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 第402章 王宫夜谈 铜陵郡城下,靖乱军的攻城准备已接近完成。 高大的云梯、坚固的冲车、密集的箭楼……如同狰狞的巨兽,在城外排列开来。 无数士兵默默擦拭着兵刃,检查着甲胄,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肃杀。 中军大帐内,武阳、蓝延煜以及主要将领齐聚,正在做最后的部署。 “明日卯时,总攻开始。” 武阳指着沙盘上的城防模型, “我亲率主力进攻压力最大的北门。蓝将军,你部负责西门和南门,佯攻为辅,牵制敌军兵力。东门……留出一条口子。” 唐承安疑惑。 “主公,为何要留出口子?岂不放跑了蒙元孝?” 武阳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战场老将的狡黠。 “围城必阙!若四面围死,城内守军知无生路,必做困兽之斗,我军伤亡必大。留出东门,给他们一丝逃生的希望,其抵抗意志便会削弱。届时,我军可趁其出城溃逃时,半途截杀,事半功倍!” 众将恍然,纷纷领命。 “元帅英明!” 蓝延煜补充道。 “还需派精锐骑兵预先埋伏于东门外必经之路,以防蒙元孝真的率精锐突围。” “正该如此!” 武阳点头, “此事就交给蓝将军安排。” 计议已定,众将各自回营准备。 武阳走出大帐,望着远处在暮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铜陵郡城轮廓,城头上灯火零星,显得格外孤寂凄清。 他握紧了拳,明日,此地必将血流成河。 但这就是战争,踏着敌人的尸骨,才能铺就通往胜利的道路。 而梁州,那魏阳王国的最后心脏,已然近在咫尺,暴露在靖乱军兵锋之下,一日数惊,风雨飘摇。 深夜的梁州王宫,失去了白日的喧嚣,却沉淀下一种更为粘稠、令人窒息的死寂。 御书房内,烛火被从窗缝渗入的夜风吹得摇曳不定,在魏阳王苍白而扭曲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面前的紫檀木书案上,那份来自铜陵的紧急军报如同催命符般摊开着,“危在旦夕”四个字刺得他双目生疼。 “高显,夏侯峻,” 魏阳王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饮水, “你们……实话告诉寡人,蒙元孝,他到底还能守多久?” 他没有抬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份军报,仿佛想从中盯出一线生机。 侍立在侧的老宦官高显,穿着深紫色的宦官常服,身形佝偻,闻言微微前倾,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忧虑与沉重。 他尖细的嗓音刻意压得极低,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王,蒙将军虽拥有一半胡人血脉,但是异常忠勇,朝中诋毁蒙将军的必是谣言,奴家相信蒙将军一定抱定了与城偕亡的决心。只是……只是靖乱军势大,南北合围,兵力数倍于守军,铜陵……老奴只怕……只怕蒙将军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另一边,身着玄色铁甲,腰佩长剑的将军夏侯峻,面容刚毅,此刻也眉头紧锁。 他抱拳,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峻。 “大王,高公公所言,亦是末将所忧。即便蒙将军能创造奇迹,坚守一月,可梁州城防如何?守军士气如何?民心如何?末将斗胆直言,若铜陵失守,靖乱军主力半月之内必抵梁州城下。依目前梁州状况,我们……至多能抵抗半月。” “半月……半月……” 魏阳王喃喃重复着,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火,血丝瞬间布满眼白。他一把抓起书案另一侧那封来自东方霸的奏报,手臂因极度愤怒而剧烈颤抖,狠狠将其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半个月!寡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寡人的大将军呢!寡人的军师呢!” 他咆哮起来,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炸开,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东方霸!方知远!他们还在几百里之外的楚烈国!寡人连下三道金牌!八百里加急!他们回报什么?!‘楚烈国都指日可下,此时回师,前功尽弃,军心必溃,臣万死不敢奉诏,待攻克楚烈,必当回师谢罪’——谢罪?!等他们提着楚烈国君的脑袋回来谢罪,寡人的坟头怕是都长草了!这是抗命!这是拥兵自重!这是……这是谋逆!” 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暴起。 极度的恐惧和无力感,最终化作了对远方将领最恶毒的揣测和汹涌的怒火。 高显见状,连忙躬身,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煽动性的悲切。 “大王息怒!身体要紧啊!东方将军……他,他或许真有难处,楚烈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撤兵若被敌军尾随掩杀,确实可能一败涂地……可是,大王,如今梁州危如累卵,他们远在楚烈,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回来啊!远水难解近渴!况且……况且东方将军他……他是否真的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灭国之功,回师救援,这……这实在难说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话语,如同毒蛇,悄然钻进魏阳王本就猜忌重重的心。 他瘫软在宽大的王座上,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眼中的怒火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绝望和冰冷。 “远水难解近渴……难解近渴……那……那寡人该怎么办?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武阳和诸葛长明,打破我的城池,坐在寡人的王座上,砍下寡人的头颅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御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以及魏阳王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高显与夏侯峻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决绝、冒险,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 高显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上前一步,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用一种近乎泣血的声调说道。 “大王……老奴……老奴思前想后,为保我魏阳社稷,或许……或许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魏阳王猛地看向他,浑浊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 “什么路?快说!” 高显抬起头,老泪纵横,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请、晋、苍、国、出、兵、相、助!” “晋苍?!” 魏阳王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霍然从王座上弹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高显, “你……你疯了不成?!晋苍狼子野心,同为三大霸主,觊觎我魏阳疆土久矣!与他们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与虎谋皮!你这是要寡人成为魏阳的千古罪人!” 高显伏在地上,声音悲切却异常清晰。 “大王!老奴知道!老奴知道这是与虎谋皮!是饮鸩止渴!可大王您想想,眼下靖乱军兵临城下,国内精兵要么被困铜陵,要么远在楚烈!梁州空虚,人心离散!这是燃眉之急啊!若王都不保,国都没了,还谈什么疆土?还谈什么后世评说?届时,我们皆为阶下之囚,刀下之鬼!什么都完了!” 就在这时,夏侯峻也单膝跪地,他的声音不像高显那般充满感情,而是带着军人特有的冷静和事实的残酷,这种冷静在此刻更具有冲击力。 “大王,高公公所言,虽险,却是眼下唯一的生路。末将身为梁州卫戍将军,对城防兵力、粮草储备、民心士气最为了解。若铜陵陷落,靖乱军主力十五万以上兵临城下,以我梁州目前不足三万守军,且多为新募之兵,即便依托城防,在对方不计代价的猛攻下,坚守半月已是极限中的极限!也就是说,若无强援,最多一月,梁州必破!国必亡!”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直视魏阳王,语气加重。 “大王!国破,则万事皆休!什么王权,什么基业,什么祖宗疆土,都将化为焦土!而若请得晋苍出兵,以其二十万铁骑之锋锐,足以击溃久战疲敝的靖乱军!届时,不仅能解梁州之围,之前丢失的安舜、铜陵,乃至被靖乱军占据的所有郡县,都有可能一举收复!大王,付出代价固然心痛,但比起宗庙倾覆、身死国灭,孰轻孰重,请大王明断啊!” 高显立刻抓住时机,再次叩首,语气急促而充满诱惑。 “大王!夏侯将军所言极是!存亡之际,当行非常之法!割地给款固然屈辱,但土地失去了,将来国力强盛或可再图收复!可若社稷不存,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请大王为了魏阳国祚,为了列祖列宗,忍一时之痛,行权宜之计啊!” 魏阳王僵立在原地,身体微微摇晃。 夏侯峻冰冷而精准的战局推演,像一把铁锤砸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而高显描绘的“收复失地”的前景,又像是一点微弱的萤火,在无边的黑暗中诱惑着他。 亡国的恐怖是如此真切,仿佛已经能闻到城破时血腥的风,而向世仇求援的屈辱,又让他如同吞下了滚烫的烙铁。 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一边是眼前即将到来的、确凿无疑的毁灭; 一边是未来可能被晋苍控制、蚕食的深渊。 冷汗浸透了他厚重的王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仿佛能看到晋苍铁骑踏入魏阳国土时那骄横的姿态,看到对方使臣在朝堂上趾高气扬索要土地的场面,看到地图上北方那片肥沃的土地被硬生生割裂出去…… 可是,若不这样……一个月,仅仅一个月后,梁州城头飘扬的,就将是他最憎恶的“靖乱”旗号。 他,魏阳王,将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后一个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受尽屈辱而死。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烛火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鬼魅在舞蹈。 终于,魏阳王像是被彻底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龙椅,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闭上双眼,眼角有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龙袍上。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还在做出决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良久,他猛地睁开双眼,那眼神中混杂着无尽的痛苦、屈辱、不甘,以及一丝穷途末路般的疯狂和决绝。 “准……准奏!” 这两个字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从心肺中被挤压出来,带着血腥气, “就以……就以淮北、宿州、亳州三郡之地,及……及白银六十万两为条件,换取晋苍出兵二十万,助我魏阳……击退叛军,收复……收复失地!” 说出“淮北、宿州、亳州”这三个郡名时,他的心脏如同被狠狠剜了三刀。 那是魏阳北方最富庶、战略地位最重要的三个郡,是王国北方的屏障和粮仓! 割让它们,等于自断臂膀,将命门交到晋苍手中! 还有那六十万两白银,几乎是掏空了国库! 但他没有选择。 他看向夏侯峻,眼神空洞而疲惫。 “夏侯将军……你素来稳重,胆识过人。此事关系社稷存亡,寡人……只能托付于你!由你担任使者,持寡人国书与信物,即刻出发,前往晋苍国都,面见晋苍王,陈述利害,务必……务必请得援兵!要快!必须在铜陵陷落、靖乱军合围梁州之前,让晋苍的兵马动起来!” “末将领命!” 夏侯峻重重抱拳,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有军人接受命令时的绝对服从和坚定, “大王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纵然肝脑涂地,也必说服晋苍王出兵!” “去吧……连夜出发,轻装简从,快马加鞭……迟则生变!一切,都托付给爱卿了!” 魏阳王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这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生命最后的热量。 “是!末将告退!” 夏侯峻不再多言,利落地起身,对伏在地上的高显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御书房。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殿廊道中回响,急促、坚定,很快便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高显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仿佛瞬间衰老了二十岁的魏阳王身边,低声道。 “大王,夜深露重,保重身体啊……歇息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晋苍出兵,危机自解……” 魏阳王没有回应,只是失神地望着那跳跃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与虎谋皮……寡人这是在亲手将祖宗基业送入虎口啊……列祖列宗……不肖子孙……愧对你们……千古罪人……寡人是千古罪人啊……”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星月无光。 梁州城门在深夜悄然开启一道缝隙,一骑快马如同挣脱束缚的黑色利箭,激射而出,马上的骑士正是夏侯峻。 他伏在马背上,狠狠一鞭抽下,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四蹄腾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北方,晋苍国的方向,绝尘而去。 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也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注定充满屈辱与变数的险途。 这份以国土和尊严为赌注的盟约,究竟会将魏阳国带往何方,是绝处逢生,还是更深的地狱? 无人知晓。 只有凛冽的夜风,呼啸着掠过荒原,卷起阵阵烟尘。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3章 熊炎决策 郢都,这座屹立数百年的楚烈国都,此刻正承受着诞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东方霸麾下超过二十万的魏阳大军,如同铁桶般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连绵的营寨仿佛一片钢铁与兽皮构成的移动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面绣着狰狞“东方”二字的中军大纛,在秋日的寒风中猎猎狂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城下,土地已被无数铁蹄和军靴踏得泥泞不堪,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污和散落的断箭残刃。 高大的攻城器械——几乎与城头齐平的井阑、如同巨兽骨架的投石机、包裹着浸油生牛皮的沉重冲车——如同一个个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被蚂蚁般的魏阳军士兵缓缓推向前线。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马粪、铁锈、皮革以及一种名为“战争”的浓重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无孔不入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城头之上,楚烈守军紧握兵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们望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看着阳光下反射出刺眼寒光的刀枪剑戟,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许多士兵是临时征召的壮丁,甚至有些面孔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恐慌,无声无息,却比任何瘟疫蔓延得都要迅速,不仅在守军中,更在城内数十万百姓的心头滋生、发酵。 城内市井,往日的繁华早已被死寂取代。 店铺大门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一队巡逻士兵跑过的沉重脚步声,以及运载伤员或守城物资的马车疾驰而过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催命般的辘辘声。 家家户户门窗后,是无数双惊恐的眼睛,窃窃私语如同鬼魅般在巷陌间流动: “二十多万……老天爷,我们才多少人?” “东方霸……那个杀神来了,听说他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大王呢?朝廷呢?快想办法啊!” 压抑的哭泣,绝望的祈祷,还有孩童不明所以却被紧张气氛感染发出的啼哭,交织成一曲末日的序曲。 郢都,这艘承载着楚烈国国运的巨舰,在惊涛骇浪中剧烈颠簸,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倾覆。 楚烈王宫,朝阳殿。 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被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气氛所笼罩。 楚烈王熊稷瘫坐在王座之上,原本富态红润的脸庞此刻灰败而憔悴,眼袋深重,握着沉香木扶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殿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大多面色惶惶,交头接耳,议论声如同蚊蚋,却更添烦躁与绝望。 “肃静——!” 内侍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楚烈王艰难地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力。 “众卿……局势,尔等皆知。魏阳军兵临城下,郢都危若累卵……存亡之际,有何良策,可……可解此倒悬之危?但说无妨,寡人……洗耳恭听。” 他的话音刚落,上卿屈匀便颤巍巍地出列,老泪纵横,声音带着哭腔。 “大王!魏阳军势大,如泰山压卵啊!东方霸用兵凶悍,我军主力分散在外,郢都城内守军不过五万,且多为新募之卒,缺乏战阵历练,如何能挡城外二十万虎狼之师?为今之计……为今之计,或可……或可遣使,持重礼,前往魏阳军营……议和?哪怕……哪怕暂时称臣纳贡,先解燃眉之急,保住社稷宗庙……” “议和?屈上卿,你老糊涂了不成?!” 一声暴喝打断了他,出声的是郢都卫戍副将,名叫项飞的虬髯将领。 他怒目圆睁,声如洪钟, “东方霸此番倾国而来,所图非小,乃是志在灭我楚烈国!岂是区区财帛、几句软话能够打发的?此乃摇尾乞怜,徒遭羞辱,更堕我军心士气!” 又一名文臣出列,是掌管财政的司徒,他面色惨白,语气急促。 “项将军!不议和,难道要玉石俱焚吗?固守待援?援军何在?祁天承大将军被牵制在天江郡,二公子熊亮被困于咸黄郡,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回援?城内粮草虽足,但军械箭矢能支撑几日?这城,如何守?” “守不住也要守!大不了出城决战,拼个鱼死网破!” 一名年轻气盛的禁军将领梗着脖子喊道。 “糊涂!我军出城,正中东霸下怀!那是自寻死路!”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和派哀声乞求,主战派慷慨激昂,主守派忧心忡忡,却无人能提出一个切实可行、能让所有人看到一丝光明的方案。 绝望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每个人的心头,连殿内的光线似乎都随之黯淡了几分。 楚烈王看着这纷乱如麻、束手无策的场面,脸色愈发难看,心一直沉向无底深渊。 就在这一片混乱、沮丧几乎要达到顶点的时刻,一个清朗却异常冷静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划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嘈杂。 “父王,诸位大人,可否暂息争议,听熊炎一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向班列中较为靠后的位置。只见三公子熊炎,稳步出列。 他今日未着华服,仅穿一身紧束的深青色锦袍,腰束革带,脚踏快靴。 他的面容依旧带着几分人们印象中的疏朗,但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眼眸,此刻却清澈、锐利,仿佛淬火的寒冰,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不少大臣眼中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怀疑与不屑。 这位三公子,在之前的联军大战中屡屡出差错,导致楚烈国与靖乱军的关系差点破裂,在此等关乎国运生死的关头,他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不过是在这庄严之地徒增笑柄罢了。 楚烈王也微微蹙眉,心中并未抱太大希望,但眼下已是无计可施,只好道。 “炎儿,此乃国家存亡大事,非同儿戏。你有何见解,说吧。” 熊炎走到大殿中央,身姿挺拔,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臣,最后定格在楚烈王焦虑的脸上,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和过往名声不符的穿透力。 “父王,诸位大人方才所议,无论是战、是和、是守,其根本,皆基于一厢情愿之想,而非基于眼下冷酷之现实!” 他话语一出,满殿皆惊,随即引来不少怒目而视。 熊炎却恍若未觉,继续冷静地剖析。 “议和?东方霸挟雷霆之势而来,意在鲸吞,岂会因些许财帛而满足?遣使前往,无异羊入虎口,徒损国格!出城决战?我军兵力、士气、装备皆处绝对劣势,离城则如鱼离水,正中东方霸围城打援……不,是诱我出城聚歼之下怀!此取死之道!那么,固守待援?”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援从何来?坐等祁大将军与二哥自行突破魏阳军重重阻拦,杀回郢都?恐怕待到那时,郢都城头早已改旗易帜,你我皆成阶下之囚、刀下之鬼!” 他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所有虚幻的希望,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连最初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所有人都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论断震住。 “那依三公子之见,我等就该引颈就戮吗?” 屈匀语气带着强烈的讽刺与不满。 “当然不!” 熊炎斩钉截铁,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正因为不能坐以待毙,才需行非常之法!眼下局势,唯有‘壮士断腕’,方能于死地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壮士断腕?”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错!壮士断腕,弃车保帅!” 熊炎目光灼灼,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立即放弃天江、咸黄二郡!八百里加急,星夜传诏祁天承大将军与二哥熊亮,命他们只率领麾下最精锐的骑兵与轻装步兵,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日夜兼程,回援郢都! “轰——!” 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放弃两大重镇?这简直是疯了! “不可!万万不可!天江、咸黄乃我楚烈国北方屏障,财税重地,岂能轻言放弃?” “祖宗疆土,尺寸不可予人!三公子,你这是要让我等成为楚烈国罪人啊!” “即便祁大将军回援,百里迢迢,沿途必有魏阳军层层拦截,如何能及时赶到?只怕援军未至,城已破矣!”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质疑、反对甚至斥责,熊炎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愈发锐利。 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反击回去。 “诸位!请问,是天江、咸黄两块土地重要,还是郢都社稷重要?!是边境两座城池重要,还是楚烈国的国祚、这殿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重要?!” 他目光如电,逼视着那些反对最激烈的大臣,语气凌厉。 “此刻,东方霸将他几乎全部的主力,都压在了郢都城下!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对拿下郢都,灭我楚烈国,志在必得!同时也意味着,他在天江、咸黄方向的兵力,绝对只是用于牵制的偏师!其目的,就是拖住祁大将军和二哥,不让他们回援!” 他猛地转向楚烈王,言辞恳切,分析如抽丝剥茧,直指核心。 “父王!请想一想!祁大将军与二哥手中,合计有超过十万百战精锐!这十万生力军,若困守孤城,则于大局无补;但若他们放弃守土之责,轻装疾进,全力回援,那些用于牵制的魏阳军偏师,根本无力阻挡!从距离最近的咸黄郡轻装出发,昼夜不息,其先锋铁骑,最快十日,便可抵达郢都外围!” 他向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描绘出那唯一可能的胜景。 “父王!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唯一的生机!东方霸定然料不到我们敢行此险招,敢放弃两大郡!他意在速战速决,一举攻克郢都。只要我们能在郢都城内,凭借城防,坚守半月!只需要半个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待祁大将军与二哥的十万生力军如同神兵天降,从外围猛攻久战疲敝、士气受挫的魏阳军主力,届时,我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 熊炎的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胜利的场景。 “必可大破东方霸!不仅能解郢都之围,甚至有可能重创乃至全歼魏阳军主力,扭转整个战局!到了那时,暂时失去的天江、咸黄,难道还不能顺势收复吗?此计行险,但险中求胜!不行此计,则是坐以待毙,十死无生!”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片长时间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熊炎这大胆至极、却又逻辑严密、前景诱人的计划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放弃两大郡,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决断? 这几乎是赌上国运的一掷! 但仔细想来,这确实是目前死局中,唯一可能盘活全局、反败为胜的一步险棋! 风险巨大,但与之对应的,是拯救整个楚烈国的巨大可能性! 楚烈王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放弃祖宗疆土,这是何等沉重的罪责? 史笔如铁,他必将承受千古骂名! 但若不如此,郢都一破,楚烈国覆灭,他连承受骂名的机会都没有! 是抱着疆土一起死,还是断腕求生,搏一个未来? 他的目光扫过殿下群臣,发现不少人,尤其是那些经历过战阵的武将,如项飞等人,眼中最初的不屑和怀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以及逐渐燃起的认同和决绝之火。 熊炎的计划,像是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强烈闪电,虽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却真切地照亮了一条可能通往生机的道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楚烈王长长地、仿佛将肺腑中所有浊气都吐了出来,他整个人似乎在这瞬间佝偻了一些,但那双原本充满焦虑和绝望的眼睛,却逐渐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所取代。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王命威严。 “炎儿……所言,虽……虽险,实乃……实乃眼下唯一可行之策……存亡之际,非……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顾不得许多了!”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4章 郢都危机 楚烈王猛地提高声调,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咆哮。 “拟诏!命令祁天承、熊亮,接诏之日起,即刻放弃天江、咸黄二郡!集结所有精锐,抛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火速回援郢都!沿途若遇魏阳军阻拦,不惜一切代价,给寡人杀出一条血路!告诉他们,郢都存亡,楚烈国国运,宗庙社稷,尽系于他们一身!速归!” “大王英明!” 以项飞为首的武将们率先轰然应诺,声震殿瓦。 一些文臣虽面露痛惜,但在大势之下,也只能躬身附和。 楚烈王的目光,最终落在虽然年轻却在此刻展现出惊人光芒的儿子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有震惊,有审视, “炎儿……此策既由你提出,那坚守郢都半月,以待援军之重任……” 熊炎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昂首挺胸,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朝阳殿中。 “儿臣愿立军令状!请父王授予儿臣全权,总揽郢都城防一切事宜!儿臣必身先士卒,与众将士同生共死,竭尽所能,坚守至援军到来之日!若城破,儿臣当先一步,以身殉国,绝无苟活!” 这一刻,满朝文武,上至楚烈王,下至末流小官,看着那个跪在殿中、目光坚定如铁的年轻公子,心中无不掀起巨浪。 那份在绝境中展现出的冷静分析能力,那份敢于承担天大责任的魄力,那份与城偕死的决绝,与他往日那纨绔不羁的形象形成了翻天覆地的反差! 仿佛一夜之间,蛟龙脱困,雏凤清声! 楚烈王深深地看着熊炎,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这个儿子。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用尽全身力气宣布。 “好!即日起,擢升熊炎为郢都留守,总揽一切城防军政事宜!城中所有兵马、物资、人员,皆听其调遣!众卿需同心协力,全力配合,若有阳奉阴违、临阵退缩者,熊炎可先斩后奏!” “臣等遵命!” 众臣齐声应道,这一次,声音中少了几分慌乱与绝望,多了几分被激发出的血性与同仇敌忾的决心。 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这绝望的深渊里,被熊炎亲手点燃。 郢都城外的魏阳军大营,中军帅帐。 东方霸大马金枪地坐在虎皮帅椅上,他身形魁梧雄壮,如同半截铁塔,身着玄色重甲,甲胄上沾染着洗刷不掉的暗沉血渍。 面庞棱角分明,如刀劈斧凿,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煞气逼人,不怒自威。 他听着探马关于楚烈国放弃两郡、急调援军的详细回报,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担忧,反而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哼,震得帐内众将心头一凛,帐幕似乎都随之晃动。 “熊稷老儿,倒是够狠!竟舍得行此断腕之举!” 东方霸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与暴戾, “想跟老子玩坚壁清野,固守待援?哼,痴心妄想!祁天承和熊亮那两个小子,就算他们能突破阻拦,赶到这郢都城下,看到的也只能是插满我魏阳旗帜的城头!” 他猛地一拍身前坚硬的木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传令全军!休整一日,饱食战饭!明日拂晓,给本帅四面猛攻!重点突破城南!把所有投石机都给老子集中到南面!井阑、冲车,全部压上!老子不要伤亡数字,只要郢都城破!我倒要看看,这楚烈国的王城,究竟有多硬,能挡我大魏儿郎几轮冲杀!在祁天承回来之前,本帅要坐在楚烈的王座上,用熊稷的酒壶喝酒!” 他嗜血的目光扫过帐下众将,声音充满了残酷的诱惑。 “告诉所有将士!破城之后,本帅准他们三日不封刀!郢都百年积累的财富、女人,尽归尔等!先登城者,官升三级,赏千金!” “谨遵帅令!” 帐下众将轰然应诺,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与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破城后肆意抢掠的场面,战意如同烈火般被点燃。 次日,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天色未明,一层冰冷的秋雾笼罩着大地。 突然,低沉、悠长、如同地狱魔神呼吸般的牛角号声,从魏阳军大营的各个方向凄厉地响起,连绵不绝,瞬间撕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呜——呜——呜——!” 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战鼓声! 成千上百面牛皮巨鼓被同时擂响, “咚!咚!咚!咚!”, 节奏越来越快,如同巨人的心跳,重重地敲击在郢都的城墙上,也敲在每一个守军和百姓的心头,让他们气血翻涌,呼吸困难。 魏阳军的全面猛攻,开始了! 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又如同苏醒的嗜血蚁群,无数魏阳军士兵,穿着厚重的皮甲,手持盾牌刀剑,扛着密密麻麻的云梯,在军官声嘶力竭的驱赶下,发出野性的嚎叫,向着郢都城墙发起了第一波汹涌的冲击。 与此同时,后方阵列中,数量庞大的弓箭手方阵,在同一时间拉开了弓弦,伴随着一片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下一刻,密集如飞蝗般的箭矢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无数道致命的抛物线,黑压压地向着城头覆盖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举盾!隐蔽!” 城头上,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夺夺夺夺——!” 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城垛、盾牌和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身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撞击声。 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而这,仅仅是开始。 魏阳军阵后,那些如同巨兽般的投石机,在士兵们疯狂的呐喊和绞盘刺耳的转动声中,抛出了第一轮巨大的石弹! 这些石弹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陨石天降,狠狠地砸向城墙! “轰!!!” 一块巨石正中城楼一角,木石飞溅,整个城楼都剧烈摇晃,躲在后面的士兵非死即伤。 “轰隆!” 又一块砸在女墙上,坚实的墙体被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后面的守军连同碎石一起被抛下城头。 在箭雨和石弹的疯狂掩护下,魏阳军的步兵潮水已然涌到了城墙脚下! 无数的云梯如同怪物的触手, “哐当!”“哐当!” 地架上了城头。嘴里咬着钢刀,一手举着盾牌的魏阳军锐士,如同猿猴般,顶着上方守军拼命推下的滚木礌石,开始向上亡命攀爬! 城头之上,瞬间化为了血腥残酷的修罗屠场。 熊炎身披那副显眼的银白色鱼鳞甲,头盔下的脸庞早已被硝烟、汗水和溅射的鲜血染得模糊不清。 他手持一柄精钢长剑,站在城南防线压力最大的区域,声音因为不断嘶吼指挥而变得异常沙哑,甚至带着血丝,但每一条命令却依旧清晰、果断,传入周围军官和士兵的耳中。 “弓箭手!不要露头!听令齐射!覆盖楼车和云梯集中区域!” “滚木!礌石!给我往下砸!对准云梯!不要停!” “火油队!上前!听我口令!对准冲车和云梯底部!放!” “长枪手!刀盾手!上前!守住垛口!把爬上来的敌人捅下去!砍下去!” 他的指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沉稳、老练、狠辣,完全不像一个初次经历如此规模守城战的王公子弟。 守军在他的层层调度下,虽然内心充满恐惧,身体疲惫不堪,却依然能勉强维持着有效的防御体系。 沉重的滚木和棱角尖锐的礌石如同冰雹般落下,将攀爬的魏阳军砸得筋断骨折,惨叫着从半空坠落; 烧得滚沸的火油沿着城墙倾泻而下,瞬间点燃了云梯和下方拥挤的士兵,凄厉绝望的哀嚎声和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 守军弓箭手在盾牌掩护下,听着口令进行齐射,虽然不如魏阳军箭雨密集,却也能有效地压制关键区域的敌人。 然而,熊炎深知,仅靠指挥无法赢得这场战争。 当一处城墙段因为魏阳军尤其亡命的冲击,云梯密集,守军死伤惨重,防线摇摇欲坠,即将被突破时,他会毫不犹豫地亲自率领着由宫中精锐侍卫和部分敢死之士组成的亲卫队,如同救火队般冲杀上去。 “亲卫队!随我杀!把魏阳狗赶下城去!” 他怒吼着,声音压过了战场的一切嘈杂,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精准地刺入一名刚刚冒头、面目狰狞的魏阳军统领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在他冰冷的甲胄和脸颊上,他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手腕一抖,长剑顺势横斩,又将另一名敌军士兵开膛破肚。 主将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极大地刺激和鼓舞了周围已然力竭、心生怯意的守军。 “三公子亲自上阵了!杀啊!” 士兵们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被压抑的血性彻底激发,用长矛、战刀,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与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魏阳军绞杀在一起。 城头之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尸体迅速堆积起来,滑腻的内脏和汩汩的鲜血让立足之处都变得困难。 呐喊声、兵刃撞击声、临死前的悲鸣、重物坠地的闷响……共同谱写着这炼狱般的乐章。 在远处王宫最高的角楼上,楚烈王熊稷在众多内侍和侍卫的簇拥下,紧紧扶着冰凉的栏杆,极力远眺城南方向。 透过弥漫的硝烟和尚未散尽的晨雾,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在城头最危险处不断闪现的银甲身影,看到了他沉着挥剑指挥若定的姿态,看到了他浑身浴血却依旧奋勇劈杀的勇猛。 