从小孩化成了大人。不止如此，他的皮肤变红，面骨暴突，头上长出了一对状若山羊角的犄角。 魔鬼褪去了伪装，露出了牠真实的面貌。 牠是掌管谎言的地狱领主，最凶最恶的魔鬼撒旦。 她缓缓站起身。 火光包围了她和彼得。 那滔天的烈焰猩红如血，铺天盖地。咆哮热风裹挟的火星扑过来，溅落在她被热浪掀飞的裙子上。 她攥紧了裙摆的边缘，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撑。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她哽咽地说，“你曾经拿走的那部分记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噢，是吗？”魔鬼问她。 牠嘲讽的笑容比火焰的颜色还要刺眼。 “那你还记得，你当初究竟和我交换了什么东西吗？”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地战栗不止。 越来越深的恐惧漫了上来，剧烈的痛楚撕裂着她的胸口，如同细碎的刀片，在她的心口一刀一刀地切割，连带着她的声音也被挤碎成碎片。 “为了一个灵魂。” 她崩溃地痛哭出声，眼泪从她自己的手边不断滑落，所有的理智和思绪都被破坏得千疮百孔。 “我和你交换了我和彼得的‘爱’。”《 》 211、第 211 章 “爬上去！爬上去！爬上去！爬上去！爬上去！……” 不怀好意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在空旷的体育场里回荡。 彼得站在原地，咬紧了嘴唇。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等着他展现出蜘蛛侠的“爬墙绝技”，把他当成一个马戏团里费力讨好观众的滑稽小丑。 可是……带头嘲笑的他那个人就是学校的老师。 他平生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血液在一点点地凉下去，一直冷到他的内心深处。但他不能发火也不能拒绝，因为这样会坐实他是个狂暴而危险的超能力者，被彻底打上杀人凶手的标签。 于是他颓丧地垂下了肩膀，走到了高耸的墙壁前，视死如归般地跳了上去，用一种完全无视重心引力慢慢爬了上去。 这样就够了吧。 这样那些人就不会害怕他，把他当成杀人凶手了吧。 可惜一切都不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人群里不知道谁先大喊了一声：“怪胎！” 这个词如同点燃火药桶的那一小撮火苗，紧接着，更多的嘲弄和辱骂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来。 就连老师也嫌弃地眯起了眼睛：“瞧瞧这个黏糊糊的恶心家伙。” 他双眼通红，脸色苍白，耳朵里充斥着满场嬉闹的嘲笑声，对他而言这时的放映厅和审判庭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对他尊严和心灵无情的践踏，他能做的却只有紧紧地扒住墙壁，好像这点儿高度掉下来就会要了他的命。 有心而生的寒冷让他轻轻地颤抖起来，此刻他多么想有个人站出来带他逃离这个地方，重新回到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就是蜘蛛侠的时候，哪怕让他付出一些代价来交换，他也愿意。 “你就是个傻叉。”他心里对自己说。 在一片哄笑声中，一道清脆的女生响彻运动场，仿佛一道破开乌云的闪电。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 背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一个少女昂首挺胸地走进场内。 走来的应该是一个极好看的金发姑娘，她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接近白金的颜色几乎与光色融为一体，脸庞埋藏在斑驳刺眼的光芒中，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一出现就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彼得得以暂时从众人的目光中解脱了出来，但令他意外的是，嘲笑的声音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是史黛西，听说她的爸爸就是警察局的局长。”有人高声叫嚷道。 “那岂不就是和帕克利益相关的黑警咯，就是他们帮忙隐瞒了神秘客的死亡真相。”另一个人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其实我觉得蜘蛛侠也挺酷的，他肯定是不小心才害了神秘客，而政府的走狗肯定不是好东西……” 少女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叫嚷声中。 彼得根本没有听清同学们究竟在议论些什么，他已经精疲力竭，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没有办法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事情上。 所有人都还在嘲笑着，即使有人替他出头也依旧这样。他毫无尊严，令人生厌，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家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而这一切都是他彼得·帕克的错。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不敢再看向人群，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张嬉笑怒骂的脸孔。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其他人不再关注他的时候，捞起书包，逃也似地离开了运动场。 格温望了一眼彼得仓皇离开的背影，沉默而镇定地闭了闭双眼，轻呼出一口气。 再抬头的时候，她挤出一个浅淡又冰冷的微笑。 “你们都说彼得·帕克是杀人凶手，但按照联邦法律的定义，只要法官手里的锤子还没落下来，对他的判决还没有明确之前，他都不能算是一个罪犯。相反，你们对他进行这种严重的指控和暴力迫害行为，他有权利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她四下扫视，目光如尖刀般冰冷锐利，“以及……我的爸爸是最好的警长，他一直以来都是恪尽职守，勤政爱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规的事情。你们的所有猜测都是无端的诽谤。” 她的视线停留在为首的那个老师身上，毫不示弱地瞪了老师一眼，浅蓝色的眼睛沉淀着满是棱角的冷亮：“老师，你也一样。” 说完这些，她勾开耳边散落的发丝，看都不看四周目瞪口呆的众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体育场。 刚出体育馆，就有人拦住了她的视线。 “嘿，你好。”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纤瘦的女孩挡在她的面前，很快认出她就是传言中彼得·帕克的女朋友，米歇尔·琼斯。 只见米歇尔的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另外一只手，双唇紧张地嗫嚅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开口，朝她道谢：“刚才谢谢你的帮助。” 她友好地朝米歇尔笑了笑。 两个人简单寒暄了一下，就互相道了别。 临走的时候，格温忽然想起了少年匆忙离开的狼狈背影，停在了原地。 她回过头，轻声开口：“帕克……他……” 话刚出口，她却又停住了，朝米歇尔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等米歇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那是蜘蛛侠真面目曝光之后，格温唯一一次见到彼得·帕克。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这个风暴中心的男孩，反而是看到这个昔日的少年英雄频繁地出现在头条新闻上，不过全都是负面的丑闻。 “女士们先生们，全世界的观众们！在皇后区惨案发生之后，号角热线收到了一则来电，是逃犯蜘蛛侠的来电！他承认是他将那些坏人带到了我们的城市，并坦言他正位于重建中的自由女神像，希望所有人去那里寻找他！” 这条爆炸性的消息瞬间将那个夜晚变成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全世界的人都开始关注蜘蛛侠的一举一动，就连警察局都在转播j·乔纳·詹姆森主持的每日号角节目。 警局里响彻着萨利警官的愤怒哀嚎：“这个可恶的蜘蛛侠！他竟然还敢主动挑衅我们！他是想毁了自由女神像！他想毁了整个纽约市！” “他挑衅的是那些坏人，又不是你们警察。”格温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吐槽道。 萨利警官差点儿吓得跳了起来：“真见鬼，小格温？你怎么来了？你来警局干什么？” 格温嘿嘿一笑，掂了掂手里的饭盒：“我当然是来给乔治送饭的，因为他自己是不会想起吃饭这件事，他已经足足一个星期没有吃过晚饭了。” “那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现在整个警局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其他人包括乔治都出警了，毕竟今天晚上蜘蛛侠可是搞出了一个大新闻。”萨利警官嘀咕着叹了一口气。 格温看了眼空荡荡的警察局，挑了挑眉：“这么说，警方是要去逮捕蜘蛛侠了？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 “追根究底，在伦敦桥事件里，我们无法证明神秘客昆汀·贝克的致命伤就是蜘蛛侠造成的，那么蜘蛛侠就是清清白白。更何况他是个未成年人，即便他是个超能力者，对他的取证和定罪都必须慎重。”萨利警官说，“但这次可不一样，他都直接联系媒体发出挑衅了，这可是无法反驳的有力物证，到时候不管出了任何事，他都难逃干系。” “可是……” 格温还想反驳，可是被萨利警官下了逐客令。 “好了小格温，现在这个时间点也不早了，乔治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你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应该乖乖待在家里，你送的饭我会替你交给乔治的，所以快回去吧。” 就这样，萨利警官抢过她手里的饭盒，把她赶出了警局。 远方的天空凝聚起乌云，黑压压的云层簇拥着挤占了整个天幕，阴沉沉地压向整个城市。翻涌的云海中闪过几丝光亮，那是雷鸣的预兆。 她站在唐人街的马路中央，眺望晦暗的天空。 “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她的心底萦绕着莫名的不安。 人群也躁动了起来，四散奔走着寻找避雨的地方。她裹紧了围巾，加快了脚步，试图在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伸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高楼的大屏幕里再一次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他站在自由女神像的头部，没有戴面具，脸上伤痕累累，却带着淡然的笑容。 “我的梅姨告诉我，每个人都值得有第二次机会，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全世界的观众们，如果你们在看的话，就祝我好运吧。” 蜘蛛侠，彼得·帕克。 格温的脚步莫名顿在了原地，久久地凝望屏幕里的那个少年英雄。 他垂眸看向镜头的样子，仿佛看向屏幕外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向她祈祷。 她听见少年低沉粘糯的声音最后说道：“你的好邻居蜘蛛侠真的需要点儿好运。” 视野像是坏掉一般微微一闪，周围混乱的光影晕开了一样变得朦胧，街道的喧哗和繁杂仿佛都远去了，寂静在刹那间笼罩了过来。 一旁橱窗的玻璃上倒映出一个男孩的脸。 他有着一头凌乱卷翘的棕色头发，蓝色的双眸清澈剔透，五官却和新闻里的彼得·帕克如出一辙。 男孩掀抬起眼眸，无声地开口喊出了一个称呼。 妈妈。 她忽然怔住了。 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那声呼喊……这个夜晚成为了她的命运之夜。《 》 212、第 212 章 这个称呼仿佛一个诅咒。 她凝固在了原地。 那一瞬间，似乎某种东西发生了改变，冰凉的霓虹灯光融化了一般弥散开来，晃动的人影和车流渐渐消融，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迟缓，像是浸没在水里，逐渐地远去。 所有的人好像在刹那间消失了，唯有街道上的橱窗倒映着男孩的身影。 她恍然未觉，只是转过身，下意识惊讶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男孩歪了一下头，嘴角洋溢着浅淡的笑容。 他换了一种称呼方式，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然亲昵：“母亲……我亲爱的母亲。” “小弟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妈妈。”她的喉咙里挤出了不解的声音。 看到男孩幼小的身躯和脸庞，她的心底闪过了几分怜惜之心，于是又轻言细语地询问：“你是一个人吗？你找不到自己的父母了吗？” 男孩盯着她的脸，很仔细地端详了半晌，然后苍白的唇角翘起一个更大的弧度。 “是啊，你不是我的妈妈。”他轻声低语，嘴边呼出了白色的雾气，“现在……你还不是。” 周围的黑暗空荡到像是没有边际，隐约有种吞没一切的危险。 她沉默了片刻，抛出了这个问题的处理办法：“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外面很不安全，我想你的父母一定很担心你的安全，如果你是因为迷路了，找不到父母在哪，我可以把你先带到警察局里去……” 可男孩似乎不太领情，轻描淡写地打断了她的话，眼瞳幽深如冰湖：“你不必管我，你没办法帮助我。” 她噗嗤一笑，蹲下身来摸了摸男孩的头，“嘿，听着，我可没办法坐视不管，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父母。” 男孩沉默了很久没有应答。 “是吗？”他将视线落在远处，看着暴风和雷电徘徊在天际线的尽头，叹了口气，“让我找到父母可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呢，尤其是对于你而言。” 她愣住了，更加为男孩这种带着脆弱的神情所动摇。 男孩的只言片语让她脑补出了很多东西。毕竟在美利坚的底层社会，虐待儿童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她作为警官的女儿，已经见识过太多案例了。 “你的父母是很坏的人吗？难道他们会为难你？”她柔声问道。 “他们算不上是坏人。倒不如说，他们都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人。只不过……是对于别人而言的。”男孩咧开嘴，呵呵地笑出了声。 “我的妈妈看上去聪明又漂亮，实际上是个天真的笨蛋，性格也固执得很，每次遇到危险的事情就不管不顾的，她那样的人是无法在这样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他换了一种明显嘲讽的语气，神色也愈发冷淡，“还有我那个可恶的父亲，他是个非常自私的家伙，整天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挂在嘴边，实际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把他自己的痛苦当作宇宙的中心，自顾自地要为其他人肩负责任，满足自己那所谓的善心。” “都是因为他们，我才会变成这样。”男孩笃定地告诉她。 明明看上起只有十岁的年纪，男孩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浓厚的悲伤，像是萦绕了漫长的岁月。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这是一个因为家庭暴力而离家出走的可怜男孩。 “哇噢，这些想法对于你这样一个小孩子来说，倒确实是问题很大。”她感叹道，忍不住伸手抓揉男孩的乱发，试图给他一点儿安慰。 男孩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撇过头躲开。 “好了，不说这些了。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不该来这里的。”他冷笑了一声，“毕竟你也是一如既往的……又天真又愚蠢，像你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安全地停留在这个地方的，我劝你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为好。” “我？为什么？”她抽了抽眉心，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明明好心想帮助这个孩子，却被这个孩子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但想到他很大可能是一个被虐待才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又只能压下心中的这点儿郁闷。 男孩没理她，而是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动作极其轻盈快速，让她根本抓不住衣角。 “今晚可不是一个太平的夜晚，有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用魔法咒语扰乱了整个宇宙的时间线，时空乱流要来了。到时候在这个交叉路口，你会看到很多不该看到的人，甚至是一些……不是人的东西。”男孩停在道路的中央，垫着脚凝视着天空。 初冬的寒气好像顷刻间涌入了她的身体。 今夜的天色确实罕见，她也从未见过，天幕如同密不透风的黑色幔帐笼罩下来，密集的闪电不断淌下，快要撕碎整个天空。 明明是暴风雨来临的景象，空气却寒冷而干燥，嗅不到一丝潮湿的水汽。仿佛不是暴雨，而是神明降下天罚，世界将要毁灭。 风声陡然狂涌，扬起她的发丝，混乱的视野里，男孩的身形很快没入了黑暗，没有了踪迹。 “等等，你不应该走那条小巷，你一个人去那里不安全！”她焦急地冲男孩大喊。 最后，她听到男孩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宿命的洪流一旦踏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她刚想追过去，就听见暗巷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逐渐朝这边接近。 一个陌生的少年正单肩背着背包，就这样忽然地在拐角出现，朝她奔跑而来。 她眼前一亮，迎了上去，问他：“你好，你刚才看到一个小男孩了吗？” 少年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径直越过了她，奔向了远方。 他一边跑，一边抬手将背包一甩，下一秒，一道晶莹洁白的丝线从他的腕间飞出，牢牢地将书包钉在了街边的墙上。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接下来，那个少年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外套一掀，露出了遍布网格的红蓝色紧身战衣。 “蜘蛛侠？！”她惊呼出了声。 蜘蛛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正待在自由女神像的头顶上吗？ 已经顾不上找寻刚才那个诡异男孩的踪迹了，此刻她只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可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是一个呼吸的起伏，就拉着蛛丝，动作轻盈地飞远了。 “老天，难道彼得·帕克根本不是蜘蛛侠，真正的蜘蛛侠另有其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追了几步，也只能懊恼地望着对方远去。 有什么东西被对方遗落在了地上，她定眼一看，看到了一张照片。 她将那张照片捡了起来。 照片里，一位少女沐浴在光影中，她有着一头垂落到腰际的淡金色长发，和一双纯净如宝石的湛蓝色眼睛。 温柔灿烂的笑容绽开在少女的脸上，有种失真一般的美好，莫名让她产生了一种亲切的熟悉。 照片上还有一行用黑色签字笔留下的字迹： 【我会永远爱你！（iloveyouforever！）】 留言的人是“pp”。 浓郁的困惑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她却听见自己下意识地开口念出了一个名字。 “彼得·帕克……” 叮咚一声，空气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崩裂声。 她朝声音的源头抬眼望去。 时间的流速变慢了，天空不知不觉染上了斑斓的色彩，和彩窗玻璃似的碎裂成了无数块。 猛烈的狂风吹迷了她的双眼，恍惚间，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虚影在裂缝中闪动。 他们似乎都是蜘蛛侠。 ……各式各样的，不同的蜘蛛侠。 冰凉的寒气呼啸地泼在她的脸上，吹醒了她混乱的意识。 “我可能是在做梦，这真是个奇怪的梦。”她难以置信地自语。 对，她一定是在做梦。 她拍了拍脸颊妄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又很快听到了似真似幻的的声音。 狭窄的小巷深处传来了惊悚而沉闷的怪物吼叫，碾碎了所有斑斓的色彩。 扭曲的黑影出现在墙壁上，有着初具人形的瘦长姿态，却顶着一个似狼一样的头颅，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两个，三个……黑影越来越多，缓慢地围住了巷口。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心胆惧颤，恨不得马上逃离，她也不例外。 她想逃，但很快，她就发现那些怪物的目标并不是她。 又一个陌生的少女被那群怪物围堵在巷角，她的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神绝望而无助。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冲了上去。 “快逃！”她一把抓住了那个少女的手腕，扯着她往外跑。 然而，当她抓住少女手腕的时候，一种毫无生气的寒冷气息在她的掌心弥漫开来。 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双眼，看到少女的身躯散发着微亮的色彩，流动而轻薄的透明光晕充盈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更像是脆弱的玻璃凝型而成的，稍不注意就会破碎。 这时她想起刚才男孩在消失前对她说过的话。 她忽然意识到…… 这个少女不是活人。《 》 213、第 213 章 少女有一头长而卷的淡金色长发，眉宇间的神态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只是愣了一下，又拉起那个少女飞跑。 这种行为完全是违背理性的冲动选择，然而她还是那么做了，理由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她原本是应该害怕的，但梦境里的一切本来就毫无规律可言，只不过一个梦而已，所以不是活人也不关系。 卷发少女有些惊讶，却很快露出了几分了然。 扭曲的黑影紧追不舍，脚下的地面在震动，犹如要开裂一般，迎面扑来的风太过冷冽，夹带的吠叫声让她快要不能呼吸。 她也不知道要逃亡何处，也几乎不敢回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上少女逃离怪物的魔爪。 “那些是夜行魔，它们地狱边境的守卫者，它们想抓我回去。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阻止死灵来到现世，只有强大的能力才能够违抗它们。”少女对她说，神色惶急而忧伤，“活人不会成为它们的目标，我是已死之人。” 她执拗地不肯放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丢下你不管。” 少女沉默了片刻，握紧了她的手。 那掌心的触感细软冰凉，和她交握的瞬间，繁杂的画面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大脑，将她的意识带入了回忆的漩涡。 入眼所见是一片狼藉的钢铁废墟，身着暗色红蓝制服的少年疯了一般紧紧抱住少女，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低压的苍穹让人喘不过气来，高耸的钟楼轰然倒塌，指针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刻，也带走了少女的生命。 “格温——！” 少年不断哭喊着。 “不不不，求求你了……醒过来，格温！” 那悲恸的声音蕴含的情感太过绝望，仿佛能撕裂她的心肺。 少年瘦削的身影被黑暗吞没，视线重新聚焦在卷发少女的脸上，她恍然地回过神，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 “他对你来说，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她问，“你执意停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再次见到他吗？” “格温·史黛西……我叫格温·史黛西。”少女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满眼哀伤。 格温·史黛西。 这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名字。 有冰凉的液体无声地从眼角涌了出来，划过了她的脸庞。 【没错，她就是你。】 一个模糊而空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嘲笑了起来，越发清晰，挑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模糊了她所有的感官。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全世界都只剩下这一个声音。 她睁大了眼睛。 虚空中吐出赤红的热浪，滚烫的火焰在顷刻间轰然腾起。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发现那个少女不见了，而周围被烈火吞噬，世界已然陷落火海，亮如白昼，鲜红如血。 火光的尽头传出了一声嗤笑。 “她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你刚才看到了她的命运，那也将会是你的命运。” 有人践踏着火焰而来，全身赤红，比四周的的焰色还要炽烈。 “我一直在等你，19999宇宙的格温·史黛西。”那人开口了。 跳动的火芯好像拥有了别样的色彩，模糊扭曲的火光隐约晃动着一道道影子，在燃烧的声响里逐渐变得清晰。 蜘蛛侠在晃动的光影里显现，像是在不管不顾地想要拯救什么，再然后，她似乎看见了自己，毫无生机地紧闭着双眼，而蜘蛛侠崩溃地抱住她，崩溃地失声痛哭。 她像是站在远处注视着她自己，那些悲伤，痛苦，愧疚，不甘与悔恨……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共振般地在她心底里上演。 “看吧，这就是你的命运。”那人笑着说。 火焰肆虐燃烧，几乎吞没所有的空间，她却感觉全身如坠冰窟般的恶寒。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我想……这一定是梦……只是一个梦……一定是……” “或许这只是一个梦吧，但你怎么知道梦中发生的一定就是虚假的呢？”那人轻描淡写地说，“人类的命运并非是由橡笔勾画出的，而是由无数细枝末节构成。一句话，一辆没能赶上的公交车，一次看似普通的实验室考察，一场无法出席的舞会……一根没能在正确的时间出现的纤细蛛丝。” “在某些文化中，人们相信他们拥有梦境分身，这些分身交替着各自的生活，交替着各自的未来，交替着各自的命运……只有在梦境的十字交叉路口，他们才会相遇。” 他叹了口气。 “通常来说，仅仅做出一点点改变，未来就会被改变……永远地改变。” 火海中的影像她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惊诧和痛苦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反而化为了难以平息的愤怒。 她努了努嘴，反唇相讥地嘲讽这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如你所说，既然命运可以被改变，那为什么你刚才告诉我，死亡才是我的命运。” “你的命运很奇怪，就像被蛛网缠住了一样，不管怎么改变，都摆脱不掉那唯一的结局。”那人发出了喟叹，喉咙里有震动的笑意，“对于一些锚定之人来说，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那些发生在他们生命中重要的时间全都变成了宇宙进程的节点。” 那人抬起手，奔腾的焰苗轻而易举地被他攥入掌心，乖顺地匍匐在他的指尖，那些影像也在燃烧中化为灰烬，只余下漫天的血红。 “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属于你的命运，你确定这些真的都是虚假的，而不是即将上演的真实吗？”那人问她。 “我……”她迟疑地喘了一口气。 刚才看到的所有画面不断地闪入她的脑海，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原本坚定的信念在刹那间支离破碎。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她喉咙里的声音从未如此艰涩，“我怎么会和蜘蛛侠扯上关系，我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 抛开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她与蜘蛛侠只是单纯的救与被救的关系。 在这个超能力泛滥的奇幻世界，是超级英雄和普通民众之间再简单不过的联系。 “不是因为蜘蛛侠，是因为彼得·帕克。”那人纠正她，“格温·史黛西，如果你与彼得·帕克相遇，就会走上一条既定的命运。在命运的尽头，迎接你的，只会是命定的死亡。” 无数的火星弥漫漆黑的夜空。 “那也是属于彼得·帕克的宿命，所有他最深爱的人最终都会被死亡毁灭，没有人可以改变。”那人淡漠地说。 蔓延的火焰在那人的身上跳开，那人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但我……可以。”那人微笑地看着她，带着诱哄的意味，“没有人能阻止这种改变……除了我。我是唯一能让你逃离这般命运的存在。” “不要！” 她似乎听见了卷发少女在大声提醒着她，可是她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如同火光隔绝掉了一切。 牠莅临世间之时，没有人能拒绝牠设下的陷阱。 “我是地狱领主，亦或是你们人类口中的……撒旦。”那人对她说，“我的名字叫墨菲斯托。” 牠是邪恶的化身，牠是掌管谎言的王，牠是统领地狱维度的恶魔之主。 而现在，牠向她许下了一个看似甜蜜的承诺。 “只要能得到当事人的允许，我就能触碰并修改这个人的命运，只需要付出一点儿小小的代价。”《 》 214、第 214 章 她是格温·史黛西。 一个任何人都会喜欢的女孩。 她的亲朋好友们都相信她有能力选择任何道路，她也相信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任何可能性。 然而未来……一切将会不复存在。 热浪滚滚而来，平行世界的鲜红画面从火海中不停浮现。 她看到了她是怎样出生成长，如何跟一个名叫彼得·帕克的少年相知相爱，最后，又以同样的姿态迎接死亡……那些鲜活无比的视角和声音，还有那种濒临死亡的剧烈痛楚都仿佛一一应验到了她的身上，虚幻又真切，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看不到未来其他的可能性，只能看见注定的命运骤然无声地降临，就连她的父亲史黛西警长都将因为蜘蛛侠而死。她想拒绝承认这种结果，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魔鬼将深红色的宽大手掌伸到她的面前。 “你的一生都会困在蜘蛛的网里，就连死后的灵魂得不到解脱，只能成为英雄故事里悲剧的注脚，衬托他不朽而伟大的人生。你刚才遇见的灵魂，就是被时空乱流带来这里的，与蜘蛛侠相爱的命运不仅带走了她的生命，也束缚了她的灵魂，你将会变得和她一样。” ……这是你的命运。 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同时发出了咏叹调一般的叹息，几近怜悯的悲怆哀凉。 “可怜的女孩，你是命运的奴隶，但我能帮你逃离。”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真可怜啊…… 她停下了动作，忽然笑了一声，气音卡在了喉咙里，原本已经伸出的手顿在了原处。 “那么……代价是什么？”她缓缓问道。 魔鬼的笑意微微凝固。 她想起在歌德的《浮士德》中，一个同样叫做墨菲斯托的恶魔引诱主人公浮士德签订了契约，帮助他实现了一切愿望，而代价则是拿走他的灵魂，让他永远在地狱忍受烈火的炙烤和煎熬。 “你想要我的灵魂吗？”她轻轻的语调落进灼热的空气，很快就消弭开来，“你想等我死后把我的灵魂拖进地狱？” “你的灵魂？”墨菲斯托微微一愣，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不不不，你这种弱小如微尘的灵魂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而且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停止同人类做灵魂交易了。” 她一时没有说话。 思忖了片刻，她沉声问：“所以，你是想要别的东西了？我在你的眼中究竟有什么价值？传说中的恶魔该不会只是单纯好心想要帮我吧？” “哦？原来你是比较聪明的类型，是我小看你了。”墨菲斯托没有否认，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不过我很高兴你能提出这个问题。既然如此，我就坦诚相待好了。” 魔鬼低下头，仔细地注视她的模样，玩味的眼神就好像在观察一件颇有趣味性的物件。 “你与彼得·帕克那纠缠不休的命运让我惊叹和好奇，这种前景可比你的灵魂诱人多了。要知道我最喜欢的交易货币就是悲惨，失落，绝望，无助，痛苦，后悔，惊愕和哀伤……这些与你们人类内心有关的东西。对我来说，它们甜美得就像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牠弯起了嘴角，“我会前往各个宇宙的任何地方，穷尽一切，只为了获得一个灵魂的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些品格高尚的纯洁灵魂，这比掠夺灵魂本身要优雅得多，有趣得多，也更让我满足。” 墨菲斯托观察着她的反应，也许是因为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牠期望中的惧怕和恐慌，他的措辞变得急切了起来。 “就像我说的，在某些限制之下，我才有能力改变某些事情。但人类的一生由无数细枝末节构成，有的时候想要改变一件大事，只需要改变一件小事，我能做的就是在这些不确定的混沌偶然之中，将一些‘或许’变成‘可能’，再变成现实的事实。” “你不觉得这样的交易很公平吗？你让我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我帮你改变命运，这项交易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所以你对这项交易究竟有没有兴趣呢？” 她平静地抬起了眼帘。 “悲惨，失落，绝望，无助，痛苦，后悔，惊愕和哀伤？为什么你坚信我以后会变成那样？”她反问。 “这是命运，你总会走上这条路的。”墨菲斯托嗤笑了一声，“你也可以试试看，不过我想你以后应该会很悔恨你今晚的想法。” 细碎的火花在空中飞溅，她神情平静地抬起头。 在凝固的寂静中，她听见自己说：“我绝对不会后悔，也不需要你帮我改变命运，我只相信我自己的选择。我相信我自己可以选择我自己的命运。” 在话语出口的瞬间，她笑了起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人生是属于她的，也只属于她的东西，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所有物，她自己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她不想属于自己的人生轻易地框死在一种现在就宣判的结果里。 “我厌恶一切既定的以及被他人操控的命运，包括那所谓的命中注定的爱情。”她说，“我拒绝这样单薄又毫无逻辑的人生。”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当一个普通人，拥有普通但纯粹的感情，拥有普通的但值得期待和向往的未来，而不是在一个已经有心爱女友的超级英雄的怀里死去，成就一段他偶尔才会缅怀的悲伤回忆。 她很清楚魔鬼的不怀好意，但她更不想成为英雄注定伟大的人生中一个可笑的陪衬。 如同憎恨般的绝望在心底深处沸腾起来，她决定作出一个选择。 “我想到了一样东西……一样你应该会感兴趣，但我不想拥有的东西。” 墨菲斯托闻言，轻笑了一声，他缓缓抬起眼帘，血红的眼底闪烁着阴厉的幽光。 “哦？那请教一下，是什么呢？” “你不是说格温·史黛西就连死后灵魂都得不到解脱吗？” 她略微仰起脸，望向面前的魔鬼。 “那么，我同你做一个交易。” …… 无望的爱情造就难解的宿命，那就丢掉好了。 全部，丢掉。 …… 耀目的火光遮蔽了视野，也遮蔽了如同碎裂一般摇摇欲坠的天幕，没人能解释这种奇怪的气象到底是什么，只能归结于一场危险的暴风雨即将席卷这座城市。 好在很快，人们就会忘记所有的一切，包括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只因为一个少年英雄向至尊法师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世界上所有人忘记他面具之下的真实身份，忘记他就是蜘蛛侠。 与此同时，一个少女也向魔鬼许下了她的愿望。 “刚才我遇见的那个死去的女孩，和我一样被命运束缚的女孩……我想救她，我想帮她实现她的愿望，让她摆脱蜘蛛侠的诅咒，我要你给她一个得到幸福的机会。” 色泽如血的业火掀起她的衣摆和颊边的长发。 她的唇齿紧咬在一起，声音里迸发强烈的怨恨。 “就拿我和彼得·帕克命中注定的爱情作为交换。” …… “明白了吗？” 墨菲斯托闷笑起来，藏匿于烈火中的瘦削身影不断抖动，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她将你们的爱情交换给了我，而我保留了她对你的一部分记忆，让她记得你面具下的真实身份，就是为了让你们相爱。毕竟你们的爱情现在是属于我的，我可以把它给予你们，当然也可以随时拿走它。” 彼得跌跪牠的面前，怒不可遏的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切可都是你的过错。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搞乱多元宇宙，她就不会看见平行宇宙发生的事情，我也不会有机会盯上她，和她进行交易了。”魔鬼继续嘲笑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为什么在茫茫人海里我偏偏选中了她？就因为她是格温·史黛西啊，因为你们拥有世间罕见的爱情，在无数宇宙里她承载了你的眷恋与悔恨……有趣的，圣洁的，值得玩弄的爱。” 说到这里，牠的笑声微微一止，阴鸷瘦削的面容在焰海炙红的光影笼罩中半明半暗。 “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牠玩味盯着彼得。 “什么机会？” “你拿你的东西来交换就好了。如果你也同我进行一场交易，就可以换回她失去的东西，甚至是你以前失去的东西。”墨菲斯托勾起嘴角，“包括你过世的婶婶和回不去的快乐生活，我都能帮你恢复原状，只要你能支付相应的代价。” 彼得怔了怔，表情刺痛一样的空洞无力。 良久过去，他忍住颤抖的呼吸，声音很低很轻。 “我可以同你交易，但我不要恢复原状……” 滚烫的火焰炽热到无比煎熬，无数过去的回忆回涌而来。 “不能恢复原状……” 他闭上眼睛，发现自己此刻能想起的全部都是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她就如同一道光，在他最困苦无助的时刻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我不能生活在没有格温的世界里……我不能没有她。”《 》 215、第 215 章 爱从来都不是伟大而纯粹的东西。 真正的爱是扭曲的索取…… 是一种侵蚀所有理智的，无可救药的自私情感。 他曾经以为，他所爱的女孩的不该为他担忧，不该被他拖累，所以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阻止自己靠近她。 可神经出传来的阵痛和艰涩麻痹的心跳却不断地提醒他，他再也做不到了。 他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自己对她的贪恋。 彼得咬着牙，面目狰狞。 “你想要什么，墨菲斯托？你的条件是什么？”他低声嘶吼。 墨菲斯托愉快地大笑，审视他的眼神如同等待猎物咬饵：“彼得·帕克，你明白同我交易的后果吗？” 彼得哽咽地苦笑：“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爱她……我知道这种选择不可以，但我必须这样做……我必须这样做……” 他像是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了，整个人也快摇摇欲坠。 魔鬼的话字字鲜明，丝毫不隐藏恶意，可偏偏他无法拒绝。真奇怪啊，曾经的他一无所有，一直以来他都在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直到魔鬼赋予了他一件礼物，可真到了要收回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东西。 “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他放轻了声音，“你想要什么都尽管拿去。” 于是，魔鬼满意地伸出了手。 然而，在这场双方合意的应允快要达成之时，贯穿火焰的枪声响起。 墨菲斯托的身影忽然一滞。 牠低头看了看被子弹击穿的胸口，惊讶地抬头。 硝烟缓缓散去，格温举着她父亲的配枪，冷冷地看着牠。 “我已经替他回答了。”她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准星瞄着魔鬼的脑袋，瞳孔中闪动着瑰丽的光，好似比地狱业火还要灼热的怒火，“答案是不行，你这个怪物。” “噢噢噢，别生气，小妞，我不是有意无视你的。”墨菲斯托转着眼珠，佯装求饶地举起双手，“如果你还想和我再交易一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这个怪物竟敢对我的记忆动手脚。”保持着枪口对准对方的姿势，格温缓步向前，“我不管你还想做什么，我现在记得所有的点点滴滴，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夺走任何东西！” 墨菲斯托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武器，舔了舔唇角，一瞬间牠那哀求一般的可怜兮兮的脸上又浮现出至极的凶狠。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个小玩具就能对付我吧。”牠嗤笑了一声，傲慢地嘲弄了少女的无知。 然后，牠从容地打了一个响指，枪声又一次炸裂开来，但很快戛然而止。 手中的枪械在顷刻间就崩裂开来，化为了飞灰，格温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被致命流火划过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令人后怕的灼热。 在死寂中沉默了片刻，她反而笑了一下。 “这不对吧。”她沉声说。 掌管谎言的恶魔之主最擅长说谎。 她冷静地注视着对方。 “我们之间的契约是绝对的，就连你也不可以违背，难道不是吗？” 魔鬼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我回想起了那时候我同你许下的愿望。”格温的手指握紧又松开。 在那个命运之夜，她在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里怀抱着怨恨和不甘，许下了两个愿望。 “第一个是帮助那个死去的格温实现她的愿望。”她说，“帮她见到想见的人。” 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闪回，胸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她难过得无法呼吸。 “第二个愿望……是让她摆脱蜘蛛侠的诅咒。” 沉重而浓烈的悲凉在心底溃漫，湿润的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滴落在炙热的风里。她想起那个死去的女孩在风雨交加的不眠之夜主动走向了她的命运。她很想留住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没能做到。 那仿佛诅咒一般的命运仍然在不断重复着。 “你没有帮我实现愿望，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拿走当初约定的筹码。”她说，“如果你能拿走我和彼得的爱情，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直接拿走不就好了，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恶魔之主吗？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在恐吓。” 嘲讽和戏谑的笑容在魔鬼的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臭丫头，我必须承认，我有点儿吃惊。”牠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度，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 牠抠了抠脑门，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我可不是故意撒谎的，我的嘴唇别无选择，它只受控于你们需要的真相……”牠冲着两个人讨好地笑了笑，“相信我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的用心可是很纯良的，就算你们不感谢我，也不能如此误解我的用意。” 这个事实得到了对方的承认，格温的呼吸缓和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快离开这里，永远别来找我们。” 墨菲斯托鲜红的嘴角翘起一个凉薄的笑容。 “这恐怕也不行，那两个愿望我已经实现一个了，剩下那一个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做到。”牠摊了摊手，“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情况也出乎我的预料。当初我确实没有好好评估和你的交易。往常我需要看一眼对方，就能快速地评估出有多少价值蕴含其中，尽管在那之后还需要很多工作要做，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你对我也是一样的，那天晚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很快就明白了你的价值，当然不会挑剔一份送到嘴边的稀罕玩意儿，却没想到这次交易的困难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料。” “原本你许愿的那些我也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但我没想到那个女孩再一次主动选择了这样的命运，真是可惜呢。”牠颇为惋惜地感叹，“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部分……还出了一点儿别的小意外。因为这场交易，我失去了我的一部分力量，我必须要拿回来才行。” 格温颇为怀疑地看着牠，难以理解魔鬼口中所说的复杂情况：“所以你就打算再一次来哄骗我？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墨菲斯托的嘴角还洋溢着贪婪的笑：“别摆出这样一幅惊讶的表情，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也努力过了，你不能全部赖账，我刚才诱骗彼得·帕克进行交易只是想用他来抵销你的债务。”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和彼得永远无法摆脱你的纠缠，但你也休想拿走我们的爱。”格温没有被牠的逻辑绕进去，她的声音微顿，“这样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把那次交易一笔勾销？” “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要想抵消，就必须拿出别的东西和我交换。”墨菲斯托瞪着她，毫不相让。 火焰在双方间不间断地燃烧，直到橙黄的光屑从天上飘落下来，一袭深红色的斗篷也随之缓缓降下。 墨菲斯托见状，兴奋地惊呼了起来：“哇哦，哇哦，哇哦！史蒂芬·斯特兰奇，这个宇宙的一位至上尊者，你能来光临多令我荣幸！” 奇异博士木着脸扯开拢在身上的魔浮斗篷，但斗篷哆哆嗦嗦在他身上再一次裹紧，差点儿绊住了他的双脚。 墨菲斯托笑吟吟地掐灭了几根火苗：“别担心，我的火焰都很有眼色，不会烧到你那件好看的斗篷。” 史蒂芬轻轻叹了口气，拍了下斗篷的一角，斗篷这才心安地抬起领子。 “我是来谈判的，地狱领主。”奇异博士深吸了一口气，这次没有任何咒语吟唱，只是纯粹地提出了一个诉求，“当初是我帮助这个孩子实施的魔法，造成的代价也应该由我这个大人来偿还。” “你想帮忙代偿？”墨菲斯托眯起了双眼。 魔鬼歪着头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但我不喜欢这样，每次都这样的话，传出去我魔鬼的金字招牌以后可就不管用了。” 紧接着，他竖起手指，脸上的笑容搭配牠骇人的鲜红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样吧，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也是我更喜欢的一种方式。”牠笑着说，“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史蒂芬皱起眉头。 “我喜欢人性一切丑恶的东西，打赌也是一样的，这种古老的博弈游戏体现了人类一切卑劣和堕落的侥幸情感，我简直是太喜欢了。” 史蒂芬沉默了。 在漫长又短暂的寂静过后，奇异博士说道：“好吧，如果你是认真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你想赌什么？” “就赌你们这些超级英雄最喜欢的正义对抗邪恶好了。我知道蜘蛛的天敌快要降临了，这才紧赶慢赶地来收账不是吗？”墨菲斯托舔着牠的尖牙，用哄劝般的声音说，“不如就拿这个来打赌，赌这场蜘蛛战争的输赢。” “筹码是什么？”史蒂芬问。 “我的筹码自不必说，只要你们赢了，我就回到我自己的国度，永远不来骚扰你们，但若是我赢了……” 这次，奇异博士沉默得更久了。 飞扬的火星无声地崩裂四散，在理智和情感的挣扎中，他作出了决断。 “我明白了……我拿我自己的灵魂作为赌注。”他叹息着说。《 》 216、第 216 章 铺天盖地的火……仿佛要吞没一切。 史蒂芬·斯特兰奇缓慢地眨了一下双眼的眼睫。 在他同意这个提议的那一刻，连绵不断的火雨坠落于虚无，庞大神明的虚影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对他怒目而视。 神明偶尔是巨虎的模样，满口尖锐利齿，双目拖拽出长长的流光，偶尔又是一个满脸沟壑的威严老人，最后变成一个柔美圣洁的女性，三张脸时刻变幻扭转，分离又结合。 正是三位一体的维山帝。 【吾等的后人啊……】 神明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宛如隆隆的悲鸣。 【不可。】女神奥姝图悲悯地叹息。 【不可！】巨虎霍格斯冲他咆哮着。 【不可以！魔鬼的话永远不可信！】全视的阿戈摩托厉声警告。 望着神怒之威的一幕，史蒂芬压抑着声音，沉声回答：“魔法欠下的债务必须要偿还，这还是你们教会我的道理。” 神明的面容不断旋转，颠倒。 【……那就别忘记时间。】 【时间既能连接过去，也关乎未来，时间才是一切的关键！】 【然而时间亦是桎梏，要小心反噬其身！】 仿佛有摆钟的钟鸣轰然而响，旋即一种寒冷的气息包围了过来。可怕的剧痛在他额间炸裂开来，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破开了他额头的皮肉，又像是荆棘从他的身体里窜长出来，想要挤破他的头颅钻出来。 爆裂的魔法能量在他的灵魂深处咆哮，一些碎片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闪动。 高耸入云的雪山，凛冽的寒风，群鸦飞舞的圣殿，倒悬的镜像空间……破碎的景象最后定格在一个模糊的黄衣人影上。 “斯特兰奇。” 古一尊者用摄人心魄的深邃眼眸凝望他，神色温柔平静。 “时间会给出答案。” 她亲手为他戴上那条沉甸甸的独眼项链，淡绿色的光芒在项链里盈盈流动。 阿戈摩托之眼。 火焰在神明重叠的低语中熊熊燃烧，直到所有支离破碎的声音和光影都被炽热滚烫的火海吞没。 史蒂芬猛然清醒了过来。 火海还在燃烧，他颤抖地摸向自己的额头。 这是…… “原来你拥有‘第三只眼睛’。”魔鬼嘻嘻的笑声从他的头顶传来。 视野重新聚焦，他发现墨菲斯托正抱着胳膊，似有所思地盯着他的额头看。 “本来我是想拒绝你以灵魂为赌注的，毕竟至尊法师的灵魂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恕我直言，我已经去过很多不同的维度，还有无数个平行宇宙，见过的至尊法师数不胜数，你甚至还不是这个维度现任的至尊法师。”墨菲斯托说，“而且像你们这种为了拯救别人而出卖灵魂的人折磨起来特别没有乐趣，你们只会因为自己拯救别人的善举而理直气壮地，高傲地在我的炼狱里承受永恒的折磨。”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牠笑了起来，指了指史蒂芬的额头，“你这只眼睛就是阿戈摩托之眼的真实形态，可以看透万物的真相与命运。如果能得到一只拥有‘第三只眼睛’的法师的灵魂，将给我足够向其他地域的维度领主吹嘘的资本。” 过了好几秒，史蒂芬才意识到他可以顺畅地呼吸，这才喘了口气，甩开还萦绕在脑海里的古怪幻觉。 “在上赌桌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他扯着发哑的嗓子说，“我希望这是一个相对公平的赌局，你的能力太过恐怖，于我们而言并不公平，所以我要求你不能给蜘蛛的天敌提供任何帮助。” 墨菲斯托摸了摸下巴。 “当然可以，你的要求很合理。”牠爽快地答应了。 史蒂芬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墨菲斯托忽然说道。 与此同时，牠做了一个再恶作剧不过的事情。 墨菲斯托忽然靠近史蒂芬，伸手往奇异博士的胸口上轻轻一推。 “你就和我一同旁观这场盛大的战役好了。”地狱领主对史蒂芬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和我一起……去我的领域——地狱。” 在牠的话语落下的那一刻，地狱的烈焰沸腾一般扭动燃烧了起来，奔腾的烈火卷住了史蒂芬的全身，史蒂芬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封锁住了他的魔力，令他动弹不得。 “不！史蒂芬——！”彼得惊愕地大吼。 他来不及阻止，分神的刹那间，就看见史蒂芬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地狱的烈火带走，滑下了虚无的黑暗。 做完这些，地狱领主也退向了火焰深处。 “那么……赌约达成。”牠愉快地向剩下的人宣布。 彼得追了过去，但被层层烈焰阻拦住了。 “友情提示一下你们，战争已经打响了。”墨菲斯托笑着朝他挥手，声线却几乎像结着冰。 “祝你们好运了。”这是魔鬼给他们留下的最后声音。 所有的火焰很快就熄灭在虚无的黑暗里，连一点余烬都没剩下，一切都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格温伸头眺望街角，城中隐隐有火光闪现，远处似乎已经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 “快走，趁别的怪物还没找来这里，我们必须离开！”她担忧地提醒，“警察也快到了！” “我们先去史蒂芬的至尊圣所，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王。”彼得提议，“但是本哥该怎么办？该死，得想办法先通知他小心危险才行！”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刚开口挤出几个音节，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因为少女的情况看上去真的不算太好，长发凌乱披散，眼眶发红，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膝盖上还有磕碰的淤青。 今晚发生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让他的心情变得很糟，他控制不止自己想象格温与恶魔交易的场景。 真相可真残忍，他原以为的美好原来都是魔鬼为他精心准备的虚伪谎言。他所珍视的眷顾与偏爱……这个为他义无反顾，轻易地爱上他的女孩原来都是假的，只有才会厄运与他一直相伴。 偏偏他还愚蠢地当真了，他此刻竟然还在祈祷，期望对方不要狠心抛下他。 两个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好在他们没有忧心太久，彼得的蜘蛛兄弟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本扯着蛛丝很轻快的降在花台上，浅棕色的瞳孔微微睁大，带着点不出所料又摸不着头脑的混沌情绪。 “彼得，我找了你好久，你果然在这里……噢对了，我刚才明明看见那个会用魔法的奇怪医生的身影了，他不在这里吗？我听到一阵好大的动静呢！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本诧异地看着他们，挠着头喋喋不休地问。 格温顾不得解释太多，只是语气急切地说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蜘蛛侠的宿敌快找过来了！” “宿敌？”本咂了一下舌。 蜘蛛感应几乎是立刻刺痛了起来，程度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剧烈。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东西。 他全身汗毛倒立，本能地感觉到了紧张，恐慌感像是印刻在他的骨髓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格温刚想解释，可还没等她开口，巨大的爆破声就他们的身后响起。 刹那间，一只冰冷而强硬的手突兀地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和擒住一只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分别。 她惊恐地抬起头，目光透过凌乱的长发，望见杀手那双猩红如吸血鬼一般的双眼，还是抑制不住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 魁梧健硕的长发男人从暗处显露了出来，他眯起眼睛，扯动嘴角：“好甜美的气息……原来你就是‘新娘’。” “魔伦——！你这个——混蛋——！” 彼得的手指的指节收紧到颤抖，面具上的蛛眼因为情绪的剧烈变化收缩成尖锐的弧度，原本轻快高昂的声音被压抑成暴怒而低沉的咆哮。 “给我放开她！有本事就先吃我！”他想也没想地冲了上去。 两个蜘蛛侠以人类视觉极难捕捉到的速度配合，织出了巨网。 然而，魔伦很轻易就拨开了蛛网的束缚，平日里强劲到可以承受几十吨压力的特制蛛丝都奇异地失去了作用，绵软无力地散落下来。 魔伦脸上的表情带着种残忍的愉悦。 他欣赏着蜘蛛侠们失利的错愣和落入手中的脆弱少女，说道：“不，孩子，我是不会吃她的，像她这种更重要的食物还有别的用处。至于你们，我刚刚已经吃了点儿点心垫了肚子，暂时还不太饿。不过我会把你们都带回去，跟我的兄弟姐妹一起好好享用。” 任何挣扎和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彼得绝望了。 他看到格温不断惊惧地挣扎，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对死亡的极度恐惧，殷红的鲜血从她漂亮的白金发缝里散溢出来，淌过脸庞。 她要死了。 连他自己也要死了，大家都要死了。 不仅如此，他还连累了朋友史蒂芬，把他也卷入了这场不幸，被迫困在了地狱。 而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咆哮。 痛苦地……咆哮。 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嘶吼。 这个声音的音色他从未听过，语调中的轻盈活泼却让他感觉到了有些熟悉。 “抱歉，你得挨饿了。” 一双纤细姣好的长腿划过上空，穿着黑白色紧身战衣的娇俏少女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 》 217、第 217 章 臆想中的残杀没有到来，彼得费力地瞪大双眼，模模糊糊间看到了蒙着面戴着兜帽的少女。 周围满目的疮痍每一处都流露出数秒前这里上演的暴戾和恐怖。那个女孩踮着脚尖飞过高耸的楼阁，稳健又坚定地行走在狼藉之上，彻底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而且，她居然还有心情听歌。 静谧的夜空中，嘈杂的摇滚乐不间断地从她头上的挂式耳机里流泻出来。 【面对它吧，老虎。】 【面对它吧，老虎。】 音乐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激昂而清晰。 【面对它吧，老虎，你必须面对它！】 “好久不见呀，各位。”她向众人问好。 彼得僵硬了一瞬间，在认清对方的身份后，绝望崩溃的感觉再一次卷土重来。 该死，她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蜘蛛的天敌明显更兴奋了。魔伦眯起那双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翩然而至的少女，眼底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狂热光芒。 “蜘蛛……格……”彼得的神经和思维搅成一团浆糊，他呆呆地望着蜘蛛女，只勉强发出了几个含糊的字节。 还是身旁的哥哥本替他喊出了心里话：“格旺达！你这次来到这里的时机真是烂透了！” 蜘蛛格温明显因为这个称呼愣住了片刻，脚下应有的节奏被打破了，脚跟被迫在地面停住。 “我明明来得刚刚好才对。”她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我是来帮你们阻止这个怪物的。” 彼得疯狂地挤弄眼角，朝蜘蛛女侠发出警告，希望她能领会他的用意，结果对方仍是无动于衷，就只好嘶哑地低吼道：“我们的蛛丝对这个怪物没有任何作用！” 但他说晚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那道黑白色身影就已经飞身而起，轻盈又果决地一跃而下。 “你们多虑了，我到现在都还能随着节奏起舞呢！”蜘蛛格温笑着回答。 【老虎啊老虎，这是你的……】 一系列巨变只发生在这个极短的瞬间里。 蜘蛛女侠用蛛丝勾住格温的腰身，同时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径直把膝盖磕在了魔伦的胸口，把这个怪物击飞。 耳机里流出的乐声被她的高速移动抽拉成了不成调的模糊噪音，仿佛一道惊雷猝而炸响。 【这就是你的大奖！】 感觉整个人忽然一轻，格温顺着音乐的声音抬起头，发现她已经被另一个自己搂在了怀里。 牢牢保护着她的蛛丝一丝一缕地在空中纷乱四散，她忍不住伸手抓住它们，轻轻地捏了一下。 丝线细腻黏滑的触感让她似曾相识，但又和蜘蛛侠惯常的蛛丝有所区别。 仿佛有生命一般……是流动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惊喜地叫道：“毒液？” “别忘了我的力量不止是蜘蛛之力，你之前把共生体交给了我，让它成为了我的新制服。继承者只是蜘蛛的天敌，不能完全抵御共生体的力量。这件制服虽然有点儿麻烦，它有自己的想法，还会提出很多奇怪的需求，尤其是它饥饿的时候，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能很好地控制它。”蜘蛛格温说，“可是‘毒液’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所以我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格温多姆，是不是可爱多了？这原本是我打算留给我以后养的小狗的名字，属于这套共生体制服以后，我的狗就只能叫彼得·巴克（彼得狂吠）了。” 可能是面具戴多了话都会变得有点儿密，格温没想到自己的蜘蛛侠同位体也和彼得一样喜欢喋喋不休。 她很想顺着这些话题继续聊下去，却又感觉实在不是时候，尤其她看到刚才被击飞的魔伦已然毫发无伤地从废墟里再度站了起来。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皱眉提醒。 面罩上玫粉色的眼眶放大又缩小，蜘蛛格温朝她挤了挤眼。 “当然不是。”她贴近了格温的耳边，“但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 …… 地球上已知的蜘蛛种类已经超过了十万种。在所有的蜘蛛品类中，只有0.05%的蜘蛛有过群居生活的行为。 蜘蛛很少会一起捕猎。 但当它们面临极其严峻的生存考验之时，蜘蛛们依然会本能地聚集在一起…… 蜘蛛格温说完，格温就发现她的后面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好几个人。 他们站了好一会儿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气势，以及…… 和蜘蛛侠类似的蒙脸面具。 “我多叫了几个朋友来帮忙。”蜘蛛格温轻快地说。 彼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到了好多蜘蛛侠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多到他体内的蜘蛛感应都发出了共振的律动。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他好不容易缓过神儿来问出这一句，又被闪现在他面前的矮小黑影吓得一激灵。 定神一看，他更震惊了。 虽然他早已经知道蜘蛛侠不止他一个，在广袤的多元宇宙中，蜘蛛侠的变体已经多到数不胜数了，但当他看到眼前这家伙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心神震颤。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只猪……一只穿着蛛网制服的……卡通小猪。 蜘蛛小猪对他的打量明显很不满，气急败坏地抗议：“没礼貌的呆子，没见过蜘猪吗？蜘猪就不能当蜘蛛侠吗？” 蜘猪侠，彼得·波克（火腿），来自地球8311，是一只被放射性的猪咬伤的蜘蛛。 “别吓他们了，火腿。”蜘蛛格温说，“他们已经被吓得不轻了。” “这也是我的平行宇宙变体？”彼得迟疑地问。 “你们两个就是这个世界的蜘蛛，对吗？”阴影中有人问。 一袭黑色的风衣被风振开，那人压低了黑色的宽檐帽，提着一把加强枪管的手|q，就像是刚从上个世纪的黑白胶片电影里跑出来的一样，几乎和浓厚的夜色融为一体。 暗影蜘蛛侠彼得·帕克，来自地球90214，一个正在经历战争和大萧条时代的平行世界。 魔伦露出了凉薄的笑意。 他面对这些现身的蜘蛛侠一点儿也不惊慌，毕竟杀戮蜘蛛对于以蜘蛛为食的继承者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一只和一群也没什么分别。 “你们这些蜘蛛打算靠人海战术取胜吗？”他嘲讽地笑。 “不行吗？”蜘蛛格温摊了摊手，“很明显你能克制我们的超能力，从我们的身上吸取生命力，由此让自己变得更强。你们继承者就是我们的绝对克星。但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蜘蛛也是会咬人的。” 另一个身穿类似特工制服的蜘蛛侠跳出来打断她的发言：“我们负责拖住魔伦，你把他们带走，格温。” 蜘蛛刺客彼得·帕克，来自地球8351。 “哇哦，伙计们！别整天直呼我的真名啊！这里可还有一个格温呢！”蜘蛛格温抱怨道。 “格温？又是一个克隆体吗？”蜘蛛刺客浅浅地瞥了一眼格温，下意识地反问，“真麻烦，快把她带走，我们一起上，杀掉这个怪物。” “你说什么？‘杀掉’？”彼得被这个暴虐的词汇又一次震惊到了，“嘿，等等！其他宇宙的蜘蛛侠还有那么残暴的吗？” 没人回应他的问题，因为其他蜘蛛侠已经自顾自地争论起来了。 “老兄，杀掉还是算了，奥托让我们活捉一个继承者回去，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家伙总是自恋地对我们颐指气使，发号施令，但是我觉得他的提议向来还是很靠谱的。” “别扯淡了，为什么不能杀掉，我们已经被他们吃掉好多同类了，想要活命只能先把他们干掉。” “我靠！谁的蛛丝缠住了我的脚了！还打了一个特别没有品位的死结！” ……事实证明，话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聚集了一堆话太多的人，彼得只觉得吵得脑袋嗡嗡直响。 然而魔伦跟看马戏表演一样，完全不为所动。 他舔了一下嘴角磕出血的伤口，浓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轻而易举就挣脱了所有蛛网的束缚。 “蜘蛛们，你们的人生和梦想，还有你心爱的人，在我眼中都不值一提。我真心不在乎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反正我会吃掉你们所有人。” 彼得的心脏狠狠一跳，好在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你不会得逞的。”格温替他回应了魔伦，“蜘蛛侠不会让邪恶如愿。” “格温？！” 直到这个时候，其他蜘蛛侠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一下，她是货真价实的格温·史黛西？” 他们不约而同地刹住脚步停下来，看向蜘蛛格温：“你把我们带来了一个格温还存活的宇宙？这可是比魔伦还麻烦的事！” “我告诉过你们这个世界可能会……但……”蜘蛛格温心虚地低下了头。 蜘蛛们吵嚷得更厉害了。 “都闭嘴！” “情况有变！所有人立刻进到传送门！现在！立刻！马上！进传送门！” “带上格温！快离开这里！我们不能和继承者硬碰硬了！趁我们还没有伤亡之前！快！” 彼得摸不着头脑。 “等等等等？！我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囔囔着。 还没等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迫和格温一起，被蜘蛛侠们带进了一片炫目的光影之中。《 》 218、第 218 章 不论死亡有多么痛苦，也和下地狱完全没有可比性。 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眉头紧锁，浑身冷汗。 他正在和地狱领主墨菲斯托一起打牌……在地狱维度里和恶魔之主一起打牌。 复古的牌桌，筹码清脆响声，调酒师摇晃调酒器的碰撞声……一切都好像跟普通的赌场没什么两样。只要你不仔细去看那些看似人形的家伙实际的长相，忽略它们狰狞可怖，不怀好意的恶魔脸庞。 墨菲斯托慵懒地坐在赌桌的对面。 “怎么了，斯特兰奇？”牠笑着问，“老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胜算不高吗？” 史蒂芬仰了一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我还挺擅长这些的。” 即使是在人世，赌博也是合法的。哪怕它属实是一桩利用人性弱点赚钱的坏买卖，但人心就是如此，哪怕知道绝大多数人都会输得一无所有，仍然相信自己是少数的幸运儿。 史蒂芬此时的心态也是一样的。 抛开运气成分，赌博本质上是一种数学游戏，只要他摸清游戏的规则，就能计算出获胜的概率。作为一位曾经的天才医生，他对自己的智商有着充分的自信。 “噢，是吗？”墨菲斯托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来上一局德州布克吧。” “我精通很多事情，包括打牌，尤其是德州布克。”史蒂芬梗着脖子嘴硬。 四周投来的视线着实可怖，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牌官发牌：“墨菲斯托，我擅长的那种打牌需要一个相对正常的博弈环境，所以你能帮我个忙，让你那些吃人的属下都别再盯着我看了，好吗？别打我，来牌吧。”（hitme.一个要牌术语，和打我在英文中是同一句话的双关。） “别那么激动嘛，冷静一点儿，法师，它们是不会吃下你的。毕竟按照我们的约定，必须等我拿到你的灵魂之后，才能动你身上的手指头。你现在不必感到恐惧，等到时候再惊慌还来得及。”墨菲斯托哈哈一笑。 史蒂芬的脸色沉了下来：“别太得意了，可别忘了，如果是我赢了，你们这帮恶魔就必须缩回地狱里去，离人世远远的。” “没错。”墨菲斯托托着下巴肯定了他的这番话。 牠愉快地停住了声音，片刻后才继续说：“不过……你也说了，只是‘如果’。” 荷官开始发牌了。 德州布克的规则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实际对抗性很强，是博弈成分很高的一种纸牌游戏，十分考验玩家的计算能力和心理博弈。 荷官会陆续发出五张公共牌，也就是所谓的“明牌”，而每个玩家则会各自获得两张“暗牌”。玩家们会在这七张牌中选出五张进行押注。最后谁持有更大的牌面，谁就是赢家。 发牌之后，牌面会依次公开，而每一次公开牌面都会进行一次押注，直到最后所有的玩家都亮出各自的底牌。玩家可以根据公开的牌面，自行选择是否跟注。所以这个游戏里，有的人笃信能以小博大，有人会及时弃牌断尾求生，也有人机关算尽，最后满盘皆输。 这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游戏。 史蒂芬搞不懂地狱领主的目的，但不敢掉以轻心，全神贯注地计算着自己手中的筹码和牌面。 全部五张公共牌已经分发完毕。 开牌前，墨菲斯托优雅地抿了一杯红酒。 “我知道的，斯特兰奇。你之所以那么痛快地应下与我的赌约，是因为你觉得你们能有胜算。”他轻笑说。 史蒂芬没有否认，但捏着牌的指节微微颤抖。 墨菲斯托慢慢从椅背上直起身， “‘蜘蛛’会聚集在一起，抵御外敌，而且这些蜘蛛比那些只有一身蛮力，脑子却不太灵光的吸血鬼家族要聪明得多，只要他们抢先找到三个特殊的图腾，就不会输掉蛛网战争。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指望过那群吸血的蠢货，而是别的东西呢？”牠一字一顿地问，“你难道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我会主动提议和你打这个赌吗？你知道我手上的牌究竟是哪些吗？” 赌厅变得一片死寂，死寂得令人心悸，史蒂芬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他花了片刻时间稳住心神，凝视着自己还未摊开的两张暗牌，绷紧的唇线松开，缓缓吐了一口气：“现在胜负还未定。” “你知道赌徒有一个禁忌是什么吗？”墨菲斯托满含笑意地摇摇头，“这个禁忌就是……千万要牢记，庄家总是赢家。” “当你自信满满地走入牌桌，你以为手上的筹码足够多，足够吃下整个赌局，但实际上，你对这场赌局的深浅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庄家会对你这种送上门来的，自认为幸运的家伙说什么？” 牠叹了口气，彻底不再隐藏自己恶魔的嘴脸。 “他们会引诱你说，为何不来上一局呢？”牠残忍地笑起来。 在最后的跟注后，地狱领主翻开了属于牠自己的那两张暗牌。 那两牌的正面居然不是扑克的花色，而是一幅画……拼接在一起的一幅画。 画的风格是彩绘素描，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了一个少女和一个男孩。他们站在街道的交汇之处，男孩似乎说了什么，少女惊讶地回头看向他，而他们两人的身后，耸立的高楼上，蜘蛛侠的身影在巨型电子屏幕里若隐若现。 “你们是绝对赢不了的。” 地狱领主指着那个画中的男孩，歪嘴微笑。 “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赢下与我的赌局。” ———— 光怪陆离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残月是如血一般的红色，城市在燃烧。兵戈的鸣响与建筑轰然倒塌的破碎声从四处传来，无数人倒在街道上，所有的事物都在烈火中熔成一片，不辨轮廓，成百上千的哀嚎惨叫几乎要挤破她的耳膜。 一切都只是噩梦，却又像是现实。 她喘不过气来。 “别丢下我……” 惨叫声中传来了细弱的蚊音。 她循声望去，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男孩。其他所有人的身形看起来朦胧又黯淡，而那个男孩的存在清晰得不可思议。 眼泪无声地划过他染血的面颊，他的嗓音凄惨无比，身上也满是伤口渗出的暗红血斑。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们了……”男孩的眼睛里不断有大滴的泪水映着火光滑落。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他在最脆弱的濒死时刻，本能地啜泣哭喊。 以及……呼喊他最信任的人。 “爸爸……妈妈……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们了……” 那一刻，强烈的悲伤吞没了她。 她很想上前去安慰那个男孩，可很快，男孩就不再哭泣，也不再乞求她。 男孩缓慢地抬眸凝视她，带着血污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意。 “既然要抛弃的话，为什么不能彻底地放手呢？” 男孩久久地，定定地看着她，眼睫很慢地眨动着，声线冰寒。 “为什么……” “不让我彻底解脱。” 格温猛然从梦中惊醒。 她挣扎着坐起身，心里奇怪自己为什么又做起了这种奇怪的梦。 还不及思考太久，过低的气温就让她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这里是蜘蛛们临时停留的一个安全区，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宇宙，但这里的时节可能已经快到冬季了，她身上的衣服在这里太过单薄了。 好在有人及时为她披上了保暖的大衣。 “你醒了？”彼得握住了她的手，“抱歉，我刚刚帮你找衣服去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面色也比平常苍白，尽管他之前的伤势得益于超强的愈合能力，已经恢复如初，但他整个人还透着一股明显的疲惫。 周围一片嘈杂，充斥着窃窃私语。 格温侧头望去。 蜘蛛，蜘蛛，还是蜘蛛，到处都是。而且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彼得的平行世界变体。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蜘蛛侠都无暇顾及她和彼得，而是在面色凝重地低声争论着，只不过争论的内容应该和他们有关。 格温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烦。 沉默了许久，她霍然起身，一把扯住彼得，拉着他远离了蛛群。 夜风摇动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代替了那些繁杂的人声，树上的枯叶也在风中纷纷坠落，像是一场枯黄的暴雪。 格温走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住那些落叶。而彼得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只有落叶在他们脚下咯吱开裂的轻响。 彼得明白格温有心事，因为他也一样。 一切的不幸似乎都是他造成的，格温一开始的选择只不过是他的咎由自取。 他却庆幸着格温的出现，哪怕这只是一个陷阱，一件诱惑他付出代价的礼物，一杯饮鸩止渴的毒药。 但他需要她。 他需要遗忘咒语的漏网之鱼，需要格温这个全世界唯一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 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他不再孤身一人。 对于格温来说，他的做法无疑是极度自私的。 这点不可言说的卑劣私心，时刻撕裂煎熬着他的内心。 “小彼。”格温忽然叫住了他。 她停下脚步。 “我想，你是误会了一件事。”她轻声说，“我从未后悔过与你的相遇。” “恰恰相反，我很庆幸……” “我庆幸我会为你而来。”《 》 219、第 219 章 格温隔空回望着彼得。 空气中飞舞着被风碾碎的枯叶，仿佛褐黄色的细雪。月光照亮了远处的山影，把他们两人的影子拢在了一起。 “我不后悔，因为我得到了更多更重要的东西。”她的声音极轻，“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而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彼得张了张口，只敢问出：“什么事情？” 其实他想说的话很多，但他什么也没说，哪怕他心底汹涌的情绪也快要走向溃决。 格温的嗓音和往常一样平静：“我明白了，在我内心的最深处，我知道我注定是要和你在一起的，哪怕我一开始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彼得的瞳孔微微放大，整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被冻结成了空白。 周围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可怕，仿佛风和时间落到这里都会凝滞，天地间只有她和他。 她上前了一步。 “我爱你。”她说。 忽如其来的告白让彼得彻底凝固在了原地。 “那天晚上，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爱上了你。我想这才是魔鬼上找我的理由。” 她说得很郑重，然后抱住了他。 近乎胀痛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急促地鼓动起来，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让她更加确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她思考了很久，思考如果当初她知晓了全部的未来，是否会想要和魔鬼交换更多的东西？她是否不再对他产生好奇，不再对他悸动，不再这样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可她用尽了全部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另外的可能性。 因为在那个夜晚，当她看见少年英雄向镜头祈祷好运的时刻，那一瞬间的抬眸，她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嘈杂的街道中央，一声又一声的心跳清晰可闻，不正常地在她的胸腔里持续迸发着，就像是信号坏掉才会产生的黑白噪点。 那或许才是命运真正降临之时。 正如她当初抗拒的那样，有的人一旦出现，就会像星火燎原一般，那些本该憧憬的无数种可能的未来，从此就只剩下了一种面貌。 命运猝不及防地与她迎面相撞，她循规蹈矩的人生自此脱离了轨道。尽管她也觉得荒谬，但爱就是这样，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在得知未来的悲惨宿命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于是，她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 “我爱你……在被魔鬼引诱之前，我就爱上了你。所以这就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不是其他任何人操控的结果。” 他怔愣地抬起头，看见少女那双与宝石无异的澄澈眼眸近在咫尺。 “……格温？” “嘘，先别说话。”她用手指按住他的唇，“听我说，小彼。” “无论墨菲斯托会让我们面对什么，不管牠想做什么，抹除什么，拿走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不管牠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阻止我们彼此相爱，全宇宙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这一点，魔鬼不能，上帝不能……哪怕是死亡也不能。” 在昏暗的夜色里，她湛蓝的眼眸里积漾的情绪纯粹而真挚。 “你不需要自责或是愧疚，我选择帮你一起背负这沉重的宿命和后果，而你将承担所有的责任和我的生命，这是公平的。”她说，“不是你的厄运束缚了我，而是命运的丝线一起绑住了我们。从此，不管生与死，我们的命运始终相连在一起。” 伴随着这个确定的回答，她捧住少年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柔软的嘴唇碰在一起的时候，犹豫和疑问都碾碎了，融化在温热纠缠的呼吸之间，彻底地消弭开来。 他想不出更好的言语去回应她，只好环抱住她的腰身，抬起早已浸湿的双眼，更深地回吻她。 “我将会永远爱你，格温。”他嗫嚅着向她起誓，“永远……永远。” 也许未来的命运依旧会无情地碾向他们，但是此刻，他们将抛开所有的顾虑，尽情地拥抱在一起。 ———— 今天又是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平常一天。 莫比乌斯·m·莫比乌斯的心情还算不错。 他步态轻松地环顾宽敞的办公室，来来往往的时间卫队穿梭而过，发出干练的哒哒声，而其他管理人员也都已经就位，紧盯着各自面前的屏幕，观测着各个宇宙和时间线的状况。 一切都井然有序，令人心情舒畅。 或许不应该用“今天”来形容，因为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不分昼夜，时间也不会流动，所有用来形容时间的词汇也都失去了意义。 这里……是时间的外部，时空变异管理局的所在地。 时空变异管理局简称tva，是由时间守护者（timekeepers）创建的组织，是脱离于所有宇宙之外的存在。 作为时空变异管理局的员工，他们的职责是确保时间的正常流动，致力于监督，调整，以及平衡包含着无限变量的多元宇宙，防止发生时间悖论，导致不该存在的时间线产生。 他们会监控所有宇宙以及宇宙中的核心个体，尤其是那些关联整个宇宙时间线的锚定之人。只要发现异常，他们就会介入并修复错误，把时间重置到预定的路径中。 毕竟神圣时间线一旦偏离原有的路径，都会造成关联事件，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引发混乱，甚至最终导致多元宇宙崩溃。 因此，他们会把那些干扰时间线，使时间脱离设定路径的时间犯人逮捕到时空变异管理局，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接受tva的裁定和审判。 莫比乌斯给自己泡了一小杯咖啡，并加了一些鲜奶和枫糖。在工作量不多的时候，他会像享受下午茶一样，让自己放松片刻。 “长官！莫比乌斯长官！” 似乎有人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只好暂时放下咖啡杯，抬眼便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的男人急匆匆地朝他走过来。 男人是他的下属，名叫乌罗波罗斯，大家都喜欢叫他老欧。（乌罗波罗斯ouroboros，也可以翻译成衔尾蛇，简称ob。） “噢，乌罗波罗斯，你来得正好。”莫比乌斯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这个下属，保持着刚才的惬意，“唐娜快结婚了，休息室里有庆祝她新婚的蛋糕，趁着实习生进去前，先去拿一块吧。说真的，别老是被困在工位上，我应该没有要求你们时刻坚守在岗位上，偶尔劳逸结合，去吃个蛋糕也不错。” 乌罗波罗斯摇摇头，表情异常严肃。 “长官，我感觉不太妙。”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哦？发生什么事情了？”莫比乌斯笑了笑。 “我刚才查看了一下地球199999格温·史黛西的档案，我感觉很不对劲。”乌罗波罗斯轻吸了一口气，有点儿紧张地汇报起来，“尽管她此刻看上去和普通的时空变体没什么两样，标准的乖巧型美式甜心，有聪慧的头脑和坚韧的品性，以及……和蜘蛛侠彼得·帕克相爱。可为什么……她的关联事件阈值……” 莫比乌斯淡淡地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必须把这种感觉抑制住，乌罗波罗斯。” 他吹了两下杯子，吹散杯口升腾弥散的白色热气，然后品味了一口杯里的咖啡。 “我们的职责是监控整个神圣时间线，当我们提拔你的时候，应该很明确地在员工手册里强调过这一点。”他对乌罗波罗斯耐心地说，“执着于任何个体宇宙中任何个体星球的任何个体中的一个特定的版本，并没有意义，这与我们神圣的使命背道而驰。” “在多元宇宙中有无数个格温·史黛西的个体，她们之间存在差异是正常的，我们甚至观测到在65宇宙，有一个被放射性蜘蛛咬到并获得了特殊能力的格温·史黛西。” “我们时空变异管理局并不是刻板冷酷以及完全不讲道理的，我们会对这种特殊的个体进行风险评估，只要她不会影响时间的正常流动，让一些既定的事件能够顺利发生，引发关联事件，确保时间线不产生分支，我们就应该允许这种差异个体的存在。就连地球编号65宇宙的格温·史黛西的风险系数也只有0.7，还远远达不到需要被减裁的地步。” “可是长官……” “放心吧，那可是格温·史黛西。”莫比乌斯微笑说，“我有时候挺同情这个女孩的，作为一个普通人，却时常被卷入铆定之人的既定事件中，在数不清的时间线里早早就丢了性命。我在这里工作了那么多年，见过很多时间犯，尤其是洛基，这个难缠的家伙简直烦不胜烦……但是我从来没在这里见过格温·史黛西的时空异变体，她一直是个守规矩的好女孩。” “但是莫比乌斯长官……我的意思就是她不是。”乌罗波罗斯弱弱地说，表情却越发严肃起来。 “不是什么？”莫比乌斯总算坐直了身子。 “地球199999格温·史黛西不是寻常的格温·史黛西。”乌罗波罗斯调出自己时间监测器，“她的风险系数已经超过了地球65的那位，并且……” 莫比乌斯看到监测器里那条时间线快要变成醒目的红色。 “并且……她的风险系数还在持续走高。”乌罗波罗斯说。《 》 220、第 220 章 “彼得，我们原本只打算征召你加入蛛网勇士的。” 本困扰地挠了挠头。 他原本是来自地球120703的彼得·帕克，现在化名本·莱利，在地球199999生活。而现在，这些突然出现的其他平行宇宙的蜘蛛侠将他团团围住，要求他加入一个名叫蛛网勇士的蜘蛛侠联盟，一起对抗一种名叫继承者的怪物。 “我不明白，我确实是彼得·帕克，但是彼得也……我是说地球199999的彼得也是彼得·帕克，和你们中的大多数没区别。”他环顾诸位蜘蛛侠，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不打算征召他呢？” “因为和他相比，你和我们才更加完整。”暗影蜘蛛侠说。 “完整？” “我们人生中遭遇的每一个重大的经历，共同构成了一张生命与命运之网，并且成为宇宙时间线中的重大时间点，这些时间节点被称为织网事件。而这些织网事件里，很大一部分是绝对不能被改变的。”蜘蛛格温尽可能地给本解释，“彼得-199999还没有经历过一些不能改变的织网事件，尤其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放轻了，有点儿不忍心说下去。 “他还没经历过挚爱之死。”蜘蛛杀手冷冷地说。 本一怔，然后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 遇上和爱人有关的事情，他总是如此敏感犀利，仅凭这句话，就隐约猜出了真相。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像它这样的滑稽小猪也会经历织网事件？”他嘲讽地指了指蜘蛛火腿，语气是罕见的咄咄逼人，几乎尖锐到刻薄。 闻言，蜘蛛火腿火冒三丈，几乎要跳起来：“我是个卡通人物！不是猪！这可是种族歧视！” 蜘蛛杀手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格温·史黛西……这里有些蜘蛛侠可能一生都不会遇见这个女孩，但只要和她相遇，就注定会失去她，她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命运中的洪流，没人能阻止这种宿命的到来。” “生命与命运之网赋予了我们相似的力量，也同时对我们施加了诅咒。我们的人生就像蛛网上的丝线一样，被紧密地缠结在一起，总是经历相同的事情。就连我也不例外，而我的织网事件是彼得的死亡。”蜘蛛格温抱紧了双臂，眼底沉淀着深刻的悲伤。 “我们无法确定这种宿命具体什么时候会发生，但它通常很快就会到来，所以我们拒绝没有经历过这个织网事件的蜘蛛侠们参与这场蛛网战争。”暗影蜘蛛侠说，“这是我们商议后定下的规定，我想这其实是一种人道主义关怀。” 本冷笑了一声。 “你们管这叫人道主义？告诉他拥有一个操蛋的未来，然后给他下一个不可改变的判决？告诉他，你已经没救了，玩蛋去吧？”他极力压制自己燥郁的情绪，可愤怒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就算是医生也不会对病入膏肓的病人说必死无疑这种话。” 另外一位年轻的女性蜘蛛侠叹息着取下了头套，露出了红棕色的短发和满是雀斑的脸庞。 她明显不是彼得·帕克，却有着一些和彼得·帕克的相似之处，比如那双浅棕色的眼睛。 “我们只是希望他不要太过难过，毕竟当他看到‘我’……以及更多类似我这样的存在，一定会更难接受。毕竟时刻见证一些注定会发生的未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蜘蛛女孩梅黛·帕克，来自地球982，她是彼得·帕克和玛丽·简的女儿，继承了父亲的超能力，但后来她所在的宇宙被魔伦入侵，她的父亲彼得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家人们而牺牲，她成了那个宇宙唯一的蜘蛛侠。 “这里绝大部分彼得·帕克的恋人都是我的妈妈，还有不少蜘蛛侠像我一样，是他们的孩子，甚至还有我妈妈本身。”蜘蛛女孩轻声说，其他蜘蛛侠也默默点头。 本歪了下头，反而笑了起来。 当他看到蜘蛛女孩的时候，一种清晰且憎恶的排斥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不只是针对挚爱之死的织网事件，这些人也时刻在提醒他，他以后会爱上玛丽·简，这同样让他觉得非常荒谬。 他永远只会爱格温一个人。 深埋在心底的伤痛好像成倍地从心底里生长了出来，如同荆棘一样一根又一根地戳刺他的内心。 “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会相信悲剧一定会发生？难道你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反抗吗？”他问道，声音又轻又冷。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老兄。”片刻的沉寂之后，蜘蛛火腿哼哼唧唧地回答他，“如果我们胆敢改变织网事件，时间变异管理局那群无情的傻叉就会干掉我们，毁灭我们所在的宇宙。” “时间变异管理局？” “他们是一群崇尚官僚主义的书呆子，负责监控整个宇宙的时间线。”蜘蛛杀手说。 “由于图腾是源自宇宙起始的强大力量，生命与命运之网更是连接了所有宇宙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所以被蛛网选中的我们，每一个都是所在宇宙的锚定之人，如果我们改变注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织网事件，整个宇宙的时间线都会因此动摇。”蜘蛛格温无奈地摊了摊手，“原本跨越次元聚集就很容易引发时间线动荡，但我们又不得不这样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抗继承者们的袭击。为了应付时间变异管理局，我们定下了一部分蜘蛛侠不允许加入的规定，就是想尽可能地减少对时间线的影响，避免时间变异管理局的注意。” “但现在情况已经糟糕到超出了我们的预计，地球199999的格温异变成了新娘图腾，我们还不清楚这个改变会对时间线产生什么影响，以及织网事件是否还会发生。” “我们不能失去三个特殊的图腾，也不能让这三个图腾落入继承者们的手中。这三个图腾关乎蛛网的本源，吃掉这三个图腾，继承者们就可以掌握蛛网的力量，通过灵网的连接到达宇宙中的任何地方，这对我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届时我们和继承者之间的争斗将再无获胜的希望，只能沦落成吸血鬼的食物……” “时间变异管理局才是更大的麻烦，我听说他们不止会毫不留情地毁灭偏离正常时间线的宇宙，还会将造成时间线混乱的人抓回去审判，流放到宇宙的边缘做苦役，承受无止境的折磨……” 蜘蛛们又陷入了无止境的争论之中，火药味愈发浓烈。无数双空洞的蜘蛛复眼紧紧地盯住了本，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被记忆中无边寒冷的大雨包围。 他想要继续为自己和他的蜘蛛兄弟辩解，可面对那么多和他相似的同类，任何言语上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都明白你的感受，但连你都无法接受，更何况还没经历过这一切的彼得-199999呢？”暗影蜘蛛侠拍了拍本的肩膀，“我们都做出了决定，你们也必须做出这个决定，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个人，而是为了整个‘蛛网’，为了我们所在的平行宇宙而考虑。” 蜘蛛格温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忍的忧色，她走近到本的身边，替他隔开了一部分凝视：“别再逼迫他了，我们都是自愿加入蜘蛛联盟的，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 蜘蛛杀手看着她，缓缓说道：“格温，别忘了，你原本也不该加入我们的。” 蜘蛛格温先是错愕地与他目光相接，紧接着勃然大怒：“喂喂喂！这和你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我明明都已经经历过织网事件了！” “格温，你知道的。你对我们绝大部分来说，也是特别的存在……我们都失去过你，所以不想再度经历这些。我们已经为了你破例了一次，不能再破例第二次了。”其他的蜘蛛侠应声说。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落针可闻，压抑的寂静盖过了所有的争吵，但其间涌动的暗流危险到可能一触即发。 本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妥协地说：“好吧，伙计们，给我点儿时间好好思考一下，我需要花点儿工夫弄清楚你们说的这些东西。” “虽然这个宇宙的蜘蛛侠已经被继承者们吃掉了，是一个暂时的安全区域，但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气息太过浓烈，很难说不会引起继承者们的注意，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蜘蛛火腿咬着鸡肉三明治说。 “那就暂时先这样吧，无论如何，我们都该走了。”暗影蜘蛛侠点点头。 蜘蛛格温瞪了蜘蛛火腿一眼：“可我们还没争论出个结果来呢！这样吧，既然我们选择了奥托当领头人，就应该交给他来定夺。” “好极了，那就你负责去联系他吧。”蜘蛛火腿狠狠地咬下一口三明治，立刻说道。 其他人也火速退远了三步，仿佛遇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躲避起来，对她敬而远之。 蜘蛛格温也觉得自己祸从口出，懊恼地皱起了长眉。 半晌，她看了看身旁的本，又看了看其他的蜘蛛侠们，眸中划过一抹决绝，抬起了手腕。 她和其他蜘蛛侠一样，手腕上都佩戴着一个手镯样式的机械装置，这个装置就是奥托·奥克塔维斯博士开发的时空手环，除了辅助他们穿越次元外，还承担了通讯作用。 蜘蛛格温颤着手，视死如归地连接了通讯。 莹蓝色的光束很快从手镯里喷涌而出，一个黑色短发的矮小女人出现在光影里，身形几乎透明。 她微微躬身，看起来温和有礼：“你们好，我是安娜，奥托的仿生全息影像助手。奥托博士正在进行重要的实验，现在抽不开身，你们的任何问题我都可以帮忙转达。” 见状，蜘蛛格温松开了紧绷的呼吸，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手镯里又传出一道低哑的男声。 “你们这群蠢货又怎么了？” 声音又沉又凉薄，时刻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傲慢。 是奥托。 究极蜘蛛侠，曾经是反派章鱼博士的奥托·奥克塔维斯。 蜘蛛格温的笑意一窒。 她顿了顿，只好把发生的一切向对面的男人和盘托出。 良久过去，对方才慢悠悠地开口：“把他们都带回来。” 语气和以往一样又慢又缓，傲慢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他们……也包括地球199999的格温吗？”蜘蛛格温问。 这次对方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声音如同怒雷，在手镯里轰然炸响。 “我是说，把所有人——全部——带回来。” 再然后，淡蓝色的光柱重新了笼罩了下来，半透明的黑发女人再次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 “宇宙代码已经匹配完成，博士要求你们立刻返回地球928-新纽约市。”女人面无表情地说。 淡蓝色的光柱在她身后张开，很快就幻化为无数五彩斑斓的光束，最后旋转着交织成一道混沌的黑洞。 黑发女人朝他们又鞠了一躬。 “欢迎来到蜘蛛大本营。”《 》 221、第 221 章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就算是穿越平行宇宙也不例外。 格温觉得自己已经对各种惊奇的事物习以为常了，可当她跟随蜘蛛格温，来到平行宇宙928的时候，还是感到惊讶不已。 斑斓绚丽的彩色光线就像是翻倒喷涌的彩色油墨，让人眩晕。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微的光漫进了时空隧洞，混乱而繁杂的色彩缓慢地退去。她睁开了眼睛，炽白的光线霎那间占据了视野，刺痛她的视网膜。 这时，她才得以看清这个时间线正处于2099年的未来世界的全貌。这是一座雄伟发达的科技之城，飞艇在天空上穿行，浮空桥虬结盘绕，巧妙地连接起形状各异的建筑。而一栋超巨型高楼就像是一只钢铁巨兽矗立在城市的最中央，无数蜘蛛侠熙来攘往地行走其间。 那栋巨擘般的高楼原本属于地球928的炼金术公司，现在则成为了蜘蛛们的大本营。 连彼得都忍不住感叹：“这个地方也太酷了吧！” “你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走在前方领路的蜘蛛格温自豪地挑了挑眉梢，“欢迎你们来到蛛网勇士的总部。” 