看着儿子在那生死线上搏杀,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揪心,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升起的欣慰与希望。 这个他一直忽视、甚至有些轻视的儿子,在国难当头之际,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军事才能和担当勇气,仿佛一块被泥沙掩盖多年的璞玉,终于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显露出了内在的璀璨光华。 然而,东方霸的猛攻,如同永不停歇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仿佛不将郢都彻底拍碎决不罢休。 一天,两天,三天…… 惨烈的血战毫无间断地持续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郢都那高大坚固的城墙,在投石机日复一日的疯狂轰击下,开始显现出多处触目惊心的破损和裂痕。 虽然守军趁着夜间敌军攻势稍缓的间隙,冒着箭矢抢修,用沙袋、木栅、甚至是拆毁城内房屋得到的砖石进行填补,但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守城的物资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滚木礌石早已所剩无几,只能拆用民房梁柱; 箭矢库存告急,不得不回收尚能使用的敌箭; 就连最宝贵的火油,也即将见底。 守军士兵伤亡极其惨重,活着的人也大多身带创伤,疲惫到了极点,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士气,在这持续不断的放血和巨大的伤亡下,不可避免地开始滑落,绝望的情绪再次如同阴云般笼罩城头。 第五日,午后。 在投石机持续不断、近乎疯狂的集中轰击下,城南一段本就受损最为严重、修补了多次的城墙,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剧烈的摇晃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然坍塌! 一个宽达数丈的巨大缺口,如同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在守军面前! “城破了!城南破了!杀进去!” 魏阳军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喜呐喊,早已等候多时的魏阳军预备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在军官的驱动下,发出震天的吼叫,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那致命的缺口亡命涌来! “堵住缺口!所有人!跟我上!死也要把缺口堵住!” 熊炎目眦欲裂,眼球布满血丝,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他提着那柄已经砍出无数缺口、沾染着暗红色血痂的佩剑,第一个冲向了那死亡的漩涡中心! 他的亲卫们,同样浑身浴血,红着眼睛,发出决死的呐喊,紧随其后,与试图涌入的魏阳军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在缺口处,展开了最为残酷、毫无花哨的白刃厮杀!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5章 神将交手 这里没有了城墙的依托,没有了地利的优势,完全是力量、勇气和意志最原始的碰撞! 刀剑疯狂地劈砍在铁甲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 长矛凶狠地突刺,穿透皮革和血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怒吼声、咆哮声、临死前短促的哀嚎、重物倒地的声音……所有的一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的噪音。 熊炎如同陷入了绝境的疯虎,剑光闪烁,步伐灵动,避开正面重斧的劈砍,反手一剑削断了一名敌军的脚踝,在其倒地惨嚎时,又一剑精准地刺入其面门。 但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他们看出了熊炎身份不凡,疯狂地向他围攻。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带着恶毒的风声,“噗”地一声,狠狠钉入了他的左肩! 箭头穿透甲叶缝隙,深入骨肉,剧痛让他身体一僵,动作瞬间变形。 “三公子!” 亲卫统领目眦欲裂,狂吼着奋力劈翻两名敌军,用身体挡在熊炎身前,硬生生替他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铠甲。 熊炎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咬牙,左手抓住箭杆,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将其折断,任由那半截箭簇留在肩内,鲜血迅速浸透了肩甲下的战袍。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杀意,再次挥剑冲上。 “不要管我!杀敌!为了郢都!为了楚烈国!把缺口夺回来!” 他的悍勇,他身先士卒的担当,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深深刺激了周围每一个濒临崩溃的守军。 士兵们看着连公子都如此拼命,胸中最后一丝怯懦也被怒火和血性取代,他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用身体组成人墙,用生命填补着缺口,与魏阳军进行着寸土不让的惨烈争夺。 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尸体在缺口处堆积得如同小山,鲜血汇聚成溪流,潺潺流淌,浸湿了每一个人的鞋底。 最终,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后,涌入缺口的魏阳军被全部斩杀,残存的守军用沙袋、石块和敌人的尸体,勉强将这个致命的缺口重新堵塞起来。 当最后一名冲入缺口的魏阳军士兵被乱矛刺死,熊炎再也支撑不住,拄着满是缺口的佩剑,单膝跪倒在粘稠的血泊之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左肩钻心的剧痛,脸色因失血和脱力而苍白如纸。 他看着眼前这片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看着身边倒下的、许多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忠诚卫士,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百折不挠、誓死不屈的钢铁意志! 郢都,还在楚烈军手中! 但这惨胜的代价,太过沉重。 城墙破损严重,守城物资几近枯竭,可战之兵锐减,人人带伤,筋疲力尽……还能在这样的猛攻下支撑多久? 五天?三天? 祁天承和二公子熊亮的援军,究竟到了哪里? 还能及时赶到吗? 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都如同压着千钧巨石,这巨石的名字,叫做未知与绝望。 而城外的东方霸,显然绝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下一次进攻,必将更加疯狂,更加致命。郢都的命运,已然走到了最危险的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第六日,黎明。 持续了五天五夜的血腥攻防,已经将郢都南城墙变成了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伤口。 多处坍塌的缺口被守军用尸体、沙袋和一切能找到的杂物勉强堵塞,但依然脆弱得如同纸糊。 城头上,还能站立的守军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人人带伤,甲胄破碎,眼神因过度疲惫和杀戮而显得有些呆滞,只是机械地握着手中残破的兵器。 滚木礌石早已用尽,箭矢也所剩无几,连火油也只剩最后几罐,被珍重地放在最关键的位置。 熊炎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长矛,靠在残破的垛口后,左肩的箭伤只是被简单包扎,依旧隐隐作痛,鲜血不时渗出。 他的银甲早已被血污和烟尘染成暗褐色,脸上满是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寒星,死死盯着城外再次开始集结的魏阳军方阵。 他知道,今天,可能就是郢都的最后一战了。 城防已到极限,士兵们全凭意志在支撑,而意志,终究无法弥补实力的绝对差距。 城外,东方霸骑在他那匹神骏的乌骓马上,位于攻城大军之后。 他看着郢都城南那片狼藉的城墙,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意的笑容。 五天猛攻,代价巨大,但终于要将这颗钉子拔除了。 “传令!全军压上!一鼓作气,给本帅踏平郢都!” 他举起手中那杆碗口粗的镔铁长枪,直指摇摇欲坠的城南缺口,“亲卫营,随我冲锋!破城先登者,封侯拜将!” “杀——!” 最后的决战号角吹响!魏阳军如同倾巢而出的黑色狂潮,以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势的疯狂,涌向郢都城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箭雨遮蔽了刚刚露白的天空,投石机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密集的轰击,重点照顾那些脆弱的缺口。 “顶住!为了楚烈国!” 熊炎嘶哑地怒吼,挥动长矛,将一名刚刚冒头的魏阳军校尉刺穿。 但更多的魏阳军如同蚂蚁般沿着云梯攀上,从缺口中涌入。 守军拼死抵抗,用身体组成人墙,用牙齿和指甲与敌人搏斗,但防线还是在一点一点地被压缩,被撕裂。 一处较大的缺口被魏阳军精锐突破,守军节节败退。 东方霸见状,大笑一声,一夹马腹,乌骓马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竟然直接从稍缓的坡道冲上了城墙缺口处的尸堆! 他长枪如龙,左右翻飞,枪尖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真劲灌注之下,每一击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巨力。 “挡我者死!” 东方霸怒吼,长枪横扫,三名堵截的楚军士兵连人带盾被砸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瞬间在缺口的守军阵型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更多的魏阳军顺着这个口子蜂拥而入! 城头,眼看就要彻底失守! 熊炎看得双目赤红,提起最后的气力,带着身边仅存的几十名亲卫,向着东方霸的方向亡命冲去! 他知道这是螳臂当车,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咚!咚!咚!” 低沉而雄浑,不同于魏阳军战鼓节奏的号鼓声,突然从魏阳军大营的侧后方,如同闷雷般滚滚传来! 这鼓声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嘈杂! 紧接着,在地平线的尽头,一道黑色的潮线骤然涌现,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魏阳军后方席卷而来! 无数面赤红色的楚军战旗在晨曦中迎风招展,如同燃烧的火焰! 冲在最前面的,是如同旋风般的楚烈国骑兵,马蹄声汇聚成雷霆,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楚烈”字大纛之下,一员银盔银甲,白发飘洒,手持一柄厚重的凤嘴刀,目光如电,正是楚烈国大将军祁天承! 他身旁,二公子熊亮一身戎装,面容坚毅,高举战剑! “楚烈的儿郎们!随我杀敌!解郢都之围!” 祁天承声若洪钟,如同惊雷炸响,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 “杀——!” 十万楚烈国援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撞入了猝不及防的魏阳军侧后翼! 正准备给予郢都最后一击的魏阳军,完全没有料到身后会突然出现如此庞大的敌军! 侧翼和后方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正在攻城的部队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军心大乱,攻势为之一滞! 已经冲上城头、正准备扩大战果的东方霸,听到那熟悉的战鼓和祁天承的怒吼,动作猛地一僵,霍然回头,看向后方那一片混乱的自家军阵,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滔天的杀意! “祁!天!承!”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手中的镔铁长枪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功败垂成! 只差最后一步! 而城头上,原本已经绝望的熊炎和守军,看到那如同神兵天降的援军,看到那面熟悉的“祁”字帅旗,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震天的欢呼!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祁大将军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天不亡我楚烈!杀啊!” 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守军们精神大振,奋起余勇,竟然将冲上城头的魏阳军又硬生生地逼退了下去! 东方霸看着后方越来越混乱的局势,知道今日破城已然无望。他死死盯着远处那杆“祁”字大纛,一股被挑战权威的暴怒和遇到宿敌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调转马头,用长枪指向祁天承的方向,声如雷霆,响彻战场。 “祁天承!可敢与我再一战?!” 他要以一场巅峰的对决,来挽回士气,来证明他东方霸,才是这天下最强的名将! 祁天承此时已率精锐骑兵冲垮了魏阳军后阵,正指挥大军分割包围混乱的魏阳军。 听到东方霸的挑战,他勒住战马,凤嘴刀斜指地面,白发下的面容古井无波,唯有眼神锐利如刀。 “元帅!小心有诈!” 副将急忙劝阻。 祁天承微微摆手,目光穿越混乱的战场,与东方霸那充满战意和杀气的眼神隔空相撞。 “东方霸欲借单挑重整旗鼓,我若避战,我军士气必受影响。况且,此獠肆虐我楚烈国疆土,屠戮我楚烈国军民,今日,正好做个了断!” 他看向身旁的熊亮。 “二公子,你暂代指挥,继续冲击魏阳军两翼!” “末将领命!大将军小心!” 熊亮郑重抱拳。 祁天催动坐下枣红马,不紧不慢地向着两军阵前那片相对空旷的地带行去。 楚魏两军的士兵,似乎心有灵犀般,逐渐停止了厮杀,自动向后退开,留出了一片巨大的圆形场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即将到来的、代表着两国最高武力的巅峰对决上! 东方霸手持镔铁长枪,枪长一丈二,通体黝黑,唯有枪尖雪亮,散发出森然寒气。 他催动乌骓马,如同黑色魔神,带着一股惨烈的杀气,缓缓迫近。 祁天承手持凤嘴刀,刀头如凤喙,背厚刃薄,刀杆乃混铁精钢打造,沉重无比。 他白发银甲,坐下枣红马神态安详,与东方霸的暴戾形成鲜明对比,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两人在场地中央相距五十步勒住战马,目光在空中交锋,仿佛有实质的电光火花迸射。 没有多余的废话,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身上同时爆发出磅礴的气势!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卷起地上的尘土草屑! 这是“真劲”外放的体现,是超越普通武将范畴、踏入神将领域的标志! “吼!” 东方霸率先发动,乌骓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冲而来! 手中镔铁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真劲灌注枪身,枪尖震颤,幻化出数点寒星,笼罩祁天承周身要害! 这一枪,快、狠、准,蕴含着摧山断岳的恐怖力量! 祁天承瞳孔微缩,枣红马灵性地向侧方踏出一步,同时他双臂运劲,沉重的凤嘴刀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不闪不避,迎着枪影悍然上撩! “锵——!!!”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战场,仿佛平地惊雷! 刀枪碰撞处,火星四溅!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轰然炸开,吹得近处的士兵几乎站立不稳! 两人身形皆是微微一晃,坐骑各自退后一步。 第一次交锋,势均力敌! “好!再来!” 东方霸狂笑,战意更盛,长枪一抖,化作漫天枪影,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祁天承席卷而去! 每一枪都蕴含着撕裂一切的真劲,空气被切割发出嗤嗤声响。 祁天承面色凝重,凤嘴刀在他手中舞动如轮,或劈、或砍、或格、或挡,刀光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将东方霸的攻势一一化解。 他的刀法沉稳大气,守得滴水不漏,偶尔反击一刀,则如雷霆乍现,逼得东方霸不得不回枪防守。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6章 军师对策 两人马打盘旋,战作一团。 枪来刀往,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真劲碰撞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气浪不断翻滚。 东方霸的枪法霸道凌厉,充满一往无前的毁灭意志; 祁天承的刀法则刚柔并济,蕴含着一股不动如山的坚韧力量。 五十回合! 八十回合! 一百回合! 两人依旧杀得难分难解!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战袍,呼吸也变得粗重,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反而越发狠辣凶险。 每一次兵刃的交击,都让观战的两军士兵心头狂跳,屏住呼吸。 东方霸久战不下,心中焦躁,猛地大喝一声,体内真劲毫无保留地爆发,乌骓马人立而起,他双手持枪,以力劈华山之势,带着全身的重量和真劲,朝着祁天承头顶猛砸而下! 这一枪,仿佛连天空都要被撕裂! 祁天承目光一凝,知道这是决定胜负的一击。 他深吸一口气,枣红马四蹄稳稳扎根地面,他双臂肌肉虬结,真劲灌注刀身,凤嘴刀由下而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迎向那毁天灭地的一枪! “铛——!!!!!”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悠长的巨响爆发! 仿佛两座铜钟猛烈撞击! 强烈的音波和气浪呈环形扩散开来,离得近的一些士兵甚至被震得耳鼻出血,踉跄后退! 场中,祁天承的枣红马悲嘶一声,四蹄陷入地面半尺! 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杆流淌,但身形依旧挺直如松! 而东方霸的乌骓马也被反震之力逼得连退数步,他持枪的双臂微微发麻,脸上充满了震惊与不甘! 这一记硬拼,两人依旧是平分秋色!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 都知道,再战下去,恐怕也是两败俱伤之局。 良久,东方霸冷哼一声,压下翻腾的气血,长枪指向祁天承。 “祁天承,名不虚传!今日算你走运!来日方长,他日战场再见,必取你首级!” 祁天承缓缓调匀呼吸,凤嘴刀横在身前,沉声道。 “东方霸,郢都城下,便是你止步之处!楚烈国疆土,容不得你肆意践踏!” 两位神将之间的惊天对决,以平手告终。 东方霸拨转马头,不再看祁天承,对着后方有些骚动的魏阳军发出命令。 “鸣金收兵!后退十里下寨!” 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攻城的魏阳军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 虽然心有不甘,但主帅单挑未胜,后方又被援军冲击,士气已挫,继续强攻已不明智。 祁天承也并未下令追击,魏阳军虽退,主力犹在,阵型未乱,盲目追击恐遭反噬。 他目送魏阳军后队变前队,井然有序地撤离战场,然后调转马头,看向郢都城头。 此刻,郢都城门缓缓打开,熊炎在守军的簇拥下,迎了出来。 他看着疲惫却威风不减的祁天承,以及一旁风尘仆仆的熊亮,深深一揖。 “大将军,二哥,辛苦了!郢都……得救了!” 祁天承下马,扶起熊炎,看着他年轻却坚毅、布满血污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三公子坚守孤城,力抗强敌,力保社稷不失,才是真正的功臣!” 熊亮也上前,眼神别异地看了看熊炎,用力拍了拍熊炎未受伤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军援军开始有序入城,带来的不仅是生力军,还有宝贵的粮草和军械。 郢都的防御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城中军民欢声雷动,连日的阴霾和绝望被一扫而空。 而魏阳军则在十里外重新扎下坚固营寨,与郢都形成对峙之势。 东方霸虽然暂时退却,但他那双虎目中的野心和怒火并未熄灭。 郢都之战,远未结束。 短暂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浓烈的战争阴云。 双方都在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更激烈的碰撞。 魏阳军大营,中军帅帐。 连日攻城未果,加之昨日被祁天承援军背刺,功败垂成,使得这座象征着魏阳最高指挥权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炭盆中的火焰偶尔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东方霸那张铁青而扭曲的脸上,更添几分狰狞。 他没有坐在帅位,而是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凶兽,在铺着熊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沉重的铁靴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踏在帐内众将的心头。 “废物!一群废物!” 终于,压抑的火山爆发了。 东方霸猛地停住脚步,布满血丝的虎目扫过帐下噤若寒蝉的将领们,声音如同冰碴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 “五天!整整五天!折损我数万儿郎!竟拿不下一个残破的郢都!你们的勇武呢?你们的悍不畏死呢?都被楚蛮子的箭矢射穿了吗?!”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兵器架,各类精良兵器叮铃哐啷散落一地,吓得几个将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还有后方!警戒哨探都是瞎子聋子不成?让祁天承和熊亮的十万大军摸到眼皮子底下,直到他们踹了我们的屁股才发觉!本帅养着你们,有何用处?!”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站在最前面的几位将领脸上,无人敢擦拭,更无人敢辩驳。 昨日那功亏一篑的挫败感和与祁天承战平的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东方霸的骄傲,他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雷霆之怒达到顶点时,一个平和淡然,甚至带着几分疏离感的声音,如同清泉流石,悄然响起: “元帅息怒。雷霆之威,当用于破敌,而非责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军师方知远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帐门旁阴影处。 他依旧是一袭纤尘不染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帐内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全然无关。 他缓步上前,对散落一地的兵器和东方霸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东方霸猛地转头,怒火找到了新的目标,语气森然。 “息怒?军师说得轻巧!如今郢都稳如磐石,祁天承那匹夫又来了,难道要本帅在这城下与他大眼瞪小眼,比拼谁先饿死不成?!”他指着帐外郢都的方向,“转机!你告诉本帅,转机何在?!” 方知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径直走到那张巨大的楚烈国疆域图前。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与帐内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轻轻点在了代表郢都的那个醒目标记上。 “元帅,请看此处。”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祁天承、熊亮,挟十万援军新至,士气正盛,与城内残军合兵一处,兵力已不下十五万。且郢都城高池深,经数日血战,守军经验已丰,更有熊炎此子调度指挥,确已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我军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师老兵疲,锐气已挫,此乃实情。” 他陈述着不利因素,语气客观,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这番话却让东方霸的眉头皱得更紧,怒火在眼底翻腾,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然而,方知远话锋陡然一转,手指沿着地图上的路线,轻盈而坚定地向后移动,越过了代表山脉、河流的标记,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郢都后方的两个点上——天江郡与咸黄郡。 “然而,元帅的目光,何必只执着于眼前这一城之得失?” 他的指尖在天江、咸黄二郡的位置轻轻画着圈,语气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微妙, “您看这里,还有这里。楚烈王行壮士断腕之举,弃此二郡,如同壁虎断尾,确乎暂时保住了心脏(郢都)。但,他这断尾之处,如今已是血肉模糊,门户洞开!”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指尖移动,聚焦在那两个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孤零零的郡城标记上。 “祁天承、熊亮为解郢都之围,必是星夜兼程,轻装疾进。” 方知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所率,定是麾下最精锐、最迅捷之师。那么,被他们留在身后的天江、咸黄二郡,此刻还剩什么?”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帐内众将,最后落在东方霸脸上,一字一顿地给出了答案。 “不过是老弱残兵,不堪一击的地方守备,以及……堆积如山的粮草、无人看管的军械库、还有这两郡数十万百姓、数百年积累的、令人垂涎的财富!而这一切,如今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釜底抽薪!” 方知远猛然提高了音量,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帅帐中炸响,带着冰冷的杀伐决断之气, “元帅亲率主力,于此地与祁天承对峙,牢牢吸引楚烈国全部心神,使其无暇他顾。同时,遣两路精兵,如匕首般绕过主战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其背后这毫无防备的软肋!趁其空虚,夺其根基!” 他不再看地图,而是直面东方霸,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条分缕析此计的深远影响。 “此计若成,其利有三,层层递进,可定楚烈国生死!” “其一,实利!得天江、咸黄两大富庶之郡,可得粮秣百万石,军械无算,财货堆积如山!足以弥补我军连日消耗,更能以战养战,支撑后续大战!此乃补血壮骨之利!” “其二,孤立郢都!此二郡乃郢都最重要的臂助与资源来源。夺此二郡,等于斩断郢都之手足,断绝其粮草之供给!一座孤城,内无积储,外无援兵,纵有雄兵十万,又能支撑几时?时日一久,军心必乱,民心必溃!此乃断其筋脉之利!” “其三,亦是致命一击——动摇国本!” 方知远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天江、咸黄,非普通边郡,乃楚烈国腹心之地,财税重镇,人口稠密!占据此二郡,等于在楚烈国的心脏地带钉下了两颗最牢固、最致命的钉子!届时,楚烈国精华区域,尽在我军兵锋威胁之下,其赋税、兵源、民心,皆遭重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国本动摇,社稷倾覆,便在眼前!这,远比单纯攻破一座郢都,更能从根本上摧毁楚烈国!此乃诛心灭国之利!”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盆中炭火偶尔的爆裂声,以及众将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被方知远这毒辣至极、却又眼光卓绝的战略所深深震撼。 这已非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直指一国命脉的绝杀之策! 细思之下,此计环环相扣,精准地抓住了楚烈国此刻最致命的弱点,可行性极高! 东方霸脸上的暴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混合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 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两块即将到手的肥肉,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已经看到了楚烈国在他这记重击下轰然倒塌的场景。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方知远!” 东方霸猛地一拍帅案,霍然起身,巨大的力量让沉重的木案都晃了晃。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野火,之前的挫败感被巨大的机遇感彻底取代, “军师此计,洞若观火,直指要害!与其在此与祁天承空耗兵力,不如直捣黄龙,断其命脉!妙!绝妙!”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帐下两名将领,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廖子珩!洪景琛!” “末将在!” 两名气息彪悍的将领应声出列。廖子珩面色冷硬如铁,眼神锐利; 洪景琛则稍显灵动,嘴角习惯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皆是东方霸麾下以勇猛善战和机变灵活着称的骁将。 “命你二人,各领五万精锐!廖子珩攻天江,洪景琛取咸黄!” 东方霸下令,语速快如疾风, “抛弃所有重型器械,只带十日干粮与必要军械,轻装简从!多备旗帜,广布疑兵!绕过郢都战场,昼夜兼程,不惜马力人力,以最快速度给本帅兵临二郡城下!” 他走到二人面前,虎目灼灼,压迫感十足。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7章 拿下两郡 “方军师已有‘围而不攻,攻心为上’之策授你等!具体如何施行,临机决断!本帅不管过程,只要结果!七日!七日之内,本帅要看到天江、咸黄插上我魏阳的旗帜!要以最小的代价,给本帅拿下这两郡!可能做到?!” “末将遵命!必不辱使命!七日之内,定献城于元帅麾下!” 廖子珩、洪景琛抱拳躬身,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记住!” 东方霸最后叮嘱,杀气凛然, “此战关键,在于快!如雷霆骤至!在于狠!如饿虎扑食!更要瓦解其心志,让其未战先怯!拿下二郡,你二人便是此战首功,封侯赐爵,不在话下!” “谢元帅!末将等告退!” 军令如山,廖子珩、洪景琛甚至没有返回自己的营寨,直接持东方霸的令牌和方知远那份详尽的方略,点齐早已准备就绪的五万百战精锐。 这两支精兵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脱离主营,借着黄昏的掩护,如同两道贴着地面席卷而去的黑色旋风,分别向着天江、咸黄二郡的方向,狂飙突进! 就在郢都内外,楚魏两军主力紧张对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这座岌岌可危的王城,所有的谍报、哨探都在围绕着这片区域绞杀时,廖子珩与洪景琛率领的两支奇兵,正以超越这个时代常规认知的速度,在楚烈国的腹心之地进行着大胆而致命的穿插。 他们彻底抛弃了官道,专走崎岖小径,翻越看似不可能通行的山岭,涉过冰冷的溪流。 士兵们只携带最基本的武器和口粮,所有影响速度的辎重都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为了制造迷雾,他们采纳了方知远的建议,携带了远超实际兵力数量的旗帜。 行军时,派小队举着大量旗帜在队伍前后左右来回奔驰,卷起漫天烟尘; 扎营时,更是营帐连绵,旌旗招展,远远望去,仿佛有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在运动。 这有效的疑兵之计,使得偶尔发现的楚烈国巡哨或樵夫,无不魂飞魄散,将错误的情报层层上报,进一步加剧了楚烈国后方的混乱与误判。 速度,成为了他们最致命也最有效的武器。 天江郡城。 自从祁天承大将军率领主力离去后,这座往日里商贾云集、舟车辏辂的繁华郡城,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魂魄。 留下的守军名义上有八千,实则多为老弱、伤兵以及刚刚征召、连武器都握不稳的新丁。 主将田畴,年近五旬,为人谨慎有余,魄力不足,此刻更是忧心忡忡。 他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略显寂寥的秋日原野,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郢都被围,消息断绝,城中流言如野草般滋生,人心惶惶,市面萧条。 他虽然下令加强了城防巡逻,但手头这点力量和低迷的士气,让他对守住这座大城毫无信心。 第四日,黎明。 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尚未散尽。 突然,地面传来了沉闷的、如同无数闷雷滚过的震动感。 “将军!将军!不好了!” 哨兵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脸色煞白,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北……北方!铺天盖地的魏阳军!看不到头!他们……他们杀过来了!” 田畴心头巨震,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着扑到垛口边,极力远眺。 只见视野的尽头,一道黑色的潮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涌而来! 无数面黑色的魏阳军旗帜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招魂的幡旗。 刀枪剑戟反射着初升朝阳冰冷的光,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金属森林。烟尘滚滚,声势浩大,以他的经验判断,这支敌军,绝对超过十万人! “怎么可能……魏阳军主力……不是都在郢都吗?这……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兵天将?!” 田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致命! 然而,预料中的立刻攻城并没有发生。 廖子珩严格遵循方知远的方略,指挥大军有条不紊地将天江郡城四面合围,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扎下坚固的营盘,摆出了一副长期围困、志在必得的架势。 同时,他派出了上百名嗓门洪亮、中气十足的士兵,分成数队,轮番来到城下弓箭射程之外,对着城头声嘶力竭地喊话。 更有文书将劝降信用箭射入城内,如同雪片般散落。 “城内的楚烈军弟兄们!听着!郢都已被我大军铁桶合围,指日可破!楚烈王自身难保,祁天承也被我家元帅困在城内,插翅难飞!你们等不到援军了!一粒粮食,一个援兵都不会有!” “投降吧!东方元帅有令,只要开城投降,绝不杀害一人!保全你们的身家性命,私人财产,分文不取!” “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鸡犬不留!现在投降,仍是良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些话语,如同无形的魔咒,伴随着冰冷的箭矢,精准地射入了本已惶惶不可终日的守军和百姓心中。 城头上,士兵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原本就低落的士气,以雪崩的速度瓦解。 城中,百姓关门闭户,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哭泣声、争吵声不绝于耳。 第一天,在极度压抑和恐惧中度过。 魏阳军没有一兵一卒靠近城墙,但那无形的压力,比真刀真枪更令人窒息。 第二天,喊话和箭书依旧持续,内容更加具体,甚至开始列举“优待条件”。 城中开始出现小规模的骚乱,有士兵扔掉武器试图偷偷缒城逃跑,被军官发现后当场斩首,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城头,但这残酷的镇压并未能稳定军心,反而加剧了内部的对立和紧张。 第三天,田畴强打精神巡城,所到之处,看到的是一张张麻木、恐惧、甚至带着隐隐怨恨的脸。 士兵们避开他的目光,军官们的汇报也显得有气无力。 军心,已经散了。 当晚,郡守和城中几个最有名望的大家族族长,联袂找到了面色灰败的田畴。 郡守脸色惨白,胡须颤抖,哆哆嗦嗦地说道。 “田……田将军……城中……城中粮草虽还有些,但……但军心已散,民心惶惶啊……昨夜,东市已有乱民哄抢粮铺……若……若魏阳军此刻攻城,这城……这城顷刻即破啊!届时……届时满城百姓,皆遭屠戮……你我都将是千古罪人……不如……不如……”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双充满哀求和老泪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田畴独自一人,在冰冷昏暗的城楼里坐了一夜。 窗外,是魏阳军营中连绵不绝、如同星河般的灯火,以及风中隐约传来的巡夜刁斗声和战马嘶鸣。 城内,是死寂中压抑着的无数恐慌的灵魂。 他想起远在郢都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家人,想起麾下这些大多还年轻的士兵,想起满城无辜的百姓……抵抗的意志,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内部的分崩离析和道德的巨大压力下,终于彻底崩溃。 第四日,清晨。 当初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时,天江郡那沉重的北门,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缓缓地、屈辱地打开了。 田畴脱去了象征将军身份的盔甲,穿着一身白色的素服,未佩兵器,带领着郡城主要文武官员以及守军高级将领,手捧着郡守印信、兵符、户籍名册和府库钥匙,步履沉重地走出城门,向着魏阳军大营的方向,整齐地跪伏在地。 廖子珩骑在他的黑色战马上,冷峻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楚烈国降官降将,脸上没有任何得意或怜悯的表情,只是淡淡地一挥手,下达了接管命令。 “入城!控制四门、府库、武备!清点人员物资,张榜安民。有敢趁乱劫掠、滋事、抗命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咸黄郡城,几乎完全相同的一幕也在上演。 洪景琛率军抵达后,完美地复制了廖子珩的策略。 围而不攻,攻心为上。 咸黄郡的守军状况与天江郡如出一辙,主将同样并非什么名将,在得知“郢都即将陷落”、“楚烈国将亡”的恐怖消息以及魏阳军“秋毫无犯”的承诺后,内部本就脆弱的抵抗意志迅速土崩瓦解。 