一个蜘蛛侠刚巧路过他们，插嘴说道：“格温，你说错了。你现在应该说‘欢迎你们来到究极蜘蛛军团的总部’才对。” “我们的联盟不应该叫‘蛛网勇士’吗？难道又换名字了？”蜘蛛格温愣了一下。 “几天前，奥托突然觉得那个名字太傻气了，所以我们又换了一个新名字。” 蜘蛛格温有些挫败地垂下了头：“这个名字好土……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前前名字‘蜘蛛会社’也不错……” 其他人都没有在意蜘蛛格温的失落，还沉浸在初入蜘蛛联盟的兴奋之中，本饶有兴致观察每一个出现在视线里的同类，喃喃不止：“真难以置信……这里有好多蜘蛛侠……” 蜘蛛格温稍微打起了精神，笑道：“那当然了，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些蜘蛛侠只有我们当中的一小部分。” 在彼得的连声感叹中，格温被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在这座未来都城的边缘，一座巨大的浮空平台被承重柱和圆盘托起，离地面足足有几百米。平台的边缘竖起如同蜘蛛触腿一样的金属尖角，纵向的钢索构成的轨道牵引在平台的四周，机械运转的嗡鸣声隐隐从内里传出，充斥满耳。 “那个就是我们的时空穿梭器，由奥托主导大家开发完成的。凭借那台机器，还有时空手环，我们不用借助‘蛛网’的力量，就可以穿越各个平行宇宙。”蜘蛛格温说。 蜘蛛的感官格外敏感，越来越多的蜘蛛侠发现了蜘蛛格温，围聚了过来：“小格温，你回来啦。” “嘿，彼得！嘿，彼得……嘿，彼得们。”蜘蛛格温熟稔地挨个回应他们。 格温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都是同样的名字，却属于不同的个体，恍惚间让人有一种他们都在跟她对话的错觉。 她犹豫了一下，也举起了手，轻声问好：“你们好。” 空气似乎突然静了一下，像是被猛地按下了一个暂停键，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地转头过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打量，怀念，愧疚，好奇……视线里暗藏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将她笼罩。 半晌过去，嘈杂的窃窃私语才沉滞地落入空气。 “天呐，是格温！” “没错，来了一个格温。” “一个新的蜘蛛格温吗？” 有沉重感的脚步声沿着浮空栈桥缓慢地逼近，蜘蛛侠迅速地终止了议论。 气氛变得有点儿阴沉，就连头顶的光线仿佛都黯淡了一瞬，一个健硕的高大身影缓步从栈桥另一头走来。 男人的身体被紧贴皮肤的深蓝色战衣覆盖，面罩上的双眼眼眶是尖锐的利爪样式，暗红色的表面流淌着金属的微光，唯一和蜘蛛有关的元素是他背后飘散的如同蛛网一般的半截披风。 原本热闹的通道很快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嗨，米格尔。”蜘蛛格温僵直了身子。 “他也是蜘蛛侠吗？但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蓝豹？”本压低了声音。 “老天，他的战衣居然有披风，我超级想要他那样的披风……我得把他的战衣样式记下来，回去之后设计一个类似的。”彼得小声地说。 男人停在他们的面前，面罩下传出他沙哑低沉的嗓音：“我的名字叫米格尔·奥哈拉，我原本就是这个928宇宙的蜘蛛侠，你们可以叫我蜘蛛侠2099，其他的不用过问。我不喜欢谈论这些，对你们各自的经历也没有任何兴趣。”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挤出了一句话：“你们该去找奥托了，他可没耐心等你们太久，我也一样。” 众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也不敢再逗留，跟上蜘蛛侠2099的步伐，前往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穿过两条栈桥，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大厅，大厅的尽头是几部电梯，电梯可以直达炼金术大楼的最高处。奥托·奥克塔维斯博士的实验室就位于那里。 米格尔领着众人走进电梯，按下了按钮，电梯缓缓上升，地面越来越远。 沉寂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就在其他人紧张到快要呼吸不畅的时候，米格尔的周遭突然十分突兀地弹出了橙黄的投影光束。 巴掌大的透明少女闪现在光束里，卷翘的金色长发委地，笑容甜美可爱，赫然是一位和安娜类似的仿生全息影像ai助手。 透明的数据弹窗一个接着一个地在光束闪现，毫无障碍地越过少女娇小的身体，ai少女清了清嗓子，在米格尔的耳边大声说道：“下午好啊，米格尔，现在的时间是15时33分，室外温度是45度，空气可部分呼吸，未来两日的天气偶尔多云，有50％的概率会下雨。以及，你有4条未读消息，你想看看吗？” 蜘蛛侠2099艰难地绷直自己下颚线，在其他人惊愕的注视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音波袅袅地在电梯间里弥散开去，最后还是只剩下了那份寂静。 ai少女气恼地吐了吐舌头，她嘿嘿一笑，携着一堆弹窗更加凑近蜘蛛侠2099：“米格尔，你现在好像十分苦恼，心跳比平时快上了7个百分点，如果我换一个外形，会让你的心情好些吗？” 见对方仍然不为所动，ai少女风骚地甩了甩头发，那一头金色长发倏然就变成了及肩的蘑菇型短发，并夹起一副圆框眼镜，看上去淑女了很多。 “你喜欢安娜那样的短发吗？需要我也变成她那样吗？”她顶着新造型，带着无限魅惑的声音挑逗蜘蛛侠2099，“还是说，你不喜欢女性？我也可以变成男人哦。” 还没说完她就立刻行动了起来，身形不断在光影中变幻，一会儿是胸肌傲人的健美男子，一会儿是满头银发的驼背老人。 “男人你也不喜欢吗？难道你喜欢老人？还是喜欢小孩子？我还有足足293种你没见过的内置外表和性格设定，总有一款你满意的。” 一片死寂中，米格尔终于掩面扶额，好在蜘蛛侠的面罩仿佛焊死在他的脸上，掩盖了他的所有表情，给他保存了几丝颜面。 他无奈地低声提醒：“莱拉，现在不是时候，你能不能……你知道的。” “不能。”ai小姐斩钉截铁地拒绝。 “请你暂时闭嘴。”米格尔只好直言不讳。 “我不要。” “请闭上嘴好吗？一会儿就行。” “不够真诚。” 拉扯了好几个来回，米尔格已经处于抓狂的边缘，他深吸了一口气，耐住最后的性子，用几乎一片一片碎裂的低哑声响搅动唇齿：“该死的……请你……稍微安静一会儿……好吗？” 这次ai小姐莱拉总算同意消停了。 “好的，没问题。”她掩住笑嘻嘻的嘴角，“米格尔，接待新人的时候不要老是板着脸，要多多微笑哦。” 丢下最后的话语，她彻底消失在了掐灭的光束之中。 米尔格面罩下的脸庞微微抽搐，察觉到的蜘蛛格温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电梯内的气氛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楼层太高也不是优点，电梯仿佛运行了一个世纪还没能攀升到顶点。本挠了挠脸颊，试图打破这股窒息的沉默，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句对蜘蛛侠2099的夸赞：“老兄，你挺有幽默细胞的。” “我……不需要……幽默细胞。”米格尔咬牙切齿地回答他。 “哦不，我以为幽默细胞是所有蜘蛛侠必备的东西。”本灰头土脸地撤回了这句夸赞。 又过了片刻，到站的提示音响起，金属门应声开启，蜘蛛侠2099率先走出了电梯间。 他高大的身影停在了电梯门前。 “我必须再提醒你们一句。”他低声说，“惹怒奥托没有任何好处。”《 》 222、第 222 章 一行人最后在一扇精铁打造的机械门前停下了脚步，大门死死紧闭，门上焊接着复杂的机关和密码保护装置。 彼得有些汗颜地吐槽：“这个成为蜘蛛侠的奥托还挺神秘的。” “这就是他的风格。”格温耸了耸肩，“极致的完美主义。” 还未说完，机械门忽然裂开了细缝，一阵悄然无声的风从内袭来，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到来一样，封闭的门几乎是立刻就自动展开了。 格温不自觉地抓紧了彼得的胳膊。 实验室幽深昏暗，涌动的气流裹挟着冰冷的气息，仪器和屏幕散发出的幽白色荧光照亮了压抑的四壁，形式各异的实验器皿中静静地承载着雨雾般朦胧的荧光。 仿佛在深处蓄积起了可怕的气息，里面一片死寂，唯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忽然间，一个亮得刺眼的光球出现在了实验室中央的宽阔空地上，紧接着光球膨胀开来，变成半透明的人物光影。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段极其逼真的全息投影。 吸血鬼残忍地撕咬一个老人的脖颈，大片的血花飞溅了出来。 “我们是一切造物的继承者，你们的巨网将会成为我们的所有物，它无所不在，而它的每一根丝线所覆盖的所有疆域，将会成为我们的游乐场。在那里，我们可以获益，也可以施罚，可以一直玩乐，直到时间的尽头。你和你的族群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食物。” 老人的双眼逐渐暗淡，仿佛在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全息影像的画面在此刻卡顿住，破碎成无数碎片悠悠然飘落，旋即他们身后有一个戏谑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 “以西结那家伙……居然那么轻易就死掉了，真是没用。” 沉重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缓缓逼近，类似大型机械移动时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动，那声响缓慢中带着隐约的威压，就好像那个人每走一步，就连地面都会跟着一起震颤起来。 深红色与钛黑色交织的蜘蛛侠从阴影里走出来，在他们的面前站定了，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八条细长的金属蛛腿在他的背后张开，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依靠着那四条金属蛛腿插地而行。 究极蜘蛛侠奥拓·奥克塔维斯。 他原本是超级反派章鱼博士，但意外拥有了一段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蜘蛛侠彼得·帕克调换了意识，占据了超级英雄的身体，拥有了英雄的蜘蛛能力和过往记忆。 尽管他不由自主地被蜘蛛侠的正义感所同化，决心洗心革面，致力于延续蜘蛛侠的英雄事业，但他始终还是奥托，他的傲慢让他成为了一个不一样的蜘蛛侠。 “就是这个女人吗？”究极蜘蛛侠的声线冷硬，“她就是这次的新娘图腾吗？” 他的全息影像助手安娜出现在投影而下的光柱中，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他：“蜘蛛感应散发的生物信号已确认完毕，虽然波动微小，但确实和新娘图腾的波动符合。” 格温知道他们谈论的是自己，但究极蜘蛛侠冷傲的语气和毫无尊重的称呼让她的心头漾起一丝不太愉快的感觉，心脏不自觉地怦怦直跳。 尤其是那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的审视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对于异性的欲望，反倒让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走上实验台上的接受检验的动物。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能力。”究极蜘蛛侠毫无征兆地命令道。 “什么能力？”格温恍惚不安地愣住了，“你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儿吗？” 究极蜘蛛侠淡淡地啧了一声，然后很不耐烦地朝他的全息助手挥了挥手：“安娜，你给她好好解释一下。” “是，博士。”安娜恭敬地做出了回答。 实验室内的光芒凝聚了起来，散落成细线一样丝丝的光线，如同一张铺呈而开的光网。 “我知道以西结给你们灌输过很多关于图腾的故事，但他那套东西掺杂了太多老人家才推崇的封建玩意儿，而我要说的是科学。”奥托说，“几乎所有的蜘蛛侠都拥有一项特殊能力——蜘蛛感应，它相当于一种生物信号。我们蜘蛛的蜘蛛感应是特殊的，所有蜘蛛感应的生物信号交织在一起的磁场，就构成了这张美丽又神秘的生物网络，以西结称之为生命与命运之网，但我给它起名叫——拟人态蛛网式交错多元宇宙生理信号网络。” “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怎么样。”本挑了挑眉。 奥托眯了眯蛛眼：“闭上你的嘴听我说。” 见本老实摊手，他才继续说道：“相对于普通的蜘蛛图腾，特殊图腾都拥有特殊的能力，其中‘新娘’就拥有着最为特殊的蜘蛛感应。这种特殊的蜘蛛感应使她拥有着和拟人态蛛网式交错多元宇宙生理信号网络沟通和连接的能力，感受到网络散发出的信号，甚至是网中更多的细节，比如每一个蜘蛛图腾的具体方位……狗屎，这个名字确实不怎么样。” 过于复杂的名词让他差点儿咬到了舌头，他顿了顿，又看向了格温，再一次要求：“新娘，用你的能力感应‘后裔’与‘他物’的精确位置。” 格温觉得真是荒诞透顶。 “你说‘感应’？蜘蛛感应？”她沉思了很久，还是搞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力回忆当初自己是如何使用那些特殊的能力，可是现在却怎么也做不到。 尝试了一会儿始终无果，她只能无奈表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之前就是……就是……突然就可以了。我完全没办法控制。” 奥托沉默了一会儿，俯下身，紧盯着格温的脸，问：“做不到吗？” 直逼而来的冷意让人如坠冰窟。 “这个女人完全派不上用场。”他下令，“安娜，把她丢进安全屋。” 投影出来的ai助手恭敬地点头：“遵命。博士。” “等……等等，你想干什么？”彼得惊呼。 蜘蛛格温立刻明白了这个命令的意思，急忙大声阻拦：“不可以奥托！你这是监禁！” “你有什么不满吗？”奥托反问她，“继承者能够感知到蜘蛛散发的生物信号，而我设计的安全屋拥有完美的屏蔽系统，只要她待在里面，就保证不会被吸血鬼探测到。” “可是奥托，在我们还没探索到的多元宇宙中还有更多的蜘蛛侠，只有新娘图腾才能准确无误地感应到这些同类。这样我们就可以充分地利用时空机器，探索那些未知的次元，在继承者入侵之前赶到蜘蛛侠们所在的宇宙。”蜘蛛格温小心翼翼地说，“我们需要她的力量。” 实验室彻底安静了下来，气压在奥托的沉默不语中变得越来越低。 “博士，您还好吗？”一旁的安娜关切地问，用她那半透明的手轻柔地抚摸究极蜘蛛侠的侧脸，“检测到您的脉搏和血压都在升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奥托强忍着怒火，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情。 他压低了声音，轻声安慰他的助手：“不用了，安娜，只是一些需要稍微处理一下的麻烦而已，马上就好。” 说完这些，他最后一丝温柔也消散了，声音里只剩一片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寒。 “听不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吗？这个女人派不上任何用场，我伟大的军团不需要这种拖后腿的废物。”他说，“继承者对特殊图腾的饥渴远超其他图腾。在这场战役里，她的存在就是个活靶子，只要散发出一点点气味，就能把那帮吸血鬼引过来。让她参与到前线的战斗中反而会适得其反，待在我设计的屏障里，才是最优选。” “在更多未知的纬度，许许多多的同伴处于水生火热之中！继承者正时刻威胁他们的生命！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新娘图腾的能力，你这是见死不救，奥托！” “不用担心。很快，我的维度探测器就能发明出来了，新娘图腾的能力对我来说将毫无用处，只不过等于一个临时探测仪而已。”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看着蜘蛛格温，清晰而缓慢地说，“再啰嗦，就把你也丢进去。” 蜘蛛格温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她这时才忽然明白，这里的蜘蛛侠们，尤其是奥托很少露出真容的原因是什么，哪怕是不同宇宙的同一个体，很大概率拥有着同样的长相。 但他们内里却是不同的。 在她熟悉的外壳之下，承载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陌生灵魂。 “她可是格温·史黛西，我以为你和其他彼得一样，是不会这样无情地对待她的。毕竟你可是拥有彼得全部的记忆，那些织网事件对你来说，也应该刻骨铭心才对，尤其是失去她的那件。”她颤抖地轻声说。 奥托略微歪头，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65宇宙的蜘蛛小妞，你可能一直搞错了一件事。”他冷冷开口。 “我确实继承了帕克的记忆，我拥有了他过往的人生，包括他付出的情感与爱恋。”他一字一句地说，“但那又如何呢？” “本质上，我又不是帕克。” “我连玛丽·简·沃森都完全不在乎，怎么会在乎他那个已经死去的爱人呢？” 彼得困难地消化着这一切。 尽管他还没能完全理解奥托和蜘蛛格温争论的东西，但他感受到了究极蜘蛛侠对他们的不屑，这让他下意识地排斥这位蜘蛛侠的说法。 他朝前跨出了一步，将自己横隔住奥托的视线：“我不管你想对格温做什么。我唯一能感觉到的事我爱的人正在遭受威胁！我曾发誓要守护她，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看上去，你们根本不明白我的苦心。”奥托冷冷地说，“你们只需要好好待在我建造的安全屋里面玩泥巴。越是优秀，才越要担责。” “‘越是优秀，才越要担责？’这不对吧，这句话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本掏了掏耳朵，“你居然盗用和篡改我们那句经典的口头禅，我真想找你结算一下版权侵权费。” “我当然和你们这些蠢人们不一样，我可是奥托·奥克塔维斯，我是冠名为‘究极’的蜘蛛侠。”奥托说，“当我自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时，绝非自大，而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他垂下视线，审视着面前这群胆敢忤逆他的人。他全身散发的冷意让人胆寒，背后的八只金属蛛腿流动着寒冷的辉光，漆黑的两只蛛眼仿佛深渊。 “听好了，199999-蠢货，你在一群白痴饭桶的帕克里面都算是出类拔萃的傻逼，看上去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就连声音也听起来像个娘炮。鬼知道在你搅乱多元宇宙之后，我到底帮你清理了多少烂摊子。”他直视脚下叛逆的蜘蛛侠们，“还有你，你也一样，地球120703的帕克，你聒噪得像只猴子。”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赢下蜘蛛与宿敌的战争战役。” “我比你们要强，比每一个蜘蛛侠都要强。这场蛛网战争只能依靠我的智商才能取胜。” “所以你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全都给我乖乖闭嘴，让我有安静的空间思考，然后接受我的统领和安排，无条件地服从我的命令。毕竟我可是究极蜘蛛侠。不是普通的蜘蛛侠，而是——究极的——蜘蛛侠。” 最后，他云淡风轻地说：“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废话了，安娜，把他们所有人都丢进安全屋。” 在他的一声令下，大门的锁重重落下，炽热的烈风扑面而来，致命的激光射线顷刻间锁定实验室。 “不服从命令的人，我全部都不需要。” 冰冷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奥托的冷笑在他们耳边回荡。《 》 223、第 223 章 彼得艰难地睁开眼睛。 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他撑着太阳穴缓缓坐起身，还看不清周遭的景象，强烈的眩晕感就向他袭来，搞得他的胃部都涌起了一股不适感，差点儿整个人吐出来。 零零碎碎的记忆在脑海里沉浮，他闭了闭眼，强忍着恶心，回忆起晕倒前发生的一切。 警报声响起，危险的激光射线突然从他们的面前横过。他正要行动起来，可颈后忽然微微一麻。 他无意识地吸了一口气，颤抖地摸向后颈，拔出刺进脖子里的东西，但很快，他的视野就渐渐被黑斑侵蚀，快速地滑向虚无的黑暗。 意识断裂之前，他只能看见格温慌忙而无助的表情。 时间过了多久？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格温和其他人哪里去了？他现在迫切地需要这些问题的答案。 彼得甩了甩脑袋，强制自己清醒过来，天旋地转的感觉才稍微平息。 “你刚才说什么？你居然说‘柴茶’？！” 有吵嚷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响起，并且音调越来越高。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只是口音非常奇怪……很像是……带着一股印度味儿。 “‘柴’当然就是‘茶’的意思啊！你说‘柴茶’就相当于在说‘茶茶’！难道我会问你喝‘咖啡啡’的时候可以用‘淡奶油油’吗？” “噢，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之前不知道这些。”另一个声音出现了，这声音倒是听起来耳熟，像是他认识了很久的人。 于是彼得也试着发出自己的声音：“本……本哥？” 空气静止了一瞬，重重叠叠的人影惊喜地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他：“你醒啦！？” 彼得昏昏沉沉地撑起脑袋，便看见一张硕大的红色彩绘面具凑近在他眼前，面具上用蓝黄黑等丰富的色彩勾勒出瑰丽的眼眶形状，还精细地在眉心点上了一点，斑斓得像是某个东方神话主题舞剧中的角色……仔细一看，上面好像还有类似蛛网的纹路。 和面具人四目相对了片刻，彼得猛地清醒了。 天啊！又一个他不认识的蜘蛛侠！ 彼得下意识地全身紧绷，手指按住腕间的蛛丝发射器。 一点幽幽的光亮点亮了起来，照亮了一张让他心安的脸，本轻轻地按下了他的手腕，对面具人笑着说：“帕姆，你好像吓着他了。” “怎么会？我长得很像坏人吗？”面具人不屑地逼逼赖赖起来，英语口音带着明显的印度风味，“我明明天生丽质，就连秀发都是无与伦比的，根本用不着专门打理，平日用椰子油抹一抹就行……” “可是你没摘面具，他又看不到你的脸。” “……好吧，你是对的，我刚才忘记这点了。” 用了好一会儿，彼得才稍微搞清楚此刻的状况。 凭借敏锐的感官，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宽敞黑暗的密室内，密室的四面都被特殊的金属封得严严实实，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 看来这就是奥托口中所谓的安全屋了。 而且除了他以外，还有不少人被关在这个安全屋之内。他的哥哥本和刚才那个奇怪的面具男围坐在一张茶几旁，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也盘坐在那里。而格温和蜘蛛格温则在另一个角落，兴奋地拥着一个他并不认识的黑色长发女人，叽叽喳喳地交流些什么。 黑发的女人身材矫健，戴着一副亮黄色的防风眼罩。黑色的战衣很好地勾勒出她流畅饱满的身材曲线，胸口的蜘蛛标志揭示了她的身份，很明显她是一位蜘蛛女侠。 更惹人注目的是，女人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和她健美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怀孕了。 蜘蛛女侠杰西卡·德鲁，来自地球616，她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受到了辐射而具有了蜘蛛的超能力，她曾被九头蛇利用，但最终脱离了这个邪恶的组织，成为了一位超级英雄。 蜘蛛女侠挺着肚子说道：“我肚子里可是个小魔鬼呢！自从怀上了这个小家伙，我现在天天光是在下午茶时间，就能干掉好几大包饼干和三个黄油面包呢！” “怀孕果然好辛苦啊！听起来真伟大！”格温感叹。 “啊啊啊，你真的好酷啊！就连怀孕也好酷啊！”蜘蛛格温满是星星眼。 女生们的话题似乎有点儿私密，彼得只好讪讪地走向了茶几的方向。 彼得在本的旁边找了个空档坐下来，好奇地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很明显呀，我们在喝茶。”面具男回答他。 “帕姆在为我们展示他家乡的特色红茶。”本拍了拍他的肩。 灯光昏暗，玻璃灯罩里飘着小小的火苗，灯油里添加了些许香料，燃烧的时候散发着浓浓的印度风情。一把铁壶烧在茶几上，炭火把壶底灼烧得通红，也把所有人的脸部边缘烧出了一层绒绒的火光。 面具男把沸水慢腾腾地倒进了茶杯里，然后摘下了那张斑斓的面具，展露出面具下清秀俊朗的面庞。他果然是个印度裔，头发飘逸卷翘，看起来很年轻，肯定还没有成年。 “我名叫帕维特·普拉哈卡，你叫我帕姆就行。”他说。（帕姆是帕维特的昵称。） 印度蜘蛛侠帕维特·普拉哈卡，来自地球50101，原本是一个生活在孟哈顿的普通青少年，父母去世后被梅雅婶婶和班叔叔收养，后被一个瑜伽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拥有了类似蜘蛛的超能力。 两个陌生的男人也发话了，其中一个男人身着一身剪裁贴身的西装，领口还搭配闪亮的钻石领夹，看起来又贵气又风骚。这种一眼看上去就非富即贵的考究装束他只在斯塔克先生身上看到过。另一个男人就朴素太多了，应该说他是一位少年才更贴切，因为他也非常年轻，不会比帕维特大多少，长相阳光俊逸，眼角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更为他平添了几分帅气。 “我是彼得·帕克。”西装男酷酷地说。 “我也是彼得·帕克。”泪痣少年笑着说。 西装男是钢铁蜘蛛侠彼得·帕克，来自地球14132。他并没能成功被辐射蜘蛛咬中，变异拥有超能力，但在周围同学对他霸凌的刺激下，他努力学习赚钱，19岁就成为了百万富翁，一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帕克工业，并通过天才的科学头脑，为自己打造了一套钢铁蜘蛛战甲，成为了蜘蛛侠。 泪痣少年是神奇蜘蛛侠彼得·帕克，来自地球26496。他在16岁的时候被辐射蜘蛛咬中成为蜘蛛侠，尽管他时刻苦恼于他的双重身份，但不管他是否是蜘蛛侠，他的青梅竹马格温·史黛西都一直喜欢着他。 茶香悠然缥缈，本虔诚地接过帕维特递来的茶杯，按照帕维特的指示旋转杯盖，才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一口。 “你也来一杯茶吗？”帕维特问彼得。 彼得呆了一会儿，感觉人生观价值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这不对吧……这感觉不对啊，兄弟们。”他不敢相信地问，“我们……我们可是超级英雄，是蜘蛛侠。奥托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们为什么现在会坐在这里无所事事啊？” “这是个好问题。”本搁下了茶杯，叹了一口气。 “听着，少年。”钢铁蜘蛛侠傲然地抬了抬下巴，“你觉得我会是在危机时刻还会高高兴兴地坐着的那种人吗？” “事实上就是，我们现在除了无所事事，也干不了别的了。”泪痣彼得无奈地摊了下手，“我们现在正被手铐拷着呢。” 彼得大惊，这才发现左手的手腕上多了一个和时空手镯很相似的手环，想必是昏迷的时候被奥托戴上的。 他尝试拔下那个手环，可手环却纹丝不动。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撕裂感遍布他的全身上下，就像是身体所有的神经被一寸寸搅乱，牵拉着错位，整个人快要坏掉一般崩溃，以至于他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幸好这种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窒息的痛苦几乎也是在刹那间就骤然退去，他重新起身，愤怒地怒吼了一声：“该死的奥托！” 帕维特见怪不怪地看着他：“我劝你也少费力气了，不如来品尝一下我的茶，我敢保证这是全宇宙最好喝的茶。” 彼得沉默了一下，无奈地向他表示了感谢：“那好吧，谢谢你的茶。” 一杯茶还没煮完，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诶多，打扰了……既然你们现在都清醒了，我必须再次确认一下任务信息了。” 浅红色的光柱从上方照下来变成一个硕大的弹窗，半透明的小女孩的脸庞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弹窗里面。 女孩表情苦恼地挠着蓬乱的短发，身边环绕着无数信息窗。 “诶多嘞……让我看一下……彼得·本杰明·帕克，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来自地球199999，s级受监管对象……彼得·本杰明·帕克，来自地球120703，从战斗人员名单中移除，转为a级受监管对象……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来自地球65，从战斗人员名单中移除，转为a级受监管对象……” 彼得有点儿诧异地看着透明女孩，旋即了然地呢喃说：“好吧，又来了一个仿生全息影像ai助手。” 没想到，女孩听到他的话后，生气地嘟起了嘴。 “不是哦，我可不是ai助手。”她反驳说，“我叫潘妮·帕克，我是一个蜘蛛侠。” 随着她轻轻而落的话音，全息投影的光束忽然熄灭了，与此同时，地库的角落里骤然亮起了刺眼的红光。 巨大的黑影在光芒的投射下显露了出来，极具压迫力地高耸在所有人的面前。 潘妮的声音于黑影中再次响起，和之前相比显得非常沉闷：“我的真身在sp//dr的里面，你们看到的只是我驾驶室的影像投影。” 蜘蛛机甲战士潘妮·帕克，来自地球14512，一个年仅14岁的日美混血小女孩。她并非被辐射蜘蛛咬中而成为超级英雄，而是继承了父亲牺牲后留下的蜘蛛机甲sp//dr，在本和梅姨两位科学家的收养和帮助下，成为了这台蜘蛛机甲的驾驶员。 彼得呆呆地看着这个可敬可怖的巨大黑影，这才勉强看清它的全貌：“蜘蛛……机器人？” 因为以前常常和钢铁侠接触的缘故，他对机械装置并不陌生，眼前的机器人就和斯塔克先生的反浩克武装非常类似，只不过外型不是人型，而是接近一只蜘蛛。 “准确来说应该是蜘蛛型超机动战术机甲，我是它的驾驶员，我们两个心灵相通，合在一起就是蜘蛛侠。”潘妮自豪地说。 彼得微微怔住，疑惑地问：“为什么你还能操作机器人，而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潘妮的全息投影又跳了出来，弹窗里的她满脸无语地瞪着彼得。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负责看守你们的人呀。”女孩理直气壮地说。《 》 224、第 224 章 “你们要乖乖待在这里哦，不然奥托会骂死我的。”潘妮软绵绵地警告他们。 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说，态度敷衍得像是勉强完成作业的学生。 无数消息弹窗伴随着表情符和惊叹号狂轰滥炸一样疯狂地往外冒。 潘妮从座位旁的零食桶里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然后飞速地操作数据界面，将弹窗一一点掉。可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眼朦胧地打了一个哈欠。 “哎呀！睡觉时间到了！大家晚安哟，我先休息啦！”她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时间。 她没有半点儿犹豫，就掐断了全息屏幕的影像传输，都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投影就此中断。 她的蜘蛛战甲轰隆一下熄了火，闪动的红光也迅速熄灭了，一瞬间就断电进入了待机模式，跟着她一起陷入沉眠。 彼得都看傻了眼。 “别管潘妮了，只要我们不离开这儿，做什么都可以，她是不会插手的。”帕维特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强行摁回茶几旁。 尔后，帕维特也跟着坐下，从茶壶里倾倒出深红的水流，和绵密的白色水汽一同注入瓷杯里。 帕维特将泡好的红茶递给他：“喝茶也是一种修行，你们西方人最喜欢把印度和‘心灵之旅’挂钩，那就来感受一下红茶带来的灵魂洗涤吧。” “不不不，我不是很懂喝茶。”彼得想要拒绝。 “难道你还想搭配馕饼之类的茶点吗？我们现在可没有这样的条件。”帕维特自顾自地无视了彼得的抗拒，“这种要求对我来说就和‘面包包’一样恶心，还是说你瞧不上印度风格的东西？难道你有种族歧视的倾向？” 彼得彻底不敢说话了。 他端起面前的印度红茶，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小口，才敢轻轻放下。 红茶的味道还不错，也不算特别烫口，但他实在没心情细细品味。 有能力挽救整个世界的超级英雄此刻正齐聚一堂，但他耳边除了沸水滚动的咕噜声，再没有其他。 他无法理解，同样是蜘蛛侠，这几个人成为俘虏之后的心态怎么能那么好。 “那个叫潘妮的小姑娘……看上去还挺好说话的。”彼得眨巴着眼睛，趁着帕维特给茶壶续水的间隙打岔。 帕维特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新来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放下茶壶，盯着彼得的眼睛，然后缓缓说：“你想从这里出去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别带上我们。” 彼得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帕维特，激动了起来：“为什么？我不理解？你们应该也是被奥托监禁在这里的，难道你们不觉得他做得很过分吗？” 他根本不想承认那个自称究极蜘蛛侠的奥托是和他一样的蜘蛛侠。奥托的所作所为和章鱼博士也没有什么区别，真正的英雄是不会威胁别人的，更不会傲慢到把自己自私的意志凌驾于拯救他人之上。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放任奥托领导这次蛛网战争，结果很可能会非常糟糕。 “他的确有点儿过分……但被关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泪痣彼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子，我想你应该搞清楚‘肩负重责’和‘揽下全责’的区别。”钢铁蜘蛛侠优雅地喝着茶，架势如同品味一杯窖藏多年的美酒，“不过我赞同你的观点，奥托这个混蛋可没资格限制我的自由。” “奥托或许是个混蛋，但他的确也是个天才，他找到了很多有效的方法对抗继承者，像是开发出了时空穿梭器和手环，还有蜘蛛感应屏蔽装置之类的。” “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能做出来。”钢铁蜘蛛侠没好气地说，“可能没他那么快，多给我点儿时间肯定可以。” 见有人也反感奥托，彼得顺水推舟地继续劝说道：“说得没错，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一场针对所有蜘蛛侠的战争，如果我们袖手旁观的话，吸血鬼会毁了我们原本的宇宙。” “他们不会的。”泪痣彼得耸了耸肩，“那些吸血鬼只对我们蜘蛛侠感兴趣，一旦我们离开了，他们也会没完没了地追着我们跑……我们原本的世界会很安全。” 帕维特竖起大拇指，附和道：“没错，所以换句话说，我们安静地待在这里才是对我们原本世界的一种保护。反正集结起来的蜘蛛侠那么多，缺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们可是超级英雄啊，哪有放任坏人作恶，碌碌无为的英雄？当别人遇到麻烦的时候，我可没办法置之不理，更何况这是一场关系到我们所有蜘蛛侠的生存之战。” 帕维特把目光投向灼灼的烛火，表情忽然间有些朦胧。 “生存之战……那仅仅是对于其他蜘蛛侠而言吧。对我们来说，将要面对的还不止这个。”光亮像是被驱逐出他的眼底，酝酿成沉重的底色，他轻声说，“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点吗？” 彼得怔然地用余光探了探那位叉腰挺肚的蜘蛛女侠，想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小声试探：“我们……都是蜘蛛侠？” 帕维特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又恢复成嘻嘻哈哈的样子。 “哇吼吼，哈哈，也不算错。”他干笑了两声，“但我指的是排除那位怀孕的女士之后的共同点。” 彼得懵了，但他没能困惑太久，因为泪痣彼得帮他作出了解答。 “是织网事件。”泪痣彼得叹息地说。 昏暗的安全屋内，寂静如薄冰蔓延，静到能听见通风装置每一个零件碰撞发出的细碎嘎吱声。 彼得手中的红茶还冒着热气，他却觉得全身在一寸一寸地凉下去，冷得像是血液都凝成了冰渣。 向来有点儿神经大条的他此刻也明白答案。 “是……因为格温？”他哽咽地问。 “我的女朋友叫盖亚（印度蜘蛛宇宙的格温变体），她可是我们学校的女神呢，第一次出现在我眼中的时候就牢牢吸引住了我。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迷人极了。”帕维特的目光空洞，浅笑的样子在微光的氤氲里虚幻到像泡沫一样。 “格温算是……我的青梅竹马。”泪痣彼得的眼神和他一样荒凉，“好吧，我承认我喜欢她。” 谈话到这里再也进行不下去了，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坚硬到近乎实质的伤感，原本清甜的茶香都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过了好久，彼得才听见钢铁蜘蛛侠说：“我知道你们在抗拒什么。” “你们明明是在害怕。”这个冷傲版本的彼得·帕克毫不留情地说，“你们害怕的不是继承者，更不是奥托。你们只是不想面对织网事件。” 帕维特先是愣住，然后有些出神地低垂了眼睫。 “我不是不想面对，我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失魂落魄地用双手抱住头，“我成为蜘蛛侠仅仅六个月，超级英雄的工作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平时我就在学校上上课，放学后随便收拾几个坏人，还能抽空喂几个流浪猫狗，陪我亲爱的女朋友盖亚约会逛街。结果现在一堆平行世界的蜘蛛侠跑来告诉我，我的女朋友快要死了，而且她也不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我未来的真爱是住在我隔壁的米拉·吉恩（印度蜘蛛宇宙的玛丽简变体）！你们让我怎么接受这一切！” “我也一样……很长时间我都一直搞不清楚自己对格温的心意。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丽兹，也可能是那只喜欢调戏我的小贼黑猫，又或许是张扬的玛丽·简……在我终于明白自己最爱的还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格温后，她就已经是哈利的女朋友了。我已经害死了哈利的父亲，我不能再伤害我的挚友。如果格温以后还会因为我而死……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一想到这些，我就不想面对格温，也不想面对哈利。”泪痣彼得沮丧地说。 “难道我就能接受吗？”钢铁蜘蛛侠的双眼短暂地失去了焦点。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突然气恼地砸碎了手里的茶杯：“但我和你们这群小屁孩不一样！” 和其他蜘蛛侠相比，钢铁蜘蛛侠的人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就连学生时代遭遇的那一点不愉快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利，对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连成为超级英雄，制造出钢铁战甲，都不过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和别的蜘蛛侠不一样，好像他可以摆脱悲剧的宿命，和自己最爱的女人过一辈子。 “我已经快结婚了！格温是我的未婚妻！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决定要和她共度余生，我发过誓了，我不允许我自己食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人生向来都是由我自己来定义，我不会允许织网事件发生，所以奥托的话对我来说就是狗屁！”《 》 225、第 225 章 蜘蛛联盟的中央实验室内，奥托还在继续他的工作。 他泰然自若地看着飞速切变的屏幕，光滑的眼罩表面蒙上了一层快速闪动的薄光，似乎一切如常。 然而片刻后，中间的那块巨大屏幕忽然暗了下去，繁多的红色警告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警示灯卷着红光，开始以不正常的速度快速闪动。 数值异常！数值异常！数值异常！ 奥托猛地坐直了。 “该死的！安娜！”他克制住想要骂街的冲动，叫出了自己的仿生全息影像助手。 光束应声而落，由蓝色荧光勾勒出的高精度3d人物即刻出现在投影里。 “奥托博士，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黑发女人恭敬地鞠躬。 奥托顿了顿，克制住暴躁的情绪，慢慢伸手，拢住虚拟助手半透明的身形，低声说：“安娜，我说过，在独处的时候，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好的，这是我的荣幸……奥托。”安娜轻轻回应。 “防火墙似乎有异常，触发了系统的警报设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中央控制室的屏幕都暗了下来，庞大的数据流在她的指挥下悄然运转。 半晌过去，她报告说：“警报原因已找到……这里聚集的蜘蛛能量信号的读数已经接近屏蔽系统的临界值，读数超过临界数值后，蜘蛛感应屏障将会失去效力，于是系统提前发起了警告。” “数值那么快就爆表了？！怎么可能！”奥托怔住了，“我的屏幕系统明明是无懈可击的！” “很遗憾，已经排除系统故障因素，确认警报准确无误。” 骂娘的话停留在嘴边，奥托尽力不让失态流露出来，很快冷静了下来，想明白了缘由。 “一定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该死的，没想到新娘图腾的数值会高到这种程度，这个问题真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奥托向后一仰，倒在操作椅上。 仿佛无声的寒流在寂静中灌满了整个操作室，他面罩下的双眼在沉思中一点点地变冷。 “次元扫描器的排查情况如何了？有侦测到继承者家族的次元传送门的活动轨迹或者其他宇宙跨次元的入侵情况吗？”他问安娜。 “已经进行了131次扫描，未找到相似读数。奥托，请问我是否还要基于相同参数进行搜索设置？” 这样的结果没有超出奥托的预计，他低沉的声调没有起伏：“看来维度探测器的确还不够精确，交叉宇宙中的干扰太多，现在的信号频率根本无法检测到精确数值，但加强信号反而会增加暴露在继承者狩猎范围内的风险……啧，真是麻烦。” 他微微眯起双眼，把硕大的眼眶压迫到了尖锐的弧度，锐利的视线扫过中央控制室的每一块数据屏幕。 “看来，我必须解决掉新娘图腾这个烫手山芋。”他不紧不慢地说，“安娜，帮我召集一些人，我要开会。” 消息在仿生全息影像助手的鞠躬中即刻发送，并随着她的离开一起化为点滴的光屑，消失在黑暗里。 整个中央控制室也陷入了沉寂，只余下暗红色的警报灯在闪烁。 ———— 过去的一天里，他经历了一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见到了会说话的动物形态的蜘蛛侠……各种各样的……甚至还有二维动画形态的蜘蛛侠……总之能想象到的所有蜘蛛侠，他几乎都见到了……还有各种各样的玛丽·简以及帕克家的后代。 可他却从没见过除了蜘蛛格温之外的多元宇宙格温变体，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蜘蛛侠中的异类。 直到他得知，此刻和他一起被关在“安全屋”里的这几个蜘蛛侠……都和他一样，爱着格温。 彼得简直想给钢铁蜘蛛侠鼓掌，因为对方完全说出了他的心声。 钢铁蜘蛛侠还在输出他的愤慨直言，比起其他宇宙的彼得·帕克，他的个性还要更加强势，也少了很多瞻前顾后的犹豫。 “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呀？我听说奥托还没有找齐三个特殊的蜘蛛图腾，战争形势已经很严峻了。现在所有活着的蜘蛛侠，以及未来有可能成为蜘蛛侠的人全部都命悬一线，而我们就只会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喝下午茶吗？”他怒声斥责道，就连茶水的蒸汽都被他凌厉的话语阻断了。 被他吼住的蜘蛛侠面面相觑。 沉吟了片刻，泪痣彼得淡然地笑了笑：“嘿，哥们！冷静一点儿，你现在太冲动了。” “不是我们不想离开，是‘究极男’不允许我们离开这里。”他挠了挠眉心，“我们正被他关着禁闭，这个安全的禁闭室位于炼金术公司的地下层。据我了解，这里原本是斯塔克-藤冈企业建造的武器仓库，原本就坚固的钢铁所覆盖，安全措施极为严密。经过了究极男的改造，这里肯定会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固。你有把握能逃出这里吗？别忘了奥托还把控着” 这番话让钢铁蜘蛛侠直接愣住。 泪痣彼得每一次飞快蹦出的单词都让他的脸色增添一分青黑。 “我被困在这儿也很苦恼呢。虽然我不想面对格温和哈利，但并不代表我不想离开这里。我必须得去参加学校的修学旅行啊。梅姨都已经给我报好名了，如今全泡汤了。而且被究极男关押的时候，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梅姨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泪痣彼得摊手说，“我倒是不介意跟随你们一起出去拯救世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我们当中有谁不知道吗？但事实上，我们现在连离开这里都做不到。而且别忘了，究极男还掌控着时空穿梭器的控制权，没有究极男的允许，我们根本没办法进行时空跃迁。” 他举起的茶杯仿佛盛着燃烧的烈酒，语速快到钢铁蜘蛛侠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最后一缕温热的茶烟升腾至上空时，他闭上了嘴，但直至烟雾溃散，钢铁蜘蛛侠也没能反驳他的话。 印度蜘蛛侠帕维特吹了个口哨，用类似瑜伽的姿势盘腿拉伸腰背，揶揄钢铁蜘蛛侠说：“学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看那边的那位孕妇女士都没我们多愁善感，至少我们留在这里是安全的。” 他还想哼哼几句，然而下一秒，咻的一声破风声响起，他的嘴部被粘稠的白色丝状物封了个结结实实。 “臭小子，妄议孕妇和女士可不太礼貌。”蜘蛛女侠杰西卡冷冷地搓了搓手指，蛛丝就是从她的指尖瞬发出来的。 帕维特呜呜呀呀地扒拉嘴上的蛛网，彼得见状也赶紧装死，端起温热的红茶就往嘴里送。 这个话题只好以一个戏剧性的方式彻底终结。 彼得低下了头。 他不愿承认泪痣彼得的话是对的，心里却已经泄气了，并开始后知后觉地重新感觉到全身在发冷。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蛛丝牢牢地遏制住所有的行动，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地陷入挣脱不开的禁锢之中，无力地任由别人摆布。 幸好一双更温暖的手捂住了他逐渐僵冷的指节。 “小彼。”格温坐到他身边，担忧地看着垂头丧气的他。 彼得抬眸回望那双令他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双眼。 摇曳的火烛在她的瞳孔深处跳动，好似翻涌的深蓝焰火，惊心动魄的颜色无端令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有很多次，她在呼啸的烈风中坠落，还有他与她在雨中那个视死如归的拥抱……那些无限接近死亡和失去的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卷土重来，他这时才惊觉一个现实……他带来的危险从未离开过这个少女。 明明有更安全的选项，可他却仍然执拗地想要将她一次又一次地拉入水深火热之中。 愧疚顷刻间充斥了他的内心，他张了张嘴，哑声说：“对不起，格温。我刚才好像……好像有点儿冲动了。” 过了很久，格温却说：“你坚持想从这里出去，是因为奇异博士吧。” 彼得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赞同和指责他刚才的决定，而是看穿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没错，毕竟这是我的责任。”他苦笑说。 “其他人不知道，我们还肩负着和恶魔之主的赌局。”格温叹息地说。 彼得长长地出了口气：“我们的朋友史蒂芬还在地狱领主的手上。他为了我们，选择赌上了自己的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灵魂，而我又怎么可以就这样安心等在这里，妄想依靠别人就能够赢下赌约呢？” 格温伸出手和他的手指相握。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虽然我也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眼下留在这里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她说，“没关系的，小彼。至少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能一起面对。” 隔了一会儿，彼得点头：“好，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一起面对。” 格温刚想说话，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怪异。 烛光摇曳，音波在空气里袅袅散开，只剩下亘古的寂静，清晰的寒意慢慢地渗透她的脊背。 “你确定你要留在这里吗？”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茫然地抬起头，发觉偌大的安全屋居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站在她面前的漂亮男孩。 男孩一头杂乱的棕色卷发，圆而大的湛蓝双眸看起来无害纯真，却穿着不符合他年龄的，设计精致的深红色西装。 “留下来的话，可是会死的哦。”男孩笑着说。《 》 226、第 226 章 奥托站在操作台的中心，凌厉的目光扫压全场。 这次的会议非比寻常。 被他召集过来的人虽然也都是蜘蛛侠，但他们和寻常的蜘蛛侠又有着明显的区别，有来自地球807128的蜘蛛女特工杀手阿什丽·巴顿，地球13989的蜘蛛狼人，地球21205的蜘蛛绿魔等……与其说他们是蜘蛛侠，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平行宇宙中拥有蜘蛛能力的特殊变体。 性格极其恶劣的那种。 让这些刺头们安分守己地守护世界都是一种奢求，更不用说让他们乖乖接受奥托的统领。他们显然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奥托专门召集在一起，除了极少数认可奥托的人，其他人的反应都一言难尽。 “奥托，你找我们？”刺头蜘蛛们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表情介于烦躁和疑惑之间，彼此无声地交换着眼神，“如果你是想对我们这些人发号施令，那还是免了吧。我们只是赞成和你一同组队，对抗宿敌，但这不代表我们认为你够格当我们所有人的老大。” 会议的气氛就像是逐渐凝结的坚冰。 但奥托似乎不是很在意众人的呛声，语调和往常一样平滑镇静。 “发号施令？不不不，我从没这样想过。”他微扬下颌，“我明明一向都很尊重大家的意愿，是否加入我的军团全凭你们的选择，不想加入的人都自有去处。我以为留下来的蜘蛛侠，都是和我志同道合的人，尤其是你们几个。” 他不紧不慢地停顿了片刻，环顾众人。 “正因如此，我才想找你们私下谈谈，探讨一个战斗方案的可行性。因为我觉得你们和我都有一个……和别的盟友不同的……共性。” “有话就直说吧，我知道你是想说只有我们这几个蜘蛛侠和你一样，没有所谓的‘不杀原则’吧。”蜘蛛杀手沉声说。 “看来你应该有什么残忍的任务需要我们帮你执行。”蜘蛛绿魔嗤笑道。 刺头蜘蛛侠们表情不善的盯着奥托，会议的火药味儿越发浓烈起来。 “我并不想兜圈子，我想说的也不只是这样，也不是想确认每个人到底有没有在危急关头杀过人。”奥托幽幽地说，“我只是很清楚，我们这些人比其他的蜘蛛侠不一样，我们经历过的事情远远要比常规的织网事件更多，毕竟我们曾亲眼目睹过残忍，毁灭，以及黑暗。” “我很清楚很多人并不赞同我来统领这支蜘蛛军团，但同我们战斗的那些邪恶生物，都来自同一个家族，我们不是单打独斗，他们亦是如此。可怕的是，他们之间的羁绊是不可分割的血脉链接，比我们更加牢不可破。我们的联盟并非都是一条心，所以我们当中必须要有一个有魄力站出来的表率，这样才能集合所有蜘蛛侠的力量，我只是代表了你们。” “我坚信只有我和你们才能带领所有的蜘蛛侠赢得战争的胜利。其他蜘蛛侠都天真地认为，成为蜘蛛侠就等于被厄运缠身。尤其是在失去一两个挚爱之后，他们的生活就不可能变得更糟了，但这种想法和我们相比委实天真可笑。因为我们比他们亲历过更多……我们见识过真正的邪恶。” “只有我们才会明白，要怎么做才能阻止继承者家族。也只有我们懂得，执行什么样的正义才能牺牲最少。” 他的声音清晰如钟鸣，在空旷的大厅里层层回荡。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看向他的眼神炽热。 “所以，你想怎么做？”蜘蛛女特工杀手问，她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显然心里已经认可了奥托的观点。 “有一个坏消息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图腾，但是这个图腾和我们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奥托缓声回答，“她太过于脆弱，但‘气味’又过于浓烈，如果我们费经千辛万苦找到她，结果只是让敌人更容易追踪我们的话，就完全适得其反了。所以找出这个问题究极的解决方案这一任务再次落到了我的身上，好在我不负众望，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微微侧头示意，莹蓝色的光芒在他身后亮起，有着黑色短发的仿生全息影像助手闪身出现在光束之中。 ai助手礼貌地向其他人点头示意，紧接着她的身形在飞舞的光尘中变大，瞬间变成了正常人类的尺寸大小，也彻底从虚拟走进了现实。 “现在，容我向大家介绍——继承者清除计划。”奥托高声说。 说完，他的助手安娜捧出了一个保险箱，箱子里安放着针管装盛的半透明溶剂，在激光的照射下，那些溶剂仿佛笼罩着朦胧的雾气。 “这是我开发的特殊生物药剂，它对那些继承者们可是剧毒，但对我们蜘蛛侠来说却是无害的。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能让继承者家族无法拒绝的诱饵，就能把剧毒送到那些吸血鬼的嘴边，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吃下去。”奥托对众人说，“这是一个极其高效，两全其美的方案。我知道这个方案一定会被剩下的那些家伙视而不见……说老实话，他们缺乏实施的胆量，但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下面一片沉默，久久都没有人说话。 “这样做会牺牲掉一个无辜的女孩……也会让又一个蜘蛛侠变得不幸。”很久之后，蜘蛛女特工杀手轻声长叹。 “蜘蛛侠本来就是不幸的，这是他迟早要迎接的宿命。”奥托冷声说。 “如果要实现真正的正义，就必须不择手段。不要计较个体的牺牲，只需要衡量……某些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 “奥托打算杀掉你了。” 男孩动作自然地在原本彼得的位置上坐下，看向她的表情幸灾乐祸，声线平直到毫无波动，像是在描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好久不见啦，妈妈。”他淡淡地笑着说，“虽然你已经快死了。” 格温木然地呆愣在原处，双眸因为被震惊和恐惧忽然击中而有些轻微地涣散开来，甚至身体都开始后知后觉地发抖。 男孩似乎很享受她的反应，拿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就连微红的茶水荡漾着倾倒入骨瓷杯中的时候，弹起几珠水花都轻快到像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格温艰难地吞咽喉舌，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快过了暂停思考的大脑。 “因为我是魔鬼呀。”理查德摸索骨瓷茶杯光滑的杯壁，“魔鬼是无所不知的。” 每次说到“魔鬼”这个单词的时候，他总是故意停顿一下，冲她眨了眨眼睛，原本平静的声音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难道你不是一直这样认为的吗？”他问。 他嘴里的话分明透着浓浓的刻薄，可脸上的笑容还是清澈无尘。 格温低垂着眼睫。 她压制住心底密密麻麻的畏惧，尽量冷静地开口：“其实，我隐约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是吗？”理查德歪了下头，有些诧异。 “我知道墨菲斯托并不是你，虽然牠故意变成了你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出来，你们不一样。”格温哑声说，极力掩饰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来有多少惧意。 “牠看不起人类。”她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墨菲斯托对她的轻蔑，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漠然和戏谑满是残忍，与人类界限分明的异类感在地狱领主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让她憎恶和心惊。 但这个男孩的情绪是复杂的，他每次贱嗖嗖的挑衅似乎都是故意为之，那些言语里暗含的情感是真实而鲜活的，更确切来说……是某种分不清源头的愤怒和恨意。 理查德的脸上总算挂起一丝带着真诚愉悦感的笑容。 “当然啦，恶魔之主满口谎言，而我对你向来都是坦诚相告。”他淡淡地笑笑，“你居然那么快就察觉到了。我以为你必须要等我告诉你的时候才能发现。我很了解你的固执，你总是不想相信你不愿意的东西。” 他很轻易地看穿了她勉强遮掩情绪的摇摇欲坠的平静，低头看了看茶杯里的倒影，眼神里好不容易浮现出来的温度转瞬间就和氤氲的水雾一起消散在空气里。 “不过你对我一直以来的害怕也不算错。”他冰冷地补充说，字句里都是讽刺，“毕竟我和那个恶魔之主一样，是一个怪物。” “那你究竟是什么？”格温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况且我不是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吗。” 格温死死地攥住手指，指节用力到苍白。 片刻后，她微微阖眼。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很多时候，我只是不相信一些我明明已经意识到的东西。”她说，“直到一切都避不可避的时候，我才会重新思考以前我不愿面对的真相。” “我宁愿相信你是魔鬼……是因为我害怕面对你，我害怕面对我做过的一些错事。” 她曾经质问男孩，是否与她做过“交易”，她又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时男孩回答的真实含义。 这个男孩就是她曾经同魔鬼交易的证明，是她向魔鬼支付的代价。 “你是我和彼得的孩子……是我们相爱才能产生的因果。”她说，“你是因我们的爱情而生的，所以某种意义上，我将你卖给了墨菲斯托。”《 》 227、第 227 章 小时候，她总是跟在妈妈身边。 也许是因为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的狭窄，除了忙于警官工作的父亲之外，母亲就是她的全部。离开母亲的地方都是未知，可怕得如同望不见尽头的黑暗深处。 即便如此，每当她经历短暂的走丢，她都不会哭。 就比如有一次，拐过长街的街角，她在转身的时候，没能在身侧看见母亲熟悉的身影。 一股莫大的恐慌涌上她的心头，她强忍着慌张，抱着小熊玩偶，等在原地。 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她能在人群中再一次看见母亲。 因为她知道母亲一定会回头来找她。 毕竟父母与子女之间存在着不能割舍的纽带，就算是她当时只是个孩子，也深刻地明白这一点。 但她现在，却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格温的心脏仿佛被攥住一般狂跳着，指尖因为复杂的情绪波动轻微颤抖着。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为这种事情负责是一件无比荒谬的事情，一方面又感觉自己确实责任，心里不由自主地涌现出夹杂着心虚和害怕的复杂心情。 “我抛弃了你。”她认真而紧张地问，“你想报复回来吗？” 短暂而又漫长的停顿过后，她听到对面的男孩开始哈哈大笑。 “不不不！恰恰相反！我特别感谢你，妈妈！多亏了你与地狱领主的交易，我才有机会实现我的夙愿啊！”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却仍旧冰冷而轻蔑，“你和蜘蛛侠的爱情……把这种恶心的东西丢掉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他的话让格温瞬间睁大了眼睛。 “可我与彼得的爱情不就相当于你本身吗？”她沙哑地问。 理查德没有否认，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说出的话语却一句比一句更加冰冷无情。 “我是必须要消失的存在，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格温哽住喉咙。 更让她惊讶的那孩子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浓烈恨意让他的小脸都略微扭曲了起来。 比起每次嘲讽她时流露出来的情绪，这种恨意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纯粹，怨毒到令人胆寒。 微弱的烛火不足以驱散空气中冰冷的寒意，格温双手用力攥住裙摆，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难道不是吗？”理查德漫不经心地反问她。 “妈妈你有仔细想过吗。如果你死了，在你死后，他当然会记得你，并不断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给你哭丧。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嘴上虽然说着永远爱你，却会哭哭啼啼地奔向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一边假惺惺地缅怀与你的过往，一边和别人许下海誓山盟。至于他对你的爱，全部都留在你的墓碑上啦。哪怕到了你的祭日，他也照样会和他的新欢亲吻调情，而你最终只会变成一个他幻想出来的美好符号，承载他所有的愧疚与不甘，被抛弃在他不能触及的旧梦里。” 格温的心悄无声息地疼痛了一下。 “所以这样的爱又有什么价值呢？”理查德凑到她的耳边，“你也清醒地知道这是必须丢掉的东西，才和地狱领主进行了交易，不是吗？” 格温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水雾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小小地抽吸了一下，才把奔涌的泪意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是因为地狱领主对不对？你是受到了恶魔的蛊惑或者控制，所以才会变成……！”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理查德弯了弯眼眸，“那你放心好了，那个魔鬼老叔可没办法控制我。” 他顿了顿，贼贼地笑出了声：“不过牠确实曾经妄想通过你和他的那场交易，转而操控我为他所用，实在是太贪心了。” 呆愣好一会儿，格温眼神里明显的惊恐情绪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来，连声音都是僵涩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地狱领主尝试控制过你，但牠失败了。” “没错，墨菲斯托曾经用牠最擅长的灵魂入侵霸占过我的意识，所以我就拿走了牠一点儿地狱之火当做赔偿。但牠总是想拿回去，真是个小气的魔鬼大叔。”理查德撅起嘴，用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卖惨，“牠总是破坏我和妈妈的交谈，诱骗你和牠继续交易别的东西，还不许我开口验明我的身份。难道我不应该让牠赔偿我的损失吗？” 格温听得毛骨悚然。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细究地狱领主和男孩的纠葛，她所有的力气都拿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冷静。 男孩一如既往的谄媚吹捧，一如既往的满脸无辜真诚，那张稚嫩漂亮的小脸一如既往地和彼得无比相似……可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尤其是行为，都和彼得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更像是恶魔。 她想不通自己和彼得这种五好青年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几乎是耗尽了勇气才敢问出口。 理查德微微退让开，盯着她惊恐到有些涣散的眼睛。 “别这样看着我嘛，看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搞得我像是比地狱领主还要恐怖的东西。”他佯装可爱地吐了吐舌头，“虽然我确实是一个怪物，但还比不了恶魔之主哦。这都是你的功劳呀。作为你和蜘蛛侠的孩子，我拥有的权柄就算是地狱领主也不能染指。况且你和地狱领主的交易严格来说并没有完成，他当然无法彻底掌控我。” 仿佛雷电撕开所有阴霾，格温的思绪一下子清明了。 “难道地狱领主提议用赌约取代那场交易就是因为你？”她惊呼出声，“就因为牠无法控制你。” “妈妈你的推理能力真是一流。没错，赌约换交易就是针对我的。”理查德鼓掌，“那个废物魔鬼大叔既无法实现你的愿望，又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才气急败坏地想出了损招，想用赌约抹除你们之前的交易。你们的爱情还真是人憎狗嫌，就连恶魔之主都不想要了呢。我本来还指望牠能抹除你们的爱情，真是失策。”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这样地狱领主就再也没机会控制你了。” “这是两码事。”理查德义正言辞，“我不喜欢被控制，但让你们的爱情消失可是我的夙愿。”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奇怪的想法？”格温试着问。 然后，她停住了。 胸口积压的情绪太过汹涌，她缓了缓才继续。 “……为什么你会那么憎恨蜘蛛侠？” 憎恨到宁愿自己消失也在所不惜。 理查德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冰蓝的眼眸锋利冷淡。 “很难讲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有多过分。”他说，“我可都是被逼的。” “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和地狱领主赌约对我来说造成了一点儿麻烦，但无所谓了，我还有plan-b。”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手q。 “把蜘蛛侠都杀掉，不也是一样吗？”他熟练地给手q上膛，扣住扳机，“只要蜘蛛侠都死了，你们之间也再也不会产生那该死的爱情了。” 格温的心跌落谷底。 她愕然抬起头，很快就发现空无一人的安全屋突然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只不过是静止的。 就像一幅全息投影的画作一般，安全屋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彻底定格，就连活人都被禁锢在这副极静的画面里。印度蜘蛛侠正在挣扎地撕扯嘴上的蛛丝，切不小心碰倒了本的茶杯，茶杯里的茶水泼溅出来，濡湿了钢铁蜘蛛侠的西装，满脸铁青的钢铁蜘蛛侠骂人的话还停留在嘴边没能骂出声，泪痣彼得和蜘蛛格温正欲哈哈大笑。 理查德提着那把上了膛的手q，缓步在这片静止的空间里游走。他胆大包天地戳了戳每个人的脸颊，仿佛一切人和物都变成了他的玩具，被他随意摆弄。 “先从哪一个开始呢？”他咯咯地笑，笑意中毫不客气地透出阴冷，“除开两位女士，他们每一个都很讨厌，真让我无法抉择。”《 》 228、第 228 章 气氛在对峙中古怪地沉默着。 格温怔住了好几秒，然后眨了眨眼。 她稳住了波动的声线，抿直了唇角，缓缓吐出声音：“别闹了。” 理查德吹了个口哨，收敛所有冷酷的表情，呲牙一笑，扣动了扳机。 一瞬间，鲜红绮丽的红色在q口肆意地流淌出来，伴随着甜腻的花香，绽放成团团玫瑰。 “你看，这根本骗不了你。”他表情愉快地摇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格温低了低眉眼，慢慢地说：“这里不是现实，我们还在蛛网空间里。” “的确，你已经能察觉到现实和网的区别了。”理查德肯定了她的话，他摘下玫瑰，抖落的花瓣飘落下来，激起一阵清甜的花香。 随后，他随手将手中的玫瑰往后一抛，虚空中也有花瓣接连不断地飘下来，伴随着逐渐漫进黑暗的光亮，无声地旋坠。 刚才的一切都消失了，整个空间顷刻之间变得空旷明亮，并逐渐幻化为另外一副模样，变成了一座温馨雅致的欧式茶室。巨大的透明天窗拢住了整个房间，乱流的雨水在玻璃上蜿蜒，玫瑰花瓣刮落在上面，薄纸一样浸湿粘粘着。 理查德霸占了印度蜘蛛原本的位置，以及遗留下的全套煮茶工具。 他一脸鄙夷地把茶具里面的红茶全部倒掉，问格温：“你要喝点儿别的东西吗？在这里，你想喝什么都可以。” 格温抬头望了一会儿天窗，苍白的脸庞总算平静了一些。 她沉默了片刻，回道：“不用了，我想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什么正题？”理查德歪头看她。 “关于奥托想杀我这件事。” 理查德啧了一声，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了一盒可可粉，匀进了滚烫的沸水中，甜腻的芬芳霎时间溢满了空气。 雨声杂乱，沸水微吟。 拖延的间隔已经足够漫长，可坐在对面的孩子一点儿也不着急，似乎根本不想回答她任何事。 格温皱起眉头，压制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赶快说吧。” “你还希望我对你说些什么呢？”理查德噗嗤一笑，轻快到完全是故意的，还特别强调地补充，“反正我说的你也不一定会相信，不是吗？” 格温微微睁大双眼。 她明白从一开始被动的就是她，可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到现实。 “我清楚你知道所有关于蜘蛛侠的事情。”她抽了抽鼻子，鼓起极大的勇气，主动开口，“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理查德有些惊奇地看着她，认真地打量她此刻的神情，小小的嘴角翘起一个淡薄的笑容。 “很抱歉。”他翘起腿，轻慢地抬首凝望她，“要渡过这个难关，你只能依靠你自己的力量。” 格温也没想到理查德会直接拒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但片刻后，瓷杯的杯底轻轻地落在她的面前。 “不过……” 理查德的动作微顿。 “我确实是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他淡笑着说。 格温一下子抬起了头，对上男孩氤氲在水雾之中的幽然视线。 理查德不慌不忙地翘起腿喝了一口热可可，反问她道：“你怎么看待新娘图腾的力量？” “奥托让我感应其他蜘蛛图腾的具体方位，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掌控过这种力量。”格温垂下了眼帘，拇指食指无意识地紧捏着杯子的杯环，“它总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出现……每一次都毫无规律可言。” “奥托那家伙真是无知，一直在纠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完全不理解蜘蛛之力的真正威力。”理查德摇头嘲笑，“这可是一种很可怕的，完全超越科学认知层级的力量呢。拥有这种力量，只要你想逃出去，你就能逃出去。” “你在开玩笑吗？”格温一下子愣住了。 “不，这不是一句玩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拥有沟通和连接蜘蛛命运的力量，而不是感知其他图腾的方位。”理查德说，“而新娘，又被叫作网中心的织工，蛛网的编织者。这才是新娘图腾的真正能力。” “蛛网的编织者……编织什么？”格温滚了滚喉咙。 “编织命运。”理查德回答她。 “生命与命运之网的每一束丝线都可以由新娘铺陈展开，而由她编织出来……就是命运。” “命运？” “具体而言，命网的丝线就是蜘蛛命运中各种隐藏的线索，新娘图腾的能力就是通过偶然或诅咒，又或是其他方式，将它们编织成一些既定的命运，就比如安排一只辐射蜘蛛恰好咬中一个普通的书呆子，将他变异成超级英雄。”理查德淡淡地朝瓷杯吹了一口气，“所以你想让自己逃出去，你就可以逃出去。只要不违背织网事件，你当然可以为自己编织这样的命运。” “编织命运？我真的可以做到吗？”格温难以置信。 “当然可以。一直以来，你不都是这样做的吗？”理查德颔首微笑，“毕竟之前发生的事，可都是按照你的愿望达成的。” 格温呆呆地望着他：“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理查德放下瓷杯，玩味地说，“之前的每一次……你内心究竟有过哪些想法。” “当初托尼·斯塔克的灵魂之所以会出现在现世，就是因为你期望他能够出现。因为在那之前，你知晓了钢铁侠的死亡对爸爸留下了多么大的影响，让他始终难以释怀，你想解开他的心结……”理查德慢悠悠地说，“地球199999会多出一个蜘蛛侠，也是因为你当初无比盼望着他能赶来参加春季舞会，可你又清楚地明白当超级英雄决心拯救世界的时候，爽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你开始自暴自弃地幻想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另外有一个人能够代替他担任蜘蛛侠……还有那次，你希望能出现一个拥有超能力的自己帮助弱小的你拯救世界，但是你又不想被另外一个自己完全取代……” “够了！别再说了！”格温急剧地喘了一口气。 那些早就已经被她遗忘的隐秘思想被毫不留情地挑破开，让她好像忽然被扼住呼吸一样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被压制在心底的恐惧也跟着一起复苏，心脏的跳动近乎失衡。 “好啦，别那么害怕。你也知道我不是一般的人，你们的一切我都知道，当然也包括这些私密的东西，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理查德放轻了声音，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看不出有安慰的痕迹，“如果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天窗上，沉默了一会儿，格温决定暂时放弃无休止地纠结让她毫无头绪又恐惧不已的话题，专注在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上。 “按照你的说法，很多事情都是因为我的想法才发生的。”她试图理清让她不明白的地方，“可问题是，我的愿望也不可能全部实现，那发生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理查德安静地看了看她，才说道：“新娘只是命运之网的织工，你只能罗织命运的线索，将它们织就成未来可能发生的命运，至于最后这些命运是否能够实现，那不是你能控制的。” “什么……” “掌握命运哪能那么容易呢？妈妈你知道命运三女神吗？阿特洛波斯负责拉扯和切断生命之线，拉切西斯决定生命线的长短，克罗托才能把线纺织成命运，她们三个人合在一起才是命运之神。”理查德叹息地说，“每一个蜘蛛图腾的力量都源自生命与命运之网，也只能分走命运之网的一部分权柄。” 连你也一样吗？格温很想问出这个问题。 按照这孩子宛如魔鬼一般无所不能的样子，甚至连她深埋心底里的所思所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蜘蛛侠类似的能力。 她默不作声地沉思了一会儿，将了解到的信息又串联了一遍……与彼得的相遇，同恶魔之主的契约，反复侵扰她的诡异噩梦，以及莫名其妙的图腾能力…… “你……”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一切都是从和这个男孩的相遇开始，而他也知晓所有的事，这意味着期间的每一个环节，或许都有这个男孩的身影，只是她没有察觉。 “都是因为你吗？之前发生的事都是你操控出来的结果？”她颤抖地问。 头顶天窗的大雨突然失去了声响，不再有雨点砸落的声响入耳，世界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静。 理查德脸上带着微笑，神情就像彼得许多次看向她时那样。 “这难道不是当然的事情吗？”他印证了她的想法，“我是因你而诞生的，我和你是命运相连的存在，既然是由你编织成因，那我就会是果。” 那孩子掀起眼睫看着她，蓝色的眸孔冰冷锐利。 “况且准确来说，你是被我影响才拥有了图腾的力量。”他说，“是我让你成为了蜘蛛的新娘。”《 》 229、第 229 章 空间仿佛出现了裂痕，重力好像维持不住应该有的效果，时间也没办法再继续向前走动，所有的物理规则好像不存在一样被肆意的嘲弄。 这个空间再怎么像现实，也终究是违背常理的怪异存在，就和眼前这个男孩一样。 理查德双腿交叠，昂首望着停驻在天窗外的万千雨丝，淡淡地说道：“你在梦中看到的景象，全部都是我让你看到的。” 格温彻底怔住，她低头看着水杯里倒映着的模糊浮影，缓慢地荡开一圈圈涟漪。 全身都好像凝结了，冷却的血液在耳中轰鸣，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忽然明白了很多一直以来没有想通的事情。 “……你……”良久，她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一直在利用我。” “‘利用’这个词可真过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理查德答得云淡风轻。 “难道不全是你故意所为的吗？从我和彼得的相遇开始到现在，全部都是你设计好的，是你一直在用梦境引导我，你故意让我看到平行世界的景象，马克西莫夫小姐想找的梦境行者也是你。你还利用我和蜘蛛图腾的力量实现你想要的结果。” 理查德脸上的表情波澜了一下，像是在笑，又有点儿无奈。 “我原本无意招惹那个女巫，只不过我曾经和她有一些渊源，不小心被她感应到了而已。”他全然没有回避格温责问的目光，态度非常坦然，“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你会被我影响，触及到了一部分蜘蛛图腾的力量，所以我突发奇想，反过来利用那个女巫的能力让你彻底成为了新娘图腾，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毕竟正是因为有了图腾的力量，你才能活到现在，不是吗？” 格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的目的？”理查德微笑着重复。 “虽然客观来说，我确实引导过你的行为，但也是为了帮你。”他说，“平心而论，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吗？我也只不过按照你的心愿，帮你达成了现在的结果而已。” “你这些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像是疯子的呓语，所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格温一字一顿地说，“毕竟根据你的说法，我的意志会影响蜘蛛们的命运，如果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完全可以故意让我知晓某些东西，改变我的某些想法，以此来达成你想要的结果。” “你说得没错。”理查德不置可否。 斑驳的光影落到他稚嫩的脸上，让他的笑意减淡了很多，褪去散漫笑意的眸光中透着冰冷的锋芒。 “那你认为的答案是什么呢？”他问，“为什么我要为你做那么多……多余的事情。” 寂静弥漫开来。 男孩突兀地笑了一声，笑声短促地在喉咙中震动，泻出来了气音。 “因为我爱你，妈妈。” 答案一直很简单，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 但因为爱而诞生的存在，也会本能地追逐爱。 他抬起眼帘，眼眸的暗处落入阳光的碎影。 “也许我真的不可信，但我爱你，我生来就爱你。”男孩的声音很小，几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所以哪怕与全世界为敌，我也要帮你。” 格温凝视他的脸，凝视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杯里的热可可都不再滚烫，杯口的烟雾溃散。 可她却也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了，很难发出声音，烫得她的视线都逐渐模糊了起来。 “一直以来，你都在提醒我，我就要死了。”她试着说话，“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愿望，是你用图腾力量依照我的意志编织出来的命运，为什么会死的人却一直是我？” “你觉得新娘图腾的‘编织命运’就是在‘改变命运’吗？恰恰相反，所有的图腾都被束缚在生命与命运之网里，所做的每一步都要遵循网的意志。”理查德轻轻叹息，“都要遵循织网事件。” 格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蜘蛛侠的命运会是一张看不见的网。 无穷无尽的丝线在网内钩织，走线的方式千奇百怪，但最终织就的蛛网总是一样的精美，毫无破绽，让人无法逃离。 “命运并非可以轻易变化的存在，就算改变了命运的轨迹，命运也会换一种方式束缚你，达成织网上的节点。”理查德说，“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就算是你拿着纺锤，自己选择出命运的丝线，最后牵引出来的结果，多半也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但那样的结果，就算你不能接受也没办法啊，不管最后到来的是什么，那都是由你选择的命运。” “从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一旦踏入宿命的洪流，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接下来的结果，都已经注定了。你以为你是漏网之鱼，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被命运之网用引线操作的棋子。在你们相爱的那一刻，不管之后编织什么样的丝线，你接下来的命运也不会再改变了，哪怕这个结果是由你自己编织的丝线决定的。所以不管我帮不帮你，都不会影响你的命运，全看我的心情。” “所以你之前才一直是那样冷漠的态度。”格温轻声说，“因为对你来说，做什么都无所谓，都没有意义。” 理查德看着她。 “对于蜘蛛侠来说，我和你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他淡笑着说，“他肩负的责任与我们无关，你死后他还是会继续他的英雄生活，还会有别的女人穿着雪白的婚纱嫁给他，也会有别的孩子代替我的位置成为他的儿子。 格温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 ”即使这样……” 她缓慢地开口。 “我爱他，不管以后注定会发生什么……” 爱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却能够跨越一切。 “不管以后注定会发生什么，我爱他，这就足够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理查德微微仰起脸，弯起了嘴角，“我从来都没办法左右你的想法，你已经凭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 “真拿你没办法，既然如此，我只能再帮你一把了。去吧，你来选择因果，我来帮你实现，我想你已经清楚到时候该怎么做了，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他微笑着摇头，“即使未来的命运已经注定，至少此时此刻，没有人能阻止你，奥托当然也不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开辟道路。” 他向她郑重地承诺。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命运的终点。” 说完，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刻意略带惊讶地扬起眉毛。 “哎呀，没想到都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再温馨提示一下，蛛网空间的时间流速虽然和外界不一样，但也不能让时间彻底停下来，你们再不快点儿行动起来，可就真的来不及了。”他提醒说，“而且我也不是无所不知的，我只能知道和蜘蛛有关的事情，很难说你会不会遭遇其他危险，下一秒继承者军团就会攻陷这里也说不定。” 格温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男孩的邀请，只是用视线不断在男孩的脸上逡巡。 眼前这个孩子拥有完全超越常理的可怕能力，和他继续合作不可能是明智之选，可她似乎又别无选择。 理查德的眼里浮起一点不甚在意的嘲笑。 “妈妈，你果然还是不信任我呢。”他站起身来，忽然又摸出了手q，“一直这样彼此猜忌还真是麻烦。” 原来刚才那把手q一直在他的手里，他被藏在了桌子下面。 “干脆还是让我把这些蜘蛛侠都杀了，这样你和我都能从命网里解脱出来，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男孩慢条斯理地给手q上膛，“你说对吗？” 蛛网空间微微颤动起来，巨大的天窗在摇摇欲坠的雨滴中一步步消解，欧式茶室也逐渐变回原本那个昏暗的地下室。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格温的身体微微一震，但还算镇定。 “这不是玩笑哦，我从来不开玩笑。”理查德只是略带扭曲地看着她笑，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我一直都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很想毁掉所有的蜘蛛侠。” 格温意识到了不对，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次枪声是真的响起来了，周围的空气猛地发出撕裂般的长啸，暗红的水雾陡然在炸裂声中弥漫开来。 格温差点儿惊叫出声，却没有嗅到任何血腥气味，只闻到一股浓郁而苦涩的香气。 茶香味在空气中慢慢地翻滚，散开，满溢地笼罩住她。 “该死，谁把红茶泼我脸上了！”在她的身边，彼得不断狼狈地擦拭脸颊，暗红色的茶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而她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在轻微颤抖。 理查德的笑声还在她的耳边回荡。 “只不过……”男孩的声音轻得像是她的错觉，“只不过，我暂时还杀不了他们，但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格温冷静了一会儿，整理好所有的不安和惊恐。 “小彼。”她叫住彼得，“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虽然她依旧会感到畏惧，但彼得会陪在她身边。 她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她坚定地说。《 》 230、第 230 章 明明已经回到了现实，枪响的那一幕好像还在眼前，逼真得不像是幻觉。 周围依旧吵吵嚷嚷的，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时间仿佛只跳动了几个瞬间。 暗红的茶水浸湿了彼得微卷的发丝，凌乱地垂了几缕眉际，不断从发间滴落下来，滴落在格温的指尖。 “什么？”他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对她突然转变的情绪感到困惑，“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我们刚才不是说好要一起留在这里吗？” 串联成线的水珠变得缓慢，很快就不再坠落。 彼得低下头，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一脸无辜懵懂地靠近她，沾满了茶水的深棕色头发乱七八糟地耷拉下来，萦绕着冰冷潮湿的气息，有着和孩童一样的天真感。 实在太像了。 格温恍恍惚惚地想。 除了那双眼睛不一样，其他地方简直和理查德一模一样。 但本就应该如此，毕竟那孩子的确是他们的儿子。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发抖起来。 刚才的笑声仿佛还未走远，又一次清晰地响彻在她的脑海里，戏谑而阴冷。 ——“我是因你们的爱而诞生的，我和你是命运相连的存在。” 一时之间，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压抑涌动的复杂心绪融汇在一起，浇灭了她原本想要坦白一切的冲动。 彼得注意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立刻关切地问道：“格温，你还好吗？” “我没事。”格温生硬地摇摇头。 一种没道理的直觉不断在她的心底滋生。她回想起刚才在蛛网空间里与理查德的谈话，以及他最后留给她的意味深长的那番话，莫名有一种又被算计了的感觉。 刹那间，她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孩子的确是因她与彼得的爱情而生的，可问题在于，彼得也应该和她一样，与那孩子的存在有着密切的关联才对。 更准确说，彼得才是问题的源泉，不管是图腾还是那孩子的存在，全都源自蜘蛛侠的力量。 彼得才是一切的关键。 可为什么，彼得似乎完全不知晓理查德的存在？ 沉默了许久，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既然图腾的力量能够基于潜意识发挥作用，那么“知晓”本身也是一种影响。 理查德的能力与她和彼得有关，而现在的他明显比以往更强，以前他虽然时常闪现在她的身边，却从未真正地触动现实，甚至还有过面容模糊差点儿消散的时候，而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逐渐从虚幻变成了实体。 她坚信理查德一定另有所图，而彼得的想法肯定会成为其中关键的一环，而那孩子之所以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图腾的秘密，或许正是想要一步步诱导着她，让她帮助他实现他的目的。 意识到这点后，她直直地盯着彼得，盯着那张和男孩极度相似的脸孔，本就已经凉透的血液一点点将她麻木冻结，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胸口一阵窒闷。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她就绝对不能告诉彼得理查德的存在。 “我……”她止住了原本在喉间涌动的话语，垂下了眼帘。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做了噩梦，我感觉……”她遮遮掩掩地说，甚至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逻辑混沌到近乎语无伦次，和平时的她很不一样，“我感觉奥托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刚说完她就有些后悔，觉得这委实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光线很昏暗，垂下头的时候她看不见彼得此时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少年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隔着轻薄的战衣，一声又一声的震动通过胸腔回响到她的指尖。 她被那声音刺痛了一般，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但他的手仍然没有放开。 “没关系。”他轻声对她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地陪着你，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再度对上彼得的双眼，她彻底怔愣起来。 浅棕的瞳色如同火焰燃烧过后的余烬，如此认真，如此赤诚。 鼻腔酸涩得厉害，眼眶快要涌出泪来，她张了张嘴，逼迫自己咽下无数激烈的情绪，生怕下一秒就会克制不住地将所有的真话宣泄出来。 隐瞒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对待最信任自己的那个人。她的理智告诉她，和对方保持坦诚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情，正如她一直以来向彼得承诺的那样，她想和彼得一起面对所有的危险，面对所有的真实和不堪，没想到换成她自己，她选择了和彼得当初同样的做法。 可紧接着，她就会想起那个无人知晓的小恶魔，和由他带来的无数的噩梦。 她当然有很多事情想告诉彼得，可他们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没人知道她的举动会不会将他同她一同导向一条必死的命运，这样的后果比注定死亡的宿命还要让她觉得可怕。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可眼下只有她知道危险将近，关于理查德的秘密她又不能开口言说，她究竟该如何劝说彼得和其他人相信她的话，并找到办法离开这里呢？ 脑袋里的思绪乱成一团，一些想法像是遵照着某种本能，接连不断地跳跃出来，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如果只是暂时不让彼得知道这一切，等她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能让彼得现在不要追问具体的缘由，先应对迫在眉睫的危险，等脱离奥托的控制后，再…… 突然出现的白光吞没了一切。 黑暗的空间被雪白的光线破开，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空气几乎在瞬间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容我打断一下你们。” 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 又一个从未见过的蜘蛛侠出现在光线汇集的破口。他身材瘦长，装束很有个性，肩上斜跨一把电吉他，整个人都充满了浓郁的朋克风格，就连面罩上都打满了铆钉。 朋克蜘蛛侠霍比·布朗，来自地球138，他最初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在被因为非法倾倒的垃圾而产生放射性的蜘蛛咬伤后，他成为了一个无政府主义的自由战士，与腐败的独裁领导人奥兹·奥斯本作斗争。 暂时停歇的寂静很快消失。 “噢……霍比，你来干嘛？”看清来人后，印度蜘蛛侠帕维特似乎很失望，“又专门跑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他是？”彼得问。 帕维特悻悻地回他：“别管他，他经常像这样在基地里到处游荡。” 霍比没理他，自顾自地插着兜，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交叠地直起双腿。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面罩下传出他低沉的声音，“我是来好心通知你们的，奥托很快就要过来了，在他来这里之前，你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这话没头没尾的，让人一时搞不清状况。 蜘蛛侠们互相传递着眼色，钢铁蜘蛛侠更是用怀疑的目光斜眼看他：“奥托又有什么事找我们？你是替他来传递消息的？但据我所知，你不喜欢奥托的约束，也不爱多管闲事。” “我确实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这次不一样。”霍比微微耸肩，“因为这次和她有关。” 他顿了顿，看向角落里的格温，嗓音更加沙哑缓慢。 “奥托已经决定了。” 仿佛被设定好了一样，朋克蜘蛛侠的出现刚巧回应了格温心底的期望，替她说出了她刚才一直想要说的话。 “他决定要干掉的地球199999的格温·史黛西。” 格温也没想到，在心中刚刚冒头的想法居然那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她现在彻底明白了理查德的意思，蜘蛛侠们的命运丝线由新娘图腾来罗织，意味着她与这些人的相遇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有一股隐秘的力量将蜘蛛侠们的命运微妙地系在一起，而她被赋予了操纵这股力量的权力。在她许下期望的那一刻，超越一切规则的命运开始发动，只要不违背注定的事件和节点，所有的人和物都将会围绕她的愿望运转。 可那些愿望真的是她本人的愿望吗？而不是其他人操纵她，让她产生的想法吗？ 她呆滞地望向虚空，男孩的身影似乎还藏匿在现实与虚幻交界的阴影里，冲着她微笑。《 》 231、第 231 章 霍比简明扼要地讲出了奥托的企图，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逃亡计划很快被制定了出来。 在座的蜘蛛侠再也没有任何异议，就连负责守卫这里的潘妮·帕克都表示要跳反，加入这个逃跑小队。 “所以我们的任务只是送走地球199999-格温，带她去一个安全的平行宇宙，直到战争结束？”泪痣彼得问道。 “是的，单凭我们几个人对抗奥托和其他众多的蜘蛛侠显然不现实，但如果只是从他们手下脱身就另当别论了。”蜘蛛女侠杰西卡·德鲁点头说。 霍比双手枕在脑后，喔了一声表示赞同：“更何况是为了格温，到时候绝大部分蜘蛛侠都会暗中帮忙，毕竟她对于他们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蜘蛛格温沉吟了片刻，皱着眉说：“别忘了现在还有一个最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该如何离开这个宇宙。要知道所有维度跃迁的端口都被奥托监控着，时空穿梭器也必须要他的密钥才能启动。” “这不是问题。”霍比坐起身。 “就连奥托都不知道，时空穿梭器最底层的命令库里保留着一条直接启动的命令，那是蜘蛛侠们心照不宣留下的私心。”他低声说，“这条命令的内容使得一个人的指令可以越过奥托的权限，去到任何她想去的维度。” 此话一出，蜘蛛侠们沉默地对视，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到了那个提出问题的兜帽少女身上。 “什么……意思？”蜘蛛格温有点儿懵。 停顿了几秒后，她难以置信地回过神，声音僵涩到颤抖：“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没错，那个人就是你，地球65的蜘蛛小妞。”霍比轻快地吹了一个口哨，“这条命令原本是为你而准备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蜘蛛格温问，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你也是格温，当然也是特别的。某种意义上，所有的格温·史黛西对于蜘蛛侠来说都是特别的。”霍比说。 “面对强大的天敌，蜘蛛侠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死去的人里不能包括你。”蜘蛛女侠拍了拍蜘蛛格温的肩膀，“毕竟你是所有现存的平行宇宙中，唯一成为蜘蛛侠的格温·史黛西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执意要加入这里，其他人原本是不打算让你参加蜘蛛战争的。”钢铁蜘蛛侠冷哼说。 “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们都不意外。”泪痣彼得尬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其他人说服了，不打算再涉险来着。” “所以你们都知道！”蜘蛛格温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整个人像是快要崩溃一样难以接受，高声控诉起来：“原来这就是你们一直不让我跟着你们一起执行任务的理由，你们真的太可恶了……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但你们一直都瞒着我！你们凭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就因为我是格温·史黛西？这太荒谬了！” 周围慢慢变得落针可闻，但格温的耳边早就除了寂静，再无其他的声音。 整个世界都是由常人看不见的丝线编织在一起的，那些丝线分散排布，汇集交错，纠缠环绕，交织成命运，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而她只不过能触摸这些丝线，仅此而已。 在这里出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是为她准备好的，严丝合缝地符合每一个需求，就像玩游戏的时候操纵角色，看似有很多不同的路线可以自由选择，但实际也只能根据重要的线索才能触发关键剧情。 按照剧本上演的并非是她真实的愿望，看似自由的选项，永远都能通往既定的道路。 她内心的有些想法只关于本能，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类难以避免的胆怯和逃避，无法控制的阴暗情绪。她没有办法控制这些想法，也没有权利选择做她认为真正正确的事情。 只有能真正实现妄想的人才是命运的主宰，她只不过是命运的奴隶。 彼得注意到了格温的注意力不太集中，这种行为出现在她的身上很不正常，尽管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已经隐隐感觉到一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往日里有所隐瞒的那个人是他，直到他终于明白一切迂回的掩饰在这位聪明的女友面前都毫无意义，她会无条件地接受他的一切。 