城中的士绅富户更是惊恐万状,他们不在乎城头变换大王旗,只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财产,纷纷联合起来向守将施加压力。 在魏阳军兵临城下的第五日,内外交困之下,咸黄郡守将也在绝望中,做出了与田畴同样的选择——开城投降。 从廖子珩、洪景琛受命出兵,到天江、咸黄二郡相继易主,城头旗帜更换,前后仅仅用了七天时间! 当两匹背负着猩红捷报旗帜的快马,如同旋风般一前一后冲入魏阳军郢都大营,信使那激动到变调的声音响彻营地上空时,整个魏阳军大营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捷报——!天江大捷!廖将军已克天江郡!” “捷报——!咸黄大捷!洪将军已下咸黄郡!俘获无数!” 帅帐之内,东方霸拿着那两份墨迹未干、却重若千钧的捷报,纵声长笑,笑声酣畅淋漓,多日积郁的闷气一扫而空! 他用力拍着方知远的肩膀,洪声道。 “军师!真乃算无遗策,鬼神难测!那诸葛长明也不过如此,岂能做到军师你这种地步!七日!仅仅七日!兵不血刃,连下楚烈国两大重镇!得此实利,更断郢都根基!此战,军师当居首功!待回朝之日,本帅定当奏明大王,为军师请封!” 方知远微微躬身,避开了东方霸的热情,语气依旧平淡如初。 “元帅谬赞。此乃元帅决断英明,将士用命效死,知远不过略尽绵薄,不敢居功。” 至于方知远心中还有一段话没有说出来,那便是等到你大军回朝时,梁州已经不复存在了,从来也不难看出来方知远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东方霸隐藏在深处的那颗野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捷报如同野火般蔓延。 魏阳军上下士气大振,原本因顿兵坚城而有些低落的斗志,瞬间被这巨大的胜利所点燃,人人摩拳擦掌,期待着下一场战斗。 而与此相反,当这噩耗通过各种渠道传入郢都城内时,就如同在原本就因为援军到来而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炭火中,泼下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祁天承、熊亮脸色铁青,熊炎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守军将士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一股更深的、源自后方根基被毁的绝望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郢都,这座楚烈国的王城,在失去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屏障和资源命脉后,真正成为了一座漂浮在魏阳兵海中的、无依无靠的孤岛,其他未陷落的郡城根本无法和郢都取得联系。 方知远的釜底抽薪之计,不仅获得了辉煌的战果,更从心理和战略上,给予了楚烈国近乎致命的一击。 前景,一片黯淡。 画面一转—— 晋苍国王都,绛都。 这座以黑色玄武岩为主体筑成的北方雄城,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更显其深沉与威严。 巨大的城墙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冰冷的墙垛间,巡逻士兵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秩序森严,寂静无声,与南方、东方传来的战火消息形成了鲜明对比。 晋苍王宫,宣政殿。 殿宇恢弘,巨大的梁柱上雕刻着晋苍图腾——搏击长空的玄鸟,振翅欲飞,象征着这个北方强国的野心与力量。 晋苍王姬延,端坐在玄鸟王座之上,他年约四旬,面容棱角分明,下颌线条刚硬,短髯整齐,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鹰隼,平静的表面下潜藏着锐利的洞察力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8章 朝堂争辩 晋苍王身着一袭玄色镶暗金纹路的王袍,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紫檀木扶手的玄鸟头部雕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木质纹理。 殿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位风尘仆仆、甲胄染尘的使者身上——魏阳国将军,夏侯峻。 夏侯峻强压下长途奔波的疲惫与内心的焦灼,深吸一口气,以最标准的军礼躬身,声音因缺水而略显沙哑,却努力保持着镇定与铿锵。 “外臣,魏阳王麾下镇远将军夏侯峻,奉我王之命,星夜兼程,拜见晋苍大王!愿大王万安!” 姬延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压迫感。 “夏侯将军辛苦了。魏阳王遣汝至此,想必非为寻常问候。如今魏阳境内烽烟四起,将军不在阵前杀敌,反来我绛都,所为何事,但讲无妨。” “谢大王!” 夏侯峻直起身,他知道在这位雄主面前,任何虚与委蛇都是浪费时间,甚至可能引起反感,必须单刀直入,陈明利害。 “大王明鉴万里!确如大王所言,我魏阳正值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危局!靖乱军武阳、诸葛长明,纠集数十万靖乱贼寇,已破宣湖,兵至安舜,兵锋距我王都梁州不足百里!虎视眈眈!梁州一日数惊,社稷危如累卵!” 他话语急促,描绘出一幅魏阳即将倾覆的惨淡图景,试图首先激起晋苍君臣对混乱局势的警觉。 随即,他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潜在的共同威胁,声音也陡然变得沉凝而充满警示: “然而,大王!外臣此来,并非仅仅为我魏阳乞援!更是为晋苍之长远安危,敲响警钟!” 他目光扫过殿上神色各异的晋苍大臣,最后牢牢锁定姬延, “那靖乱军,绝非寻常流寇草莽!其帅武阳,虽最初为刘蜀一县令之子,但是勇悍绝伦,用兵凶悍,更是领悟震惊,吕山将军便是亡于其手下;其军师诸葛长明,年逾古稀却智谋深远,更兼其背后似有不明势力鼎力支持,兵精粮足,甲胄鲜明,其志绝非仅仅割据一方!观其用兵,步步为营,南北夹击,分明是欲鲸吞我整个魏阳!” 夏侯峻踏上一步,手臂猛地挥向南方,语气变得无比锐利。 “大王请想!若让其得逞,攻破梁州,吞并我魏阳万里河山,整合我魏阳数百万人口、无数粮草军资、能工巧匠!届时,一个统一了魏阳、实力暴涨、且以武力立国的庞大势力,将直接与大王您的晋苍南部疆域接壤!其兵锋之盛,士气之锐,绝非昔日与我魏阳互相制衡、内斗不休之时可比!”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了那句精心准备的核心说辞,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此乃‘唇亡齿寒’之理!古训昭昭,岂敢或忘?!魏阳,便是晋苍之‘唇’!唇若破,齿岂能不寒?!今日我魏阳浴血奋战,抵挡的是靖乱贼寇和楚烈国,又何尝不是在为晋苍,阻挡未来那更加凶猛、更具威胁的洪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那即将崛起的,是一头,哦不,两头尝到了血腥味、饥渴难耐的猛虎!” 这番“唇亡齿寒”的论述,配合着夏侯峻激昂而恳切的语气,如同重锤,敲击在不少晋苍大臣的心头,尤其是那些负责边防的将领,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眼见初步铺垫已然奏效,夏侯峻知道,该拿出真正的“诚意”了。 他再次躬身,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卷以火漆封缄的绢帛,双手高高举起: “我王深知,空言无益,欲求人助,必先示之以诚!为表我魏阳与晋苍结盟之赤心,解此燃眉之急,更为晋苍南疆永固,万年安宁!我王愿以此国书为凭,割让淮北、宿州、亳州三郡之地,永归晋苍!” “淮北、宿州、亳州!” 这六个字,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三块巨石,瞬间在宣政殿内激起了千层浪!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低呼声。 这三郡,尤其是淮北郡,拥有大型铁矿和通往中原的枢纽水道,宿州、亳州亦是产粮重地,战略价值无可估量! 得到它们,晋苍的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夏侯峻的声音继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并,愿另献上白银二十万两,以资大王出兵之军需!只求大王速发天兵,救我魏阳于水火,亦为晋苍,除此未来心腹大患!” 巨大的诱惑,伴随着严峻的战略警示,被夏侯峻赤裸裸、毫不掩饰地摊开在了晋苍君臣的面前。 晋苍王姬延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夏侯峻手中那卷绢帛上,手指敲击扶手的动作彻底停止。 但他依旧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下方的臣子们,沉声道。 “魏阳王之诚意,寡人已知,夏侯将军你且先下去休息” 夏侯峻自然知道魏阳王什么意思,于是拜退。 “诸卿,对此有何见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晋苍王在夏侯峻离开后开口。 短暂的沉寂后,朝堂之上的激烈辩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大王!” 一员虎背熊腰、声若洪钟的老将大步出列,正是晋苍大将军吕山。 他须发虽白,但精神矍铄,眼中精光四射,抱拳行礼,声震殿瓦。 “夏侯将军所言,句句在理!那靖乱军若成气候,必是我晋苍未来之心腹大患,其威胁远超昔日之魏阳!如今魏阳愿割让淮北三郡,此乃天赐我晋苍开疆拓土、消除后患之良机!末将吕山,主张立即出兵!以雷霆之势,助魏阳剿灭叛军,同时收取三郡,将我国境线向南推进数百里!此乃一举两得,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吕大将军!”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深紫色文官袍服、面容清癯、气质沉稳的老臣便出列反驳,乃是晋苍上卿温仲贤。 他对着姬延深深一躬,语气沉缓却坚定。 “大王,切不可因一时之利而贸然兴兵啊!夏侯将军所言‘唇亡齿寒’,固然有其道理,但未免有危言耸听之嫌!那靖乱军即便侥幸成功,吞并魏阳,其内部整合、安抚地方、恢复生产,至少需三五年,甚至十数年之功!岂会如其所言,立刻掉头北顾,与我强晋为敌?此其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吕山,继续冷静分析。 “其二,出兵二十万,远征他国,粮草辎重,民夫徭役,每日耗费巨万!二十万两白银,看似丰厚,实则不过杯水车薪,大战若起,其耗费何止数百万?此等重担,最终皆要转嫁于国内百姓,加重赋税,恐引民怨!” “其三,也是最关键者,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军劳师远征,深入陌生之地,若战事不顺,迁延日久,或被那以逸待劳的靖乱军所乘,损兵折将,届时非但三郡不得,恐损我大国威仪,动摇国本!臣主张,当严守边境,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温上卿此言,实乃老成误国!” 又一名中年将领慨然出列,乃是镇北将军李义,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 “战机稍纵即逝,岂能坐等!那淮北三郡,尤其是淮北铁矿,乃是我晋苍梦寐以求之战略要地!得此三郡,我军械打造可提升三成,国力大增!如今魏阳内乱,无力北顾,正是千载难逢之机!” “至于温上卿所虑之风险,末将以为,大可不必过忧!那靖乱军虽连战连连,然其对手乃是内忧外患的魏阳军!我晋苍铁骑,百战精锐,甲坚刃利,岂是那等乌合之众可比?” “趁其与魏阳残军胶着之际,我生力军猛击其侧背,必可势如破竹,一举定乾坤!此乃彰显国威,拓土强国之霸业良机,岂能因区区钱粮损耗而弃之?” “李将军!岂不闻‘国虽大,好战必亡’!” 掌管财政的司徒也忍不住出列,他面色焦虑,对着姬延拱手, “大王!二十万大军出动,仅粮草一项,每月便需耗费粟米六十万石!更遑论军械损耗、赏赐、抚恤!国库虽丰,亦难以长期支撑如此巨额开销!即便速战速决,接收三郡之后,设官治理,移民实边,修筑城防,哪一项不需要海量钱粮投入?” “若因此战而导致国内府库空虚,民生凋敝,才是动摇国本之举!臣恳请大王三思,不如遣一上将,率数万精兵陈于边境,以为威慑,既可向魏阳索要更多实惠,亦可观望局势,进退自如,方是万全之策!” “万全?世间安有万全之策!” 吕山须发皆张,怒视司徒, “今日若求万全,坐视良机溜走,他日强邻在侧,虎视眈眈,我晋苍儿郎就要用十倍的血肉去填补今日的‘稳妥’!那三郡之地,届时将永为我晋苍将士可望不可即的痛!” “大将军!兵凶战危……” “司徒!畏战必危……” 朝堂之上,主战派与保守派争论愈发激烈,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主战派以吕山、李义为首,强调战略机遇、长远安全与国威彰显; 保守派以上卿温仲贤为首,则紧扣现实消耗、潜在风险与国内稳定。 声音越来越高,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晋苍王站在风暴中心,感受着双方言辞间的刀光剑影,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能看出,晋苍王姬延一直在静静地倾听,那双鹰目在争论双方之间逡巡,显然在权衡着每一个观点的分量。 就在争论陷入胶着,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之时,一个一直立于文官班列中前端,沉默寡言的中年官员缓步出列。 他身着藏青色官袍,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平静,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深处的算计。 此人正是晋苍国尉,姬延最为倚重的智囊之一,姚贾。 姚贾的出现,让激烈的争论稍微平息了一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见往往能左右晋苍王的最终决策。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王座上的姬延微微躬身,用他那特有的、不带丝毫火气的平稳语调开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王,诸公所虑,皆为国家计,其心可鉴。然,臣以为,当此抉择关头,需撇开意气,冷静权衡两端之轻重得失。” 他先是面向保守派一方,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 “温上卿、司徒所忧,无非‘耗费’与‘风险’二字。然,若依其言,固守边境,静观其变,则‘风险’便不存在了吗?非也。此策之风险,在于未来,在于一个统一了魏阳、实力未知、意图不明,且与我疆土直接接壤的新生强邻。” “此风险,无形,无具体数字可衡量,却如暗流涌动,可能在某一天骤然爆发,届时应对,代价几何?恐难以估量。反观今日出兵之风险,在于眼前,在于钱粮损耗有数,在于将士伤亡可计。此风险,有形,可控,可防。” 接着,他转向主战派,依旧是不疾不徐。 “吕大将军、李将军所图,乃是‘国土’与‘安全’。淮北三郡之利,显而易见,得之可增赋税,强军备,固边防。击溃靖乱军于萌芽,消除此潜在威胁,可保我南部边境数十年之安宁,使我晋苍可专心经营西方、北方。此乃近利与远谋兼得。” 最后,姚贾再次面向姬延,做出了他冷静至极的总结陈词,话语却重若千钧。 “大王,臣细思之,魏阳之请,实乃将我晋苍置于一棋局之关键节点。应其所请,出兵干预,虽有眼前之耗费与战阵风险,然所得者,乃实实在在广袤疆土,乃消除一未来心腹大患之机遇,乃扬我国威于天下之势!此乃以一时之险,搏万世之基业!” 他略微停顿,抛出了最后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观点。 “反之,若拒之门外,虽省却眼前之费,避免一时之险,然所失者,乃扩张之良机,乃纵容潜在强敌坐大之后患!且观魏阳王,连淮北此等命脉重地都舍得割让,足见其已至山穷水尽、慌不择路之境。” “我晋苍此时出手,非但可全取三郡,更可借此恩威,深度介入魏阳事务,使其日后不得不仰我鼻息!此中长远之利,又岂是区区二十万两白银与些许粮秣可比?此乃……一本万利,机不可失!”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9章 晋苍出兵 姚贾的话,没有丝毫的情绪煽动,只有纯粹的利益计算与风险比较。 他将“未来无形风险”与“当前有形风险”对立起来,将“眼前耗费”与“长远战略收益”放在天平两端,并且点出了“介入魏阳,施加影响”的潜在巨大利益,其分析之冷静,视角之刁钻,说服力极强。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主战派面露得色,保守派虽眉头紧锁,却一时也难以找到更有力的反驳之词。 所有人的目光,充满期盼与紧张的目光,都牢牢地钉在了晋苍王姬延的身上。 姬延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 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当他站起时,一股强大的、混合着野心、决断与王者威严的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宣政殿。 他玄色的王袍下摆无风自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下每一个臣子的脸,最终,落在了夏侯峻手中那卷代表着三郡土地的绢帛之上。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姬延沉稳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磐石,坚定地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众人耳中: “魏阳与晋苍,疆土相接,实为唇齿。今‘唇’临覆亡之祸,‘齿’若坐视,非但仁义有亏,他日寒侵自身,悔之晚矣!”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带着开疆拓土的决绝。 “楚烈国和靖乱军,狼子野心,若任其坐大,确为我国将来之大患,姚国尉所言,深合寡人之心!岂能养虎贻患,遗祸子孙?!” 最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决断,如同惊雷般在殿中炸响: “淮北、宿州、亳州三郡,地处冲要,若能归晋,利国利民!魏阳王既诚心求援,割地以谢,寡人若再迟疑,岂非愧对列祖列宗开拓之志,坐失此强国拓土之天赐良机?!” “传寡人诏令!” 姬延手臂一挥,声震屋瓦, “以大将军吕山为南征主帅,镇北将军李义为副将,尽起国内精锐步骑二十万,即日誓师,南下援魏阳,共击靖乱贼寇!务必要在叛军兵临梁州城下之前,予其迎头痛击,解梁州之围!同时,接管魏阳所允之淮北、宿州、亳州三郡,设官置守,纳入我晋苍版图!” “大王英明!臣等领命!” 以吕山、李义为首的主战派将领们喜形于色,轰然应诺,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温仲贤、司徒等保守派大臣见大势已定,虽心中暗叹,却也只得躬身附和。 得知消息的夏侯峻只觉得浑身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来到大殿上,他深深躬身,几乎将头颅触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哽咽。 “外臣……代我王,拜谢大王存亡继绝之恩!晋苍之高义,魏阳举国上下,永世不忘!必结草衔环以报!” 姬延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越过激动的夏侯峻,投向了殿外南方的天空。 那深邃的眼眸中,野心与算计的光芒交织闪烁。 晋苍这台沉寂已久的战争巨兽,随着王者的一声令下,开始发出低沉的咆哮,钢铁的洪流即将南下,整个天下的棋局,因他这一步落子,而骤然风起云涌,变得更加诡谲莫测。 绛都,北郊大营。 当晋苍王姬烈的决断化作盖着王玺的正式诏令,由内侍高声宣读于校场点将台时,二十万早已集结待命的晋苍精锐,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万胜!万胜!万胜!”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惊散了天边流云。 旌旗如林,在萧瑟的秋风中猎猎狂舞,黑色的旗面上,金色的玄鸟图腾振翅欲飞,俯瞰着下方一片钢铁与热血构成的森严海洋。 刀枪如苇,甲胄映日,肃杀之气弥漫天地。 