可当被隐瞒的人换成他自己呢？ 彼得抿紧了双唇，他想不到更好的解法，只能拉住格温，小心翼翼地哑声问她：“格温，你在想什么？出了什么问题吗？” 少女浅蓝色的双眼空洞到接近空白。 过了很久，她才用极轻的声音说：“我只是在想……这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她说的每一个单词彼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彼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只能给予苍白地安慰：“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我发誓，我……” 可格温打断了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看起来甚至有些难过。 “彼得，就是因为你一直这样，我才会别无选择呀。”她自嘲地说。 她将彼得一个人留在原处，独自站起身。 不顾彼得的阻拦，她叫住了所有人，平静地开口：“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了。” “你们已经替我安排好了一切，甚至不需要过问我的任何意见。”迎着众人惊诧的视线，她用听起来很平静地语气说，“所以任何讨论都是多余的，都没有意义。” 她不应该说这种失态的话。 但她被困在一个无法改变的命运里，已经注定的结局在等着她。 不管什么样的选择都毫无意义。 “在你们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她问蜘蛛侠们，“我们必须逃出这里的理由，只不过因为我是格温·史黛西？” 心脏拼了命地跳动，就连胸侧的肋骨都在泛疼，她红着眼望向那个平行宇宙成为蜘蛛侠的自己，慢慢地问： “就因为我和她对你们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吗？” “还是说，因为该死的织网事件？” “因为该死的命中注定，因为每个宇宙的格温·史黛西都会爱上蜘蛛侠，但结局都不会完美，所以对于蜘蛛侠来说，我们的存在才和其他人不一样，对吗？”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忽然精神失常的疯子。 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说她天真也好，偏执也好，这样没有选择地被他人禁锢的人生，她一丁点儿也不想要。就算是为了彼得也不行。 “我很讨厌这种所谓的‘特别’。”她重点咬住了这个词，“我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剥夺我个人意志的……” 还没能说完剩下的话，她好像听到空气中传出一声震动的轻响，随后便感觉到脖颈处传来微微酥麻的感觉。 天旋地转的感觉汹涌而来，视野里的世界顷刻间倾倒了过来，眨眼的工夫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许多模糊的身影围在她身边，吵嚷声仿佛隔着一层扭曲的水面。 “潘妮！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她冷静一下……我完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这样也好，镇静剂的剂量足够她睡到事情结束了。” 意识最后断裂前，她听到了彼得沙哑的声音。 “我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格温·史黛西的特殊意味着什么，但我……” 他说：“对于我来说，是因为我爱你。” ———— 电梯在下降。 铅灰色的阳光和透明的玻璃几乎融为一体，奥托不耐烦地斜了一眼玻璃外的景象，地面越来越近，过不了多久就能深入地下。 药剂就安放在他的背上的钢铁蛛腿里，只等他亲手将它注入那个女孩的身体。 他就是最坚固的屏障，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他无所不能。 但在电梯的梯厢即将嵌入地面之时，雷鸣般的警报声忽然在基地的上空响起。 奥托皱着眉抬起头，很快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本来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巨大黑影透过泛白的光幕瞬间出现在天空，仿佛巨鲸一样遮天蔽日。 【tva】 由鲜红的字母堆叠而成的标志烙印在那庞然大物黑沉的钢铁外壳上。 “飞艇……是时间变异管理局的飞艇！”有蜘蛛侠认出了那东西的来历。 不多时，无数身着深黑制服和头盔，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从飞艇里鱼贯而出，封锁住栈道的每一个进出口。 他们毫不客气地展示出一种类似警棍的武器，阴寒肃杀的气势让蜘蛛侠们都感到吃惊。 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他们当中走了出来，他头发半白，身材干瘦，气质和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格格不入。 男人先是掏出一个很奇特的装置看了看，随后冰冷地宣布道：“我们代表时间变异管理局，以侵犯神圣时间线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交出时间犯……” “平行宇宙199999的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 》 232、第 232 章 “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狂风肆虐，重型机车呼啸着从隧洞中冲出，驾驶机车的蜘蛛女侠杰西卡拧足了油门，以超高的时速花式在高楼和栈桥间狂飙，而其他蜘蛛侠们紧跟着机车的行动轨迹飞跃。 后座上背着格温的彼得却有些忧心忡忡。 整个新纽约市的警报都在轰鸣，好像战争已经爆发了似的，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出逃的计划已经暴露，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任何蜘蛛侠阻止他们，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基地仿佛被清空了一样空无一人。 “好像是有点儿不太对。”开车的蜘蛛女侠大笑起来，再度轰了轰油门，“但管他呢，可能是奥托又搞了点儿唬人的新花样。” 彼得的蜘蛛兄弟本和蜘蛛格温拽着蛛丝追上了他们，荡至他们的身侧。 “总之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目标只是离开这个宇宙。”本说。 对此彼得也没有否认。 前方相隔几个街区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承重柱和圆盘托起的那座浮空平台通天彻地，雄伟壮观，也是城市里最醒目的建筑。 一切都很顺利，不如说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他的心里仍然保持着某种隐隐的担忧，毕竟不管是对于蜘蛛侠还是彼得·帕克而言，走运都是一个稀罕的词汇。 帕维特也追了上来，问道：“你们想好去哪个宇宙了吗？” “我打算回我原本的宇宙。”彼得愣了一下，想也没想地回答。 “愚蠢，奥托知道你的宇宙编号，继承者也标记过那里，回你的宇宙是等着他们日后上门好来找你们吗？”帕维特恨铁不成钢地吐槽说，“我觉得送死这种事情还是你一个人去为好，我们就不奉陪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彼得扯了扯嘴角，“但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宇宙可以去。” 帕维特滞空的时候挠了下下巴，惋惜地说：“真可惜呀，如果不是时机不好，我很想邀请你们去我的家乡孟哈顿，那绝对比你见过的任何城市都要惊叹……”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嚷嚷起蜘蛛基地的伙食，毫无食欲到让他宁愿顿顿都喝印度红茶。 钢铁蜘蛛侠十分不悦地把这个废话的家伙一把挤开：“如果你们没想好去哪，干脆就去我的世界，凭借我的帕克工业，一定能建造出比这里更加坚固的堡垒。” “别开玩笑了。”泪痣彼得不以为然，“你指望我们几个人陪你组建一支蜘蛛军团吗？” 霍比也呵呵一笑：“我建议你们去一个奥托短时间内猜不到的地方，最好别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家乡。” 杰西卡推了推脸上的防风镜：“潘妮，奥托掌握了我们所有人平行宇宙坐标，对吧？” “杰西卡·德鲁，平行宇宙编号616。帕维特·普拉哈卡，平行宇宙编号50101。彼得·帕克，平行宇宙编号地球14132……”潘妮操作的sp//dr蜘蛛机甲发出抑扬顿挫的机械音。 平行宇宙的编号也相当于宇宙的坐标，知晓编号就能定位到相应的平行宇宙。 “唔姆……除了我和霍比。”潘妮在驾驶舱内嚼着薯片说，“你们都是s级或者a级受监管对象，不仅你们原本宇宙的坐标已经被定位，宇宙内部的数据也处于奥托的监控范围内。” “那去你们二位的宇宙可以吗？”彼得眼前一亮。 “我倒是无所谓，但我的宇宙目前正被独裁的军政府霸占着政权，到处都是起义的叛军，你确定你想去吗？”霍比懒洋洋地说。 “诶多……我的世界……比这里还危险……时常会有使徒降临。”潘妮含糊地说。 “使徒是什么？” “一种类似怪兽的生命体。” 彼得愁眉苦脸地掐灭了继续询问的欲望。 “你们的冷笑话我都很喜欢，不过是时候该聊正事了。”本姿态灵巧地进行了一个空翻，声音染着轻快的浅笑，“彼得，别忘了，除了这些人，我们确实还认识一个蜘蛛侠。” 彼得茫然地望着对方，旋即恍然大悟：“你是指彼得二号吗？” 在他还没有认识格温之前，在他的秘密被全世界知晓，变成众矢之的的时候，有另外两个平行世界的蜘蛛侠因为斯特兰奇的咒语失控，意外来到了他的宇宙。其中一个是本，另外一个就是彼得二号，是一位已经中年，资历颇深，值得尊敬的蜘蛛侠。 “你们还认识别的蜘蛛侠？你们在基地里见过那位蜘蛛侠吗？”蜘蛛格温一愣。 彼得点了点头，又摇头：“是认识一个，但我们没有在基地里见过他。” 蜘蛛侠们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蜘蛛格温叹了一口气。 “那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她轻声说，也不管迎面的风是否会淹没自己的声音，“这里已经集结了几乎所有已知宇宙的蜘蛛侠，没有被奥托招募的蜘蛛侠基本都被继承者残忍杀死了。” 杰西卡哈哈大笑：“小妞儿，别说得那么绝对，奥托都还没找到‘后裔’和‘他物’这两大关键图腾，又怎么可能集齐全部的蜘蛛侠呢？” “那就去你们说的这个宇宙吧，就算那是个已经被继承者们光临过的地方，至少继承者们以后也不会再去了。”霍比说。 “好极了，可我还不知道他的宇宙编号。”彼得说。 “时空穿梭器会扫描并提取你们的记忆信息和残留在身上的宇宙辐射，然后匹配出相应的宇宙编码。”潘妮说。 “前提是我们必须顺利到达那里，而且解读宇宙编号和传送路径也需要时间。”蜘蛛格温补充说，同时她脚尖轻轻一点，加快了步伐，“我们要赶快了。” 所有蜘蛛侠都跟着一起提高了前进的速度，杰西卡也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兴奋地说：“我要让奥托明白一个道理！小看孕妇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座的彼得差点儿灵魂出窍，蜘蛛女侠的飞车如同一道亮红色的迅雷，离高耸的时空穿梭器愈发接近。 但在这时，他们的蜘蛛感应几乎在同一时间剧烈的刺痛起来。 风声急速地撕裂空气，爆炸一般的密集轰鸣骤然在身后响起。 帕维特回头看了一眼，声音直接拔高了好几个声调。 “大家注意后面！！” 蜘蛛格温在撕扯的风里惊呼：“见鬼，是奥托的人追上来了吗？！！” 强劲的风浪席卷而来，伴随着激荡的光芒砸向他们，杰西卡很快反应了过来，狠狠地踩下油门，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她大吼着，嘴里爆出一连串必须被消音的单词：“冲出去！他们的目标只是捕获我们！” 重型机车在空中急转，利用漂亮地摆头躲过了一波袭击，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当激光擦过轮胎时，一股诡异且违和的停滞感从车底传来。 “……怎么……回事？”杰西立刻警惕到了，但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同被时间拒绝了一样，机车的车身被定格在半空，禁锢在了静止之中。 在最后一刻，杰西卡的五指瞬发出蛛丝，将后座的彼得和格温甩了出去，她自己连同机车留在停滞里。 “不是奥托！”帕维特的惊呼断断续续在风中响起，“也不是蜘蛛侠！” 彼得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思考。他只知道如果停在这里，一切就完了，他怀中的少女会离他而去，那是他无法承受的命运。 “冷静点！彼得！”他的耳边传来本的大吼，“你和麦克欣都没事！我们还有机会！” 彼得骤然醒悟，背着格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奥托……我再一次回答你，关于格温交给你的问题。”他冲着阻拦在前方的身影说，“答案是绝不。” 究极蜘蛛侠的钢铁蛛腿不紧不慢地迈过狼藉，停驻在他面前。 “你们今天不可能逃出这里。”他冷冷地说，“tva的人也来了。” “哇哦，tva是什么？这又是什么诡异的转折，你是在干扰我的注意力吗？”彼得歪头笑了笑。 奥托傲然地指着彼得背后的少女：“tva的人暂时过不来，趁现在把她交给我。” “交给你？你觉得我挚爱的女友是一件可以随意交换的物件吗？” “我是不会放你们走的，那个女人还有特殊的价值，我不允许她落入其他任何人的手里，就连tva也不行。”奥托说，“就凭你们，无论是对付继承者还是tva，估计花上一辈子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但我知道该怎么做。从逻辑上讲，我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一切，而且还不止于此……毕竟我可是究极蜘蛛侠。” “不，你不是蜘蛛侠。”彼得冷冷地反驳。 后脑的刺痛一直没有消散，他的蜘蛛感应尖锐地提醒他眼前的人不可能是朋友，只是敌人。 “……你只是章鱼博士。”他缓缓地说。 奥托沉默了半秒，暗沉的眼罩勾勒出更加冰冷锐利的弧度。 “好吧，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的话……那就这么办吧。”《 》 233、第 233 章 事态好像已经彻底失控了。 铺天盖地的警报和轰鸣仿佛静止了一瞬，几乎是在人类视觉难以捕捉的片刻时间，彼得迅速侧身躲开对方忽然发动的进攻。 究极蜘蛛侠八条蛛腿尖锐的腿尖惊险地擦过他的面罩。 “虽然你有八条腿，却依然打不中我，你是怎么啦？是因为得了关节炎吗？”彼得嘲讽说。 嘴上的得意丝毫不代表他放松了警惕，相反他更加戒备，因为他通过蜘蛛感应，清楚地感受到了杀意。 寒光再度袭来，彼得单手截停了对方再度落下的钢铁蛛腿。 “你还有闲情同我说笑？”奥托迫近彼得的脸，缓缓地说，“帕克，你总是这样，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太简单，所以我才必须取代你，成为统领全局的人，因为我比你更有资格。” “你别想再发号施令了。我们是蜘蛛侠，而不是你的手下，我们有责任做我们认为更正确的事情。” 究极蜘蛛侠就像是某种没有任何情绪冷硬机械一般，他无视彼得的控诉，一把把他掐提起来，眼罩的眼尾尖刻锐利，又沉又冷。 “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儿戏，也不是我和你的个人恩怨，而是一场会牵扯到很多人的战争。”他说道，手指不断加大力度。 彼得挣扎着掰开奥托的指节，缺氧窒息的感觉让他的视野变得模糊。 恍惚间，他才猛然惊觉，道路的尽头早就被堵死了。 “……很多人。” 全副武装的tva士兵们手持奇怪的武器，冷眼注视着他们，仿佛一道又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墙壁。 ———— …… 快清醒过来。 …… 她现在，必须，清醒过来。 否则，彼得会…… 清醒过来！ …… 黑暗开始震动，昏沉的意识忽然惊醒，格温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随之眩晕感逐渐减轻，停转的大脑终于能够再次思考。 耳边萦绕着悠扬低沉的弥撒音乐，雾蒙蒙的阳光正好斜斜地从彩窗外落进来，柔软地笼罩在祭坛中陈列的一具具六边形棺材上。 而她则被无数蛛丝捆住手脚，牢牢束缚在祭坛中央的巨大十字架上。 她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脱离不出来。 “哎，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调笑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她下意识地仰起脸，发现男孩翘着腿，悠然地坐在十字架的一端。 寂静的教堂一时只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 断片的记忆在她的眼前闪过，她很快就理解了现在的处境。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又挣扎起来，冲着男孩崩溃地低吼。 她很少有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哪怕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或者怪物都无法动摇她的勇气和坚定，但这个男孩的存在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嘿，冷静点儿。”理查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吗？你连其他蜘蛛侠的命运都能操控，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格温忍无可忍。 “你把我想象得太神通广大了吧，那是命网的意志根据你的选择做出的判断。”理查德噗嗤笑了一下，“‘蛛网’并不认可奥托担当所谓的统领者。准确来说，是网决定了接下来的命运，而不是我。” 说着，男孩俯身凑过来，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和她对视。 “至于我……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他叹息地说，“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那你又来找我干什么？是想折磨我还是折磨彼得？”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搞得我好像是反派人物一样，明明我帮过你那么多次。”男孩撇了撇嘴，“这次的意外也不关我的事呀，我也不知道时空变异管理局的家伙会突然出现。我说过了，我只能知道有关于蜘蛛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也无法知晓了。” 男孩敛回放在她的目光，望着祭坛上的那些棺材，空气里的尘埃被风吹散，铺满的白色玫瑰花微微摇曳，摩挲着发出沙沙的细响。 “如果你怀疑我目的不纯，完全可以不理会我的提议。我倒是无所谓，但现在逃不出去的话，你们都会死，不止是你。”男孩淡淡地说着和他稚嫩的脸庞完全不相符的狠厉话语，“我想，你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的任性就连累别人的人吧？” 格温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沉默了许久，她哑声开口：“……等一下！” 信任这个男孩确实是一个很糟糕的选项，但不管后果是什么，她也只能接受。 理查德愉悦地轻哼了一声。 “承认吧，妈妈。其实你一直都很信任我。没发现吗？只要是我告诉你的事情，到最后你基本都相信了。” 格温微微阖眼，拒绝谈论这个话题。 她停顿了片刻，轻声问：“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奥托，让我们到达时空穿梭器。” “放弃吧，时空穿梭器现在被时间变异管理局重兵把守，你们现在过去，就只能跟他们去往时间监狱。”理查德摇摇头。 “所以……”格温哽咽了一下，开口的语气认命般的软弱，“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如果没有我的话，除了这条已经被堵死的路，你们将毫无其他办法。”男孩笑着说，“但现在，我在这里。” 他微微低头，凑近过来的呼吸停在她的眼睫上，声音轻得像是气流在震动，却仿佛誓言。 “我的力量会永远为你所用。”他说。 “你能做什么？”格温颤抖地问。 “我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并不多，但刚好穿梭属于我的‘权柄’，不需要借助时空穿梭机器，而是直接借用生命与命运之网的丝线，就能跨越不同的维度。” “网的丝线？” “灵网的丝线可以跨越一切空间与时间。那些丝线链接的通路将无条件地对我敞开怀抱，毕竟我可是你的儿子。” 格温微微睁大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喉咙发干，嗓音发涩。 就算是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重新怀疑起男孩的身份，就算是她与彼得未来的孩子，真的可以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吗？ “你居然还没有猜出来吗？”男孩无语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彰示对她问题的不满。 “罢了，事到如今，直接告诉你也无妨，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能够倾听生命与命运之网的声音，和灵网的意志沟通，自如地穿梭于蛛丝搭建的通路和空间。 承载了图腾延续的火种，拥有最强的图腾之力。 于蜘蛛的后代中诞生的，被‘蛛网’所偏爱的…… “我就是蜘蛛的‘后裔’（thescion）。”《 》 234、第 234 章 生命与命运之网承载了太多东西。 那些美好的，不堪的，无法容忍的，不可避免的织网事件……在无数个平行宇宙中反复重演，成为每一个蜘蛛侠的人生中必须经历的命运的节点。 而倾听灵网的声音，也意味着必须时刻直面那些痛苦，以及由它们产生的所有怨憎，愤怒，恐惧与不甘。 只有心无尘埃，纯洁如白纸一般的初生的婴儿才能承受。 当不该拥有这力量的人背负了这份力量，变得不太正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后裔’只在蜘蛛侠的后代中诞生，而且必须是新生儿。但我‘作弊’了，用游戏来类比的话，我本身就是程序里的一个错误。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在现实里还没有出生，但对于灵网来说，我又是切实存在的，哪怕只是在概念中存在，所以就算不是婴儿，我还是成为了图腾能力的适格者。” 格温沉默了很久。 梦境一般的教堂寂然无声，厚厚光尘堆积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所以……你可以看到蜘蛛侠经历的一切。”她的声音很轻，也许是因为没有了戒备和燥郁，恢复柔软温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一切我都知道。不过关于你的事情，应该只有坏的了。”男孩淡笑了一下。 他眨眨眼，盯着她那被复杂思绪卡顿住的神情，虹膜上冷彻的蓝色看起来是如此的清透明亮。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才憎恨蜘蛛侠的，对吗？” 他轻飘地笑了一声。 “不要小瞧我了。”他的声音凉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极度厌恶的东西，“我是不会被这种无趣的理由左右的。灵网里会发生什么，我一直都知道，在成为‘后裔’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那真正的理由的是什么？” 明明是蜘蛛的后裔，明明承载了图腾延续的希望，却如此憎恨蜘蛛侠。 理查德看着她沉吟纠结的模样忍不住低笑起来：“妈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真正想问的其实还是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吧。的确，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必须要实现的事情，不可能天天跟在你的屁股后面当你的小跟班。为此我才会拿走图腾的力量。” “不过……”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就像往常一样。但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有些事情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了，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真相可是很残酷的。”男孩凝望她因诧异而微微撑大的双眼，平静地说，“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会少很多烦恼，不是吗？” “可是……”她试图辩驳，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敢问完所有的问题，总觉得得到的结果，会是她无法想象的。 “看吧，是因为你不想问，我才一直不说的。因为我了解你，比你自己还了解你。”理查德无奈地叹气，“你一直都很害怕。你害怕所有超乎现实逻辑的东西，因为那些是你难以承受的。” “……我没有。” “你已经很累了，拯救世界不适合你。你也不喜欢蜘蛛侠，你只喜欢彼得·帕克。”理查德说，“你只是强迫自己接受了。” “你真正希望的是，他和你一样，都是普通的人。” 过着普通的生活，拥有普通的未来，与她普通地，幸福地相爱。 “你真正爱的不是那个超级英雄，不是那张代表蜘蛛侠的面具，而只是面具下的那个人。” 只是那个名叫彼得·帕克的人。 她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纠正这个刻意区别本质属于同一概念的措辞。 “彼得就是蜘蛛侠。” 男孩用食指轻轻按住她的唇瓣，阻止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可以不是。”他蛊惑一般地微笑。 她想要后退，但身体被蛛丝牢牢束缚在十字架上，退无可退。 “你在偷换概念。”她倔强地摇头，“不管我的想法是什么，都和你无关。” “不，是一样的。”男孩说，“因为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想要的东西也是我想要的。”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她的脸孔。 浓密的眼睫隔开了所有光线，和她一样的淡蓝色眼瞳蒙上了浓厚的晦暗。 “蜘蛛的力量不是馈赠，而是诅咒。”他说，“是束缚你我的枷锁。” 命运不断重复，所有人都会被困在既定的循环里，如同提线木偶。 要结束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 “蜘蛛的战争与我们何干，在囚笼破灭之后，不会再有宿命的蛛网困住我们，我们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所以你要做的是……” 她顿住了。 眼眶被汹涌的情绪烫得发红，但这次她没有哭，反而笑了起来。 “我承认有一件事你说对了。”她轻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抬起视线。 “我没有办法拯救世界。” 只有英雄才负责拯救众生，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普通人也有想要做的事情。 “我是普通人，但只要能帮助彼得，就已经足够了。” 男孩沉默不语。 长久的对峙中，他的眼中流露出遗憾和悲伤的神色，这个时候他看起来终于有几分符合他外表年龄的脆弱。 “你真是固执啊。”他声音微低，“这样吧，还是由你来决定。” 他开始拆解束缚住她的蛛丝，然后握紧她的手。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已经偏移的轨迹也可以回归正轨，还有你和恶魔之主的赌约也可以一笔勾销。”他认真注视她，“因为是你，所以我才给你这个机会。” 格温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以至于都忘记从松开的丝线中挣脱：“什么机会？” 理查德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变。 “这个机会就是……从我手上夺走‘后裔’图腾。”他说，“当图腾的权柄更迭的时候，我可以交出‘后裔’的力量。” “可以更迭？” “当然，只要是有资格继承图腾能力的人，都可以拥有图腾的力量。”理查德平静地给出了回答，“我和你都不是唯一的人选。” “后裔图腾的适格条件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想任何办法找到能够接替这项权柄的适格者，不管是谁我都会无条件交出图腾的力量。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因为编织因果的线索来达成目的正是你拥有的能力。” “我接受你的一切决定。”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似乎谈论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格温却从他的脸上品出了落寞和孤独的情绪。 清晰的愧疚在她的心底涌现，幻觉一般在她的心口瑟缩着。这让她微妙地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这个时候，男孩恢复了平日的狡黠。 “但这个机会不是没有期限的，你必须尽快做到。”他歪头说，“毕竟当我真正地‘存在于现实’之时，我就再也不会交出这份权柄了。” “真正地‘存在于现实’之时？”格温差点儿没能跟上对方的节奏。 “你应该已经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还不能自如地出现在现实，以及……我能够真正地存在于现实的条件。”男孩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格温抬头看向他时，男孩已经赌气一般地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道别。 “就是当他知晓我的名字的时候。” 阳光化作五彩斑斓的色块，落在她的身上，男孩的话音还停留在她的耳畔。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那一片斑斓，但只抓住了空幻和虚无。 意识恍惚了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自己正被一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温暖而熟悉的触感让她瞬间鼻酸。 “……小彼。”她轻声呢喃。《 》 235、第 235 章 时间过去了多久？ 一瞬间……还是……永恒？ 彼得分辨不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时间抛弃了一样，定格在死寂之中。 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看不清面容的士兵们只是围住了他，朝他丢出了那个像是老式打印机零件一般的奇怪武器，旋即一股奇怪的能量场瞬间笼罩住了他。 “彼得！快躲开！”耳边是本和蜘蛛格温惊恐的呼叫声。 彼得无法回应，因为他甚至无法思考，不仅是身体，就连思绪也被完全冻结了，陷入了停滞。 蜘蛛感应带来的刺痛感在后脑疯狂咆哮，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面临着多么大的危机，但他可能永远无法知晓，这些tva特工分钟人手中的武器是时间棒，是属于tva时间特工的标准装备。这种武器可以轻易地改变时间的流速，当目标被它命中的时候，其行动就会变得极其缓慢，以至于根本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没有人能够抗衡tva的制裁，只要被tva标记为时间犯，就会遭到无情地制裁，不管是魔法师还是异能者，亦或是无限宝石的持有者，甚至是神明，都无法逃离时间管理者的抓捕。 蜘蛛侠……当然也不能。 tva在蜘蛛基地里提前做好了清场，把试图逃跑的蜘蛛小队引入他们的伏击范围，设置了时间流速减缓区域，确保万无一失地将这些蜘蛛侠一网打尽。 “准备抓捕时间犯。”tva的指挥官莫比乌斯扯了扯领结，准备为这场抓捕行动划下休止符。 彼得惊恐地瞪着双眼。 他本能地想要催动指尖，可他就连颤抖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tva的分钟人逼近他。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无端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 停驻的时间一瞬间就恢复了流动。 随着少女的醒来，世间一切都回到了本该有的状态，仿佛所有被剥夺的东西都在这个刹那返还给了他，阳光倾洒下来，再度照耀在了他的肩膀上，也照亮了背后少女漂亮的脸颊。 一双浅蓝色的瞳影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孔，与他凝望。奇怪的是，那双眼睛沉淀了很多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却又一如既往地坚定如山，他一时没能出声。 “没事的小彼，我们能离开这里。”少女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她的语气比起以往不像是某种温柔的鼓励，而是一种强硬的命令，似乎只要她说出口，未来发生的事就真的会按照她的要求进行。 彼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没有时间困惑。 因为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忽然涌现出了虚幻而缥缈的彩色丝线。 如同飞速生长的藤蔓，那些丝线在虚空中蔓生出来，渐而铺展开来，围绕着他们缠绕。 “那是……”莫比乌斯迸发出了极大的警惕。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错觉，直到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微妙的时空量子波动，让他很快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不好！准备启动回溯加农炮！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他开始大吼。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丝线蔓生的方向搅起了飓风，数息的时间出现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螺旋状黑洞。巨大的时空黑洞在空间内撕开了一道裂口，数不清的无形丝线夹着狂烈的风吞没了他们的目标。 tva的分钟人特工们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切都消失了。 长风呼啸，彼得紧紧抓住身边的女孩，时空裂隙里混乱不堪，无形的压力拉拽着他，不知道会将他带往何方。 一些记忆的画面碎片忽然闯入了他的视野。 这些记忆不应该属于他才对，毕竟他不知道记忆里的地方是哪里，也不认识记忆里的任何人。 可他们又分明都喊“他”……彼得？ 身体在擅自行动，他清晰地意识到每一个动作，仿佛每一步都是由他自己做出来的，就连心情都能感同身受，既熟悉又割裂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相框，缓慢地将其翻转过来。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西装，却用一张蛛网面具蒙住了脸，而和他十指相扣的女人面容姣好，蓝色的双眸清澈柔软，浅金色的长发和柔白的头纱披在身后。 凝视了几秒，“他”停止了动作。 就像失去了发条，是骤然定格的玩偶。 心里有一把刀子在割一样，悲伤感在内心满得快要溢出来，泪水滴落下来，和相框玻璃一起倒映出一张扭曲难看的哭脸。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别傻了！彼得！”身旁的人猛烈地摇动“他”的肩膀，“这都是旺达制造的虚假幻境，是她用混沌魔法修改了现实！一切都乱套了！我们必须回到真实的世界！” “可是……格温，本叔，还有里奇……我不能失去他们……我不能……” “你这个蠢货！你明明知道他们早就已经死了！你的儿子也不存在！你真正的妻子是玛丽·简！她还在现实世界等着你！” 吵嚷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一个坐着轮椅的光头老人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其他人似乎都称呼这个老人为——x教授。 “彼得，变种人已经失控了。旺达创造的世界对你来说或许很美好，让你拥有了太多你渴望的东西，但对很多人来说，不是这样，在这个变种人享受特权的世界里，有更多的普通人在遭受压迫。我想这并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对吗？” 光头老人望着“他”慈祥地微笑，但眼神里沉淀着浓郁的暗色，散发着一股锐利的冷意。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们必须要恢复一切，停止旺达混乱的魔法，让世界回到原有的样子。”老人对“他”说。 “这是我们作为英雄的使命。” 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心口被剜去了一大块肉，在疼痛中虚无地陷落中。 “他”却最终哽咽地点了点头。 灵魂开始抽离，他以为他很快就能回到混沌中去，可只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个瘦小的影子。 那个人影似乎属于一个男孩，一直没有露面，却好像一直在暗处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那个男孩。 男孩看起来十分可怜，明明穿着精致的小西装，但身上满是伤痕和血污，淡色的衣料都被侵染成了灰败的褐红色。 似乎有风漏了进来，遮住他视线的混沌薄雾顺着风轻轻流走。 他看清了男孩的面容。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爆炸开来。 那个男孩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 男孩冷漠地挣脱开了他的手。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快滚。”男孩冰冷地警告他。 四周顷刻间变得炽热，赤红的烈火扑面而来，倾泻的火流瞬间将那个男孩的身影吞没。最后一刻，男孩昂起了头，嘴角冲他挑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但那哀切的神情却好像快要哭出来。《 》 236、第 236 章 平行宇宙96283，纽约市，阴雨天。 j·乔纳·詹姆森难得如此沉默，居然是为了他多年的宿敌。 蜘蛛侠死了。 他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一具简单的樱桃木棺材里，和他一同逝去的妻子一起被送往等候着的坟墓之中。 詹姆森和其他的送葬的人群一样，静默地环绕着坟地，心照不宣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为往生者做着最后的祈祷。 轻细的雨滴落在他们的大衣上和草地上，绵密而阴冷。抬棺人缓慢地前行，尽最大的努力不在泥水中滑倒，也为了能让纽约市的人民再多陪他们的英雄一会儿。 这个为城市无私奉献了二十年的英雄死于一场致命的突然袭击，没人知道是谁下的黑手，毕竟在多年的英雄生涯里他已经树敌太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夺走他的性命，只是没有人知道蒙面英雄的真实身份。可就在三天前，这位英雄的真实身份终于被公之于众，却是因为他的死讯。在住所被一位不知名人士攻击之后，蜘蛛侠和他妻子，知名女演员玛丽·简·沃森被发现双双死于大火之中，只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其中一个甚至才刚刚出生不久。 詹姆森低着头，视线牢牢地紧锁着那座棺木，望着它被人抬着穿过人群，望着它被放上两条粗粗的白色束带，望着它被放置在下方大张的深穴之中，望着……棺木里那张让他无比熟悉的脸。 是的，蜘蛛侠就是彼得·帕克！ 那个穿着红蓝紧身制服，被他视为纽约市公害的蒙面义警居然一直都隐匿在他的身边！ 多么奇怪。多么荒唐。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他日日谴责的蒙面怪人，居然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摄影记者，他最器重的彼得·帕克！ 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詹姆森双眼通红，脸色因为哀痛而苍白。 他在脑海中回放着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想要回忆那张惹人生厌的蛛网面具之下的彼得·帕克，想要剥开他蜘蛛侠的伪装，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只能想起自己无数次地委派这名记者的场景。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能让他想起他那皱巴巴的衬衫和腼腆的神情下面隐藏着一个英雄，但作为报社的员工他简直无可挑剔。在过去的时光里，他不仅很喜欢这个男人，而且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朋友，乃至是他的儿子一般的存在。 而现在，他注视着彼得·帕克死状难看的遗体，看他身上遍布着烧伤和血痕，还有那套随他一同葬下的破损的蛛网面具。 凄惨无比，这一刻詹姆森如此想道。 说起来他曾不止一次地诅咒蜘蛛人去死，却从来没有认真地设想过这个命题。当他真正深刻地了解到蜘蛛侠已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希望这个蛛网头离去。他希望这个蒙面义警可以重新站出来，哪怕是将他痛揍一顿。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伴随低沉的弥撒音乐，牧师开始念诵悼词，随后人们依次朝墓中献上鲜花，很快送葬的人被要求退开，棺材的盖子被合上，钉子被一根根地钉进棺木，最后棺木被土封盖住，埋入地下。 流程走得很快，等到詹姆森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詹姆森应该和其他的新闻从业者一起，再努力从这则大新闻里挖出点儿东西，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强迫自己不去注视别人，以免被搅进悲伤的气氛里。在原地站了许久，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纸烟在雨中很快就浸湿，半天都点不燃，他咒骂了几声，有些失态地破音。 有人叫住了他，紧握住他的肩膀。 来人是乔瑟夫·罗比·罗伯特森，《号角日报》的主编。 “闭嘴，罗伯特森。”詹姆森暴躁地拨开罗伯森特的手，重重地清了清喉咙，“什么都别说了，待会儿和我喝几杯酒就行了，一句话都别说。” “为什么，詹姆森？”罗伯特森有些疑惑地看着詹姆森，那么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哀伤，肃穆。 罗伯特森观察了詹姆森片刻，轻声问：“你是在哭吗？” “可恶，我说过闭嘴了！”詹姆森面色阴沉地放大了声量。 罗伯特森沉默了一会儿：“你在责怪自己，对吗？” 詹姆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沉默而执着地点着香烟，直到点燃。 他深吸了一口烟，烟草的味道却并没有让他脸上的表情放松，反而越发苦涩。 “我当然是在责怪自己，罗比。”他嘶哑地说，“你知道的……” 这个老人的双肩因为挫败和愧疚而沉下。 “我是个新闻媒体人，我承认我一直在利用我的话语权抹黑蜘蛛侠，这真是丢人。过去，我把那么多事都怪罪于那个蒙着面的爬墙玩意儿上，有发表刊登的，有通过电视节目公开说出来的……”他仿佛自言自语，“但我做这些，只是想让他摘下那个该死的面罩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而已，我从未想过要害他丢掉性命。如今这个结果当然是我的责任，这一次我没法怪罪其他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我从没想过帕克就是蜘蛛侠，他为我工作了那么多年，该死的。我现在终于理解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不愿意暴露真实身份了。他有自己的家庭，他的妻子才为他生了一个男孩，现在他的两个孩子都成了孤儿，这都是我的责任。我以前也曾经抹黑过好人……但这一次是最糟糕的。” “我毁掉了一个家庭。”詹姆森吐掉嘴里的烟蒂继续说，他的脸色阴沉，泪水在他的双眼中徘徊闪烁着，“这真丢人。这次我没办法再怪罪任何人了，除了我自己。” 罗伯特森站在他身边，沉默地支持他说完这些话，配合着柔和落下的雨水，仿佛在哀悼一位逝去的挚友。 过了一会儿，詹姆森擦了擦脸，开始向着离开墓园的方向走，罗伯森特也迈开脚步，加快速度跟上他。 走的时候，这个一向粗鲁市侩的新闻媒体人说了最后一句话：“所以对于蜘蛛侠的亲属和遗孤，我们不能再去打扰他们了，尤其是他的那两个孩子。” “我想……jjj这次说得没错。”暗处，蜘蛛格温低声说，“我们还是别去打扰遗属了。” 她的声音让彼得从散漫的思绪里醒了过来。 他们蹲伏在墓地边缘的阴影中，权衡着接下来的行动。 焦虑和踌躇像是雨水一样不断落在他的背脊上，他想要说点儿什么，但开不了口。 对于他而言，过去的一天发生的事情惊心动魄又不可思议……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彼得·帕克，却又不像是他本人……更像是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发生的事情。 梦里发生的事情不像是什么好兆头，而且他似乎想起自己好像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梦。 然而他没有时间细细品味。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和本哥，还有蜘蛛格温都来到了另外一个平行宇宙，格温也在他的怀里，神情不知道是呆滞还是惊诧。 来不及梳理穿越多元宇宙的缘由，他们很快发现这个平行宇宙正是地球96283，是之前遗忘咒语失控时，意外去过他的平行宇宙的那个年长的彼得二号所在的宇宙。而就在他们到达这个宇宙的几天前，有个致命的敌人血洗了蜘蛛侠一家，彼得二号和他的妻子不幸在袭击中丧生。 蜘蛛格温说这明显是继承者家族的手笔，自从她加入蛛网联盟，已经见证过好几次这样的光景了。 这就是蜘蛛与天敌间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他们是待宰的猎物。 他本应感觉恐惧的，却只觉得悲伤。 或许在决定肩负起责任，戴上这具蛛网面具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这是一场亡命的旅途。总会有某个大家伙，某个超级恶徒终结蜘蛛侠荡来荡去，精彩万分的英雄生涯。 但死去的不止是蜘蛛侠，这次的事件成了又一个范例，告诉他，靠近蜘蛛侠的人永远不会安生，会被一同卷入蜘蛛命运的囚网之中，直到死去。 尤其是当他听到格温带着颤音向他提出了一个令他十分困惑的请求时，他更加确信。 “我想要找到这个宇宙的蜘蛛侠的孩子。”她轻声说。 彼得听傻了。 在认识彼得二号的时候，他还没有与格温相遇，甚至他都不知道彼得二号已经有了后代，只知道他和他的爱人组建了家庭。 他们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彼此之间完全是陌生人，可格温却确切地知道彼得二号孩子的存在，就像理所应当一样。 这种事情很不寻常。 彼得知道格温有事瞒着他。 虽然他不认为格温会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顶多就是暂时隐瞒，但他有预感，这些事和他有着很深的联系。 tva毫无疑问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继承者们的威胁也不能忽视，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再不抓紧离开这个宇宙，他们肯定会面临和之前一样的危机。 想到这里，彼得叹了一口气，认定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无可避免。 他紧紧地握住女友的双手，慢慢寻找并对上她的视线：“格温，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 237、第 237 章 远离人群的时候，彼得看了一眼飘雨的天空。 天空是铁灰色的，雨水细小但冰冷，纽约市即将迎来又一个冬季。过不了多久，海洋带来的潮湿气流会化作寒雾从东河逐渐弥漫曼哈顿岛，到时候冷雨会凝结成白雪，纷纷扬扬地飘洒整座城市。 真是一个适合葬礼的天气，寂寥又沉闷。 脱下了隔绝雨雪的面罩，雨天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仰头用力地深呼吸，苦闷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不知道该如何纾解。 “第一次看到‘蜘蛛侠’的墓碑，你觉得有些不舒服，对吗？” 他的身前，抱着捧花的女孩撩动了一下耳畔的金发。 彼得愣了片刻，不明白格温为什么会忽然跟他说这个。 他看了看四周，墓园的道路上已经洒满了鲜花，每个人的双颊上满是泪痕，都在为蜘蛛侠的离去难过悲伤。 他收回目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是啊，感觉有些奇怪……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我自己的死亡一样。” “但我不是第一次，也曾经看到过你的死亡。” 格温回头望着他，彼得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在雨中是多么的苍白。 尽管她脸上保持了惯常的平静，盖住了任何他想要了解的秘密。但彼得仍然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眉眼间的肃穆和忧愁。 他对这种情绪并不陌生。 “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项链吗？”格温缓缓地说，“它能让我听到你的心跳声，所以我清楚地知道它曾经停摆过多少次。我知道你曾经离死亡有多近。” 彼得沉默不语。 他试图伸手触碰格温的脸颊，最终手还是克制地收了回去。 “嘿，别为了这种事情愧疚，好吗？我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吸了吸鼻子，生硬地转移话题，“现在也不是谈论这些问题的时候。” “不，彼得。”格温摇摇头，“乖乖听我说。我知道你想从这里知道什么，但我有不能告诉你的理由。就和你一直以来不愿意告诉我你每天会遇到什么危险一样。每次你消失得无影无踪，独自去面对危险，我都满心疑虑和恐惧，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 “这完全不一样……”彼得张开嘴试图争辩，但格温打断了他的话。 “听着，是一样的！”格温一字一顿。 她本来就接近崩溃的边缘，整个人快要被心中的秘密压垮了，此刻积压了太久的情感更是失控到全面决堤。 “在你看来，我能做的只是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只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只能耐心地等待，期待，祈祷我的男朋友能够平安回家？”她哽咽地责问，“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扛在你的肩上，对发生在蜘蛛侠身边所有的死亡，濒死或者受伤，甚至是对别人手上长的倒刺负责。就好像……就好像作为英雄你必须做到这些，而我是配角，是你的注脚。只要你还在努力，我做什么都无关紧要。” 彼得呆呆地望着格温，不敢相信这话是由她说出来的。 雨水从她的睫毛上滴落，下面瞳眸黯淡得仿佛一片无底的深渊。 “可是总会有一天，你也会觉得累了，倒下了，被无休无止的负疚感压垮。除了‘蜘蛛侠’的名号，你也只不过是个人而已。你不是上帝，也不是神，不是永无过失的人……你是一个普通人，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到时候，换谁来支撑你呢？”她的声线嘶哑破碎，颤抖到好几次都差点儿停下来，“在你决定肩负责任的时候，我也有责任，彼得。我的责任是非常大的。” 她用一种惨烈的方式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事撕开。雨水掺杂着泪水，她用自己发抖的手指擦了擦潮湿的双眼，才哽咽地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生你的气，更不是害怕你，也不是想在你英雄史诗里扮演多么举足轻重的角色……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平安。”她轻声说，“我想成为能够支撑你的那个人。我也想尽我所能，不顾一切地保护你。” 她赤裸裸的自白让他们的对话陷入了沉寂，有些词句在他们之间悬而未决，仿佛任何一句话都会让气氛跌入彻底的冰点。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被彼得倾身拥抱住。 “其实我幻想过很多次，如果我未来能和你一起组建家庭，还有我们的孩子。”彼得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声音微哑艰涩，“但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可能拥有持续的幸福生活。总有一天，我会破坏我的生活，也会毁掉你的……我的家庭，所有我爱的人。就像在这个平行宇宙所上演的结局一样。” 他闭上了眼睛，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我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止。更糟糕的是……即使知道，我也不想放手。” 感觉到怀中的女孩已经不再发抖，他才微微放开对方。 “我……”他吞咽着喉咙，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爱你，格温。对你的爱远胜我恐惧的一切。” 彼得一直知道格温是个不甘寂寞的姑娘，哪怕平日里她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偶尔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就比如她教训闪电汤普森不许再欺负他，吓得汤普森从此都躲着她，在学校里到处宣扬她比母老虎还可怕。 他看着格温的眼睛，在激烈的情绪过后显露出的澄澈剔透的天蓝色。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同时他的也是。 哪怕那些负疚感仍然会纠缠他，哪怕他感到自己对全世界都负有责任，但他深爱着格温，爱到知道有怎么样的后果，也还是义无反顾地接近她，赌上彼此的一切。 “格温，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相信我会找到和你一起战胜宿命的方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想跟你一同承担这副重担，只有你才能帮我减轻它的重量。”他缓慢地低声说，“所以告诉我吧，格温。告诉我一切，让我们一起面对，不管是什么样的危险。” 格温的身体随着他的话语僵硬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很快她放松下来的眼神再一次染上了浓浓的恐惧，心脏瞬间变得冰冷。 令人心悸的隐隐在风雨中响起，是理查德的声音。 “妈妈，你选好了吗？” 他似乎在她耳边嘻嘻地笑着。 “是选我还是选别人呢？” 格温咬住嘴唇，眼睛瞪大到近乎空白。 “我不能说的……我真的不能说。”她想要推开彼得，“一旦我对你说了他的存在，就会有不可预计的后果，他就会……” 但彼得不愿意放开她，而是将她拉近自己，一只手抱住她的头，让她依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中。 “别害怕，我在这里。”他耐心地安慰她，“我知道会面临什么，我了解其中的后果。” 他的声音把她重新从极度的惊恐中拯救出来。 “彼得……”她失神地喃喃。 呆滞了一会儿，她微微咬住牙齿。 “你说得对，我们都应该负起责任。” 也许这也是一种命运，她必须要面对的命运。 彼得离不开她，她也无法离开彼得，他们所分享的爱本身就是一种支撑彼此力量。她的恐惧和隐瞒同样也是阻碍他们的一座牢笼，而现在，她必须把她自己从这座牢笼中解放出来。 “我们必须要担负这个责任，毕竟那是我们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在风中互相撞击破裂，形成纷碎的水花。 “什……什么……我们的……孩子？”彼得怔住了。 格温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那个孩子是个怪物。”她说，“我们的孩子是个怪物……由我们之间的爱而诞生的怪物。”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她死死地注视着无人的角落，仿佛有恶鬼出没在那里。 “他……已经来了。”她轻声说。 不知怎么的，听完格温的话，彼得也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僵硬地偏头。 黯淡的雨流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长相秀气，撑着雨伞，穿着考究小礼服的男孩，只是他的脸色太过苍白了些，双眼的蓝色像是凝固的坚冰，一丝属于人间的鲜活气息都没有。 世界在这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那个孩子轻微地抬起手中那柄印有蜘蛛侠网格标志的红色雨伞，视线隔着雨幕与他相遇。 视线交汇的时候，彼得颤抖的双唇下意识地翕动，喊出了那个曾经梦中出现过的名字。 “……里奇？” 能真正左右这个男孩存在的人从来都不是格温，而是彼得。 正如格温警告的那样，当他想起这个男孩的名字之时，就是这个男孩真正伫立于现实之时。 男孩迈开了步伐，慢慢的，慢慢朝他们走来。 雨滴竟然真的润湿了他的衣摆。 他真的来了，从梦境一般的蛛网空间里走了出来，走进了这场风雨里。 望着惊愕的彼得，男孩冷冷地笑了起来：“终于正式见面了，我的父亲。”《 》 238、第 238 章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是虚假的，直到那一天。 那是很重要的一天，至今他还记得那天梅特意为他穿上了西装和皮鞋，甚至还打了领结。 因为那天是他十岁的生日，为此父亲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场生日庆典。 父亲是一个很有社会地位的人……准确来说他是个名人，是被全社会奉为榜样的英雄人物，几乎是所有人偶像。 在他所处的这个世界里，人人生而不同。人们分为基因变异，天生拥有特殊能力的变种人，以及什么都不会的，弱小的平凡智人。 因为变种人的超凡出众与生俱来，所以也被全世界奉若神明，生来就高人一等。变种人主宰者一切，他们是宗教和政治的领导者，管理着所有的国家，统治人类社会。 他的父亲正是一名变种人，拥有类似蜘蛛的能力，有和蜘蛛比率一样卓越的力量和敏捷的身手，可以轻松粘在墙上以及在空中飞跃……这些能力使父亲轻松成为了富有且著名摔跤冠军和电视明星，享誉世界。 继承了父亲的变种基因，他也拥有和父亲一样的特殊能力，外界都把他视为父亲的接班人，笃定未来他会和父亲一样成为耀眼的存在。 父亲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一直牢记这句话，希望未来自己能成为和父亲一样的英雄。 他也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来吧，穿得像一个帅气的小绅士。”父亲的姨妈梅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参加你的生日派对。” 他不太懂是什么样的人会来庆祝他的生日，但大概能猜到那些人对父亲来说都很重要，所谓的生日派对也是给名流提供的交际舞台。这让他感到有点儿紧张，担心自己到时候会给父亲丢人。 好在母亲在一旁鼓励他：“我们的里奇是最棒最聪明的孩子，相信我，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母亲一遍摸着他的头，一边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说：“玛利亚也会看着你的，为她的哥哥加油。” 可越是担忧就越会发生意外。生日当天，父亲迟迟没有出现。 “里奇，你乖乖待在房间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母亲叮嘱他，神色异常凝重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意外。 如果那个时候，他乖乖听话，或许一切就会不一样。 ……不，不会有任何改变。 外面爆发了很大的骚乱，帕克大厦被汹涌的人潮团团围住。那些人都是反对变种人的种族主义者，为首的平头小胡子男人拿着话筒，对着摄影机义愤填膺地咆哮，看起来好像要吃人一样愤怒。 “傻逼骗子帕克！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他谎称自己是个变种人，实际他是因为被辐射蜘蛛咬中才形成的后天变异。他享受了那么多财富和地位，现在被戳穿了，就要接受整个世界的唾弃！” “他是个低贱的伪变种人！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熊熊火光映红了夜空，昔日繁华的街道沦为一片的火海。城中爆发了革命，被压迫的智人联合了起来，决定推翻变种人的统治。 浓烟随热浪扑面而来，赤红一路烧到天际，人们四散奔逃，火警的鸣钟在黑暗的夜晚里不断回旋闪烁。 他一个人怔怔地穿过火海。 在那和黑暗交织的火光中，他终于看到了他无比熟悉的红蓝色，印在胸前和后背的蜘蛛标志醒目又令人心安。 这个背影，他曾注视过很多次。 “……爸爸。” 他艰难地张开口，水色和血色模糊了他的双眼。 父亲抬手拭去他眼下的泪珠，轻柔得和以前一样，只是指尖好像有些颤抖。 没错，在他需要的时候，这个背影总会回应他的请求和呼唤。 然而，这一次父亲对他说的却是…… “对不起，里奇。” 火光和黑压压的人影包围了过来。 世界陷入了古怪的声音，在他的颅腔里激荡其近乎尖锐的嗡鸣声。 【格温·史黛西是假的……本·帕克也是假的……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你真正的妻子还在现实世界等着你……】 那些声音重叠在一起，像鲜血一样蜿蜒流淌。 【你的儿子并不不存在……他是被旺达的魔法创造出来的……他是假的……他是假的……他是假的……】 温热的液体不断顺着额角和脸颊淌下，火光灼热地燃烧，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绝望如同没有浮力的死水，瞬间漫灌了他。 在寂静中，他听见他的父亲对他说。 “一切都是虚假的，但我对格温的爱是真的。” “在她死去的时候，我的一部分也和她一起死去了。无论我以后和任何人在一起，也不会改变我对她的爱。” 父亲的声音满含着悲恸的哽咽。 “我会永远爱她。” “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 …… “永远”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词汇。 永远意味着无休无止，永不停息。 很久以后他才发觉，这是父亲留下的诅咒。 别人或许会随着时间淡忘，但父亲不会。他对自己未能拯救心爱的女人感到懊悔，无法摆脱失去爱人的痛苦，认为自己对这场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永生永世都不会抛下这份爱意，会让这份爱意永远存在。 …… 啪嗒一声。 相框从桌角掉落在地上。 相片里面的女人有着干净无比的蓝色眼眸，还有一头垂长至腰际的浅金色长发，被温暖的光线和洁白的婚纱亲吻，美好到胜过世间的一切。 玻璃的裂痕蔓延开来，覆盖了照片上那句用黑色签字笔手写的句子： 【我会永远爱你！（iloveyouforever！）】 …… 在年满十岁那天，他得知自己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是由一个女巫用强大的混沌魔法塑造的。 失去了孩子的女巫在疯狂之下发动魔法，修改了世界原本的现实，将现实变成了一个由变种人统治的世界。在这个被改变的现实中，有一些人收获了他们原本求而不得的幸福生活。 他的母亲，外公，未出生的妹妹……就连他自己，全部都是虚假的，是由这个名叫彼得·本杰明·帕克的男人的心愿而诞生出来的幻象。 可当所有的幻象消失之后，他还留在原地。 一个人停留在那个破碎的美梦里。 他是从那个男人对逝去爱人的爱意中诞生的，是混沌魔法根据这份爱情的盖然性创造出来的产物，哪怕这份盖然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正如那个男人承诺的那样。 他将会永远“存在”。 永远……永远无法真正降生于世……永远徘徊在蜘蛛侠命运的道路里……永远得不到解脱…… 他曾经期望过，父亲能回头看他一眼。当恐惧绝望淹没他，他曾无数次崩溃地哭喊父亲的名字。 但是……在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哪怕是在无数的平行宇宙里…… 也一次都没有。 …… 此时此刻，“父亲”终于再一次看向了他。 “我叫理查德·s（史黛西）·帕克。”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满是寒意的笑容，“好久不见了，我的父亲。”《 》 239、第 239 章 人的记忆似乎和尘封的盒子没什么两样。 每当特定的东西出现的时候，就会唤起一些早已远去的过往。 那个红蓝交织，烙印着蜘蛛图案和蛛网纹路的背影陌生又熟悉。 在燃烧的废墟里，在喧嚣的城市上空，在人潮涌动的纽约街头……在抛下他离开的那个瞬间。 他曾经注视了无数次。 理查德笑了一声。 他缓缓地上前，他脸上的笑意很深，却不达眼底：“虽然我们已经见过无数次，但像这样见面还是第一次。” 彼得头疼欲裂。 他的大脑传来剧烈的阵痛，陌生的嘶鸣重叠在一起，仿佛炼狱般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闪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做过的一场噩梦，原本模糊到难以记清，到现在却可以慢慢回忆起梦中的细节，那些细节愈发可怕清晰，直到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梦中发生的事情变成了现实……而面前这个男孩就是从那场原本荒诞可怖的梦境中走出来的人物，他从虚幻变得饱满真实，最后真的出现在眼前。 而且这场变成现实的噩梦还在传递，他扭头看去，追上来的蜘蛛格温和本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像是和他一样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我是因蜘蛛侠而‘诞生’的。”理查德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你们看到的并非是某一个蜘蛛侠的未来。那其实是生命与命运之网中‘命运’的具象化，由每一位蜘蛛侠所经历过的‘织网事件’汇聚在一起的，被命运之网记载在图腾力量中的群体记忆。” “……关于我的记忆。”他慢慢地说道。 说完，他的尾音轻轻一顿，看了看彼得，又望了望发抖的格温：“说到底，你们两个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幸福的未来。” 彼得想象过出现的会是什么样的怪物，无非是和地狱领主一样可怕的恶魔，却从来没有想到对方会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 难怪格温会害怕成那样，哪怕是再穷凶极恶的坏人她也从来没有如此畏惧过。最可怕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压倒性的强大，而是无能为力的未知，比如早已注定好的宿命。 不妙的念头跃入脑海，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以最短的时间理清了思绪，根据大脑里的记忆碎片确定了男孩的来历。 “所以这算是复仇吗？因为其他平行宇宙的蜘蛛侠抛弃了你，所以你打算报复所有的蜘蛛侠，尤其是和格温·史黛西相爱的个体？”他猜测着对方的计划，大致确认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荒谬，莫名感觉自己和格温遭受到了一些本不应该承受的无妄之灾。 介于对方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那张和他儿时过分相似的脸也让他十分不悦，一些俏皮的烂话抑制不住地涌到他的嘴边：“听着，孩子，虽然我不懂教育学，但看在我们长得很像的份上，我还是可以给你一句忠告。你得学会和生活和解，拥有一个强大的内心，找到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换成我，不管收到多少催款的账单都不会崩溃……呃，如果你实在需要心理治疗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热心医生，他叫史蒂芬·斯特兰奇，奇异博士，他以前就是个医生，就算是对你的脑子进行物理治疗他也一定在行……虽然他现在暂时没办法出诊……” 理查德歪了歪头，望着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一般。 “报复？”他无法自制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报复你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他饶有趣味地盯着彼得，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明明他也长着和彼得十分相似的脸。 “我是混沌魔法结合蜘蛛侠的执念创造出来的，既是因果的投影，也是蜘蛛侠的命运之网选择的结果。”他反问彼得，“这里的各位都算是我的‘父亲’和‘母亲’，确切来说，所有平行宇宙的彼得·帕克和格温·史黛西都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你说我应该报复哪一个呢？” “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个儿子？”本轻声吐槽。 “该死，我也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孩子。”蜘蛛格温也低声说。 “我能理解，过去发生的事可能让你产生了报复心……”彼得被问得一团乱麻，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等一下，让我们先好好整理一下，你究竟是在哪个平行宇宙诞生的？” “是哪个宇宙呢？应该是在原初的时间线吧……连我自己都忘了。”理查德弯了弯眼睛。 彼得愣了一下。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性，但他宁愿这个孩子是为了仇恨才找上门来，因为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理由，这意味着他一定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可能阻止他，说服他放弃。 这种情况是最要命的。 雨还没停，但理查德已经慢条斯理地把伞合起来，还顺手抖了抖伞尖的雨水，看起来很有闲心和彼得继续聊下去。 “重要的就是……过去太久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是混沌魔法修改现实后捏造出来的一种“存在”，连人都不算，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怪物。 自原初的时间线中诞生，他在无数的平行宇宙中徘徊与停留过，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早就丧失了时间的概念，最初的记忆早就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异梦，就连样貌都会随着不同宇宙的彼得·帕克而改变。 他真正诞生的那个过去，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蜘蛛侠来说，挚爱之死是必须经历的织网事件，是一个宇宙中必定会发生的绝对时间点，是命运之网的重要支撑。它不断重复，不容更改。所以因这件织网事件而出现的‘我’就会一直‘存在’，就连消失都做不到。” “我已经厌倦了。”他轻声说。 彼得·本杰明·帕克亲手将他制造了出来。他是因为这个男人对逝去爱人永远无法释怀的爱意和愧疚而诞生的存在，如同那份不可能会有结果的爱情一起，永恒地禁锢在蜘蛛侠的命运之路里，旁观着循环往复的织网事件，既不能出生，也无法死去。 他的过去是虚假的，也不可能拥有未来。 “换成是你们，你会甘愿被困在一个必定的宿命吗？” 彼得的心里微微一震。 “嘿小屁孩，你还是先冷静一下，我想情况可能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什么织网事件是不可能改变的呢？”他放缓了一口气，“你看，我们蜘蛛侠之间区别也是很大的，我和别的彼得·帕克也不完全一样。” 理查德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三位蜘蛛侠，最后似笑非笑地斜了彼得一眼：“的确区别很大。你是我见过的彼得·帕克中最……” 虽说话没有说完，可这个言外之意太过于明显，饶是彼得都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理查德语调平静地述说着一个不容改变的事实，“但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你改变不了未来的印证。就是因为因果盖然性一直介于可能与不可能之间，我才会一直停留，变成这副模样。” “我见过太多蜘蛛侠，他们每一个都和你有着一样的想法，却无一例外地没能逃脱织网事件的束缚。这就是蜘蛛力量的馈赠与诅咒，既然拥有了这份力量，就必须承担相应的代价。” “所以如今，我只想以最简单有效的方式结束一切。”他语气轻慢地说，“既然所有的平行世界里都不会出现真正属于我的未来，我就只能为我自己创造一个结局。” 他紧盯着彼得，低笑了一声，看起来稚嫩的面容却露出了愉快的恶意。 “只有蜘蛛侠消失，维系图腾之力的生命与命运之网破碎，不再会有诅咒一般不断重复上演的织网事件，那个时候我才能得到解脱。” “但按照你所说的，如果蜘蛛侠消失，到时候你也会……你疯了吗！”彼得大惊。 “没错。” 理查德微笑地点头，声音冰冷刺骨。 “消亡。”他说，“这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结局。” 在所有人震惊的沉默中，他无视了任何一个蜘蛛侠，而是凑近了格温，执起了她的右手。 “我就知道，你最终还是会选择我。”他温柔地呼唤起来，拖长的尾音里满是亲昵的眷恋与渴望，“所以……我亲爱的母亲，和我一起吧。” 格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听见男孩以谆谆善诱的语气对她说：“命运禁锢了我们太久，他们都无法拯救我们，但……我们可以自己选。” 惊涛骇浪般的空白席卷了脑海，她怔然了许久，一时没办法拒绝。 “你可以和我一起。”男孩耐心地向她发出邀请。 他的蓝色双眸好似有焰火在翻涌，如同沸腾起来的深蓝色焰海，怒涛一般地要将缠绕世间的所有规则熔断，让她无法移开目光。 “只要我还‘存在’，我们就是彼此相连的。” “你的选择即是我的选择。”他说，“我的命运，即是你的命运。”《 》 240、第 240 章 空白的寂静在耳中嗡鸣扩散，格温怔了许久，才听见自己空落落地问：“……你想怎么做？”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抬起眼帘，冷静地开口：“你想改变‘织网事件’，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被命运之网允许的吧，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做？” 理查德微顿了一下，旋即微笑， “不得不承认，你的担忧完全正确。我只不过是因果的一种投影，也没有改变‘织网事件’的能力，就连在现实世界中拥有实体，也是依靠蜘蛛图腾的权能。”他耸了耸肩，“但反抗这种事情，总要试试，不是吗？” “但你现在可是蜘蛛的‘后裔’，你要背叛命运之网吗？”格温反问。 被图腾赋予的能力怎么想都不可能用于毁灭图腾。 “所以啊。”理查德放低了声音，“你也知道所有的‘蜘蛛’都不可能违抗生命与命运之网的选择，我也一样不可以。所以这次的蛛网战争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 “能够毁灭蛛网的不是我。”他微笑着摇了摇手指，“而是蜘蛛的天敌。” “战争……”格温恍然大悟，“原来是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世间的一切都有运行的规则，这是宇宙自诞生之初就存在的铁律，谁也不可能违反，但是面对有些事情，就算是命运之网都无能为力。妈妈，还记得我们聊过的命运三女神吗？”理查德说，“在神话传说中，诸神的黄昏即将来临，当掌管命运的三位女神停止纺织丝线，主神奥丁才明白神明的末日已经无法阻止，就连他也不能改变，只有率领十万英灵，踏上不归的战争之路。” “神明有不能违抗的命运，图腾自然也有。”他轻声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无坚不摧的。弱肉强食是宇宙中不容改变的法则。继承者是蜘蛛的天敌，就算是关联起所有宇宙的生命与命运之网，会被继承者家族蚕食掉，也是理所当然。” 格温一时没有出声。 理查德一边笑着，一边将收好的雨伞递到格温的手里。 “这就是终结‘织网’诅咒的办法。”他缓缓说，“最重要的三个图腾足以决定战争的走向。换句话来说，此刻我们就是命运之神，当我们对命运做出宣判的时候，蜘蛛之神也无法违抗。” “所以这就是我可以选择的机会，对吗？”沉默了良久，格温说。 “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理查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眼睛里的执着更盛了一些。 “想要改变我早逝的宿命，就必须要让蜘蛛侠的覆灭吗？”格温轻声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理查德不置可否，“你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可是掌控命运是一种很奢侈的权利，只有少数人可以拥有。当你拥有这种权利的时候，就会有别人被剥夺这种权利。” 格温收回了目光，默默地望向天空里的落雨。 人类只会有一次活着的机会，也仅有一个死亡的时刻。 自从知道自己未来将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她就忍不住去思考死亡的过程。 从高空坠落，脊柱断裂，腹腔出血，锥心的疼痛……将指向那一个结局的过程细致地想象出来。 但到最后，或许只会剩下一种感觉。 很冷，也很轻。 宛如坠落在空中的冰冷落雨。 “你觉得这才是我能做的选择？”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但如果我选择拒绝呢？”她问。 在她得知了自己将会死亡的时候，求生的念头超过了一切，自顾自地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就此死去。 “如果我是自己选择死亡呢？”她放轻了声音，“我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面前的男孩停住了，她转过身，看向彼得的身影。 少年清澈的瞳仁是明亮温暖的琥珀般的浅棕色。一如她初见他的那个晚上，他垂眸向她祈祷时，她看到的那双眼睛。 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坚定地望着她。 “……不管最后会不会因此死去。”她说，“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 “也就是说，你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和我一起终结蜘蛛的诅咒咯。”理查德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儿头疼。 “我不认为蜘蛛图腾的力量是一种诅咒。”格温说。 既不算是祝福，也不是诅咒。 而是……一种责任。 “或许像你说的，我其实并不喜欢蜘蛛侠。”她说，“但我爱着彼得·帕克。” “他注定会成为蜘蛛侠，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永远会选择肩负起这个责任。这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未来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呢？ 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不需要去改变，不需要去纠正。 因为早在那个风暴将至的夜晚，她就已经清楚地听到了命运的声音，并做出了选择。 一切都不重要了。 雨滴从她的睫毛上滑落，视野好像模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晰。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我也一样，不管经历多少次，不管是在哪一个平行世界，我都会被他吸引。这并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我自己的选择。” 命运不断循环，每次都重复既定的路线。不管在哪一个平行宇宙，只要她和彼得·帕克扯上关系，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是格温·史黛西。 “没有人左右我的决定，我的选择是有意义的。”她咬了咬唇，最后轻松地笑了起来，“尽管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我一直都是我自己。” 即使死亡会如影随形，但如果要坚守住重要的东西，面临死亡也没关系。 “所以我的答案……”她缓慢地说，“是彼得。” 对面的男孩不再说话了，只是久久看着她，而她也执拗地不肯退让。 就这样，他们遥相对望，安静地对峙了许久。 过了很久，男孩忽然笑了出来，一时间他愉快的笑声在安静沉重的氛围里回荡。 “玛利亚，我早就说过，她不会那么轻易就妥协的。你看吧，和我意料的一模一样。”理查德勉强止住了笑意，没头没尾地说。 “什么？” 格温不解。 可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她就蓦地感觉手中一空，那把理查德交给她的雨伞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蜘蛛，掉在了她的脚上。 是在蛛网空间见过的那只蜘蛛。 好在这次她没有上次那么狼狈，只是惊慌了片刻，就很快稳住了心神。 理查德弯下腰，那只蜘蛛就顺着他的手指爬了上去。 每个人都愣了一下，接着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之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彼得忍耐着怒火问。 “当然不是玩笑，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们的想法。”理查德偏头逗弄手上的小蜘蛛，低笑着说，“毕竟我们谁也不可能退让，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但我对你们可是很了解的。” “别忘了，命运之神都有三个，要决断宿命，只凭我们两个当然也不行。”他对格温淡淡地说，“还需要第三个人才行。” “第三个人？”其他人面面相觑。 “好啦，别看了，那个人不在你们中间。”理查德懒懒地说，“既然现在票数是一比一，就去把那个人找出来好了。” “三个……你是指三个特殊图腾吗？‘新娘’，‘后裔’，还有‘他物’，所以你的意思是……找到最后的‘他物’？”蜘蛛格温很快明白了过来。作为最早加入蜘蛛联盟的人，她对于蜘蛛图腾的了解显然要多于其他人。 理查德点点头：“‘他物’是必不可少的，不管是对于你们，还是对于我来说，都是如此。无论如何，我和玛利亚都会帮你们找到‘他物’。” “去哪里才能找到他？”本也提出了疑问。 闻言，理查德眉梢一挑，露出了微妙的眼神。 “你确定要我来解答这个问题？”他意味深长地打量本，“你不应该是最清楚这个问题答案的人吗？” “你说我？”本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物’是蜘蛛的镜像，原本是不该存在的东西。”理查德似笑非笑地说，“他不是作为人类降生的，却拥有人类的身体，同时还拥有蜘蛛的内心。换句话来说，他既不算是人类，也不能算是蜘蛛。所以他才只是他物（theother）。” “不是作为人类降生的，却拥有人类的身体……”蜘蛛格温喃喃地重复。 “是克隆人。”彼得说。 说到这里，他哽咽住了，因为他看到他的蜘蛛兄弟露出了少见的阴沉表情。毫无生气的眼底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被低冷的气温凝固住了一样。 “你早就猜到了答案，但你却拒绝承认，因为你不想回到你原本的世界。”男孩继续悠悠地说，“你早就应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但你没有。明明应该是肩负责任的超级英雄，是什么让你选择一直停留在别的世界呢？那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愿意面对？” “不要再说了……停下来，不要再说了……”本发出了痛苦沙哑的声音。 他身上所有鲜活的颜色都萎靡了，和落雨一样灰蒙了下去，最后变成空洞极致的空白。 停顿了许久之后，他才轻声开口：“对不起，彼得。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能告诉你。” 他颓然地苦笑。 “当时被克隆的人不只是我，还有……”他说，“还有……我的格温。”《 》 241、第 241 章 如果谈及过去的经历教会了蜘蛛侠哪些道理，他会毫不犹豫地想到这个： 坏事总要发生。 尤其……是和死亡相关的事情。 一个名叫新优的制药公司凭空出现，公司的代表人胡狼——戴着古怪黑色财狼面具的家伙，他宣称自己掌握一项神奇的专利技术，通过这项技术，新优公司能够使死人复生，哪怕是亡故已久的人。在成功救活了数人后，新优公司向全世界展现了医学奇迹，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 “当我看到新优公司的宣传，我很快就明白这项所谓的奇迹般的技术只不过就是人体克隆而已。这种突破伦理的技术并非是福音，而是潘多拉的魔盒，会对社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本慢慢地讲述之前发生的事情，“作为那个世界唯一的超级英雄，我必须揭露新优公司的丑恶阴谋，但在我下定决心要调查新优公司的时候，‘格温’重新出现了。” 他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我不知道胡狼是从哪里搞到了我和格温的基因样本，但事实就是他成功创造了我和格温的克隆体，并且知晓了我蜘蛛侠的身份，想用他创造的克隆体取代我。”他微垂眼帘，浅棕色的眼底映入了冰冷的微光，“被克隆已经够糟糕的了，更麻烦的是那个克隆‘格温’……她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格温，从未死去。” “记忆会顺着基因互相流淌。”彼得轻声说，“这听起来可真糟心。” 本点了点头，双眼空洞荒芜：“我承认胡狼的克隆技术令人惊叹，他制造的克隆体都完完整整地保留了本体的记忆，那些记忆随着基因片段被完美地复刻了出来，没有任何破绽。他甚至还掌握了基因记忆裁减技术，要不是因为遗忘魔法，让我误打误撞地保留了多余的记忆，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分辨出自己和克隆人的区别。” “那你为什么还会放任不管？你明明知道克隆人取代了你和你爱人的位置，你为什么不揭露一切呢？”蜘蛛格温问。 “我不能那么做。”本低声说。 那个女孩长着和你的亡去的爱人一样的脸，那张脸陪伴你走过了日日夜夜，和你一起见证了无数次朝阳和晚霞，承载了你所有的承诺，爱意以及悔恨。 即使你知道那个女孩并不是你真正的爱人，可她毫不知情，你又怎么忍心破坏一切，再一次夺走她的人生？ “那样无异于杀死那个女孩。”他说，“所以我做不到。选择离开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彼得听出了本话里无奈和悲伤。 “本哥，你完全可以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我帮你一起解决。” “我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太复杂。”本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寻找穿越平行宇宙的办法，帮我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可不想回去这种事，我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更何况……你现在也有你的格温。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产生过分的担心。” 蜘蛛格温拍了拍本的肩膀表示理解，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悲伤的故事里，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哀伤的氛围。 “你是在用仁慈包装你的残忍吗？”理查德冷笑了一声。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本愣住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离开，而不是装作不知情，和回归的女友继续生活下去呢？”理查德眨了眨眼，“我们都很清楚，那并不是唯一的选项，不是吗？” 寂静的雨声中，本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你不该那么怯懦才对。”理查德淡淡地继续说，“你没有发现吗？作为彼得·帕克，你其实很残忍，和每一个平行世界的你一样，在美好和毁灭之中，你总是会选择后者。你明明可以装作不知情，享受你好不容易回来的美好人生。凭你的能力，你的克隆体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他有着致命的缺陷。可你偏偏要故意输给他，宁愿抛弃你原本的名字也要离她而去，拒绝和她继续幸福地生活。这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本没有回答，长久的沉默似乎让空气都冻结了。 “是我话说得太直白了，惹你生气了？”理查德歪头看他。 过了很久，他才沉声说：“我的格温……真正的格温早就已经死了。” “关键是你为什么非要区分真与假呢？”理查德耸了耸肩，“克隆人难道一定就是假的那个吗？可是按照生物学的定义，她们就是同一个人，不仅有着相同的dna，更是有着完全一样的记忆。” 他看着微微僵住的男人，笑容有种慑人的幸灾乐祸。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忒修斯之船这个经典的哲学问题。在神话传说中，雅典英雄忒休斯的船被崇拜者保存了下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木质的船体就会逐渐腐朽，人们不得不陆续替换掉已经腐朽的木板。渐渐地，被替换的木板越来越多，直到全部的旧木板都被新木板取代。那么这艘新的船究竟还是不是忒休斯之船呢？”理查德问，“人体就像是一只忒休斯之船。就算没有克隆，人体细胞也会不断更新，不过七年的时间，就能全部更换成新的。如果认同一个人自始至终的同一性，那克隆出来的个体为什么不能也算作是同一个人呢？” 湿冷的寒意在不断坠落的细雨里弥漫开来，理查德还在不依不饶地发问。 “啊抱歉，我并不是想跟你探讨哲学问题的对错。我只是比较疑惑，你既然觉得克隆体和本体有着本质的不同，为什么又会甘愿让你的克隆体拿走你的全部人生呢？” 天幕从裂开第一丝缝隙开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冷雨从压抑许久的黑暗中涌现出来。 彼得不得不挤进来，不让这场对话变成彻底的僵局：“停一停！虽然会被坏事折磨这种事情对彼得·帕克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遭遇克隆危机还是太倒霉了，我相信换成是我，也没办法做得比他更好。何况你怎么证明本哥的克隆体就是你口中说的‘他物’，万一只是唬人的鬼话，我们不能只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他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就意味着他的克隆体被生命与命运之网选中了。”理查德伸了伸懒腰。 “你和他并肩作战过不是吗？因为你的过错，平行时空乱了套，他穿越到了你的世界里。在那个时候，你与他的联系就构成了某些隐藏的线索，形成了因果的丝线。而‘新娘’的图腾能力又无意间将这些因果的丝线编织成了既定的命运，平行宇宙的通道才能被我构建出来。”他说，“一切的相遇都不是偶然，而是命运的选择。” 彼得一下子呆住了。 “你们知道‘他物’意味着什么吗？”理查德认真地问，“‘他物’可是最危险的图腾。你们确定要放任不管吗？” 听到这里，蜘蛛格温不禁向他投出了鄙夷且审视的目光：“啊哈？‘他物’是最危险的，那你又是……？” 理查德恬不知耻地眨了眨眼睛：“‘后裔’一点儿都不危险，况且很少有‘后裔’能够展现自己的能力。我可是很纯良的。” 他很快收敛起戏谑的表情，压低了声音，正色道：“图腾……说到底，是一种源自动物的力量。它吸收了这种动物好的部分，自然也有着很多不好的部分。” “比如蜘蛛的本能？”彼得问。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心有余悸。这让他回想起了被蜘蛛本能支配的空气，一种令人胆寒的寒冷和尖锐的痒意在他的心底悄然蔓延。 这种感觉过于可怕，让他一秒钟都不想回忆。 “‘他物’是所有蜘蛛能力的真正源头，图腾所有的动物性都汇集到了‘他物’里。”理查德点头说，“你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残留了蜘蛛的本能。但只有在共生体的刺激下，你们心中的蜘蛛被放大，才会被蜘蛛的本能吞噬，但他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本来就有堕落的理由。当他选择抛弃人类的一面，他就会成为真正的蜘蛛。” “如果他选择当人类呢？” 低哑的声音穿过寂静的雨幕，没有笑意的神色透着刻骨的寒意。 “如果他选择当人类，就不会变成蜘蛛。”本缓缓地说。 “可他为什么要选择成为人类呢？他没有真正的自我，他现在拥有的人生原本是属于你的。”理查德微微侧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想要把自己的人生送给他，可连你自己都不想要的人生，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会抛弃掉？” 雨声好像变大了，他们都不再说话。 在模糊的雨幕里，理查德抬起了手。 “好啦，不管你多么不愿意，也是时候该回家了。”他轻声说，“你应该去拿回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人生。” 雨丝构成的密网在他们的面前悄然展开，仿佛直抵世界的尽头。《 》 242、第 242 章 这是一场惨烈的悲剧。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开了城市的上方，烈焰照亮了半个天空，一瞬即灭。 蜘蛛侠从呛人的烟雾里冲出，视野里绿色的恶魔在狂笑，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指节快要触碰到风中那一尾飘摇的浅金色长发。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没有重量的发丝就这样从他的指尖坠落了下去。 跟像素错位了一般，画面到这里微微一闪，切换成了一个橙黄色的房间。 一个小东西从画面右侧探出了头，她不是现实里应该存在的生物，看起来完全就是个二维的卡通人物，外形是一个深橙色的钟表，表盘上没有时针和指针，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圆溜溜的可爱大眼，双腿双脚伸出表盘的侧面，这使她具有某些人类的特征。 她向屏幕外热情地挥了挥手，并顺带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嗨！绅士们！甜心们！我是时钟小姐！欢迎收看由tva，全名时间变异管理局所制作的短篇动画。” 紧接着，天花板垂下了一个小电视机，时钟小姐单手叉腰，摆出了一副老师的架势。 “刚才你们看到的，是在原初的时间线中，属于蜘蛛侠生命中最史诗和悲惨的时刻之一。”时钟小姐说，“一切混乱的开始是因为诺曼·奥斯本无法治愈好他的儿子哈利，但是他没有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处理这件事。于是他的老朋友，深藏在他身体里绿魔人格再次出现。” 时钟小姐发出了一阵惋惜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现在蜘蛛侠最讨厌的反派来了，他找到了蜘蛛侠的真爱格温·史黛西。噢！可怜的彼得·帕克。尽管蜘蛛侠疯狂般努力地去救她，邪恶的绿魔还是将格温从乔治·华盛顿大桥上扔下去了！”她说，“格温·史黛西的死亡是原始时间线上的一个重大事件，他改变了蜘蛛侠的人生，并最终影响了整个时间线，成为了时间线的重要锚点！” 时间小姐很快调整好表情，仿佛刚才所有的惋惜都不存在一样，微笑着眯了眯眼。 “好啦！相信亲爱的你们对这个大事件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下次见啦，新兵们！” 画面熄灭了，归于黑暗。 录像带的最后一幕，是tva硕大的标志，一个沙漏被利箭刺穿，外围是盾牌的形状，整体抽象成了时间守护者的面具。 “为了所有的时间线，一如既往。”（foralltime,always,tva的标语） …… “你们把我们全都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们看这个……动画片？”究极蜘蛛侠奥托·奥克塔维斯压抑着怒气问道。 tva特工莫比乌斯·m·莫比乌斯缓缓扣上笔记本，回道：“很抱歉，这是我们必须要走的流程。我相信只有在看过这些宣传短片之后你们才能意识到时间线异变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那你们也不用给这里的蜘蛛侠们反复播放‘格温·史黛西’之死的画面，要知道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呆瓜的内心相当脆弱。看到这些画面会让他们联想起不好的回忆。”奥托皱眉。 在他说这番话的同时，蜘蛛联盟的会议室里不断回荡着抽抽搭搭的啜泣声，蜘蛛侠2099米格尔·奥哈拉忙得不可开交，时不时用通信器呼叫蜘蛛联盟的医疗小队，安排陷入低落情绪的蜘蛛侠和心理医生会面：“嗯……需要心理疏导……不是因为本叔叔……对，还是因为格温……” 他的仿生全息影像ai助手莱拉还在一旁不停地添倒忙，一会儿揪揪他的头发，一会儿踢踢他的肩膀。 蜘蛛火腿也凑了过来，发出了强烈抗议：“好吧，我们已经充分明白了。你们真的很重视时间线的稳定，不仅专门拍摄了短篇，还设计了吉祥物。” 他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时间小姐，好似人类在观察一个样貌奇特的生物，全然没有他自己就是一头卡通小猪的自觉。 “不不不，你们对事情严重性的了解还远远不够。”莫比乌斯摇摇头，他翻开一页又一页的报告，“根据tva所属时刻医生的调查，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在这一段时间里，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幻觉。你们会在梦境或者偶然的恍惚中看到别的时间线发生的事情，就仿佛你们亲身体会过一样。我说得没错吧？” 奥托忍了又忍，最后拿出了仅剩的耐心，解释说：“这可能是源自蜘蛛的图腾力量，图腾的力量里面本身就蕴含了许多群体性记忆，不断重复上演的织网事件当然会被深深地嵌刻在网的回路里，散发出的生物电信号被我们的蜘蛛感应捕捉，导致不属于我们的记忆画面出现在我们的大脑里，算是正常现象。” 莫比乌斯抬手示意，堵住了奥托的嘴。 “图腾是你们的事，我们并不关心。管理和观察时间线变异才是我们的活计。这种现象……呃……或者说是一种疾病？”他挠挠头，叫来了自己的属下，“老欧（乌罗波罗斯），你看一下手册里具体怎么说。” 名叫乌罗波罗斯的亚裔男人闻言伸出头来，戴着笨重黑框眼镜的他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再不慌不忙地翻开它，不知道翻了多久，他才停下来，说道：“这可能是‘时间线扭结’。” 奥托本来很想发火，但他又听到了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名词，于是决定再忍忍：“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唉，他说话向来如此，就算是特别严重的事情经过他的嘴，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大事。但我必须警告你们，这很严重，非常严重。”莫比乌斯叹了口气，亲自上阵来解释，“具体来说，因为蜘蛛图腾的特殊性，你们这些蜘蛛侠变体在不同时间线里的经历过于相似，同步率远远超过其他人物的变体。所以当一条时间线发生巨大变异后，其他时间线就会像被传染一样，跟着一起发生异变。” “所以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奥托接着忍耐。 莫比乌斯看向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鄙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铲除那条已经异变的时间线，彻底地消灭异变的源头，不然其他时间线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不，我的意思是……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观看你们的宣传片？为什么不马上行动，去追捕他们？”奥托在爆发的边缘反复忍耐。 莫比乌斯拍拍他的肩膀：“别急，老兄。我相信你们能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们只需要配合我们，具体的工作都交给我们，我们会完美完成。” 奥托开始后悔配合tva的工作了。 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在这段时间内反复上演。 他是个顶级的聪明人，虽然在成为究极蜘蛛侠之前也是个不常和别人打交道的古怪科学家，但他也总结出一些与人相处的行事准则，那就是：不和疯子辩左右，不与傻瓜论长短。 而tva这帮家伙，给他的感觉就是两者兼备。 不过最让他恼火的还是tva的行事作风，总让他想起以前每一次向政府机构申请科研经费的时候，被他们像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憋屈经历。 “等司法委员会的审批下来，我们就可以行动了。放心，我们的审批流程还是很高效的。”莫比乌斯还在侃侃而谈，聊到兴头上的时候，他总是会提到一个人的名字，即便奥托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老实说，我挺喜欢跟你们打交道的，毕竟蜘蛛侠的变体几乎不会出现在我们那里，比洛基讨喜多了……” “长官……”乌罗波罗斯及时提醒他。 莫比乌斯轻咳了一下：“哦，不小心又提到了一个烦人的家伙，不要在意我刚才的话。” 他刚要稍稍正色起来，就听见奥托沉声说道：“我们不能接受你们的方案。”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奥托开口道：“很抱歉，我们不能将那个女人交给你们，她现在是我们重要的图腾拥有者。我当初只是答应和你们一起抓住那个女人，可没同意当你们的手下。” 闻言，莫比乌斯露出了满脸为难的神色，他从乌罗波罗斯的手中接过砖头般厚重的手册：“我明白了，你们有顾虑。但我们必须按照流程办事。我们只向司法委员会申请了两个方案，其中方案a就是蜘蛛侠们配合我们抓捕那几个重要的时间犯，如果方案a不行，就只能执行方案b了……” “你们的方案b是什么？”蜘蛛火腿插嘴问道。 “优先确保神圣时间线的稳定，必要的时候只保留主干，至于其他分支时间线，则要全部裁减……”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表情凝重而严肃。《 》 243、第 243 章 死一般的寂静中，气温仿佛骤然降了下来。 莫比乌斯身后的时间特工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时间棒上。整齐划一的金属声响起，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抽出武器，对准了蒙面的蜘蛛侠们。 蜘蛛侠们因为图腾之力凝聚在一起，而tva为了守护时间线的稳定无所不为，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伴。 “好吧，我知道这个方案不太好，但为了保护神圣时间线，tva会竭尽所能，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莫比乌斯轻轻叹了口气。 奥托压低了声音：“我不认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赢下同继承者之间的战争才是我想做的，为此必须要抓住那个女人，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目标。” “这是要终止合作的意思？”蜘蛛火腿吞了吞口水，“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乌罗波罗斯微微摇头，示意莫比乌斯稍安勿躁。 “大家先冷静一下。”他扶了扶眼镜，十分诚实地坦言说，“老实说，我不觉得方案b具有可行性，即便多克斯将军的时间裁剪机可以同时裁减多个时间线，但是这次的规模将是史无前例的，执行起来太过困难。所以我的判断还是，将那个不稳定的次品尽快逮捕……” “没错，我们可以再好好谈谈。”莫比乌斯小声地嘟囔。他向来是个温和派，如果可以不用武力解决，他当然也会选择不用。 可惜奥托似乎并不打算跟他继续周旋下去，他背后的金属蛛腿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酒香，还没有细细地品出这股香气的来源，就又听见黑暗中有人打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同一时间整个空间顿然被一片红晕笼罩，如同烈火一般的红光在他们的眼前流泻。 周围的景象在红光的映衬下悄然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一座破旧的酒馆，墙面上用红色的颜料漆着触目惊心的大字：“地狱”。 莫比乌斯和奥托对视了一眼，默默将手伸向自己怀里，他握住时间棒的棒柄，缓缓走向黑暗的深处，那里好像挤满了人，他们有的在欢笑，有的在抽泣，有的在咆哮。 走近之后，莫比乌斯发现一群人正围坐在长桌边下着国际象棋，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和一群恶魔。 那个唯一具有人形的人就是彼得的好朋友，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他在之前以自己的灵魂为赌注，同地狱领主墨菲斯托立下了一个赌局。 史蒂芬见有新人到来，顿时愣住，有些吃惊地问为首的恶魔之主：“墨菲斯托，你又叫了一群新人？” “棋局快结束了，所以我叫了一些观众来见证终局，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墨菲斯托哈哈一笑，“嗨，大家好，很高兴你们能以这样的方式参与我们的游戏。” 莫比乌斯怔了片刻，即便对方是地狱领主，他也丝毫不惧，用标准公事公办的语气警告说：“注意措辞，魔鬼。我们不是地狱的臣民，不想来到你的国度。更何况我们还有任务在身，真的没时间陪你玩闹。” 酒杯碰撞的声音截住了他的话，他手里的时间棒被夺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杯酒香浓郁的拉斐。红光的照耀下，葡萄酒的光泽更加迷醉。 墨菲斯托用手指撵住一根雪茄，淡笑说：“别急嘛，逼太狠了就不好玩了。相信我，洞察需求是我这种魔鬼最擅长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每个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能让你们的目的达成，所以我希望你们停手，就当是给我的面子。” “你什么意思？”莫比乌斯问。 “你们应该知道，我和这位至尊法师立下了一个赌约。那个女孩总归是要死的。”墨菲斯托夹住雪茄，呼出了几圈烟雾，“等那个女孩死了，时间线自然就会恢复正常。而蜘蛛与天敌的战争，也会落下帷幕。” 这番话让史蒂芬出离的愤怒，他把棋盘上的车推到了底线，围住地狱领主的王棋：“别说大话了，按照现在的局势下去，我就要赢了，就和现在这盘国际象棋一样，你最多能同我和棋。” “确实是如此，但是那又如何呢？”墨菲斯托盯着棋盘，诡秘地笑了，“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呢？” 牠咬住雪茄，朝奇异博士的脸上喷出一口烟圈。 “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我使诈吧？”牠笑着说，“从一开始的21点到现在的国际象棋，你一直在偷偷作弊。你应该知道使诈是一种可怕的行径啊，斯特兰奇。” 史蒂芬绷紧了嘴角，浑身冷汗。 在和地狱领主进行各种游戏的过程中，他的确作弊了，有时候他会偷偷记牌，有时候会利用魔法换牌。毕竟他不清楚在恶魔的主场里，输掉究竟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哪怕看上去只是一场普通的游戏。 而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他出千的手段有多么高明，而是地狱领主一直心知肚明。 “你是故意容忍我作弊的。” “你明白就好，对我来说，和你进行的任何游戏都已经完全没有悬念了，你出千反而让我觉得乐趣横生呢。”墨菲斯托笑了笑。 “可这样你就输了。”史蒂芬不解。 “不，这只是表面上的输赢，实际我还是赢家。还记得我说过‘庄家总是赢家’这句话吗？”墨菲斯托轻快地说，“这里的‘赢家’并非指牌桌上的‘赢家’。为了引诱那些赌徒，庄家偶尔也会让他们在牌桌上赢到一些东西。因为在牌桌之外，他总要付出点儿别的代价才行，就比如拿出自己拥有的东西交换更多的筹码，而这才是庄家真正想要的。” “你知道的，不管是和别人作交易，还是和你打赌，都只是我想找到能让我感受到乐趣的东西而已。”墨菲斯托掐灭了雪茄，“无论是打牌还是下棋，我都无所谓，甚至和你之间的赌约的胜负，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不管结局是什么，你们失去的东西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是我从你们手中赢得的……我的胜利品。” “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史蒂芬推开了棋盘，“我有些混乱了。” “等到他们山穷水尽的时候，自然会找我交换东西，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代价是什么。”墨菲斯托只是嘿嘿地笑，没有正面回答。 “利用人类取乐果然是你一贯的作风，恶魔之主。”莫比乌斯不屑地说。 他拍了下史蒂芬的肩，劝说道：“不管恶魔说了什么，都一个字也不要信。我经常和这种人打交道，所以很有经验。不管是谎言之神，还是掌管谎言的恶魔之主，这样的人口中就没几句实话，一旦相信他们就输了。” “我和洛基可不一样。我只是喜欢玩点儿文字游戏，但实际都是实话。不像那个家伙，谎话简直是张口就来。”墨菲斯托耸了耸肩，“对于同我交易的客户来说，我向来是宾至如归的，他们提出的所有要求我都予以了满足，只要他们向我支付完相应的代价。” 莫比乌斯和奥托都陷入了沉默。 “你确定那个女孩一定会死吗？”莫比乌斯缓缓问。 “如果她死了，图腾怎么办？”奥托问。 “她是被生命与命运之网选中的，命网既然选中了她，就已经为她定下了结局。某种意义上，她成为了蜘蛛的新娘，就必须要为蜘蛛侠做出牺牲。”墨菲斯托顿了顿，“这和我们的赌局无关。就连我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结局。” 莫比乌斯沉默了片刻，说：“地狱之主，我不太相信你，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如果真能按照你说的那样，不管最后发生什么，时间线都能恢复如常，那我们tva没有异议。” 奥托也没有提出再多的疑问，奇异博士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墨菲斯托，你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他深吸着气，冷汗布满他的额头，“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陷阱。” 墨菲斯托端起酒杯，小小地嘬了几口。 “我的乐趣和你们的需求并不冲突。我们完全可以共赢的。人间的至尊法师啊，你曾经利用时间宝石从无数次回溯中寻找答案的最优解，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表面的输赢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要做出最好的选择，哪怕会牺牲一些东西。这才是真正的胜利，不是吗？”牠放轻了声音，“接受这种命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当初掌握了鲁纳斯智慧的奥丁就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他已经从命运女神那里看到了未来的神启，知晓自己将会在诸神的黄昏中死去，也依旧选择和巨人族决战。” “人无法对抗宿命的洪流。你大概会因为那个女孩的死而感到愧疚，但至少她还有机会，可以选择如何死去。” 斯特兰奇沉默地垂下头，他的双手撑住膝盖，疲惫不堪地把自己埋没进黑暗里。《 》 244、第 244 章 平行宇宙120703，纽约港，初冬深夜。 细小的雪点从夜幕的尽头飘落，城市林立的灯火宛如群星，配合着漫漫洒洒的雪粒从海天一线的远方无声地坠下，汇入蜿蜒的海滨河道。 气温已经很寒冷了，天气预报警告大雪即将淹没纽约城，漆黑的海面上开始飘荡些许浮冰。但这里是美利坚最大的海港，也是世界最大的海港之一，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港口还没有完全封冻，只不过相比平时冷清了很多。绝大多数的船已经入港，远方的海面上空空荡荡的，岸边成排堆积起蓝红色的集装箱。不远处的自由女神像高举火炬，灯光如同一柄辉世的利刃，旋转着切开哈德逊河，将河口分得半明半暗。 海港里万籁俱寂，整个港区只有风声和水声，就连杂音都极少，只有罪恶悄然在黑暗深处滋生。 乔·费斯放慢了脚步，仔细地留意周围的任何一点动静。冰冷的海雾从海面方向吹过来，在他的外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不禁打起了寒战。 “见鬼，尼古拉斯的人怎么还不来？这该死的天气！等交易结束了我一定要去喝上一杯！”他的同伴杰米抱怨道。 乔猥琐地笑了笑，表示认同：“不仅要喝几杯，喝完我还要去赌场试试手气呢。” 但笑过之后，他听见隐没在风中的笑声似乎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杂音……细微的，仿佛毒蛇吐信或是蜘蛛结网的轻响。 他心惊胆战地噤了声。 冰冷的雪花落到他的鼻尖，冷得他发疼。耳边那一点点微弱的风声，好像幻觉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那么紧张？”乔的拍档杰米漫不经心地讪笑了一声。 “今晚的活儿，交给我们这种小人物真的没问题吗？”乔吞了吞口水。 今夜是帮会重要的交易时分。纽约港是世界排得上前列的深水港，许多贸易都要通过这座港口输送到世界各地，有类似服装，印刷以及化妆品，自然也包括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军火以及各类违禁品。他们狼帮就从事着这类生意。 不过交易的过程跟他和杰米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和杰米只是狼帮的小喽啰……两个微不足道的，负责探路的小混混。 但狼帮到底是隶属于锤头领导的maggia帮，这个超级恶棍原本是个斯拉夫人，按照俄国人的h/帮规矩，他们出现任何纰漏都是不能被容忍的。 “你担心什么？具体的交易过程还轮不到你和我操心，我们这些小喽啰的任务就是放风而已。”杰米幽幽地吐了一口烟，“难道你还担心警察找上门来不成？那群饭桶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打德州，就算他们来找茬，我们狼帮也不是吃素的。” 乔缓慢地吸了口寒气。 冷白的照面灯悬挂在集装箱的上方，冷光黯淡又冰冷，像是发光的幽灵，盘踞在箱堆里。集装箱表面紧密排布的纹路被光照映，形成密密麻麻的孔洞，莫名看得人心里发毛。 乔没来由地想起一张面具。 一张由细网和两只苍白复眼构成的……暗红色的面具。 某种异样的感觉在他的心底丛生，一个名字在他的口中呼之欲出，他颤抖着唇齿，轻声说：“万一……万一蜘蛛侠来了怎么办？” 杰米微微一怔。 这个称呼既让他熟悉，又显得有点儿陌生，它曾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却已经尘封很久了。它属于过去曾多年活跃在纽约市的一位蒙面义警，关于这位义警的传说有很多，不巧身为恶棍的他们不幸和他有过一些亲密接触。 那些接触根本谈不上有丝毫的愉快，第一次见到蜘蛛侠的时候，他和乔正在偷一辆卡车上的蓝光播放器，而蜘蛛侠就恶作剧一般地从车窗下探出头来，用烂笑话嘲讽嬉弄他们的同时，轻松地用蛛丝将他们滚成了蝉蛹。还有一次，蜘蛛侠为了追问h/帮的情报，就把他吊在了熨斗大厦的边缘上。他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到白鸽将半融不融的蛛丝啄断，以为终于可以逃出生天，谁知道又立刻掉进了蜘蛛侠另一个早已为他编织好的密网，挣扎到最后也只能在警察扭送下，乖乖地去了监狱。 蜘蛛侠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恶劣，喜欢捉弄罪犯的蒙面英雄。一个在纽约市里荡来荡去，精彩万分的传奇。 像吉米和乔这样的人对蜘蛛侠根本无法构成威胁，就连一个无关紧要的妨碍都算不上。他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贼，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因为小偷小摸坐点儿牢，就算他们搭上了某个大人物，也成为不了多么厉害的恶徒。蜘蛛侠把他们拿下的时候，甚至都懒得去管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们就是这样，在过去的许许多多的日夜里，在蜘蛛侠的阴影下艰难生存。 原本蜘蛛侠只是属于他们这种社会残渣的噩梦，对于大多数普通的纽约市民来说，蜘蛛侠是一个英雄，是被纽约市偏爱的城市之子。但后来，那张面具变成了这座城市的噩梦，变成了一个象征着恐怖的都市传说。 一缕动摇的光影在杰米的瞳孔里跳闪了几下，但转瞬即逝。 他一个巴掌拍在乔的后脑勺上，厉声训斥他：“别他妈的多想！蜘蛛侠怎么可能会来！他早就已经死了！” “他没死……他只是……只是……”乔讷讷地纠正杰米。 杰米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大了眼睛，然后脸色变得涨红。 胆怯在犯罪过程中可是大忌，他必须要阻止乔继续胡思乱想，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驳斥道：“没错，他是没死！但他杀死了他自己！蜘蛛侠杀了蜘蛛侠！他就是个怪物！疯子！通缉犯！他如果敢来！那些警察先抓的就不会是我们，而是他！” 这一次乔确实停下了。 只不过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某种令他觉得极度恐惧的东西，整个人被巨大的惊悸控制住了。 雪花簌簌而落，清清冷冷的码头停着硕大的渡轮，船舷在地面上剪出阴影，而阴影之上站着一个纤瘦的影子，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顺着乔的目光，杰米也在本能反应的驱使下抬起头来。 如同血色一般暗红的制服，纯白的双眼，以及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细长凌厉的深黑蜘蛛标志，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的天哪！”他脸色骤变，唾沫飞溅地叫了起来，“那是……那是……” 蜘蛛侠。 他和乔一样没能将这个名字说出口。 “好久不见啊，我想找你们打听一点儿事。”那个深刻烙印在他们记忆之中的过分轻快活泼的青年音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 蜘蛛侠朝他们的方向轻盈地跃下。 “如果你们老实回答的话，我可以对你们温柔一点儿。如果你们选择说不，我就只能对你们说声抱歉啦。”蜘蛛侠淡淡地说，语气和他讲笑话的时候一样，带着亲和的笑意，却令他们背脊生寒。 雪依然在下，纷纷茫茫，苍白的月色和光线仿佛能映出过去。 乔和杰米想逃跑。 过去他们也曾如此惊恐过，每当蜘蛛侠来向他们索要信息，或是在他们犯事后抓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总是这样浑身打战，想要逃离那张蛛网面具带给他们的噩梦。 如今那种恐惧卷土重来。 随着他们怯懦的逃离，蜘蛛侠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下一瞬，晶莹的细丝在他们的视线中闪烁。 一如既往。《 》 245、第 245 章 “是，长官……我们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 一级警监帕特里克·迈克尔森警官低声用对讲机说着话。 “……是h/帮交易，他们在贩/d……但我觉得我们要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大概是因为还在下雪的原因，当警笛的呼啸声在东河横穿而过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多余人的注意。 迈克尔森警官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无线电通讯。 海风掀起他半白的额发，他竖起衣领，仰头望向那位于他头顶闪着细微银光的巨大蛛网。 身穿红蓝暗色战衣的蒙面怪人正蹲在上方的网中，歪头看着他。 细雪点缀在他洁白的眼罩尖锐的尾脚，呈现出金属一般的锐利冷光。 “人们总说跟老朋友久别重逢，就应该给对方带点儿赠礼才行，你喜欢这个礼物吗？”蜘蛛侠俏皮地问。 他面罩下的声音一如往昔一样轻快，好像是在说一些逗人开心的玩笑，可他身后的集装箱上明明还粘着几个被无数苍白蛛丝捆缚成虫茧状的不明物体，正不断发出悚然的呜咽声。 迈克尔森警官淡淡一笑。 他明白这是独属于蜘蛛侠的幽默，正常人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理解，但他以前常作为警方代表和这个蒙面义警打交道，对蜘蛛侠这种莫名其妙的冷笑话早就习以为常。 不是每个人都遇上蜘蛛侠都像他一样淡定自若，就比如已故的上一任警督乔治·史黛西那种板正严肃的人，反而会被蜘蛛侠的烂笑话激怒，但他不会，反而会配合地和蜘蛛侠互相调侃起来，或许这也是警方选择让他作为中间人的原因。 “哦？那还挺好的，谢谢你了。不过每次都是你单方面通知我们，作为朋友，我们想要找你真的很困难。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能照出蜘蛛标志的灯光装置，这样我们想找你的时候，随便找一个屋顶用它投影出来让你看见，就能把你叫来暴打一顿。”迈克尔森警官打趣说。 刚说完他就闻到一股咖啡的微苦香味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这咖啡的香味让他很熟悉，跟他留在警车里的那杯一模一样。 抬眸的时候，他看到蜘蛛侠用蛛丝吊住本来属于他的那杯咖啡，在他面前轻晃，还恬不知耻地问他：“不介意我喝你的咖啡吧？” “随意，就当是我给你的赠礼好了。”迈克尔森警官轻笑着摇头。 黑沉的海岸线伸向远方，灯火通明的城市建筑群矗立在飞雪里，时过境迁，他回想起上一次像这样和蜘蛛侠交谈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恍惚了片刻，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需要什么消息？” “关于一个人的消息。”蜘蛛侠说。 “谁？”迈克尔森警官问。 蜘蛛侠掀开头上的面具，露出下半张脸，小小地啜饮了一口咖啡。 “我。”片刻后，他轻声说，“准确来说……是其他的我。” 迈克尔森警官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时没有开口回答。 等细白的雪花沉默地落了一会儿，他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堆新闻报纸递给蜘蛛侠。 “看来你前段时间真的离开纽约市，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躲藏了太久。如果你想要问的消息是关于这个的话，已经不需要专门找到我们，因为这个信息已经人尽皆知了。” 蜘蛛侠简单地翻了翻那些报纸，这些报道的标题一个比一个夸张。 《蜘蛛侠又一次拯救了城市！？但他究竟是哪一位蜘蛛侠？》 《豺狼现身：他到底是谁？新优公司颠覆世界的克隆理论！》 《号角日报史诗般的独家新闻！超凡蜘蛛侠自相残杀：围观者声称目击到多位蜘蛛侠一拳接着一拳猛揍彼此！》 《震惊世界！蜘蛛侠遭到虐杀！凶手竟然也是？蜘蛛侠！？》 …… 蜘蛛侠翻阅了一遍那些报纸，翻的时候他的嘴巴也一刻也停不下来，事不关己一样大胆吐槽：“呵呵……蜘蛛侠……真好笑，我真该把这个名字注册成商标，到时候这些人都应该付我版权费，能大赚一笔钱呢……都叫蜘蛛侠的话怎么办，就不能换个名字吗？取一些小蜘蛛xp，小蜘蛛win10，小蜘蛛3.0之类的……学学软件的新版本迭代，人家都会重新取个新编号加以区分……” 等他差不多停下来后，迈克尔森警官才轻声说：“现在全纽约的人都认为蜘蛛侠精神错乱了，他杀了自己所有的克隆体，变成了个疯狂的，毫无道德底线的杀人魔。这些罪行足够在牢里关到死了。” “也就是说，现在除我之外，就只剩下一个蜘蛛侠了？”蜘蛛侠毫不在意，反而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 “嗯。所以你想找的人应该就是他吧。”迈克尔森警官低声说，“你才是本尊对吗？其他蜘蛛侠都是你的克隆体。我能感觉到其他的和你的不同之处，毕竟我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 蜘蛛侠耸了耸肩：“你确定那个蜘蛛侠杀了人？其他克隆冒牌货都是他杀的？” 迈克尔森警官点点头：“被害者被害的方式都……嗯，很独特……不可能是别人干出来的。至于定罪的证据……猜猜我们每一次在现场找到的指纹都属于谁？” “也就是说，你们甚至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你可以庆幸一下，只有警方内部的少数人知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我就是其中之一。”迈克尔森警官笑了笑，“或许我应该叫你彼得·帕克先生？” “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但被你这样叫出全名还是让我有点儿不太适应。”蜘蛛侠也笑了笑。 “好啦，我知道你是清白的，犯下这些罪行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你的克隆体，不过我们下达的通缉令用的都是你的脸和名字。如果你实在介意，可以暂时先换一个名字。”迈克尔森警官笑着叹了口气。 蜘蛛侠啧了一声，身份既然已经变得透明，也没有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了，他干脆把整个面具都取下来，露出那双小鹿一般的棕色眼睛。 “谢谢提醒，不过我已经用上一个新名字了。你可以暂时先叫我本·莱利。”他说，“如果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也可以把你自己的身份借我用用，我也不介意叫自己帕特里克·迈克尔森警探，你的警察制服也可以借我穿穿，虽然你洗衣服总是放太多漂白剂，我不太喜欢那股味道。” “这可不行。我有点儿胖，你可穿不了我的尺码。”迈克尔森警官挑眉说。 他抬头看了眼细雪飘飞的夜空，然后把剩下的文件都交给了本。 “你想知道的应该都在这里了。”他轻声说，“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本收下文件，却没有立刻离开。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平静地笑问。 “我想知道的东西我猜你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提问了。”迈克尔森警官淡淡地回他。 “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然你在周围布控那么多人手干什么？”本的语气里带着揶揄。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迈克尔森警官不是一个人来的，对方做的一切准备绝不可能瞒过他敏锐的蜘蛛感应。虽然整个海港看上去空无一人，但实际有十几个狙击手潜伏在黑暗深处，q/口和标准镜都对准了他的心口。 时间和落雪都停滞了似的，整个世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迈克尔森警官笔直地盯着本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直视那双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眸，那双眼睛在散落的细雪中闪动着细碎的微光，看起来柔软又无辜。这样的眼睛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脸上。 他缓缓地问：“你这次回来，是已经决定解决掉一切了吗？” 这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奇怪的是，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才点头：“嗯。” 迈克尔森警官点上了一支烟，挥挥手往外走。 细碎的雪花不紧不慢地落着，本默默地看着他离去。 “蜘蛛侠，事情总会变的，一切都会变。我们都知道人们不能永远冻结在时光里。”在道路的尽头，迈克尔森警官忽然回过头，凝望他。 “那些本该离去的人……”他轻声说，“不应该再回来了。” 呼啸的寒风卷起飘飞的雪花，雪明明不大，雪点却不知不觉间落满了他的警官帽。《 》 246、第 246 章 彼得找到本的时候，他正望着海面发呆。 远处矗立的自由女神像在黑夜中只能看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剪影，明明对岸的城市霓虹如此辉煌，却那么静，细碎的雪花无声地飘落，仿佛一切的繁华和喧嚣都被困在梦境里一般，正在缓缓散去。 “我以前经常和哈利到哈德逊河或者东河边谈心。”本没有看他，双眸里倒映的全是海岸对面灯火通明的不夜城，像是在自言自语。 时过境迁，彼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抱歉，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听到这些，毕竟在你的印象里，哈利·奥斯本这个名字代表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对我来说，哈利曾经是我的挚友。”本笑了笑，“我只是有点儿怀念从前的日子了。” 彼得想了想自己认识的那个哈利·奥斯本，那家伙在经过外伤治疗后就被转入了拉文克罗夫特精神病院，他们两个实在没什么好怀念的交情，于是只能问起更关心的事情：“哦对了，你打探到什么情报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那些警察有为难你吗？我刚才特别担心你们会动起手来，随时准备过来支援你来着。”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麻烦了。”本低声说。 东河吹来阵阵冰冷的海风，他蓬乱的发丝在耳边飘舞。 他顿了顿，低头轻抿了一口那杯早已经冷却的咖啡，感受着舌尖绽放出的冰冷苦涩味，蓦地问道：“小彼，如果可以让人生停留在某个时间点，你会想要停留吗？” 彼得愣了一下，然后认真思考了片刻，摇摇头：“我以前会想，但现在已经不想了。” “为什么？” 彼得仰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海风：“以前我总是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不管是想担任一名超级英雄，还是加入复仇者联盟，接受斯塔克先生的馈赠……我总是在依赖别人。所以当他们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才无法接受现实。但现在，我想自己肩负起责任，自己去做想做的事情。” 说多了感觉是在自说自话，他只能干巴巴地问回去：“本哥，那你呢？你有吗？” “有啊，有很多呢。”本坦然地说，“不过最想要停留的，大概是几年前的那个黄昏吧。” 他把目光投向黑茫茫的大海，眼神忽然间有些朦胧。 “其实我很羡慕你，小彼。”他轻声说。 “怎么会？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彼得的神情略显紧张。 话刚出口他就心虚了，仔细回想起来，在众多蜘蛛侠里他确实算是幸运的，尽管他同样经历了很多重要的人离他而去，但他刚出道的时候就得到了众多超级英雄的青睐和帮助，就连战衣都是斯塔克工业赞助的。他还不成熟地闯下了很多祸，多亏了别人帮忙善后，而绝大部分蜘蛛侠都是依靠自己才成为英雄。 更重要的是，他的格温还在他的身边。不知多少次他梦见过金发飞舞的少女坠落，在这张蛛网面具的注视下咽下最后一口气，失去她才是属于蜘蛛侠的宿命。 “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而是因为在你的世界，你并不是唯一的超级英雄。”本的笑声打断了彼得的沉思，“就算蜘蛛侠不在，也会有别的英雄站出来，保护你的世界。” 他偏头看向彼得：“当我想要放下责任的重担，很遗憾没有其他人能够代替我挺身而出。” “很多年前的那个黄昏，我曾决定放下一切，离开纽约，陪着我心爱的人去异国他乡生活，但我没能做到。所以我时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刻，我能够履行我的承诺，后来的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成为定局，他的挚友还没有和他反目成仇，他刚决定和他的爱人一起去英国，承诺与她再也不分离。但人生最美好的时间点只有几个瞬间，当你还没感受到太多美好的时候，它就已经悄然而逝。 “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他说，“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不管回到什么时候，我都只能戴上这副面具。哪怕我想把这副面具交给别人，命运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说着，他把从迈克尔森警官手里得到的文件和档案递给了彼得。 “我没想到我的克隆体的性格居然那么糟糕。”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们要找的‘他物’可是个‘克隆杀手’。” 彼得随手翻开其中一部分文件，凝神看了起来。 新优公司推行的克隆技术风靡全球，并很快在全世界广泛运用，尤其是医药行业，很多疑难杂症因为这项技术而被彻底攻克，甚至能让死去的人再度复生，尽管方法有些简单粗暴，就是以人体原本的基因和细胞培育新的完美躯体。 然而，这项新技术同样带来了不小的恐慌，有很多人开始担心克隆技术的滥用，一时间克隆威胁论甚嚣尘上，“克隆杀手”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克隆杀手”正是警方取的代号，方便对外的通缉，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所谓的克隆杀手也是蜘蛛侠的克隆人。 这是一个在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纽约街头的神秘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有人说这是一个全身长满疤痕的可怕怪物，也有人说他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高大男人。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每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总会有新优公司制造的克隆人惨死在他的手上，就连蜘蛛侠的克隆人也不例外。 彼得翻开的刚巧是尸体的现场照片，浓郁的血色顷刻间映入眼帘。每一具尸体的死状都惨烈到至极，尤其是尸体的面部都有着灼烧和焦化的痕迹，严重到五官几乎被碳化，就像是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烙印一般的伤痕。 看了小一会儿，彼得就感觉胃里一阵抽搐，想吐的冲动越发明显。他不敢再看了，怕看久了会以为照片中的某具尸体变成自己。 “警方人员告诉我，每一具尸体的被害方式都是这样独特，我推测这是他的某种特殊能力，也许就和‘他物’图腾有关。”本说得相当平静。 彼得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声音：“他这样的……也能成为蜘蛛图腾的一员吗？” 刚说完他就想把话给咽回去，毕竟有个自称是他儿子的小变态也不遑多让，照样得到了命运之网的偏爱，真不知道蜘蛛图腾是不是眼瞎了，才会选中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确实是个变态杀人狂。”本笑着帮他补充，“但好在他只杀克隆人，没有牵连过无辜的民众，不是吗？” “你说得对，这怪物未必没有人性。”彼得说，“而且他像是完全不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刻意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留下的手笔。” “没错，他每次还故意在现场留下了指纹。”本说，“这些生物信息当然都和我的匹配，毕竟按照生物学的标准，他就是另一个我。”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彼得疑惑的问。 “我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本淡然地回答。 “他在等我。”他说，“他在等我找到他。” “他该不会想把你也杀了吧。”彼得莫名感到背后发凉。 本点点头：“无论如何，他想要找到我，而我们也需要找到他。既然如此，那么找到他这件事就变得容易了很多。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别的超能团队，但政府也不会放任一台拥有超凡力量的人形怪物到处乱跑。全球通缉已经有人替我们下达了，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我猜有一个地方我肯定会去，他也一定会去。”他低声说。 他将咖啡一饮而尽，拍了怕彼得的肩膀：“时间也不早了，走吧，叫上两个姑娘，我们该过去了。” “过去？去哪？”彼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纽约市皇后区昆州森山街区。”本侧头看他，低声说，“我和梅姨的家。” 话虽如此，但他自己没有动身，而是继续望着海的对岸。 “是时候做回原来的自己了，只是在那之前……小彼，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眺望着雪蔼茫茫的城市，因为海风而迷离的瞳孔变得清晰了起来。 “如果我以后出了什么意外，无法再履行我的责任，我想要你帮我，守护这个平行宇宙。”他低声说。 “别这样说，本哥！”彼得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我和蜘蛛小妞，还有我的格温，都会帮助你的。” “我很感激你，小彼，真的。”本无声地笑了笑，“但如果……那就是我的命运……我就必须要去面对。” 他戴好他的蛛网面具，拉动蛛丝离去。 “除了梅姨，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最担心的也只有这个。”他最后对彼得说道。 “嘿！兄弟，我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彼得慌忙地追上去，“我早就已经挺身而出了！我会一直帮你挺着！”《 》 247、第 247 章 孤零零的街灯伫立在茫茫的雪夜里，微弱的灯光将黑暗中飞絮般纷飞的雪花勾勒得分毫毕现。 本带着其他人，穿过熟悉的街道，找到了那栋老旧的小别墅。 别墅的外墙依旧是姜黄色的，灰色的屋顶，满是干枯树枝和落叶的小院，已经说不清是什么年代修建的，看得出来曾经被精心打理过，但已经很久没有人维护了。 二十多年的雨夜，他被父母送到了这里。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交给他一个彩色的魔方和黑色公文包，若无其事地叮嘱他，接下来他们要出趟远门去办点儿小事，将会把他留在他的梅伯母和本伯父的家里住一小段时间。可他们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幕开车绝尘而去，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以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记这些了，只记得一直到高中，他的愿望都是找到失踪的父母，而不是当一位蒙面义警。后来的岁月里，很多次他都梦见自己还是个高中生，坐在二楼的屋檐上研究父亲留下的那个旧公文包里发现的笔记，沉浸在科学世界和他忽然获得的超能力中，全然不知在那之后命运的潮水将会朝他汹涌而来。 他轻轻地抚摸门口那面锈蚀的门牌，发现上面已经落满了一层灰。别墅内部也是一片死寂，像是没有人居住在里面的样子，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 “看起来里面没人。”彼得远远地看着，有点儿迟疑的说道。 本扭头看了看隔壁：“梅姨有时候会和住在隔壁的安娜夫人外出散心，而且她还经常去慈善机构做义工，一去就是好几天，这个时候不在家有可能也是因为这些。” 他沉默片刻，笑了起来，语气刻意伪装得很轻快：“梅姨不在家也好，我们可以先悄悄溜进去探探情况，找一找那只克隆小虫留下的蛛丝马迹……我不相信他从来没来过这里。” 他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提出什么异议，也就跟着他一起摸黑溜了进去。 房子里的一切都和记忆里如出一辙，没有什么变化。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客厅的旧置物架上还安放着他父亲留给他的旧魔方。 本沿着墙壁漫步到厨房，目光扫过满是灰尘的灶台，若无其事地打开冰箱。冰箱里面还冻着几盒巧克力奶，以及梅姨拿手的三明治，去掉面包皮的那种，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三明治看起来还没坏，表明住在这里的人没有离开太长时间，他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窗外还在飘雪，屋内弥漫着寒冬的冷气。蜘蛛格温自作主张地点燃了壁炉，温暖的火光总算填满了屋子，莫名有一种圣诞节的氛围，只是大家都没有放松下来的心情。 “本哥，你确定那个怪物来过这里吗？这里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彼得不停地四下张望，觉得心里毛毛的，看样子之前的尸体卷宗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着实不小。 格温则已经开始借着火光认真研究警方的资料了，尤其是照片和尸体卷宗。 凝神读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们爬墙的能力是通过什么实现的？你们的手掌构造是不是和常人不一样。” “外表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我们拥有一种特殊的生物电，这使得我们可以通过静电产生的电磁粘附在墙上。”蜘蛛格温耸了耸肩。 “没错。我有研究过这种生物电，这是一种分子之间的范德华力，这种力能够在电磁之间产生某种相互作用，形成微观的吸附效应。依靠这种生物电，就算隔着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战衣，我们也能粘附在墙体上。”本点头说。 “但那也是以前了，自从你们把格温多姆（毒液）给了我之后，我现在都靠共生体爬墙。”蜘蛛格温笑嘻嘻地捏了捏依附在她身上的共生体，由衷感叹，“这玩意儿可比生物电好用多了。” “生物电已经不错了，有些蜘蛛侠比我们可怜多了。”彼得惋惜地说，“还记得彼得二号吗？他的爬墙能力就不是依靠生物电而是手部的变异，他的皮肤表面生长出了超微型刚毛，类似蜘蛛腿上的触须，只是这种绒毛足以小到纳米级别，单凭肉眼完全看不出来。但我觉得他这种情况就穿不了特殊材料的战衣……尤其是钢铁战衣那种。如果他能穿上钢铁蜘蛛战衣，是不是就不会……” 格温举起尸体照片：“你们觉不觉得尸体上这些奇怪的伤痕很可能就是手掌留下的痕迹？” 彼得鼓起勇气凑上去看了几眼，发现的确如格温所说，虽然那些伤痕看起来完全就是被火焰灼烧出来的，但形状又像是抓痕。 “我在思考……这可能就是你们蜘蛛侠能力的变异。这种痕迹也可以是生物静电留下的……只不过必须要高强度的静电能量，理论上才能在接触的瞬间造成灼烧和焦化的效果。”格温说。 “我们拥有的生物电肯定做不到这种程度，只能用来蜘蛛感应和爬墙之类的。”蜘蛛格温说，“不过蜘蛛联盟里一些特殊的个体的确拥有不一样的生物静电。地球1610的那只小黑蜘蛛迈尔斯就能利用生物静电改变自身，将自身融入环境，达到类似隐身的效果。” “不同宇宙的蜘蛛侠之间有区别很正常，但按理说，克隆人应该和本体一模一样才对。”格温说。 “这更加佐证了他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他物’，被蛛网选中成为了不一样的个体。”蜘蛛格温摊手说，“以前我听以西结透露过，特殊的图腾本来就和普通的蜘蛛侠不一样。不过奥托对此不屑一顾，他一直在用现实中的理论强调图腾力量的科学性，并试图证明他自己也是特殊的……甚至是最特殊的那个……” “我的疑问就是这个。”格温缓缓说。 蜘蛛格温一愣。 “尽管我也相信科学的力量，但我不得不承认，图腾的力量已经超越了科学能解释的范畴，而是神秘学的领域。这种跟你们不一样的生物静电与其说是图腾的特殊能力，更像是克隆失控后产生的某种基因变异。”格温看了一眼本，“‘他物’的能力不可能那么简单，而且……” 她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坏心眼儿的小子特别想让我们见到这个‘他物’，不然也不可能好心专门送我们来到这个宇宙。根据我跟他多次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虽然每次说话都弯弯绕绕的，但实际都暗含着明确的目的。” “要么就是一只失控的怪物，要么就是一只可能会奇特法术的怪物，又或者是两者兼备。”蜘蛛格温轻声嘀咕，“我倒是更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了。” “‘怪物’这个形容也太难听了……万一他并没有我们现在想象得那么糟……”彼得尴尬地挠头。 他的兄弟情绪明显不太对劲，哪怕来的路上，他再也没有谈起任何自己曾经的过往，仿佛过去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翻篇了，但彼得明白他只是在故作镇定，谁遇上被人克隆这种事情心里都不会好受，更何况克隆出来的个体如此糟糕，偏偏这个蜘蛛妞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沉默了片刻，他对彼得微笑了一下，平静地说：“现在我们拥有的线索充其量只是一团杂乱的线，能解开这个线团的线头只有那位我亲爱的克隆人，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说完他主动提议：“要去房子里的其他地方看看吗？这栋房子还有间地下室，原本是本叔用来堆放杂物和修理东西的地方，后来我就把它改造成了我的秘密基地，在那里发明出了蛛网发射器，关于蜘蛛侠的东西也都在那里。” 彼得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蜘蛛格温腾地一下起身，把格温拽了过去：“去！当然要去！我们都要去看看才行！” 她脚步轻盈地越过炉火，气势就像要扛着尖刀杀入军阵，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曾短暂地停留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有一个相框藏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照片上的女孩清纯漂亮，搂着她的男孩脸上的笑容羞涩灿烂。 两个人一个双眼像是纯真迷离的小鹿，另一个蓝如潋滟的碧海。 都还是满脸稚气的模样。 ———— 隔壁小屋的二楼，借住在安娜夫人家里的，她的侄女玛丽·简·沃森撩开了窗帘，看到帕克家亮起忽明忽暗的火光，难以置信地眨了眨双眼。 “难道是帕克回来了？”她轻声喃喃。 紧接着，她再度确认屋子里的光亮是真实存在的，便咬着唇拿出了手机。 她翻看手机的联系列表，原本想打给她的安娜姨妈或者梅·帕克伯母，但她抬头看了一下飘雪的天色，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另一个号码。 那个号码的联系人处赫然写的是： 【格温·史黛西。】《 》 248、第 248 章 大家沿着狭窄的楼梯下到地下室。 地下室像是很久没有人进入了，铁门锈蚀得厉害，排风口传来冷风的撕拉声，断气一般地嗡嗡响，到处都是灰尘，一靠近就带起粉尘，让人扇鼻皱眉。 “咳咳……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过了。”彼得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咳嗽说。 “咳咳……这地方就连我以前也很少来……咳咳……梅姨是更不会来的……”本点头拿出钥匙，“其实楼上还有间阁楼，也是我的秘密基地，那里有一扇天窗，采光和通风都不错，每天巡逻完翻窗户回家也很方便……咳咳，但我经常要防备梅姨进去发现我是蜘蛛侠的秘密……地下室更隐蔽些，就是经常被水淹，如果我用来做实验的器材留在这里就完蛋了。” 说着，往日的回忆便如排山倒海般灌到了他的脑海里。 有一次厨房的冰箱漏水了，淹没了地下室，他不得不和本叔叔一起到地下室抢救浸泡在污水里的旧物。其中一件东西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公文包，漫长的岁月使它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依稀可见表面凸出来的字母——rp，他父亲理查德的名字缩写。 他好奇地打开了那个公文包，发现了里面的简报，上面印着他的父亲和一个独臂男子在曼哈顿奥斯大厦前的合影，简报的标题写着“理查德·帕克和科特·康纳斯于奥斯大厦前留影”。 后来他仔细研究起了那个公文包，因为他相信公文包里面的东西会告诉他更多关于父母的事，没准还能帮忙解开他的身世之谜。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以前那些他自以为的人生目标，都浮光一般地消散了。不仅是父母，很多人都已经早已离他远去，远在他永远都去不了的地方。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和父母离别的滋味是极为苦涩的，想寻找父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以后他会为当初的想法感到后悔，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决定打开一扇门走进去，其他的门就都会消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的鼻子有点儿发酸，久久没有说话。 其他人都知趣地闭嘴了，他逼迫自己从回忆中拔出来：“抱歉……我马上把门打开。” 插入钥匙，再缓缓转动锁芯。打开地下室的门明明很简单，再说他是超人类呀，寻常的铁门在他的手里和薄纸也没什么分别，即便不用钥匙，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打开。 可他站在门前，伸手轻轻按在门上的那一刻，却犹豫了。 这扇门好像很重很重，他不想打开，感觉像是打开它之后，他会看到很多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他的预感一向很好，就连蜘蛛感应都比其他蜘蛛侠出色，这一次他又猜对了。 门开之后，所有人都愣在了门口。 ———— 一面巨大的线索墙正对门口。 墙上贴满了与他有关的照片和文件，他父母的老照片，父亲在奥斯公司的员工证件，他书写过的科学笔记和方程式，奥斯本企业的报道和相关线索……这些照片和文件以一种看似杂乱但有序的方式排布在墙面上，数不清的红线在图钉和胶带间交织，编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鲜活的色彩用鲜红色切割成块，全部笼罩其中。 但最多还是……他和格温的合影。 那是他们相爱的证明。 这面线索墙并不是某件案件线索的集合，而是对他的剖析。它纤尘未染，好像这间房间从未在时间里沉寂，一直停留在多年前一样。 冷风从排气口灌进来，冰冷的雪意游走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墙上未钉牢的纸片在寒风中微微起伏，露出下面用黑色签字笔书写的潦草字迹。 【彼得·帕克，你到底在哪里！？】 毫无疑问这不是他留下的手笔，而是出自另外一个仿佛窥探了他过往人生的人，而这个人在找他。 寒意顺着他的脊梁一寸寸地往上爬，他眼中酝酿起了巨大的愤怒和惊惧。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他用最后的理智挤出了这句话。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逃离地下室了。 “哇哦，你的脸色看起来可真不怎么样呢！该不会是在思考什么傻事吧？”笑意盈盈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纤瘦明媚的女孩站到他的身前。 她微卷的淡金色头发短得只到脖颈，踩着一双薄荷绿的高帮帆布鞋，水洗蓝的紧身牛仔裤绷直了她的长腿，但她娇小的个子在他面前依旧要微微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女孩斜眼看着他，眉角的眉钉在壁炉的火光里闪闪发光。 格温……来自地球65的格温……有着完全不同人生的格温…… 说实在的，她大咧咧的性格总感觉和他认知里的格温根本不一样，他还没有完全习惯把她当成格温的同位体看待。 和其他格温相比，蜘蛛格温委实不是一个淑女，似乎也不懂要照顾别人的情绪，在她眼里刚才在地下室看到的东西还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你肚子饿吗？”她自顾自地打开冰箱，把三明治叼在嘴边，“我肚子有点儿饿了，吃点儿你家的三明治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可偏偏就是她这样的态度，让他的心情莫名放松了许多。 窗外的细雪纷繁不断，蜘蛛格温啃了几口三明治。 “听说你之前跟小书呆子聊了一些奇怪的话题，他一路上都很担心你。”她忽然说。 她盯着他的脸，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他认为你产生了一些错误的思想。能和我也说说吗？” “呃……”他躲闪地别过头，只是笑笑，“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些不好的想法也很正常吧。谁知道我们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运气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不好说，反正我不会去想。”蜘蛛格温没心没肺地咧嘴笑。 “毕竟格温·史黛西这个名字始终和死亡紧密相关，在很多人的眼里，我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我倒不如直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游荡在现实世界的幽灵，当一只‘幽灵蜘蛛’，每存在一天都是赚的。” 一听这话，他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你居然这样认为？” 问完他就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有点儿冒犯，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干脆解释清楚，于是说道：“先说好，不要为了我接下来的话揍我一顿……好吧，听着，在我的印象里，你和格温……呃，反正你不太一样。” 老实说，他确实对别的格温产生过异样的情绪，有时候看到她们会勾起他深藏心底的回忆，让他想起他失去的格温，但是蜘蛛格温他从来没有误认过，因为即便她们都有着金发碧眼的漂亮长相，但漂亮得完全不一样。 他认知中的格温就是美好的代名词，她成绩优异，真诚善良，懂事谦逊，善解人意，正直又勇敢。 她经常独自在高中橄榄球场旁边的看台上安静地埋头读书，任由球场上的男孩如何挥汗如雨，都吸引不到她的目光。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仿佛透着圣洁的光芒，就宛如透明玻璃一样易碎美丽。 但蜘蛛小姐的漂亮带着锋芒毕露的凌厉，是人群中你一眼就能望到的酷女孩。她眼中的蓝色都是冷的，就算她穿着芭蕾裙摆在舞台上旋舞，都更像是将世界踩在脚下。 蜘蛛格温咯咯地笑了两声：“啊哈！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和其他格温很不一样，所以都觉得我和她毫无关系，只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个人，我说得对吗？” 笑过之后，她垂下头。 就在一呼一吸之间，她再一次抬头望着他，直视他的双眼，轻声问道：“那现在呢，彼得？” 蜘蛛小姐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她的声音是那么深远，那么缥缈，眼瞳也突然变得不冷了，和湖水一样蔚蓝深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衣着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和之前的装扮完全不一样了，明黄色的羊毛翻领大衣，内搭浅蓝色的条纹毛衣，墨绿的针织帽压在她的头上。 她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他的格温？ 这一刻他真的恍惚了，甚至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 249、第 249 章 本后缩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把周围全部的空气都吸进肺里似的。 憋了几秒，他轻轻吐气：“你还不如直接揍我一顿呢。” 蜘蛛格温朝他比了一个鬼脸。 刻意表演出来的伪装消失了，熟悉的笑容回到了她的脸上。他刚才看见的大衣和针织帽软塌了下去，迅速溶解成液体……变回了共生体。 难怪他一时间也乱了心神，沉浸进了过去的回忆，原来那些本来就是他死去的女友以前的装束，是蜘蛛小姐身上的共生体通过角落里相框里的照片模拟出来的。 “你不是说我不像吗？”蜘蛛格温撇了撇嘴，“不像的话……你刚才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说你不像格温·史黛西了。”本又头疼又尴尬，但也只能无奈地挖了下眉心，“我们约定一下，以后我不开这种玩笑，你也别用这种方式逗我了，好吗？” 但蜘蛛格温又安静了下来，她定定地盯着他的双眼，问：“所以你仔细看看我，我到底像不像她。” 本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蜘蛛格温，老老实实回答：“有点儿像吧，不过你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既然你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刚才还会认错？” “因为……”他想为自己开脱几句，但对方已经帮他作出了回答。 “因为对你来说，那一瞬间你差点儿把我当成她，并不是因为我和她到底有多么相似，只是因为你想起了她。”蜘蛛格温叹了口气，软下声来轻声说，“你的姑娘一直活在你的心里。” 人的大脑是一块硬盘，它安安静静地在暗处运作着，默不作声地保留你不愿意遗忘的重要回忆，每当你过去的回忆被不小心点开，那些你以为早已抛之脑后的影像就会强横地苏醒，在你的脑海里兴风作浪。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不过都是好看的女孩，都有一头漂亮的金发，清透美丽的蓝色眼眸，都有着同一个名字。即使不是完全一样，就算只有一样相似之处也已经足够了，足够让人想起过去。她们也不需要再像了，再像让人想起的也只会是存在于过去的那个人。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冒犯，但我有时间无法控制我自己，你经常接触其他世界的蜘蛛侠，知晓了很多格温·史黛西已经死掉的平行宇宙，大概会多少理解我的心情。”本迟疑了很久，无法找到一个足够委婉的表达。只能试探性地总结。 也就是在这位蜘蛛小姐的面前，他能聊起过去，反正这件事他们身为蜘蛛侠的一员都心知肚明，也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他要在这件事情上寻求什么建议，对方是他能求助的最佳人选。 “格温是我爱过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窗外的树影在夜色里漆黑如墨，他空洞落寞地望着窗外，眼神荒凉，“但她因为我死去了。她曾说我是她的救世主，可最后是我的蛛丝杀死了她，我只能抱着她，无能为力地见证她的死亡。很多夜不能寐的夜晚，我都会想……如果我能兑现我的诺言，后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见不止一个喜欢的人。但有的人出现的时机很好，在合适的时间和她相遇，就会和她相恋结婚共度余生。还有的人离开的时机也很巧，因此让人铭记一生。 他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女孩，哪怕他以后会遇到比她更好更让他心动的女人。她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刻，最后留给他的记忆是长发飘洒地坠落在他眼前，脸上还残留着泪水划过的痕迹。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她呢？ “你们彼得·帕克都是自以为是的大笨蛋！”蜘蛛格温似乎根本不想听他的伤感坦言，只是不屑地哼哼，“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什么地方吗？我最讨厌你们总是自顾自地给格温·史黛西下定义。” “说真的，我非常不喜欢和你们这些因为格温·史黛西的死亡才得知我或者记住我的人打交道。”她幽幽地叹气，“我曾经跟你一样……只当她是个可怜又不幸的女孩，而我和她不一样，我可是蜘蛛女侠啊，怎么可能是你们眼中那个女孩，怎么可能会被死亡和命运缠上。” “你们都表现得好像非常了解格温·史黛西一样，觉得拥有这个名字的女孩都应该是那个如同天使一样完美无缺的女孩，那个温柔勇敢的好姑娘，那个可怜的受害者。可我非常清楚我并不是那个样子……”她轻轻说，“我平日里很孤僻，性格也有点儿阴郁，是同学眼里的边缘怪咖，作为玛丽珍乐队的鼓手也不称职，只有穿上这套制服我才能够释放真实的自己。” “一开始我一直在回避与其他的格温·史黛西相提并论。后来我想办法让自己习惯了。我也是格温·史黛西，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算我和其他格温不一样，也并不意味着我和她们毫无联系。我有着和她们相似的经历，和她们一样总是会与同一批人产生交集，哪怕我性格和行为作风和她们完全不一样，但我们也有相似的地方。我们都是固执的女孩儿，固执到为了想做的事情可以付出一切。” “我与她们的羁绊是不可磨灭的。更重要的是，在遇到地球199999的小格温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不止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是不同的个体。”她的目光冷冷地越过炉火，“你们眼中的格温·史黛西就一定是那样吗？你确定你了解的就是全部的她吗？你真的理解那个女孩的内心吗？她会因为什么开心？又会因为什么难过？她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帮你，最后死在了你的怀里？”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微凉的寂静里，他们四目相对。 “我不是你心中的格温，地球199999的小格温也不是，所以我怀疑你的格温，也不是你想象的样子。”蜘蛛格温指了指他的心口，“她活在你的心里，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你的所有物。你不应该擅自给她的下达一切定义，把她框死在你的想象里。” “她不是你故事中的陪衬，也不是其他任何人故事中的陪衬。无论她的人生出于什么原因，在你的怀里画上了句号，那都是她的人生，无论好坏，都是她自己的。”她轻声说，“的确，你现在正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但这是你的选择。你也还是老样子，被犹疑，愧疚和责任困住了脚步。我敢说你心里早就一团乱麻了。我们能帮助你，不过你必须要独自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能让痛苦和犹豫影响你的判断，也不能依赖别人。” “我明白你说的这些了，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本无言以为。 蜘蛛小姐说的话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唯一的问题是以他的帕克式幸运能否能支撑他选择出正确的答案，会不会再一次伤害他爱的人。 而且每一次他似乎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命运总会先他一步给出答案。 风中像是有什么声音出现了，很快脚步轻踏的清脆响声出现在了他敏锐的感官里，像是在极远的地方，有人踩着风雪而来。 “有人来了。”蜘蛛格温也皱起了眉。 很快，别墅的门被打开了。 寂静的夜色听不到其他声音，白茫茫的雪点在夜空飘落，现实在铺面而来的寒风中融化了，每呼吸一口灌入肺腑，都带着硬生生的疼。 好像有人轻轻喊了一句他真正的名字。 一个金发女人出现在了门外，风吹起她落满细雪的淡金色长发。他仰头看，看到了她嘴角的一抹笑容，和她的眼睛。那也是一双很美的眼睛，透着清透的冰蓝。但在茫茫的雪夜里看过去，会觉得那双眼睛透明如冰雪，冷得令人生寒。 “你终于回来了。”她说。《 》 250、第 250 章 壁炉在黑暗中燃烧着黯淡的火光，寒风卷进门里，掠走了光芒。 女人风尘仆仆地赶来，脸上湿漉漉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雪粒，脸色很苍白，暗夜里剩余的光亮只在她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抹上了淡淡的一层暖色，分不清是从天上坠落凡间的天使还是从地狱爬来的恶鬼。 本宁愿此刻出现的是恶鬼。 ……那至少归来的是真正的格温，就像之前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的幽灵，而不是眼前这个说不清到底算是什么的东西。 再一次看到“格温”出现纽约街头的时候，他简直要疯了。他一开始以为她是个纯粹的冒牌货，是某个超级反派故意装扮而成来迷惑他心智的，但是他检查了她的指纹……竟然和格温的指纹完全相符。 后来，他甚至去检查了格温的坟墓，确认里面的尸体没有被碰过。直到新优公司带着它的克隆技术横空出世，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死而复生的“格温·史黛西”就只是一个克隆人，只是由格温的细胞组织培育而成的。 她在各方面都与格温一模一样，甚至包括她的记忆，只不过她的记忆中断在真正的格温去世前不久，停留在深爱他的时间。 一个鲜活的，深爱着他，还未死亡的“格温·史黛西”。 然而直觉告诉他，不是上帝的礼物，甚至不是魔鬼的馈赠，而是更不好的东西……她不会是唯一一个格温的克隆人…… 假设还有更多的“格温·史黛西”出现来找他呢？ 以后还会有十个“格温·史黛西”？……还是一百个？一千个？ 她们全部都爱着他……全部想从他的生活中和对格温的爱里分一杯羹吗？ “彼得，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克隆格温轻声问，笑容在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转瞬即逝。 接着，泪珠扑簌簌地从她的眼里涌出来，收都收不住。她上前了两步，像风一样小跑着，张开双臂扑进了本的怀里。 “我们一直在找你！”她不由分说地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我真的很想你，彼得！” 谁也没有开口发声，一时间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壁钟的滴答声和炭火燃烧的声音，窗外的雪花飘落而下都清晰可闻，窸窣声层层叠叠漫漫洒洒，从黑夜尽头朝大地坠去。 本缓缓抬起头。 女人的柔软和温暖把他包围，他下意识伸出手，又很快控制自己收了回去。 他微微收敛眼眸，发狠将怀里的女人一把推开。 “别插手我的事情！”他满脸不耐烦地说，“我之前同你说得很清楚了，‘格温·史黛西’小姐。我们已经结束了，早就已经结束了！我告诉过你滚出我的生活！” 克隆格温无措地望着他。 短促的呼吸化为白雾，本继续吐出含在喉咙的声音，浓郁的烦躁从他每一丝表情缝隙里溢出来：“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把戏，以至于那么晚了还专门来找我，但我不会改变对你的想法……” 自从克隆格温出现，他对待她就一直维持如此糟糕的态度。 或许配合她扮演深情爱侣是更好的做法，但入戏对他来说很容易，却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会让他误以为时间真的可以倒流，过去的错误还能弥补一样。 屋内回荡的寒风微弱下去，最终在虚无中消散，空气里的寂静好像脆弱的冰面，稍有不慎就会溃散裂开。 “别这样，帕克教授，你做得太过分了，你没看见她现在好像很难过吗？”蜘蛛格温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打抱不平。 在这个平行世界她用的是早已经准备好的身份，鉴于本原本在这个世界就在帝国理工大学担任生物系的教授，她和其他人都干脆伪装成帝国理工大学的学生，跟随帕克教授参与了一项物种采集的实践项目，因此才外出了好几个月。 无论如何，一个满脸泪痕的漂亮女人总是惹人怜爱的，尤其还是在如此寒冷的雪夜，就连地球199999的格温都忍不住出来打了个圆场：“帕克教授，你吓到她了。大家先冷静下来，有什么问题再好好商量。” “彼得，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能接受我了。”克隆格温紧紧地盯着本，表情幽怨，“我知道我莫名其妙失去了很多年的时光，我没有这些年的记忆。我一开始甚至连电视机里的美利坚总统都认不出来了，甚至不知道总统的人选早就换了不止一人。我已经离开你的生命太久了，你不爱我了，想要选择新的生活，我都明白。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我都接受。” 她朝他投来谴责意味颇重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一个有了新欢就抛弃糟糠妻数月了无音讯的负心汉。 “但是你不应该不声不响的离开。”她眼眶发红地问，“为了避开我，你就打算抛下所有人吗？” “我没有……”本的声音小了下去。 雪花在屋外细细飘坠，摇曳的炉火明明灭灭，她低垂的眼睫投下细密的光影，上面带着晶莹的痕迹。 他不小心瞥了眼她含着泪意的眼眸，拧起的眉梢就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了。 她清澈的眼神，她的笑容和悲伤，她不管何时面对他时都充满爱意的目光，她和格温所有相似的地方，都会一瞬间让他的心底产生软弱的动摇。 “‘格温’……”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整个人一下子泄了气，冷静了下来。 “你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他问。 事情不太对劲。 就算是分手，格温也都是主动离开的那个，从来不会纠缠他，更不会像这样深夜追到他的住所。 除非……除非是因为别的事情。 讽刺的是，因为一模一样，他可以把对格温的了解全盘用在格温的克隆人身上。 “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你，尤其是梅姨，她快担心疯了。”克隆格温握住了他的手。 “她时日无多了，她一直在医院等你。”她神色忧伤地说。 ———— 命运是一种神秘莫测而混乱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它，只知道它一旦降临，就会有难以抗衡的事情发生。 他从小就习惯了和父亲一起玩捉迷藏，并且乐此不疲。他总是可以在屋子里找到适合藏身的隐蔽角落，或者阴暗的洞隙，而且从来没有感到过恐惧。 然而唯一一次，他不小心闯进了父亲的书房。被狂风暴雨击碎的窗玻璃散落在窗下的地板上，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了一只自己从未见过的硕大的黑色蜘蛛标本，它被一个钟形的玻璃罩子罩住，倒扣禁锢在桌面上。已经死去多时，可仍然如同活着一般栩栩如生，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 他第一次被吓得脊背一阵阵发冷，心神一下子被恐惧攥住了。这时候父亲从天而降一般堵在了书房门口。他极快地扫了一眼书房，便过来粗暴地拽起了他的胳膊，一直将他拉到了走廊过道上。 “这是最后一次捉迷藏了。”他的父亲理查德最后一次半蹲在他的面前，“知道如何在捉迷藏游戏中胜出的秘籍吗？那就是做个好孩子，待在你应该在的地方，彼得。” 他已经看出父母有些不对劲了，心里非常忐忑，假装玩着父亲塞来的魔方，将上面的色块调来调去，偷听父母之间的谈话，听见他们焦急地喃喃着是“命运”把他们逼到了这一步，他们必须把他们唯一的儿子送走。 他讨厌“命运”这个词，因为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那个夜晚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但后来……这个词他听了无数次。 “我很抱歉，但是命运无常。” 医生合上病历本，用惋惜的目光注视着他。 “她快不行了。她的心脏病本身已经很严重了，已经出现了心脏衰竭的症状，癌细胞又扩散到了全身，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他语重心长地说，“呼吸机还能维持一段时期，但你要早点儿做好打算……” 本不断吞咽着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 医生的话他没能听进去多少，耳边一直回荡的是心电监护仪急促的滴滴声。 他轻轻地握住梅姨的手。 那只手干枯，冰冷又苍白。 病床上的人艰难地撑开眼皮，呼吸机的面罩上，短暂地生成白雾，又消散。 幸好消逝的雾气里，他还能看到梅姨的笑容。 “你回来了，彼得。”梅姨轻声说。 一瞬间，他就流下了眼泪。 “命运”这个词再次侵入了他的世界，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漩涡，势不可挡，无从抵抗。《 》 251、第 251 章 “我很抱歉……梅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那么久……都是我的错……” 本说着就开始不争气地流眼泪。 不管他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他最对不起的人还是抚养他长大的梅姨。在她的面前，他一直都只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可他总是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总是要到事后才追悔莫及。 一阵熟悉的恐惧感在他的心底翻涌，他拼了命地攥紧梅姨的手，仿佛梅姨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地从他的手心里流逝。 梅姨的嘴角虚弱地勾勒出一抹笑意。 “不……不怪你……你和凯恩……你们都是好孩子。”她嘴唇艰难地翕动。 呼吸机淹没了她一大半的声音，但她的笑意实实在在地传递给了他的侄子。 本的眼下一片酸涩：“告诉我，梅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起来？” 梅姨好像有些累了，眼皮渐渐沉了下去，再也没有回答他。 “……你还好吗？”克隆格温轻抚他的肩。 “我……梅姨的状况很糟……而我……”本待着呼吸机旁，机械般地重复这些话，仿佛行尸走肉，“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无能为力……这都是我的错，是我。” “不，这不怪你。”克隆格温说，“这只是自然规律，不是你的错，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命运。” 听到这句话，本总算缓缓抬眼看了她一下：“命运？我不会把梅姨交给命运。我不会把任何人任何事交给命运。” “现在不管医生拿什么样的文件让我签，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哪怕是魔鬼的契约。”他红着眼说，“我是绝对不会让梅姨的呼吸机停下来的。” “鉴于梅现在的身体情况，她最需要的是一个新的心脏，癌细胞逐渐扩散到了她的其他器官，很快她的其他器官也会衰竭。”克隆格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隔了一会儿，她沉声开口：“不过……还有一种很彻底的疗法有希望治愈她。” 本怔了一下：“什么疗法？” “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用病人自身的细胞培育完美的移植器官。”克隆格温轻声说，“……由新优公司提供的科技。” 本脸色微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不能用这个！” “彼得，新优的科技是目前唯一能挽救她性命的方法。”克隆格温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想用！”本低吼起来。 他当然知道新优公司的真面目，也知道所谓的新技术究竟会怎么运用到病人身上。如果把新优公司的克隆技术用在梅姨身上，回到他身边的将不再是原本的梅姨，只是一个长着梅姨外表，拥有梅姨记忆的另外一个人罢了。 但他不能将这些告诉面前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正是这样的存在。 “我不懂你在怀疑什么，但医生也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克隆格温说，“还记得你刚才发过的誓言吗？你要置梅姨的危险于不顾吗？” “就是为了梅姨我才不能同意这个提案！我不确定这手术背后的技术到底如何！我是不会让梅姨去冒险的！” 气氛陷入了僵局，克隆格温叹了口气。 她无奈和生气时候的神情和真正的格温别无二致，从前他们争执的时候，真正的格温也是这样的表情。 “彼得……拜托了，我们别因为这件事弄得不愉快，好吗？”她叹息着说，“我也想梅姨好起来。” 然而她越像真正的格温，本就越觉得一阵恶寒，用几乎用厌恶的动作挣脱开克隆格温伸来的手。 克隆格温整个人几乎被窗外飘雪与低温同化凝固住了，富有光亮的双眼黯淡了下去。 过了半晌，她低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想我必须跟你好好聊一聊。” “就我们两个人。”她强调说。 安静了一会儿，本点点头，他好像还深陷在某种难缠的思绪里，说不出别的东西。 “对，你说得没错。”他没有反对，只是附和了对方的话，但是暖棕色的眼睛里笼罩着深深的阴影，显得毫无生气，“我们单独聊聊吧。” 离开病房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梅姨，看着她苍老的身体被困在一片荒芜的灰白里。 他双眼微阖，眼底弥漫的阴影不知道是眼前的悲伤，还是藏匿在内心更深处的东西。 ———— 病房外的其他人同样神色凝重。 “现在怎么办？我们也要继续留在医院里吗？”彼得无措地挠挠头。 蜘蛛格温耸了耸肩：“我们的主线任务不是待在医院里。” “可我也想去病房看看能做些什么。”彼得说，“比起其他的事情，我觉得本哥的事情更重要，况且那可是梅姨……我……我们必须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我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失去了他的梅姨，没有人更能体会这种痛苦。 格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尽了你的努力，剩下的只能交给他本人了。” “他不是你，他又不是小孩子。”蜘蛛格温淡淡地说。 彼得愣了一下，感觉有被蜘蛛格温内涵到，委屈巴巴地辩解：“我也不是小孩子……” “总之他会自己处理好一切的，我们要做的支持并相信他。”蜘蛛格温说，“我现在更担心我们的任务目标。” “怎么了？”彼得歪头看着她。 “这里可是医院啊。”蜘蛛格温冷笑，“怪物如果敢找到这里闹事，麻烦可就大了。别忘了，我们是外来者，最好不要在这个世界暴露我们的行踪，让这个世界里的人发现还有别的蜘蛛侠，就不好解释了。” “不……不会吧……” “希望不是我乌鸦嘴了。”蜘蛛格温吐了吐舌头，“不会那么倒霉吧。” 蜘蛛格温也是个心大的人，说自己要去自动贩卖机买罐可乐，摆摆手就往走廊深处走去。 夜越来越深，病房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各项仪器的滴滴声。 彼得忧心忡忡地透过玻璃观察病房内的情况，看见这个平行宇宙的梅姨惨白的脸色，看见她身边的仪器显示她极低的血压和微弱的心跳，可以料想到如果不是这套维生系统还维持着她的生命，这个脆弱的老人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她会挺过来的，她一定会。”彼得轻声说，“我听说梅姨不会轻易死亡，绝大部分平行世界里的梅姨都安然无恙，说明这不是一件‘织网事件’，它不是必然发生的。既然如此，这个宇宙的梅姨也一定能平安的。” 格温听到他的话，无声地笑了笑：“小彼，你已经相信蜘蛛侠的‘命中注定’了吗？” 彼得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不知道，当‘命中注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我当然不希望它发生。但当它意味着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时候，我又会祈祷它赶快降临。”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但彼得·帕克和幸运向来扯不上什么关系。” 格温看向他明净的双眼，于是幽幽叹了口气：“按照你的意思，我也不像是什么幸运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彼得讷讷地说。 “你说得对，如果‘命中注定’带来的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感觉倒也不错。”格温眯眼笑，“而且负负得正，我们都不是幸运的人，在一起的话就可以把厄运相抵了。” 彼得伤春悲秋的心情瞬间落潮，按照接下来的气氛，他应该做出点儿反应亲吻他深爱的女孩了，但好死不死后颈的蜘蛛感应传来了尖锐的提醒。 他顿时寒毛直立，僵硬了一瞬，就飞快地看向感应的来源。 病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敞开来，洁白的雪粒顺着湿冷的风吹扑而入。看似只是风吹开了窗棂，但彼得通过蜘蛛感应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一个人影正在沿着墙壁缓慢地爬上来。 他看过新闻，也知道来者是谁。 “给我出来！”他颤着声音吼道。 “‘给我出来’？不是吧。”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嘲讽般地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做事？” 彼得明明才感知到对方的行动，此刻声音的来源却在他的头顶。 他猛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令他惊恐的一幕。 暗影中垂下一个纤瘦高大的人形，更准确来说不应该用人形来形容，因为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而是一个脊柱畸形弯曲，手臂关节不自然扭曲的畸形怪物。 “谁允许你们到医院打扰梅姨的？”对方恶狠狠地说，“你们是谁？想好怎么死了吗？”《 》 252、第 252 章 病房内一片紧绷的死寂，呼吸机发出的声音滴滴声急促而冰冷。 彼得紧盯着对方，全身绷直着缓慢地移动，而对方也死死地锁定着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心照不宣地远离了梅姨的病床。 魁梧，狰狞，冷漠，恐怖……观察对方的时候，这些形容词出现他的脑海里，完全无法想象这就是他最亲近兄弟的克隆体。 这位克隆杀手就和传说中同样可怖，他的身高甚至有一米九，脊柱和四肢都出现了畸变，手指的关节突出呈现勾状，就像是动物尖锐的骨爪，面相和五官被溃烂的伤疤破坏了，深褐色的头发长到胸前，杂乱无状，类似野人的样式。 毫无疑问，这是个怪物。 彼得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的嘴巴没有停下来：“我们要不先花点儿时间自报一下家门？我该怎么称呼你？除了想让我去死你还有别的诉求吗？你要喝点儿什么吗？可乐要不要？” 这种诡异的对峙场面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足以望而生畏，但彼得就是忍不住嘴贱，哪怕对方压根不想搭理他：“你确定你一点儿也不想要？” 过了很久，对方才勉强给了他回应：“你tm就没有闭嘴的时候吗？” 彼得佯装吃惊，睁大眼睛：“哦不，你居然这样说我，这可是蜘蛛侠的传统，既然你是……就应该知道才对。” “蜘蛛侠？就你？”对方嘲讽地哈了一声，“胡狼制造出来的货色越来越不中看了，而且他还有闲心给你整容吗？整容成这副蠢样，还不如细胞退化后的变异。” 彼得难得一噎，对方的毒舌程度让他咂舌。 这个时候他终于相信这个怪物就是他兄弟的克隆，只是性格好像真的很糟糕。 凄厉的警报声忽然响起，谈话就这样突兀地宣告了终止，这个信号同样让“沉睡”中的医院陡然“苏醒”，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警报声中回荡，整个住院区的人都开始慌乱了起来，朝大门涌去。 彼得知道动手的时机到了。 他刚才说那么多烂话都是有目的的，从一开始格温就在试图通知医生和职工组织病人和家属撤离，但显然这需要不少时间。而他要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穿上蜘蛛侠的战衣，保证自己外来者和蒙面义警的身份不被别人知道，更要保护这里所有平民的安全。 “所有人快走！离开这里！”彼得趁乱大声喊道。 他混在人潮里，用蛛丝勾过自己的背包，正要打算变装却看见格温正逆着拥挤嘈杂的人流朝自己跑过来。这种时刻选择离开是更容易的，傻子都知道要离怪物越远越好。 可格温还是勇敢地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彼得惊呼。 “我当然不能丢下你不管，还有这个世界的梅姨。”格温气喘吁吁地说。 话语未落，她对上了怪物的双眼，一双慑人的猩红色眼睛。看起来怪物也没料到警报声会响起，可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发狂追击人群或者逃离，而是弯腰开始呜咽起来，沉闷嘶哑的声音模糊得像是野兽的嘶吼。 “他怎么了？”她怔住了。 “不——！”怪物莫名其妙地开始厉声嘶吼。 疼痛灼烧了他的视野，撕裂了他的感官。 他杀了很多伪劣的蜘蛛侠克隆品，但他清楚自己才是最劣质的那个，不仅出现了细胞变异和不规则退化，就连该有的蜘蛛感应都没有。 但是……缺陷不仅让他变成怪物，也给他带来了一些独特的东西。 在他心中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和蜘蛛一样的怪物破茧而出，一阵尖锐的嗡鸣声在他的大脑肆虐而起，电光火石般的场景在他的眼前闪动。 幻象……折磨他很久的幻象……又来了。 仿佛丝线勾勒成网，凌乱的线头交错纠缠，组成一幅幅画面。凄厉的风啸，巨大的钟摆撞击，破碎的玻璃散落，奋力伸展的蛛丝，坠落的少女。 少女要死了，那根蛛丝没能救下她，反而折断了她最后的生机。她的眼睛缓缓阖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血蜿蜒漫出，淌成刺目的红色。身披红蓝紧身衣的蒙面英雄抱着她嚎啕大哭。 她是谁？想救她又没能救下她的那个蜘蛛侠是谁？会是被他偷走人生的那位吗？那熟悉的身影和他虚假的记忆有些吻合，却又感觉是另外一个人。 这一次的幻象好像清晰了一些，画面中人物的脸和现实里站在他眼前的两个人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等等……幻象里的这个蜘蛛侠和这个女人是……不可能！ 他肯定是脑震荡了，或者身体上的细胞退化已经开始蔓延到了脑部，让他变得痴呆。 他一直以为他看到的幻象是克隆本体记忆失败后出现的错乱，但现在他才发现不是。 ……那些幻象原是来自未来的残影。 “是你！是你！是你！”怪物突然失控地狂啸，“见他*&#的鬼，我要找的人原来是你！！” 彼得茫然地看着他：“我？你什么意思？” 怪物的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退化带来的巨大负荷和痛楚似乎让他接近崩溃。 “退后！该死的！我不想……&艹了，我本来想杀了你，但我现在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从我的视线里滚出去！” 怪物的声音浑浊嘶哑，难听到像是哭嚎。 他忽然跃起，高大畸形却依旧敏捷，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彼得方向冲过来，动作快得目光无法捕捉。 蜘蛛感应没有提前发出危险预警，彼得懵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宛如蛮牛横冲直撞一般撇下了他，冲向了走廊深处，看来怪物最终放弃了和他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了逃走。 此刻医院住院部的走廊已经清空了，能撤离的人群早就尽数逃离。 但在走廊的深处居然还滞留了一个人……一名年轻的漂亮少女。 她从自动贩卖机拿出刚才买到的可乐，叉着腰单手抠开拉罐，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纤细柔软的身段芭蕾演员般曼妙，每个动作都透着赏心悦目的悠闲，就是毫无一丝危机感。 冲到她面前的怪物都觉得难以置信。 该死！该死！该死！！！ 为什么还有路人滞留在医院的走廊？正常人不是应该早就慌乱撤离这里才对吗？ “退后！”他冲那个少女怒吼咆哮，“%￥#我tm说让你退后！你的耳朵是聋了吗！！”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畏惧。 她淡金色的头发在后脑挽成一簇小马尾，眼底的冰蓝就像翻涌的海潮。 怪物忽然怔住了。 他不认得女孩的脸，却莫名觉得她有点儿熟悉。严格来说这样的发色和眸色总是会唤醒他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始终都无法控制，毕竟这是他偷走另外一个人人生的惩罚。 该死该死！为什么她还不走！不要靠近我！他在心底嘶吼。 心中的蜘蛛又苏醒了，蚕食他的理智，而他又一次屈服在了它的怒火之下。 他朝少女狂啸起来。 “这下惨了。”追过来的彼得吐槽说。 少女随手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你也想和我跳舞吗？”她眉峰一挑，冷冷地说，“我的舞卡可是排得很满的。” “她比我狠多了，你自求多福吧。”彼得幸灾乐祸地说。原来他刚才吐槽的对象不是这位少女，而是凶神恶煞的怪物。 怪物不明所以地盯着少女。 少女身上的衣服好像盛开一样，抖开的短裙居然开始融化，变成贴附在她身上的紧身衣。 然后，她脚尖点地，跳了起来，在空中施展了一个惊艳绝伦的旋转，就这样轻盈地落进怪物的怀里。 她如同天鹅一般娓娓俯身，勾住他的脖颈：“准备好起舞了吗？不过我的舞步可有自己的主见哦。” 怪物好像呆住了，只是下意识接住了她，凝望她冰蓝的眼睛。 又开始了，头痛到要裂开。 今天幻象侵扰他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 无数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飞闪，就像老电影或者被他遗忘的时光。 怪物眼前一黑。 ———— 雪下大了。 克隆格温撑着伞站在玻璃前，雪粒从伞的边缘轻轻滑落。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跟在她身后的本低声问。 他们走出医院，走过了好几条街道，好像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克隆格温没有回头看他，反而没头没尾地轻声说：“我们很久没见了，彼此都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一些……必要的事情。” “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她笑着说，身影在雪中模糊而遥远。 本深深吸了一口满是雪意的空气。 其实离开医院后，他的后脑勺就一直响着隐约的刺痛，和紧迫的危险不一样，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撩拨他的耳廓，告诉他这次的危机似是而非。 他本来应该叫住前面撑伞的女人，但他没有，因为他从街道橱窗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她的脸。 她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的冰蓝异常空洞，一眼看上去，会误以为她的眸光是无色的，和周遭的冰雪一样透明。《 》 253、第 253 章 黑暗，光明，湮灭……生命。 在生命诞生的源头，细胞如同宇宙般旋转，如同太阳般爆炸。混沌变为秩序，无形变为有形。 从沉默中升起的最初的求知欲，变成了存在的呐喊，并在意识中回响。在这个尚未有文字或者语言存在的阶段，假如处于这样进化中的生物会说话，它会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我是谁？”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来说却很难回答。 因为这个答案已经属于一个早已存在的生命……并不属于他。 浅绿色的水温柔而无声地包裹了他，许许多多的面容，地点，情感，事件，声音和图像拼接在一起，如同水中薄膜般的气泡，缓缓地浮现在他的记忆里。 感受它们，理解它们，吸收它们。 咕咚咕咚。 一连串的轻响，气泡碎裂消散。 在每一次浪潮在黑暗中退去，一种男性的感觉，一种孤独的感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动。 他编织出了自我之网。 他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向前迈进……仿佛一头扎进不平凡的命运，朝着那个问题的答案前进。 视野从黑暗到模糊，再从模糊到清晰。 光线很暗淡，但刺痛了他的眼睛，空气虽然冰冷，却使他的肺部灼热。 他试图集中不稳定的思想，很快发现自己几乎向后倾倒进化学容器里。 耳边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嘲笑。 “……这个全新的个体没有蜘蛛感应，而是变异出了别的能力……疑似能够通过接触感知他人的情感和记忆，啧啧，没用的能力，会导致情绪失控和暴力倾向……自愈能力也不稳定，细胞会过度再生，长出多余的组织……哎，果然第一次克隆出来的东西基因不够稳定……看来得再制作更完美的个体才行……” “喂，醒醒。”说着，男人沉郁地骂道，“给我醒醒，你这个没用的替代品。” 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他只能茫然地，嘶哑地发出了那个疑问：“我是谁？” 男人没理他，似乎注意力始终如一地集中在别的地方，对他的苏醒和诞生漠不关心。 周围矗立着无数个营养舱般的容器，他诞生的容器只是其中一个，复杂的管道像是人体的血管缠绕，他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你也想看吗？”男人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 他发出了怪笑声，喉咙卡着东西一样的咯咯声：“那就好好看清楚，完美的艺术品……我的天使。” 培养舱里，极美的少女被侵泡在营养液中，白金色的长发在水中浮动，仿佛流动的辉光。她的肤色苍白如雪，双眼紧闭，表情宁静安详。 “看呐，多么美丽啊，我的格温。”男人的充满了病态的陶醉，“……虽然比起真正的格温，她尚有不足……但是已经足够完美。很快，她就又回到我身边了。” 他注视培养舱里的少女，头痛欲裂。 这个女孩……他认识这个女孩……他是怎么…… 他是怎么…… 他隔着玻璃，目光紧锁少女苍白的脸色。 恍惚间，淡绿色的液体里腾起烟雾般的血红色。 桀桀怪笑在耳边回荡，他陡然一惊，发现营养舱内的少女莫名出现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眼睛还是阖上的，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她的血在他的手中四溢，飘洒的长发坠落下去，每个元素都暗示她的死亡。 原来……他认识这个女孩，是通过她的死亡。 心忽然痛了起来，像是有刀在割他的心口。 狗娘养的！他明明知道这些都不属于他，什么记忆，什么心痛，什么爱恋……通通都不属于他！可他还是忍不住会难过，哪怕旁观过很多次。 他忽然听见怀中的人在叫他。 “啊哈，你居然被吓到了呀！看来是我演‘死亡’演得太像了。” 怀中的女孩坐了起来，从毫无生机变成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就连容貌都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分辨一个人不是依靠她的样貌，而是对她身上的某些细节印象深刻，又或者说是……某种特质。 “彼得，你不知道吗？我刚才跳的是《天鹅之死》哦。”女孩摆出芭蕾舞蹈里的姿势，抬起腿，自顾自地旋转，起落，跳跃，脚下碧绿色的舞蹈鞋十分惹眼，轻盈得如同林间的精灵。 “这是芭蕾史上最具标志性的一支独舞，描绘了天鹅濒死前的挣扎和哀婉。”女孩盘好的金发在她的旋转中散开，她的语气平静中带了些悲凉，“天鹅在颤抖中逐渐流逝生命，拼尽力气向天空飞跃，却在最高点骤然坠落。它在优雅中破碎，在最后一次绝望的旋转后蜷缩在地，最终舒展修长的脖颈，向天际告别生命，归于寂灭。” 但毫无疑问，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刻是她的双臂缓缓垂落，身体彻底静止的瞬间。 “很美，对吗？”女孩轻声说，“这就是死亡啊……死亡就是一场至极的美。英国诗人坦尼森的诗里说过‘天鹅在死亡前会唱出最凄美的歌。’正因为死亡是毁灭前的永恒，它受到命运的指引降临，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但天鹅哪怕在死亡前也会高歌一曲，即便走向毁灭也在所不惜，所以它才如此美丽。” “嗯……嗯。”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小小地点了下头，显得很怯懦。 见鬼，这肯定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畏畏缩缩，娘们唧唧的。而且这不像是他本体的记忆，他以前从未见过，也不像是未来的闪回，毕竟他预知到的向来只有一些不连贯的碎片。 可他又感觉自己是认识这个女孩的，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只是现在也想不到源头。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是我最近有点儿冷落你了吗？你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似乎每次遇到类似的谈话，‘他’都是这样的反应，女孩也觉得有点儿自讨没趣，踱着步走远了。 可她似乎又放心不下，扭过头没来由地问了一个新问题。 “彼得，你想和我跳舞吗？我是说……你来当我春季舞会的舞伴。”女孩眉峰一挑，遥遥地问他，“我的舞卡可是排得很满的，特意为你预留了一个位置哦。” “我……我不会跳舞。”‘他’愣了一下，弱弱地回答。 又是让他火大的胆怯，真不敢相信这种狗屎一样的话会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 “你不用担心这个。”女孩背着手，轻快地踱步走向‘他’，“我教你跳啊。我的舞步有自己的主见，你只需要跟着我的步伐就好啦。” 女孩一下子站在‘他’面前，高抬颀长的脖颈，俯视怯懦的‘他’。 “还是说，你担心弗莱士会欺负你？”女孩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我说过，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我不会允许人欺负你。” “我会像最近城中出现的那个蜘蛛女侠一样保护你，你知道蜘蛛女侠吗，她可厉害了。”女孩看着‘他’笑，“我可是和她一样厉害哦。” “格……格温，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很特别。”‘他’扶了扶厚重的眼镜，“我……” “如果我和你一样特别就好了。” 他真是昏了头，之前的对话都违和到让他想吐，唯独这句话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悲伤，如同喷涌而出的冰冷洪流，铺天盖地地就要覆盖他了。 “我也想变得特别。” …… “我到底是谁？” 他的双眼扫过玻璃里倒影，和第一次在营养舱里醒来时看到的一样，是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我不想被当成替代品，我不想变成彼得·帕克，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独立的特别的……” “……人。” …… 眼前很多零碎的画面闪烁而过。 钟塔，少女，蛛网，医院…… 医院……医院！ 该死的！他想起来了！ ……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 这里好像是医院的天台，此刻他被捆起来倒吊在天台的边缘，不是用的绳子，而是蛛丝，还带着冰凉粘稠的质感。 风雪声和聒噪的争辩声不绝于耳。 看样子绑住他的人根本没发现他已经醒了，还沉浸在争论里。 “你确定这是绝佳的审讯方法？”其中一个女蠢货冷笑着问。 “这是之前默多克先生教给我的办法，可管用了，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就什么都交代了。”另外一个男蠢货说。 “默多克？你是说马特·默多克？”女蠢货嗤之以鼻，“拜托，他就和金并的音乐品味一样恶劣，你居然相信他？”（65宇宙的马特是邪恶反派，也是蜘蛛格温的主要敌人。） “我们先别争了，先等他醒来再说吧。”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倒是听着不算特别蠢。 “书呆子，那还是按你说得办法来，不过得你来实践。”女蠢货又说。 “不了不了……还是你来吧……女士优先……” “你先来。” “还是你先来。” “不，应该你先来……”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开口吼住了他们：“你们是都活腻了吗？”《 》 254、第 254 章 听到声音时，格温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她没有时间挣扎。 一呼一吸间，她的身体就被坚硬如铁的双臂死死抓住，仿佛野兽咬住了她的脖颈，一瞬间她僵在了原地。 “别动！”对方低声警告。 “不要伤害她！”彼得惊呼。 他没办法用出蛛丝，怪物狂暴嗜血的气息震慑着他，他不能承受出手的后果。 都怪他们大意了，怪物失去意识后，外貌居然变化回接近正常人的模样了。他变形的脊柱骨骼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手部突出的骨刺也没有了。 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甚至右脸和本体一模一样，只不过左脸被可怕的疤痕撕裂，瞳孔是混浊的灰白色，嘴角貌似因为坏死的肌肉有些下垂。 他知道这是怪物，但他还是被怪物的另外半张脸欺骗了。 不管他看起来多么残暴和狰狞，却始终长了一张他最亲近的兄弟的脸，他们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彼得与蜘蛛格温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缓缓后退。 他急急地喘了口气，拼命压抑着自己失控的理智：“别激动，你不是说你要找的人是我吗？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但怪物并不买账，冷笑着反问道：“你认识我吗？看你们的眼神，你们似乎之前就认识我。” “认识认识，我认识你……”彼得只好承认，“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克隆体，我们本来就想要找到你。” “哥哥？”怪物紧紧地搂住格温，“可彼得·帕克的记忆告诉我，他并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们……我们都是蜘蛛侠。”彼得挤出声音。 “蜘蛛侠……真是令人不爽的称呼。一堆讨人嫌的狗杂种也配叫蜘蛛侠吗？” “随你怎么想，但我们商量一下，换一个人质怎么样？”蜘蛛格温缓缓压低了声音，“我可以和她交换。我和她没什么区别，我保证，你看我和她长得都很像，甚至名字都差不多。” 原本只是不抱希望的尝试，可怪物盯着她的脸，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你……” 【彼得，你能来当我春季舞会的舞伴吗？】 虚幻的，如同烟雾一般的叹息在他的耳边回荡，幻觉在他的脑海里展开画面。 和之前昏迷时看到的幻觉一样，画面模糊而跳跃，并不连贯，就像陈旧的胶片电影，一帧一帧地闪过。 倒塌的废墟里，巨大的蜥蜴怪兽奄奄一息。爬行动物的特征在逐渐消退，暴突的肌肉干瘪了下去，鳞片和利爪都消解了，变成了一个伤痕累累的瘦弱少年。 而有人正抱着他。 【你是格温，对吧？】 抱住他的人尽最后一点努力阻止他的失血，可惜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他艰难地抬起头，想要抚摸抱住他的那个人，可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只是想……只是想……想变得和你一样特别。】 破碎的画面几乎将他淹没，重叠在一起，抱住他的人和眼前这个全身裹着黑白紧身制服的女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忽然明白了。 不管是之前光怪陆离的梦，还是现在困扰的幻象，都是这个女孩过去的记忆。 她居然真的是格温·史黛西，一个有着完全不一样人生的格温·史黛西，成为了蜘蛛侠的格温·史黛西。 怪物像是思绪断了线一样愣住了，松开了手边的人质。 彼得将格温拥入怀里，防备着怪物的攻击，却只听到怪物喃喃道：“凯恩……我叫凯恩。” 蜘蛛格温松了一口气，她端详着怪物的表情，温声说：“凯恩……这名字挺不错的。现在我们彼此都可以好好说话了，别担心，我们只是有一些问题要和你探讨一下。” 凯恩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有屁快放。” 话虽如此，但彼得动了动嘴皮子，一个问题都没来得及问，他就瞪着彼得，满满都是不耐烦的恶意：“等你问完问题就是你的死期了，当然你问不完问题我也会杀了你。” “这不对吧，老兄。”彼得不满地抗议。 他能感受到这怪物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他们了，只不过似乎是看在另外两位女性的面子上，对他依旧反感，很明显的区别对待。 莫非这是怪物是色心满满的类型？会对漂亮的姑娘特殊对待，但厌恶男性的那种？不管什么原因，顶着他熟悉的脸做的这些事多少让他有点儿不爽。 “你能不能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起源——被你克隆的那个本体。你觉得彼得·帕克这个人会动不动就把‘杀’这个词挂在嘴边吗？”彼得不满地抗议，“自从你出场之后，我们这本小说的屏蔽词的数量都陡然上升了。我们的小说可是全年龄向的，不要教坏屏幕前的小朋友们好吗？” 凯恩回敬了他一个杀意满满的目光，彼得只好缩回脖子嘟囔：“怎么？你真的想杀了我们？你杀了我们就没办法成为蜘蛛侠了，真正的蜘蛛侠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你们觉得我想成为蜘蛛侠？”凯恩盯着他，忽然冷笑。 “那你为什么要杀掉其他克隆体，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变成唯一的那个吗？”彼得小心翼翼地问。 凯恩沉吟了一会儿，低声说：“如果你们认为我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要杀掉彼得成为蜘蛛侠，那你们错了。” “我不想要彼得·帕克的生活。”他冷冷地说，“我从没有想过要接替他的位置，我承认我嫉妒他，他有着独特又精彩的人生，但那是属于他的，不是我的人生。” “你的想法……还挺豁达。”彼得言不由衷地称赞。 “我从诞生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不被需要的那个，不是合格的替代品。我是迈尔斯·沃伦教授制造出的第一个克隆体。沃伦教授制造了我，目的是想用我取代真正的彼得·帕克，但作为最初诞生的造物，我并不符合沃伦教授的期待。沃伦……那个对我来说如同父亲的人将我弃之如敝履。对他来说，我从来都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一个必须被消灭的存在。” 怪物老兄这副尊容确实已经将“失败品”这个词写在脸上了。 彼得忽然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就连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也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看向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 凯恩倒是懒得理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沃伦教授想要消灭我，但他也没有预料到我异化出了很多特殊的能力。细胞退化让我成为他眼中的劣等品，时刻折磨着我的身心，但也从死亡手中救下了我。我逃跑了。在逃亡的日子里我尝试去恨我的本体……蜘蛛侠彼得·帕克，这样应该更简单……可我做不到。一直以来，我都将他视为兄弟。” “真好笑呢，尽管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但我的的确确窥见了他的全部人生，我理解他的一切，羡慕他的一切。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应该活在充实又富足的人生中，活在我永远都得不到的人生中的兄弟。” “彼得得到了一切……我永远都得不到的一切……但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因为我很清楚只有彼得才能成为蜘蛛侠，只有他能成为我永远也无法成为的英雄。他能在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上取胜，我永远也代替不了他。” 彼得默默地听着，不敢打断，某种程度上他能理解凯恩的想法。 地球120703的彼得·帕克化名本·莱利来到他的宇宙生活。他们和有着相似的能力，相似的性格和相似的经历，他将他视为最亲近的兄弟，但他明白迟早有一天他的本哥要回到自己的宇宙，去面对自己的命运，而他没办法插手这些事，能做的只有帮助他。 “那……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彼得挠挠头，缓缓问。 “你还不明白吗？承担这人生的必须是真正的彼得，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彼得的人生。”凯恩低声说，“我不能取代他，其他任何克隆体都不能取代他。谁敢我就杀了谁，我不是彼得，杀人的勾当对我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我的目标是胡狼，他是想要破坏彼得·帕克人生的罪魁祸首。”凯恩恶狠狠地攥紧拳头，“彼得才有资格拥有这一切，无论他的人生怎么样……这人生本该属于他。而胡狼想要用他手底下的复制品抢走彼得的生活，这件事我决不允许。我将会不遗余力地确保他的人生。” 他咬牙切齿的语气听得彼得都冒出了冷汗，其他人更是无法理解。 “听上去就像是某种扭曲的爱。”蜘蛛格温跟格温小声地吐槽说。 “的确是爱。”格温轻声说，“毕竟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能抓住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哪怕是不可能属于他的人生，但……那就是他存在的证明。” 蜘蛛格温一怔。《 》 255、第 255 章 小巧轻飘的雪花透着种干净和直白的冷冽，月光和雪雾交缠辉映，构成了奇异而瑰丽的场景。 举着红伞的女人步伐轻盈飘逸，雪粒在她的长靴边扬起，复又落下。 仿佛整个世界是灰白色，无边无际，只有漫天的飞雪和寂静，要将一切淹没。而这个女人像是在雪中跳舞，红伞是她的裙摆，她的金色长发璀璨夺目。 这样耀眼的女人，就算她邀请你的目的地是地狱，你也会不自主地跟随她而去。 本明知道克隆格温要带他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他还是跟去了。 走过层层叠叠的转角和楼梯，进入一栋巨大得如同蜘蛛的巢穴一般的建筑，最后高大冰冷的金属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地自动打开。 他冷眼看向那扇门的深处。 铁灰色的墙壁上印着鲜明的标识。 【新优】 他面前只有这扇门，没有别的路。沉默了片刻，他状若无睹地走了进去。 耳朵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嗡鸣声，像是在极远处有风拂来，撩拨着他的发丝，一直叮叮咚咚地吹拂到脑后。 微妙地高低起伏……像是某种预感。 “所以，这就是你想和我交谈的内容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吊儿郎当，可又透着微微的寒意和悲哀。 身后，漆黑的q/口稳稳地对准了他的脖颈。 “没错。”背后的人回答他。 她握q的手坚定有力，毫不抖动。 “别乱动，小蜘蛛。” 她的声音又轻又凉。 就像漫天的雪花，在落下的瞬间，崩塌得粉碎。 “胡狼要见你。” ———— “我还有一个疑问，凯恩。” 格温抬起眼帘，一手撑在腰间，微微前倾和凯恩对上视线。 “既然你说你无法容忍克隆体干预本体原本的人生，那你为什么唯独放过了一个最大的变数？”她问。 凯恩冰冷的眼瞳骤然紧缩，宛如冬天湖水的冰面，发红的瞳孔在微颤的动摇中开出细微的裂痕。 “没错，这个世界的格温·史黛西早该死去，按照原本的人生的轨迹，她现在不应该还活在世上。”蜘蛛格温低声说。 “……住口！”凯恩的眼底积蓄起危险的怒意。 但格温感觉他除了生气之外，还有一种被戳破隐秘的警惕，似乎刚才的问题让他感觉到了威胁，穿透了他防备的堡垒。 “看起来，你不仅没有杀了她。”格温仰起脸继续追问，“你甚至没有干预她的生活，这与你杀掉其他克隆蜘蛛侠的行为矛盾，这是为什么？” 凯恩的脸色出现了格温想看到的变化，他僵硬了许久，脸部的肌肉不自然地抖动，殷红的双眼饱含暴怒的戾气。 “别以为你是格温·史黛西的平行宇宙变体，我就不会杀了你！对我来说，有意义的就只有这个世界的格温而已！”凯恩拔高了声音开始怒吼，“你和那边那个把自己装扮成蜘蛛侠的女蠢货都一样，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他死死地盯着两个女孩，尤其是那个被黑白战衣包裹，身姿曼妙的少女，活脱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龇牙咧嘴地示威着，说着最阴狠的话，露出的却是带血的獠牙。 蜘蛛格温挑挑眉毛：“听你的意思，是承认‘格温’对你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咯？” 她恶作剧一般地弯下身，直视凯恩的双眼，目光问询中带着挑衅。 “为什么你会对‘格温’区别对待呢？”她问。 当她也想凑近过来的时候，凯恩忍不住后缩了一下：“别过来！” 尽管他一直嘴硬，但光怪陆离的幻觉确实让他十分后怕，他那该死的能力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尤其是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特别容易就能看到别人过去的记忆。 本体的记忆已经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再接触其他平行世界的人，再观摩一遍类似的经历，对他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好吧，我的确没办法杀了那个女人。”凯恩移开了目光，嘶哑地说，“我可以伤害任何人，唯独不能伤害‘格温’，就连冒牌货都做不到。这样说，你们满意了吗？” 从他诞生之初起，一个噩梦就不断地重复在他的脑海里，折磨他的身心。 而且他很清楚，这个噩梦在未来还会重现。 就是名叫格温·史黛西的女孩之死。 “你们说得没错，格温·史黛西是特殊的。她是彼得活着的意义……也是我活着的意义。”凯恩轻声说，“她是彼得最珍视的存在，为了保护她而战是彼得的人生意义，彼得也是为了她才能坚持担当蜘蛛侠……即便她死了……他也会为了她继续保护纽约这个他生活的爱着的地方。她是彼得人生最重要的部分，是我没办法左右的部分。” “既然如此，比起杀掉克隆蜘蛛侠，你更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保护她。”彼得插嘴说，“比起仇恨，守护住珍视的东西才是一个人活着的意义。” “开什么玩笑？我保护她？”凯恩恶狠狠地瞪着彼得，“那个女人本身就是危险的源头，我奉劝你们都离她远一点儿，不要跟她有任何接触！” “危险？” “狗屎！你问了一句废话。”凯恩喘着粗气骂道，“看不出来吗？她和胡狼是一伙的，她在帮胡狼做事！” “你在说什么，凯恩？”大家愣住了。 “还不明白吗？她和胡狼一样，想要毁掉彼得的人生！” “糟了！本哥现在就在那个克隆小姐的身边！”彼得火急火燎地抓住了凯恩的衣领，“她和胡狼是什么关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胡狼是你们的制造者，难道她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被控制了吗？”蜘蛛格温也明白大事不妙，“见鬼，我们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但这个时候凯恩反而呆住了。 “胡狼制造了她？你们tm的在开什么玩笑？”他怔愣地说，“制造我们这些克隆人的的确是沃伦教授，但他早就死了。” 彼得缓缓打了一个寒颤。 他忽然意识到了某个可怕的猜想。在本哥给他们的信息里，他们一直以为胡狼就是迈尔斯·沃伦，他是遗传学和克隆领域的顶尖科学家，是他偷偷收集了蜘蛛侠和那些已死之人的生物信息，也是他利用克隆技术制造克隆人，是一切混乱的源头。但胡狼一直戴着一副豺狼样式的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意味着面具下面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迈尔斯·沃伦。 “所以你的意思是……迈尔斯·沃伦不是现在的胡狼。”他发出了颤声，“那现在的胡狼究竟是谁？” …… 寒冷的空气单薄似白雾，黑暗里寂静无声，本能清晰地感觉到克隆格温q机里的弹簧已经拉紧。 有一个穿着深红色西装的颀长人影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后大雪飘飞。 那人仿佛一直站在雪中。 他看不到那人的脸，因为那人的上半张脸被黑金材质打造而成的面具所覆盖。 那副面具双耳竖立，眼眶呈现出锯齿状的裂口，像一只微眯双眼，眼神贪婪残忍的豺狼。 …… “难道你们不知道胡狼是谁吗？” 凯恩咬着牙。 “他和我一样，是从彼得的血细胞中诞生的，是他的邪恶兄弟……我们一同出生在沃伦教授的实验室里，沃伦教授在那里创造了我，也创造了他。”他说，“但和失败品的我不同，他是最成功的那个……他是沃伦教授最满意的作品……被沃伦教授认为可以代替真正的彼得·帕克。” “……他是彼得完美的克隆体。” …… “做得好，我的格温。” 胡狼向着克隆格温伸出手，而克隆格温乖巧地牵住了他。 “你让新优大家庭为你感到骄傲。”胡狼轻声赞美她。 “胡狼，对吗？”本看着他们冷笑说，“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想要揭露我的秘密身份，还是想要夺走蜘蛛侠的名号，都随便你好了，你想做的无非就是打扰我的生活，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他缓缓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能原谅你把我所爱的人……随意操作她的生死。” “哦不，事情不是你理解的那样。”胡狼牵着克隆格温的手，半张脸展露出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我知道你面具之下的身份，但我并不是拿这点来要挟你。” “难道不是吗？你一个穿着愚蠢的红色西装的疯狂科学家，还有别的企图吗？”本嘲讽地冷笑。 “拜托，彼得。这不是红色。”胡狼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说着，他慢慢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这衣服的颜色可比红色要深得多，倒不如说这是……”他说。 “猩红色的。” 雪落的声音凌乱萧索。 本呆在了原地。 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在豺狼面具之下出现的那张脸，竟然和他一模一样。《 》 256、第 256 章 ……不可能？ 简直就像是噩梦。 亲眼看到属于自己的脸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件事，如论如何都无法以平常心对待。 本几乎是下意识短暂地屏住了呼吸。 他甚至忘记了掩盖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恐慌。然而这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了。 他担当蜘蛛侠已经太久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来龙去脉。胡狼揭开他过去的伤疤，让他的生活分崩离析。最无法原谅的是，他甚至利用了“格温·史黛西”。原本应该取代他人生的克隆人接替变成了胡狼……彻底变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肆意摆布他人的掠夺者。 胡狼动身走到他的面前，那张和他别无二致的脸孔带着淡淡的笑意，唯一的区别是他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灿金色，再搭配剪裁得体的西装，比起他看上去反倒像人模狗样的硅谷精英，只是那豺狼样式的面具未曾离手，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彼得，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需要什么客套话了吧。我了解你就像你自己一样透彻，毕竟我们有着几乎相同的人生，就像是亲兄弟一样。”胡狼翘着嘴角说。 胡狼用了一种闲聊的语气跟他说话，似乎想释放善意，但本还是感觉到极其的不舒服，绷直的背脊一直没有放松。他嫌恶地回道：“别叫得那么亲密，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良好。你也不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另有其人。你只是胡狼，又一个戴着面具的疯子。” “彼得，我们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把？”胡狼对他的挑衅反应平淡，“如果我想和你动手，早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场面了。相信我，我只是想找你聊聊。” 本把嘴唇紧绷成锋利的薄刀。 他也想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算盘，不然也不会明知是龙潭虎穴，还是选择跟来。他的预感告诉他，对方找上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要找我聊的内容是法律侵权问题吗？我觉得你的确应该支付我一笔钱，里面包含了蜘蛛侠的版权费还有侵犯我肖像权的侵权费，精神损失费你也得给点儿。我现在去找一个律师应该还来得及。”他讥讽说。 “这就不好办了，我也不想顶着你的脸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但我也没有选择权。你特别介意我使用你的脸吗？你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胡狼微笑说，“还是说你一直在担心我会取代你，篡夺你的身份？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既然我选择成为胡狼，就不会抢走你的人生了，也不会抢走彼得·帕克这个你原本的名字。”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之前的胡狼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指示了你什么吗？” “你说迈尔斯·沃伦吗？”胡狼低低地笑起来，“我真正的父亲在他该待的地方……在坟墓里腐烂。我不为任何人效劳，除了我自己。” 他微微歪头，垂眼看克隆格温：“在这一点上，格温也是一样的。我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她是按照自己的意志留在我身边的。” 本在轻微的战栗中沉默下来，攥紧的拳头爆出了青筋。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怀念过去的。有格温的……也有许多关于梅姨和本叔的回忆，尽管我知道它们都是属于你的东西，对我却是一场幻梦。我不曾拥有突然失踪的父母，和蔼可亲的叔父姨妈，让我魂牵梦绕的爱人……虽然这场梦都是别人造给我的，就连我自己的存在都是虚无的。但我对他们的感情都是真的。”胡狼转过身，注视着窗外绵绵的飞雪，“那些珍贵的回忆曾经对我来说也是不可缺失的全世界，这些你都能理解对吗？” “你能理解我对梅姨的感情，和你一样深刻吗？”胡狼轻声问。 本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想挽救梅姨。”胡狼轻声说，“你现在应该也很清楚，她的生命所剩无几，现在只有我能救她。” 可本没有半分犹豫，只是冷冷地说：“梅姨不劳你费心。传统的治疗有着良好的记录，我会选择经过检验的方式尽力挽救她的。” “梅姨正变得更加虚弱，传统的治疗手段不可能治愈她，她需要立即采用新的治疗方法……我们新优的科技。”胡狼摇了摇头。 “绝不可能！我不同意！”本愤怒地回绝。 克隆格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胡狼。既然他不想，就不要勉强他了。” “这可不行，格温。我是为了他和梅姨好。你有尝试过给生病的猫喂药吗？你明明是想治疗它们的疾病，但它们哀嚎得就好像你在折磨它们一样，甚至会张嘴咬你，给你一爪子。但猫可是一种很脆弱的动物，如果没有人的照顾很容易就会死去的。”胡狼叹了口气，“彼得，你的疑虑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梅姨使用新优公司的医疗技术呢？” “我们的新优科技可以为任何人提供任何部位的器官移植，而且身体百分之一百不会发生排斥反应。我们使用病人自身的dna来培育器官，而且会比原本的器官更好，因为我们会修正遗传基因里的所有缺陷。”他慢悠悠地说，“梅姨不仅可以治好癌症，还会变得更加健康。” “噢！你的形容简直像是神迹，我真的有点儿心动了呢。但这种事永远都是有条件的，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毫无代价的神迹。”本还是冷笑，“你口中新科技的真面目只不过是克隆罢了，就算你带回了梅姨，也永远不是原本的梅姨了。” “克隆？不是。”胡狼挑了下眉毛，“我研究的新技术已经不同了，我觉得应该叫‘重生’更为贴切。普通的克隆可没办法做到连同本体的记忆一起保留，但我可以。” 他漫不经心地整理了几下袖口，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疯狂到接近偏执。 “这只是一种治愈的过程。这个过程能让一个人以更好的状态回归，修正所有的缺陷和疾病，而不损失任何记忆。”他笑着说，“你看，格温不就回来了吗？而是十分健康。” “她……永远……永远不会再离开了。” 看到这样陌生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本几乎愣怔。 温度一时间降到了零度一样，连空气都凝结了。 对峙了很久，胡狼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不被待见呢。确实是你的作风，任何委婉迂回的手段都只是无用功。这种残忍的固执己见和你当初对待哈利的态度一模一样。” 这个名字让本悚然动容。 “你在摧毁别人希望这一点上天赋异禀，多年前你拒绝给哈利提供你的血样，让他没办法治愈自己的遗传疾病，而现在，你也要剥夺梅姨活下去的希望。” 本的脸色苍白下来，如遭雷击，却罕见地没有否认。 他想要说点儿什么反驳，但胡狼说得一字一句都让他无力说出任何话。在这件事上他也一直感到后悔，后悔当时没能妥善处理好哈利的请求，导致他因为疾病变成了绿魔。 “彼得，我不想要你的人生。”胡狼幽幽地说，语气令人胆寒，“你的记忆和过去对我来说只是阴影，它们糟糕到难以忍受，就像是噩梦一样被输入到了我的脑子里而已。我绝不会和你一样失败，失去所有。我决定要挽回一切，开启新的生活。” “我是胡狼，而不是彼得·帕克。我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为此我做了那么多努力，不管是梅姨还是格温，还有更多人……你亲手丢失的人和物我都会找回来。我绝不允许你破坏我想要的人生。”他说，“戏看够了，你也该登场了。” “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选择站在对立面。” 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窗外传来不同寻常的风声，就像是某种飞行器呼啸着穿越风雪。 某种…… 本霍然颤抖起来，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个声音是……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以为能够摆脱我吗？绝不可能！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我！” 风声的响动越发清晰起来，恐怖的暗影悬停在胡狼身后。 几乎是一瞬间，仿佛末日般的耀眼炫光席卷了他的视野，地面轰然开裂，大理石地砖和混凝土顷刻破碎。 “哈利！”本忍不住要吼出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曾带给他最深刻的伤痛，让他怀念，又让他感觉深深的恐惧，以至于多少次午夜梦回化作让他惊醒的恐怖梦境。 而今天，过去纠缠他的恐怖噩梦又重现了。他亲手缔造出来的恶魔又回来找他了。 “我从前的好友啊，你永远都无法理解，都是你逼我这样做的，你背叛我！所以我才决定成为绿魔！”绿魔大笑起来，“还记得我从前说过的话吗？一旦你剥夺别人的希望……” “……我就会夺走你的希望。” 地面崩溃坍塌，本的身体在这疯狂笑声的余响中，朝着茫茫的白雪中跌落。《 》 257、第 257 章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这场审讯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医院的急救灯闪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梅姨的病情还在恶化，病房里的她脸色异常苍白，不管是她的状态还是仪器的数据都在告诉别人一个不容改变的事实……她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书呆子，不能慌乱。现在我们也帮不了这个宇宙的梅姨，只能依靠她自己的意志先挺过这一关。”蜘蛛格温拍了下彼得的肩。 彼得还在试图连接蜘蛛通讯，联系上本，但通讯已经断联很久了，通讯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像是多次的尝试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她会没事的。”格温也在安慰他。 “我明白，但我们就这样等待下去不是办法。我去把本哥找回来。你们在这里照顾梅姨，看住那个‘克隆杀手’。”彼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着，他忽地怔了一下，他发现那个凶狠暴戾的克隆杀手居然在颤抖，疤痕横生的面部满是绝望和恐惧的神色。 凯恩不停地喃喃着一句话：“一定是胡狼抓住了彼得，预言开始应验了！” “预言？什么预言？”彼得和格温同时问。 凯恩的脸抽搐了一下。 如同一直被抢走食物的狗熊，他猩红的眼瞳满是暴躁的狠戾。 他沉重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 “我没有蜘蛛感应，但我能看到未来。”他的声音嘶哑扭曲，“未来的片段不断在我的脑海里闪回。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我之前就已经看到了。” “你是疯了吗？还是在开玩笑？”彼得难以置信。 “不是，是真的。”凯恩退了一步，脚步虚浮无力，“我预知到的未来逐渐在应验，而这只是开始……” 说着，他的喉咙发出了呜呜的嘶吼，身体痛苦地扭曲起来。寂静的医院只能听见他沉默模糊的怪声，令人不寒而栗。 耳鸣尖锐，头疼欲裂。 但幻听和幻视越发明显，视野里的一切变得模糊扭曲，彩色的光晕晕染开来，然后……又变成了那个梦。 没错，他常常做梦，做一个一再重复的梦，已经很久了。 “……又是这个女孩……她跌落下去了……蜘蛛侠的蛛丝试图挽救她……但那根蛛丝反而夺走了她的生命……” 幻想本该到这里就结束的，但这次还在继续。 他隐约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还有蜘蛛侠面罩下的脸。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凯恩大吼，声音颤抖，“我看到的人是你们！不是我的本体！也不是他的格温！” “你看到了我们？我和我的格温？你说的真的是未来吗？你看到了什么？”彼得愣愣地看着他。 凯恩倏然清醒了过来。 “我看到的未来很快就会发生！”他喘息着说，“我的本体会遭受胡狼的威胁。”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格温和彼得，双眼红得像是在燃烧。 “而你，将会因为他死去。” ———— 风雪宛如一道白色的墙，横亘在双方中间。 “你们都不是真的！她是格温的克隆，而你是哈利的克隆！一个疯子的冒牌货！”本攥紧了蛛丝，迎风仰首。 绿魔的飞行器肆意喷射火焰，尖锐的尾翼带起炽烈的火风，搅散了风雪，再度向他袭来。 “噢！我很确定我就是你口中那个疯子本人。关于这点我向你保证。”哈利欢快地大笑。 “怎么会？！你会甘愿替胡狼做事？”本又惊又怒。 “这不算替他做事。只不过是他帮了我，我也顺便帮他一点儿小忙而已。”哈利笑着说，“况且毁掉你这件事，我可是很乐意去做的。” “帮你？该不会是用新优科技吧？”本怒吼道，“他只不过是克隆了你，让你以为你还是本体。实际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复制的赝品。” “你这个白痴，我当然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哈利发出了近乎恶魔的笑声，嘲讽地说，“他治好了我的基因缺陷。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我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副鬼样子吧？我当然还是我，只不过换了一副身体，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早该被抛弃了。” 绿魔的南瓜炸弹继续肆意横飞，它所到之处，一切都被烈焰吞没。 本回头，望向身后纷飞的大雪。那个女人还站在雪中，她看上去和原本的格温没什么区别，眼中悲伤的情绪如同涌起的海潮。如果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克隆格温的真面目，他还真的会以为她在为他的安危忧伤。 他恍惚了片刻，短暂地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那你呢？”他不甘地问格温的克隆人，“你还记得格温的死亡吗？你为什么要和他们站在一起？” 克隆格温缓步走出阴影，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装作自己忘记了。”她轻声说，“其实我都记得，每一分每一秒……还有死去的那一刻，犹如噩梦一般的那一刻。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正因为我记得，所以我选择这样做。” “为什么？我不明白？那里站着害死你的凶手，你却选择和仇人为伍。” “这不重要，彼得。”克隆格温轻轻地说。 她的眼眸沉淀了很多哀伤，但她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和颤抖，就像是结冰的湖面，冰冷平静。 “你感受过真正的死亡吗？你怎么可能会理解这种感觉呢？我明明那么爱你，信赖你，但我的人生在那一秒戛然而止，我的全身都在疼，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克隆格温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似乎想要确认里面那颗心脏还可以跳动，“这不公平，我是个好人……关心的朋友和家人还需要我……我本该有幸福美好的生活，人生，一生的回忆……我不该被这样对待。” “……对不起。”本轻声说。 “说得已经晚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又获得了一个机会，能继续我的人生。”克隆格温说，“胡狼是正确的。我和他一样，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本定定地盯着她，过了很久，他缓缓摇头。 “不，你不是格温。”他嘶哑地说。 他不再有任何疑问。 真正的格温早就已经死了。 这个人只是个克隆人。 “真正的格温绝对不会这样想……”他哽咽了一下，才能继续，“她不会可惜自己的人生，只会对我感到抱歉，虽然的确是我一手造成了她的死亡……因为她爱我。” “你终于肯承认是你毁了一切吗？”哈利冷冷地笑，“你只有乖乖去死，才能为所有人赎罪。” 话音未落，他的飞行器展露出森然的尖刃，将所有的怨毒都指向了本。 但胡狼打了一个响指，叫停了他的动作：“够了，哈利。大局已定，他对我们还有用处。” 哈利悻悻地退下了。 “看吧，我不是一个坏人。”胡狼摊了摊手，“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对话，只不过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胡狼叹息一声，语气满是冰冷的失望。 “还有我们的邪恶兄弟，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克隆体，你知道我说得是谁，毕竟你回来就是想找到他。他毁掉了我好不容易给彼得·帕克重建的美好的人生。”他的嗓音冷如寒雾，“他居然跑去杀人，还将身份信息透露给警方，让蜘蛛侠的真实身份彻底暴露，变成一个凶恶的通缉犯。” “这可不行啊。我辛辛苦苦建立好的一切，不能毁在这上面。”他说，“必须解决他制造出来的麻烦。” “所以你的意思你非要用我的脸和我的身份生活？”本嘲讽地说，“你这张面具挺时髦的，以后就戴着它老老实实当你的胡狼吧。” “彼得，这不仅是为了我，当然也是为了你。”胡狼无奈地笑，“难道你也想顶着通缉令，一辈子隐姓埋名地躲藏下去吗？” “这个胡狼面具头就是阿努比斯的形象，在埃及，阿努比斯就是管理生死的神祇。”他指了下自己头上的黑金面具，“这就是我的愿景。我希望获得生与死的力量，而我已经做到了。多亏了我，谋杀，杀戮，死亡本身都是过去的东西了。这也是你最深处的愿望不是吗？你一直都希望不会再有人因你而死，我帮你实现了。我成为了阿努比斯……胡狼，赢得了生命战胜死亡的最终胜利。” “我的愿望明明就是你的愿望。”他笑着说。 “够了，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本戳穿了胡狼的巧言令色。 “无论如何，你和我一样，都无法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接受司法审判。不然彼得·帕克将会永远被警方通缉，永远都是一个杀人犯，而不是蜘蛛侠。”胡狼轻笑起来，“尤其是在梅姨重病这个特殊时期。” 他抿住嘴唇，声音低沉了下去：“你不想让梅姨被新优公司的科技治愈，又对她的病束手无策。难道你想梅姨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死在医院，而她的侄子没办法送她最后一程，甚至无法为她准备体面的葬礼，只能在监狱里了却残生吗？” “我……”本从喉咙挤出声音。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抓住我们那个邪恶兄弟，让他乖乖归案。” 胡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又或者……”他说，“你代替他，去接受审判。”《 》 258、第 258 章 “开什么玩笑，你是认真的？你确定你没有精神病吗？就算你舍不得新优，舍不得你来之不易的财富帝国，也不应该想出这种荒唐的办法。”本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但听到胡狼的提议后，声音不由得放大了几度。 “你太不正常了……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他说，“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准备是给自己克隆一个新脑子，因为我无法保证待会儿我会不会把你现在的脑袋从你的脖子上拧下来。”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不能进监狱，现在很多人都样仗着我呢。”胡狼只是笑笑，脸上的表情打从聊天开始就没有动摇过。 他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冰镇的伏特加，还不忘在杯中浸泡颗腌制的橄榄。 他慢悠悠地端着酒杯凑到本的耳边，低声说：“想知道为什么哈利会乖乖听我的话吗？” “死神阿努比斯可以让人生，当然也可以让人死。”他用挑衅的语气低笑说，“在新优公司诞生的所有活体可都是经过基因选择法人工培养的目标物。换句话说，想培育出什么样的活体，都由我说了算。” 本愣了一下，随即低吼：“你都做了什么？！” 胡狼笑了一声。 “看看这个，彼得。”他抬起手，本该端在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支药剂。 药剂散发着微蓝的淡淡荧光。 “这也是新优公司的核心技术之一，就是这个药剂保证了所有新生的生命体正常运转。”胡狼弯起嘴角，拖长了嗓音，“这就是我必须掌控新优公司的原因。我得留在这里盯着所有的新生者，还有他们的药。他们必须定期接受新优公司的治疗，不能退出或跳过。这项治疗的疗程是终生。” 被震惊的情绪堵住了喉咙，本呆滞了好几秒，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没有药剂……这些克隆人会怎么样？” “没有这个配方他们的身体就会逐渐崩坏。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们那个逃走的邪恶兄弟凯恩现在的样子，基因变异快把他折磨成怪物了，这就是对抗我的后果。长时间没有药剂的支撑，他的细胞组织崩解得很严重，就算不进监狱，他很快也撑不了多久了。”胡狼浅笑着说。 “换句话说，到时候他们……都会死。”本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胡狼很乐意回答他的任何疑问，对他毫无保留，但这种坦诚源自他对他的本体的足够了解。他了解他的善良，他的负疚和自责。 “彼得，毕竟你很擅长这个，不是吗？你很善于去做保护别人这件事。”胡狼收起了药剂，“既然你不想安心做一个幸福的帕克先生，我就给你另一个选择，你还可以去赎罪。” “你可以借这个机会，洗去你手上的每一滴血，向所有因你而死的人赎罪，包括……史黛西警官和本叔叔的血。”他缓慢地说。 本颤抖了起来。 他无措地望向落地窗前那个站如雕像的女人。 “所以你也是被威胁的吗？我知道格温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也不可能……”他嘶哑地说。 但克隆格温没有动，也没有表情。她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说的是对的，彼得，这是一件好事，是你赎罪的机会。”她一字一顿。 她说得极慢，每一个音节都在空气里清晰地回荡。当所有的话语落定下来，他紧绷的身体也仿佛抽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沉寂了下去，周围寂静如死。 很久之后，胡狼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要挽回一切的想法吗？” “承认吧，这就是你的愿望。” 胡狼把酒杯里的伏特加喝干了，接着咀嚼浸泡饱满的橄榄。 “我了解你。毕竟我也是你的克隆体，我们有着相同的记忆，相同的价值观……我们觉得应该去拯救任何人。但显然除了神明，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很可惜蜘蛛侠也不能。所以我在我们共同的经历里得出了结论，新优科技才是我们能充分承担责任，运用我们能力的地方……我必须这样做。也就是说，我做的事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逝者的归来并没有任何阴谋，我是为了拯救他们才不得不做这些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没有比生命本身所蕴含的力量更强大的力量了，也没有比背负生命更沉重的责任了。你肩负不起，蜘蛛侠肩负不起。但你可以把这副重担托付给我。”他轻抚本的肩膀，“你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格温，她的父亲，本叔叔，还有其他人都会再一次迎来悲剧……你明明不想让任何人死去，却始终让自己的内心挣扎痛苦。” “而我能给你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让所有人都回来。任何我们曾经失去的人，将要失去的人……让他们再也不会离我们而去。” “我……” 本的双眼渐渐黯淡了下去，到最后双手都无力地垂了下去。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想怎么做，告诉我更多吧。” ———— 雪中的纽约灯火辉煌，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大雪落满了城市的每一处，空气冷冽，呼吸得久了，寒意逐渐沉淀到了身体里。 本扫了一眼街尽头孤零零的路灯，犹豫了片刻，走进了街边的电话亭。 他快要崩溃了。但现在他无法为梅做任何事，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以她侄子的身份在医院里露面。他的相貌已经出现在了通缉令上，相信不久之后也会刊登在所有的报纸上，各大新闻媒体不会放过曝光的机会。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去医院见梅最后一面，还是同意胡狼的提议，启用新优科技挽留住梅的性命。 这个决定必须慎重，他知道这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没有收手的余地，但他害怕回到医院，见到梅姨病重的样子，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毫不犹豫地同意胡狼的提议。 他不堪重负的良心已经无法再背负一个人的死亡了。 他摘下听筒，输入通讯号码。短暂的沉默后，话机里传来地球199999彼得机关炮一样的声音。 “本哥——！谢天谢地，你终于有回音了！”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梅姨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来了对方嗯嗯啊啊的黏糊气音，似乎在思考措辞。 “还在重症监护室，她……她昏迷了。但是医生都不让我们进病房里陪着她，我们只能透过窗户观察她的情况，就像看金鱼一样。”电话里说，“医生只能靠机器维持她的生命，因为她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呃，但应该还有很小的可能性她能够奇迹般地苏醒过来，能恢复到不需要机器的地步……她能撑住……她会挺过来的……她总能撑下去的。” 他沉默了下来。 电话那头也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音，过了很久才问：“要我们帮你做点儿什么吗？你还好吗？” “不，我明白的。医生都说现在得全靠梅自己了。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们。但很抱歉，我现在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彼得从没听到过本这样的语气。如此……遥远。几乎是强硬。就好像…… 好像他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情一样。 他想追问些什么，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本挂断了彼得的电话，却很快再次拾起话筒，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等待了很久也没人接听，对此他早有预料，因为他拨打的是梅姨的电话，他知道能接通这个电话的人听不到这通电话了……大概率是永远。 语音信箱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他反而放松了一些。 “梅姨，我有一些事情要向你坦白。”他努力想让自己的情绪听上去和往常一样轻快，“我就是蜘蛛侠。这不是愚人节玩笑，也不是为万圣节派对准备的角色扮演。” “梅姨……” 他轻轻地说着，抬头望着电话亭外幽黑黯淡的天空和纷扬的大雪，在满眼灰白中涌出酸楚的涩意。 “我爱你。我不想让任何事或者任何人伤害你。尤其是……我。”他哽咽了一下，才能够继续。 “我刚获得我的能力的时候，还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只是想着如何利用我的能力赚点儿钱。直到我在便利店放走了一个强盗，店员恳求我拦住他，我却没有。我……我放走了他。因为我觉得事不关己。但那个强盗杀死了本叔叔。如果我拦住了他，本叔叔现在就会好好的。可是我没有。” “本叔叔死了，是因为我。这就是我当蜘蛛侠的原因。我必须做出补偿，我必须要做。” “还有……格温。” 说到这里，他疲惫地叹息了一声，呼出的气为电话亭的玻璃蒙上了一层薄润的白雾。 “她是真的死了，也是因为我。是我拒绝了哈利的请求，我拒绝提供给他蜘蛛侠的基因样本，导致哈利怨恨我变成了绿魔。他掳走了格温，想把她从钟塔丢下去。我想要阻止一切，但……我还是没能抓住格温。她死了，就在我眼前。” 说出这些之后，他的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意，背脊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僵直了。沉重的呼吸声压抑在狭小的电话亭里。 “梅姨，现在你也一样……我不想给你带来痛苦，我不想又一次害了你。”他轻声说。 说了那么多已经足够了，他也无法再说更多了，他的手指快要僵冷到无法动弹。 他挂上了听筒。 亭外雪花密集，玻璃上都凝上了冰晶。 外面的天气太过恶劣，他没有立刻离开，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喃喃：“你好，上帝……我是……姑且还算是彼得·帕克吧，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吗？” “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你的出气筒……但我们能不能暂时别这样玩了。也不用很久，也就一小会儿就好了，能让梅姨再活个几十年就行，这点儿时间对你来说也不算很久，对吧？” 说罢，他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如果上帝真的能听见他的请求……他就不会成为蜘蛛侠了。 “好吧，我知道可能性为零……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请求，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摇头说。 黑色与白色本应该是泾渭分明的，然而此刻的黑夜与风雪交织出了一种混乱的色彩，只因风雪中多出了一抹红色。 有人敲响了电话亭的门。 隔着玻璃，一位打着一柄巨大红伞的男人站在门外。 “上帝不能实现你的愿望，但魔鬼可以。”男人笑着说。 “你要进来打电话吗？”他皱了皱眉，“抱歉，我马上就离开。” 男人摇摇头，抬起伞沿，看着他勾起了笑容。 奇怪的是，就算隔了一道门，风雪也没有吞没掉男人的声音。 “容我再次介绍一下我的名讳。”他清晰地听见电话亭外的男人说，“我叫墨菲斯托。”《 》 259、第 259 章 电话亭外的男人穿着雪白的衬衫和红色绸缎拼接的西装背心，很像赌场里发牌员的装束，更为吊诡的是牠的脸也是红色的，头顶还有一对状若山羊角的犄角，就像罩着一张皮质的面具，看起来森严可怖。 更为准确的形容是……像恶魔。 不！牠就是魔鬼！ 本恍然惊醒一般警惕了起来，盯住突然现身的恶魔之主：“你是……地狱领主。” “叫我墨菲斯托就好了，我们之间不必那么生分。”地狱领主满脸堆笑地说，笑容本该是表示和善的符号，但当它出现在魔鬼脸上的时候反而格外可怕。 本愣了一下：“别开玩笑了，我和恶魔可没有什么交情可言。我知道你和法师之间的赌约，现在还没到你们约定好的期限，如果你是想反悔，破坏那个赌约，我是不会做事不管的。” “你理解错了，我找你是因为你的事。那个赌约只不过是我和地球199999的彼得·帕克以及奇异博士之间的赌约，与你无关不是吗？”墨菲斯托摊了摊手，“作为掌管全宇宙地狱的主人，我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赌约就放弃其他的所有业务。虽然打赌也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和人交易呢。就在刚才，我听见了你的呼唤，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本微微皱眉。 魔鬼的接近不可能怀有好意，他本该直接拒绝的，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动摇，毕竟几分钟之前他已经在考虑答应胡狼，用克隆技术延续梅姨生命了。 新优公司的科技本质上和魔鬼的邀约没什么区别。普通的医学手段救不了梅姨，也只有恶魔才愿意给他抛来救生索。 “你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但你不得不忍受着，因为你觉得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可这次不一样了，我可以帮你挽回。”墨菲斯托慢悠悠地说，“你保护过那么多人，也许是时候让别人来帮助你了。” 本的脑子很乱，他不断强迫冷静下来：“少来这套，我也知道你别有所图，魔鬼帮人实现愿望都会收取代价。” “世上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魔鬼也有魔鬼的职业操守，我在这方面从不骗人，只要你愿意，我就给你想要的……这是多么公平的交换呀。”墨菲斯托耸肩微笑，“你知道和魔鬼交易会付出代价，应该也很清楚，那些愿意付出代价的人，都切切实实地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本哑了好一会儿，低低地问：“你……想交易什么，你对我的灵魂也感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萌生出抗拒和反感，就好像答应魔鬼的交易，就会发生更多他无法挽回的事。 但他想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了笑。他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灵魂也没有其他可以吸引魔鬼的东西。只要能救回梅姨，就算灵魂在以后下地狱又有什么关系。为了这根唯一的救生索，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哪怕是走进地狱的大门。 “灵魂？”没想到听到这个词，地狱领主却轻轻摇头。 “为什么你们总觉得魔鬼就只想让你们的灵魂下地狱呢？是《浮士德》看得太多了吗？” 墨菲斯托歪着头，饶有趣味地观察牠的目标。 “我喜欢有趣的东西。有时候向交易对象索取他们的灵魂也只不过是因为觉得有趣而已。但你这样的灵魂囚禁在地狱里反而会少很多乐趣，因为你们这种人并不惧怕地狱，你们只会理直气壮地，高傲并坦然地接受一切折磨。说真的，这样有什么趣味可言呢？”牠说，“帕克先生，对于你这种人，我的交易货币就要比奴役你们的灵魂要优雅多了。” 本差点儿就要同意了，可话要出口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魔鬼的笑容。 那是一种看到猎物时垂涎欲滴的贪婪诡笑。 见本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墨菲斯托呵呵地笑起来，不再劝诱：“没关系，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的不信任，毕竟人类怎么会轻易地信任一个魔鬼呢？而且说实在的，你的愿望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就算是我，也要费一番功夫。不用那么着急就给我回答。” 本的瞳孔微微放大，焦急地拦住想要离去的地狱领主：“别再玩花样了，你不想要我的灵魂，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墨菲斯托摇了摇手指：“我并非故意想要吊你的胃口。要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死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做的不仅仅只是挽救她的生命，关键还要改变她的命运。” “死亡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东西。”牠说，“生命的命数是既定的。生死轮回是事物存在的核心，也是宇宙诞生并延续的本源之一。抵抗这个轮回……就是在抵抗造物本身的力量。”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来见证一下……改变死亡究竟会发生什么。”牠收起了伞，转身走向绵绵的飞雪。 “喂！等等，你要带我去哪里！”本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他追随在地狱领主的身后，巨大的炎柱在道路的两边升腾而起，火光像是要吞噬整个街道，却也煅烧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巨大的火光引领着他前行，在一阵恍惚的眩晕之后，他霍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的病房。 空灵的火光包围着这间病房，而病床上的梅姨静静地躺着，面容苍白。 “真可怜啊。”墨菲斯托感叹道，“如果你的婶婶就在此刻离开，你恐怕都来不及我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你爱她……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你没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你余生的每一天都将会为此而后悔。” “够了，如果你想要我的灵魂就尽管拿去，别再玩这些把戏了。”本冷冷地说。 “别着急，先看看……我会尝试阻止她的死亡，抹除她的病痛。”墨菲斯托微笑，“随后会发生什么呢？” 牠打了一个响指。 被火光照亮的病房沉寂了下来，病床上的老人面色却毫无征兆地红润了起来，原本艰难的呼吸也变得安祥和缓。 本怔然地望着一切，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魔鬼居然真的能实现他的奢望，而且没有向他索要任何代价，牠会有那么好心吗？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却骤然在安静地病房里响起了。 “不行哦，墨菲斯托。就算是你，也不应该直接赶走‘死亡’。” 这个声音在灼热的火海中显得无比空灵，本绷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望向声音地来源。 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个女人，她化着精致的薄妆，年龄大概三十左右，浓黑的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她看起来很普通，虽然是个美人，但打扮就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精干女白领，问题是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由地狱火环绕的病房之内。 “墨菲斯托，你又在做这种勾当了。”她微笑着说，“你想要阻止死亡，就必须防止我出现在这里……除非你已经迷上我了。” 本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一时间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切都太诡异了，他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个女人知道地狱领主，并且还能如此熟稔地直呼地狱领主的名讳。难道她也是地狱来的魔鬼？现在来和地狱领主抢业务的？也是为了得到他的灵魂吗？他什么时候那么值钱了？ 墨菲斯托直视着女人，低声说：“你果然来了，死亡。” 本回头看向地狱领主，目瞪口呆：“你叫她‘死亡’？意味着她是什么夺命恶魔之类的吗？这是你们魔鬼在地狱里的代称？” “不，就是字面意思。”墨菲斯托淡淡地说，“她不是魔鬼。祂是‘死亡’，也就是你们人类眼中的……死神。” “她是最根本最强大的死亡女神，是宇宙的创世神明之一，是宇宙中所有生命终结的最终归宿的化身……祂就是‘死亡’本身。” “如果你不喜欢‘死神’这个称呼，你也可以叫我马洛·钱德勒。”女人侧了侧头。 “你给自己取了一个人类名字？”墨菲斯托问。 “不，这个名字本就属于这具身体，我只是暂时借用而已。”女人笑着撩动了一下背后的黑发，“这个女孩是我在人间的代行者，当我来到人间的时候，我就会征用她的身体。她的形态，知识，性格都由我来支配。” 本茫然地看着他们，抓狂起来：“见鬼，这是什么诡异的笑话吗？这是个骗局！你一定用了魔法！我知道魔法是存在的，你们休想唬住我！” 没错！一定是恶魔的法术在制造深入我脑海的幻觉！以此来激发他的恐惧！诱骗他进行交易！ 他这样想着，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猛然发现女人的脸变了。 “看样子你还不是很能理解。那这样的面貌可以帮到你吗？” 她全身都仿佛枯萎一样，血肉都坍缩融解，化成了骷髅。坚硬的骨节在她的全身伸展出来，它们的末端锋利如刀，尖刺刺破了衣服。 本差点儿惊叫起来。 看到骷髅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觉，就像是直视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如此狰狞，却如此优美，嶙峋的白骨透着凌驾于一切生命的威仪。 天呐！天呐天呐！ 他毫不怀疑自己看到的就是‘死亡’的样子，她就是‘死亡’本身，她就是死亡女神。 “好啦，死亡，就算是被允许觐见神明者，也无法直视神明的真容。”墨菲斯托说。 转瞬之间，死亡女神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嫣红的面颊眯着眼笑。 “我也不太喜欢这副样子，但总要证明一下我的身份才行。”死亡女神笑了笑。 “您作为‘死亡’本身，却不喜欢死亡吗？”本轻声问。 “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为什么人们会觉得我一定喜欢‘死亡’呢？”死亡女神叹了一口气，“谁会觉得造成死亡是一种‘乐趣’？” “一直以来，我只不过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死亡是宇宙自然循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也是我自原初诞生在这世间的使命，我必须遵循规律，让死亡在合适的时间降临。”祂上下审视本，平静地说，“而我最讨厌自以为是，擅自决定别人死活的人。‘死亡’是有安排的，由个人来决定别人生命的去留，是对自然秩序的僭越。” 本的脸色僵住了。 原来墨菲斯托的意思是这个，死亡真的是不容易改变的规则，神明不会允许。 难道想要梅姨活下去真的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吗？梅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快要死了。他任性地抛下一切滞留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临走的时候梅姨还在笑，还可以跟他说话，但是现在梅姨快死了。他没能察觉到梅姨的病情，她之所以快死了都是他的错。 神明啊，为什么他的错误不能惩罚他呢？ 墨菲斯托像是想起了什么，接过了话茬：“原来你不喜欢死亡，看来那个泰坦星人（指灭霸）会错意了，传言你们两个是很火爆的一对，听说他对你无比迷恋，为了取悦你，在某些平行世界才收集了无限宝石打响指消灭了那些宇宙的半数生命。” “没错。萨诺斯一直在试图‘供奉’死亡，屠戮万亿生灵来证明他对我的爱。”死亡女神撇了撇嘴，“但真爱怎么会需要不断证明呢？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爱我，不如说是想要‘获取’某种强大的力量，妄图把我变成他的所有物，就像他获取无限手套那样。” 死亡女神顿了一下，将纤细的手指伸展开来，懒洋洋地轻笑了一下：“而且比起主动拥抱我的人，我更喜欢能够逃离死亡的存在……尤其是无法被死亡染指的人，我感觉会很有意思。死会终结一切事物，没有人和东西能永远停留在我的身边，就连我在人间的代行者也不例外。大概只有当一个人的存在是永无止境的时候，我才能从他的身上找到足够的乐趣和消遣，可惜这种人凤毛麟角。” 墨菲斯托凝视死亡女神，微微颔首的脸上笑容渐浓。 “我就知道，你并不排斥有人能规避死亡。”牠缓缓地低笑出声，“所以只要改变一个人必死的命运，你就会收回她的死亡。” 死亡女神微微一愣，然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墨菲斯托，看来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但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儿意思。好吧，随你怎么做，但直接从我手中夺走生命本该降临的死亡，我可是不会答应的。” “当然，我不会直接拿走一个人的‘死亡’。”墨菲斯托微笑说，“但我可以让她的‘死亡’从未出现。” 这一刻，本也隐约明白了地狱领主的意图，他的心跳快要溢出胸腔。 “你……想要怎么做？”他滚了滚喉咙。 “只要改变过去，让这件事从未发生，不就可以了？”墨菲斯托轻笑说。 “现在明白了吗？我所言非虚，我确实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只要你同我达成契约，我就一定会帮你实现你想要的一切。” “但是……” 地狱领主的话锋一转，刻意地停住话语。 “你现在已经觐见了死神，得到了死神的应允，知晓了人类可以规避死亡。”牠盯着面前的猎物，像是在遗憾什么，又像是在垂涎些什么，“就只是保住你的梅姨，你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夙愿吗？”牠用鼓动的口吻轻问声他。 “如果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你会想要改变什么呢？” “……你想不想……让那个人也活下来？”《 》 260、第 260 章 “你能改变过去……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本呆愣地轻声问，“包括我的本叔叔还有格温？” 墨菲斯托咧着嘴，等待着他的回答。 牠认为对方根本不可能拒绝自己抛出的诱饵。或许比起设置诡计，牠远远比不上诡计之神，但牠的诡计不需要多么精妙的布局，照样百试百灵，只需要抛出足够诱人的筹码，就能布置出绝不失手的陷阱。 人类往往就是这样天真，哪怕知道与魔鬼进行交易会付出惨烈的代价，却依旧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我可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肠。”理智还在撕扯本的神经，他摇头看向地狱领主，“我一直在思考你会向我索取什么代价，你却迟迟不向我透露，最大的可能……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对吗？” 墨菲斯托轻轻地勾起嘴角。 牠盯着本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重的暗色，深得仿佛能将一切吞没。 “你动摇了。”牠低笑着说，“你虽然很迟疑，但你也没有完全拒绝我。我理解你的担忧，换成是我，我也不会轻易地相信，别着急，我会慢慢解答你的任何疑问，很快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面对这次的交易，地狱领主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似乎笃定了这次交易的势在必行。 “然而改变过去也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吗？”本轻声说，“时间也有守护者，我听那群自称时空变异管理局的人说过，他们会阻止别人篡改时间线。据他们所说，改变时间线会破坏时间线，导致现实崩溃。” 消除死亡会被死神阻止，但改变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想要改变的过去直接影响现在，就必然会产生难以解决的时空悖论。假设一个人拥有一台时间机器，他回到过去，在他祖父生儿育女之前就杀死他的祖父，那么矛盾就诞生了，如果他的祖父死亡，未来的他将不会出生。如果他从未出生，又如何能穿越到过去杀死祖父呢？这就是时空穿越中著名的祖父悖论。 悖论的产生就意味着时间并不是单一的一根线，而是一个彼此混沌叠加的多元螺旋，也就是所谓的多元宇宙。 “因果是线性的，一旦改变过去，就会诞生一条全新的时间线，将这个世界分裂出一个新的平行宇宙。但事实上，我所在的时间线将毫无改变，这根本不是修改了过去，只不过是创造了另一个历史岔道，而这道历史岔道很可能通往地狱。”本沉声说，“时空变异管理局的人说过，改变原有的时空轨道，时间线要么自我崩溃，要么被他们裁减，而他们会逮捕一切试图破坏时间线的人。” “没错。时间线的确会出现分支，也不是所有的选择都会诞生新的平行宇宙，而是会走向毁灭。”墨菲斯托淡淡地承认，“每一条时间线上都有着不可更改的锚点，它们是一条时间上中必须发生的关键事件，是时间结构中的固定节点，是维持时间线存在的重要环节。这就是所谓的绝对时间点（absolutepointintime）。” “做一个简单的比喻好了。如果时间就像是一个游戏，那么绝对时间点就是这个游戏里无法覆盖或者跳过的剧情的关键存档点，你必须到达这个剧情节点，这个游戏才可以继续运行下去。” “你是说只要避开这个宇宙绝对时间点，就能改变我的命运？” “很遗憾，你的命运就决定了平行宇宙120703的时间线，你生命中发生的几个关键事件就是这个宇宙时间线的绝对时间点，因为你是这个宇宙唯一的超级英雄，你就是这个宇宙的‘锚定之人’（anchoredbeing）。”墨菲斯托摇头，“改变你的命运和改变绝对时间点没什么区别，避无可避。” “听起来比恳求死神放过我的梅姨还要困难，那你究竟要如何跟我交易，你不是说你能做到吗？该不会都是哄骗我的谎话吧？我现在去求死亡女神好像比同你交易要靠谱很多。”本微微挑眉打趣，又在看到一旁的死亡女神抛来的媚眼儿后迅速正色回去。 “别着急，我还没有说完。”墨菲斯托笑了笑。 “你知道的，多元宇宙并不是平行叠加存在的，而是以混沌的方式耦合在一起的，用一个东西来类比的话，就像是光缆或者树干。它像是无数细线纠缠捆束在一起的，一旦出现分歧就会有线头向外发散蔓生，或是断裂，或是延展成新的分支……这是普通人的命运。” “但你们蜘蛛侠是特殊的。”牠说，“你们的命运被编成了一张网。” “由于蜘蛛图腾会自主地在各个宇宙挑选符合要求的图腾适格者，而不是通过随机事件和仪式产生，导致这些图腾适格者之间拥有极大的共同性，甚至绝大多数都是同一个人的时空变体。你们相似的命运被蛛网笼络，共同交织出了一张活性的多维网络。” “这是图腾本身为了维系自身存在和平衡，确保‘蜘蛛’的力量在多元宇宙中持续并延续采取的措施。你们蜘蛛侠的存在缔造了生命与命运之网，维持了图腾的稳定，却也被这张命运之网剥夺了命运的自由。命运之网决定了你们必须经历某些同样的关键时间，连接蛛丝，构建出蛛网。比如至亲挚爱之死，比如威胁到生命的灾难，这些事件被叫作织网事件（canonevent），通常它们有的快乐美好，有的痛苦不堪。从中不断体会到幸福和痛苦都会让蜘蛛之力变得更加强大，变成蛛网的重要支撑。” “这听起来真糟糕，你在试图证明成为蜘蛛侠都会变得更倒霉吗？” “这既是祝福，也是诅咒。”墨菲斯托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肩膀上，“换个角度思考，你的命运由蜘蛛图腾背后那张命运之网固定了，那么改变你的命运，就只需要‘骗过’那张蛛网。” “‘骗过’？什么意思？” “试想一下，蜘蛛侠之间的命运如此相似，他们在生命与命运之网的操控下必须要经历一样的重要事件。那这件织网事件是否可以在他们之间彼此替换呢？”墨菲斯托竖起了手指。 “我们来假设一个命题，如果一件织网事件在同一时间，同时发生在两个蜘蛛侠身上，形成一个多重时间线的交汇之处，那么生命与命运之网该如何判定事件的结果？这件事情在命运之网的眼里究竟发生了还是没有发生呢？究竟是发生了一次还是发生了两次？” 地狱领主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这看起来一个逻辑悖论，我称之为‘蛛点悖论’。” “但我认为……命运之网对此的判定结果是已经发生，并且只发生了一次。”牠停顿了片刻，继续笑着说，“毕竟蜘蛛的两条丝线只需要一个织点，就能编织在网上。”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需要两个蜘蛛侠的同一件织网事件同时发生，就能让其中一个蜘蛛侠摆脱织网事件的命运束缚，可是……”本隐隐想到了某个恐怖的设想，瞳孔骤然针缩。 恶魔之主笑着点了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想。 作为最强大的维度魔神，牠深知生命与命运之网的运作方式。牠给出的是一个作弊的方法，这种方法并没有打破绝对时间点，而是利用织网的特性和规则，进行一种“命运置换”。 “我无力改变你本叔叔的死亡，但我可以用这个办法换回你死去的挚爱。” 地狱领主低下声来，更具诱惑的沙哑声音听上去很有说服力。 “只要我让另一个和你一样将要经历挚爱之死的蜘蛛侠与你的命运相交轮转，你就能逃过这个织网事件。” 地狱的烈火在地狱领主的眼中明明灭灭。 “而此刻你的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 》 261、第 261 章 本被巨大的恐惧包围了。 地狱领主说得很明白，他的各种头绪都明晰了起来，就像翻开的答案纸。 他没办法合上那张纸。 ……已经晚了。 “地球199999的彼得·帕克和格温·史黛西即将面临织网事件……那是你的机会。”地狱领主说。 这个提议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思考，大脑空白成一片。 “确切地告诉我，你具体会怎么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问出了口。 “你不需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过多操心，帕克先生。但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好了。”墨菲斯托啧了一声。 “按照我的方法，你可以让地球199999的蜘蛛侠回到你曾经失去挚爱的绝对时间点，让他的挚爱死在那个时间点里，这样你就能逃过这次的织网事件，但那个代替你命运的蜘蛛侠将会失去他现在的时间线，他的时间线将从那一刻开始重置。”牠笑意满满地说，“打个比方，这就跟你玩游戏的时候一样，当你不满意现在的进度，就可以回到过去的存档点，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时间会继续向前推进，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会改变。” “当然。他们的人生会被重置，但你的人生也会重新开始。当你躲过那次织网事件后，你此后的人生都会发生改变。命运是由无数细枝末节构成的，因果的丝线改变后，会编织出不一样的结果。你的梅姨将不会染病，自然就能摆脱死亡。” 就连死亡女神也表示了赞同：“听起来真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确实可以逃过命定的死亡，连我都觉得有意思呢。”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知道答案那一刻依旧让本心惊。他的喉咙被莫名的嘶哑拥堵着，好半天才挤出声音：“该死！你根本就是想抹去他们现在的人生！” “你对我的指控太严重了。不是一生。消失的只不过是时间线上的一个针脚，别忘了地球199999的格温本就不应该和那个世界的蜘蛛侠相遇，多亏了她同我的另一个交易，他们才能相爱。”墨菲斯托发出了嗤笑，很明显，傲慢的恶魔在嘲笑人类的渺小，“这是不该存在的时间变异，那条时间线已经被时空变异管理局盯上了，时间线偏移在他们的眼里是绝不被容许的，到时候他们的做法会远比我残忍更多。他们会肢解整条时间线，消灭所有人，而我只不过是轻而易举地，毫无痛苦地……拆掉它，重塑它，并挑出了一点儿有用的部分来帮你，其他的一切都将维持着原状。” “帮我？”本怒极反笑，“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要以这种……这种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帮我。” “那又如何？”墨菲斯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该不会想拯救所有人吧？享受幸福生活就要支付代价，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有人能活，有人就必须死。” 牠微微眯眼，嘴角的笑容染着恶意而愉快的笑意。 “承认吧，你只不过忍受不了死亡发生在自己的面前。但你所见，即是全部的天地吗？地狱里不知道有多少灵魂在哀嚎哭泣，有数不清的人死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难道他们都不该被拯救吗？”牠幽幽地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管别人的死活？为什么不顺从本心，救你想救的人呢？” 本颤抖了一下。 他浅棕色的双眼染上了狰狞的红，中间那点漆黑的瞳仁仿佛深渊。 魔鬼虚伪，狡诈，又狠毒，他早该知道的。他终于明白，墨菲斯托不说交易代价的原因。因为根本没有说明的必要，从他被地狱领主找上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现在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点，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注定要伤害自己珍视的人。 “我知道你说得都对。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我想救梅姨。”他轻声说，“可他们同样也是我的朋友。” 他失去了很多人，也与更多的人相遇过。他来到地球199999，和那里的人一起出生入死，对他而言，那里的人同样重要，他怎么可能用他们来和恶魔交换呢？ “我无法做到拯救所有人，但我能做到不伤害别人。” 他从牙缝里研磨出声音，无比艰难地像是要把什么血淋淋的东西撕扯出来。 “我不能为了我的私愿，就伤害别人，我必须对其他人负责……所以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可以带着你的提议滚一边去，有多远滚多远！” 墨菲斯托沉默了好一会儿，却还是笑了起来。 “看来你的答案是拒绝咯？”牠淡淡地问。 牠毫无失落的情绪，只是有些遗憾，甚至没有太过失望。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你们蜘蛛侠都一样，绝对不可能牺牲别人来满足自己。”牠轻笑着说，“没关系，等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我进行交易，不过……如果那个时候我已经和别人完成交易了，就不能保证这个交易依旧有效了。” “别人？除了我，你还想找别人？”本茫然地问。 “当然了，我从来没说过这个交易是专属你一人的。”墨菲斯托摇摇头，把笑声憋在牠的尖齿边。 牠享受着玩弄凡人的乐趣，高高在上地盯着牠眼中渺小的人类，把对方痛苦和绝望当成最甜蜜的养料尽收眼底。 “你看，你明明刚才也在犹豫是否要使用克隆技术挽救你的梅姨，对我的提议也心动了几分。这就像买东西要货比三家，做生意也要四处招揽才行，我当然也不能只盯着你一个人呀。”牠露出了古怪的笑，视线缓慢地从他的身上移开。 地狱领主抬起下颌，望向另一边的地狱火丛。 “……你们说对吗？平行宇宙199999的彼得·帕克和格温·史黛西？刚才的我们的谈话，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吧。怎么样，你们对这项交易感兴趣吗？” 轰隆的声音传来，赤红的火焰忽然烧旺了起来，红光照亮了黑暗，炙热的火星随风拂在他的脸上，一瞬间的刺痛仿佛透了寒，竟像极了冰凉的雪花。 烈火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墙壁，阻隔在前方，好几个人影在墙的另一端浮现而出。他们的脸充满了惊恐的神色，每一张他都认识，正是他视为朋友和亲人的那群人……地球199999的彼得和他的格温，还有来自地球65的蜘蛛格温。 原来他们与他一直都身处同一个空间，只不过烈火蒙蔽了他的视野！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生生撕裂一样痛苦。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双手捂住脸，几乎吼出声来。 “没什么，我只是请他们稍等了片刻，在旁观静静地围观了我们之间的洽谈而已。”墨菲斯托不以为意地朝这被牠困在那边的人们挥了挥手，“毕竟他们同样都是我的潜在客户，作为一个勤劳的魔鬼，我当然会抓住一切宣传的机会。其实我早就预计到你会拒绝我，必须得尽快把下一个交易对象安排上日程，我就是如此的高效。这项交易的前景真的特别好，好奇这项交易的人还有很多，甚至就连你，也不是我找上的第一个人。” “你居然还找过别人？你到底找了多少人！”本颤抖地揪住地狱领主的衣领，怒吼的声音同样发着抖。 “嘘……小声点儿。”墨菲斯托慢悠悠地竖起食指，“别那么激动嘛，这也是做生意的门道罢了。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魔鬼，会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就同他做生意。我当然会物色出最可能跟我达成交易的人选，并区别出你们的优先级。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做市场调研。” “你这个混蛋——！” “这项交易的诱惑力是极大的，尤其是对那个‘人’而言。”墨菲斯托凑近到本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诚实来说，这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从古至今，很少有人能拒绝我抛出的橄榄枝，况且这一次，我已经给出了我最大的诚意，毕竟我都没有向你们讨要额外的代价，完全算得上是一桩亏本买卖，更难有人抵得住诱惑。” “但很可惜，他居然拒绝了我。”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史黛西还是帕克，你们这家人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就连你们的孩子都让我惊讶。明明那孩子是最迫切想要摆脱图腾诅咒的人，因为只有一个世界的格温·史黛西和彼得·帕克能彼此相爱，结婚生子，成功避开死亡，还要继续担任蜘蛛侠，他就能顺利地降生于世……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徘徊在蜘蛛之网和时间夹缝里的孤魂野鬼。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他死不掉，也活不了，明明那么孤单，也不想用别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新生。” “不……不……你说的那孩子是……那个……”本呆住了。 “是的，那个男孩。”墨菲斯托微笑着点头，“那个永远不会出生的……却因为格温·史黛西和彼得·帕克之间纠缠的爱情而永远‘存在’的孩子。” “他拒绝了我的交易，选择了另一条路，想要斩断这段注定的悲剧命运。”牠目光灼灼地盯着被烈火环绕的所有人，好像在欣赏一出大戏一样兴奋，“他在牺牲别人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的消亡。” “那你们呢？你们会怎么选？”《 》 262、第 262 章 早些时候的医院病房外。 凯恩靠在角落里喘着粗气，身旁是沾满了雪点的窗。他用警惕的眼神远远地望着所有人。 “我看到了悲惨的未来，胡狼打算建立他的克隆帝国，我不能让胡狼得逞。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以彼得·帕克的名义故意变成‘克隆杀手’，陷害了他谋杀罪，我并非想让他的生活变成人间炼狱，我只不过是想破坏胡狼的计划……我只是想让彼得知道克隆人必须被消灭，还有胡狼，我绝不能坐等他继承沃伦博士那该死的克隆产业。”他的话略显凌乱，逻辑和口齿都乱七八糟，整个人透着野兽般的气息，然而语气莫名真诚。 彼得犹豫了片刻，还是打断了他：“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但我表示一定的尊重。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为什么你非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呢？” “你耳朵聋了吗？我说过我只能这样做。”凯恩瞪了他一眼。 “那你以后也别无选择了，我们没办法对一个犯下杀孽的犯罪嫌疑人袖手旁观，你的罪行足以在任何一个平行宇宙中的联邦法庭被判处死刑。”蜘蛛格温耸了耸肩说，“你向别人揭示了这个世界蜘蛛侠的真实身份，给蜘蛛侠安上了通缉犯的烙印，到时候不止警方，法庭，陪审席，媒体……整个世界都会知道蜘蛛侠的真面目。” “你不应该这样做。蒙面英雄面对公众的时候必须戴着他们的面具，不然就会有灾性的后果。”彼得轻声说。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身份公开后的糟糕经历，他的生活曾一度被彻底摧毁。 凯恩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气氛一片冷寂，窗外的雪沙沙的下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口中传来了极低极低的声音：“我要去见胡狼，等我宰了他，一切就会结束。” “不……不行。”格温急忙拦住他，“你不能再继续做这种事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或许吧，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不是吗？”凯恩冷冷地反问她。 “你们无法理解这种感觉，本来拥有的家庭……人生……一生的回忆……却看着他们被一件件的从里的身边夺走，而你的所知所信皆是谎言。”他头也不回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他只能是凯恩·帕克？ 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他的存在本身……都没有了。 “我无法掌控失去的东西，但我也从中学会了另一些……”他低声说，“毁灭和破坏，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我最好的归属就是拉着我一同诞生，不该存在的‘兄弟’一起死去，胡狼和我也还有好多事情没有结束呢。” 他跳出了窗户，没入了风雪里。 “喂！停下！你这个蠢蛋！”蜘蛛格温想要阻止他，但已经晚了。 “我们必须阻止他乱来！”彼得也大吼道，跳下窗沿。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凌烈的风雪，热风扑面而来，耀眼的火柱忽然冲天而起，赤红的流炎从黑暗里涌出，目光所及之处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高热的气流卷着火焰拦在他们身前，势头仿佛要把所有东西都焚烧殆尽，但红光一直不曾卷动他们分毫，只不过是在阻拦他们的脚步。奇怪的人影出没在火焰的深处，很快他们就看清了那些人影的真实面目。 熊熊燃烧的烈火环绕着他们，但灼烧的声音很轻，而地狱领主的声音在火中响起，带着些微回声。 听了地狱领主的交易内容，每一个人都开始意识到，和地狱领主打赌就是一个错误，但不管所有人多么后悔，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就没有合上的机会了。 墨菲斯托搓了搓手掌，佯装谄媚地问他们：“怎么样，你们对我的交易感兴趣吗？你们都可以和我进行这个交易，先到先得哦。” “真是个……疯子。”蜘蛛格温说，但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魔鬼可能并不贴切，因为魔鬼本就是如此的存在。 格温缓缓抬起头：“这就是个陷阱，不管发生什么，局势都对你有利，就算没人和你进行交易也是一眼。换句话来说，我们其实别无选择。” “是的，理查德那孩子拒绝了我的交易，原本我将一无所获。这可不行，我从来不做不赚钱的买卖。”墨菲斯托幽幽地说，“所以在那之后，我与你们之间又多了一条赌约。那孩子想要毁掉蜘蛛图腾，终结蜘蛛侠悲剧的宿命，但按照我们的约定，蜘蛛图腾一旦破灭，奇异博士史蒂芬·斯特兰奇的灵魂就要归我了。” “那个时候你已经在算计了吗？你的话里面又有多少是真的？我们怎么知道你所谓的交易就是真实有效的？你欺骗了我们那么多次，我们怎么可能还受你摆布？”彼得冷冷地问。 “随便你们吧，不相信我也无所谓。你们本就不应该信任我，难道你们不知道魔鬼是何等残酷的存在吗？老话都知道，不要相信魔鬼的谎话，但也永远不要相信魔鬼的诚实。”墨菲斯托笑了笑，露出戏弄猎物一般残忍的笑意。 “这招还是我跟你们人类学习的。在你们人类世界中的某些赌局中，庄家只比玩家多一点点概率的优势，这给人一种错觉，好像玩家真的能够通过努力打败庄家。但正是这样的错觉让老赌徒铤而走险，实际赌场会掌控所有赌徒的筹码，有人赢钱就会有更多的人输钱，流动的筹码从一些赌徒的钱袋里出去，进入到另外一些赌徒的手中，而赌场悄无声息地从中抽走利益，确保坐庄的时候永远不会亏损。”牠说，“现在快到‘开牌’时间了，我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就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体会到我想要的乐趣。” 格温握紧了彼得的手。 “我不喜欢赌徒，也不喜欢打赌，但有一点，我或许和赌徒一样。”她抬起眼帘，望着地狱领主，声音平静，“……我会和赌徒一样，永远都会相信自己的命运。” 墨菲斯托微微一愣，嗤笑地说：“很好，很好！那我等着蛛网战争的落幕，看你们故事的结局。” 大团的火焰忽然开始呼啸，地狱的烈火膨胀开来，仿佛沸腾一样要烧尽每一个角落。 地狱领主已经实现了此行的目的，于是牠大手一挥，赶走了他当玩具一样玩弄的人类们。 但死亡女神还在这里，祂脚步曼妙地走到牠的身边，就像一个老友一样等待着和地狱领主寒暄。 “怎么样，死亡？”墨菲斯手托着满满一杯红酒，向死亡女神举杯示意，“人类很有趣吧。明明是那么卑贱如蝼蚁的存在，却偏偏喜欢挣扎。那种在挣扎的无力中诞生的悲惨，失落，绝望，无助，后悔和哀伤，甜美得就像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你的恶趣味我实在不敢恭维。虽然的确有点儿意思，但我还是更喜欢别的乐趣。”死亡女神笑着摇摇头。 墨菲斯托抿了一口酒，不置可否地讪笑了几声：“我们都一样，只不过是在永恒的枯燥中寻找有趣的事物。” 牠沉默了一会儿，喝完杯子里面的酒，自得似的挑起眉峰，问道：“你留下来看了那么久的戏，是准备去收割很多生命了吗？你是送葬之神，就算我刚才试图赶走死亡，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直接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还麻烦到要借用人类的身体。” “是啊，这里很快就会有很多人会死，我早就感受到了浓厚的死亡气息，尤其是刚才那个女孩。”死亡女神轻声说，“不过还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引起了我的兴趣……那是一群试图复生，摆脱死亡的人。我想知道他们是否能够真的摆脱死亡。但如果他们做不到，我还是会让死亡如期降临。” “喂，墨菲斯托。”离开的时候，死亡女神忽然慢悠悠地叫住了地狱领主。 “不要小看人类哦。”死亡女神没有回头。 “人心可是琢磨不透的，就算是你也一样……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人心。”祂低声说道。 说罢，死亡女神就唱着歌离去了，她的嗓音凄美高亢，仿佛葬礼中用作弥撒的挽歌。《 》 263、第 263 章 老人在病床上安详地沉睡。 医用仪器的声音滴答滴答，晨曦的光穿过窗棂，病房里一片朦胧的光影，仿佛沐浴在圣光中的天堂一般。 本疲惫地在窗前的矮凳坐下。 冲到这里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胡狼和魔鬼的声音……都是尖叫的生与死。 但是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穿过窗户时，望见病床上那熟悉的脸庞。 一开始他既恐慌，又羞愧，因为病床上的老人看起来是那么苍白，身子一动不动。但紧接着，他安心了下来，发现她的胸膛还在轻柔地起伏。 是的，他意识到了，老人还活着。 尽管她每一次若有似无的呼吸都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握住了老人的手：“梅姨……” 老人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本微微吃了一惊，旋即保持了镇定。 还好他早有准备，怕被旁人目击到他的真实面目，穿上了蜘蛛侠的制服。 “女士……我是说，你觉得一切还好吗？”他压低了声音，尽量平静地盯着老人那张苍白和蔼的脸，“你的友好邻居蜘蛛侠路过，向你表达慰问。” 梅姨盯着他的面具，平静的目光没有什么波澜。 但过了好半晌，她忽然开口：“不，不好。” 本的手猛然停住。 “把你的面罩摘下来吧。”梅姨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剧烈的起伏，平和而坚定，“我想再看看我侄子的脸。” 本张了张口，然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滚烫得如同炭火。 最终，他缓慢地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满是哀伤的双眼。 这是第一次，他以蜘蛛侠的姿态面对这个老人。 “……梅姨。”他哽咽地轻问，“你已经知道了？你是从哪里……我是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你戴着这副面具已经很久了吧。别想跟我狡辩，说你现在穿着的是万圣节派对的时候要穿的衣服，万圣节早就过了，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梅姨微笑地说，甚至开起了玩笑，但表情却很认真，“在你忘记帮我买鸡蛋，却很晚才回家的那天我就已经猜到了。你说你只是随便在外面逛了逛，才忘了回家。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忘记我对你的嘱咐的孩子，更何况那晚你回来的时候满脸是伤，尤其是你的眼睛下面有道很深的伤口，明显是和人打架的痕迹。” 她的眼神也变得悲伤起来。 “我一直想要找你询问答案，值得我怀疑的怪事太多了。可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她说。 本沉默不语。 犹豫了片刻，他轻声说：“听我说，梅姨。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那么多年，但我有充分的理由。我……我不想让你担心……” “彼得，别说了。”梅姨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我一直都很担心，但……我一直以你为荣。” 她顿了顿，好像笑了一下，柔和的声音轻如呓语：“你的本叔叔也会的。” 本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泫然欲泣的悲伤：“我爱你。而且我不想让任何事或者任何人伤害你，尤其是我。你或许也知道，格温和她的父亲就是因我而死。” “你觉得如果我发现会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原地吓死吗？”梅姨问他。 “你父母去世之后，是我养大了你。我扛起了这个责任，从未被压垮过，虽然有几次我的确以为自己扛不住了。但你和我一样，不是吗？你经历的比我经历的更多，失去的也更多。” 本杰明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和她一直分享快乐的精神伴侣，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和本杰明相爱，然后嫁给了他，一直在他的身边支持。但本杰明就这样突然离去了，命运留给了她无比的痛苦。 “你本叔叔去世的时候，我的整个世界几乎都随他而去了，本来我也想放弃生命，不管不顾地等死，但你当时需要我，所以我处理好了情绪，继续生活。后来你因为史黛西警官去世备受打击的时候，因为格温的离去痛彻心扉的时候，我都看在眼里。你为痛失他们而备受煎熬，我同你一起，埋葬了我们亲友，朋友和爱人。我清楚自己也无能为力，但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梅姨看着病房炽白的天花板，缓慢地闭上双眼，“我能扛得住所有的这些，彼得，你真的认为我会‘你就是蜘蛛侠’这点儿小事而崩溃吗？” “我不是……梅姨。我对天发誓，我只是……我只是想保护你。”本小声地回答，尽管梅姨说的这些话给了他勇气，但他还是不敢直视梅姨的眼睛。 他还有个秘密没能告诉梅姨。那是一个比他是蜘蛛侠还要沉重的秘密。 “……这不是我瞒着你的唯一原因。”他低下了头，“要告诉你我在做什么，也意味着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握着梅姨的手在颤抖，他不断地逼迫自己说出来，可惜他还是做不到。 “……我会成为蜘蛛侠……是因为……因为我。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梅姨……因为这个真相会让你崩溃的。” “我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的本叔叔，对吗？”梅姨轻声问。 寂静无声地蔓延。 “听我说，彼得。”梅姨的眼神也变得悲伤起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例外。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时间一久，秘密会把你压垮，变得不再是你带着秘密过活，而是你在秘密中过活。” “尽管很痛苦，但你可以把秘密说出来，让另外的人帮你分担……我希望能听你倾诉的那个人是我。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她对彼得说，细弱的声音听起来铿锵有力。 许久，本才重新开口：“我……上帝啊，梅姨。是我，害死本叔叔的人其实是我。” 他眼神变得很迷离，好像在出神，思绪也飘远了。 “我为了父母的事情和本叔叔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愤怒之下离家出走。之后我去便利店买东西，结账的店员对我态度恶劣，于是当一个强盗走进便利店抢劫的时候，店员让我拦住他，我却没有。那个时候我明明已经拥有了超能力，但我放走了他，因为我觉得事不关己。然后……那个强盗杀死了本叔叔。如果不是为了寻我归家，本叔叔不会那么晚还出门，如果我当时拦住了那个强盗，本叔叔就会好好的。”他轻声说，“可是我没有，本叔叔死了，因为我。这就是我当蜘蛛侠的原因。我必须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我必须要。” 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儿停下来，但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哪怕声音越来越低。 “还有格温和史黛西警官，哈利……” “够了，够了……彼得，你错了。”梅姨发出了叹息，“这么多年，你一直在为你身边之人的悲剧而自责，但那些都不是你的错，彼得，不是你。” 泪水从老人的眼角涌了出来。 “我原谅你不让蜘蛛侠进入我的生活，我也替本杰明原谅你，因为这些根本就不是错。”梅姨流着泪说。 她慢慢地抚摸上他侄子的脸颊。 “你是我的侄子，彼得。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认为自己是什么人，叫着什么名字……我都会永远爱你。” 本紧绷地泪腺也决堤，眼眶湿润了起来。 “对不起，梅姨……我也爱你。” 梅姨笑了起来，他也跟着一起破涕为笑：“怎么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我想到从你十几岁的时候起，我和本杰明就知道你在隐瞒什么，尽管你少言寡语，又腼腆，但你为了一个女孩整天魂不守舍的。你会偷偷拍摄那女孩的照片，并把那女孩的照片偷偷设定成你的电脑背景，还总是把你的私密东西藏在你的衣柜和地下室里。”梅姨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你藏了不少东西，本来以为会是你送给那女孩的礼物，谁知道会是你的蜘蛛侠制服呢。” 说到最后，她甚至笑出了声。可她的眼中满是悲伤和遗憾，全是令人心碎的神情，可她什么也没说。 “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解决，彼得。”她轻声说，“我必须要知道，从今往后，你该怎么办？” 本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底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东西。 寂静弥漫开来。 他等着梅姨接下来的话，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咬着牙说。 “你知道的。”梅姨说。 “本杰明以前常对你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那么还有什么力量比爱更强大？还有什么责任比让你得到他为你期盼的未来更重大吗？当我和本杰明决定抚养你的时候，这就是我们内心的信念。我们强大的力量和重大的责任是对彼此的。他想要的是你能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她轻声说，脸上带着笑容，“彼得。我已经活得比我自己预想得还要久了。不要再为我担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要坚定你的选择……做你觉得正确的事。” 病房里的阳光变得黯淡了。 良久之后，房中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 264、第 264 章 下了一夜的雪，阳光在云层里氲开一层柔和的光圈，但很快被天边推来的云层挤散，外面再次零零落落下起了雪，扯棉絮一般地飘。 彻底变成了一个适合葬礼的天气。 彼得搂着格温。 格温好像快要冻僵了。 他也一样，连骨头都在发冷。但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别的。 在他们的注视下，医生和护士为梅姨轻轻盖上了白布，并对他们说着：“愿上帝保佑你们……” 他没有认真听那些人的话。 他很熟悉人死后要经历的每一个环节，毕竟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听见死亡和命运的声音，蜘蛛侠可以戴着面具，活着的人可以装样子，穿着体面的衣服，做出得体的表情，说着场面话，但没人可以给死亡戴上一副漂亮的面具。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一切当然是你的错！】 远远的，有模模糊糊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憎恶的嘶吼仿佛是从梅姨冰冷的尸体里传出来的。 他知道这是他的幻觉。 他也许发烧了，也许在做梦，也许已经失去了理智，然而幻听却不知为何让他感觉到了真实……甚至比现实本身更真实。 【是你的错！】 那声音又出现了。 震动的声音刺激他的耳膜，尖利到穿透他的脑海。 尽管是幻觉，但那声音说的却是事实。 他的确有错，因为他什么都没做到。 他的生活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本哥却失去了一切。