点将台之上,接过象征统帅权威的虎符与王剑的,并非此前朝堂上力主出兵的大将军吕山,而是一位身着玄色山纹重甲,外罩暗红色披风,面容沉静如古井深潭的中年将领。 他便是晋苍国此番南征大军的真正统帅——卫将军,吕山。 吕山身形并不特别魁梧,甚至略显清瘦,但站在那里,却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校场、二十万大军的绝对中心。 他接过虎符的动作平稳而有力,没有丝毫激动或惶恐,仿佛接过的是寻常物件。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如同黑色潮水般肃立的军队,那眼神深邃,不见波澜,却自有千钧之重。 “吕将军……” 身旁的副将,正是朝堂上激昂陈词的镇北将军李义。 此刻李义面对吕山,态度却显得异常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吕山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战前动员,只是将王剑缓缓举起,剑锋斜指南方,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还未完全平息的欢呼余音,清晰地传入前排每一位将领和士兵的耳中: “王命在身,南下,平乱。” 短短六个字,再无赘言。 但伴随着他举剑的动作,一股磅礴、厚重、仿佛大地般凝实无形的气势,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靠近点将台的将士们,无不感到呼吸一窒,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粘稠了几分。 一些感知敏锐的老兵更是心头剧震——真劲外放! 而且如此浑厚凝实! 这正是吕山位列当世“十大神将”第八的依仗! 他不仅武道通玄,早已领悟并掌握了“真劲”的奥秘,其用兵之道,更是深得其精髓——“其徐如林,其疾如风,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平时治军严谨,布阵周密,稳如山岳,无懈可击; 一旦捕捉到战机,则动如雷霆,攻势如火海燎原,迅猛绝伦,势不可挡。 在晋苍军中,他的威望或许不如老将那样资历深厚、广为人知,但在真正知兵的上层将领心中,吕山才是那个更令人安心、也更令人畏惧的战场统帅。 随着吕山剑指南方,低沉的号角声连绵响起,沉重而有节奏的战鼓声如大地脉搏般擂动。 二十万晋苍大军,如同精密的机械,开始有条不紊地启动,开出营寨,在广袤的原野上,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洪流,向着南方,魏阳国的方向,滚滚而去。 脚步声、马蹄声、车轮碾压声汇聚成一片沉闷而恐怖的声浪,大地为之震颤。 大军侧翼,夏侯峻骑在一匹晋苍提供的战马上,身着魏阳将军服饰,在清一色的玄甲晋苍军中显得有些突兀。 他望着眼前这支军容鼎盛、纪律严明、杀气冲霄的强军,心中既感震撼,又涌起复杂的思绪。 出使的任务,表面上是完成了。 晋苍同意出兵,而且派出的还是吕山这等名将统帅的二十万精锐,远超魏阳王最初的预期。 淮北三郡的代价固然惨重,但若能保住社稷,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想起临行前,魏阳王那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神,想起梁州城内一日数惊的恐慌…… “必须让晋苍军尽快与靖乱军接战,必须让他们在梁州城下,挡住甚至击溃武阳和诸葛长明!” 夏侯峻握紧了缰绳,心中盘算, “吕山用兵稳重,未必肯急切冒进……需得想办法,以‘梁州危在旦夕’、‘恐靖乱军抢先掠走财富人口’为由,催促其加快行军同时,也要提防晋苍人出工不出力,或者……有其他心思。” 他瞥了一眼行进中阵型严整、透着冷漠杀气的晋苍士兵,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隐忧。 与虎谋皮,这“虎”的力量越强,驾驭起来也就越危险,稍有不慎,反噬自身。 他招来一名绝对心腹的亲兵,此人一直扮作普通随从跟在队伍中。 夏侯峻借着大军行进的嘈杂掩护,低声迅速吩咐。 “你立刻脱离队伍,换马,用最快速度赶回梁州!禀报大王:晋苍已应允出兵,统帅为‘神将’吕山,率精锐二十万,不日即将南下。我将随军为向导联络,必竭尽全力促使晋苍军速战,以解梁州之围。另……” 他声音压得更低, “晋苍军势大,其心难测,请大王务必加固城防,整备剩余兵马,做好万全准备,切不可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外援!” “是!将军保重!” 亲兵领命,不动声色地减缓马速,渐渐落于队尾,寻了个机会,便悄然拨转马头,消失在路旁的丘陵之后,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数日后,消息传回梁州王宫。 当内侍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将那份密报呈到魏阳王面前时,这位多日来寝食难安、形容憔悴的君王,用颤抖的手打开绢帛,只看了几行,原本灰败的脸色瞬间涌上一股异样的潮红,眼睛瞪得极大,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因为动作太猛甚至晃了一下,旁边的宦官高显连忙扶住。 “天不亡我魏阳!天不亡我魏阳啊!” 魏阳王激动得胡须都在抖动,他将密报紧紧攥在胸口,仿佛那是救命的神符, “晋苍王答应了!答应了!而且是吕山!是那个‘山岳将’吕山!率二十万精锐!哈哈哈!诸葛长明!武阳!我看你们还能猖狂几时!” 他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多日积压的恐惧和绝望,此刻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夏侯峻!夏侯爱卿!真乃国之干城!社稷之栋梁!不仅搬来了救兵,还是如此强援!” 他猛地想起什么,看向高显, “高显!夏侯将军密报中提及,晋苍王最终应允的条件,是割让三郡,以及……二十万两白银?” 高显连忙躬身。 “回大王,密报中确是如此提及。夏侯将军还特别说明,晋苍国尉姚贾曾言,此乃一本万利之买卖。想必是夏侯将军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方能以此条件说动晋苍王。” “二十万两……二十万两……” 魏阳王喃喃道,眼中闪烁着精明而庆幸的光芒, “寡人原本准备的,可是六十万两!加上那些珍宝!夏侯峻竟然为寡人省下了足足四十万两白银!好!好得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此刻看夏侯峻,简直是越看越顺眼,不仅是救命恩人,还是理财能臣! “大王,那这白银和珍宝……” 高显小心翼翼地问。 魏阳王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给!当然要给!而且要快!不仅要给足谈好的二十万两,那省下的四十万两……不,再从中取出二十万两,连同原先准备的那些上等珠宝玉器,一并准备好!”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 “立刻从内库和国库调拨现银四十万万两!精选珠宝十箱!派遣得力官员,率精兵护送,即刻出发,送往晋苍国都,绛都!” 他特意强调, “告诉押送官员,见到晋苍王或相关重臣,态度要谦恭,礼数要周全!要让他们看到我魏阳的诚意与感激!待吕山将军大军击退靖乱军,解了梁州之围,寡人另有厚谢,直接犒劳晋苍将士!” “老奴遵旨!这就去办!” 高显连忙应下,心中也松了一大口气,看来王都真的有救了。 很快,一队特殊的车队在重兵护卫下,驶出了惶惶不安的梁州城,向着西北方向,晋苍国都绛都而去。 车上满载着沉重的银箱和散发着珠光宝气的礼盒。 与此同时,另一道王命也秘密传出:命令梁州城内所有守军、官吏,全力加固城防,筹集守城物资,做好最后坚守的准备,等待晋苍援军到来。 魏阳王虽然狂喜,但夏侯峻密报中那句“晋苍军势大,其心难测”,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阴影,让他不敢将全部筹码都押在外援上。 南下的晋苍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在吕山沉稳的指挥下,以每日近百里的速度,稳健而不可阻挡地向着魏阳国境推进。 沿途州郡,无论是尚未被战火波及的魏阳领土,还是一些势力、部族,无不望风避易,关门紧守,生怕被这支散发着冰冷杀气的恐怖军队顺手碾碎。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0章 我亦可为(上) 中军帅旗之下,吕山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骑行着,偶尔与副将李义低声交谈几句,更多的时候,是在观察地形,听取斥候流水般报来的前方情报。 夏侯峻作为向导和联络官,跟随在侧,时常需要回答关于魏阳地理、靖乱军动向、梁州周边情况等问题。 “吕将军,” 这一日,夏侯峻见吕山心情似乎不错,试探着进言, “根据最新探报,靖乱军北路军在武阳指挥下,已于三日前开始对铜陵郡城发起总攻,城破恐在旦夕之间。铜陵若失,梁州屏障尽去,叛军骑兵数日便可兵临城下。梁州城虽坚,但守军兵力不足,士气低迷……末将斗胆,是否可令前锋再加快些速度?若能抢在靖乱军合围梁州之前抵达,里应外合,战局将更为有利。” 吕山闻言,目光从手中的地形图上移开,看了夏侯峻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夏侯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夏侯将军忧心国都,情理之中。” 吕山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稳,没有太多起伏, “然,兵者,国之大事。我军远来,贵在‘势’与‘力’,而不在‘速’。” 他指了指地图, “急行冒进,士卒疲敝,阵型散乱,若遇敌军埋伏或阻击,反为不美。梁州乃雄城,非旦夕可下。武阳即便攻破铜陵,亦需整顿兵马,补充损耗,方可图谋梁州。时间,尚在我手。”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吾用兵,不求奇险,但求稳妥。当大军以完盛之势,如山岳压顶般抵达战场时,任何敌军,皆如螳臂当车。届时,无论梁州是否被围,靖乱军是战是退,主动权皆在我手。将军稍安勿躁,魏阳王都之安危,吕某既受王命,自当竭力。” 夏侯峻心中暗叹,知道想催促这位“山岳将”改变节奏是不可能的了。 吕山的稳重,既是优点,此刻却也让他心急如焚。 只能祈祷梁州能多坚持些时日,祈祷武阳攻破铜陵后,不会立刻不顾一切地扑向梁州。 他拱手道。 “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一切但凭将军调度。” 吕山微微点头,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南方遥远的地平线。 那里,战火正在燃烧,而他率领的二十万晋苍雄师,正以其固有的、沉重而坚定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即将成为那乱局中,最不可预测、也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北风呼啸,卷动着玄鸟大旗,也卷动着愈发扑朔迷离的天下大势。 郢都城下的旷野,曾经被鲜血浸透、被战火焚烧的土地,在连续数日罕见的秋日冷雨冲刷下,呈现一种病态的暗褐色。 泥泞中,破碎的旗帜、断裂的兵刃、以及未来得及彻底清理的尸骸残片,依旧触目惊心。 曾经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鼓角声、投石机的轰鸣声,如今被一种压抑的、令人不安的相对寂静所取代。 魏阳军大营,依旧如同黑色的巨兽盘踞在城外,营垒森严,刁斗传警,但那股一往无前、誓要踏平一切的狂猛攻势,似乎随着秋雨一起冷却、沉淀了下去。 东方霸几次组织兵力,试图对郢都新修补的城墙,尤其是几处旧缺口进行试探性进攻,但都遭到了城内守军异常顽强且有组织的反击。 滚木礌石再次从城头落下,虽然不如最初那般密集,却依旧致命; 箭矢的覆盖也恢复了相当的密度; 更令人头疼的是,楚烈军似乎从祁天承带来的援军中得到了宝贵的火油补充,几次魏阳军云梯靠近,都被倾泻而下的火油点燃,烧成一片火海,进攻的士兵损失惨重。 攻防再次变成了消耗战。但这一次,攻守之势悄然发生了微妙变化。 得到生力军和物资补充的郢都守军,底气足了许多。 而魏阳军连续鏖战近十日,最初的锐气已被磨去不少,士卒疲惫,军械损耗,粮草运输线在秋雨泥泞中也变得有些艰难。 战争的天平,在激烈晃动后,似乎暂时停在了一个危险的平衡点上。 郢都城头,值守的楚烈军士兵虽然依旧面容疲惫,眼神中却多了一分坚定。 城内的秩序在祁天承和熊亮带来的一部分军官协助下,逐渐恢复。 粮食物资的分配、伤员的救治、城防的轮替,都变得井井有条。 恐慌的情绪被暂时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背水一战、同仇敌忾的悲壮凝聚力。 楚烈国王宫内,气氛却依然凝重。 连续的惊吓、巨大的压力、以及对未来的深深忧虑,终于击垮了本就养尊处优,上了年龄的楚烈王熊稷。 在一日听取战报时,他突感头晕目眩,一口鲜血喷在御案的地图上,随即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经太医连夜抢救,虽暂时保住性命,却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彻底病倒。 国之危难,君主骤疾。 然而,这一次,楚烈国却没有陷入更大的混乱。 在祁天承等大将的支持下,二公子熊亮与三公子熊炎,这对曾经或许并不亲密、存在隔阂的兄弟,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迅速形成了某种默契与分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熊亮年长,性格沉稳,在朝臣和军中素有威望,主要负责稳定朝局,协调各派系,保障后勤补给,以及与祁天承等大将沟通战略。 而熊炎,则凭借其守城期间展现出的惊人毅力和军事才能(尤其是得到祁天承私下认可后),继续总揽城防具体事务,调度兵马,应对魏阳军每日的袭扰。 兄弟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持重,一个果决,竟在危难时刻,支撑起了楚烈国摇摇欲坠的天空。 “二哥,今日魏阳军又在东门佯动,主力似乎有向城南旧缺口移动的迹象,我已调拨了部分火油和弓弩手过去。” 熊炎身上带着城头的寒气,走入临时处理政务的偏殿,对正在批阅文书的熊亮说道。 他的左肩伤势未愈,用绷带吊着,脸色因失血和劳累而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 熊亮抬起头,放下笔,眼中带着一丝关切和赞许。 “三弟辛苦了。伤势如何?切莫强撑。城防有祁大将军派去的将领协助,你可多倚重他们。” “皮肉伤,无碍。” 熊炎摇摇头,走到地图前, “东方霸这几日攻势减弱,但斥候回报,其营中打造攻城器械的动静并未停止,反而夜间灯火通明。他是在等待,或者……在准备一次更大的进攻。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熊亮起身,也走到地图前,眉头紧锁。 “祁大将军也如此判断。我方援军新至,他魏阳军久攻不下,士气受挫,继续强攻于其不利。东方霸看似粗豪,实乃名将,不会一味蛮干。他在等变数,或者,在创造变数。” 他手指无意识地点着郢都的位置, “只是不知,这变数会从何而来……”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楚烈国暂时稳住了阵脚,但远未脱离险境。 东方霸就像一条盘踞不去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发出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魏阳军大营,中军帅帐。 东方霸烦躁地将一份伤亡统计扔在案上,发出“啪”的声响。 帐内炭火驱散了秋雨的湿寒,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憋闷。 连日进攻受挫,伤亡数字不断累积,而郢都城就像一颗砸不烂、敲不碎的铁核桃,牢牢卡在他的喉咙里。 “妈的!祁天承这厮,带来的人马倒是硬扎!” 东方霸啐了一口,眼中凶光闪烁, “还有熊炎那个小崽子,守城倒是有一套……早知道当初就该不计代价,一举碾碎他们!” 他并非真的后悔,只是久攻不下的焦躁,如同毒蚁般啃噬着他的耐心。 他是东方霸,习惯了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敌阵,何曾受过这等僵持之苦? 楚烈国王都的财富、女人、还有那灭国之功的无上荣耀,似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将军。” 方知远清淡的声音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立在帐中一角,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手中拿着一卷最新的各地情报汇总, “攻城之战,本就最为耗力耗时。郢都得援,已成坚城,急切难下,亦是常理。” 东方霸看向他,没好气地说。 “军师倒是沉得住气!难道我们就这么跟楚烈国人耗下去?国内粮草转运不易,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军越不利!大王那边……” 他想起自己迟迟未能攻克郢都,反而损兵折将,心中更添烦躁。 方知远缓步上前,将情报卷宗放在案上,语气依旧平静。 “将军稍安。战局胶着,未必是坏事。至少,它将楚烈国最后的主力,牢牢吸引在了郢都。” 东方霸哼了一声。 “廖子珩和洪景琛倒是争气,天江、咸黄已入手,正在整顿防务,清点收获。但也仅此而已,祁天承和熊亮的主力在此,那两郡暂时还威胁不到郢都根本。” “足够。” 方知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得此两郡,我军已获实利,更在楚烈国腹地钉下楔子。如今僵局,正好给我等时间,好好消化此战果,将两郡真正转化为我军的后方根基,征集粮草,整训降卒,甚至……可从中招募新兵,以补充我军损耗。”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冷静。 “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时间,等待北方的消息,关注梁州方向的动静。靖乱军与我国内官军的战况,才是真正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郢都之战,不过是这盘大棋中,重要却非唯一的一角。” 东方霸浓眉一挑。 “军师的意思是……” “以静制动,巩固既得,观望风云。” 方知远缓缓道, “郢都急切难下,强攻徒增伤亡。不如暂缓攻势,深沟高垒,与其对峙。同时,严令廖、洪二将,加快整合两郡,务必在月内,将两郡钱粮、可用之兵,尽数掌控。我军在此,对楚烈国便是最大的牵制,祁天承不敢妄动。一旦北方有变……”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东方霸摸着下巴上的短髯,沉吟起来。 方知远的建议符合他一贯“不做亏本买卖”的风格。 继续猛攻郢都,代价太大,若北方老家真出了大问题,他这支远征军就成了无根之萍。 巩固已经到手的两个富庶大郡,同时观望北方,确实是更稳妥的选择。 只是,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就在他权衡利弊,帐篷内陷入短暂沉默时,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亲卫压低声音的通禀。 “大将军!梁州六百里加急密报!信使称必须立刻面呈将军!” 梁州?六百里加急? 东方霸和方知远同时神色一凛。 “让他进来!” 东方霸沉声道。 一名浑身湿透、满脸泥泞、几乎虚脱的信使被搀扶进来,颤抖着从贴身处取出一个油布包裹的铜管,高举过头顶。 东方霸一把抓过,验看火漆无误后,用力拧开,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 他迅速展开,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字迹。 起初,他眉头紧锁,随即,眼睛猛地瞪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紧接着,那惯常的暴躁与焦躁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恍然、以及一丝……狂喜的复杂神情。 他猛地抬头,看向方知远,将密信递了过去,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异样。 “军师!你看!” 方知远接过,快速浏览。 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细微的波动,眼神深处仿佛有急速的算计光芒闪过。 密信内容不长,却石破天惊:魏阳王已割让淮北、宿州、亳州三郡,换取晋苍国出兵二十万,由名将吕山统帅,不日即将南下,直趋梁州!王命急令东方霸,暂停对郢都的全力进攻,立刻整顿主力,准备择机回师,与晋苍军南北夹击围攻靖乱军,务求将武阳及其主力一举歼灭! “晋苍……吕山……二十万……” 东方霸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那是一种看到更大猎物的兴奋, “好!好得很!大王果然英明!如此一来,靖乱军必死无疑!” 他兴奋地踱了两步,忽然停下,看向方知远,眼中带着征询,但更多的是一种决断后的确认。 “军师,如今看来,郢都这块骨头,确实可以先放一放了!当务之急,是立刻准备回师!与晋苍军合力,先灭了心腹大患武阳和诸葛长明!” 方知远将密信轻轻放回案上,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更深的漩涡在涌动。 他微微颔首。 “将军明见。北局既生此惊天变数,我南方大军战略,自当随之调整。晋苍介入,天下棋局已变。靖乱军若灭,则魏阳国内大患可除,将军回师,便是擎天保驾之首功!届时,挟大胜之威,再图楚烈国,易如反掌。” 他话锋一转,提醒道。 “不过.....”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1章 我亦可为(下) 帅帐内,炭火噼啪。 东方霸的狂喜与决断还弥漫在空气中,他魁梧的身躯因兴奋而微微前倾,眼中燃烧着对北线大战的憧憬和对覆灭靖乱军的渴望。 他看向方知远,等待着这位算无遗策的军师立刻制定出回师的详尽方略。 然而,方知远却没有立刻接话。 他垂着眼睑,目光落在炭火跳跃的光影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封密信的边缘,仿佛在掂量其千钧重量。 帐内一时间只剩下火苗舔舐木炭的细微声响,这反常的沉默与东方霸的激昂形成了鲜明对比。 东方霸脸上的兴奋渐渐收敛,粗重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了解方知远,此人越是沉默,心中算计往往越是深沉,甚至……危险。 “军师不过什么?” 东方霸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晋苍出兵,天赐良机,有何不妥?为何不语?有话不妨直说?” 方知远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光芒在流转、碰撞。 他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又闭上了。 这欲言又止的姿态,让东方霸心头那丝疑虑陡然放大。 他大手一挥,加重了语气。 “军师!你我相识多年,又并肩作战,有何话不可直言?此刻乃决定大军去向、关乎你我前程乃至国运之关键时刻,但说无妨!即便说错了,我也绝不怪罪!” 方知远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东方霸脸上,那眼神锐利如针,仿佛要刺穿东方霸豪迈外表下的真实内心。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又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试探意味: “将军……霸业之心,可止于扫平叛逆,匡扶社稷,做个名垂青史的……大将军、大忠臣乎?” 这句话问得极其突兀,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炭火的光芒在东方霸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跳跃,映照出他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愕、警惕,以及一抹被深深触动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审视过的野望。 东方霸没有立刻暴怒或驳斥,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不再是那个急躁的统帅,而像是一头被无意间窥见了巢穴深处秘密的雄狮,缓缓地、充满压迫感地向前倾身。 他巨大的影子投在帐篷上,几乎将方知远完全笼罩。 “军师……” 东方霸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此言……何意?”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反问。 但这反问本身,在方知远听来,已是某种默认。 方知远感到脊背泛起一丝凉意,东方霸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他的皮肤。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目光,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人心的了然。 他没有直接回答东方霸的反问,而是自顾自地,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低缓语调说道。 “古往今来,凡成不世之功者,岂甘久居人下?陈吴、谢广,瓮牖绳枢之子,尚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军您,勇冠三军,威震天下,手握重兵,国之干城……如今魏阳内忧外患,王室暗弱,梁州惶惶,须仰仗将军之兵威方能存续。此正英雄奋起,鼎革天命之时也。” 他微微停顿,观察着东方霸的反应。 东方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内心此刻正掀起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方知远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他后退半步,然后对着东方霸,深深地、郑重地一揖到地,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赌上一切的决绝: “若将军……胸中怀有吞吐天地之志,有囊括四海之心,愿取彼腐朽之鼎器而代之……知远不才,愿效姜公之故事,竭尽毕生所学,肝脑涂地,辅佐明主,扫清寰宇,开创新朝!助将军……登临那九五至尊之位!”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真正在东方霸的心海炸响! 不再是隐晦的试探,而是赤裸裸的投效与拥立! 帐内死寂,连炭火都仿佛停止了燃烧。 东方霸死死地盯着躬身不起的方知远,眼神剧烈变幻,惊疑、狂喜、野火、警惕、算计……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飞速轮转。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总是青衫磊落、算尽天下的谋士。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东方霸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了身。 他没有立刻扶起方知远,而是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与灼热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方知远的皮肉骨骼,直抵其灵魂深处,判断这番惊世骇俗之言,究竟是真心投效,还是更深的试探与陷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方知远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他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灼热与压力,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身家性命乃至九族前程,都押在了此刻东方霸的一念之间。 良久,一声低沉、浑厚、仿佛压抑了许久终于释放出来的笑声,从东方霸喉咙深处滚动而出。 “哈哈……哈哈哈……” 起初只是低笑,随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最后化为一阵震动帐篷的纵声大笑! “好!好!好一个‘鼎革天命’!好一个‘登临九五’!” 笑声戛然而止。 东方霸一步跨到方知远面前,伸出那双能生裂虎豹的大手,却没有去扶他,而是重重地按在了他的双肩上,力量之大,让方知远身形微微一晃。 东方霸俯视着方知远抬起的面容,那双虎目之中,此刻再无半点犹豫与掩饰,只剩下熊熊燃烧的、赤裸裸的野心与霸念,如同火山喷发,炽热而狂暴。 “方知远!” 他直呼其名,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帝王之位……别人坐得,我东方霸,为何坐不得?!这天下,强者居之!既然你有此心,有此胆,更有此能……从今日起,我东方霸之霸业,便托付于军师了!我要让世人知道,神将也能坐上帝王之位!” 说罢,这个向来只有别人向他行礼的跋扈统帅,竟然后退一步,对着方知远,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这一揖,重于泰山! 它不仅仅是对谋士的尊重,更是君臣名分的确立,是野心的盟约,是通向那至高无上位置的征程的起点! 方知远心中巨震,慌忙侧身避开,然后以更低的姿态还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主公!方知远……必不负主公信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称呼,已从“将军”悄然变为“主公”。 君臣之礼既成,帐内气氛陡然一变。 少了几分主从间的拘谨,多了几分共谋大事的紧密与……亢奋。 东方霸直起身,脸上的狂放稍稍收敛,但眼中的野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军师既以真心待我,我亦不以虚言相欺!这帝王之位,我确有心!然,如今局势纷乱,军师以为,当从何处着手?方才所言回师夹击靖乱军,莫非有变?” 方知远此刻已完全进入了“谋主”的角色,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剑。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郢都的位置,语气果断: “主公!此刻回师梁州,夹击靖乱军,乃是下下之策!甚至是……自毁前程之策!” “哦?” 东方霸浓眉一挑,凑近地图, “详解!” “主公请想,” 方知远语速加快,条理清晰, “晋苍二十万大军南下,其势汹汹,吕山更是名将。靖乱军北路军虽强,但面临梁州守军与晋苍生力军内外夹击,胜算能有几何?即便侥幸不败,也必遭重创,元气大伤!届时,是谁摘取了平定靖乱的首功?” “是晋苍军!是那坐守梁州、惶惶不可终日的魏阳王室!主公您千里回援,浴血奋战,最多不过是个‘从旁协助’之功!损兵折将不说,大头功劳和声望,尽归他人!此乃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大王还会追究主公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东方霸眼神一凝,缓缓点头。 方知远手指猛地一划,从郢都划向魏阳腹地. “反之,若主公不回师!留在此处,倾尽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抢在北方战局尘埃落定之前,攻破郢都,灭此楚烈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灭国!这是何等不世之功勋?!远比‘协助’击退叛军,要耀眼夺目千百倍!届时,主公携灭楚之大功,手握数十万得胜之师,虎视中原!而北方,无论靖乱军与晋苍、魏阳官军厮杀结果如何,必定是两败俱伤,疲敝不堪!试问,届时天下,谁还能挡主公锋芒?” “魏阳王室经此大乱,威望扫地,如何再驾驭主公这等擎天巨擘?晋苍虽强,远征疲惫,又能奈我何?主公进可挟灭楚之威,回师定鼎,取魏阳而代之;退可据楚地,联晋苍(或制衡晋苍),三大霸主便有主公一席!主动权,尽在主公之手!” 东方霸听得呼吸粗重,眼中精光爆射,方知远描绘的蓝图,比他想象的更加宏大,更加诱人! 这才是真正的霸业之路! “可是……” 东方霸仍有顾虑, “大王急令回援,若抗命不遵,恐遭非议,甚至被定为谋逆……” “此事易尔!” 方知远早有成算,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主公可立刻亲笔修书,呈报大王。言明楚烈国都郢都已至最后关头,破城只在旦夕之间!若此时放弃,则前功尽弃,楚烈国得以喘息,必成我魏阳南方永世之患!为大局计,为彻底解除后顾之忧,主公不得不暂缓回师,集中全力,一举攻克郢都!此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国谋深远之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顿了顿,继续道。 “同时,为表对王命之遵从,对梁州之关切,主公可派遣一部兵马,例如让辛承安将军,率三万精锐,即刻启程,星夜回援梁州!并令其在书信中陈明,此乃主公从牙缝里挤出的兵力,因楚烈战况实在胶着,主力无法脱身。” “如此,既能部分满足大王急迫求援之心,又能彰显主公‘顾全大局’、‘忠勇为国’之形象!大王身处危城,得此三万援军,虽嫌不足,亦会稍感安慰,短期内难以苛责主公。而待主公攻破郢都的捷报传回……一切,都将不同了!” 东方霸听完,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畅快而狰狞的笑容。 “妙!妙极!军师果然深谋远虑!就依此计!” 他不再犹豫,立刻唤来亲兵。 “取笔墨绢帛来!要快!” 又对帐外喝道。 “传令,让辛承安将军即刻来见我!” 不多时,东方霸伏案疾书,将方知远所言稍加润色,写成了一封情词恳切却又理由十足的回奏。 信中极力渲染郢都垂危、破城在即的态势,强调灭楚对魏阳长远安全的极端重要性,并表达了自己对梁州安危的深切忧虑与无奈,最后郑重承诺派出辛承安率三万精锐立刻回援。 写毕,他用上自己的帅印,封缄妥当。 很快,辛承安奉命而来。 这是一员四十岁左右、面容坚毅、以沉稳可靠着称的将领。 东方霸将密信交给他,沉声吩咐。 “辛将军,你立刻点齐三万步骑,轻装简从,连夜出发,以最快速度驰援梁州!这封密信,务必亲手呈交大王!路上若遇阻拦,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辛承安虽心中疑惑为何只派三万,且主力不动,但军令如山,他毫不迟疑地接过密信,躬身退下。 看着辛承安离去,东方霸与方知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压抑不住的野火与决心。 “军师,” 东方霸转身,面向郢都方向,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把这郢都城,变成我霸业之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传令各营,停止一切佯动袭扰!召集众将,升帐议事!明日……重新筹备总攻!我要在北方战局分出胜负之前,看到楚烈国的王旗,从郢都城头落下!” “是!主公!” 方知远躬身应道,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炽热的光芒。 棋局已变,落子无悔。 南方的战火,将因这场密谈,燃烧得更加猛烈,也更加……意味深长。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2章 再次交手 铜陵郡城。 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落在被硝烟、血污和尘土笼罩的城池上,泛着一种金属般冰冷惨淡的光泽。 这座梁州最后的坚固堡垒,此刻已彻底陷入重围。 靖乱军北路军主力,在统帅武阳的亲自坐镇下,与军师诸葛长明派来的南路援军大将蓝延煜所部,完成了对铜陵郡城的铁壁合围。 放眼望去,城外尽是连绵不绝的黑色营寨,“靖乱”大旗如林矗立,在干燥的北风中发出猎猎怒响,仿佛死神的旌旗。 壕沟纵横,栅栏森严,斥候游骑昼夜巡弋,彻底切断了铜陵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连一只信鸽都难以飞越这天罗地网。 城头之上,魏阳守将蒙元孝按剑而立。 他身上的明光铠早已失去光泽,布满刀砍枪刺的痕迹和洗刷不净的暗红血渍,头盔下的面容因极度的疲惫、压力与数日不眠而深陷,颧骨突出,眼窝深黑,唯有一双眸子,依旧如同淬火的寒铁,锐利、坚定,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蒙元孝望着城下无边无际的敌军,望着那如潮水般涌动的兵甲寒光,握剑的手背青筋隆起。 身边的守军,数量已不足最初的一半,且人人带伤,甲胄残破,但依旧紧紧握着兵器,望着他们的将军,眼神里混杂着恐惧、疲惫,以及最后一丝依托。 城下,中军大纛之下,武阳骑在雄健的乌骓马上,玄甲重铠,手持那杆闻名天下的银鳞枪。 连日的围城与之前鹰嘴峡的受阻,并未消磨他的锐气,反而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沉凝,仿佛暴风雨前积聚的雷云。 他抬头,目光与城头上的蒙元孝隔空相撞,空气中仿佛迸溅出无形的火星。 “蒙将军!” 武阳的声音如同滚雷,穿透战场特有的喧嚣,直达城头, “铜陵已成孤城,外援断绝,内无久持之粮!何苦让麾下忠勇之士,随这必破之城玉石俱焚?我武阳敬你是个英雄,若肯开城,既往不咎,保你与将士们周全,富贵不失!负隅顽抗,只有城破人亡一途!” 城头一片寂静,只有风卷旗帜的声响。所有守军的目光都集中在蒙元孝身上。 蒙元孝缓缓抬手,止住了身边一名年轻统领意图回骂的举动。 他上前一步,走到垛口边缘,俯视着城下那个曾被他阻拦多日、如今却大军压境的对手,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武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蒙某受国厚恩,镇守此城,唯知有死而已!要我投降?除非我铜陵守军,流尽最后一滴血,战至最后一人!放箭!” 最后二字,他是对着身后守军吼出的。 瞬间,城头残存的弓箭手同时松弦,一片稀疏却决绝的箭雨向着武阳所在的方向覆盖下去! 虽然力道和密度已远不如前,但那赴死的意志却凛冽如刀! 武阳眼中寒光一闪,银鳞枪随意一挥,枪影如扇,将射到近前的箭矢尽数拨飞。 他不再多言,猛地举起长枪,声震四野。 “冥顽不灵!传令——全军攻城!破此城,鸡犬不留!” “咚!咚!咚!咚!咚——!” 进攻的战鼓如同死亡的丧钟,以前所未有的激烈节奏擂响! 早已蓄势待发的靖乱军攻城部队,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如同黑色的钢铁怒潮,从四面八方向着铜陵郡城发起了总攻! 西面,蓝延煜亲临前线,指挥着他麾下最精锐的亲兵营。 这些士兵盔明甲亮,士气高昂,在数十架投石机抛出的巨石掩护下,主攻城墙几段之前被重点轰击、修补痕迹明显、相对薄弱的地带。 巨大的楼车在士兵的号子声中缓缓推向城墙,其高度几乎与城头平齐; 包裹着浸湿生牛皮的沉重冲车,在一队队悍卒的推动下,如同远古巨兽,狠狠撞击着包铁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哐!哐!”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墙微微震颤; 数不清的云梯如同蝗虫般架起,悍不畏死的锐卒口衔利刃,顶着守军拼死投下的滚木礌石和烧沸的金汁热油,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但后面的人立刻填补上去,攻势如同永不停歇的波涛! 南门,压力最为巨大。 武阳将主攻方向放在此处,他甚至在鼓声响起的片刻后便翻身下马,手持一面厚重的包铁大盾,另一手紧握银鳞枪,亲率最精锐的陷阵营,作为第二波攻击的核心,稳步向前推进。 箭矢如飞蝗般从城头落下,钉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夺夺”声,他恍若未觉,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道越来越近的城墙缺口。 城头守军已然红了眼。 蒙元孝的身影在各个危急处闪现,嘶哑的吼声指挥着调度。 滚木礌石早已耗尽,他们便拆下城楼门窗、甚至搬起阵亡同袍的遗体向下砸落; 火油金汁也已不多,便收集城内百姓提供的沸水、滚油,混杂着沙土灰烬倾泻; 箭矢稀缺,便回收靖乱军射上的箭支,甚至用石块、砖块投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每个人都清楚,身后已无退路,唯有死战。 惨烈的搏杀在每一寸城垛展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断有双方士兵纠缠着从高高的城头坠落,摔成肉泥。 城墙的夯土被鲜血浸透,变得滑腻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恶臭。 然而,数量的绝对优势与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冲击,终究在一点点蚕食着守军最后的防线和体力。 