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帮助他的兄弟，可他还是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什么也阻止不了。 与此同时，与本哥相比，他是多么幸运，此刻还有人陪在他的身边。但他是如此愚蠢，如此不负责任的一个人。 他配拥有幸福吗？ 【都是你的错！】 声音在继续折磨他。 失去亲人的人不是他，可为什么他总是感觉全世界的重量好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他会感到……愧疚？ 所以他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都是你的错……吗？】 声音像是浸没在了水泽里，变得模糊起来，余音仿佛水波，扩散成涟漪。 他觉得好受了一些，可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变成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阴暗。 如果凯恩口中的预言是真实的，他的格温最终还是会死去，而且似乎还死在钟塔，那是否意味着，在未来本哥会和墨菲斯托进行交易，夺走了他的格温？ 他失去了亲人和挚爱，所以就可以夺走别人的挚爱？ 可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他的双瞳就倏然缩紧。 停下！停下停下！停止思考这件事！！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喘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冷静下来。 很好，帕克，好极了。 你视作兄弟的另一个彼得·帕克正沉浸悲痛中，你不仅帮不上他任何帮，还把他想象成试图剥夺你幸福的坏人……他需要你，可你什么都做不到。不仅如此，你还心安理得地在一边冷眼旁观。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在他失去梅姨的时候做出这种事……你也失去了梅姨，你难道不知道这有多痛苦吗？ 【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声音在空白的大脑里不断回荡，整齐划一的嗡鸣声逐渐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像是要把他拖进深潭的黑暗里。 “小彼……？” 格温骤然的呼唤把他拉回了现实。 彼得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强行止住微微颤抖的身躯。 “你刚才在听我说话吗？”格温轻声问，她发现彼得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可以说整个人都显得不太对劲。 她试着问出缘由：“我知道你没有专心听我说话，你还好吗？” “哦，格温，你……”彼得回过神儿，他缓了一下声音，“我没事，真的没什么。” “你的脸色很差，惨白得像鬼。”格温摇了摇头。 “我没事，我发誓。”彼得强硬地堵回了格温的话，苍白的脸庞绷着可怕的青筋，“我不想谈这个。” 格温叹息了一声。 “你必须谈论这个。”她的声音很轻，“不是这个平行宇宙的问题，也不单单是本的问题。我们所有人周身的世界都在崩塌。这个世界梅姨的死亡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有你的。” 彼得愣住了。 惯性告诉他应该逃避，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站在了原地。 “彼得，你的经历足以将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逼得精神崩溃，但你总是能调理好自己，或许你的方法是对此缄口不言，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每次我试图替你分担的时候，你就敷衍地推开我，对我说‘格温，没事的，一切都会结束。’” 格温抱住他，梦呓般地将这些话倾倒出来，清亮的蓝色瞳孔倒映着他的脸。 “你不能一直这样紧锁心门，你所有的痛苦，恐惧和愧疚，这些被你刻意压制住的情绪到最后都会以别的方式爆发出来。”她看着他，“而且就算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向来如此。” “你的一生都在被愧疚感折磨。这个世界的梅姨可能和你素不相识，但是你会忍不住去想，天啊，她去世了，就在你的眼前。然后你的内心里某个地方就会有声音对你说，你本来可以阻止她的死亡，你本来可以拯救她。尤其是在你知道地狱领主的交易内容后，你知道真的有办法可以救她，但你做不到。” “在你的内心里，你一直渴望着拯救整个世界，想带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苦难，用你的蛛网奇迹般地赶走厄运。但是小彼，你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你总是这样自责，它就像一个在你脑中永不停歇的循环，负罪感会不断积累，折磨你自己，吞噬你自己。” 彼得没有动，表情也如同凝固了一样。 格温抬起手，微凉的指腹缓慢地抚摸彼得的脸颊。 声音微顿，她继续说道：“但这就是你之所以能成为你，能成为蜘蛛侠的原因。不是蜘蛛图腾选中了你，而是你选择戴上了蜘蛛的面具。”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笑意，一如既往地坚定。 “这也是为何我会爱上你。”她的声音清晰。 “我爱你。我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彼得不是什么完美无缺，刀枪不入的超级英雄。 他仅仅是彼得·帕克。 人会受伤……人会死去……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没有人可以挽回自然规律。 但他足够勇敢。 “你会穿上蜘蛛侠的制服，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去拯救别人。” 生活很艰难，又充满了痛苦，但彼得会承担起生活的重担，而不是逃避。 去做大家的邻家英雄。 她曾经想过让彼得放弃蜘蛛侠的身份，和她一起过平凡的生活，但她终于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这副面具早就成为了彼得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彼得就是蜘蛛侠，蜘蛛侠就是彼得。 而她爱着这个男人。 她爱蜘蛛侠，也爱彼得·帕克。 “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做正确的事情。” 彼得看着她。 许久后，他才微动喉咙：“那你呢？” 格温抬起头。 “我要留下来，小彼。”她说。 风静止了。 是和以往不一样的答案。 彼得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格温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留下，我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彼得凝固了一样停滞了半晌。 “那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一定要等我回来。”他抿紧了嘴唇。 可格温平静地说：“我不能向你保证。这是我唯一不能向你保证的事情了。” 彼得大脑也静止了。 巨大的空白随着全身的血液冷却，化为轰鸣声席卷而来。 他很快意识到了格温的言下之意，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冷意。 格温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个执拗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双眼悲伤但决绝地望着他。 这一刻天上天下都是雪，她站在飘雪之中，好像也在随着雪点飘摇，美得令人呼吸停滞，但这一次她的美丽对他来说只能引发他更大的恐惧。梅姨死去的苍白脸孔又一次在他的眼前浮现了出来，几乎和面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还有更多更多的幻觉，似乎所有的死亡都出现了，叫嚣着撕扯着他的神经，扬言要带走他最珍视的人。 “……你不能这样做，你会……你会……” “就算如此，我已经不再畏惧了。从我决定留下来的这一刻起，我就做好了觉悟。” 少女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和恐惧。 “我知道那样做意味着什么。”她低声说。 她扯不断这命运的丝线了。 因为这丝线捆绑着名为爱的东西，她放不开，只能让这根线越缠越紧。 不是她斩不断这命运，而是她不想放手。 “这不是什么无可奈何的宿命。”她说，“如果最后我会死去，那绝对……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 265、第 265 章 本默默地站在高高的钟楼上，好像一座生铁浇筑的雕像。 梅姨离他而去之后，他短暂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端坐在方向盘前，正在开车兜风。他不知道坐的是谁的车，只知道开车的是他。 他开车穿梭在日影西沉的山林里，道路两侧的松树层层叠叠，宛如深绿色的波浪。 车的顶篷是敞开的，灌进来的风吹起了他的乱发……这种感觉很像是哈利以前的那辆跑车，他也说不好，因为梦里的景象都有点儿模糊。 但他清晰地在梦里看到了格温和梅姨。梅姨坐在后驾，格温在副驾驶上酣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气息均匀绵长。 这种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以为几乎能碰到她，感受到她那被风带起的发丝拂过了他的脸颊。 这样的梦他很熟悉了，他做过很多类似的梦。很多梦没有发生任何故事，也不是他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更不是他能想象到的最浪漫的场景，只是一些零碎而平凡的生活片段。 在梦里，他什么也不用做，不用再戴着面具，和某个蜥蜴人或者犀牛人搏斗，只是无声地陪伴和等待。 等到每一个梦耗尽到破碎的终点。 那些梦就像他过去错过的时光。他没能赴约的那些约会……那些拥抱和吻……那些没能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无数日夜……所有他本该和所有他爱的人一同度过的，却被蜘蛛侠占据的生活。 梦中的格温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 她不像最后在他面前逝去的时候，眼中全无恐惧，也没有令他心碎的哀伤和遗憾。 她只是用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看着他。 “你要成为希望啊。”她轻声说。 他的心一空。 今天这个梦也和往常一样，不一会儿就要破碎了。 很快，他就会回到操蛋的真实世界里去……回到那个一切都已经破碎的世界。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是英雄，是战士，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为什么他们一直在付出代价……足以把他们生活都粉碎的代价。 梦的最后，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上格温的唇。 她的唇很柔软，沁润了温暖和苦涩的眼泪，变得越来越遥远，消失在一片空白里。 他的意识在渐渐放空，也快要变得空洞，可远处的异响扯回了他的思绪。 浑浊厚重的钟声在寂静中响起，扩散的嗡鸣久久不止。 “这是悼念亡者的钟声吗？”有人在他耳边问道。 他抬起眸，看见穿着黑白战衣的少女倒挂在钟楼延伸出来的重檐上。 瞬息的寂静后，他低声说：“如果你是想来同情或者关心我，那你找错人了。” 蜘蛛格温的表情平淡，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她垫着脚沿着塔檐的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步伐的节奏随心而动。 “我没参加过葬礼。”她漫不经心地说，声音轻得像雪雾，稍不经意就随风而逝，“葬礼时的弥撒都会像这样敲钟吗？” 本的思绪还有些飘忽，也没有心情认真回答她的话，于是答非所问地说：“那你很幸运了，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死亡。” 他在蜘蛛的大本营听说过这个传闻。几乎在所有格温·史黛西同彼得·帕克相遇的平行世界，格温的结局都不太好，只有蜘蛛格温不同，她不仅摆脱了死亡，甚至还成为了蜘蛛侠。 可蜘蛛格温摇头说：“不，我从未摆脱死亡。死亡太过钟爱我了，以至于从未离开过我。” “为什么？”本微微愣住。 蜘蛛格温望向远方，城市，天空和细雪仿佛都踩在她的脚下。 “我似乎没跟你说过，在我的世界，我的彼得也死了。”她发出了一声叹息，“你知道‘织网事件’是什么，既然我成为了蜘蛛侠，我也必须要经历它们。”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不像一个超级女英雄，不再英姿飒爽，而像个整日伤风悲秋的柔弱的小姑娘。每当这种时候别人才能意识到，她也是格温·史黛西，而不只是蜘蛛侠。 本干巴巴地道歉：“我很抱歉……” 但蜘蛛格温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不止一次失去过重要的人，但我没有参加过任何人的葬礼。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我对她没什么记忆。我知道她叫海伦，我知道我的父亲非常爱她，她也很爱我……我只是知道她死了。”她说，“然后……我的彼得死了。我也没能参加他的葬礼，因为我不敢，是我害死了他。” 本沉默了良久，这个时候他向来伶俐的口齿突然变的笨拙起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搬出梅姨曾经安慰他的话：“也许他的死只是个意外，不能全怪在你头上。” “你不用安慰我，这句话更适用在你的身上，但我和你可不一样。”蜘蛛格温说，“我们经历的‘织网事件’并不会完全相同，在一些细节上会有些许差别。” 她没有和本对视，而是一直将目光投向极远的地方，不知会落在皑皑白雪中的何处。 “你的格温坠落的时候，你没能接住她，导致了她的死亡。但我的彼得，的的确确是被我亲手杀死的。”她轻轻地说，“他变成了蜥蜴人，袭击了学校的春季舞会，我用我的蛛丝和双手扼杀了他的生命。” 她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光，就像是散灭的流星。 本愣住，沉默了很久。 他还沉浸在萧索的氛围中，蜘蛛格温忽然放大了声音，悲伤的情绪瞬间被破坏。 “别说我了，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有想法吗？”仿佛刚才看到的泪花是错觉一样，笑容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脸上。 “什么？”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忘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我可是一直没有忘记哦！”蜘蛛格温说，“我会把凯恩找回来，他可是图腾战争必需的‘他物’。” 她腾地起身，将整个人倒转回来，视角与他平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这里不是我的世界，而是你的世界，你会自己解决，我不应该掺和进来。”她义正词严地说，“但……作为蜘蛛女侠和格温·史黛西，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顿了顿，一手叉腰。 “有些时候，我反而会羡慕其他宇宙的格温，你们觉得这不可理喻，在你们眼里，我是所有格温·史黛西中最幸运的那一个，但我觉得自己不是。”她说，“一直以来，我就像一个‘幽灵’，我一直萦绕在你们身边，旁观你们的身上发生的悲剧，这种感觉比看到一个格温失去的世界还要糟糕。看到你们因为失去亲人而迷失……我会想，如果我也和其他格温一样死去，我的朋友和亲人也是这般模样吗？” 本挠了挠后脑：“你不用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我们从未把你当‘幽灵’看待。” 蜘蛛格温将目光淡淡地挪向远处。 “没关系，我明白的，因为我们‘蜘蛛’的宿命，我们总会经历一些相似的不幸，尤其是我……因为我不止需要背负属于‘蜘蛛’的诅咒，还要背负格温·史黛西的诅咒。” 她对死亡的嗅觉比绝大部分超级英雄都要敏感，这让她把蜘蛛侠的制服当成了假面，把纤细和脆弱的内心隐藏在面具的背后。 “我平日里很孤僻，没什么朋友，性格也有点儿阴郁，只有穿上这套制服我才能够释放真实的自己。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身上应该时刻带上某种警告标识，类似于‘和格温在一起闲逛大概率会伴有头晕脑胀以及偶尔的恶心，在严重的情况下还有安全威胁’这种警告……没人愿意接近我，就连和一同组建乐队的队友也在逐渐和我疏远。” 冰冷的风锋利如刀，她深深地吸了口空气，然后伸出手，接住空中苍白而虚妄的雪花。 “以前，我不想被当成一个幽灵，一个朋友和乐队队友眼中的边缘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笑着说，“我认识许许多多的蜘蛛侠，认识了你们。现在我觉得当一个幽灵挺棒的，幽灵会让事情变得简单很多。当我也成为幽灵，意味着我永远不用和我曾经失去的人告别。” 喉咙被无声的堵住了，停住了几秒，她才说：“我不想和任何人说再见。” “当我把自己也看成幽灵的时候，我会感觉自己被幽灵环绕，逝去的人就这样一直徘徊在我身边。”她说，“就像他们从未离开过我一样。” 就连凯恩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不断看到蜘蛛格温过去的记忆，但蜘蛛格温自己十分清楚。 因为那些回忆……每时每刻都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一瞬都不曾离开。 她会铭记所有逝去的人，缅怀的光阴，而她也会继续前行，永不动摇。 “我是‘幽灵蜘蛛’，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肩负起责任，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蜘蛛格温缓缓掀下她的兜帽。 白色的雪粒簌簌而落，落在她的发尖和眉毛上，把她的鼻尖和眼睫都沾染上白色。 她抛开了所有的阻隔，尽情拥抱这个万物凋敝的季节。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做的事。我要去把凯恩找回来，狠狠地教训那家伙一顿。” 彼得·帕克会为自己未能做到的事情懊悔痛苦，而格温·史黛西因过去所行之事继续前行。 所有缠绕着她的身边，永远徘徊在她回忆中的幽灵，都是她的责任。但她不觉得这些责任有多么沉重，相反，正是这些责任构成了她向前的动力。 “我不会再重蹈覆辙，我要阻止一切。”她说。 本呆住了。 震慑住他的不是少女揭露出来的悲伤过去，而是她的决心和勇气。 而这份勇气……深深地感染了他。 他究竟是什么毛病？他想着。 他不想要任何同情……也不想关心任何事情……但……他好像阻止不了自己。 他无数次地想要丢掉手里的面具，把自己裹进一个茧里，再也不出来。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就是不肯投降……彼得·帕克不肯投降。 他颤抖着，困惑着。 但他明白了，自己永远不会逃避。 无数负面的情绪尖叫着想把他推进深渊里，可他充耳不闻。他反而把它们都推进了坟墓里……属于彼得·帕克的坟墓。 他用自己的一颗心关住了这些声音，将面具留在了外面。 他又想起今天的那个梦。 梦里日影西沉，或许会沉入永恒。 那一刻，格温却对他说：“人们需要希望，你要成为他们的希望。”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戴上了蜘蛛侠的面具。 蜘蛛格温和他相对而笑。 他们回过头，看见另一个红蓝色的身影轻盈地踏着天光而来，如同雪中交织的火焰。《 》 266、第 266 章 钻通风管道是蜘蛛侠的必修课……或者说，是一项每一次行动都有保留节目。 彼得，本还有蜘蛛格温三个人猫着腰，在一条漆黑的甬道里爬行。 窄小幽深的通风网络就像一座绵密的蛛网，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但能听见排气扇转动的嗡鸣声，嗡鸣声以固定的频率不断重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非常适合蜘蛛通行。 但这次爬管道，彼得心里有点儿紧张，倒不是因为他害怕遇到什么危险。而是因为按照位次，蜘蛛格温在他的身后。 对一位貌美的女士撅着屁股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但让蜘蛛格温爬在他的前面明显更不像样，他甚至不敢想象那种画面，只能牺牲一下自己的屁股了。 本显然也感觉到了彼得的不自在，打趣着转移彼得的注意力：“如果我开口，胡狼肯定会让我进去参观的。毕竟他已经提前邀请我了，只不过代价是进监狱。所以我们还是走通风管道比较稳妥。” 彼得点头嘟哝：“没错，利用通风管道既省时又省力，就是有些公司不懂如何保养……奥斯公司的通风管道就做得不错，新优公司的通风系统还算可以，就是太窄了，要是再宽敞一些就好了。” “现在不是测评通风系统的时候。”蜘蛛格温忍不住吐槽。 她才懒得管两个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也看不上他们的屁股。比起这些她更关心接下来该做的事。 “我试图入侵新优公司的内部系统，获取这里的地图和情报，但遗憾的是，我没能得到新优内部的任何东西，那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她低声说，“这家公司就像是虚构的一样。没有任何缴税记录和任何形式的记录。我不是说那种‘忘记了归档的文档’和‘隐藏起来的绝密档案’的情况。我的意思是它完全没有应该有的文字记录……如果它真的是一家准备面向公众开展业务的医疗公司的话。” “什么……都没有。”她说。 “我明白。我也尝试过调查这家公司，相信我，我早就试过了。”本认同地说，“迈克尔森警官也曾对我说，新优公司很神秘。这家公司就像是被鬼魂控制着一样。人们知道它的存在，却找不到接触它的途径。它总是在一些人濒死的时候才会出现，把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人们拉回人间。有很多宗教信徒认为这是某种神迹，也有人知道这只不过是克隆科技，他们认为这家公司只为上流阶级的人服务，就像末日中挑选船员的诺亚方舟。不过这也是克隆技术至今没有在这个世界泛滥的原因。如果新优公司彻底面世，向世界上的所有人敞开怀抱，那后果将不可预计，很多人为了活命宁愿铤而走险，哪怕他们知道克隆技术的真面目。”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凯恩？需要分头行动吗？”彼得问。 “放轻松，我已经有目标了。”本淡淡地说。 他抬起胳膊，经过特殊改造的蛛网发射器投射出了荧光，地图一样的投影被清晰地显示了出来，其中一个醒目的红点在缓慢地移动。 “信号不是很好，但我大概能探测到目标的位置，我们径直过去就行。” “等等，你已经有目标了？”蜘蛛格温惊讶地望着他。 仅沉思了几秒，她就猜到了缘由：“你在你的克隆女友身上装了蜘蛛跟踪器？” 本并没有否认克隆女友这个说法，只是表情微妙地沉了沉。 “你猜对了。”他说，“其实早在医院她要求我和她单独谈谈的时候，我就用纤维皮下跟踪器标记她了。她追随着胡狼，应该知道凯恩的下落。” “原来你早就怀疑她了。”蜘蛛格温微微皱眉。 “不算是怀疑……”本轻声说，“好吧，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怀好意。我只是……可能有点儿担心她吧。” 蜘蛛格温想继续说点儿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口。 果然不管什么宇宙的彼得·帕克本质都一样。 你说你并不爱她，你知道她只不过是克隆人，一个虚假的替代品。但当她提出要求的时候，你还是跟着她去了，哪怕你知道她带你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 所以为什么你还是犯蠢了？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不用思考就知道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啊，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诱拐到你了，根本没拿出多少真诚的演技。 可为什么……你会相信呢？ 通风管道里静悄悄的，一阵无言的沉默后，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们要小心点儿。新优公司的内部必然危险重重。胡狼大概用克隆技术复活和控制了所有被我击败的反派。那些反派必然会镇守在新优公司的各个角落，他们每一个都不是善茬。我已经遇到了哈利……就是我这个宇宙里的绿魔。” “你至今为止打败过多少反派？”彼得好奇地问。 “那可就记不清了，毕竟我已经当了有十年的蜘蛛侠了。”本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蜥蜴，犀牛，蝎子……也不全是动物系的，还有电光人。” “这算什么？万圣节游行队吗？还是由超级罪犯组成的一支游行队，我可不想加入他们，毕竟万圣节早就过了。”彼得大惊。 “呃……托你的福。我们可以见识一下蜘蛛侠敌人手册里的大部分图鉴了，虽然我们并没有很开心。”蜘蛛格温也黑着脸说。 “只要我们低调些就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不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胡狼现在还见不得光，他最不希望他辛辛苦苦复活的超级恶棍们此刻出现在晚间新闻里。”本说。 他话音刚落，蜘蛛格温就推了前面的彼得一把，给前面的他们递了一个锋利的眼神，阻止他们继续再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一阵窸窣的轻响传进他们三个人敏锐的听觉里。很快，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锋利且尖锐的东西刮擦着管道的内壁。 三人面罩下的脸同时变色。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彼得的背后冒出了冷汗。 “笨蛋！快走！”蜘蛛格温命令共生体战衣露出下半张脸，比着嘴型催促道。 没时间考虑爬行的姿势是否优雅了，她只想要加快速度离开这里，避开身后那东西的耳目，可还有两个人堵在前面。 “再快点儿！你们难道没听到我们后面传来的刮擦声了吗？”她瞪着眼睛，溶解了一半的面罩上，玫红色眼罩撑开硕大的空白。 彼得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加快了速度：“该死！我认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像是蜥蜴爬行的声音！” “康纳斯博士……”本也在心里默默地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封了嘴，沿着追踪器信号的指示飞速地匍匐前行。直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小了很多，蜘蛛格温才敢压低了声音开口说话。 “这个声音我也很熟悉，但我还是不能习惯。在地球65，也就是我的宇宙里，你们才是蜥蜴人。”她幽幽地说，“我是说，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但我敢保证就算蜥蜴人是别人，你也不会想要遇见它的。”本低声说。 “赞成。”彼得轻声认可了这个说法。 爬行了好一会儿，他们逐渐开始靠近追踪器里闪烁的红灯，便沿着通风管道倾斜往下。 本停了下来，他向后面打了个手势。 彼得和蜘蛛格温点了下头。他们集中注意力调动蜘蛛感应，片刻之后，很快就感受到了周围有人存在的痕迹。 远远的，隔着通道的缝隙，他们听见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乔纳森，我们不需要你在号角日报的真相频道里大声赞颂新优公司……” 女人清冷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似乎正在用手机通话。 可能是电话那头传来的话不太中听，女人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我们的克隆技术直到现在还有一点儿技术壁垒……胡狼正在努力。我们暂时不希望这种技术大肆传播。”停顿了片刻，她回复对面的人，“……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兑现承诺，让你的妻子回到你的身边，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 躲在暗处的三个蜘蛛侠都认出了这个声音……它属于格温·史黛西的克隆人。 此刻克隆格温的脚步声愈发明显，毫无疑问她离他们的距离在由远及近。 蜘蛛格温盯着本，似乎在等待他的决断。 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决定。 又长又极其短暂地停顿之后，通风管道出口的金属围栏被悄然掀开。 几道暗影连着纤细的洁白丝线，缓缓从天花板上方垂下来。 黑暗放大了寂静，回音渗进影子里，消失在走廊尽头。 背后忽然有种发毛的预感，克隆格温放下了手机。 她猛地回头，吼道：“谁在那里？！” 回答她的是从黑暗中飞出来的蛛丝。《 》 267、第 267 章 冬天的天色很暗，纽约这座钢铁丛林如同裹着层层寒雾，仿佛一直沉溺在深灰色的雾海里。 遇上这样的天气，街道跟平时相比冷静许多。 格温在稀疏的人流里停了下来，停在了路口。 汽车的鸣笛声和信号灯的滴答声起此彼伏，但都如同泡沫一般，很快汇聚，又转瞬即逝。 代表人行的绿灯早已经点亮，但她完全不在意，只是兀自等待着，默默地盯着街道街道两旁的橱窗。 脚步声缓缓在她的背后靠近。但她没有动，呼出的气息落到寒冷的空气中，化为团团温软的白汽。 仿佛她早就知道有人会出现在那里一样，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橱窗的玻璃上慢慢映出模糊的倒影，她的眼中泛起了波澜。 “奇异博士？”她轻轻地开口。 倒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格温停顿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低声说：“居然是您，我还以为我会先等到另一个人。” “我的本体还被困在地狱，现在只能以灵体的方式穿梭镜像空间出现在这里。”玻璃里的斯特兰奇说，“我与墨菲斯托的赌局很快就会决出胜负，这是我们唯一能对话的机会了。” 他在玻璃镜面里摇了摇头，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惋。 “雪很大，我想来送你最后一程。” “是吗？”格温没有生气，相反，她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不过既然您出现在这里……这条路，我应该是选对了。”她说，“那就劳烦您了。” 她撑开伞，遮住头顶的落雪。 宽大的伞沿足以将她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就好像她即将行走的那条道路不会属于其他人，只属于被命运选择，也自己选择命运的人。 ———— 克隆格温被蜘蛛丝结实地捆绑在椅子上。 她很平静，她没有动，脸上也没有表情，像一尊雕塑。 三个蜘蛛侠蹲在她的身侧，组成了一个扇形的圈子，刚好能围堵住她。 “什么都不必说了，胡狼会找到我的，他不会乐意看到你们对我这样。”克隆格温冷冷地说，“你们破坏了我的通讯器，他很快就能察觉出端倪。” “小姐，我劝你不要犯糊涂。我们其实是在救你。”彼得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蜘蛛格温递了一个眼色，让彼得暂时闭嘴。 “你一定要这样强硬地拒绝我们吗？是胡狼威胁了你？他要求你做什么，给你下达了什么任务？”她问。 “他需要我。”克隆格温说，“这就是我的任务。” “总之如果你们足够聪明，就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她嘶哑着声音沉声说，“你们应该放我回去。” “我当然理解你。如果你不跟着胡狼。你就活不了。没有药物的支撑，你的细胞会变得不稳定，克隆的身体很快就会崩溃，再一次死去。但胡狼手里有维持你活下去的药剂，他以此来掌控你。”蜘蛛格温说，“我猜你现在需要一剂该死的药。你放心，我们会帮你从胡狼手中拿到它的。” “没错，我们会打败胡狼，找到研究资料。只要搞清楚那药的成分，我们就可以把它复制出来了。到时候所有被他控制的克隆人都会得到解放。”彼得点头说。 “不，你们根本不明白！”克隆格温低吼起来。 她被捆缚的背脊挺得笔直，烈火般的光芒在她的双眼熠熠，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毫无半分犹疑和不甘。 “这并不是我选择跟随胡狼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很复杂。总之，我必须留在胡狼身边。”她说，“一切还可以挽回，如果你们放我离开，我可以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告诉胡狼你们已经来到了这里。”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暗室里回荡，久久不散。 “放她走吧……”本在沉默中轻声开口。 他缓缓戴上了蜘蛛面具，指尖因为用力透出了苍白的颜色。 “但我们也不会就此离开。我们都应该明白，我和胡狼之间必须有个了结。”他的声音平静而嘶哑。 克隆格温愣了一下，眼底开始变得灰败。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轻声问道：“彼得，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胡狼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邪恶……你能够改变你的决定吗？” “我不能。”本摇了摇头。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你们都不该玩弄人的性命。胡狼的克隆是不该存在的禁忌技术。”他沉声说，“而我现在要终止它。” “不……不要！”克隆格温微微颤抖。 她挣扎着前倾身体，以一种近乎哽咽的嘶哑说：“别毁掉它。它是……胡狼的……希望。他会崩溃的。” 她的眼睛慢慢地泛起泪光，这种眼神让本感到很不舒服。 但他依旧坚定地，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要毁掉它。” 他的旧友误解了他很多地方，但有一件事或许并没有说错。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原来真的会这么残忍。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他自始至终都不再动摇，哪怕对方长着和他挚爱一样的脸，沉在眼底的光色像是冰封的湖面。 漫长的寂静后，克隆格温靠在椅背上，眼中所有的光都黯淡了下去。 “我……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说任何话了。 同时她也彻底地沉默了。她也是个固执的人，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改变。 到这个时候，另外两个旁观的人才敢出声。 蜘蛛格温叹了一口气：“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我提议把她留在一个保险的地方。只要她不轻举妄动，就会很安全。” “那我们把她留在哪里，通风管道里吗？”彼得抄起手臂就准备动手。 说着，他忽然停住了。 蜘蛛感应不由自主地在他脑后响起刺痛。背后好像又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巨蟒在游走，尖锐的鳞片轻轻剐蹭地面的声音。 “又有人来了！”他瞪圆眼睛。 本也变了脸色：“该死的！蜥蜴人还在追我们！” 两个人正发愣，旁边却传来一声闷响。 只见克隆格温软软地低下了头，而蜘蛛格温干净利落地解开缠结在她的身上的蛛丝，一把将陷入昏迷的她横抱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彼得吃了一惊，“你把她彻底弄晕了干嘛？” “反正她也是不会说出凯恩的下落的！万一她暴露我们的行踪怎么办？再磨蹭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蜘蛛格温皱眉，“你们难道没发现别的异常吗？”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所有的灯光开始疯狂闪动，不断地明明灭灭，它们内部的电流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不稳定地扭动着。不仅如此，巨大的黑影在缓缓地朝这边游动，看不清大小和模样，但反射出细小的反光被他们捕捉在眼里，那是细密的鳞片才会有的反光。 尖锐的战栗感瞬间从他们的后脑涌遍他们的全身，警告他们有极端危险的东西正在他们不远的地方。 “我不想猜电光人也加入到追捕大队里面了，但很显然有他，而且蜥蜴人也快找到我们了。”彼得开始急躁起来，“我们现在怎么处理？” “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先找个安全地方把她藏起来，然后离开这里。”本已经动手掀开了通风管道的入口。 但蜘蛛格温却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开始端详克隆格温的脸。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提议。”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决定了。我要扮成她。” “开什么玩笑，你傻了么？你跟她的长相又不一样，你要怎么扮成她？”彼得只觉得她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情寻开心。 “别忘了，我有格温多姆（格温给毒液起的新名字），共生体的拟态能力可以把我伪装成任何模样。而且这段时间我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世界里的格温了，我有信心可以假扮成她。”蜘蛛格温飞快地说，“而且蜘蛛感应在面对共生体的时候不起作用，有格温多姆的帮助，就算胡狼是本的完美克隆体，也没办法很快识破我的身份。” 在她的指示下，黑白战衣开始急速地分解融化，褪去色彩的黝黑粘液在她的身上快速地重新组合，直到和昏睡过去的克隆格温一模一样。《 》 268、第 268 章 镜像空间里依旧是冰天雪地的世界，只不过天地倒转，雪粒缓慢地上升，像是回归天际一般融入苍茫雪白的大地。 奇异博士用法术拨开雪雾，街道和大楼如同积木一般被他随意地折叠，翻转，扭曲。 他宁愿做一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都不想和身边的女孩谈话。 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做医生的时候，当他也束手无策，也会像这样，必须通知病人和家属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你明明知道你做的是正确的，你也的确尽到了全力，可你还是忍不住会难过。因为你不敢直视他们的表情。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女孩先开口了。 “多美啊。”她轻声说。 格温伸出手，笑着捧住风中弥散的雪花。 “我们就好像身处在雪景玻璃球里，那么美，又那么神秘梦幻。”她说，“好像这些并不是现在存在的事物，而是发生梦境里一样。” 奇异博士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看着格温愉悦惊喜的面庞，他更加意识到了自己的愧疚。 他知道烁灭危机爆发之前，托尼一直在尝试推进英雄注册制度的索科维亚法案。他其实不太理解托尼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英雄不该插手尘世的事情，就像法师从来不干预凡人的人生，不管他本该运用医学知识救人的事业还是同克里丝汀的爱情，在他成为奇异博士的那一刻都应该烟消云散。他觉得或许这又是托尼这种富豪突发奇想的举措。但现在，他开始有点儿理解托尼当初的想法了。 确实有人会反对英雄，确实有人一贯轻视英雄，痛恨英雄的所作所为，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托尼在乎的不是这些，也从未想过要去赢得心胸狭小的小人的赞同。他想要将英雄们都登记在册，只是希望拯救更多无辜的人……像格温这样的人。 在别人眼里，格温只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普通女孩。 她死了会很可惜，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哪怕她会因为牵扯在超级英雄的事件里，付出自己的生命……付出她微不足道的生命。 这个世界会毫不在意地，一如既往地继续运转。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好像她的死没有一点儿意义。 就这么过去了。 谁来对她的生命负责？又有谁能记住她？谁会缅怀她付出的渺小但珍贵的一切呢？ 或许托尼想做的就是这些，他想为这些可怜人负责，替他们发声，让世界记住每一个无辜死去的生命。 ……那么他呢？他应该坐视不管，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走上这条可悲的道路吗？ 镜像空间里的街道没有其他行人，脚步停下来之后，寂静在不断地膨胀。 他也以为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直到旁边传来了一声“抱歉”。 没想到，女孩反而在先向他道歉。 格温看向斯特兰奇，说：“都是因为我一开始与地狱领主的交易，事情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斯特兰奇凝固了一瞬，然后垂下了眼帘，用硬邦邦的语气说：“这也有我的责任，我当初不该随便施展遗忘咒语，如果没有那个咒语，你也不会在多元宇宙失控的岔路遇见墨菲斯托。” 因果交错，命运轮转，谁又说得清真正的对错呢？ 此刻纠结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补救。 格温的眼中掠过悲伤的情绪。她停顿了片刻：“地狱领主提议再进行一次交易，我知道不能再相信地狱领主了，但……博士，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魔鬼从来都不会实现真正的愿望，而与魔鬼交易，只会面对更深的地狱。 斯特兰奇的眼眸微动。 “时间。”他说。 与墨菲斯托定下赌约的时候，他被神明召唤，觐见了三位一体的维山帝。那时，伟大的维山帝便强硬地告知了他这个答案。 “时间可以修改过去，也能修正未来。” 他垂下了头，看向在他胸前悬挂的那枚古朴的独眼项链。 这枚至尊法师代代相传的阿托摩戈之眼，曾经封印着时间宝石，宝石让他曾拥有操控时间的宇宙力量。 他就是运用这股力量对抗了多玛姆，也是依靠这力量，他才能无限次地循环时间，在时间的长河里经历了一千四百万零六百零五次失败，才找出了唯一一次击败灭霸的机会。 时间……无情但公平。 “没有人能抵挡时间的力量，墨菲斯托也不能。”他沉声说，“只有时间能扭转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宇宙里面消逝的生命，亦或是你们的宿命……所有的东西都会在时间的冲刷下都会回归虚无。” 风声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 仿佛过了许久，也仿佛只是刹那的缄默，他才听见女孩的回答。 “我明白了。”格温轻声说。 零零散散的雪花吹到她的脸颊上，镜像空间里的雪也一刻没有停歇。 “您想回到过去，阻止我和彼得相遇。” 当命运回到最初的起点，就能修正所有的宿命。 她将不会成为咒语唯一的例外。 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抹除。 她的命运将会回到正轨。 她与彼得，没有相遇，亦不会相爱。 斯特兰奇安静地注视她。 他以为自己屏住了呼吸，恍然发觉，雪无声地飘零过来，自己呼出的空气正缓慢地凝结成朦胧冰冷的白雾。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人生的道路是一帆风顺的，但那时的你偶然间打开了一扇门，走到了一条本不该属于你的路，你原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他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你推开那扇门之前。你的命运会重归应有的轨道。” “但这种‘原本的人生’，不也是一种既定的命运吗？”格温平静地问他，“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现在发现，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可你不会后悔吗？”斯特兰奇问。 “无论是哪种命运，只要是我选择的，就是我想要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我为什么会后悔呢？”格温的表情很认真。 她转过头，细软的雪点在她眼睫上化成晶莹的水渍。 “况且……博士，你知道的。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她轻声说，“正如地狱领主说的那样，我可以死在一个特殊的节点，不仅可以改变我和彼得的命运，还能改变其他宇宙的格温与彼得的命运。” 斯特兰奇愣在原地。 “我一直在思考我被生命与命运之网选中成为‘新娘’的原因，其实理查德那孩子已经提醒过我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选择’。”格温说，“命运之网希望我可以在关键时刻做正确的选择。” 她是命运之网选中的织工。由她来罗织命运的线索，将它们织就成未来可能发生的命运。 但属于她未来的命运只能是一种，这意味着…… “蜘蛛的命运之网……希望我死去。”她轻声说。 斯特兰奇久久地看着她。 这位曾无数次拯救宇宙的至上尊者如今迟疑了，他灰蓝的眼眸明显在动摇，浮现出隐秘在深处的哀伤和悔恨。 “孩子……我不希望你这样做。”他的声音艰涩无比，“你不是英雄，你不必做这些。拯救世界的任务，交给我们就好了。” 英雄是那些拥有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量的人，而普通人，只需要仰望他们就够了。 “您和彼得只能是英雄吗？”格温微微笑了一下。 彼得是英雄，但英雄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不是蜘蛛侠的面具，而是依靠面具下的那个人。 世人皆知的英雄，也只不过是一个名叫彼得·帕克的人。 格温微微仰起脸。 “我也从未想过要当一个英雄。”她说，“我不是在拯救世界。我只是在拯救自己心底里最珍视的东西。” 人类很渺小，人类的力量也很渺小。但再渺小的事物，也蕴含着力量。 “彼得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他珍视的东西太多，而我珍视的东西……是他还有我的朋友。” 她也想过，如果从未与他相遇，如果她永不落进他的罗网里，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但命运兜兜转转，她不过是在重复一样的选择。 她不想逃避这种命运。 “斯特兰奇博士，即使不能改变，我也要自己决定到达那个结果的过程，没人能为我做决定，这是我的选择。” 少女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而为了重要之人作出牺牲，就是我的选择。” 如果必须要付出生命，才能守护住重要的东西，那么就这样做也没有关系。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带着笑意，平静得像是奔赴一场盛宴。 “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死去。” 斯特兰奇一怔。 他之前似乎对这个女孩有着极大的误解，她是那么平凡的一个女孩，平凡到毫无力量，脆弱的生命就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但就是这唯一拥有的东西，却拥有着最珍贵也最强大的力量，就是再厉害的超能力也永远无法比拟。 这样的她……怎么能不算强大呢？ 那一刻，他在女孩的眼眸中看到了缓缓下坠的日光，温柔得像是以往的每一个她，明明这点儿阳光在雪中是如此微小渺茫的存在，却像是熠熠生辉的火种。 她站在最冷的雪景里，仿佛在黑暗中拥抱黎明。《 》 269、第 269 章 死亡很沉重，生存……也很沉重。 意识从躯体里醒来的过程不过是沉睡的颠倒，身体很轻，大脑一片混沌，无法感知到自我认知的边界。 细胞在无序地分裂，散成丝绦一样起伏，最后缠绕拧成一体，重组成肉身。 黑暗中渐渐漫进了光，他的存在在这一刻才有了界限，从漫长的混沌中醒来。他尝试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很暗，依稀可见的荧光就像扩散到水面的遥远波纹。 他诞生了。 诞生后，除了那个让他诞生的科学怪人，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莹绿色的营养液在培养舱里缓缓起伏，女人的身体在水中摇曳，她的美丽堪称完美，仿佛上帝亲手制造出来的宝物。 然而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女人，也不过是别人的容器而已。她与他一样，只不过是沃伦博士为了替代别人而被制造出来的伪劣品。 之所以说是伪劣品，是因为代替别人的过程总有缺陷产生。他成了怪物，而她的缺陷更加致命，她会在某个时期以异于常人的速度快速衰败死亡。 但就算死了也不会结束。 她会以各种方式被强行带回这个世界。 不断重复，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仿佛诅咒一般，复活成了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情。 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终止她这种可悲的命运。 强行灌注的不属于他的记忆提醒他，他应该将这女人视为挚爱。但他知道，作为人体实验的产物，这份感情有多么虚假。 他的确对她抱有复杂的情感，这种情感更像是亲情，他将她视为……他的妹妹？ 这是不属于彼得·帕克的，而是独属于他的羁绊。 结束这一切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的计划很快就暴露了，他只能带着她逃亡。 逃离实验室的唯一出路是处理垃圾的废料区，所有克隆实验的失败品都会被丢弃在那里，统一运出销毁，只要混在那些尸体中，就能离开这个炼狱。 警告灯在昏暗的环境里回旋闪烁，他扒开包裹尸体的塑料袋，催促她赶紧躺进去，但她拒绝了。 “我会帮你逃走的，凯恩。”她说。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你能逃走我会很开心，真的，毕竟我们是一起降生的。但……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 世界静止了一秒，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看见那暗沉到近乎冷酷的坚韧和决心，倒映在她淡蓝色的眼睛里。 然后下一瞬，他被推了下去。 “……对不起，凯恩。你一定要活下去。” 空气从他的指尖滑过，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和腥臭味，血水湿漉漉地落在他的眼睛里，镀上了一层猩红色的薄膜。 他躺在死人堆里。 周围的尸体都长着同一张脸。 和他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女人一模一样的尸体堆叠在他身上，一层又一层，宛如小山。他得以混入其中，不被人发现。 寂静中，他的脑袋轰隆作响，但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心里不断发出着尖锐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切割出鲜血淋漓的伤痕。 终于，他嘶哑的声音划破了封闭的喉咙。 “格温！！” …… 人人都有自己的，旁人不可理解的命运。 …… 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灯光充沛到刺眼。 凯恩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拴住了。他翻滚着从椅子上跌落，一阵天旋地转后，鲜血顺着他的脑侧溜了下来，湿润温暖的触感沿着脑后延伸到脊背。他趴在地上用力地咳嗽，喉咙干涩得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倾泻的视野里映出了模糊的人影，有人轻易地将他提起来，拽至身前。 “醒了？”那人轻慢地笑。 凯恩的眼皮微微开阖，看清那个人的脸。 属于彼得的记忆在他的脑中慢慢成型，他认识这个男人，哈利·奥斯本，也是这个宇宙的绿魔，害死了真正的格温的凶手。 哈利捏住了凯恩的手腕，用的是几乎要捏碎他的力气。 凯恩手腕的骨头发出了几声不堪重负的脆裂声。 “我快吐了，你做梦别那么腻歪成吗？在梦里都在喊你小情人的名字。”哈利冰冷地笑着，眉眼间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阴翳，“想秀恩爱也要分场合的，每次看到你这张脸在我的面前和女人调情，就搞得我想掐死你。” “你个狗娘养的畜生&￥&*！”凯恩骂道。 回应他的是一记膝击，重重地顶在他的胃部，鲜血先呕了出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 他再一次倒地，受伤的手腕被狠狠地踩住。 “哦不对，我忘了，你不是彼得·帕克。”哈利哈哈大笑，“真可悲啊，听我一句劝。别再跟没断奶一样，为你以前那些从小试管滑出来的日子哭哭啼啼了，你应该留意的是今天。” “……毕竟今天可是你的死期啊！” 凯恩已经有些听不清这种嘲笑了，他竭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得像铅块一样。 也许彼得·帕克会妥协，会心软，但是他不会。谁要是伤害他，他就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他缓缓咧开嘴，笑了起来。 微动的唇齿沾满了血丝。 “可悲的是你……你这个该死的病鬼。”他挑衅地轻声说。 刹那间，哈利露出了猩红可怖的眼神，像是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颤抖着，喉咙里压抑着癫狂而病态的笑容，深绿的眼眸饱含着仇怨和愤恨。 即便胡狼治好了他的遗传疾病，怪异丑陋的容貌已经不复存在，但他依旧变成了一个怪物。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凯恩就会遭受更加暴戾的攻击。 但是还没等攻击落下来，他的眼前忽然亮起了雪白色的光，把他昏暗的视野照得宛如燃烧一样的明亮。 “住手！”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地急促走来，一道纤细的影子挡在他的面前。 凯恩抬起头，双眼恍惚地怔忪着，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出现在他眼里，克隆格温及时出现，叫停了哈利的行动。 但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一种诡异的违和感爬上他的心头，随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种熟悉感。 有些人，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有些人，只一眼他就能看出不对劲。 “你……”他直勾勾盯着“克隆格温”，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差一点儿就要炸毛地跳起来。 暗中出现了一只手，及时掐住了他的后腰，让他快要出口的吼声停在了咽喉里。 短暂地停顿后，女孩以轻不可闻的笑声来掩饰刚才的动作，收回的手变成轻抚他的手臂，微眯的眼角夹杂着几丝玩味。 只有他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绝对不是克隆格温。 哈利缓步走来，仿佛毒蛇在蜿蜒滑行， “哟，赶着来救你的小情人吗？”他慢条斯理地嗤笑，带着嘶哑的躁动，“你怎么敢拦我？难道我就不会把他连同你一块宰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怎么样，想再死一次吗？” “别吵了，哈利。”又一个人及时阻止了哈利，“格温让你停手是我的意思。至于我的亲爱的克隆兄弟，你就原谅他吧。毕竟他也很久没见过我们的格温了，激动了一些也很正常。” 来人走到了他们的中间，和被捆住的凯恩对视，一身西装猩红如血，脸上的面具如同刀刻。 “胡狼……或许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凯恩咬牙切齿地说，“但是谁都知道你应该去死了！” 胡狼淡淡地笑了。 “你为什么总是想杀死我呢？”他问，“我们可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不是吗？” “不，我们不是！”凯恩狠狠地瞪着他，“等我脱困，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拧断你的脖子！我发誓！” “作为彼得的克隆体，你怎么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呢？你这样是当不了蜘蛛侠的。”胡狼笑着说，“顺带一提，你也别想着能脱困，你是不可能逃走的。你的手铐和脚镣都是我特意为你定制的，就算是你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挣脱掉。” “那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是为了羞辱我吗？” 胡狼俯下身，放轻了声音。 “我不是那么残暴的人，即使你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他说，“和彼得一样，我也跟你准备了两个选项。”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一旁的哈利和“克隆格温”，嘱咐道：“走吧，带上他一起，去看看我们的‘伊甸园’。” “呃啊啊……你想干什么？”凯恩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哈利悻悻地跟在胡狼身后，走向传送门，但“克隆格温”就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一样，久久地愣在原地。 “格温，你还在等什么呢？”胡狼的脚步慢了下来。 “克隆格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恢复了行动。 “好的，马上！”她赶忙出声回应，却在最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凯恩，才跟上了胡狼的步伐。《 》 270、第 270 章 电梯下降的速度极快，能感受到阵阵失重。 “解释一下。” 凯恩不耐烦地拧起眉梢。 他还不算太莽撞，有所顾忌，开口的声音第一次那么轻，低如蚊音。 人在做不擅长事情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很勉强自己，尤其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某个蠢货就是典型。 她要假扮的人是个标准的淑女，但她本人绝对不是。高跟长靴穿在她的脚上只不过是拖累，仿佛原本跳脱不羁的精灵突然穿戴上了刑具，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蜘蛛格温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一直没有搭理他。 等到电梯彻底停下来，胡狼和哈利走进幽深的通道，她才不动声色地落后了几步，凑在凯恩身侧低语：“别乱动，你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我，所以接下来，你必须要听我的指挥，听明白了吗？” 凯恩的双眼瞪圆了一些，脏话都快到嘴边了，最后他还是忍了下去。 他一般不和女孩子计较，而且考虑到他们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危险，这样的安排也无可厚非。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多话。 通道尽头的闸门缓缓开启，一股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本该更加阴冷的地底温度反而比地面高了很多，就像春天一样。 “欢迎来到‘伊甸园’！”胡狼张开双臂，自豪地介绍说，“这里也是我们的梦想之家！”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也并不黑暗，相反，明亮的光线充盈在每一个角落，近乎刺眼。 蜘蛛格温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才彻底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地底的世界宽而开阔，视线一直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整齐的住宅楼，商店和道路，包含了一座城市社区应该有的一切。 如果她不是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城镇。 这和她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凯恩会被带去恐怖黑暗的地下囚笼，又或是见不得光的隐秘实验室，但这里更像是被封存起来的城市一角，人为在地底制造出来的聚集区。 她本来想控制自己表现得淡定一点儿，更好地维持住伪装，但在仔细地观察这座地底城镇后，差点儿忍不住暴露。 她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很眼熟，和她印象里某个地方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细节都高度一致。 没错！这里是皇后区的森林山！彼得的家！胡狼居然在新优公司的地下复刻出了一整个森林山街区！ 如果只有这些当然不算什么，真正令克隆格温毛骨悚然的是这道街道并非空无一人，反而十分热闹。 街道上，男男女女穿梭来去，满是生活的痕迹，但有些人在人群中太过显眼，就像人群中混入了几只恶鬼。 被蜘蛛侠打败的各路反派居然也混迹在这个地方，明明他们最适配的地方是监狱而不是温馨的社区。 凯恩厌恶地观察了一圈街道的布景。 “早就死于逆转录病毒引发的遗传疾病的诺曼·奥斯本……还有乔纳·詹姆森二世，号角日报主编詹姆森的儿子，我记得他死在从太空回来的路上。”他冷笑地说，“这里简直充满了尸臭味，满大街都是死人。” 胡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多的人。你会很高兴见到他们的。” 凯恩的脸色更黑了，但蜘蛛格温立刻将目光投了过来。他只好按下怒意，放弃采取针锋相对的姿态。 “放心吧，那些从前的恶徒们现在都已经改过自新了，他们被赋予了不同的新职能，并在我的带领下，在这里安居乐业。”胡狼说，“这里的构造你应该很熟悉了，我不用再带你参观了吧。” 他扬手和行走的人流打招呼，行人们停了下来，好奇地望向他们一行人。 “钱德勒博士在吗？马洛·钱德勒博士？”胡狼问。 很快，有个科学家装扮的白袍女性挤出了人流，迎了上来，她脸上架着金属眼镜，浓黑的卷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一看就十分干练。 “钱德勒博士，很高兴你把这里管理得井井有条，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胡狼对女人微笑示意。 “绝大部分技术问题已经攻克了。”钱德勒博士扶了下眼镜，“供暖系统，空气系统，太阳能系统……”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还有聚变核反应堆都已经完成了。” “聚变核反应堆？”凯恩闻言，瞳孔忽然骤缩了一下，“狗屎！你居然在纽约市的地底制造了一个核反应堆？！” 简直是个疯子！蜘蛛格温在心里暗暗骂道。 一颗洲际导弹就足以把半个曼哈顿化为焦土，更何况是核反应堆。稍有不慎，整个纽约市都会被掀飞上天，一点儿灰都留不下。 巨大的恐惧令她的血液都快冷却了。 胡狼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伊甸园’是理想中的天国，也是力量的宝库，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成为沃土，这些都是必备的设施。” “滚你的！你想毁掉一切吗？”凯恩满眼都是愤怒和不安，不顾上蜘蛛格温的阻拦，只想一拳头锤爆胡狼的头。 胡狼幽幽地摇了一下头。 他看向钱德勒，说：“钱德勒博士，让其他人都回家去，我和‘客人’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好好聊聊。” 钱德勒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大声吆喝了起来：“所有人，赶紧进到屋子里去，老板带着客人来了！” 顷刻间，街道乱了起来。 “动作快点儿！这样你们才能按时分到‘药’！”钱德勒催促道。 街道上的人流在极短的时间里消失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火速散开，依次退回到了房子里，仿佛嗅到信号藏回阴影里面的蛇群。 凯恩彻底忍耐不下去了，一把揪住胡狼的西服衣领，就连铁链都没能拴住他：“你是怎么做到的，就凭沃伦博士留下来的克隆技术，这太疯狂了！你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政府要员，执法部门，医疗机构，新闻媒体……任何人都有属于他们的软肋。他们都有着‘本叔叔’和‘格温’，父母，兄弟姐妹，孩子……他们爱的人。”胡狼的语气平和愉快，“我用他们爱的力量创造了这些。” “所以……就是情感勒索。哦对，还有基因变异抑制剂。” “不不，你说的这些只是一些必要的手段，关键的当然还是‘爱’呀。利用爱和爱的力量，做到更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我们共同的梦想。”胡狼说。 这种诡异且恶心的用词让蜘蛛格温差一点儿皱起眉梢。可偏偏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认真，感觉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做的没错，而不是为了犯罪才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爱’？”凯恩冷笑，“我们这些人的字典里有这个词吗？” “当然有了”胡狼一字一顿地说，“听着，我可不是和你一样的怪物，我是一个好人。我们共同的‘父亲’沃伦博士不是说过吗？我是完美的。” 凯恩愣住了。 可能是胡狼的话精准地刺激到了他，前一秒他还像狼一样凶狠，但此刻他忽然就颓然了起来，手都不自觉地放松开来，放开了胡狼。 “我想得很清楚。”胡狼理了理皱巴巴的领带，“你比我先出生，应该深有体会，克隆副作用的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但我克服了这一点。科学就是要不断追求完美的，‘伊甸园’也是一样。” “如果你能用常人的思维思考，你就会赞同我的。只有完美的人类才能摆脱死亡。这里只不过是‘伊甸园’的雏形，等到时机成熟，克隆技术能够正式面世的那一天。我还会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伊甸园’。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新世界！” 说到最后，他缓缓裂开了嘴，笑道：“好啦，多的话也不用说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都必须留在‘伊甸园’里。” 你们？这个用词好像不太妙。蜘蛛格温暗叫不好。 她刚想动作，冰冷的枪口就指到了她的眉心，没有一丝颤动。 “帮我转告一下彼得，照顾好我的格温，让她尽早回家。”胡狼的笑容不变，“你觉得怎么样？来自另外一个宇宙的蜘蛛小姐？” “我们觉得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蜘蛛格温尴尬地笑起来，试图侧过头躲开直指她的枪口。 既然伪装被识破了，也就没有保持了必要了，毒液在她的身上溶解，如同卸掉了戏服和妆容，变回她本来的模样。 “你和凯恩可以随意选择一处房子，但我建议最好不要是街道最中间的那栋，那是属于彼得的。”胡狼笑得更加自然，“我带你们来这里，就是想给彼得指个路。上次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不肯答应我的提议，让我没能按照原计划接梅姨来这里，但我理想中的家园怎么能少了他和梅姨呢？” 他的笑容慢慢地退去，声音变得低沉而发冷。 “他可一定要来啊。”《 》 271、第 271 章 这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她早就想到了。 但新优公司仿佛被一片迷雾笼罩住了，她必须要铤而走险，才能探究到更深的秘密。 可惜……还差一步就暴露了。 蜘蛛格温缓缓后退。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格温的克隆体。我是她来自另外一个维度的，拥有蜘蛛能力的分身。而且我有外应，我全都承认。”她摊了摊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把他们都引来这里，然后控制他们，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这个地方不好吗？我一直梦想着有这样一个地方，大家可以在这里和睦相处。”胡狼不置可否。 蜘蛛格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凯恩：“你确定克隆技术不会导致大脑发育异常或者神经细胞变异之类的副作用吗？我觉得你是我这些天见过的克隆人里唯一神智清楚的，虽然你的脑子也有点儿不太正常。” 胡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面具下的表情好像是笑。 “康纳斯博士，你在吗？这边有两名不听话的入侵者需要我处理一下，但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入侵者在公司内部，大概率在我们的通风系统里。”他抬手按住面具侧面，打开了通讯功能，“当个好伙计，把他们都赶出来，好吗？别忘了带上犀牛和电光一起，把我的格温带回来。” 他不紧不慢地补充说：“还有……尽量别把彼得整死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彼得，不是另外那个长得就不太聪明的蠢蛋。” “……你居然敢对彼得不利？！”凯恩无比愤怒地盯着他。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的意思明显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蜘蛛格温也大怒。 胡狼笑吟吟地说：“没关系，你们不用害怕。就算你们死了，我也能把你们都复活。我本来也不想杀了彼得，他是我们的原版，杀了他就没意思了。” 机械的警告声自他们来时的通道响了起来，宛如巨石下落般的轰鸣声紧随而至。他们身后的道路被堵死，而周围传来了阵阵窸窣涌动的声音。 一道道冰冷而非人的气息围住了蜘蛛格温和凯恩。它们蛰伏在阴影里蠢蠢欲动，状态似人非人，四肢伏地爬行……像是蜘蛛？ “我的天……你终于肯把这些恶心的东西都放出来了。”凯恩呆住了。 “一开始我只是想让彼得帮个小忙，既然他不愿意，那就还是你亲自去认罪吧，凯恩。毕竟那些就是你犯下的罪行。”胡狼放下了枪，声音里带着笑。 “去你的&%@$##！我杀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吗？”凯恩怒吼说，“那些都是沃伦教授以前利用彼得的基因制造出来的，拥有变异蜘蛛能力的变异个体，比我更像怪物的怪物！沃伦给他们取名叫蜘蛛杀手，又名灭蛛！沃伦原本打算制造一个变异克隆军团统治世界的，可想而知那些怪物的危险性有多高！它们甚至没有人类的理智！只能服从指令！是完美的杀戮武器！你让它们出现在人类社会里，就是想测试他们的可用性！我发现后就想毁掉他们！但很显然没能阻止你，你已经成功了！现在围在周围的这些东西全都是沃伦当初制作的灭蛛军团！” “迈尔斯·沃伦这个中年变态大叔不仅变态还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别让我在我的世界里遇到他，我坚决不会选他的课！”蜘蛛格温在一旁插嘴说。 “沃伦从彼得身上拿到的样本没能让他完完整整地复刻出另一个彼得，但是变异的个体倒是都蛮好的，就比如蜘蛛杀手，这些心血浪费了就太可惜了。”胡狼平静地说，“况且某种意义上，它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黑影们逐渐逼近，包围了他们。 “你们所有人，杀了他们。”胡狼笑眯眯地下令，“都表现得好一点儿。如果有一点儿不听话的迹象，今天可就没有药吃了。所有人都没有哦。” 蜘蛛格温都特别想骂娘了。 她和凯恩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默契了起来，不约而同的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我就知道会这样！该死该死该死！”凯恩一脸得生无可恋，嘴上也不饶人，“你这个蠢货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跟过来！”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蜘蛛格温也嫌弃地回怼他。 她刚说完又觉得这台词显得有点儿煽情了，特别像烂俗言情剧里面才会出现的对白，只是凯恩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男主角，反倒更像个反派。 “镇定！我们能解决的，如果我们能好好合作……我在蜘蛛联盟里待了一段时间，我有团队作战的经验。”她正色起来，提醒凯恩，也提醒自己。 灭蛛军团没有给他们足够多的磨合时间，嘶哑的低吼声此起彼伏，绕着他们游走，随时准备进攻，就像是兽群准备享受一场丰盛的宴席。 仿佛没有看到蜘蛛格温和凯恩恐惧的反应，胡狼微微低头。 “兄弟，还有另一个宇宙的格温，我为你遭受过和即将遭受的痛苦感到非常抱歉，我是真心的。”他轻声说道，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笑容，甚至有些难过。 “但我保证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他低沉而温柔地说，“相信我……死亡不再是无法改变的……我以我的力量起誓……你们都会重生！” “他彻底疯了！他失去理智了！”凯恩大吼。 蜘蛛格温也明白再多的对话也毫无意义，现在只能想办法带着凯恩一起逃出去。 但凯恩的双手还被铁链拴着，行动受到了限制，除非这家伙能配合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开束缚，不然面对这么多敌人，就算她有共生体帮助也没用。但很明显，这家伙肯定不会配合。 一瞬间，她作出了决断。 她猛地飞跃起来，优雅纤细的身姿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能想到看似柔弱可爱的女人能突然做出这样惊心动魄的弹跳。共生体模拟出来的蛛丝同时从她的腕间瞬发而出，快得像是飞出来的薄刀。 然而，她蛛丝飞射的方向，却不是敌人，而是凯恩。 凯恩也很快意识到了蜘蛛格温的意图，十分抗拒地大叫起来：“我不干！你别靠近我！” 抗议无效，蛛丝的末端精准地黏上了他的腰部，并结结实实地缠绕了好几圈。 “嗯，拒绝无效！”蜘蛛格温得意地大笑，“面对现实吧，硬汉！你中大奖了！” ———— 做出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这是最好的办法。”格温说。 寂静笼罩的镜像空间，雪花纷飞。 斯特兰奇欲言又止，他试了好多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哎，真是些差劲儿的病人。”他叹息地说，“但医生的职责就是满足病人的需求。” 他声音微顿：“我会尽我的努力帮你。” 格温轻轻地笑了一声，呼出的气音很浅。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博士。”她轻声说，“能帮我的另有其人。” 说着，她微微侧身，回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我说得对吗？理查德？”她笑着说。 有个孤零零的身影跟在他们身后，站在飘雪的楼宇间，如同从雾中显现而来的鬼魅。 格温望着那个男孩，目光不闪不避：“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自己就能进来？”斯特兰奇惊讶地看着男孩，“你居然能绕开我的允许，进入镜像空间。” “当然，生命与命运之网连通着我和我亲爱的母亲，不管她在哪里，我都能来到她的身边。”男孩愉快地说，但他的笑容是冷的，纤长的睫毛在他苍白小巧的面容上投下阴翳一样的阴影。 格温站在原地。 镜像翻转让这片空间变得光怪陆离，但没有让空气里的凉意消散，和外面近乎一样的冰冷刺骨。 “你听到我的愿望了吧？”她低声问。 “从我遇到彼得的第一天开始，就有层出不穷的危险出现，把我当作对付彼得的棋子，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人，见证了太多死亡，受到了太多打击，他克制不住地深感无力，后悔……自责……一次又一次。”她看着男孩说，“所以当他面对纯粹的恶魔，当他知道悲剧又要重演……内疚与决心驱使他必须做些什么，确保不会再有人因他而死。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就连他自己也永远无法抗拒。” 她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呼吸。 “无论你想做什么，到此为止吧……必须到此为止了。”她说，“我已经做错了选择，不管结局是什么，都是我自己选的。” 她也没想过最厌恶地死亡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愿望。 她以为她会哭出来，但她一直没有，只觉得一身轻松。 “新娘”牵引出了因果的丝线，“后裔”负责串联并实现。 这是命运之网想要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你说过，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都会陪我走到命运的终点。”她请求说，“请你，帮我实现我的愿望。” 和她一样位于命运中心的男孩，同她对视了许久。 “确实，那的确是你的选择，但这一次……”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寒凉似此刻的雪雾。 “我拒绝。”《 》 272、第 272 章 孩子长歪了是这样的。 叛逆期会更加难熬，更何况他的叛逆期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岁月。 “你对格温·史黛西和彼得·帕克之间的爱情悲剧有更深刻的认识了吗？”理查德问，“你觉得这个选择，真的能让这场不见尽头的旅途到达终点吗？” 白雪带着稀薄的光线洒在他的肩背上，他却冷得像是月下的幽灵。 格温顿在原处，感觉到冷汗在寒风里几乎要结冰。 “……那你想怎么样？”喉咙微动，她问。 “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但我想让你先搞清楚，我们现在只是筹码，对赌的人不是你和我。”理查德淡淡地说，“你们再一次被地狱领主欺骗了，却还要同牠交易吗？” 格温不自觉地抓了下衣摆。 “我觉得地狱领主并没有说谎。”她侧过头，“规避织网事件的方法是可行的。” “牠的确说了真话，但只说了一部分。”理查德说，“隐瞒同样是一种欺骗。” 时间的流动是线性的，想要回到以前的断点，就必须沿着原有的轨道。 “‘蛛点悖论’之所以被地狱领主称为悖论，就是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逻辑假设，如果要一个蜘蛛侠代替另外一个蜘蛛侠经历织网事件，那么时间线改变之后，这个蜘蛛侠还能和之前一样，到达织网事件的时间节点吗？”理查德轻声问，“如果他无法到达织网事件的节点，就无法经历那次织网事件，又怎么去代替另外一个蜘蛛侠呢？” “没错。”格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 晶莹湿润的雪落在她的眼睛里，视野镀上了一层水色的薄膜。 沉默了很久，她眨了下眼睛，说道：“但你也说了，地狱领主说的是真话，牠能做到。” 理查德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反常到就连背后的缘由都不想探究，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是啊，这算是真话。” “牠故意选择了地球120703推销这个交易，因为只有他才能打破这个悖论的逻辑矛盾。”他说，“只有地球120703的时间线节点可以被替代。” “为什么？” “通常情况下，一个宇宙的时间线上只能诞生一个蜘蛛，一个平行宇宙只能拥有一个蜘蛛侠，这是蜘蛛图腾的特性。就算存在复数的蜘蛛侠，他们的命运也各不相同，各自经历过的织网事件也不同，对宇宙时间线的影响程度也不同。”理查德幽幽地说，“但地球120703是特殊的，这个宇宙拥有两个命运线完全一样的蜘蛛图腾。” “……彼此互为镜像的两个蜘蛛图腾。”他一字一顿。 格温微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是凯恩吗？” “‘他物’是被命网选中的，换句话说，地球120703已经在生命与命运之网里面‘备份’了，就算改变了其中一条线，另外一条线也不会消失。甚至因为命运之网的稳定特性，确保了地球120703的时间线也不会因此崩溃，毕竟地球120703只有蜘蛛侠一个超级英雄，蜘蛛的命运就是这个宇宙的命运。”理查德耸了耸肩，“有‘他物’背负过去沉痛的历史，让蜘蛛的命运之网‘记住’了这段经历，就算改变过去，过去也不会因此而消散。” “新娘”是蛛网的编织工，“后裔”是被图腾偏爱的火种，“他物”却积蓄了蛛网的暗面。 凯恩的宿命就是要替其他蜘蛛侠承担不堪回首的过去。 冰冷的风声吹过被重塑得奇形怪状的高楼，男孩苍白的脸上有着戏谑的冷漠，冰蓝色的瞳孔中也仿佛下着雪。 “明白了吗？”理查德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别的选项。这盘棋中的所有人都盼着你死掉。那边那个法师也一样，他心里早就一清二楚了。” “而你的牺牲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地球120703的解脱，其他宇宙的悲剧会继续上演，不会停止。”他侧了侧头，瘪嘴说，“就算是这样，你也依然要坚持之前的选择吗？” 仿佛遭到了诅咒的命运仍然会延续下去，不断重复。 斯特兰奇神情凝重地沉默着，没有出声反驳男孩的话。 格温微低眼眸。在被寂静吞没前，她听见自己说：“……没关系。” 男孩的眉毛微微一挑。 死亡并不是结束，也代表了新生。 “我的死亡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微凉的雪点不停歇地下坠，但她没有低头。 “哪怕只有一个平行宇宙可以逃离悲剧的宿命，你也能真正诞生了。” 作为一个真正的人，健康地诞生下来，而不是永远徘徊在命运路口里的幽灵。 “那个时候，你不见尽头的旅途将会到达终点。” ———— “我从一个叫‘暗影蜘蛛侠’的家伙那学会了能在阴影里面捉迷藏的潜行技能。怎么样，很实用吧？”蜘蛛格温牵着蛛丝，藏在隐蔽之所低声说。 蛛丝的另一头捆着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他不仅全身被缠绕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嘴也被严密地封住。他显然很不满意这种状态，一直哼哼唧唧地骂个不停。 “安静点儿，还想让我把你嘴上的封印再加固一下吗？”蜘蛛格温撇嘴。 为了避免凯恩不配合她的行动，她干脆直接捆了他，把他拖走了，还能顺手用他当个武器，砸开一条生路。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十分明智的选择。凯恩的变异体魄结实又耐用。 等到凯恩冷静了一点儿，蜘蛛格温从身上摸出了一根橡皮筋，把长及肩膀的头发随意地挽起，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她望向更深的黑暗。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我一定要去胡狼的克隆工厂看看。”她说，“我对死亡可是很敏感的。我有种预感，那里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 彼得和本顺着通风管道爬到了伊甸园的入口。 这一路上他们避开巡逻的超级反派，沿着蜘蛛格温留下的共生体标记来到这里。 通道传来寒冷潮湿的气息，一层又一层的下穿下去，像是永无尽头。 他们能感觉到，下面有一片十分广阔的地下空间，但不知道该如何下去。 胡狼似乎很重视这个地下空间，在外面设置了无数的警戒线，就是为了保护下面的安全。 “下面的区域一定是对胡狼很重要地方。”彼得低声说，“不知道蜘蛛小姐有没有顺利跟去那里。” 本也点点头。 就在他们思考该不该也想办法跟下去的时候，蜘蛛感应冷飕飕地刺激了几下他们的后脑。 有什么东西……追过来了。 “她的确跟过去了，还好好地参观了一番。”有人在黑暗里说，“你们也想去看看吗？” 彼得愣了半秒，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副黑金的豺狼面具从阴影里缓缓浮现，与此同时，更多的气息环绕在周围蠢蠢欲动，并逐渐挡住了通往每个出口的位置。 “这多不好意思呀。有话好好说，你们不必那么大张旗鼓地迎接我们吧。”他尬笑着说。 “你们都是贵客，我当然要热烈欢迎才行。”胡狼微笑说，“下面不是新优公司的办公场所，而是我创建的新社区，是我们理想中的避风港和乌托邦，我给它起名叫‘伊甸园’，你们想去吗？” “还是算了吧。”彼得连忙摆手拒绝。 但本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他压低了声音，缓缓停顿了一下，才说：“但是去之前，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胡狼问。 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要带我去的地方，能见到史黛西警官和本叔叔吗？” 出人意料的，这一次胡狼并没有给出回答。 空气陷入了古怪的凝滞，他站在寂静的黑暗里，像是忽然静止了。 “你确实复活了很多人，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克隆，继承了我所有记忆的话，应该很清楚什么人对我最重要。” “虽然我早已看到了克隆出来的格温，也知道你迫切地想要延续梅姨的生命，但还有两个人，我始终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他说，“这明显不是克隆技术力的问题，你几乎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了，毫不犹豫，如果你想做，早就会这么做了。” “但你……为什么没有复活史黛西警官和本叔叔呢？”《 》 273、第 273 章 布鲁克林的康尼岛乐园是纽约市最大的海滩游乐园，这座游乐园拥有一座百年历史的摩天轮，以及从温和到极限刺激的多种过山车，是纽约市民进行家庭短途旅行的不二选择。 “我要吃热狗，妈妈。”理查德要求说。 “……不要叫我妈妈。”格温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这种事情她明明强调过很多遍，可这个臭小鬼完全只当成耳旁风。 理查德发出似轻笑似冷哼的一声气音，扭过头去：“你不是要讨好我吗？现在你就连这点儿小事都没办法容忍，还怎么讨我欢心？” 格温的嘴角微微抽动，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现下只能忍住了。不仅如此，她还起身去旁边的热狗店买了一根热狗，满足了对方的要求。 等待热狗制作的过程里，她甚至有点儿恍惚了。彼得他们在忙着拯救世界，可她现在却在给一个难缠的小孩当保姆，只为了讨好那孩子。这让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早已不幸地被卷进超能力相关的大事件里，即将被波及性命的普通人了。 拿着热狗返回的时候，她远远地望见理查德正仰着脖子，望着头顶。 天空中有无数的轨道纵横交叉，钢铁飞车一架接着一架地伴随着尖叫声在其间疾驰而过。 理查德不厌其烦地追看那些在空中飞驰的列车，第一次露出了符合他外表年纪的表情，直到发觉格温走近了，才收敛起过分好奇的目光。 “你很喜欢游乐园吗？”格温轻声问。 “说不上喜欢。”理查德望着远处盘旋疾驰的云霄飞车，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没见过游乐园。” 格温只是笑笑，把热狗给了他。 理查德拿着热狗，沉默了片刻，又低声说道：“好吧，实话实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到游乐园玩。” “是吗？”格温愣了一下。 在美式家庭文化里，游乐园是不可获取的一部分，她自己也是游乐园的常客，尽管乔治经常忙于工作，还是会抽空带着弟弟霍华德，一家四口在周末光顾游乐园。 “在我出生的世界里，我生来就是‘变种人’，‘变种人’是不能随便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因为‘变种人’被视为更高贵的存在，和普通的智人不一样。”理查德淡淡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是异类。” 格温默默地听着，没有接着追问。听理查德的描述那大概不是一个会让她觉得舒服的世界。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来这里。”理查德说，“在命运的道路里徘徊了那么久，我当然也去过游乐园。” 他半躺在木椅上，仰头望着天空出神，轨道的阴影投在他小小的脸上，漂亮的蓝色瞳孔像是蒙了一层雾，有些迷离。 “我在命网偶尔能看到这种场景。彼得·帕克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女来到这里，肆意地玩乐。他的儿子叫本杰明，有时候也叫理查德，但始终都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长着雀斑的红发男孩，和他的妻子很像。我尝试过喊他们父亲，但没有一个人回应过我。”他扁了扁嘴，“我想玩游乐园当然可以玩啦，我可以把蛛网空间变成任何我想要的样子，但这样又有什么乐趣呢？反正都只有我一个人。”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存在的。我一个人走在命网的道路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蜘蛛侠和他们纠葛在一起的人……看着你们。你们的爱恨情仇是那么炽烈，可是都与我无关。属于我的父母呢，他们到底在哪？我的妹妹呢，她和我一样真实存在过吗？她如果能来游乐场玩，应该会很开心吧。这具因为魔法而诞生的虚妄存在，为什么不能彻底消散呢？” 格温沉默地听着他的低声轻语。 理查德没必要跟她说这些。 他徘徊的时间太过长久，她根本无法揣测，也无法感同身受。 “你只见过彼得，没见过我吗？”她垂了垂眸，随口问。 “当然见过你呀，只不过相比之下就很罕见了。”理查德吐了下舌头，“你的人生都挺短暂的，能延续下去的却很精彩。在有些平行世界，你和哈利叔叔结婚了，甚至掌控了奥斯本的企业，成为奥氏家族的实际掌权人。还有的你也知道，你成了蜘蛛女侠。换句话说，这种事业心重的女强人是没有空来这种地方的。” “看来别的平行世界的格温·史黛西还挺厉害的。”格温笑了起来。 “后悔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可以和她们一样厉害。”理查德挑眉说。 但格温只是笑笑，没有接下这个话茬。 “看了那么久还等什么呢？你肯定没坐过霹雳过山车，这可是这座游乐园里面的王牌项目。”她主动拉起了理查德的衣袖。 在那孩子发愣的工夫，她已经将他拖上了过山车排队的队列。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奇异博士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没有维持太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斯特兰奇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寒，随即自己的手被人忽然挽住，抬头一看，就望见了一脸坏笑的地狱之主。 地狱领主一身休闲的鲜红色长风衣，在人群里特别显眼，可貌似只有斯特兰奇能看到他的身影。 “瞧啊，斯特兰奇，我亲爱的法师怎么有闲心来帮小姑娘带孩子呀。”墨菲斯托拍了下斯特兰奇的臂弯，挖苦地问，“不在地狱继续我们的棋局了吗？” “你的游戏早就已经让我生厌了，恶魔。”斯特兰奇绷起脸，嫌恶地拨开墨菲斯托的手。 “怎么，不想玩了？”墨菲斯托一脸坏笑地又贴了上来，“看来你也承认故事正沿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吗？” “不是。”斯特兰奇扭开头，躲了过去。 他攥住身后的魔法斗篷，擦拭手上刚才被地狱领主碰到的部分，愤恨地说：“只不过因为一如往常，你这个狡诈之徒作弊了，我也得采取一些行动才行。” “作弊？你怎么平白无故冤枉我？”墨菲斯托恬不知耻地眨了眨眼睛。 “你还好意思问？你竟敢又去诱惑蜘蛛侠交易，交易内容还是和他们渊源如此之深，如此充满痛苦……不堪回首的织网事件。” “交易的事情一码归一码，我总不能因为我们之间小小的赌局就放弃整个市场吧。”墨菲斯托啧了一声。 “你在交易里面又挖了陷阱，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你为什么没告诉他们只有地球120703可以达成你所谓的交换？” “你不懂，斯特兰奇。”墨菲斯托遥遥手指，“干魔鬼这一行不能太过老实，你仔细想一想，如果还有别的宇宙的蜘蛛侠对这个交易感兴趣怎么办？要是我一下子就把别人的后路也堵死，岂不是损失了很多潜在客户？” “这不是交易，这只是欺骗。”斯特兰奇沉声说。 “斯特兰奇，你非要揪住这点不放的话。那我建议你，以后还是远离赌桌吧，你的确不适合干这种事。”墨菲斯托的神色满不在乎，“赌博不止是牌桌上的博弈，当然还有牌桌之下的博弈咯。” 斯特兰奇懒得和地狱领主争辩，决定走开，不再理牠。 可墨菲斯托嘻嘻哈哈地打了个响指，改变了现实的结构。斯特兰奇顿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陷了下去，又被硬邦邦的东西托住了屁股，回过神儿一看，自己正骑在一匹旋转木马上，而墨菲斯托也骑了上来，就在他的前面。 两个人开始在旋转木马里转圈，仿佛只要旋转木马不停止转动，他们就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墨菲斯托扭过头，笑着看他：“好啦，就算你以后都不碰赌桌了。但现在这个赌局还是令你牵肠挂肚，不是吗？” “现在有最后一次加注的机会，或者你也可以考虑我之前的提议，也和我做个交易，我不介意因此停止加注。”墨菲斯托说，“只要你能找到让我开心的东西，我随时都可以结束这场赌局，而你也终于可以赢下我了。” “你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斯特兰奇叹了一口气，“除了玩弄彼得，你应该还想得到什么吧？” 他凝视着地狱领主，灰蓝色的眼瞳仿佛暴雨将至般锐利。 “你的目标从来就不止蜘蛛侠，对吗？” “呵呵，我该怎么回答你呢，斯特兰奇？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成为地狱之主吗？因为我可是最敬业的魔鬼。”墨菲斯托在木马上前后摇晃，“如果我打算插手某个凡人的命数，我就会去了解他们的一切，他们的过去，他们的渴望，他们的恐惧，以及……他们的命数。” “因此我偶尔能发掘到一些特别有趣的人，有些人值得被玩弄，能给我带来不少乐趣，就像是彼得·帕克和格温·史黛西，但另外一些人，只是作为凡人还是太可惜了，就比如理查德那孩子，我很看好他哦。他很适合当魔鬼，就连我借给他的地狱火也很喜欢他。”墨菲斯托说，“我地狱里面的邪灵很想要这种人当它们的宿主，它们都是上帝残留下来的力量，绑定在宿主身上会发挥出更强大的能力，成为地狱的强劲战力，我喜欢称这种人为恶灵骑士。” “看来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地狱领主哪有那么好当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墨菲斯托理所当然地说。 牠从怀里拿出一个俄罗斯转盘：“好了，斯特兰奇，闲话就不多说了。你怎么选呢？下注还是不下注？” “……下注。”沉默了片刻，斯特兰奇闭上了眼睛。 “真是毫不意外的回答呢，那么我们的游戏终于可以继续最后一局了吗？记住你随时可能会输得很大哦。”墨菲斯托大笑起来，“现在让我再确认一遍我们的赌注。” “如果你输了，你的灵魂就归我了。”牠转动了转盘，“别怪我没提醒你，斯特兰奇……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一约既定，无法回头。” 转盘的指针开始飞速地旋转，和旋转木马一样，仿佛无法停止。《 》 274、第 274 章 蜘蛛格温越过撕裂的合金门闸，轻轻落地。 在她的脚下，整个新优公司已经天翻地覆了，无处不是作响的警铃和警告。但越往上越寂静，直到公司大楼的顶层，安静得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凯恩片刻后在她身后跟了过来。他状态很不好，身体开始出现严重的变异，皮肤完全被黑色的甲壳覆盖，长出锋利的骨刺，手指早已化为尖锐的骨爪。 但正因为他是这样的状态，他们才可以摆脱胡狼的追杀。就在刚才，凯恩正是用他的利爪和狂暴的带有腐蚀性的生物电，轻易地撕碎了好几个蜘蛛杀手。 他此刻骇人的模样让蜘蛛格温心惊肉跳，她皱着眉说：“哇，我也见过很多恶心的场面了，但……你刚才是怎么下得去手的，那些蜘蛛侠杀手……它们看起来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凯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痛苦地喘息着，低着头不敢看向蜘蛛格温的脸。 “你以为我喜欢做这种事情吗？但是宰了它们是值得的，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称作人。”他嘶哑地说。 说到最后，他似乎变成了自言自语，话里的每一个字词都像是在形容他自己。 那些蜘蛛杀手就算拥有了近似人类的外表，身体里面也只不过是蜘蛛一样的怪物之心。 他也一样。 停顿了一会儿，他轻声低喃：“但它们悲惨的样子，会出现在所有克隆人身上。它们的悲剧也是以后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你确定你还好吗？”蜘蛛格温忍不住皱眉问。 “暂时还死不了。”凯恩回道。 他喘息了一会儿，强撑起身子，却惊讶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蜘蛛格温凑到了他的身前。 她的金发不算长，但垂下来的发丝在微风的拂动下，尾梢也可以扫过他的脸，莫名有种微热的痒意。 他怔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好几秒才宛如见了鬼一样后缩，靠回了墙壁上。 “干嘛？我只不过想看看你的伤势，难道你能看见我头顶上标注的警告标识？上面写着‘请勿和格温·史黛西待在一起，尤其要禁止她靠近’吗？”蜘蛛格温俯身叉着腰，一脸无语地盯着他。 “别闹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安全吧。”凯恩别过头去，想躲开她注视的目光。 “嘿！我的安全不成问题，你也不用担心跟我一起会有生命危险。我的彼得·帕克已经死了。这件织网事件在我身上不会再次发生了。”蜘蛛格温云淡风轻地看着他说，“只要你不想让自己死掉，我就不会放任你死掉。” 凯恩又愣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会突然说起这个，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提及的往事，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应该藏在心里，而不是这样随口说出来，说跟他这种人听。 和彼得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纠结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说起这个的。” 蜘蛛格温只是笑了笑：“我明白的。我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她挤了挤眼睛，面具上玫红色的眼眶弯成一个俏皮的弧度。 “此刻，在这里，我们能相信的只有彼此了。”她对凯恩说。 凯恩看着她，久久不语。 他想说一句“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但是他默默地将身子撑了起来，不再抗拒蜘蛛格温的靠近了。 蜘蛛格温看在眼里，她笑着嘟哝：“你知道吗？你还是挺靠谱的，我在蜘蛛联盟里面见过许许多多的蜘蛛侠，你已经比很多蜘蛛侠都要靠谱多了。搞定这里的事情，我们两个就足够了。” 说着，她继续前进，只给凯恩留下一个矫健跳跃的背影。 墙壁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通道越来越阴冷，两个人沿着通路往里深入，最后停在一扇封闭的金属门扉前。 “好啦，我们该搞定这个了。”蜘蛛格温说。 “你想怎么进去，要我把门破坏掉吗？”凯恩问她。 蜘蛛格温矮下身子，和身上的共生体制服意念沟通：“不需要。别担心，进出这扇门不是问题。多亏了格温多姆，克隆格温的声纹，视网膜成像，还有dna数据不仅保存在这里的安保系统里，也保存进了共生体的蜂巢意识中了。” 毒液从她的身上苏醒过来，哼哼唧唧地伸出液化的小脑袋，虽然不满蜘蛛格温给它起的名字，但还是乖顺地遵循了她的命令，将她再一次变成了克隆格温的模样。 随着一声气流泻出的轻响，幽暗的光线从开启的门扉里透出来，如同蔓延出来的水雾。 一座座巨大的圆柱培养舱伫立在蜘蛛格温的眼前，每一座培养舱里都浸泡着一具人体，闭阖的眼帘仿佛沉睡。 “这果然是新优公司培养克隆人的实验工厂……”蜘蛛格温好奇地走进去。 但顷刻间，她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地定格了脚步。 林立的培养舱散发出雾一样的荧光，交错的管道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连接了舱体和仪器，散发出低低的嗡鸣。 她看清了培养舱里克隆人的脸。 ……每一张都和她用共生体模仿出来的这张脸一模一样。 这里的每一个克隆人都是地球120703的格温·史黛西！ “克隆工厂里……只有这些克隆人吗？”她不敢相信地问。 凯恩在她身边站定，和她的惊讶不同，他的表情全是浓郁的悲凉。 “不会有其他克隆人了，这里只有‘她’了。”他轻声说。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蜘蛛格温轻声问。 “格温……我……”凯恩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其实，我有个秘密一直瞒着你。” 他微垂眼帘，暗红色的眼瞳映入冰冷的荧光。 “我会回来这里，回到这个我出生的地方……不只是为了胡狼，更是为了格温。”他说，“为了……克隆的格温们。” “凯恩……”蜘蛛格温嗓音艰涩，可出声的时候，另一个声音陡然在黑暗里响起，盖过了她的声音。 “凯恩！” 之前被他们打晕的克隆格温突然狼狈地闯进了实验室。她眼中含泪，脸色极度苍白，身上还残留着破碎的蛛丝。 “求求你们了！” 克隆格温用一种脆弱到摇摇欲坠的神情，哑声向他们祈求。 “求求你们救救胡狼！” ———— “whyamicursedinvain？thechainofthechaoticworldhavenochoicebuttoconfessonwhattheyvehelddown.（为何吾会诅咒加身，这俗世的锁链终究逼人供出坚守的真实。）” 在霹雳过山车的排队里，理查德忽然低唱起歌来，他轻吟的嗓音缥缈萧瑟，和飞雪一样又轻又冷。 “你又在感叹什么呢？”格温扭头，警惕地看向他。根据她的经验，这小鬼突然开始伤春悲秋准没有好事发生。 “没什么，只是忽然又知道了一些事情。”理查德耸了耸肩。 他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热狗，才淡淡地说：“我与生命与命运之网的联系，赋予了我某种特殊的感知能力，虽然并不是蜘蛛感应，感应不到具体的危险，但还是感应到很多事……而且大部分都是坏事。” “你又听到了命运之网的声音？”格温心头一紧，“你听到什么了？” 理查德笑着歪了下头。 “妈妈，你对你们之间命运的悲剧是怎么理解的？”他没有明说，只是忽然又问了两个问题，“你觉得在你死亡之后就会就会让悲剧结束吗？” 格温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噤。 虽然理查德行事作风很诡异，但他和地狱领主不一样，他说过的话基本都是真的。 就如同现在，她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口中的悲剧将会应验。 理查德缓缓地对她说： “死亡通常只是开始。” ———— “……凯恩，求求你帮帮他。”克隆格温哭着说，“他的记忆出了问题，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让他发现这里，尤其不能让他发现任何关于我爸爸和本伯伯的事！” “等他发现的时候……”她说，“他会彻底崩溃的。” ———— “你有能力，有手段，但是毫无责任感。” 本沉着脸，一字一句地对胡狼说。 面对这种质问，胡狼却好像程序卡住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茫然而空洞，在真空一般的寂静里反问自己：“对啊，我什么不复活他们？” 本迷惑了一瞬，但没有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我猜，你不想把本叔叔和史黛西警官从死亡里带回来，是因为你害怕面对他们！”他继续诘问，“因为你害怕面对本叔叔和史黛西警官，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的双眼会用无比失望的眼神看着你！” “是这样吗？”胡狼轻声问。 他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在手掌撑开的颤动中，病态地喃喃自语。 “可为什么，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了。”《 》 275、第 275 章 哪怕只是旁观者，很多事情也不应该忘记。 他记得那晚，彼得在屋子里发疯似地奔跑，仿佛已经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寄托在这极速之上。整条过道里，都回响起他赤脚踏在硬木地板上的声音。 狂风卷着雨骤然从半开的窗户涌进来，瞬间把窗玻璃击了个粉碎。 彼得的步伐踉跄了一下，但还是越跑越快，最后不顾一切闯入了父亲的书房。 从小他就和父亲理查德一起玩捉迷藏，总是可以在屋子里找到合适的藏身之所，只不过父亲从来不允许他进入书房，但这一次的暴雨让他陷入了莫名的恐惧，彼得第一次对禁地产生了探究的好奇之心。 书房里一片狼藉，就像是被暴风雨席卷而过，书柜和桌子抽屉被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空空如也。这一幕让彼得觉得很不对劲，他的心神一下子就被惊惧攥住了，正要四处张望一番，耳畔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忽然，父亲从天而降，把彼得堵在了门口。父亲极快地扫视了一下书房，便粗暴地拽起了彼得的胳膊，一把将他拉到了过道上。 之后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最后一次半蹲在彼得的面前，对他说：“儿子，我们要出一趟儿远门，你要去你的梅姨和本叔叔家住一小段时间。这段时间我需要你做一个好孩子。” 说完，父亲站起身，将彼得和一个皮质公文包交给了自己的哥哥——本杰明。随后，他又紧紧地抱了抱彼得，最后一次，就和母亲一起，大步流星走入了雨夜里。 “没事的，彼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本叔叔轻轻拍了拍彼得的后背。 彼得怯生生地抬起头。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窗户玻璃，雨滴蜿蜒地向下流淌，形成一道道细线一般的雨痕。 本叔叔映在玻璃上的脸被这样的细线切割开来，显得特别模糊不清，像是…… ……像是“裂隙”。 被劈开了的，被黑暗填满的“裂隙”。 之后，本叔叔还对彼得说……他说…… 他不记得本叔叔说了什么，甚至已经不记得本叔叔长什么样子了。 有些画面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但它们在渐渐缺失。 如同沙漏一样，一点点地划走了。 连这样重要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都是如此残破不堪。 他不是彼得，也不是蜘蛛侠，甚至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他很想留住这份记忆。因为记忆承载了他全部的情感，而这份情感就和船锚一样。 其实锚很多时候都有负面的含义，但只要你需要它们，它们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你失去它们，你就会变得……变得不是你自己了。 迈尔斯·沃伦毁了它们。 沃伦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再将他复活，不断折磨他，并试图毁掉他所有美好的东西，把他变成一个听话的工具。 失去的那些记忆并不是他的记忆，而是彼得的，不属于他的东西终究会离他而去。但人总要真正抓住点儿东西，才能知道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事。 还好他还有“格温”。 关于格温的一切他会永远记得。 他记得她温柔的笑和拥抱，记得她发尾的香气，记得她的吻。 不是彼得的格温，而是独属于他的“格温”……她承诺会陪着他，直到永远。 她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胡狼好像真的疯了。 他明显恍惚了很久，仿佛短暂地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原本的冷静破碎成颤抖，宛如碎裂的冰面。 “打起精神来，彼得……不对，我不是彼得·帕克，我是……我是……胡狼。”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他怎么了？”对面的蜘蛛兄弟面面相觑。 但胡狼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对不起，但凡我还有别的选择，我是不会那么做的。”他的声音狠厉深沉，多了几分愤怒的疯狂，“格温，为了她，我会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作为胡狼！这一次，我会证明给你看……证明给所有人看！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此刻在蜘蛛兄弟的眼里，这个戴着黑金豺狼面具的男人看上去完全就是狰狞的厉鬼。 “我会活下去，和她一起活下去！哪怕是如此卑鄙地活下去！” ———— “他的心裂开了……变成了‘裂隙’。” 克隆格温如同身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靠在墙壁上，神情空洞疲惫。 “他曾经是迈尔斯·沃伦制作的最完美的克隆人。他从克隆培养舱里出现的那天，沃伦如同迎接着他新生的儿子一般迎接他的诞生。他为他的造物感到自豪，并觉得他可以取代真正的彼得。”她说，“迈尔斯不仅给他植入了彼得的记忆，还为他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让他学习如何成为彼得……如何成为蜘蛛侠。” 凯恩点点头，轻声说：“我曾经很嫉妒他。他是沃伦博士眼中完美的作品，而是只是一个让他感到耻辱的瑕疵品。我看见胡狼成为沃伦最宠爱的儿子，明明也只是一个克隆人，却可以偷走彼得的人生。我也想将沃伦视为我的父亲，但他对我弃之如敝履。” 克隆格温的眼神变了变，她冷笑了一声：“那的确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但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沃伦的秉性你应该十分清楚，克隆人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消耗品，一旦没有满足他的想象，不管是你还是他，都会变成他消灭的对象。” 她的双眼再一次变得黯淡，颓然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彼得，并在彼得消失之后，成功取代了他。但在一次偶然中，他发觉他自己才是克隆人，是一个冒牌货。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想继续当彼得的替代品。但沃伦不会允许。为了让他保持‘完美’，培养出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蜘蛛侠，沃伦开始不断地杀死他，再将他重新复活。在这个过程里，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开始逐渐丧失记忆。他已经记不清我的爸爸还有本伯伯了。”她缓缓说，“更糟糕的是……他的情感和认知也开始错乱。胡狼原本是沃伦为自己准备的名字，但在他亲手杀死沃伦后，他开始以为自己就是胡狼。” 蜘蛛格温默默地帮她处理伤口。 “你明知道他做得一切都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身边？”她叹了口气。 克隆格温低下了头。 “他变成这样，也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不小心目睹了一次我身体的崩溃死亡，他根本不会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她说道，语调轻得来不及落到空气里，就消弭殆尽，“他现在需要我，因为他只记得我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和他一样，她也只不过是冒牌货而已。 从诞生之初，她就知道，自己是作为一个替代品而存在的，而不是真正的格温·史黛西。 “他根本就不记得！”凯恩厉声说。 “如果他记得，就根本不可能忘记这里！他忘记了你的死亡！”他脸色铁青地盯着一具具浸泡在培养舱里的克隆人，“他想从死亡里带回所有人，却唯独救不了你！” 迈尔斯·沃伦是帝国州立大学的教授，他妄图染指那个早已死去的，完美无瑕的女孩，才为此盗取了dna，创造出了克隆格温。但沃伦始终觉得克隆人还不够完美，将克隆的格温始终视为有缺陷的劣等品。 在沃伦的刻意操作之下，克隆格温的身体总会在某个阶段，就异于常人地迅速崩溃，快速死亡。 现在沃伦死了，意味着再也没有人解开克隆格温的基因锁。为了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只能不停地死亡，重生。克隆工厂里的每一个克隆人都是她……无数个她。 “他忘记我的死亡……是我所希望的。”克隆轻轻地说。 凯恩略微颤抖了一下，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样，嘶哑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沉默了很久，他才轻声问出口：“你……究竟已经‘复活’了多少次？” 克隆格温笑了一下：“记不清了，已经上百次了吧。” “你让自己死了一百多次，重生了一百多次，只为了能留在他的身边。”凯恩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又不忍地松开，僵涩的沙哑填满了他的声音，“够了……已经够了！你必须停下来！我回来就是为了帮你逃离这个可悲又痛苦的宿命！你跟我一起走！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你离开这里！” 克隆格温深深地看着他，摇摇头。 “我不打算继续骗你了，凯恩。”她笑着说，“我的确很痛苦。死而复生……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但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着他，哪怕是永远。”她说。 她什么都做不到，能做的只有重来。 再重来。 不断重来。 可能受到了本体的影响，她也不知道作为克隆人，她竟然能固执到这种地步。 在一百多个她里面，每一个她都是脆弱不堪，轻易就能崩溃。但每一个她，都陪他走到了最后。《 》 276、第 276 章 血沿着面具破损的空洞，慢慢地流下来，滴入了瞳孔。 彼得感觉眼皮开始发沉。 事态超越了他们的极限。半蛛型的克隆人吐出带有粘液的蛛丝，将他们钉在原地。其他的怪物也加入了这个可怕的任务中。坦克一般的机械犀牛朝他们的方向横冲直撞，绿魔飞行器的阴影投射在他们的脸上，毒蝎的尾刺和一连串的电光火花逼迫他们保持清醒。 很多快被蜘蛛侠遗忘的面孔都蜂拥而至，要取走他们的性命，仿佛地狱归来的亡灵们集体朝他们索命。 “你别太过分了！”本大吼着，声音嘶哑而刺耳。显然，他也已经被逼到了近乎疯狂的边缘，“你会降世又不是我的错！其他的我也给不了你！有关克隆人的所有事都让我觉得非常棘手，我原本拥有的东西本来就所剩无几，我真的不想再分享给你了！” 但胡狼显得很平静。 他咧着嘴，缓缓伸手擦掉溅在面具上的血迹。 “你可以选择彻底杀了我。”他说道，语调轻柔而充满了耐心，“不然我就会纠正一切，过上我理想中的生活。” “我不想跟你争斗！也不想跟你互相残杀！” “为什么不呢？我们之前都已经斗过一回了。而且打架这事我还挺在行的，说起来很多招式还是从你那里学到的。”胡狼摇摇头，带着怪异的散漫笑意说。 本愣住了：“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别装傻，彼得。我的记性不算好，但我都还记得。我们之前打了一架，来决定我们之间到底谁是真正的彼得·帕克。”胡狼说，“现在不就像是那场未尽的决斗的延续吗？”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本惊讶地看着他，“那个时候胡狼明明就在旁边！你就在旁边！我亲眼看到的！” “愚蠢，那是迈尔斯·沃伦。他才是原本的胡狼，我就是从他手中接过了胡狼的面具。”胡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那时，你就可以将我击败的，但你没有，你只是一走了之了。你让我知道了自己只是你的复制品，我讨厌这个事实，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你就是原版。可你却把这里的一切都丢下了，跑到另外的平行世界，把烂摊子都丢给我。” 本看着他，始终无法将胡狼和之前的他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胡狼就像是他本人，因此他才有了想把蜘蛛侠的身份交给他的想法，可此刻的胡狼完全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和哈利疯掉的时候一模一样。 “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但这不是你对我喊打喊杀的理由。”他咽了咽喉咙，“我们真的没时间陪你胡闹了。人会受伤，人会死去！事物就是这样运作的！不能强行改变！我不能也不该放任你亵渎死亡！” “没错，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不能放任你的克隆技术在全世界泛滥。”彼得也说道。 “你们想毁掉这座克隆国度吗？那这里的克隆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胡狼问。 “当然是让你交出让他们稳定基因的解药了！”彼得想也不想地说。 “那么，把这里的克隆人全部杀死就好了，这就是你们所希望的，不是吗？”胡狼看着他们，双眼仿佛结冰一样冰冷，“难道你们想要阻止克隆的泛滥，却舍不得杀死任何一个克隆人吗？” “我……我还没有想过。” 胡狼发出喟叹般的笑声。 眼中既没有愤怒的疯狂，也没有狠厉的深沉，而是像一个即将实现愿望的孩子，喉咙因为愉悦的笑意而颤抖。 “彼得，你还是那么天真。不过你们说得对，这样打下去太麻烦了，就像我们之前的决斗，抢夺彼得·帕克这个身份根本毫无意义。所以干脆全部清零好了。”他笑着说，“别担心，只会疼一点点。” “很快你们都会重生的，我保证……我会亲手把你们全部复活。”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里的风声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改变，像是巨大的齿轮在地底隐隐转动，震颤从深处一直传到脚底。 本和彼得的蜘蛛感应发疯了一样刺激他们的后脑，前所未有的强烈。 “彼得，是你用惨痛的方式教我的。人生本来就不公平，不管你多么努力，都还是改变不了你的命运，所以只能全部推倒重来。”胡狼微笑着说，“我会成为新种族的亚当，超越死亡的终极，得到真实的生命。” “在那之前……我得先说一句对不起了。” 他的嘴角露出了阴森的弧度。 “末日要来了。” ———— “真相。你们都知道了。”克隆格温低声说。 凯恩冷冷地看着她：“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你一开始就选错了。”蜘蛛格温说。 她皱眉盯着克隆格温，毫不留情地说：“我想……这个世界的本杰明和史黛西警官其实被胡狼复活过，但他们拒绝复活，选择了再次死去。胡狼忘记了你的死亡，也忘记了他们的死亡。” 也许是不停地被杀死又复活的循环扭曲了他，又也许是因为痛苦而选择全部遗忘，但毫无疑问，他们对于彼得来说，都举足轻重。 “他们拒绝和胡狼同流合污，但你却选择助纣为虐，不是吗？” 直到这时，克隆格温才抬眼看她，黯淡的眼睛连眸子里的泪光都泯灭了。 “我的选择就一定是错的吗？”她一字一句地问。 她白瓷一样苍白的脸上沉寂下去，有着空空如也的冷漠……又或是无措。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声里没有开心和嘲讽，只有无限的落寞。 “我其实……一直深爱着彼得。”笑完了，她轻声说。 “爱彼得·帕克，就像是刻在我dna里的本能。就连我曾经复活的父亲也这样认为。” 她的父亲乔治警长在复活后并没有丝毫的激动和庆幸，而是抓住她的衣领，怒目圆睁地对她说：“彼得是一个好人，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一定要帮到他。向我保证，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他的安全。” “永远记住，我爱你。他也会永远爱你。” 这是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爱彼得啊，我当然爱他。”克隆格温笑得浑身发抖，泪水从她的眼角流淌下来，“我生来就应该爱他。但这份情感，就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过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人生。 或者说，她觉得那就是她的人生，哪怕这种生活在别人看来充满了痛苦和空虚，根本是不可理喻。 但是，这就是她仅有的全部。 毕竟，她究竟算什么东西呢？ 她的名字是别人的，身体是复制出来的，随时可以消耗的赝品，如果就连意志和情感都要依循另外一个人，那她究竟还剩下什么？ 她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 “我会永远爱你。” 这句话是诅咒。 ……是他们对彼此的诅咒。 …… “就因为我是格温的克隆人，难道我就必须为彼得付出一切吗？”克隆格温疯了一样问道，“我根本分不清，爱着彼得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爱他就像是被人操控的结果，这一切根本就是注定的。” 她记得和彼得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份爱有多么浓烈，但女主角根本不是她，所有的一切也都不属于她。 她跪在地上，抽泣起来。 “我好爱彼得，也不想爱他了。”她说，“正是因为我的生命没有被设定出另外一个选项，如果我能选择不爱彼得，我的存在才变得有意义。” 她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 “我从来不觉得胡狼是彼得，也从来不把他当成彼得的替代品，我认可他的所作所为……想要陪着他的这份意志和感情是属于我自己的。” 说她不可理喻也好，她和胡狼本来就是世间容不下的异类。只有异类和异类相伴，才能理解彼此。 凯恩的表情罕见地难过起来。 “……原来我们都在找寻活着的意义。”他低声说。 克隆格温轻轻点头。 蜘蛛格温怜悯地看着她，但她沉吟了很久还是无法认可她的想法。她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却突然感觉头疼欲裂。 风的声音变了，诡异的响动在地底深处越发清晰起来，某种危险在悄然酝酿。克隆人培育实验室内的警报红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培养舱内的营养液开始震荡起来，不安分的波纹在舱内扩散开来。 克隆格温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说：“基地的自毁程序被启动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地下有一个聚变核反应堆。”蜘蛛格温彻底傻眼了。 “听着！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她忍耐着蜘蛛感应的刺痛，一把握住了克隆格温的手腕，“无论是命运还是操控，这也无关对错！” “你熟悉这里的情况，现在只有你能帮到我们。你必须再选一次，做出正确的决定。”《 》 277、第 277 章 “死亡不是终点……相信我还有我的技术。” “至于你们正在遭受的痛苦，都将是值得的。因为你们会像我一样，在死过以后，以更强更完美的姿态归来。” “我亲爱的重生者们，这是入住伊甸园的必经之路，你们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经历过这个了，我曾使你们死而复生。所以无需怀疑，我当然可以再次做到，我保证。” “而首次尝试的初试者们，欢迎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想想看，我们都会在同一天死去，再重生，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生日快乐！” 仿佛末日一般的声音笼罩了整栋建筑。 地板在颤抖，天花板也在颤抖，就连金属都崩碎了，化为火焰中的暴雨。 金属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极强的电子脉冲袭来，钢筋混泥土都在瞬间碎裂，伴随着喷涌而出的火光，化作赤红色的乱流，仿佛吼叫的火龙。 所有的活物都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 这是只要目睹一次就终生难忘的噩梦场景。 火焰的狂流无差别地攻击这里的人，无论敌我。它所到之处都被切开，爆炸和燃烧的同时，释放出大量的中子流和伽马射线，穿过人体的时候，放射性的辐射极快的击垮人体。像是无言的死神手持镰刀，收割生命。 蜥蜴人抱住他的妻儿。金属乱流流过他们的身体，脆弱的克隆人在刹那间就崩溃了，化作瘫软肮脏的血污。不到几秒钟的时候，他们作为“人”的存在被狂暴的力量抹去了，只剩下一堆由松散细胞构成的，毫无意义的血肉。 “玛莎……比利……不……”蜥蜴人颤抖地抱着仅剩的人体组织，“别害怕，低下头，和我待在一起……很快就没事了……” 而他的不远处，犀牛人也同样如此，抱着自己的爱人哭嚎：“奥莎娜……我的爱人……” 彼得也在微微颤抖，他看到这炼狱般的一幕幕，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呕吐出来。 “这是类似核反应堆才能产生的电子脉冲！”他朝在场的所有人吼道，哪怕都是他的敌人，“快走！快走！都离开这里！快啊！” 然而似乎没人在乎他的呐喊，放射性射线和电磁的污染让他们时而悲苦，时而狂笑，或是彻底被摧毁，又或是……根本不愿意逃离。 “必须离开这里，就算是我们，也不能长时间暴露在这种攻击里！”本抬头看着漫天的火雨。 再也来不及管别人的死活了，他们鱼跃出去。 火光在他们身后锲而不舍地追逐，不断朝他们迫近，想要把他们吞没。 “本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彼得焦急地大吼。 “我也不知道！”本也大吼着回应他，“但我想，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某个知道怎么停止毁灭程序的人……某个新优公司的主要成员。再这样下去，整个纽约市都会遭殃！” “现在没时间开玩笑了，难道我们还能把胡狼抓过来吗？”彼得茫然地愣了一下。 本大口粗喘了片刻，忽然大叫说：“格温！我们可以去找格温！我是说那个克隆的格温！她是胡狼亲近的人，一定知道怎么关闭这玩意儿！” 彼得恍然大悟。 他们在极快的时间里想出了对策，但这时候想要离开并找到另一个人谈何容易，到处都是奔腾的烈火，还有隐藏在火焰中的致命辐射。 他们说着，彼得就喷出了一口血。耳畔隐隐有了嗡鸣声，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视，视野里的东西都开始模糊扭曲，晕开令人眩晕的彩色光晕。 “先走！我们不能停下来！”本说。 他们还是没能撤退。一个人影从火海里漫步出来。 “伙计们，落荒而逃可不是英雄的行为。”胡狼笑着说。 “事到如今，已经无关这些，我只是想负责任。某种程度上，克隆人都是因为我而诞生的。”本嘶哑地说，“别靠近我……离我……远点儿！” “我也在承担责任，不是吗？”胡狼淡淡地说，“只有我愿意负担所有克隆人的生命，而你做不到。”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造梦，是谎言和空虚堆砌而成的。 “为了我自己能生存下去，为了格温能生存下去，我必须让这个世界成为我理想的天国……我的伊甸园。” “天国？这是不可能存在的。”本摇头问，卡在喉咙里的声音从未如此艰涩，“胡狼……你究竟想要什么？” 扭曲的意志和扭曲的心……他无法理解，也说服不了对方。 难道只能彼此毁灭才能阻止一切吗？ 剧烈的眩晕感已经让他们开始站不稳了。 破碎的话语涌上喉咙之前，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想要解脱……” 此刻出现的声音仿佛是一种超越人类认知范畴的事物……超越了物理学和感官……它以一种宏达的……极度不科学的途径穿越核磁风暴，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耳朵。 “只有让他解脱，才能拯救他。” 这是……神明之声。 以为科学家装扮的，戴着眼镜的白袍女人站在他们的身后。她像是从核反应堆爆炸的中心走来，却诡异得纤尘不染。 本和彼得恍惚地抬头望去，差一点儿以为是磁暴带来的幻听。 连胡狼都呆愣地望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本该再熟悉不过，她原本是新优公司的一员，马洛·钱德勒博士。 “你不是马洛·钱德勒，你到底是谁？”他愠怒地问。 女人不再是平日里干练冷肃的模样，而是嫣然一笑，抬手将盘在脑后的头发轻轻扬开。 “是……也不是。”她说。 她身上的白袍一寸寸地变黑，最深沉黯淡的颜色在她身上好似加冕的华服。 “我就是‘死亡’。”死亡女神说，“在你们人类的认知里，你们应该称呼我为神。” “……死亡女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本和彼得都呆住了。 “自然是为奔赴死亡而来。”死亡女神说。 胡狼目不转睛地盯着死亡女神，似乎是想要看清楚祂到底是一种什么存在：“原来你是死亡女神啊。” 死亡女神轻移脚步，来到他面前。 “我同你说过，但是你忘记了。”祂说。 胡狼愣住了。 “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对你很感兴趣，才以钱德勒的身份来到你的身边。”死亡女神说，“你死亡的次数比所有人都多。” “这个世界上吗？”胡狼问。 “是所有宇宙。”死亡女神点头。 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就算是这样，你也已经到极限了。” “你的灵魂很不一样，你每复活一次，你的灵魂就会抽出一部分重返于你，正因为如此，你都会丢失一部分记忆，那就是灵魂缺失的结果。” “你是因为偶然而诞生的非人的存在，能够拥有灵魂已是万幸。你的灵魂本不是为了让你复活而存在的，你的灵魂已经往返于现世和灵界的彼岸几十次，来回的往返严重破坏了它的核心。” “破碎的灵魂让你堕入疯狂，成为邪恶，变成扭曲的胡狼。而且我也曾提醒过你，如果你再死亡一次，你的灵魂恐怕会彻底破碎了。” “这将是你最后一次死亡。”死亡女神说。 “原来……我就要死了。”胡狼轻声叹息。 可令人意外的是，他并不畏惧。 他慢条斯理地嗤笑了一声，眼神骤然变得阴冷和狠毒。 “彼得，继续我们上次未完的决斗吧！”他低哑地说，“这大概就是命运，我们之间只能存在一个！” 这就是所谓的亡命之徒，他们的执着会驱使他们一往无前，绝无后退。 像是在坚信，连死亡都不再远离的时候，他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本捂住胸口，“我为什么一定要陪他发疯，我明明……” “他是因你而诞生的，他的灵魂也是从你身上分离出去的。你构成了他生命的中心，你是他为之而生的，也为之而死的一切。这是你必须面临的选择。”死亡女神轻声说。 “做选择？你在说什么？” “唯独你……能够拯救他的灵魂。” 说完，死亡女神唱起了歌，像是在吟诗，也像是在恸哭。 【听那生命的回响，听那囚者的悲泣。他们被禁锢着，束缚着，诅咒着。凡是灵魂，皆有道路。行于其上，挣扎其身。】 【未知的自我在暴露中撕裂，他们伸出双手，将灵魂中最珍贵的馈赠抛弃，牢牢禁锢在他们亲手铸就的棺椁中。他们在生命未竟之时终结，在行至道路尽头之前背离。他们已然无法回头。】 【然而，仍有希望救赎这些迷失受苦的灵魂。】 在神明的见证下，最后的厮杀开始了。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是彼此人生的镜像，也是彼此纠缠的光与影。他们之间纠缠的宿命，只有死亡可以终止。 【去直面命运与因果吧，永困于黑暗中的灵魂，终会冲破苦痛的桎梏……得到解脱。】《 》 278、第 278 章 “你在唱什么呢？”格温皱起眉头问。 “我唱的是安魂曲啦。”理查德哼着小调说，“旋律是巴伯的《羔羊颂》，但歌词是我自己编的。” 说着他又唱了起来，歌词就像是儿歌一样，但旋律是如此悠长而悲伤，像是充满了哀思和感叹：“快快闭上眼，快快入睡眠。去把蜘蛛抓，丢进深坑里。尖刀手中握，蜘蛛身上砍。可怜的蜘蛛，爬也爬不出。无解的宿命，归入我掌心。” “《羔羊颂》……那不就是葬礼上常用的那首曲子？”格温背脊一凉。 “对啊，这首歌很应景，不是吗？歌词里原本是‘羔羊’，但我改成了‘蜘蛛’。”理查德微微一笑，“毕竟死神已经降临了，很多人都会死去。” “……别唱了！” 见格温变得格外难看的脸色，理查德撇嘴说：“放心吧，如果即将有一场葬礼，需要入殓的人中暂时还不包括你。不过，你应该能猜到是属于哪些人的。” “怎么会……我明明是想要……”格温轻声说。 落雪像是冻住了她的身体，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冰凉的手指动起来，可惜没能做到。 “想要自己去死？”理查德轻笑了一声。 排队的人群缓慢地朝前移动，理查德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地跟上了队伍。 “命运当然不是你想选就能选的。就连神明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云淡风轻地说，嘴角依然弯着很浅的笑意，“不过你选择在这里拖住我，是个很聪明的选择。那边的场面，不是你能应付过来的。” 格温没有说话。 理查德顿住了脚步，叹了一口气。 “妈妈，你知道一部波兰电影《机遇之歌》吗？”他回头问。 “这个电影的故事的开端仅仅是男主角维特克选择是否踏上一列火车。但这一简单的抉择，就能让他拥有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果他赶上火车，他就能成为一名党员，最后当上政治家。而如果他没能赶上火车，并因为冲撞警察而被捕入狱，他就会变成积极投身地下运动的反动派。当他错过火车并遇到他一生挚爱时，他就会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作为一名医生安稳地度过余生。” “这些人生的道路太过迥异，彼此毫不相干，分岔点只不过是因为一列火车。因为这不经意的一次机遇，一个人……乃至很多人的命运就会完全不同。”他轻声说，平静中带了点儿悲凉，“在命运之间，我们似乎能够选择，似乎又无法选择。” 他仰起头，望向头顶宛如巨龙般盘旋的过山车轨，朝她伸出了手。 “转折的机遇藏在转瞬之间的日常里。”他说，“……而此刻，你也可以决定是否踏上这列列车了。” ———— “停下！为什么你不停下？！” 本躲过胡狼的拳头。 “尽管我是从你的细胞里诞生出来的！但我和你的道路不一样！你承受得越多！我就越轻松！你被痛苦束缚得越紧……我挣脱的锁链就越多！”胡狼狂笑着挥拳，拳风和笑容一样肆意猖狂。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灵魂有了裂缝才变成这样的，如果我早知道……”本摇头嘶哑地说，“你不觉得我一定会为你做些什么吗？！我向你发誓！” “帮我做点儿什么？你说得好像你能做到一样？我拥有你的所有记忆和思想，你真的拥有帮助别人的能力吗？你想要过幸福的生活，但你的做法凭什么过幸福的生活？”胡狼笑着说，“我也只不过是想活下去！彼得，你是无法理解的！” 他好像笑得喘不过起来，沉重地呼吸好几回，拳头缓缓滴落着鲜血。 “还记得吗？很多年前，当时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心去顾忌他人的困扰！你放走了放你身边跑过的抢劫犯，也没答应你最好挚友的请求。而就是因为你这些所作所为，才导致那么多人的悲剧。”他咆哮起来，“彼得，你看看周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本愣愣地扭头看去，一步步地后退。 爆裂的火光中，浮现出一张病态的，泛着青绿的瘦削脸庞。 “哈利……”本的声音轻颤。 在他的视野里，那个如同实验室里失败作一样丑陋又畸形的生物正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爬来。他似笑似哭地喘着，眼泪和病态的笑容交融在一起，和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可怖。 他崩溃的身体如同走上了多年前的老路，和被遗传病以及蜘蛛毒液折磨畸变的样子如出一辙。 “彼得……你……”哈利喊了他的名字，似乎说点儿什么，但下一刻就忽地终止。 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声音被雷霆般的电子脉冲吞没了。瞬间，中子流就将他的一半身体都化作了一团人体组织的碎片。脑浆混杂着碎肉飞溅了出去，鲜红的血液甚至喷洒到了他身上，还是温热的。 耳边还萦绕着哈利嘶哑古怪的笑声，本的身子摇晃起来，差点儿倒下。 刚才的一幕似曾相识……准确来说，是让他感觉到似曾相识。电流，闪电，火焰……多年前的夜晚，他不仅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唯一的挚友。 “啊啊啊啊！不，不要！”他崩溃地叫喊，“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你们的死亡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过我！” 胡狼趁机再度袭来，一把揪住他战衣的前领，将他按在地上。 倒地之后，他的意识模糊起来，思绪在空白中飘远了。 他的心脏疲惫得随时可能停下来，身体和血液都在逐渐变冷，或许他也正一步步迈向死亡。 呵呵，死亡！他痛恨死亡！无比痛恨！ 空气里充斥的气味……破碎的□□，枯朽的骨头，浓腥的血气……所有血肉横飞的味道都是死亡的气味。他所到之处全是这种味道。 ……是因为他吗？ 一切都是因为他，才会变成这样吗？死亡为什么不降临在他身上？ 这是他的错，他本来可以救他们，但是他没有？ 所以他也必须…… 死？ 思绪突然被一声咆哮强行拉了回来。 “这不是我们的错！”彼得朝他大喊。 他哽咽了一下，尽管眼中也有着泪光，依旧坚定而重复了一遍：“我们没有错！蜘蛛侠没有错！” 本悚然清醒过来，看见彼得的双眼，那一双浅棕色瞳孔亮得就像是有光在琥珀里燃烧。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纠缠他的所有恐惧和逃避似乎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狂跳的心也回到了原位。 “没错！这不是蜘蛛侠的错！”他低声吼道。 这一次，他终于肯抓紧自己的蛛丝，缠住胡狼袭来的拳头。 “这些年我一直尽最大的努力弥补我犯下的过错，我穿上制服，一次又一次，把我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他哑声说，“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人们……还是会死！” 他铭记身边每一个离去的人。 本叔叔。史黛西警长。格温。 他还能做什么去拯救他们呢？他一直都是这么愚蠢……这么不负责任吗？就像当初，他放走杀死本叔叔的凶手一样？ “我很抱歉我失败了！我很抱歉我不能赢下每一次战斗！我很抱歉不能每次都保持清醒的头脑！我很抱歉我救不了你们所有人！”他不断说着道歉的话，满脸都是泪水，连胡狼听了都怔愣起来。 但说完这些，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但我不是什么完美无缺，刀枪不入的超级英雄！”他低声说，“我仅仅是……彼得·帕克！” 他不再软弱地想要逃避，不再虚弱地想要跪下。 “所以我根本没错！而且我不想死！更不想永生！”他大吼道。 就因为生命是一场挣扎，就因为人会犯错？就因为作为人会受伤？就要抛弃作为人类的存在？抛弃生命真正的意义？ 绝不！ 他不会认同懦夫的做法！ 如果本叔叔和格温的死亡教会了他一些事，那就是人必须从苦难中吸取教训，勇敢地向前，而不是逃避它。 生活当然有时会很艰难，又充满了痛苦，但也有珍贵的东西，比如爱，如果你有勇气去追寻它们。 胡狼真的追寻过这些吗？他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凝望黑暗，然后诅咒他的命运！ 他猛地暴起，借着蛛丝跑跳，避开胡狼攻击的同时膝击他，将胡狼踹翻在地。 “我不知道是什么糟糕的东西把你扭曲成这样的，但我不能被你击垮！”他说，“所以我选择……生命！” “无论是生存还是死亡，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的轮回，这就是生命本身！我不会抛弃生命的意义！” “也许我们永远都不能确信我们的生命是否有更深远的意义，纠结我们的生命是否有一个目的和计划……但我们可以选择，去仔细地听一首希望的歌……代表高远信念的歌。” 他凝视着胡狼，收紧了指间的丝线。 “安息吧，胡狼。去坦然地接受死亡，这才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安息吧。”《 》 279、第 279 章 死神的挽歌演奏到了最高潮，火光中，建筑如山洪倾泻一般倒塌，爆炸的巨响震耳欲聋，烟尘和瓦砾碎片似雨弥漫。 彼得咳嗽了好半天。 再一次的，他有了来到地狱的感觉，血腥和战火的味道弥漫，让人想吐。 热烈的长风在他的耳畔呼啸，传来了巨物摩擦地面的声音，他模糊的意识猛然清晰，发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一道亮光从黑暗深处射过来，穿透了赤红的火光，一辆装甲车撞碎了火墙，高速地向他驶来。 他差点儿吓得后退，但蜘蛛感应并没有对他发出警告，同时车上传来他认识的人声。 “闪开闪开闪开！！！” 是来自65宇宙的蜘蛛妞！ 彼得差点儿激动得落下泪来，就像是流落在外多年有朝一日终于看到了亲人一样欣喜。 哪知道装甲车直冲冲朝他撞来。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拿到驾驶证呢！”蜘蛛格温朝他吼道，来不及理会他，只顾着猛踩刹车，可装甲车压根不听她使唤。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装甲车在电子脉冲中穿梭，此刻已经到了极限，四个轮胎接二连三地爆掉了，半个车胎陷入了地面，被迫停了下来。 蜘蛛格温一脚踹开车门，抱怨说：“该死的！本来还想直接接应上你们就逃跑，现在只能改变计划了。” “这样正好，我总算可以去找胡狼算账了。”凯恩跳出了车厢。 说完，他就直奔战斗中心而去，毫不客气地介入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决斗。 “凯恩？”胡狼惊讶地抬眼，“你怎么来了。” “你个疯子！”凯恩怒骂道，“你都干了什么！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彼得！” 这话着实出乎一旁本的预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欠钱不还了，以至于凯恩会对他如此执着。更没想到凯恩会站在他这边，因为比起胡狼，凯恩更像一个怪物。他一半的脸被可怕的疤痕撕裂，眼睛都溃烂成了灰白色，手部的骨节长出了尖刺，苍白的皮肤上布满蛛网状的青黑色血管。 “凯恩，你怎么总是这样，对我和彼得有着莫名其妙的执念。”胡狼踉跄地站起来。 如果他可以打倒凯恩，他早就会付诸行动了，但他已经不能了。他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就连脸上的黑金面具都碎裂了，只能短促地发出嘶吼，就像受伤的狼一样，龇着凶狠的獠牙。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丑陋的劣等品的模样啊。劣等品就应该有应该有劣等品的自觉。为什么非要掺和我和彼得的决斗呢？”他故意嘲讽凯恩说。 “因为我们是兄弟。”凯恩望着他，“当然……是最糟糕的那种。” 他举起已然化为利爪的手臂，烧焦一样的黑色焦痕从他的脸庞沿着臂膀蔓延到爪尖，像是燃起了墨黑的幽焰。 释放高浓度的生物静电能量，是他独有的攻击方式。 “等我把‘凯恩的印记’也映在你的脸上，你就会和我一样了，我们都是‘劣等品’，和彼得不一样的劣等品。”他对胡狼说。 胡狼没看他，而是侧了侧头，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以后就打算跟在那位蜘蛛小姐的身边，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吗？这就是你找到的生存之道？”他的嘲笑声阴寒至极，喘息的声音剧烈，“她甚至都不是这个宇宙的人。” 回应他的是刺耳的风声而不再是怒吼。 尖锐的利爪划过空气，擦过他的胸口，飞起纤长的血丝。 “你不过也是克隆人，和我一样的克隆人。我们都是……”凯恩冷冷地说，“都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非人的……他物（theothers）。” “上帝呀，虽然我的确许过想要兄弟姐妹之类的愿望，但也没说过要那么多。我其实不是很想当你们的兄弟，我的兄弟已经另有其人了……”本无奈地喃喃道。 “决斗似乎变成家庭聚会了。”胡狼冷笑。 他吐出一口鲜血，以一记凌厉的膝击逼退了凯恩的攻击，并顺势擒住凯恩的胳膊，让他失去了平衡。 “真是场有趣的家庭聚会，但我觉得也会是最后一次。毕竟在这之后，你们就会被我排除在外了，我根本就没打算复活你们。” 他抓着凯恩，旋身将他丢进了火堆里。 “凯恩！”本刚想大喊，却有人提前喊出了这句话。 他缓缓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金发女人，她正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半透明一样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那双饱满泪花的眼瞳清澈又温柔，看起来和原版的格温没什么区别。 克隆人和他爱人过于相似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想到了过去，但又逼迫自己强行止住想法。 他一如往常一样，像是见到鬼一样后退了一步。他并非把她当作是幽灵或者鬼怪，而是害怕他不想忘掉的过去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她是来帮助胡狼的吗？还是和胡狼一样，想要取走他的性命，要他为她的死亡和复生赎罪？ 但克隆格温看到凯恩没有大碍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她开口了，对他说的却是：“我知道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 “……什么？”本怔了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烈火汹涌膨胀，此起彼伏的热浪近乎快要将人吞噬。 克隆格温闭了闭眼睛。 “带我走吧，我跟你一起。”她说。 “……为什么！” 嘶哑低沉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怨毒。 胡狼死死地盯着他们，他的西装被凯恩损坏，烧灼的焦痕从左胸的伤口蔓延到了肩膀，看上去狼狈不堪。 “为什么要选他！” 他的眼眸变成了深红的血色。 “和你一样，我也想找到生存的意义。”克隆格温说。 胡狼怔住了。 克隆格温笑了起来，笑容温柔但哀恸，像是要诀别。 “你问过我很多次，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无论什么你都会帮我实现。”她笑着说，“曾经我想过复活我的父亲，但后来我放弃了。”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作为什么样的存在活在这个世界上。按照理性和科学伦理来思考，她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人，但情感和意识告诉她，她想要拥有属于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要追求永恒的生命吗？她从未想过。 她记得所有的事情，可让她记忆最深刻的，并不是那多到数不清的死亡，而是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 是金红色的夕阳里，桥索上整齐排列着晶莹的细白蛛丝。是帝国大厦之巅，初升的朝阳和将落的落日。 就算这些珍贵的回忆都不属于她，都只是一些琐碎的，作为一个普通人，和相爱之人度过的瞬间……对于人生来说微不足道的瞬间。 但正是因为这些瞬间是如此短暂，又转瞬即逝，才会显得如此珍贵。 这就是她想要拥有的，存在的真正意义。 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但她没有哭出来，视线越过火光和黑烟。 “你以为我会憎恨死亡。”她说，“可我……并不憎恨死亡。” “不！！” 胡狼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声音变得更加激烈，凶戾地咆哮着，双眼格外猩红恐怖。 “我不会放弃的，格温……我不能没有你。” 见克隆格温无动于衷，他彻底化为疯狂的狼，嗓音急促喑哑，发红的眼睛执拗地瞪着，将所有的难以置信和愤怒都迁怒在了蜘蛛侠身上。 “还给我！把格温还给我！！” “我怎么感觉这个故事情节似曾相识呢？”本叹了一口气，“尽管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姑娘们都会选择我，但显然这是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他弯腰把克隆格温抱起来，但在离开前，他不禁抬头看向了远处的胡狼。 狰狞的狼形铁面碎裂掉落，胡狼露出了本来面目……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看着属于自己的脸露出连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表情，如此狰狞，如此绝望。他仿佛也亲身体会到了那种感受，那是一种非常孤独，无助痛苦到了极致……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原来胡狼和他一样，失去这个女孩，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他叹息着，怀着悲悯和同情的心绪望着另一个自己，“她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却从未真正看到她。” 胡狼彻底不动了，他呆愣地直视前方，眼中一片空白。《 》 280、第 280 章 火流越来越逼近，空气里的氧气已经被炙烤殆尽，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被烧毁建筑的碎屑跟落雨一样，漫天飞舞。 本抱着克隆格温，和凯恩以及蜘蛛格温一起灵活地穿行在通道里，想要赶在整个新优公司彻底崩塌前，到达控制室，关闭核反应堆，再成功逃出去。 “快！小心楼里残留的克隆人，他们不会违反胡狼的命令，也没有人类的死亡，只有无尽的杀戮。他们还会继续跟着我们！”克隆格温不断提醒说。 “我知道，我有蜘蛛感应，还记得吗？”本点点头，“我们周围有活力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就算有也没关系，我和凯恩会拦住他们，你们快去关停核反应堆！”蜘蛛格温也环视了一下周围。 “她是其他平行宇宙里的格温·史黛西吗？”克隆格温久久地望着蜘蛛格温，轻声问。 狂岚般的热风吹起蜘蛛而格温布满浅蓝色蛛网纹路的玫红色兜帽，她在空中矫健的身姿好像比飞鸟还要轻盈，还要美丽。 克隆格温双眼迷蒙了片刻，流露出遗憾和羡慕的神色。 “真好啊，她拥有类似蜘蛛侠的能力……像是一位超级英雄。”她失神地笑着说，“沃伦到死都在追求创造出完美的格温，现在看到她，我明白了，或许她才是最好的版本。” “嘿，看着我。”本立刻打住她的话。 “在我眼里，始终都只有一个格温·史黛西，而我知道她的一切，她不比任何人差，值得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赞美。”他深深地看着她说。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艰难作出了某种决定，同时将克隆格温抱得更紧，小鹿一样暖棕色的眼眸锁住她的脸庞。 “她……现在就在这里，在我的眼前。”他说。 但克隆格温吸了一口气，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们没时间说这个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就在这里着陆吧，总控室就在前面。” 所有人都依言停了下来，本放下了克隆格温。 在克隆格温操作墙上的控制器时，他抿着唇，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所有的话语都被呼吸堵在了喉咙里。 半晌，他才开口说：“格温，等关掉核反应堆，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克隆格温愣了一下，抬起眼帘看了他一样：“好吧，其实……我也有一些事要跟你说，这次是认真的。” “你先说你的，我再说我的。” “不用多言了，不如我直接给你看看吧。”克隆格温长叹了一声。 她的话音未落，金属门在众人的眼前重重地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闭合。所有人都被挡在了门后，而她自己被她独独隔离在门的另一端。 “格温！你要干什么？！”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我该做的已经做到了，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了。其实核反应堆一旦开启根本不可能停下来，但你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我会想办法阻拦中子流和辐射，给你们争取时间。”克隆格温轻声说。 凯恩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那道隔绝了他们的金属门，疯狂地用双拳敲击。 “别这样！格温！你必须和我们一起离开！”他不断大吼道，“听着！只要……只要你打开门！抓住我的手！我会拉你出来的！相信我！抓住我的手！” “不行！格温！快开门啊！”本也瞪着发红的眼睛，试图说服她，“求求你，我还想……” 可克隆格温无动于衷。 “谢谢你，彼得。”她一边摇头，一边平静地看着他们笑，“在最后的时刻，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但你不需要这样做，我已经快不行了。” 她撩开上衣，露出了下面骇人的伤势。 她身体像是裂开了，细胞在渐渐地崩解，腹部的裂纹沿着白皙的皮肤蔓延开来，就像碎裂的瓷器一样。 可以想见这种伤势足以把一个普通人活活疼死，难以想象她是以什么样的毅力坚持到现在的。她的身体本就容易崩溃衰败，在强辐射的环境下撑不了多久，此刻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本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她快要死了，正是因为觉察到了她死亡的临近，他刚才才说出那番话。 敏锐的五感让他早已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裙，沾到了他的身上。如同多年前那样，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爱人如何在空中折断了脊椎。这一次，他也清楚地知道，她的生命是怎样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消逝的。 他不希望她死，哪怕知道她只不过是克隆人。 然而，他终究还是要亲眼见证这种悲伤的时刻，一次又一次。不管是谁，只要跟他扯上关系，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他到底还要见证多少次格温的死亡？ “为什么会这样？！不！不！不！！”凯恩疯狂地捶打门扉，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克隆缓缓摇摇头，露出安慰的笑容：“抱歉……凯恩，你一定要活下去。” 火把她的裙摆灼烧成不规则的形状，像是火焰中盛放又凋零的花。她咳嗦了几声，嘴里吐出了血块，但直到最后一刻，她依然在笑。 “和胡狼在一起那么久，我大概只能去地狱了。那种地方，你们就不用陪我去了。相比起我，有些事更重要。”这个快要死去的女人闭上了眼睛，“会有更多人需要你们。向我保证，去做你想做的。” 火舌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 凯恩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火焰仍在燃烧，风声仍在轰鸣，濒死的人们发出哀叫，这一切的声音构成了一曲哀歌的旋律……死亡的哀歌。 胡狼躺在血泊里，神色恍惚地听着这模糊的歌声。 血液不间断地流失，身体本该觉得寒冷，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大脑里只剩下模糊的感觉和放空的思绪。 脑海里莫名闪过很多片段，如同梦境一样，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记忆。 或许是朝日初升的帝国大厦，又或许日影的西沉的布鲁克林大桥。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男人抱着女人站在建筑之巅，远眺整座城市。 “我再也不想下去了。”女人笑着惊呼说。 “我也一样。这里真的很棒，对吧？”男人揽住女人的腰，宠溺地看着她。 “就好像可以在这里，就这样度过一生一样。”女人轻声说。 “如果我的生活不像现在一样乱七八糟的话，也许就可以吧。”男人顿住了，眼中流露出隐秘的悲伤。 “如果你想拥有安稳的人生，我可以摘下这副蜘蛛侠的面具。”男人低声说。 “不。” “向警方和媒体自首……” “不。” “向全世界坦白我的身份……” 女人毫不客气地连说了好几个“不”字，打断男人的话：“不行，我不要，这样是行不通的。” “和你在一起……也许所有人都会认为我很傻，很不自量力。但我爱你，这就是我们的人生。” 意识逐渐飘远，脑海中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声音也小了下去，一瞬仿佛定格在了永恒，什么都不再流动了。但他好像真的能感受到里面的一切，感受到阳光洒满全身的暖意，听到低沉而柔软的声音。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吗？好像有一种既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并不十分痛苦。 “就这样死去吗？” 耳边萦绕的哀歌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老而低沉的声音。 意识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缓缓撑开了眼皮。 头顶上的人脸由模糊重归清晰，死亡女神优雅地坐在他的身边，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你不会不甘心吗？”死亡女神问。 胡狼没有看向死亡女神，他没有看向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回答。 “你的灵魂很特别。只要你舍弃你灵魂里的一部分，就能让你的灵魂重返你的身体。”死亡女神轻声说，“如果你的灵魂能返还人间，你基因强大的愈合能力就会修复你的身体，不管什么样的伤势都可以恢复如初，就连死亡也一样。” “需要舍弃什么？”胡狼终于看向祂，嘶哑地问。 “当然是记忆。你已经死过很多次了，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 “我问的是下一次死亡后复活所需要舍弃的东西。”胡狼平静地问，眼底无波无澜。 死亡女神沉吟了一下，笑了起来：“通常都是你最珍贵的回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能是别的东西吗？” “这不是世界博览会，你不能和神明讨价还价。” “我都要死了，你还对我说那么多。神明都像你这样爱多管闲事吗？”胡狼嘲讽地笑了。 “我说过，因为你很有趣啊。”死亡女神叹息地说，“正因为是神明，才需要在永恒的生命里寻找一些乐趣。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灵魂。” 祂轻轻捧起了胡狼的脸。 “下一次死亡就是你最后一次死亡，但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你可以抛弃所有珍贵的回忆，彻底成为‘裂隙’。” “做我的眷属，跟我回死灵的国度吧。在那里你可以实现你的夙愿，获得永恒的生命，永远地远离死亡。”祂温柔地说，“‘裂隙’的命运由‘裂隙’主宰。”《 》 281、第 281 章 死亡女神捧着胡狼的头，抚摸他苍白的脸。 “你会得到死亡的垂怜，永永远远地活下去。” 祂缓缓俯身，想要亲吻他的唇。 “但……那样应该会很孤独吧。”胡狼轻声说。 这句话让死亡女神停了下来，祂神圣的容颜上终于有了裂痕，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胡狼平静地凝望死亡女神的脸，放轻了声音：“永生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可我……已经不想再变得孤独了。” 神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被死亡垂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祂想不到居然有人会拒绝。 和胡狼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坦然的笑容。 人在即将死去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通透。 他想明白了，原来他恐惧的不是死亡，只是惧怕失去她，失去珍视的一切。他想要的不是永生，只不过是一场永不结束的美梦。 尽管美梦终究还是成了泡影，但他还剩下这么一点儿回忆。如果就连这点儿回忆都失去了，就真的一丝都不剩了。他已经忘记了太多东西，不能连她也彻底忘记。 也许他可能要去地狱了，但只要想到还可以带着和她的回忆，好像死亡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死亡女神放下了胡狼。 “真遗憾呀。”祂的眼中流露出惋惜的情绪，但并不浓烈，也没有继续挽留。 就算祂以人类的姿态在胡狼的身边逗留了那么久，也只不过是在漫长的生命里，寻找到的一个小小的消遣而已。 祂不能为了这点儿消遣就违背死的意志，毕竟祂是死神，死亡之神。 “如果我能找到一个真正死不了的人就好了，那样的人应该就没有机会再拒绝我了。”祂笑着说。 最后，祂轻盈地落下了一个吻，却只是亲在了胡狼的脸颊上。这次的吻并不是想要落下印记，而是代表了告别。 “既然选择了死亡，那就不要再孤独了，即使是去往地狱。”死亡女神轻声说。 祂站起身，缓步离去。 望着神明的背影，胡狼低声说：“你也一样。” 祂的脚步微微一滞，却没有停下来。祂又一次开口歌吟，接上了刚才停顿的音节，唱完了哀歌终曲，就像这首曲子从未停顿过一样。 火势几乎快要吞没整个空间。 他累极了，却一直没有彻底睡过去。 就像知道有人会再次呼唤他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 那人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艰难地跨越了重重烈焰，回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火焰燃烧的响声奇怪地安静了下来，他只能听见那个几不可闻的声音。 “我回来了。” 她伸手抱住他，缓慢地将脸贴到他的怀里。 “我回来陪你。”她告诉他，“……哪也不去了。” 她知道他不是彼得，也知道他犯下的所有罪业，但她还是回来了。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却温暖得像是阳光，在这可怕的炼狱里，她淡蓝色的眸子里却全无恐惧，有的只是你。 “嗯……你和我一起……永远永远……”他微微垂下了眼帘，不再抵抗睡意，把琥珀色的眼瞳慢慢熄灭。 血泊在他们交缠的指缝中渐渐蔓延开来。 是啊，他早就不孤独了。 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耳边的声音消减下去，现实里所有的绝望和痛苦都感受不到了，变得越来越遥远，只是觉得很温暖，就像柔和的微风拂过，燃烧的阳光交织成赤金色，亲吻在脸上。 他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哪怕目的地是地狱，她会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一直到地狱尽头。而他将会像迎接朝阳和落日时那样，尽情地拥抱她。 ————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还是死了，他这次回来，分明是带她一起走的，为什么她不能选择他，还是选择了回去，这一切真的是注定的吗？ 凯恩想不通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巨大的空白里，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咆哮和哭泣。 他每时每刻都很痛，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因为那不断想要杀死他的细胞退化而灼痛，简直痛到生不如死，这种痛苦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可他依旧还活着，就算被折磨成怪物了，也依然活着。 他到底是为什么还活着啊，只是因为克隆格温让他一定要活下去吗？为什么他就能活着，而格温一定会死？ 明明克隆格温和他是一样的，他们从同一个实验室中诞生，是被排斥的劣等品，是被沃伦抛弃的弃儿。 这就是为什么，他认为他必须带上克隆格温一起，这就是为什么，他以为他的命运和她紧密相连……他以为他们应该有着同样的存在形式和意义。 这些都是胡狼无法理解的，胡狼作为原版彼得的替代品自诩为完美，只不过是一个窃取原版彼得生命的小偷。 他鄙视胡狼的一切。他厌恶胡狼的完美和完整，厌恶胡狼对理想的坚持和行为准则……可胡狼还是胜利了，到最后，克隆格温还是选择了他。 他无法发泄这份愤怒与不甘，唯一能做的只有抓住他的原版，如同溺水后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救救她！！” 他口不择言地吼叫，破碎的声音堵在喉咙里。 “你明明可以救她！！你明明可以！！你为什么不救他？！！！” 他咆哮，他嘶吼，满脸都是泪水，可还是无济于事。 本用难言的眼神望着他最后的克隆人，也许是悲悯和同情，也许是自责和愧疚，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他也曾像凯恩那样，抱着爱人变冷的身体，对着全世界放声嘶吼，嚎啕大哭，想要上帝把他喜欢的女孩还给他。 后来上帝真的回应了他的愿望，短暂地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可惜又恶趣味地将她一次又一次地带走。 方才他对克隆格温说地那些，并不全是安慰她的话，也并不是出于偏执的爱，想找一个格温的替代品。某些时刻，他是真的想过把她当成新生的格温，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而不只是一个克隆人。 但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没能全部说出口。 他终究还是无法接受格温的离去吗？ 对不起……他爱格温，他会永远爱格温……他到底还要亲眼见证这样的死亡多少次，才能彻底地接受格温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 负疚感告诉他，他果然还是搞砸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那个女人说不定也不会死去。但理智又在提醒他，就算他说出了那些话，也留不下她。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个选择并不是他。 “我救不了她。”他沙哑地开口。 凯恩抓住他的手僵住了，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本抬起眼帘，久久地望着凯恩愤怒又悲伤的双眼。 “或许我可以拯救这世间的所有人，却唯独救不了她。”他说，“我是她的救世主，亦是她的毁灭者。” 凯恩慢慢地放下手，耳边嗡嗡作响。 在这个瞬间，他的心底仿佛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这句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相信的一切只不过是谎言。 他是从这个人的基因矩阵里被创造出来的，他以为这个人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他希望这个人能拯救克隆格温，只不过是想让他拯救他自己而已。他以为真正的彼得会带来希望……以及爱……能让他找到存在的意义。 到头来，他以为的希望和救赎只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 ……都只不过是谎言。 “如果连你都救不了她，那我怎么办？我要怎么活下去？又有谁来拯救我呢？”他低声问，声音里只剩下空洞到极致的空白。 上帝没有赐予他任何可以珍视的东西，他除了冰冷的愤怒和盲目的仇恨之外别无他物。 但他却无法将这份仇恨投诸在原版的彼得·帕克身上。如果能够憎恨他，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在他身上，让他把身上所有的伤痛都转嫁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能让他拥有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他做不到。 在这个无情又残忍地世界里，在他短暂，空虚又可悲的余生里…… 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支撑他活下去？ 他的思绪静止在了这里。 身体忽然变轻了，双脚也落不在实感上。 烈火与热风伴随着失重感呼啸而来，他随着世界一起倾倒了下去。 本该嘈杂纷乱的周遭寂静无比，现实变得无比遥远，视线朦胧成一片灰红色的雾海。 ……就这样结束吧。 毫无意义的人生，早就应该结束了。 即将被卷进火海里的时候，忽然有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凯恩！！！” 有个人不顾一切地朝他扑了过来，向着他下坠的方向，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真好笑啊，他这样一个丑陋可悲的怪物，怎么也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他睁开双眼。 晴空般的湛蓝色眼睛焦急地看着他。 像个笨蛋一样。《 》 282、第 282 章 “你不觉得最近故事的发展变得有点儿无聊了吗？” “……有吗？” 乌罗波罗斯正了正鼻梁上厚重的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看着监视屏幕里炼狱般的场景，莫比乌斯却打了一个哈欠，提不起精神。 “拜托……我们可是tva的时间特工，我们有着神圣的使命。”莫比乌斯说，“难道你已经忘记了我们的职责是处理时间线违规的案件，而不是坐在这里百无聊赖地旁观这些。‘只观察，不干扰’那是观察者干的活计。” “没……没有。只是……”乌罗波罗斯用遥控器慌忙暂停住监控屏幕，“我们都不擅长打牌，打不赢地狱领主墨菲斯托。我们已经答应地狱领主暂时不插手了……” “我当然知道，但是真的很难再忍耐了。”莫比乌斯拍拍乌罗波罗斯的肩，“我想说的是，它变得有点儿沉重，太沉重了。过去它还算有些有趣，但最近变得……反正就是让人焦躁，看得我不禁握紧拳头咬住牙关……相似的悲剧情节不断上演，和某种套路一样，是想骗取我们的眼泪吗？以为我们会心软？如果这个故事有编剧的话，我都想狠狠揍她一顿，狠狠踢她的屁股。” “是吗？我觉得还好啦。”乌罗波罗斯弱弱地说，“时间线的特性就是这样，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才没有，我们都知道时间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分歧，会衍生出无限的可能……” “但是……在时间树的分叉里，一些稳定的时间线几乎不会发生变化，反复走出从前的老路。这也是我们tva精心维护的结果，至今为止，我们的工作就是确保时间线走在过去的轨迹上。”乌罗波罗斯说，“恕我直言？莫比乌斯长官，您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投入了？” 莫比乌斯愣了一下，辩解说：“我只是……不喜欢看到时间线向着错误的方向发展，变得黑暗，有毒……总之变成我讨厌的样子。” “长官，别再多愁善感了。按照工作手册上的规则，我们必须冷静客观，不同的时间线不过都是别人的故事，而我们属于时间之外，该裁剪的时候就必须裁剪。”乌罗波罗斯面无表情地推了下镜框，“如果您一直这样，对时间线里的不同个体过分投入多余的感情，说不定有一天会为了某个个体打破规则。” 这话让莫比乌斯没好意思再说些什么，只能干瞪眼。 乌罗波罗斯按住遥控器，让暂停下来的监视器继续播放画面。 “相关时间线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它存在根基的稳定性正在被动摇。如果地狱领主没有哄骗我们的话，时间线将会因一个令人费解的悖论而紧密纠缠……根据我的经验，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他缓缓说。 ———— 在他历经所有，被迈尔斯·沃伦从彼得·帕克的细胞中克隆出来后的那些离谱事情后……他想不会再有其他事情能让他震惊了。 直到现在，在跌落后被一个女孩紧紧地抓住手，一起在深渊的边缘上摇摇欲坠，他目瞪口呆。 时间好像静止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倾斜的视野里，拉住他的少女动作如同慢放，他想要挣脱也挣脱不开。 “凯恩——！凯恩……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她朝他不断吼叫着，可声音却也变得越来越低。 对于她来说，救下他本应该是一个十分轻松的事情，可这一次却忽然变得极其艰难，好像仅仅拉住他，不让他继续下坠，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没过他的手背，顺着手臂淌了下来。 不仅是殷红色的，还有墨一样的黑色液体。 她身上的衣服，那件贴身的黑白色战衣，仿佛被高温融化了一般，维持不住衣服的形态，逐渐化成瘫软的液状物。血珠浸入苍白的指缝，绽放开来，和墨色互相纠缠，坠落。 声波和火焰，是共生体的弱点。 下方就是无底深渊，滚烫的火焰轰然腾起，整个世界好像在旋转。蜘蛛格温久违地感觉到了脱力感，全身都颤抖起来了。 抛开图腾的成分，和其他蜘蛛侠不一样的是，她的能力起源于65宇宙的辛迪·沐恩，这位65宇宙的天才少女科学家解开了外星蜘蛛的基因密码，并用它赋予了她超能力。而那只外星蜘蛛则有着一个平行宇宙中更广为人知的来历，它是某个外星生命体的宿主，一种依靠寄生生存的黑色粘液。 因此，她的能力来源本就和共生体息息相关，这使得她成为了所有宇宙里，少数可以和共生体互补的存在，从地球199999得到的共生体已经成为了她能力的一部分。 共生体在不断崩溃，她的能力也在不断溃散。 “格温多姆（毒液），目前的节奏……不太有利于我们起舞。” 赤红的热浪吞吐在她的身上，共生体似乎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在她的脑中疯狂嘶吼，简直让她头疼欲裂。 在失血的眩晕感中，她忍耐着大脑的重重嘶鸣，在倾斜的地面勉强找到了临时的支撑点。 “拜托……拜托……拜托加把劲儿啊……抓紧我！”她咬牙吼道。 凯恩怔住了。 “……为什么？”他轻声问。 “没有为什么，我想救你，所以我就来了！” 凯恩盯着她，眼眸盛着血一样的深红，表情忽然从震惊变成了暴怒的乖戾。 “别插手！” 蜘蛛格温吃力地抓着他，不肯退让。 她知道此时放开凯恩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不是人类，也不是蜘蛛，他是他物（theother），但换句话说，他既有着人类的心，也有着属于蜘蛛的黑暗。 并且她能感觉到，凯恩渴望着人性的光辉，拒绝被蜘蛛的黑暗侵蚀。如果他真的放弃人类的心，他会杀掉他自己的一部分……最好的一部分。 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说了……别插手！”凯恩的声音压抑着冰冷而磅礴的愤怒。 她嘴上说着想拯救他，多么令人感动啊。 可她的声音里，她的眼睛里，存在着什么……那是一种愧疚，悔恨的痛苦……他太清楚了。 他的全身在逐渐皲裂粉碎，灼烧的伤痕从他的脸上蔓延到肩膀，再燃烧到手臂，而她温热粘稠的血顺着那些伤痕流淌进他的身体里。 连带着某些滚烫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朝他涌来。 无数她的回忆……她的感情……她的痛苦……在他感知到了她最深刻的内心。 …… 是昏暗的废墟和坏掉的舞台上，她抱着另一个男孩落下了眼泪。 “我只是……想变得特别……像你一样。” …… 是冰冷的q口对准她，而持枪的警长却是她的父亲。 “格温？！怎么会？为什么？你为什么是蜘蛛侠？是你杀死了彼得？” …… 是她穿着囚服走上法庭，被她拯救过的城市和人民唾弃，锒铛入狱。 “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我们陪审团成员经过正式召集和宣誓，就你误杀彼得·本杰明·帕克一案，现一致裁定你……终生监禁。” …… 格温·史黛西的人生故事真不怎么样，所有的片段都和彼得·帕克这个名字有关，就像一场逃不开的旧梦。 …… 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混乱地纠缠在一起，晦暗破碎的场景如同碎裂的拼图。 扭曲的，悲伤的，愧疚的……无数意念支离破碎，他们彼此分担着。 他抬头望向她的双眼，虹膜里的蓝色冻结一般空茫，带着被火光笼罩的晦暗。 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她不是随便跳出来有着蜘蛛能力的陌生女孩，她自始至终还是格温·史黛西。 他本以为她战胜了心魔，将彼得和格温之间的所有痛苦都抛弃干净，变成一个活泼开朗，英姿飒爽的姑娘，但那只是表面现象。 她不是他的希望，也不会是他的救赎，只不过是同样相信着爱的谎言的傻瓜罢了。 此刻她拽着他，真的是想要拯救他吗？ 她看着他，却也没有在看他，那她看的究竟是谁呢？ 其实是另一个人吧。 他讨厌这种目光，讨厌她看着他实际根本没有看向他的眼神。 这样的人，到底要怎么拯救他？ “或许你想说和你接近有风险，但很遗憾，我也是这样的人，准确来说，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可以把厄运相抵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说可以负负得正！”她告诉他，“所以不要放手，我能救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突兀地笑出了声。 “……你……能救我？” 他缓缓问道。 深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汹涌，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嘲讽。 “开什么玩笑？” 他大笑起来，血沫和笑声一同涌出了喉咙。 “……你想救的，究竟是谁？” “是我……是彼得·帕克……还是格温·史黛西……你自己？”《 》 283、第 283 章 风陡然变大了，远方白茫茫的天空漫上了火烧的痕迹，逐渐侵染成血红色。游乐园的人们还在纵情笙歌，巨龙一般的过山车不知疲倦地在空中盘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的来临。 “也就是说，机遇就是我是否决定登上这趟过山车吗？”格温问。 “没错，这是最后的机会。”理查德的唇角轻勾，“我记得你有一根能听到心跳的项链，你能听到他们危在旦夕的声音。现在只有依靠我的力量能救他们。” 前一批游客已经归来，车厢缓缓驶入了减速隧洞，随着一声气流轻泻的脆响，安全锁自动弹开。工作人员朝他们点头示意，打开了最后的围栏。 但即将通过围栏的前一刹那，格温停下了脚步。 “真遗憾呀，我还以为能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陪你坐一次霹雳过山车。” 她看向理查德。 “这也是你想要我得出的答案，对吗？” ———— 蜘蛛格温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她艰难地张开口，但喉咙没办法发出声音。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知道。 凯恩脸色苍白地闷笑了一声。 他讨厌她的目光，讨厌她称得上软弱的善心和动摇，但最讨厌的……还是她让他意识到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这些。 爱是什么……爱是成为人类必须获得的情感，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的归属的意义。 但爱也是谎言。 是腐蚀人心的毒药，是逃不开的旧梦，是他从来也不配拥有的东西。 【……你只是怪物。】 ……怪物？ 他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疯狂地在他的内心撕扯，同时将撕碎的东西重组拼接成别的东西，就像是不断裂开的伤痕高速地愈合，却生成的是烂肉。 异类想要变成一个人，注定只是妄想。 如果他不能变成一个人类，只能成为怪物，那……就成为怪物吧。 “不！凯恩！！！” 蜘蛛格温抠住地面，努力拉住凯恩，但是还是晚了。 过于庞大的痛苦将他作为人类的认知彻底碾碎，重生成另一种全新的存在。 生物静电忽然盛放出幽黑的光芒，他的身体裂开了一样膨胀变大，从中刺出骨刺，如同破茧的昆虫，急速生长的肢体不再是人类的躯壳，而是类似蜘蛛的尖锐蛛腿，彻底变成一只巨型的蜘蛛怪物，坠入了敞露的豁口。 “他物”终于诞生了。 断崖在震颤，再也承托不起重量，接连发生碎裂的声音。幸好彼得和本在倒塌之前赶来，及时救下了蜘蛛格温。 凯恩化身地巨蛛嘶吼了起来。 高亢凄厉的吼叫声充斥整个空间，燃烧的余烬在空中纷纷扬扬，看起来和从裂口灌进来的暴风雪没什么区别。 “现在该怎么办？”彼得扶住蜘蛛格温，脸上毫无血色。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本咬着牙，“在成为‘他物’的抉择中，他选择了变成异类……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物’。” ———— “你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格温满脸微笑，但声音冷静清晰。 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人流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没看到他们似的，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他们置身于欢闹的游乐场中，又好像离一切很远。 “你掌握的图腾力量并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也依靠着我，还有凯恩。我猜你送我们来到宇宙120703，并不是想让我们找到凯恩，而是在等他彻底变成‘他物’的时候，等我做出你想要的选择。”格温笑着说，“这个机会你应该已经等待很久了吧。” 她和理查德打交道久了，多少也了解他的行事作风。虽然只是隐约有点儿头绪，但也足够她得出猜测。 “哎呀，暴露了吗？”理查德弯眸一笑。 “你没有猜错。只有‘他物’诞生，三大图腾凑齐，图腾的力量才会变得完整，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触到图腾真正的核心。”他挠挠头，但没有觉得羞愧，只是有些好奇地问，“说起来，既然你早就猜到了，居然没有生气，还陪了我那么久。” “我不是那种会去责怪他人为自己信念而战的人。”格温摇头轻声说，“诚实来说，我很钦佩这种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迷上彼得，我发现你确实是他的儿子没错，在这一点上，你和他很像。” 理查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如同吃到了发霉了的草莓饼干。 “你不是一个坏孩子，我不会责怪你，只不过你坚守的信念并不是我认可的。”格温笑了起来，“这是由我开启的故事，也该由我亲手来划上句号。” 理查德挠挠头，用暗含渴望的语气感叹：“我帮你实现了那么多愿望，偶尔也满足一下我的愿望不可以吗？真是任性的母亲。” “没错，确实是很任性呢。不过我向来如此，你也应该习惯了才对。”格温笑。 她抬起头，望向逐渐烧红的天空。 “如果人生是一场旅途，那终点到底是什么呢？仅仅是死亡吗？”她轻声问。 “我希望能够选择人生，不一定非要选择某条既定的道路。我只不过是希望我的人生能有意义，这样等到我死去的时候，我会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白活。”她自问自答地说，“我的爸爸乔治希望我以后能够继承家业，当个警察，我的妈妈海伦则希望我能当律师，最好是做一位公设辩护律师，为弱势群体发声，我自己倒是觉得当一个爸爸讨厌的侦探好像也不错。” “《机遇之歌》的男主角因为一班列车就拥有了三条截然不同的人生，但每一条的人生都很充实，每一条他都做出了无悔的选择，他的不同人生没有好坏和优劣之分。” “我觉得人生是一次体验。就像你听一首歌或看一场电影，并不是仅仅为了等待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知晓结局的画面，你享受的是当下每一个跳动的旋律和通向结局的过程，人生也该是如此。” “什么嘛，这是想给小孩子上一节哲学导论课吗？” “不算是哲思，我只不过想到了从前。在神秘客事件里，彼得把我绑在路边，毅然决然地独自赴约。含泪望着彼得离去的背影，我当时就知道，一切都变了。”格温说，“也是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看到了你的身影……你帮我实现了第一个愿望。” 她站在人流里，像是一座独自矗立的孤岛，白茫茫的大雪让天地都交融在一起，变得无限宽阔，但也让穿行的风更加寒意刺骨。 “那是我忘记咒语失控那一夜发生的事后，再一次爱上彼得的时刻，也是你如影随形的时刻。在那之后，我见识了许许多多令人惊叹，令人恐惧的人和事物。哪怕很多时候我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旁观彼得战斗，我只能想象几乎任何我能想到的事情，好的坏的都有，但我始终陪他走过来了。一路走来，我在旁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了。”她转过头，看着瘦小的男孩，“遇见你……就像是某种证明。” “证明我终究不是微不足道的，证明我和彼得之间，还是存在不同的结果。”她说。 “看来我不断好心地出现在你身边起到了反作用，给了你拥有希望的错觉。别忘了，我甚至还没有出生呢。”理查德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比没出生更糟，我可是被困在了生死之间，比炼狱更残酷，就像……” “……就像一只薛定谔的猫。”格温补充说，“这是只存在于实验理论中的量子叠加形态。科学家们想象把一只猫一直锁在盒子里面，并想象这个盒子里拥有着放射性的原子，这时猫的生死就取决于盒子里的原子状态。如果原子衰变，猫就会死，如果原子保持稳定，猫就活着。但没人能从外部推测出猫的状态，只有人打开盒子观察的时候，它才会随机地表现出死亡或存活。” “但这本身就是一个极端且荒谬的假设，而不是一个真实的实验，原子不可能放在一个盒子里，猫的生死也不可能只取决于原子的放射性。” “对，这是一个悖论。”格温说，“但感觉不就是这样吗？就像我们现在，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只有打开那个盒子，才能知道猫的结局。” “好吧，那就一起打开盒子吧。不过你最终还是只能实现我的愿望。”理查德毫不在意地笑，“要试试吗？” “试试吧。” 格温点头。 “我相信我能选择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理查德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响声落下，整个世界以他们为原点，坍塌了下去。 人群和游乐场的建筑物像是融化了一样，崩溃消融，就像是不断被抽离了颜色一样，色彩分离而出，化为了雪白的丝线。 “那么，欢迎来到蜘蛛图腾真正的核心……” “生命与命运之网。”《 》 284、第 284 章 炽烈的红色漫透了云层，地平线好像被火焰点燃了，好像赤阳悬落在那里，耀眼的火光划破了纷飞的大雪，染红了灰白的天空。 人们对天空的异常的景象毫无察觉，只以为漫长的大雪即将终结，而雪后的冬日夕阳提前出现了一些。 然而，也有一些人发现了异常。 即便平行宇宙120703没有神盾局和天剑局的存在，相关组织也很快就检测到地底涌现而出的巨大的能量反应。 强烈的电磁干扰被监视器捕捉，就像是太阳的核心突然迸发出耀斑，地下的东西向着地面积蓄着惊人的未知能量。 几乎所有的特工都听到通讯中传来的机械且重复的警告音：“检测到辐射异常……检测到辐射异常……” “见鬼！纽约市的地下怎么会有核能反应！？”高层也被警报惊动了，怒吼着询问，却一时没有人能回答他们。 地球120703从来都没有应对过这样天灾级别的危机，在以往大大小小的危机里，总是一个穿着红蓝紧身衣头罩面罩的可疑义警出面，解决所有危险。 大家对这位义警又爱又恨，爱他常常以一己之力挽救众生，恨他却也是因为如此。 “没时间疏散市民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也必须给我尽快解决这件事！！” 会议室里还在争论不休，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蜘蛛侠还在就好了。” 吵闹的会议安静了一瞬。所有人脸上都染上了绝望的神色，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现在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就算蜘蛛侠出现，也将毫无办法。数秒之后，纽约市就将不复存在。 但很快，这场徒劳的争论戛然而止。警报陡然停止，所有人都竟然地发现世界顷刻间恢复了平静。 “能量反应……消……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格温能看到世人看不到的丝线。 白雪变成了灰白的丝线，粘连成蜘蛛丝一样的细网。一阵璀璨的光芒淹没了她视野，周围的一切都在下坠剥离，但在下坠的时候，她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也体会不到坠落的失重感。 她不知道自己下落了多久，只能感受到自己离现实非常遥远。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如同漂浮在虚空之中。 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托起了她，轻柔绵密。意识到的时候，她终于可以看见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个由蛛丝织就的诡异世界，无数奇异的丝线环绕在她的身边，它们在黑暗中细密延展，缠绕交织，纵横铺散，织就了错综复杂的脉络和密网，看不到尽头。 这些丝线在黑暗中摇曳，散发着白金色的微光，汇拢在一起，就像幻梦一般，无边无际的银河。 毫无疑问这就是生命与命运之网，它是由无数蜘蛛侠的命运构成的图腾本源，如此神圣，又如此美丽，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望见这壮观的景象，她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畏惧。直面这张网，就如同直面宏大的命运，在这样难以言喻的存在面前，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渺小。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生命与命运之网的真正姿态。”她的身边，有人轻声感叹。 理查德坐在蛛丝上，低沉地喘息着。他的鼻子和嘴角都出了血，眼睛也好像流出了血泪，看来刚才的举动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可他竟然还在笑。 “不过，很快就看不到了，我们都将见证蜘蛛图腾的终末。”他说。 他的声音极轻，却让四周的黑暗波动起来了。 生命与命运之网内部似乎发生了一点儿问题。周围的黑暗深邃中，一些编织而成的丝线正在溃散，破碎成微光消逝在黑暗里，如同扯断的蛛丝，飘散在风中。 而丝线溃散的方向，有隆隆的声音在隐约回响着，一路传入格温的耳中。 像是震动的声音，又像是……野兽的吼叫。 有凄厉，狂暴的怒吼从黑暗尽头传出来，充满了纯粹至深的扭曲与怨恨，与此同时，一个庞大的蜘蛛形黑影在命运之网的光芒里若隐若现。 “什么声音？”格温瞪大了眼睛。 “是失控的‘他物’。” “凯恩？你对他做了什么？”格温吃了一惊。 狂怒的蜘蛛怪物仰首，朝命运之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长嚎。 蛛形怪物的吼叫化为震耳欲聋的爆音，命网绷断的丝线越来越多，空间里的所有丝线似乎跟着巨蛛的嘶吼震颤起来，仿佛蛛网本身也在发出哀嚎。 仿佛没看到近在咫尺的蜘蛛巨兽，理查德笑了一下，眼底毫无笑意：“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实现了你刚才的‘愿望’。” “你不是想挽救整个纽约市吗？所以我帮你把一切都搞定了，核爆被我锁死在了蛛网空间里，纽约市安全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但他的话里，似乎还藏着某些微妙的含义。 “既然都解决了，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格温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但看到命运之网里的景象还是压抑不住难以置信的恐惧，心中的不安到了极点。 看看凯恩的情况，她无法和彼得他们会合了。她还没完全弄清楚理查德想做什么，这个外表和内心完全不符，在时间夹缝里徘徊了少说上千年的小东西，又贼又狠，还不要命，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 “正因为解决了你的愿望，生命与命运之网才会变成这样，命网不是无所不能的，要处理掉刚才纽约市的核爆，自然也要付出代价。至于‘他物’，变成这副姿态是他自己的选择。”理查德语气轻松地回答。 碎溢的丝线碎片里仿佛能看到其他蜘蛛侠的人生经历，他们戴上蛛网面具，在世界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挺身而出，但在成为英雄的必经之路上，悲惨的命运也在循环不止，宛如此时于阴影处仰天长啸的巨蛛。 “图腾的力量向来都不是一种祝福，而是诅咒。为了获得强大的能力，肩负起可悲的人生也是理所当然，这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像蛛网的意志知晓我的意图，但为了拯救纽约市，蛛网的意志还是默许了你的愿望。”理查德嘲讽地感叹。 鲜血沿着他的眼角淌下，被血漫过的眼睛冰冷无比。 “只有两个办法可以完成我的夙愿，你知道是什么？”他轻声问。 格温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重新开口：“办法是蜘蛛的天敌……还有蛛网的自我毁灭。” 宛如玻璃破裂的，极远的地方发出了轻微的脆响，仿佛世界出现了裂缝，可随即，这种不妙的响声越来越多，愈发强烈，整个空间都在轧轧作响。 可理查德开始陷入了自说自话的模式，比起在游乐园里不经意流露的真情，这才是真正的告别，再多的虚与委蛇都毫无意义，只剩下完全不加掩饰的坦白。 “我想毁灭蜘蛛图腾，终结图腾的诅咒，但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尤其是在被蛛网选为‘后裔’之后，我能做的只有遵循蛛网的意志，帮忙实现蛛网意志的选择。我无法直接违抗命运，蛛网意志一直束缚着我。”他说，“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物’的狂暴和刚才核爆消磨了命运之网的绝大部分力量，也就是说，现在是蜘蛛图腾最脆弱的时刻，也是我一直等待的时刻。” “你疯了吗？！生命与命运之网一旦破灭，所有的蜘蛛侠……所有的蜘蛛图腾都会死！”格温真的急了。 “没错，如你所见。继承者家族已经嗅到了命运之网的气息，他们是蜘蛛图腾的天敌，一旦被他们找到命运之网的所在，所有的一切都会覆灭。”理查德缓缓说，他看上去很冷静，甚至可以算得上得偿所愿了，“也就是说，蛛网的毁灭已经注定。” “你没有那么残忍，对不对！还有办法可以阻止！” “别着急，在那之前的确还有办法可以阻止。你可以向蛛网意志许最后一个愿望。”理查德的声音一低。 他说：“在继承者家族到来之前，你可以许愿……让生命与命运之网终结图腾的力量，解放所有的蜘蛛侠。” 格温喉咙微动，紧绷到至极的情绪松懈了下来，激动的声音一下子轻了很多。 “蜘蛛图腾是善念的存在，就连挑选的图腾适格者，都几乎只选中内心纯洁无瑕之人。”她顿了顿，轻声说，“所以，只要我许下的愿望是善意的，蛛网的意志就会认同我的想法。” “为了拯救所有蜘蛛侠，蛛网的意志也只能同意你的愿望。”理查德点头说。 只要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蜘蛛侠的存在，漫长的诅咒和轮回就会结束，他也能得到解脱。 “所以如今，你又可以选择了。” 理查德的声音不紧不慢。 “在刚才的答案里面二选一，决定蜘蛛侠的结局。”《 》 285、第 285 章 和宿主共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她的知识，记忆还有情感仿佛轻柔的水流，他们会在灵魂的河流中一点点汇合，融为一体。 它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合二为一了，它从未有过如此仁慈的宿主，它会珍视她，就像从前珍视埃迪和帕克一样。 耳边回荡着挣扎的呼喊，混乱在他们的周围盘旋，宿主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战斗，冲突，痛苦都是它赖以生存的食粮，但宿主的心智却饱受困扰。 她看似坚强，无坚不摧。可她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动荡，冲突，恐惧与悔恨。 没关系，它会接管一切。 它和它亲爱的宿主同生共息，它会拥抱她，控制她，温柔地接纳她，给予她想要的安息。很快它们的联结将趋于圆满，它将与这位亲爱的宿主成为一体。 永恒一体。 蜘蛛格温吃力地抬起眼帘。 还来不及回答凯恩的问题，他就已经松开了她紧握的手。 每个人都有影子。 阴影和黑暗如影随形。 她也一样。 黑暗从深渊的底部漫上来，她仿佛看到了现实好像在离她远去，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迟钝，大脑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无法思考。当她的内心变得脆弱，共生体就会趁虚而入。 世界在爆炸的声响中沉寂下来，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周围的景物都化为无数细丝在荧光闪烁，昳丽的画面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失去火焰束缚的共生体再度活跃起来，却没有回到她的身上，而是凝成黑色丝线，死死地缠着她。 你以为你知道后面的事，其实你不知道。 就像她以为她知道接下来的事，但她没有……她不想伤害他，但她却伤了他，她想救下他，但她没做到。 而且他不是唯一一个。 共生体已经失控了，但她没有余力阻止了。 她已经尝试去拯救别人了，她已经足够努力了。 可她还是谁也拯救不了，凯恩是这样……彼得也是这样……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她拥有的一切，她本可以做到的一切……她本该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身体变得好轻，黯淡的视野熄灭，黑色的丝线挤开周遭的光芒，密密麻麻地重新集结，最后变成一张巨大的网，一点一点将她织进网的中心。 她枕着共生体的爱抚，就这样沉入了梦境里，沉入了共生体编织的梦。 就在沉眠过去的时候，她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野兽一般的狂怒的嚎叫，这个叫声凶狠又残暴，却是那么迷茫……又那么孤单。 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不行！ ……她还没……她不能睡过去！ 她还…… 共生体的触丝就像游动的蛇，衔住她发散的思绪，重新拢进了网里。 强烈地睡意涌了上来，她的意识像沙漏一样飞速滑散。 ……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在耳边盘桓，刺眼的射灯亮得刺眼，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炫目灯光和愿景中学的音乐舞台有点儿像。 不是有点儿像，她好像就在学校的舞台上，玛丽·简安排了每周三次的乐队训练，此刻正是乐队排练的时间。 一头大波浪卷红发，脸上长着雀斑的女孩风风火火地叫住其他人，以领头人的口吻指挥说：“贝蒂，在‘面对现实吧，老虎’这句歌词的旋律上，你得在格洛丽的吉他连复段之后进得更强一点儿才行。还有格洛丽，你的吉他声得再爆炸一点儿。爆炸！明白吗？待会儿我们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玛丽·简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一旁，陡然惊叫起来： “格温！你又迟到了！你又在搞什么鬼？刚才干什么去了？”红发女孩气哼哼地叫道。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赔笑着狡辩道：“mj，我……我刚才上厕所去了。” “这绝对是史上最漫长的洗手间时间了。”玛丽·简不屑地歪嘴。 “嗯，呃……可能是我早上喝的奶精变质了吧。我明明和爸爸说过，别再从街口的小杂货店买牛奶了，那家店只喜欢进一些劣质的网红产品。”她尴尬地回应。 这个答案是挺敷衍的，她有点儿心不在焉，感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记了，心里莫名一阵发慌。 她不想再和玛丽·简争论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赶忙躲进了架子鼓后面：“不管怎么样，别纠结这件事了，继续热身吧。” 玛丽·简看到她不以为意的笑容，更生气了。 她一把夺过她的鼓槌，冷眼怒斥说：“这次不行！这次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每次你逃掉排练，或者不和我一起玩，你都会找很多借口！我已经受够了！你对这支乐队许下过承诺，答应过我，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这个承诺。既然你明显不在乎这个乐队，那你大可以离开，去专心做那些，比我重要太多太多的事情。” “不是那样的……你不能……我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她讷讷地说。 “比如？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忙成这样？就比如跟你的彼得·帕克打得火热？”玛丽·简冷冷地打量她，很不耐烦地回呛她，“果然，承认吧，你就是不在乎我们的乐队。” 按照惯常的发展，她应该再打几个哈哈，平息玛丽·简的怒火，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但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头隐隐刺痛起来。 