多处城墙在投石机的持续轰击和下方挖掘下开始松动、坍塌,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缺口。 靖乱军的士兵如同黑色的蚁群,从这些缺口疯狂涌入! 但蒙元孝的抵抗并未随着外墙的突破而崩溃。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在城内关键的街巷、路口、桥梁,预先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用沙袋、门板、家具甚至马车垒起的街垒; 遍布铁刺的拒马; 将临街房屋的墙壁打通,形成错综复杂、可以互相支援的射击孔和藏兵洞; 在一些狭窄巷道甚至布设了简易的陷阱。 当靖乱军冲入城内,准备扩大战果时,立刻发现他们陷入了一片更为复杂、更为致命的战场! 战斗迅速从城墙攻防战,转入了更加残酷、混乱且消耗巨大的巷战。 守军化整为零,依托熟悉的地形和预设工事,进行着顽强的节节抵抗。 他们从屋顶、窗口、巷角射出冷箭,投下石块,甚至发动小规模的反冲锋。 靖乱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激烈的搏杀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座院落中上演。 倒塌的房屋、燃烧的梁柱、散落的残肢断臂和双方阵亡者的尸骸,将原本还算整齐的街巷变成了血腥的迷宫和死亡的沼泽。 武阳亲自率领精锐,沿着南门主街向郡守府方向突进。 银鳞枪在他手中化作夺命的银龙,所过之处,敢于阻拦的魏军士兵非死即伤。 但他推进的速度却远不如预期,守军的抵抗异常顽强,且充分利用地形进行迟滞和偷袭。 就在主街中段,一处由数辆焚烧的马车和大量杂物堆积成的街垒后方,武阳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蒙元孝手持一柄刃口崩缺、却依旧沉凝厚重的大砍刀,在一群浑身浴血、眼神决死的亲卫簇拥下,如同一尊从血海中站起的修罗,挡住了去路。 他身上的铠甲破损更甚,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鲜血仍在渗出,但他的身姿依旧挺直如枪,气势惨烈而磅礴。 “武阳!” 蒙元孝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穿透一切嘈杂的力度, “想要铜陵,先问过我手中这口刀!” 武阳停下脚步,银鳞枪斜指地面,枪尖一滴浓稠的血珠缓缓滑落。 他望着蒙元孝,眼中没有了最初劝降时的居高临下,也没有了被阻鹰嘴峡时的急躁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真正对手的凝重,以及经过连日血火洗礼后沉淀下的战意。 “蒙元孝,” 武阳缓缓开口,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但今日,铜陵必破,魏阳气数已尽,何必再做无谓牺牲?” “聒噪!” 蒙元孝怒喝一声,不再多言。 他深知己方已是强弩之末,每一分拖延都意味着更多伤亡,唯有斩杀或重创武阳,或许才能争取一线渺茫生机,或至少给予靖乱军士气沉重打击。 体内早已运转到极限的真劲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他周身仿佛腾起一层无形的气浪,脚下的碎石尘土被震得飞散,眼中血光炽盛,整个人如同陷入绝境的疯虎,带着与敌偕亡的惨烈气势,双手抡起大砍刀,一步踏前,地面龟裂,刀锋撕开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以最简单最狂暴的姿态,朝着武阳当头劈落! 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功力、所有战意与必死的决心,毫无花巧,唯力与快,仿佛要将面前的一切,连同这绝望的命运一起劈开! 面对这石破天惊、惨烈无比的一刀,武阳瞳孔微缩。 若是数月前的他,或许会选择以力破力,以更狂猛的真劲硬撼。 但经历了之前的交手以及连日大战的磨砺与自身反思下,他的武道心境已然有了变化。 急躁易怒,是武者大忌,更是统帅之弊。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雄浑的真劲如大江奔流,却引而不发,凝于丹田,沉于四肢百骸。 脚下步伐看似未动,实则已微妙地调整了重心与姿态。 手中银鳞枪并未硬架,而是随着他手腕一个极其圆融的翻转,枪身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枪尖颤动,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如同深潭之底潜藏的蛟龙被惊动,蓄势待发。 降龙枪法——潜龙在渊! 这一式,重在一个“潜”字,在于劲力的含而不露,轨迹的莫测难寻。 银鳞枪的枪尖并未直撄刀锋,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贴着那狂暴劈落的刀势边缘,以毫厘之差“滑”了进去,轻轻一触、一引、一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嗤——!” 一声并不响亮却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响起。 蒙元孝那凝聚了全身精气神、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刀,竟被这巧妙到极致、蕴含了独特卸力旋劲的一枪引得微微偏离了原有轨迹,刀锋擦着武阳的肩甲掠过,重重劈在了他身侧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 “轰!” 碎石如雨激射,地面被砍出一道长达数尺、深达半尺的恐怖裂缝,烟尘弥漫。 一刀落空,凝聚的气势与力量难免出现一瞬的凝滞与空档。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武阳动了! 他借着方才那一带之力,腰身如弓般猛然弹直,蓄势已久的真劲骤然爆发,灌注枪身! 原本“潜藏”的银鳞枪,如同蛰伏深渊的真龙骤然感知到外界变化,龙睛乍开,龙尾摆荡,自下而上,由隐而显,悍然出击! 降龙枪法——见龙在田! 这一枪,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沉雄厚重的意境,仿佛神龙从田野中昂首,虽未飞腾九天,却已显露出俯瞰苍生的威严与力量。 枪影破开烟尘,直取蒙元孝因全力劈砍而中门微开的胸腹要害! 枪尖震颤,幻化出数点寒星,笼罩数处大穴,凌厉无匹! 蒙元孝心中巨震! 他没想到武阳的应对如此精妙,更没想到其枪法境界精进如斯! 这已非单纯的勇力,而是融入了对力量、时机、轨迹的深刻理解与掌控! 危急关头,他狂吼一声,真劲不顾代价地再次狂涌,强行扭转身躯,手臂肌肉贲张,大砍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回旋格挡! “铛——!!!!” 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响亮、都要悠长的巨响猛然炸开! 如同两座青铜巨钟对撞,音波和气浪呈环形向外猛烈扩散,将周围数丈内的碎石瓦砾尽数清空,连不远处缠斗的双方士兵都被震得耳膜生疼,动作一滞。 武阳和蒙元孝同时身体剧震,各自向后“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街面留下深深的脚印。 武阳只觉手臂酸麻,气血翻腾,银鳞枪嗡嗡作响。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3章 敌将突围 蒙元孝则更显狼狈,虎口崩裂,鲜血染红刀柄,胸口一阵烦闷,喉头腥甜,硬生生将涌上的一口逆血压了下去。 两人隔着十步距离,死死盯住对方,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血水、尘土,从额头滚滚而下。 短暂的对峙后,几乎同时,两人再次冲向对方! 银鳞枪与大砍刀化作两道死亡旋风,在这残破不堪的街道上展开了惊天动地的近身搏杀! 枪影重重,时而如潜龙藏踪,诡异莫测,专攻要害缝隙; 时而如神龙探爪,迅猛狠辣,直取咽喉心胸; 时而如狂龙闹海,气势磅礴,以力压人。 武阳将降龙枪法的精妙发挥得淋漓尽致,虽力量或许并不比蒙元孝强出多少,但对战局的掌控、时机的把握、招式的衔接,已然隐隐占据上风。 蒙元孝则凭借丰富经验、悍不畏死的狠劲以及雄浑扎实的真劲根基,苦苦支撑,奋力反击。 他的刀法已无甚章法,却招招搏命,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将那惨烈的沙场武学发挥到极致。 大砍刀挥舞间,风声凄厉,刀光如匹练,不时与银鳞枪激烈碰撞,溅起刺目火星。 两人从街心打到街尾,又从残垣断壁间杀回,所过之处,墙壁倒塌,梁柱断裂,地面狼藉。真劲对轰的闷响声、兵刃交击的脆响声、呼喝喘息声不绝于耳。 这场对决已不仅仅是武艺的比拼,更是意志、耐力、乃至各自所代表势力气运的碰撞! 五十回合!一百回合!一百五十回合! 两人都已成了血人,武阳的甲胂上多了几道刀痕,蒙元孝身上又添数处枪伤,动作也开始显现出疲惫的迟滞。 但谁也没有退缩,眼中只有对方,只有将对方击倒的执念。 就在两人再次以兵器硬撼一记,各自震退,喘息着准备发起下一轮亡命攻击时—— “呜——呜——呜——” 低沉而悠长的鸣金声,突然从靖乱军后方阵营中清晰地传来,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呐喊! 几乎同时,铜陵城内,代表魏阳军撤退的尖锐钲声也急促响起! 武阳和蒙元孝的动作同时一僵,凌厉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带着愕然与不解,望向各自阵营的方向。 武阳看到,己方传令兵正挥舞着旗帜,后方的鼓角声已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鸣金。 蓝延煜那边的攻势似乎也在减缓。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 蒙元孝则看到,城内残存的军官正在声嘶力竭地招呼士兵后撤,向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依托郡守府构筑的内城防线收缩。 他同样不明白为何在如此关键时刻鸣金,但能暂时喘息的直觉,以及对保存最后一点力量的渴望,让他咬牙做出了决定。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激烈的杀意未退,却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一战,未分胜负,却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可怕成长与顽强。 “蒙元孝,今日算你命大!” 武阳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银鳞枪指向对方, “但铜陵,你守不了多久!” 蒙元孝以刀拄地,喘息着,声音沙哑却坚定。 “武阳……只要蒙某一息尚存,你休想踏进郡守府半步!我们……走着瞧!” 没有更多的言语,两人几乎同时转身,向着各自的阵营退去。 靖乱军的士兵如同退潮般从城内的街巷中撤出,虽然不解,但纪律严明。 魏阳残军则相互搀扶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更深的绝望,退往内城。 夕阳如血,将铜陵这座饱经摧残的城池染上一层凄艳的红晕。 城外,靖乱军大营依旧森严; 城内,最后的抵抗力量龟缩一隅。 这场惨烈无比的总攻,以双方主将的巅峰对决平手、各自鸣金收兵而暂告段落。 城池未破,但已然残破不堪; 守军未灭,却也元气大伤。 战局,陷入了一种更加残酷、更加压抑的僵持。 而无论是武阳还是蒙元孝和困守内城的魏阳士兵,都清楚,下一次交锋,必将更加致命。 铜陵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只是那最终判决的时刻,被稍稍推迟了。 翌日,晨光熹微,却穿不透笼罩在铜陵郡城上空的浓重阴霾与未散的硝烟。 昨日的惨烈攻城与巅峰对决,仿佛只是更漫长噩梦的序曲。 短暂的沉寂被靖乱军营中再次响起的低沉战鼓打破,那鼓点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带着一种冷酷、沉稳、步步为营的节奏。 铜陵城内,大部分外墙区域已落入靖乱军掌控,但真正的炼狱,才刚刚开始。 蒙元孝率残部退守以郡守府为核心的内城区域,这里街巷更为狭窄曲折,房屋鳞次栉比,虽无高大城墙,却构成了更为复杂致命的巷战迷宫。 “进攻!” 武阳一声令下,昨日受挫的怒火与不甘,化为更加冷静的杀戮意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靖乱军不再进行大规模、密集的冲锋,而是化整为零,以百人队、甚至五十人队为单位,如同黑色的溪流,渗入内城错综复杂的街巷网络。 真正的逐屋争夺、巷战绞杀,开始了。 每一条狭窄的巷道,都变成了死亡陷阱。 魏阳军残兵隐藏在破败的房屋内、倒塌的断墙后、甚至下水沟渠的出口,用弓弩、石块、乃至削尖的木棍,向经过的靖乱军小队发动突然袭击。 靖乱军士兵则三人一组,背靠背缓慢推进,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居中,刀斧手警戒侧后。 一旦发现敌踪,便是一番短促而血腥的搏杀。 破门声、撞墙声、惨叫怒吼声、兵刃入肉的闷响,在迷宫般的街巷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靖乱军士兵用斧头劈开木门,用撞锤捣毁土墙,将躲藏的魏阳军士兵拖出来斩杀; 魏阳军士兵则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屋顶跳下偷袭,从地道口突然冒出,甚至点燃堆放在巷口的杂物,制造混乱和阻碍。 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在低洼处汇聚成小小的血泊。 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毙在门口、窗前、巷角,层层叠叠。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烟尘、粪便和死亡的气息,令人窒息。 战斗没有明确的战线,四面八方都可能射出冷箭,每一个拐角都可能遭遇伏击。 恐惧和疯狂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蒙元孝如同困兽,在内城核心区域来回奔走指挥。 他身边能跟随的士兵越来越少,每一次阻击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他亲眼看到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老统领,为了阻挡靖乱军突破一个关键路口,抱着点燃的火油罐冲入敌群,与数名敌军同归于尽; 看到一队伤兵依托半塌的箭楼,射尽最后一支箭,然后被蜂拥而上的靖乱军乱刀砍死。 每一条街道的失守,每一座房屋的陷落,都像一把钝刀,切割着他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然而,比刀枪更可怕的,是声音。 在武阳的授意下,严林精心策划的心理攻势,如同无形的毒雾,开始随着靖乱军控制区域的扩大,向魏阳军残兵坚守的角落弥漫。 一些被俘后经过简单救治、并未受到虐待的魏阳军伤兵,被带到前线。 他们用嘶哑但清晰的声音,向着昔日同袍坚守的街垒、房屋喊话: “弟兄们!别打了!投降吧!靖乱军说话算话,不杀俘虏!我受伤了,他们还给我包扎!” “东方霸大将军在楚国郢都,根本不想回来!我们被扔在这里等死啊!” “粮食快吃光了吧?箭也快没了吧?撑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为了那个不要我们的朝廷吗?” 这些喊话,最初引来的是魏阳军士兵愤怒的箭矢和咒骂。 但随着时间推移,随着饥饿、疲惫、伤亡的不断加剧,随着外援消息的彻底断绝,怀疑和绝望的种子,不可避免地在幸存者心中生根发芽。 尤其是关于“东方霸和魏阳王无意增援”的消息,像是最冰冷的冰水,浇灭了很多人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星。 他们之所以还在战斗,除了对蒙元孝的忠诚和军人的荣誉感,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等待援军的期盼。 如今,这期盼被无情地宣告为虚妄。 开始有零星的魏阳军士兵,在夜晚偷偷溜出藏身地,向靖乱军控制区投降。 起初只是个别人,后来渐渐变成三五成群的小队。 他们得到的待遇——一口热粥,一块干粮,伤者得到医治,降者未被屠杀——如同活广告,进一步瓦解着残余的抵抗意志。 蒙元孝察觉到了这种可怕的变化。 他试图以更严厉的军纪弹压,甚至处决了两名试图煽动投降的低级军官。 但高压之下,是更加暗流涌动的人心涣散。 士兵们看他的眼神,除了惯有的敬畏,开始多了些别的东西——茫然、绝望,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巷战持续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不是连贯的厮杀,而是一波又一波、间歇不断但一次比一次深入的清剿与反扑。 靖乱军步步为营,一点点蚕食着内城空间,将抵抗者压缩到越来越小的区域。 第三日黄昏,经历了又一次惨烈的拉锯战后,蒙元孝退守到郡守府周边最后几条街区。 他清点身边还能战斗的士兵,已不足五千人,且大半带伤,箭矢耗尽,刀刃卷口,很多人连站立都需倚靠墙壁。 饥饿开始显现威力,士兵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 郡守府内,存粮早已告罄,连战马都被宰杀分食殆尽。 伤兵的哀嚎声在昏暗的厅堂内回荡,缺医少药,许多人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绝望如同最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蒙元孝独自一人,登上郡守府内唯一还算完好的了望台。 夕阳如血,将残破的城池涂抹得一片凄红。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靖乱军的黑色旗帜在飘动,曾经熟悉的街巷,如今充斥着陌生的敌人和死亡的寂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远处,隐约还能听到靖乱军士兵搬运物资、加固工事的声响,以及……他们军中偶尔传来的、与铜陵死寂截然不同的、充满生命力的喧哗。 他想起王都梁州,想起那个将他派来此地、如今却可能自身难保的君王,想起在郢都鏖战、或许真的无暇他顾的东方霸……一种被彻底遗弃、孤悬绝地的悲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将军……” 一名跟随他多年的亲卫队长,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走上了望台,声音哽咽, “弟兄们……撑不住了。粮食没了,箭没了,伤兵越来越多……刚才,又有十几个弟兄,从西边缺口……溜了。” 蒙元孝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血色夕阳,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重到仿佛承载了整座城池重量的叹息。 那叹息声在暮色中飘散,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无奈与苍凉。 他知道,铜陵,守不住了。 不是败于武阳的勇猛,不是败于靖乱军的强大,而是败于时间的消磨,败于人心的离散,败于这看似无尽、实则早已注定的绝望消耗。 继续坚守,除了让这最后几千忠于他的儿郎全部葬身于此,毫无意义。 深夜,乌云蔽月,星芒隐现。 铜陵内城最后一片尚在魏阳军手中的区域,寂静得可怕,只有伤兵偶尔压抑的呻吟和夜风穿过废墟的呜咽。 郡守府前的空地上,蒙元孝披挂整齐,尽管甲胄残破,却依旧挺直脊梁。 他面前,肃立着仅存的三千余将士,人人面带菜色,伤痕累累,但眼神中,大多还保留着对主将的最后一丝信任与决死之意。 这些都是最忠诚的死士,是跟随他血战至今、未曾动摇的骨干。 蒙元孝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熟悉而疲惫的面孔,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弟兄,随蒙某血战至今,蒙某……愧对大家!铜陵,守不住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泣声。 “但!” 蒙元孝提高声音,眼中重新燃起灼人的光芒, “我等军人,战至最后一刻,力尽而败,非战之罪!今夜,蒙某决意突围!不愿随我赴死者,可自寻生路,武阳有令,降者不杀。愿随我杀出一条血路者,拿起你们的武器,跟紧我!目标——北门!杀出去,回梁州,或者……找个地方,活下去!” 喜欢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请大家收藏:()乱世枭雄,从县令之子到帝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