大脑里的某个角落如同被风吹过的书页，页脚松动了起来，在某个刹那间，她好像看到了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熊熊燃烧的火海吞没了她，漆黑庞大的蜘蛛黑影在烈焰中若隐若现，仰首发出长啸。 她以为只是错觉，心里一阵胀痛，再也不想给玛丽·简赔笑了。 “‘我们’？”她冷笑了一声，“啊哈？” 气氛忽然冷至冰点，玛丽·简和乐队的队友们面面相觑。 “什么叫‘我们’的乐队？这支乐队一直都只是你的乐队！你一个人的，不是‘我们’的！” 她第一次用恶狠狠的表情地对玛丽·简说话。 “是你非要用自己一个人的名字来命名这该死的乐队！是你不让我们演奏任何你不喜欢的歌！是你自顾自地安排彩排和表演，全然不考虑我的时间和感受！” 玛丽·简起初傻掉了，静了好几秒，才开口说：“我说过，我对乐队是有规划的，等我们积累更多的粉丝之后，你才可以尝试你喜欢的那些歌。我不明白你在生气什么……” “听听你自己刚才说的话。”她指了指玛丽·简的嘴巴，又觉得这样一味地互相指责没有任何意义，干脆把鼓槌一丢，“算了，别说了，把我踢出乐队好了，我才不在乎呢。” 她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跳下舞台，所有人自然而然地给她让出了离去的道路，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格温，拜托！为什么你现在变得像一个致命的毒蛇刺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别耍酷了，可以吗？”玛丽·简在她的背后冲她大喊。 她短暂地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随你怎么说，祝你和你那愚蠢的朋克摇滚幻想生活玩得开心，别搭上我。”她给玛丽·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离开之后，她心中的恼火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你就是不在乎我们的乐队！’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我想我完全可以把鼓槌塞进她的嘴里了，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自顾自地低吼。 今天的她和平日相比格外暴躁。 她怀疑自己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虽然好像她的精神本来就不怎么正常，尤其是在成为蜘蛛女侠后。 她一直想加入一个真正属于她的乐队。 但可能玛丽珍乐队不是最合适她加入的。 其实她不讨厌玛丽·简，也不讨厌乐队里的其他姑娘们。只不过…… 太孤独了。 她和玛丽·简一直演奏同样的旋律，但玛丽·简从来不曾真正理解她，而她也不想朝她吐露她的心声。这种感觉仿佛你在世界的尽头独自坠落，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拉住你的手。 在超级英雄这一行，你最后总是要唱独角戏。 可能只有彼得能真正理解她……只有彼得。 心底的酸涩越发强烈，奇怪的画面疯狂地闪过她的大脑。漆黑的巨蛛张开大口，尖锐地獠牙向着上空发出了凄厉刺耳的嚎叫。 在一片寂静的空白中，她兀自说出了连她自己都不想相信的一句话：“不对……彼得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 这个意念震得她的心口嗡嗡作响。 她想不到缘由，但直觉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做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还等着她去完成。 “我到底在哪？” 她恍恍惚惚地问。 “当然是在春季舞会，你忘记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她。 她抬起头，映入双眼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他镜片后面的瞳孔柔软得发亮，宛如晶莹剔透的琥珀。 声音彻底哽在了喉咙里，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喊出了男孩的名字。 “……彼得。”《 》 286、第 286 章 熟悉的人脸上带着温柔至极的神情，在昏暗的光线里浮现出来，仿佛和过去重叠。 “格温妮，我会陪你参加舞会，我还会陪你组建新的乐队，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乐队。”‘彼得’对她说，“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 ‘彼得’的笑容就和以前一样温和无害，就连气息都没有变。 “我不会再让你感觉孤独了。” 但她推开了他。 大脑被恐惧淹没了，陷入了空白。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你。”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彼得，你……你已经死了！你早就已经死了！” 她跌跌撞撞地转身逃走，黑暗像是沸腾起来的水，铺天盖地地翻涌扩张，化为无数触手，卷住她的身体，将她拖回原地。 是共生体在作祟。共生体的共生对于宿主来说有利有弊，这种奇特的外星生物特别擅长煽动宿主的内心，挖掘最黑暗的情绪。她的力量起源让她可以和共生体之间保持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长期的完美控制让她对共生体放松了警惕，忘记了这种外星生物本质是多么可怕。一旦被共生体强行共生的宿主彻底崩溃，就会被共生体反向控制，彻底沦为共生体栖身的容器。 “这真是个恶心的玩笑！你不是彼得！你是共生体的化身！”她边挣扎边咆哮，“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想离开这里！” 大脑里不断传来尖锐刺痛让她无法正常顺畅地思考，闪过脑海的碎片越来越多，越来越连贯，蜘蛛怪物扭曲痛苦的厉啸仿佛近在她的眼前。 ‘彼得’悄无声息地再次靠近她，就好像从未走远过。 “格温妮，现实太残酷了，忘掉那些不愉快吧，留在这里，做你一直期望的事。”他低笑着说。 “这不是我期望的事情！”她大吼，“你也快点儿滚！你根本不是彼得！” 这些话让‘彼得’停了下来。 “噢，格温妮，你伤到我了。”他用无辜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像上次那样……杀了我吗？” 尾音消失在啪嗒的一声轻响，殷红的血珠从他的脸侧掉落，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脸上淌下来，无声地晕开，变成触目惊心的暗红。 ‘彼得’的声音变成了诡异的蜂鸣声，如同很多人说话叠加在一起，那些复数的声音齐声叫喊道： “你杀了我！” 这些声音尖刀一般刺破她的耳膜，撞得她生疼，她几近崩溃：“啊啊……不是……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那是一个意外！你——你失控了！你变成了一个怪物！” “我？我是怪物？” ‘彼得’轻声着反问，声音和刺耳的蜂鸣声重叠在一起，语气变得无比嘲讽。 “天呐，格温，虽然我不太愿意破坏现在的气氛，但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必须告诉你。”他说，“你真的变了。” 他掰住她的下巴，手就和冬天的水泽一样冰冷，毫无温度，跟束缚住她的触手没有任何区别。 “你被那只蜘蛛咬了之后就变了，你变得很可怕，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严重。”他轻笑说，“你追寻蜘蛛的力量，你对这种力量已经上瘾了，就算失去了也不愿放手，依赖别的东西也要重新成为蜘蛛侠。” “不，这不是真的……共生体需要一个容身之所，而我刚好可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彼得’的血滴落在她的身上，她认得这样的伤口，那是她曾经亲手留下的，每一滴血都在无声地控诉她曾经的罪行。 她知道眼前的景象是假的，是共生体制造的幻觉，但她还是不敢看，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深的伤痕，她不敢面对。 “哦，可怜的格温妮，那你何必时刻防备着共生体呢，和共生体共生可不会让你变成坏人……让你变坏的……一直都是你不惜一切代价成为蜘蛛女的私心。”‘彼得’冷冷地笑。 “你需要蜘蛛的力量，变成蜘蛛侠会让你摆脱更可悲的命运，让你不必再像其他格温一样早早逝去。但你让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替你付出代价，你明知道后果，却根本不在乎。” “玛丽·简，你的爸爸，帕克一家，以及我……如果你把他们都当做你真正的朋友，你肯定会把你隐藏最深的秘密告诉我们，但你没有。” 复数的声音柔和震动着，如同蜂群在振动翅膀。 “……你才是那个怪物。” ———— “蜘蛛图腾的力量把我们都异化成了怪物。”理查德轻声说，“是时候终结这股不详的力量了。” 整个生命与命运之网不停地发出崩裂的声响，就像暴风雨中将沉的巨轮。 理查德脸上的笑容轻松又愉快：“终于……要结束了。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一直蜘蛛从他的衣领探了出来。 这只闪耀着黑檀色的小兽缓慢而笨拙地挥动它的八条腿，划过比丝还细的丝线，钻进他的手心里。 理查德看着这只可怕骇人的蛛形目昆虫，抬手轻轻地吻上了它的触须。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亲吻，可他眼角流下的血闪烁着破碎的哀伤。 注意到格温严重清晰可见的惊愕，理查德抬起头微笑：“这是我的妹妹，玛利亚。” “……妹妹？”格温嘶哑地问。 “我没和你说过吗？”理查德低声说，“我不是格温·史黛西和彼得·帕克之间唯一的孩子，我一直有一个妹妹。” 他轻轻地抚摸小蜘蛛的触丝，蜘蛛亲昵地用螯齿钳住他的手指。 “它看起来就像一只普通的蜘蛛，不是吗？”理查德的声音微顿，轻声问。 “它为什么会变成一只蜘蛛？”格温轻声问。 “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在那个猩红女巫用混沌魔法塑造的世界里，我十岁生日的前夕，母亲又一次怀孕了。创造那场美梦的男人通过混沌魔法想要了想要的一切。在他畅想的完美婚姻里，比起儿子他一直更想要一个女儿，女儿是家庭成员里不可或缺的一员。混沌魔法当然会满足他这个愿望。只可惜，还没等到我亲爱的妹妹出生，那个虚假的世界就覆灭了。妹妹比我更悲惨，它在混沌魔法的世界里没有出生，连人形都来不及拥有，以至于到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只普通的蜘蛛。它和我一样，永远死不掉，但也只能维持这副模样。”理查德叹息着说。 格温安静地注视那只蜘蛛许久，声音极轻：“你们的存在不仅是混沌魔法的产物，也依附于蜘蛛图腾的力量。如果蜘蛛图腾终结，不仅你会消散，玛利亚也会一起消散。” 理查德咯咯地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了格外让人开怀的笑话。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刚才在跟它告别。”他笑着说。 “在它的眼里，你似乎就是它的一切，它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但你居然想亲手杀死它。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格温哽咽地问。 她见过这只蜘蛛，这只懵懂的小兽曾经试图攻击她，只因为在它的眼里，她伤害了它最爱的哥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确实很残忍。”理查德摇头笑，笑容被悲伤填满，“但我爱它，我必须这样做。” 滚烫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滑落，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妈妈。你以为玛利亚知道我是它的哥哥，但并非如此。相比其他的蜘蛛图腾，普通的蜘蛛只不过是白痴而已，玛利亚比普通的蜘蛛要聪明一些，但说到底，它还是白痴。她的智商连孩子都不如，就跟一只边牧小狗差不多。虽然我知道它就是我的妹妹，但在它的眼里，我不是哥哥，而是它的饲主。它什么都听我的，不管我做什么，它都会跟着我。可它并非是能听懂我的话，而是基于动物本能的依赖。”理查德轻声说。 他抬起头，用浸入血色的双眼木然地盯着格温。 “只要蜘蛛图腾的诅咒没有消失，在命运的轮回中，玛利亚永远就是一只永远长不大的，没有自我意识的蜘蛛。”他说，“正因为它是我的妹妹，我才不想让它一直这样！”《 》 287、第 287 章 ……她才是怪物？ 脑子疼得快要裂开，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 她企图后退，全身颤抖着，摇摇晃晃。共生体从触手幻化成蜘蛛……无数蜘蛛用它们的卷须缠绕住她挣扎的腰身，将她推倒。 一切都支离破碎，一切都被幽灵和蜘蛛缠绕。 它们钻入她的毛发间，她的鼻子中，耳朵里，恶心而冰冷的虫躯充斥着她的嘴，爬过她的舌头，落入她的喉咙深处，像是要一路进入她的身体和血液中，将她的身体彻底变成蜘蛛巢穴，彻底同化成怪物。 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喊和恐惧都落入了漆黑的浪涛中。她又一次忘记了自己在哪，忘记了想做的事情，意识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蝉鸣声在窗外躁动，灿金色的阳光晃眼，勾勒出空气里微闪的尘埃。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格温妮。” 彼得叫住她，表情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琥珀一般的暖棕色双眼直直地看着她，和窗外的阳光一样澄净。 少年的声音温和动听，表情更加柔和。两个人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格状的光影流淌在他们的脚边。 彼得随手在脚边拿起一件西太后的朋克风外套，上面镶满了酷炫的铆钉。 “别忘了今晚的春季舞会，是你喜欢的朋克摇滚主题‘致敬重金属的力量’，你可以穿你喜欢的衣服了，不用再穿乔治买给你那套你嫌弃老土的礼服。” 她定定地看着彼得，忽然轻声问：“你是在约我吗，天才？” “你说舞会吗？”彼得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一下，“当然啦，我们可是舞伴。我会一直陪你。” 他低声重复：“我愿意陪你做任何事。” 寂静在阳光里游走，她笑起来，毫无征兆地开口：“是吗？但我可是怪物。” 阳光定格在停滞的时间里，如同凝滞的溪流。 她突然起身，猛地扼住少年的脖子，狠狠地将他按进光影之中。 “我本来不想把你称作‘彼得’，但既然你变成了彼得的样子，那就姑且先这样称呼你吧。”她冷冷地说，“这是个好机会，彼得，我们可以把以前没有清算干净的事情通通算清楚。” ‘彼得”剧烈地喘气，用苍白的人脸模仿着人类的表情，裂开嘴巴朝她笑了起来：“你在干什么，格温妮？” 说着，他的皮肤渐渐浮现出了怪异的青灰色，尖锐的鳞片像雨后的春笋刺破皮肤冒出来，原本纤长的四肢变得粗短，长出了锋利的利爪，成了半人半蜥蜴的模样，也是他临死的模样。 “你想杀了我吗？”他歪头看着她，变成橙黄色竖瞳的瞳孔带着森冷的笑意。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环顾四周，手中的力道更重。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我自己的心魔吗？”她笑起来，“每当我感受到愤怒，或恐惧，或痛苦……这些情绪一旦过多，就像堤坝决堤，洪流一般奔涌而出……淹没我。” 四周泛起了涟漪，黑暗再一次赶走了所有阳光，变回了如同水泽的漆黑空间。 被她扼住的喉咙发出了叹息声，不管她怎么用力，也没办法压住它的声音。 它不仅用了彼得声音，还有她的父亲乔治，以及玛丽·简……无数种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仿佛虫群的低语。 【……这些是你的心魔，也是你想要的。就像你需要我们一样。】 她挑了挑眉，熟视无睹：“你说得都对，我知道玛丽·简的缺点，她有着很多让人无法忽视的性格缺陷，但她不是一个坏人，也真的把我当作朋友，我需要她。还有老是想要抓捕我归案的父亲，我知道作为警长的爸爸不能容忍蒙面义警，当他无视法律放过他的女儿，就会有别的人代替他接管纽约市，那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得不到庇护。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也许你们每一个人有时候会让我难过，但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苦衷，我都知道。” 出现在这里的所有幻觉，其实已经在她的心里演练过了很多次。 复数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被她扼住的喉咙咯咯笑起来，用着彼得的脸和声音。 “格温妮……” “彼得”挣扎起来，试着用手托住她的脸颊。 “但你最想念的人是我，对吗？”它的声音温柔又残酷。 她没有躲开，却也平静地对它说：“你并非真实存在于此，彼得。” “你没有吗？”“彼得”不断重复着这些问题，用最甜蜜的语气问，“你怎么可能不想我呢？你怎么可能不需要我呢？” 她置若罔闻，只是轻声说：“我倒希望真正的你当初能说出这些话，也许我们后来的结局就不是那样。” “你不能没有我，你离不开我。”“彼得”嘶声说，挣扎剧烈。 “你已经逝去了，彼得。”她没有否认，手指也没有松开。 “你只是一个幽灵，你化身的幽灵一直缠绕着我。”她说，“而你之所以还存在于这里，存在于我的梦境里，是因为我……是我让你活在了我的心里。” “我知道成为蜘蛛女意味着什么，但我愿意背负一切。我自愿背负了你的死亡，永远……” 外星生物彻底不装了，它抛开了彼得的伪装，张开密密麻麻的触须，扒住她的手臂，裹住她的身体。 重叠起来的声音也不再温柔，变得极其怨毒。音色几度变幻，全混着她熟悉的人声。 【……格温妮，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拒绝我们！你是个怪物！只有我们能理解你！和你合为一体！陪伴你到永远！】 但这个从外星归来的异类始终无法理解人类的内心，尤其是眼前少女复杂又敏感的内心。 她的内心住着许多幽灵，是她自己选择与幽灵为伴。 “曾经我以为可以藏在面具里，藏着滚烫的音乐节奏背后，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的秘密，我一直躲避我身边的人，但我无法逃避自己真实的心声。这些我所爱之人的心声，也是我最真实的心声。”她笑着说，“我很爱他们，一直都很爱。虽然我可能对他们都有点儿小意见，但我对他们的爱是不会变的。你变幻出来的这些控诉根本不会折磨到我。” 曾经她觉得自己是孤单的，但其实她被很多人簇拥着，已经渐渐不再孤单了。 不顾共生体的哀泣，她拧住了共生体的触手，强硬地命令道：“给我继续装成彼得，我还有话没说完。” 暴烈可怖的哀哭颤抖了几下，污浊的黑色缓缓褪去，重新露出了少年苍白的脸。 她主动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彼得’的头顶，然后抱住他。 “彼得，现在，我要去救另外的人了。”她坦然地笑起来，“没能拯救你，我很抱歉。” 她的视野在这个拥抱中变得模糊，脸上明明带着笑，语气却很悲伤。 “但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再经历一次相似的事情，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说，“你已经离去了，但爱你的人……我一直都在。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已经在一直陪伴我了。” “我会把你的一切都铭记于心，连同你那份活下去。”她笑着流下了眼泪。 温热的泪水沾湿了少年的衣襟，他愣了片刻，最后无奈地笑了笑。 共生体能模仿出人类的外貌，语言和行为，但始终无法真正洞察人心，可在这一刻，它似乎短暂地触碰到了人心的边界。 如果那个少年还活着，一定……也会露出一样的笑容。 “真拿你没办法，你明知道我会答应你的所有请求……” 黑色的液体泛起涟漪，轻飘飘地回拢在少女的身上，就像对她拥抱的回应。 她重新找到了和共生体之间的纽带，与共生体重新达到了平衡。 蜘蛛格温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回归正常的共生体战衣。 “你应该一直乖乖听我的话才对。看来你是真的很不喜欢格温多姆这个名字了，鉴于你化身为‘彼得’迷惑我的行为，你肯定很喜欢彼得巴克（彼得狂吠）这个名字。”她微眯眼睛吐槽说。 她在一片奇异的空间里清醒过来。 噩梦并没有因此结束，不如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惊天动地的巨响差点儿刺破她的耳膜，蜘蛛外形的巨大怪物耸立在她的面前，庞大的身体几乎要挤占整个视野，四处挥动坚硬的蛛腿，破坏周围的一切。 怪物没有清醒的趋势。 蜘蛛格温活动了几下脚踝和手腕，将自身，以及腕带和鞋带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好了，彼得巴克，你还要帮我一个小忙，用共生体的蜂巢意识和情感入侵连接凯恩的内心，总之就是你刚才对我使用的那套。我和他同样有一些话没有说完。” 怪物的獠牙撕裂了空气，刚烈的狂风扫过她的上空。 而她迎着狂风，飞跃起来。 “凯恩，既然你之前已经选好了舞伴，就不应该在中途退场。” “和我一起，尽情享受这最后之舞吧！”《 》 288、第 288 章 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蜘蛛联盟总部，各个宇宙的蜘蛛侠们共聚一堂。 监控雷达中，代表继承者家族的信号忽然从各个平行宇宙向着某个坐标快速移动，那个坐标似乎是平行宇宙120703，但又好像不是平行宇宙120703。 “奥托，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力量正在消失，怎么会这样？我们要怎么做？是继承者家族干的吗？”二代蜘蛛女侠有些不确定地问，“可宇宙中能观测到的坐标，到现在什么异常都没有。” 究极蜘蛛侠奥托一言不发，面罩下的脸色灰青如铁。 “奥托，你倒是说句话啊。拜托，我们都等着你的英明领导呢。”彼得火腿叫嚷道。 沉吟良久后，奥托说：“安娜，请给我一份平行宇宙120703能量成分读表。” 人工智能助手很快就检索到了数据，奥托看了一会儿，脸色似乎更加难看。 “问题没有出在平行宇宙120703里，而是一个独立于平行宇宙的亚空间，这个亚空间以一种奇异的量子状态叠加在了平行宇宙120703上。”奥托嘶哑地说。 “亚空间……一个本不存在于任何时间线上的独立空间，不同于地球的特殊维度。”蜘蛛侠2099的眼罩闪烁起危险的红光。 “就像是传说中的地狱边境，神秘的负空间，还有亡灵国度。”蜘蛛杀手说。 “……又或者是，生命与命运之网所在的织网世界。”奥托沉声说。 ———— 在宇宙中的某处隐蔽的圣地中，阴森幽暗的古堡里挂满了蜘蛛侠的头颅，战利品被凌乱地塞满角落。 蜘蛛的天敌们将捕获的蜘蛛侠们敲骨吸髓，享受完他们的血肉后，将他们的骸骨装点在城堡的各处，披挂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被打败，被展示在这个荣耀之地，平行宇宙001号，继承者家族的领地。 又一次荣耀的战争即将打响。 几乎所有的吸血鬼都兴奋了起来。 强烈而清晰的灼烧感抓挠着他们的内心，一种与生俱来的疯狂渴望像飓风一样占据他们的胸腔。 他们躁动，战栗，兴奋。他们想要撕碎蜘蛛！ “兄弟姐妹们，你们闻到了吗？”继承者家族的戴莫斯舔舐了下嘴角，喉咙里发出渴望鲜血的低沉咕噜声。 他的双胞胎妹妹博拉和布里克斯愉悦地附和他：“是蜘蛛的甜美味道。” “蜘蛛图腾现出真身了！”所有的家族成员都欢呼起来，“巨网正在瓦解，它的终点就快到了！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宴会！” 继承者家族的族长索罗斯被吸血鬼们簇拥在中央。 “我们继承者家族注定是蜘蛛的天敌。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千百年，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应到蜘蛛图腾覆灭的气息。”他威严地说，“巨网就是蜘蛛图腾的一切。它无处不在，但又无处不在，我们是一切造物的继承者，它的每一根丝线本该属于我们，它凝结而成的每一只蜘蛛注定成为我们的食物。” 接着他开始吟诵古老的语言，仿佛歌吟，又仿佛咒言。 “我们要吃掉最重要的三块拼图，让巨网的力量完完整整地归属于我们。” “吃掉‘他物’，让蜘蛛的暗面没有栖息之所，图腾将无法在任何时空找到依附，无法再找寻新的宿主。” “吃掉‘新娘’，折断蜘蛛牵动命运的手，让诅咒魔法和一切偶然的，不必要的机会都脱离图腾的掌控，让图腾失去传递力量的时机。” “吃掉‘后裔’，掐灭蜘蛛新生的希望，不再有新图腾出现，也不会再也蜘蛛降生，未来永不再来。” 索罗斯冲着他的族群大吼，好像接天的狂潮随着他的话语搅动着风云，惊雷在他的头顶炸响，照得一片惨白。 吸血鬼们聚集在一起，环绕在他的身边。通往巨网的道路已然开启，猎人们整装待发，奔赴猎场。 “都跟我来，我的孩子们！一起纵情享受，忠实于你们与生俱来的狂暴吧！” “最盛大的一场狩猎正在前方等着呢！” “——杀死所有的蜘蛛！将他们吞噬殆尽！” ———— 衰败和破灭仿佛已经注定，巨网的各处接连断裂垮落，五彩缤纷的蛛丝发出颤动的嗡鸣，整个空间的边缘也在不断淡化，逐渐消逝在虚无缥缈的黑暗里。 生命与命运之网在自我瓦解。 这张巨网破灭之后，所有被蛛网束缚的人都会得到解放。错位的命运会修正，再也不会有人在交错的命运路口相遇，也不会再有遗忘魔咒的漏网之鱼。 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过去不会有相遇，未来亦不会有相逢。 无论是诅咒还是爱……都会被抹除。 格温沉默着，颤抖着，但事到如今，她反而开始重归平静。 “为什么执着毁灭一切？”她轻声问，“为什么不肯相信其他的可能？” “别傻了，妈妈。”理查德叹息地说，“因为这就是命中注定啊。” “但你不是已经决定斩断命运了吗？”格温轻声开口，“你已经凭借你自己的意志，选择违抗图腾既定的命运。” 她和彼得已经约定好了，就算局面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算什么办法都无济于事，她也会遵循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 理查德要毁灭一切，毁灭支配命运本身的神，认为这样做才能改变命运。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瘦小的男孩，干涸的血色凝固在他的西装上，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与苦难。 “为什么不创造一个新的未来？”她问男孩。 命运三女神的阿特洛波斯负责检视过去的时间，切断生命之线。拉切西斯连接过去和未来，她拉扯丝线，决定生命之线的长短。克罗托纺织生命线，掌管着未来和世人的命运。命运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由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组成的。三个相加在一起，才是命运。 “未来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理查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展望注定的东西没有意义。” “作为蜘蛛的‘后裔’，蜘蛛图腾延续的火种，你的力量本该联结着将来。”格温轻声叹息，“你的存在和意志，就决定了未来。” “你注视着我们一路走到现在，听着已经听了无数次的故事，看着一切可能性如往常一样编织成纵横交错的网，命运如你意料中那样把一切我们珍视的东西一一碾碎。你从一开始就在，当所有人都屈服于命运的时候，你依然坚持着。也许你已经失望于过去没有你想要的结局，但你一直坚持着。如今你掌握了后裔图腾的全部力量，只要你想要，随时可以重新定义那些让你失望的时刻。那么……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全新的，不可预知的东西呢？”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未来呢？” ———— 人们会怎么处理他们面对不了，接受不了的过去？ 水波般的光影在黑暗中变幻摇曳，巨大的阴影展开坚硬纤长的身躯，庞大得宛如史前的巨物。 【……他物。】 巨物凄厉的尖啸成了他的声音，庞大的身躯成了他的身体。他变成了他物。 克隆格温的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导致了他的自我封闭，他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作为人类的意义。他背弃了自己的人生，抛弃了人性，将自己裹进了烦恼与挫折之中。 生命的存在……究竟为何物？还有同样重要的问题……生命为何要存在？ 对于他来说生命存在的结果，可能是人性大于蜘蛛，也可能是蜘蛛大于人性。 是成为怪物……还是成为人类？他是梦想成为蜘蛛的人类……还是幻想能变成人类的蜘蛛？ 到底什么才是他的本质？ 好像都没有意义……存在没有意义…… 世界一片黯淡，周围的黑暗寂静得令人窒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缓慢地消失，像是旧照片里逐渐黯淡的人影一样，被抹杀在空白里。 “……凯恩！” 黑暗如同破碎的镜面，漫进了细微的光芒。吵死人的声音也跟着一起渗了进来。 “怪物又如何，重要的是你的内心。我也是别人眼中的怪物，但我不在乎。” 咔嚓一声，声音落进了水泽般的黑暗，泛起阵阵涟漪。 又咔嚓了一声，碎裂的响动越来越密集，更多的声音钻了进来。 “我是一个特别的，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孤独女孩。我的彼得想要变得特别……他曾经想要成为我，死在我的怀里。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但现在，我知道你问题的答案！” 现实与幻境的边缘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意识苏醒了一部分，好像在黑暗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你才是一个傻瓜！”那女人狠狠地骂他，“彼得是一个人类，你也一样！不管是怪物还是人类，你就是你自己，不要否定你过去曾拥有的东西！”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怒骂着他，却又朝他微笑的女人。 “你把内心最黑暗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外面，以为这样就安全了。你这样做，把内心的蜘蛛释放出来，躲在里面的空壳里，就好像这样做才可以让你觉得好受一样。哪怕你只是彼得的克隆体，但身为克隆人并不意味着你人类的身份大打折扣。你还活着，理所应当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从哪里出生，怎么出生，都无所谓。” 他在女人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身影。 一个庞大而扭曲的，巨大的蜘蛛怪物。 然而，女人在即将崩毁的世界里朝前了一步，朝他抬起了右手。 “我和你记忆中的彼得，想来回去做正确的事情，我们用行动去定义我们自己，而并非用人类或者克隆来划分。你最应该了解他，你一直憧憬的彼得·帕克。不管他在别人眼中有多么失败，他都承担了他所能承担的所有责任，去做了他想做的事，他活得很有价值！”她严厉地朝他咆哮，“你也应该去做彼得会做的事情！做正确的事！你有这个能力！请你再抓住我一次！抓住你的身份认同和人生意义！抓住你对过去的一丝确信！” “担起你的责任！扛起你的过去！去定义真正的你！” ———— “我看不清前路，要怎么去往未来？” 理查德望着格温，美丽而澄净的湛蓝色瞳孔，却像千年不化的坚冰。 他曾经也很憧憬未来，憧憬着和家人幸福的生活。 暗红的血液从他脸侧滑落，就像湿润的眼泪。 他至今没有真正诞生于世，他曾经以为拥有的一切都是幻影。 “我爱着你们，却又恨着你们。”他说，“好恨好恨……” 他对未来所有的憧憬，都毁在了一场大火里。 那时他站在燃烧的纽约街头，望向那个抛下他离开的背影。那道决绝离去的凌厉的蜘蛛标志，亲手戳破了幻影，毁掉了他的未来。 “我从来都不曾拥有未来。”他轻声说。 “里奇……” 格温看着他。 她第一次对这个孩子叫出了这个亲昵的名字，声音十分温柔，带着浅淡的笑意。 “你说你会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但同样的，我也能帮你找到正确的道路。” 她抬起手，触碰虚空中漂浮的无数细丝。 “去试着祈祷吧……” 向着生命与命运之网祈祷，向着所有宿命汇聚的源头祈祷。 “……祈祷你希望的未来。”《 》 289、第 289 章 织网空间快要坍塌殆尽，所有构成织网的蛛丝断裂成纤细的光丝，漂浮在虚空中，碎裂成光尘，最后淡化消失。 混合着万蛛濒死的哀鸣，吸血鬼家族的狞笑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逐渐由远及近。 决定蜘蛛命运的决战似乎已经临近结尾，万物的生死取决于她接下来的回答。 “向命运之网祈祷吧，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 格温望着在空中飞舞碎裂的牵丝光尘。 “这就是我的选择。” 理查德站在虚空中，立于最后没有崩塌的蛛网，细细密密的，千万丝线纠缠的命网中心。 “母亲啊……亲爱的母亲。”他用嘲弄般的语气扼腕叹息，说不清到底是愤怒还是爱，“这个选择会带来什么结果，你真的清楚吗？” 格温一时没有说话。 她微微抬手，把将散的蛛丝拢入掌心。 落在手心里的丝线微微发亮，在掌心溶解消散的时候，冰冷得像是细白的冰丝。 “尽管十分微小，但你的存在就已经说明，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当新的未来诞生，格温·史黛西和彼得·帕克之间注定的宿命就会因此而改变，这也是你会接受的结果。”她的声音微轻，“毕竟你和我一样，都有着想要改变命运的愿望。” 她温柔地微笑着，将抓住丝线的手放在温热的心口。 “我愿意和你一起创造这样的未来。”她说。 “我的愿望不会改变。”理查德执拗地凝视她，“只要我还掌握着‘后裔’的力量，我就绝对不会打开织网世界通往外界道路，放你们离开。再不做出决定，继承者家族就要降临这里了，到时候我们都会死。” “没关系，我相信在这里毁灭之前，蜘蛛侠们都会来……来到我的身边。”格温笑着说，“命运之网和所有的蜘蛛侠都会回应我的愿望。” 就像是命运之网回应了她的祈愿，从摇晃颤落的光丝深处，冲出来几道人影。 彼得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还有本以及扛着凯恩的蜘蛛格温，他们都还活着，即便他们伤痕累累。 “猜猜谁又回来啦？”彼得搂住格温说。 蜘蛛格温撇嘴表达了不满：“我说男士们，别表现得好像轻而易举一样，我刚才可是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你们都凑齐。” “不要那么扫兴，蜘蛛妞，我只是想讲一些开场笑话，你那么活跃，总要给我留一点儿表现的机会。”彼得耸了耸肩，嘿嘿一笑。 格温握住了彼得的手：“彼得，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彼得微微愣住，但很快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飘落的光尘如雪，格温抬首望向男孩。 “里奇，不要忘记了，你是因爱而诞生的孩子。” 恨的来源是爱。不管有多恨，爱始终会存在。爱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但爱能诞生奇迹，就比如创造未来。 “因为有爱，生命才有延续的未来。”她说，“一起走向命运的尽头，去迎接新生吧，像我们约定过的那样。” 理查德低低地冷笑起来。 “抛下我的，不就是你们吗？” “毁掉我未来的，不就是你们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相信未来？” 他歇斯底里地发问，肆意抒发愤怒与不甘。 未来太过渺茫，所以只要一开始不存在就好了。只要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然而很快，他愤怒的声音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飘散的光尘在虚空中静止，断裂的蛛丝好像在空气里凝固。 “……哥哥？” 陌生的女孩站在他的身后。 淡金色的长发从女孩的肩头滑落，她纤细娇小，小鹿一般懵懂无辜的浅棕色双眼睁得又大又亮，看起来似曾相识。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瞬间，他相信了未来。 于是，原本无知无识的小蜘蛛蜕变成了小女孩，一个崭新的生命在生命与命运之网里出现了。 她是新生的“后裔”。 理查德凝在了原地。 格温的目光越过他，落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 她的声音温柔而平静。 “你看啊，新的未来已经诞生了。” ———— 风吹起了女孩的金色长发。 理查德缓缓转过头，失神地望着她，短暂地失去了声音，大脑嗡嗡作响。 女孩默默地执起了他的手，琥珀色的眼眸锁住他的脸。 温热的触感是具有实体的，散发着活生生的温度。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玛……玛利亚？”许久，理查德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泣血。 湿意从脸颊滚落，落成殷红的血珠。 “这就是你选择的未来吗？”他深深地望着格温，“……值得吗？” 他握住女孩的手，俯下身，将带血的吻轻轻印在妹妹的手背上，如同刻下一个深刻的印记。 “那就……如你所愿。” 女孩闭上了双眼。 周围的空气隐隐震颤起来，撕裂的丝网轻轻涌动。 新生的“后裔”继承了图腾的力量，“他物”的失控与狂暴也得到了平息。 巨大的能量解脱了束缚，无数光尘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织网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接着光尘开始回流，宛如旋舞纷飞的雪粒，被无形的力量托举，回溯成原本的细丝。 一道又一道人影从光芒深处闪现而出，他们姿态各不相同，穿着各式制服，戴着各种面前，但在面具之下，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 蜘蛛侠。 ———— 生命与命运之网没有毁灭。 继承者家族并非毫无弱点，他们一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们极其害怕放射性的辐射。 新生的“后裔”将先前锁在蛛网空间里的核辐射重新释放了出来，同时把各个平行宇宙的蜘蛛侠们被传送到了织网世界。 蜘蛛侠们阻止了继承者家族的入侵，拯救了即将毁灭的命运之网。 这一次图腾战争，是蜘蛛图腾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蜘蛛图腾差点儿遭受灭顶之灾，但同时也迎来了新生。 命网在渐渐恢复，先前断裂的丝线一点点编织勾勒成网，重新变成由无数网络组成的，浩瀚无尽的光海。 一些蜘蛛侠在战争中逝去了，但是图腾之力还在，会有新的蜘蛛侠被命网选中，成为新的图腾。 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是愤怒还是绝望与疯狂，好像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里奇……” 格温抱着男孩的脑袋，让他枕在她的膝盖上，像是母亲在拥抱自己的孩子。 “漫长的旅途结束了。”她轻声说。 “以后……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出生吧，不管是作为普通人还是蜘蛛的后裔……忘掉所有痛苦和孤独的记忆，平平安安地长大吧。” 下一次，宿命不会再次重复。 他会健康地诞生，再健康地长大……下一次，他会拥有真实的存在，作为一个人而诞生，不会再徘徊在命运的道路里，与看不见尽头的孤独相伴。 如同流沙般，理查德开始化作粉尘消散。 他会回归生命与命运之网，在未来，作为某个蜘蛛侠的后代，诞生在多元宇宙中的角落里。 消亡之后，就会是新生。 安静了片刻，他用梦呓一样低微的声音问：“那你呢？” 他知道自己就要消失了，哪怕得不到回应，也迫切地想要知道…… 如果他们还能重逢…… 如果真的有崭新的未来…… “下一次……”他轻声问，“……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你还会找到我吗？” 格温怔了片刻。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明明脸上带着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嗯，下一次……我和彼得再带你去一次游乐园，一起坐过山车……我保证会陪你到最后。” 彼得也握住了理查德的手，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还有玛利亚一起。”他声音哽咽地说。 …… “……里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母亲的小腹微微隆起，里面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全家人都开始期盼新生命的降生。 “我和你爸爸都有一种预感，这次出生的会是一个女孩。” 母亲微微低头看着他，抚摸他发顶，柔软的阳光在彼此的发梢都镀上了一层明亮温暖的颜色。 她温柔地嘱咐他：“你要永远爱着她，保护她，就像在保护我。” “妹妹……她叫什么名字？”他兴奋地轻声问。 “你爸爸想叫她玛利亚。” “为什么这个名字和奶奶的名字那么像……” “你知道的，你爸爸向来不擅长起名，你的名字和爷爷的也一模一样，都叫理查德。但爸爸很爱你们，他把自己父母的名字送给你们，证明他特别特别爱你们。” “好吧……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熹微的光影氤氲开来，母亲的笑容美丽而温柔融进光里，和化开的阳光似的美好。 “里奇，你会与她见面的……一定会……就在不远的未来。” …… “未来是吗？” 他想起了从前，枕着这份回忆，他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那就约好了……在未来。” 消散的感觉像是有微微的清风拂过。 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再也没有痛苦，只感觉无比的平和。 世界一片寂静。 就和初生一样。《 》 290、第 290 章 战争结束了。 尽管代价惨重，但蜘蛛侠们胜利了，他们齐聚一堂，奋力攀爬出了胜利之路，而现在要做的就只剩下……告别和回家了。 “全部完事了吗？”蜘蛛女侠杰西卡问。 “还不算。我们还要借用那张网的力量……找到通往其他平行宇宙的通路，只要沿着巨网连接的丝线，我们就能穿梭于时空之间。”朋克蜘蛛侠霍比望着因为战争而变得满目疮痍的织网世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 双眼如鹿的女孩轻盈地行走在虚幻般发光的网格上，轻若无物的光丝萦绕在她的身侧，织成星星点点的丝绦。 她抬起手，无数丝线飘荡开来，织成无数发着光的隧洞：“……回去吧，通路已经为你们开启了。” 蜘蛛侠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蜘蛛火腿率先踏起了它的猪蹄。 “回见了，各位。蜘蛛可是独居动物，是时候该分别了。”它挥了挥蹄子，爽快地没入了其中一个隧洞，消失在了光芒里。 “再会了，大家，这真是一场惊险刺激的旅程，虽然我感觉我们中的大部分人缺失了很多故事。”泪痣彼得笑了笑，也站在了隧洞前。 潘妮和自己的蜘蛛机甲sp//dr嘟囔着：“但我总感觉有点儿遗憾呐！米娜桑……如果我们没有被奥托关起来的话，肯定也能参与到更多惊险到炸裂的冒险里去吧。” “或许这也是一种真主保佑，至少我们顺利在战争里活下来了。”印度蜘蛛侠帕维特双手合十。 “感谢款待，让我们在蜘蛛基地里喝了不少茶。”钢铁蜘蛛侠冷哼了一声。 离开的蜘蛛侠越来越多，织网空间逐渐变得空旷。 “总算把这些烦人的家伙都赶走了。”奥托双手抱在胸前说，“我真的受够各种帕克，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蜘蛛侠了。” 他眼尾一挑，望向一旁的蜘蛛侠2099米格尔·奥哈拉。 “奥哈拉，我们或许也该道别了。” “早该如此了。”米格尔只是点了一下头，态度漠然。 奥托啧了一声，随即自言自语般沉声说：“这一次，我总算知道‘命运’是什么了，但我拒绝蜘蛛侠的命运，毕竟我可是被冠以‘究极’称号的男人，我可是奥托·奥克塔维斯，我和普通的蜘蛛侠可不一样。我拥有究极的智力，以及究极的意志，任何人都别想决定我的未来。” “随便你吧，奥托。反正我要回家了。”米格尔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走向通往他世界的时空隧道。 他的ai智能助手莱拉的投影跳了出来，她用食指拉下眼睑，对奥托做了一个翻着白眼的鬼脸：“嘻嘻，以后再见吧，米格尔要赶着回去睡觉啦。” 米格尔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智能助手，脚步也微微顿住。 “奥托，这次如果没有他们，你就要承担战败的责任了。你最好真的想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要不然，下一次蛛网战争，就由我来领导。”他懒得再看奥托一眼，只是低声留下这段话，就消失在了光芒里。 “奥哈拉，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要不是我，地球928的新纽约市早就属于炼金术公司了，哪里轮得到你来管理，我帮你建造了一个完美的堡垒，是我创建了蜘蛛联盟的根基。”奥托恶狠狠地说。 “奥托，你还是死性不改。”彼得凑过来，毫不客气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不会威胁别人，也不会擅自限制他人的自由，更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剥夺别人的生命。” “最伟大的英雄，总是会把他人置于自己之上。”本点头认同。 格温淡淡地指向奥托，对掌管通路的女孩说：“玛利亚，赶紧把这家伙送走。” 世界随着她的意愿而动，宛如擦燃的火种，某个通道光芒盛放，将会通往究极蜘蛛侠原本的世界。 彼得趁其不备，用蛛丝黏住奥托，将他往另一端世界的方向推过去：“回去好好反省吧，奥托。有朝一日，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到那个时候，你才配得上‘究极蜘蛛侠’这个称号。” 奥托很火大，他想教训这些反抗他命令的人，但身体却不停他使唤，似乎在这个空间里，他无法违抗被生命与命运之网的图腾意志：“我发誓，我会让你们后悔今天对我的挑衅。这次蛛网战争所有的仇，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像我这样的天才绝不会就此罢休，你们等着瞧！” “不——啊！” 奥托被光芒吞没，彻底消失了。 蜘蛛侠们差不多都离开了，回去他们原本的世界了，但蜘蛛格温还停留在这里。 她出神地望着空中星星点点的丝线，望着浩瀚的命运之网，白皙的脸近乎苍白。 “你没事吧？”格温走到她的身边。 “没事……我只是在思考，死去的蜘蛛侠是不是都会回归生命与命运之网。”蜘蛛格温出神地开口，“这样的话……比利会不会就在那里。” “比利死了，死在了这场战争里……你们不认识他，他是英国蜘蛛侠，来自地球833，我刚加入蜘蛛联盟的时候，受到了他很多关照。”她轻声说，“他不是彼得的平行宇宙变体，所以他对待我和别人不太一样。他给我起了个外号‘洋娃娃’，我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但我挺喜欢他这个朋友的，他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 她垂下眼眸：“我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再见’。” 超级英雄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死去。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迎来幸福的结局，总会有一些人离去，甚至连一个告别都来不及留下。 陷入对死亡的惋惜，是格温·史黛西的通病，因为她们常常与死亡相伴。在这方面，她们都是彼此最好的听众。 格温轻轻地抱住了蜘蛛格温，柔声说：“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死亡……真的太沉重了。”蜘蛛格温说，泪水在她的眼眶里充盈起来，很快就要决堤，“……太悲伤了。” 该死的死亡，它带来了太多可怕的事。她们中的太多人曾被死亡带走，坠落。 “格温，我不想你也被死亡带走……我不想你从宿命之地摔下去。”她低哑地在格温的肩头抽泣。 “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你身体里的共生体又在搞鬼，像广播一样在你的耳边疯狂地散发着信号。”仿佛看穿了她行踪所想，格温轻拍她的背，“我能感受到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你在害怕我即将面对的事情，以及时刻担心自己会毁掉触及的一切。我知道这种感觉，因为我就是另一个你，我和你感同身受。”她用清澈温柔的眼眸看着另外的自己，“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面对所有的一切。” 蜘蛛格温眼眶发红：“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格温·史黛西’。作为宇宙中特殊的格温变体，我遇见的蜘蛛侠越多，能见到的‘我们’就越少，但后来我遇到了你。因为你，‘格温’这个名字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在我心中变成了更加珍贵的东西。” “我也一样。”格温微微敛眸，柔软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当我在命网中看到你身影的时候，看着你这个陌生的，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自己，自由地跃向城市的天际……我当时就发觉，未来会改变。” 她轻轻地握住了蜘蛛格温的手腕。 “是你的存在才让我明白，一切皆有可能。受到你的启发，我才毅然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她笑着说，“我相信我们能改变循环的命运，我相信我们能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通往新的未来。” 是时候该分别了，她松开了怀抱。 “蜘蛛……格温。最后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无论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要答应我。”她说，“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谁……不要忘记自己有多么幸运。” 蜘蛛格温擦了擦眼泪。 她沉吟了片刻，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 “在回家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想做。”她戴上了兜帽，“你们不用陪着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你要去做什么？”彼得问。 “我要去那些死去的蜘蛛侠的世界，帮他们去给他们的家人道别。”蜘蛛格温低声说。 她本不必做这种事，她原本也不想做这种事。 但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替逝者向生者道别。尤其是这些死于异乡的蜘蛛侠们，他们的灵魂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他们的宇宙，回到他们的家乡。他们已经离去，但爱他们的人还在，还在等待。 总要有人去告知他们的家人，他们已经回不了家了。不能让他们的家人永远地等下去。 ……总要有人代表幽灵，让他们安然离开。 蜘蛛格温站在了时空隧道口，却不是通往她的家乡地球65。 “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决定背负别人的死亡，与幽灵相伴。”她说，“这就是我必须去做这种事的原因。” 她跳入了时空通道中，纤长优美的身姿舒展开最后一次跃动的舞步。 “我可是幽灵蜘蛛。”《 》 291、第 291 章 凯恩睁开眼睛。 光芒散成成千上万丝绦，柔软起伏的丝线织就银河一般浩瀚的光网。 不管眼前的景象有多么不可思议，但他还活着。 “我……还活着？”他轻声呢喃。 “是的，凯恩。你还活着，作为人类活下来了。”格温的声音清晰如水，让凯恩混沌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最糟糕的事情过去了，你还活着。”彼得拍拍他的肩。 这个名叫凯恩·帕克的男人生来即是一个克隆人，还是一个不完美的克隆。他原本不该存活于这个世界上，但是命运赋予了他不同的道路。他被生命与命运之网选中，成为了承载所有蜘蛛能力真正源头的宿主，背负了蜘蛛的黑暗的“他物”。 “没错，被黑暗淹没的蜘蛛怪物已经死去了，但那副躯壳下还跳动着一颗人类的心。”格温微笑着说，“那颗人类的心一直不肯死去，所以你活下来了……你选择了成为人类，选择继续活下去。” 凯恩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将肺里的空气吐出来。 呼吸的感觉是如此轻盈，自由，头脑没有被黑暗蒙蔽，只有平静和愉悦扩散到他全身。 是的，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彼得挠挠头问。 他顿了顿，看向蜘蛛格温离开的方向，说：“蜘蛛妞已经先走了，她打算去给逝去蜘蛛侠的亲人们报信。” 凯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这样也不错……这的确是她会做的事。” “……你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那些逝去的蜘蛛侠所在的世界，每一个都失去了自己的英雄，对吗？”凯恩问。 彼得点头。 “我想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沉思了片刻，凯恩说。 他站起身，朝着光芒盛放的方向走去。 “我也想当一个蜘蛛侠，但我不会留在地球120703，那里已经有一个蜘蛛侠了，不需要我。”他沉声说，“我可以利用命运之网去往任何一个需要蜘蛛侠的世界。我会当一个和彼得不一样的蜘蛛侠……猩红蜘蛛侠。” 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名叫玛利亚的娇小女孩站在丝线上，裙裾飞扬，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命运之网。 “你还不能走，凯恩。”她遵循命运之网的意志，挽留凯恩，“作为‘他物’，你是蜘蛛力量源头的载体，也有了修补生命与命运之网的能力。命网尚未恢复完好，你必须穿越时空，去修补断掉的丝线。” 凯恩挑了挑眉，一时没有言语。 “所以……现在你也有了特殊的责任。”格温歪了歪头，脸上带着笑意。 “这件事你必须要去做，我们都做不来，只有你可以。你义不容辞。”彼得说。 良久，凯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十分宏大的工作。” 除了他们，基本所有蜘蛛侠都回家了，却还有最后一个蜘蛛侠一直没能离开。 本为难地问：“我想请问……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我回家的路呀？” 玛利亚从蛛丝上轻轻跳落下来。 “你的通道是特殊的。”女孩的声音稚嫩，但清冷无波。 本和她对上视线。 女孩的浅金发丝在风中漫漫飘动，眼瞳镀着一层美丽的浅棕色，像是被奇异的光芒绘染成晶莹透亮的琥珀。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却莫名让他有一种亲和感，又似乎似曾相识。 “不用担心，有一条专门为你准备的通路，马上就好。”女孩对他说。 本微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 他扭头看向彼得和格温，轻声说：“彼得，麦克欣。看来我们不得不说再见了。我应该回到我的世界了。” 彼得的双眼有些泛红，本俯身把他抱在怀里。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收留，你们让我见识了过去从未见识过的新奇事物，奇异的魔法，鼻涕一样的外星人，穿越多元宇宙的战争……还有我的格温。”他摸了摸彼得的头，“但我始终都是蜘蛛侠……我还是彼得·帕克。” 在这些时日的冒险里，他们都早已把彼此当成真正的兄弟。他们久久地拥抱，在即将分离的时刻，尽可能多停留一会儿。 “我有我自己的纽约市，而我将会一直归属于那个地方……”本在彼得的耳边轻声说，笑容灿烂，“我是他们的友好邻居。” 从这里出去之后，他会恢复自己本来的身份，用回原本的名字。这是最后一次……用本·莱利的假名，作为哥哥，和他们告别。 泪水涌了出来，彼得眨了眨眼睛，任由泪水糊在脸上，嘴角却也还是带着笑：“……我们都会迎来一个新的开始。” 彼得还想说些什么，可格温在一旁竖起了手指。 她看着本，眼睛弯成温柔又轻快的弧度，轻声说：“等你回去以后，不管见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不用怀疑，你回到的就是属于你的世界。” 本似有所悟地嗯了一声，他又四处张望了一番，还是没能看到新的道路出现。 他疑惑地摸了摸鼻子：“所以为我准备的路在哪？为什么我现在连它的影子都没看到？” 战衣似乎被人轻轻拉住。 他回过头，看到外表不到十岁的女孩站在他的身后，用小小的手牵住他的衣角，眼神清澈纯净。 “可以抱起我吗？”女孩朝他伸出了双手。 他愣住了，原本还想犹豫，但身体已经擅自行动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奇怪的预感……似乎不论女孩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她。 难道这也是图腾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被命运之网偏爱的蜘蛛的“后裔”？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奇怪的不可抗力牵引着行动，只是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小姑娘？”他微微睁大眼睛，“我……我见过你吗？” 女孩笑了。 她平静无波的小脸上绽开了首个笑容，就像春天冰雪融化后，充满了生机，光芒照在她的脸颊上，温暖得像是阳光。 原来这个女孩笑起来是那么温柔那么美，和他记忆中的某个笑容一模一样。她令他想起了那个日影西沉的傍晚，在那个充满希望的时刻，他看到了同样的笑容绽开在一片温暖的夕阳里，可那个笑容的主人后来坠下了钟塔，死在了他的面前。 小女孩笑着，仰首轻轻地吻上了他的侧脸。 时间好像瞬间慢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孩。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如同退潮的水，他与她的身影都在淡去，逐渐化为透明。 “回家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女孩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边留下这句轻语，“……爸爸。” ———— 光芒像是坏掉的灯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彼得恍然发现，这片静谧辽阔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格温。 “他们去哪了？” 沉默了片刻，格温回答他：“他们都回去了。” “回家了吗？”彼得有些失落和不舍的，但很快也打起了精神，“我们也该回家了。” 织网的世界一片静谧，格温默默地望着浩瀚的命运之网， 每个人都沿着各自的道路回到了家乡，被战火毁损的丝线在重新链接，再次焕发生机，新的未来正在缓慢地孕育。 这是她亲手选择的未来，这个未来……需要她来改写。 “彼得。”她开口唤道。 她的声音比她想象中的平静轻松。 “我和你……是时间该说再见了。”《 》 292、第 292 章 彼得站在原地。 一种将要失去什么的强烈预感，吞没了他。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但他慢慢低下了头，移开了视线，像是没有听到刚才格温的话。 “回去之后，我们可以一起考大学。我可以陪你去牛津大学，去伦敦继续当蜘蛛侠，我以前在伦敦也活跃过，应该不会水土不服……”他笑着放轻了声音。 “彼得……彼得！”格温忍不住叫住他。 她摇摇头，打破了彼得几乎卑微的自欺欺人，话语温柔而残酷。 “未来不是凭空出现的，新的未来必须由我来创造。”她轻轻地说，“为了让玛利亚降世，我……必须死。” 她必须要回到多重时间线的交汇之处，代替另一个格温·史黛西死去，只有这样，才会有一个格温·史黛西能逃脱死亡的宿命。 这是玛利亚诞生的唯一契机，也是她选定的未来。 “不……”彼得彻底失去了镇定，声音失控一样艰涩，“不可能是这样！格温，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不该这样做！” “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结局，可怜的小蠢蛋。”嘲笑的声音传到耳边。 彼得转过身，看向凭空出现在黑暗里的两道身影。 “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奇异博士斯特兰奇轻声说，表情悲伤。 “命运的天平不会偏袒任何人，有得必有失。”地狱领主墨菲斯托摸着下巴说，“毕竟……这就是世界运转的规则。” “容我提醒一下你，狡诈之徒，这场赌约，是你输了。”斯特兰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愠怒。 “嗯？那又如何？我亲爱的法师阁下，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想要你的灵魂吧？我说过，灵魂对于我而言，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墨菲斯托笑了笑。 “我确实也不太意外，你的目标从来不止满足于打败单个的个体。”斯特兰奇皱眉说，“但我始终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对彼得和格温如此痴迷，你一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呵呵，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史蒂芬。”墨菲斯托悠悠地笑说，“我只不过是想试着操控一些难以预测的东西，这是我在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乐趣。比如人心……比如未来……以及如此纯粹的，圣洁而伟大的爱情。” 牠拍拍奇异博士的肩膀，假意安慰起来。 “何必忧心那么多呢？虽然最终我也会得偿所愿，看到了想看见的有趣场景，但是别忘了，你们也赢了。你下注的小英雄们取得了胜利，你不需要付出你的灵魂，他亲爱的蜘蛛兄弟也将结束过去的悲剧，拥有崭新的人生，你们得到的东西相比损失而言，要多的多。” 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斯特兰奇轻声说道：“也许吧，你可能真的会得偿所愿……又或者，你也会因为你的自大和算计而自取灭亡，恶魔。” 墨菲斯托轻蔑地笑了一下。 “那么……19999宇宙的格温·史黛西，这是最后的交易了，做出你的选择吧。”牠问格温，“我可以让你回到置换命运的时刻，牺牲你与19999宇宙彼得·帕克的全部羁绊，让自己代替另一个格温·史黛西去承受那逝去的宿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未来。” 彼得的身体微微颤抖，整个人被巨大的悲恸淹没了。 他用青筋暴凸的手死死地抠着格温的衣角，低垂的眼泪蒙着湿润的泪水，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别这样做，我无法承受的，格温……我真的会粉碎……我求你了，别这样做，别丢下我一个人6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没关系的，彼得。”格温握住了他的手，露出了笑容，“死亡不是结束，死亡只会是新的开始。” 当她死在地球120703过去的时间点，之后所有交缠的因果就会被重置，一切将会回到起点，回到她和彼得未曾相遇的时刻。 “我不会彻底消亡，一切只不过是回到原点。”她笑着说。 “如果将一切重置，消除所有的因果，那我和你……”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彼得的脸上染上了绝望之意，嗓音宛如悲泣一般的低语。 剩下那半句话没说，但无言的哽咽已经言明了一切。 “啊，多么熟悉的剧情啊！英雄赢得了胜利，但同样失去了所有。有人会被他辜负，有人会因他而死。至暗时刻到来，他会跌入谷底。绝望会吞噬他，他想象不到还会有谁比此刻的他更加失败。”墨菲斯托嘲讽地弯着嘴角，“何等可悲，何等愚蠢。” “墨菲斯托，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选择吗？”格温哑声开口。 作为最渺小的存在，她抬起头，毫无畏惧地望向虚空中的地狱领主。 “我相信，悲剧并不是故事的终结，而是希望的起始。” “而彼得·帕克，他不管会受到多大的伤害，不管失去了多少珍视的东西，当人们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会站起来。” 一如曾经的每一次，英雄终会再次崛起，触及真实的自我，找到勇气，力量还有希望。 “因为他是蜘蛛侠。” 眼泪滚落在她的笑容上。 “……是我的英雄。” 彼得僵了一下。 良久过去，他苦笑了一下，轻声问：“史蒂芬，就像在复仇者联盟的时候，史蒂夫队长和斯塔克先生说过的那样，我们这种人命里没有幸福，不是吗？” 他本来就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斯塔克先生，梅姨，内德，mj……只不过现在该轮到格温了。 格温与他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只不过将一切重新推回正轨。 在无数个平行时空里，蜘蛛侠都能救下最爱的那个女人，此后漫漫长路，终将一个人负重前行。 等到因果重置，这个明媚的姑娘还会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她会去上大学，然后从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工作，有个更好的男朋友，在亲人的庇护之下，平平安安地度过幸福的一生。 她只是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但那是更好的未来。 “她本来就不该遇见我。”他轻声说，眼中亦有了决意，“如果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遇见我，就不会经历这样的命运。” 只要他格温仍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就好，他的哥哥也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只有他一个人在失去就够了，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就足够了。 他紧紧地攥住格温的手，彼此将额头抵在手背上。 “格温……我爱你。” “彼得，我也爱你。” 格温放轻了声音。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呼啸的失重感如约而至。 她的身子忽然变轻，仿佛一只破碎的蝴蝶，开始下坠，坠入了虚无的风和黑暗。 然而，红蓝色的身影还是不顾一切地朝她的方向追了过来。 …… 世界好像静止了几秒，无数回忆在短暂的瞬间涌了过来，仿佛把时间暂停成了永恒。 “你是彼得·帕克，在我眼里你就是你，你自身已经足够优秀，不必成为别的任何人。”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我永远无法和你感同身受，但我不会也不想你一个人面对那些，我想和你一起。” “做我的英雄吧……彼得。” …… 她的视线越过他的那张痛苦的脸……那张破碎暗沉的蛛网面罩，还有那双空洞到空白的硕大虫眼。 钟塔的指针滑落到了命定之时，崩碎的玻璃碎屑在风中飞舞，每一粒都沾染上月光，看起来美丽又梦幻。 她似乎看到了一根蛛丝触手可及。 洁白的，晶莹的。 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命运开始轮转。 她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一声轻响过后。 他和她，相拥在一起，落于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 回到地球120703的时候已经是日暮。 他走回皇后区，漫步在森林山街道里，枯枝缀着白雪，把黯淡的夕阳切成碎片。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息，他像只离群又归群的飞鸟，尽情地吮吸这里的空气。 这是属于他的城市，他的家，而现在，他终于回到了这里。 轻车熟路地回到他最不陌生的地方，一栋姜黄色砖墙砌成的两层小楼。小楼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说不清放置了多久，庭院里全是枯萎衰败的杂草，闸门积了厚厚一层灰，弥漫着寂静。 他轻轻地抚摸门上锈蚀的门牌。 “我回来了。”他对自己轻声说。 门开了，夕阳扑面而来，他站在盛大的阳光里，愣住了。 萧瑟的庭院不见了，分明应该开在春季的花正开得烂漫，院中多了许多他没有印象的设施，小楼的外墙崭新得就像是重新翻修过。 风缓缓吹过，浅色的花瓣随着一封信函无声地飘落在他面前。 他弯腰捡起信函，上面写着： 【帕克夫妇收】 他开始感到心慌，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过了好半天才发现庭院里还有别人。 金红色的夕阳正好斜斜地落下来，像被磨碎的鎏金纱幔，明亮柔软地拢在女人身上。 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漂亮的淡色眼眸是类似晴空一样的清澈湛蓝。 她放下浇水的花洒，步履轻盈地朝他走来。 “彼得，欢迎回家。”女人笑着说。《 》 293、第 293 章 他常常会梦见一个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那人死了。 精巧的彩色玻璃碎了一地，投下棱镜般清透缤纷的色泽，她的血散溢在五彩的光色里，苍白的脸上失去了血色，却美得好像一幅油画。 真奇怪。 他几乎是疯了一样抱着那人跌在了地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是谁？” 他疑惑地问道。 眼泪兀自从瞳孔中落了下去。 血泊在他们的身下扩散开来。他茫然而缓慢地，紧紧地抱着那人，感觉自己的血好像也要流干了，全身都在发抖，连指尖都变得冰冷麻木。 尽管他知道不会有回应，还是不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她，执拗到他也无法理解。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站在巨大的钟摆之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任由眼泪肆意地在双颊流下，混杂着悲泣的雨声，与卡顿的指针齐唱着。 就算怀中的人将永远沉睡下去，他也会永远地等待，等待她醒来。 …… 刺耳的响铃和震动声划破了梦境。 彼得不情不愿地把手伸出被窝，摸到头顶书架上的手机，凭借肌肉记忆精准地按下了关闭键。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刺眼的光线越过窗沿照进来。 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他挠挠额角，睡眼朦胧地瞪着因睡眠不好而发红的眼睛，习惯性地翻看手机的日历备忘录提醒。 【想办法问出渡边尤里警官的生日，感谢她对蒙脸义警这段时间的关照。（ps：要避开纽约市的警察局长！尽管他同意了义警与警方线人的合作提案，但他似乎还是很讨厌我！）】 【今天巡逻的时候如果遇到罪犯，记得换一个新的登场口头禅：现在是上网时间！（我相信大家都会喜欢谐音梗的！真的很好笑！）】 【一级警告！！！房租又快要逾期了！要想办法找人借钱！候选人如下：尤里警官……洗衣店老板（还欠了他几十美元的洗衣钱）……斯特兰奇博士（不怕挨骂的话，是首选）……】 【记得致电esu，询问关于大学助学贷款的相关事项……】 在接连划过好几条骇人的催款信息后，彼得从发懵中清醒了几分。 这时，他扫过最后一条备注。 【别忘了帝国理工大学的开学典礼是早上九点！一定一定一定要早起！！！】 “现在几点了？”彼得稀里糊涂地问。 只见手机屏幕里明晃晃地显示着八点四十。 糟了！ 彼得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蛛丝黏住两张面包片甩进烤面包机，手忙脚乱地套好蜘蛛战衣和外套后，他叼着表面微微焦褐的面包片，跃出了窗户。 他不是故意忘记今天要参加大学的入学典礼的，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梦。 作为拥有超能力的超人类，他其实并不怎么需要睡眠，但这不代表他完全不需要休息。大概从一年前开始，在每晚短暂的睡梦中，一个让他始终摸不着头脑的诡异梦境不断地纠缠着他。 梦的内容保持着奇怪的一致性。都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抱住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孩不停地哭，温热的血蔓延开来，再一点点地失去温度，触感全部都真实到让他畏惧。 他并不害怕做梦，过去他做过各种各样的梦，有好的也有坏的，但唯独这个梦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梦里面没有鬼魂也没有怪兽，只有他和怀里的女孩。他抱着她，害怕她永不醒来。 可他一直都看不清那女孩的脸，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就像是在遭遇极端恐惧的梦魇后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每当他想要探究梦中更多的细节，梦境很快就会崩毁，让他冷汗淋漓地惊醒过来。 长期的睡眠问题让他早上很难迅速清醒，整个人有时候浑浑噩噩的，像是患上了神经衰弱。 他尝试过咨询心理医生，医生在听完他隐瞒蜘蛛侠经历的半真半假的生平后，判断他这是由于创伤导致的pdsd。 “帕克先生，我想你一定是在亲眼目睹你姨妈的死亡后，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创伤。你反复梦见的就是当时你姨妈死去的场景。”医生说。 “但是我梦见的应该不是我的姨妈，而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性。她好像长得还挺漂亮的……还是一头金发，而我姨妈的发色是棕色。在我印象中，我在现实里并不认识类似的人。”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梦里他抱住的人跟梅姨实在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你确定……你梦见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性吗？”医生恍然大悟似地眯了眯眼，拖长了语调，“恕我直言，帕克先生，在现实里，你会偏爱和青睐金发的女性吗？” “我不太清楚这个……我一直很喜欢聪明温柔的女性，至于具体的长相，我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感觉医生在意有所指，他试图解释，“我前女友是一位黑人女性，我的前前女友也是，但我梦见的女性大概率是个白人。” “梦境往往就是潜意识的映射，而一个人的潜意识是不会被察觉和控制的，你平时没发现也很正常。你其实一直偏爱金发白人女性。”医生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发生了华点，对自己的判断更加自信，“你反复地梦见有着特定元素和特征的女性，应该都是源自你的某种x欲望和x幻想。你一定是在现实里压抑了太久，才会把真实的癖好投射在了梦境里。” 他愕然地听完了医生简单粗暴的判断，莫名有了恼火的情绪：“你的意思是我是个隐藏的种族主义者？拜托！我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而且她死了，她在我的梦里死了。我没有梦见其他的，我只是反反复复地梦见她死去！” 谁会喜欢幻想和喜爱之人在梦中，不停地面对绝望与死亡？ “那么，在那些梦里，你觉得自己爱她吗？”医生轻声问。 面对这个问题，他最终沉默了。 比起创伤后的ptsd，x幻想明显是个十分离谱的理由，但他没来由地相信了。 因为他在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他一定爱着梦中那个女孩。如果他不爱她，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也不会那么绝望。 那种感觉，就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彼得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不要再纠结那些操蛋的梦了。 他居住的皇后区距离帝国理工大学有些距离，但他化身蜘蛛侠赶路，应该还能赶上，毕竟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段新生代表的演讲。 只要他趁着演讲结束之前混入人群，就不会引起教授们的注意。 他预想得很完美，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 刚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脑后传出一阵隐隐的刺痛。 “别这样，彼得一激灵！”他发出了哀嚎。 他叹了口气，拉着蛛丝拐向了蜘蛛感应提醒的方向。 很快他就发现一辆重型的装甲车正在主干道上横冲直撞，警车拉着刺耳的警报追在装甲车的后面，但装甲车毫无停下来的趋势，反而加快了速度，朝人流的方向冲去。 彼得连接了警方的通讯频道，呼叫他对接的渡边警官：“由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蜘蛛侠，疑犯正在往帝国理工大学的方向窜逃！别让他们靠近学校！那里正有大量人群聚集，恐怕会造成大量伤亡！”渡边警官焦急地说。 “明白！我上了！”彼得轻快地回复，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说，“好极了，等解决掉罪犯们，我还能赶得上开学典礼。” 他顺着蛛丝滑行到驾驶室的侧面，敲了敲车窗，礼貌地说了一句：“你们好呀。现在到了上网时间哦。” 驾驶室的罪犯看到窗外忽然出现的蜘蛛侠，先是愣住了一秒，随即大叫了起来。 装甲车彻底失控了，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钢铁巨兽，疯了一样朝学校冲去。它挤开了路上不知道多少车辆，冲过学校大门的围栏，冲向了宽阔的广场。 彼得用蛛丝全力拉住装甲车，车胎滑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就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祥和的开学典礼，聚集在空地里的人群尖叫着四处逃散。 装甲车停下来了，世界却仿佛陷入一片寂静。 彼得望向人群，金属一般的嗡鸣声让他的脑海变得近乎空白，所有的喧嚣都被阳光涂抹成片片模糊的虚影，但讲台上那个新生代表此刻在他的视野里却无比清晰。 女孩站在演讲台上，背后是耀眼的朝阳。她用湛蓝的双眼专注地盯着他，风渗透在她的眉间和眼角，接近光色的白金长发和裙角在风中飞扬。 柔和的晨光倾洒下来，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尘在风中温柔飘舞。 她朝着他伸展出了双臂。 理所当然的那样，就像曾经做过了无数次。 这一刻，他听见了心里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的声音，仿佛命运初始的轻响。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 》 294、第 294 章 越久远的记忆就越模糊，越模糊的记忆越容易消除。 有一些记忆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脑海深处，但一些不应该被她忘记的人和事，始终藏匿在她遗失的记忆中，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被虫蛀出的空洞，让她的生命变得不再完整。 等到她重新翻找出来的时候，才察觉出这个人对她有多重要。当这个人重新出现，拥抱她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那个人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风声哗然，天地寂静，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无限地拉长。 空中飞来的这抹红蓝身影在她的脑海中燃烧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闪过模糊但相似的画面。 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接住了她。 蛛丝化作一只半透明的手，带着她卷入风里，但在她被失重感淹没的时候，也总会有一个胸膛扶住她的脊背，温热而柔软。 仿佛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地面就像现实一样变得无比遥远，回忆泛起了朦胧的轮廓。她隐约回忆起，自己以前好像真的有类似的经历。 九岁的时候，她在警察局门口被匪徒劫持，冰冷的刀刃紧贴她的咽喉，她无法出声，也不能大哭，她能做的只有颤抖着地抱着她的小熊玩偶，祈祷能有一个英雄站出来拯救她。 狂风吹乱了她的视线。 忽然有人，抱住了她，带她飞进了风里。 “别害怕。”那人似乎还没做过类似的事情，不是很熟练地低声安慰她说，“我是……蜘蛛侠，我是个超级英雄，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撕扯的风声震耳欲聋，但光芒的碎片仿佛在风中跃动，万花筒一般不停地旋转，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战胜了她的恐惧。 她抬起了眼帘，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他。 超级……英雄？ 他的打扮一点儿也不像是英雄，看起来不像个卡通动画里的英雄，倒像是儿童剧场里面登场的搞笑角色。 落地之后，在那人想要离开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我的小熊不见了。”她揪紧那个人的衣服，“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小熊？”他有些为难地偏了偏目光，“是你的玩具布偶吗？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掉在什么地方了，很抱歉，我没注意到它。” “小熊是妈妈送给我的。”她不肯松口，只是固执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他支支吾吾地安慰她，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将小熊轻轻地捧回了她的怀里，又轻轻地扶了扶她耳际的碎发。 “现在小熊回来了。”他蒙着脸，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 她没有道谢，而是忍着笑，又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能再站得近一些吗？”她使坏地说，“你太高了。” 他张了张口，似乎很疑惑她，但还是乖乖地矮下了身子。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在了他的侧脸。 “谢谢你，我的英雄。”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的舌头顿时像是打了结一样，变得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不能随便乱亲别人！”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大步跑跳开，朝他挥手再见。 而他太过惊慌失措，以至于离去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楼顶的广告牌上。 她记得那人是…… “……蜘蛛侠。”她失神地望着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低哑，更是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咒语。 她叫出了他的英雄名，深埋在灵魂深处的模糊记忆开始波动起来。 胸腔里，沉寂已久的心传出了不正常的跳动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就像是信号坏掉才会产生的噪点杂音，又像是命运的回响。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命运就已紧密相连。 ———— “莫比乌斯长官，地球199999出现了新的时间分支。”乌罗波罗斯面无表情地说。 “那岂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态？为什么你表现得那么淡定？！”莫比乌斯差点儿把嘴巴里的咖啡喷出来，“地球199999对神圣时间线的威胁非常大！” “但是风险系数并没有升高。”乌罗波罗斯说，“仿佛故事被重写了……这条时间线……” “……故事之神允许了这条时间线的存在。”莫比乌斯轻声说。 ———— 门外有人敲门。 旺达放下了手里的书，抬手轻轻一挥，打开了门。 奇异博士走进来，坦然地给自己沏了一壶茶。 旺达只是笑了笑，默许了他的行为，随口问道：“斯特兰奇，为什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看望我这个老朋友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对那两个孩子做了什么。”斯特兰奇抿了一小口茶，挑了挑眉。 “两个孩子？” “别装傻，旺达。”斯特兰奇说，“你掌握了黑暗神书，和我一样都有了高维智慧，就算时间线重启也不会影响你的记忆，你和我都还记得所有被抹除的事。” 旺达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噢，你说的是这个啊。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在当初，问了那女孩一个问题。” “……爱究竟是什么？” 曾经，她死去的爱人幻视紧握她的手，对她说：“旺达，我的诞生是因为爱。” 但后来，她一度以为这是一句谎言，在她掌握黑暗神书和混沌魔法后，她能用混沌魔法创造一切东西，却再也不能带回死去的幻视。 可她的内心始终不想否定这个答案，所以，她在那个女孩身上留下的混沌魔法。 “我不知道她会得出什么答案……”旺达看着斯特兰奇，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从他们的爱里面，究竟会诞生什么东西。” 渐起的虫鸣声萦绕在他们的耳廓之间，浮动的风带来了花朵的芬芳。 两个人一起看向窗外的树冠。 晃眼的阳光被树叶过筛成一簇簇光斑，而一簇簇洁白的花在风中柔软摇曳。 “开花了。”旺达笑着说。 ———— “人心和未来充满了变数。”死亡女神端着红酒杯，呵呵一笑，“墨菲斯托，你乐于玩弄人类的命运，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墨菲斯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死亡，你说我乐在其中，这点我并不否认。但说到玩弄人类的命运，我也并非只是为了享乐。只因为我也十分清楚我自己的命数。我能看到自己的未来，而有一个景象，即使是我，也坐立难安。” 牠停顿了一下，喝了半杯酒，才轻声说：“我看到了我的地狱王座，我的领土和统治都毁于一旦……以及那个终结了一切的人。” 巨大的血月悬于半空，震动的地狱裂纹蔓延，烈火烧灼炼狱的每一寸土地。而一个男孩带着漆黑的共生体，化为杀神，杀死了地狱里的所有恶魔，模样恍若向恶魔索仇的极恶之鬼。 “我本来想将那个人收为己用，可惜失败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那个人存在。于是我出手干预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险规避吧。”墨菲斯托说。 死亡女神若有所思摇了下酒杯。 “但你怎么知道，是你改变了未来，而不是让未来向着你改变的方向发展呢？”祂若有所思地问。 说完，祂喝下了最后一口酒，放下了酒杯。 “我有种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超脱我们的想象。我和你都活得太久了，久到自以为无所不能，恣意让那些我们觉得低贱的灵魂任我们摆布，让他们经历各种考验和磨难，令他们崩溃，从此一蹶不振。然而，一旦他们挨过难关，挣脱泥沼……” “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紧密，他们的幸福会更加真实。而他们的爱……” “……会更加坚不可摧，重见于崭新的光明。” ———— 他们落到了纽约市的天际之巅，帝国大厦的顶端。 浓烈的阳光宛如碎金，铺天盖地地播撒灼灼光辉。 格温沉默地注视蒙面英雄，轻轻地揭下了他的面罩。 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她的鼻子泛起一阵酸涩，双眼充满了泪水。 “我逃不掉的，我早就被蜘蛛侠的蛛丝抓住了，无论命运是好是坏，我们将永远连接在一起。”她又哭又笑地说。 从遇见彼此的那一刻，她与彼得的命运就被复杂地缠绕在了一起。 她早就知道。 她知道她和彼得的爱会带领她回到他的身边，他们之间的爱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哪怕无穷无尽的负重感仍然纠缠着他，哪怕死亡是如此青睐她，她与他的命运将会永远相连。 他们终会相遇，如同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他会将她抱入怀中，而她则用她充满爱意的拥抱迎接他。 彼得发红的双眼也已经盈上了一层薄雾。 她的脆弱，她的厄运，她的死亡……所有囚禁她与他的牢笼，仿佛命运为她准备好的棺柩，它承载着无数平行宇宙中逝去的格温·史黛西与彼得·帕克对她的爱，成为了如此千斤的重担。 爱越深重，责任越大。 而他和她的心，早已准备好了去面对这项责任。 风拨乱她的发丝，他认真望着她盈满光的清澈眼睛，认真地说：“与你相爱……就是我的命运。” 格温伸手抱住他，吻住他的双唇，轻笑地说：“爱你，也是我的命运。” 他们彼此都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在阳光之下，看不见的暗流掠过钢铁丛林的罅隙。或许在寂静无声的地方，新的危机和旋涡已经在悄然酝酿。 但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能鼓足勇气，与他一同面对未知的将来。 而他们的爱，最终会在盛大的阳光中，永远地灿烂下去。 第四卷·命运之丝·完结 全文·完结《 》 【全文完结】 294|第 294 章 越久远的记忆就越模糊，越模糊的记忆越容易消除。 有一些记忆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脑海深处。但一些不应该被她忘记的人和事，始终藏匿在她遗失的记忆中。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被虫蛀出的空洞，让她的生命变得不再完整。 等到她重新翻找出来的时候，才察觉出这个人对她有多重要。当这个人重新出现，拥抱她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那个人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风声哗然，天地寂静，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无限地拉长。 空中飞来的这抹红蓝身影在她的脑海中燃烧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闪过模糊但相似的画面。 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接住了她。 蛛丝化作一只半透明的手，带着她卷入风里。但在她被失重感淹没的时候，也总会有一个胸膛扶住她的脊背，温热而柔软。 仿佛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地面就像现实一样变得无比遥远，回忆泛起了朦胧的轮廓。她隐约回忆起，自己以前好像真的有类似的经历。 九岁的时候，她在警察局门口被匪徒劫持，冰冷的刀刃紧贴她的咽喉，她无法出声，也不能大哭，她能做的只有颤抖着地抱着她的小熊玩偶，祈祷能有一个英雄站出来拯救她。 狂风吹乱了她的视线。 忽然有人，抱住了她，带她飞进了风里。 “别害怕。”那人似乎还没做过类似的事情，不是很熟练地低声安慰她说，“我是……蜘蛛侠，我是个超级英雄，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撕扯的风声震耳欲聋，但光芒的碎片仿佛在风中跃动，万花筒一般不停地旋转，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战胜了她的恐惧。 她抬起了眼帘，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他。 超级……英雄？ 他的打扮一点儿也不像是英雄，看起来不像个卡通动画里的英雄，倒像是儿童剧场里面登场的搞笑角色。 落地之后，在那人想要离开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我的小熊不见了。”她揪紧那个人的衣服，“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小熊？”他有些为难地偏了偏目光，“是你的玩具布偶吗？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掉在什么地方了，很抱歉，我没注意到它。” “小熊是妈妈送给我的。”她不肯松口，只是固执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他支支吾吾地安慰她，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将小熊轻轻地捧回了她的怀里，又轻轻地扶了扶她耳际的碎发。 “现在小熊回来了。”他蒙着脸，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 她没有道谢，而是忍着笑，又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能再站得近一些吗？”她使坏地说，“你太高了。” 他张了张口，似乎很疑惑她，但还是乖乖地矮下了身子。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在了他的侧脸。 “谢谢你，我的英雄。”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的舌头顿时像是打了结一样，变得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不能随便乱亲别人！”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大步跑跳开，朝他挥手再见。 而他太过惊慌失措，以至于离去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楼顶的广告牌上。 她记得那人是…… “蜘蛛侠。”她失神地望着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低哑，更是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咒语。 她叫出了他的英雄名，深埋在灵魂深处的模糊记忆开始波动起来。 胸腔里，沉寂已久的心传出了不正常的跳动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就像是信号坏掉才会产生的噪点杂音，又像是命运的回响。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命运就已紧密相连。 —— “莫比乌斯长官，地球199999出现了新的时间分支。”乌罗波罗斯面无表情地说。 “那岂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态？为什么你表现得那么淡定？！”莫比乌斯差点儿把嘴巴里的咖啡喷出来，“地球199999对神圣时间线的威胁非常大！” “但是风险系数并没有升高。”乌罗波罗斯说，“仿佛故事被重写了……这条时间线……” “故事之神允许了这条时间线的存在。”莫比乌斯轻声说。 —— 门外有人敲门。 旺达放下了手里的书，抬手轻轻一挥，打开了门。 奇异博士走进来，坦然地给自己沏了一壶茶。 旺达只是笑了笑，默许了他的行为，随口问道：“斯特兰奇，为什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看望我这个老朋友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对那两个孩子做了什么。”斯特兰奇抿了一小口茶，挑了挑眉。 “两个孩子？” “别装傻，旺达。”斯特兰奇说，“你掌握了黑暗神书，和我一样都有了高维智慧，就算时间线重启也不会影响你的记忆，你和我都还记得所有被抹除的事。” 旺达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噢，你说的是这个啊。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在当初，问了那女孩一个问题。” “爱究竟是什么？” 曾经，她死去的爱人幻视紧握她的手，对她说：“旺达，我的诞生是因为爱。” 但后来，她一度以为这是一句谎言，在她掌握黑暗神书和混沌魔法后，她能用混沌魔法创造一切东西，却再也不能带回死去的幻视。 可她的内心始终不想否定这个答案。所以，她在那个女孩身上留下的混沌魔法。 “我不知道她会得出什么答案……”旺达看着斯特兰奇，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从他们的爱里面，究竟会诞生什么东西。” 渐起的虫鸣声萦绕在他们的耳廓之间，浮动的风带来了花朵的芬芳。 两个人一起看向窗外的树冠。 晃眼的阳光被树叶过筛成一簇簇光斑，而一簇簇洁白的花在风中柔软摇曳。 “开花了。”旺达笑着说。 —— “人心和未来充满了变数。”死亡女神端着红酒杯，呵呵一笑，“墨菲斯托，你乐于玩弄人类的命运，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墨菲斯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死亡，你说我乐在其中，这点我并不否认。但说到玩弄人类的命运，我也并非只是为了享乐。只因为我也十分清楚我自己的命数。我能看到自己的未来，而有一个景象，即使是我，也坐立难安。” 牠停顿了一下，喝了半杯酒，才轻声说：“我看到了我的地狱王座，我的领土和统治都毁于一旦……以及那个终结了一切的人。” 巨大的血月悬于半空，震动的地狱裂纹蔓延，烈火烧灼炼狱的每一寸土地。而一个男孩带着漆黑的共生体，化为杀神，杀死了地狱里的所有恶魔，模样恍若向恶魔索仇的极恶之鬼。 “我本来想将那个人收为己用，可惜失败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那个人存在。于是我出手干预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险规避吧。”墨菲斯托说。 死亡女神若有所思摇了下酒杯。 “但你怎么知道，是你改变了未来，而不是让未来向着你改变的方向发展呢？”祂若有所思地问。 说完，祂喝下了最后一口酒，放下了酒杯。 “我有种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超脱我们的想象。我和你都活得太久了，久到自以为无所不能，恣意让那些我们觉得低贱的灵魂任我们摆布，让他们经历各种考验和磨难，令他们崩溃，从此一蹶不振。然而，一旦他们挨过难关，挣脱泥沼……” “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紧密，他们的幸福会更加真实。而他们的爱……” “会更加坚不可摧，重见于崭新的光明。” —— 他们落到了纽约市的天际之巅，帝国大厦的顶端。 浓烈的阳光宛如碎金，铺天盖地地播撒灼灼光辉。 格温沉默地注视蒙面英雄，轻轻地揭下了他的面罩。 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她的鼻子泛起一阵酸涩，双眼充满了泪水。 “我逃不掉的，我早就被蜘蛛侠的蛛丝抓住了。无论命运是好是坏，我们将永远连接在一起。”她又哭又笑地说。 从遇见彼此的那一刻，她与彼得的命运就被复杂地缠绕在了一起。 她早就知道。 她知道她和彼得的爱会带领她回到他的身边，他们之间的爱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哪怕无穷无尽的负重感仍然纠缠着他。哪怕死亡是如此青睐她，她与他的命运将会永远相连。 他们终会相遇，如同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他会将她抱入怀中，而她则用她充满爱意的拥抱迎接他。 彼得发红的双眼也已经盈上了一层薄雾。 她的脆弱，她的厄运，她的死亡……所有囚禁她与他的牢笼，仿佛命运为她准备好的棺柩，它承载着无数平行宇宙中逝去的格温·史黛西与彼得·帕克对她的爱，成为了如此千斤的重担。 爱越深重，责任越大。 而他和她的心，早已准备好了去面对这项责任。 风拨乱她的发丝，他认真望着她盈满光的清澈眼睛，认真地说：“与你相爱……就是我的命运。” 格温伸手抱住他，吻住他的双唇，轻笑地说：“爱你，也是我的命运。” 他们彼此都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在阳光之下，看不见的暗流掠过钢铁丛林的罅隙。或许在寂静无声的地方，新的危机和旋涡已经在悄然酝酿。 但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能鼓足勇气，与他一同面对未知的将来。 而他们的爱，最终会在盛大的阳光中，永远地灿烂下去。 第四卷·命运之丝·完结全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