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遥群英传》 第782章 今日!我文九章反了!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杨红鸳掀着议事堂的门帘快步走进来,甲胄上还沾着火器营的硝烟味,脸上满是怒容,刚站稳就对着文九章抱拳道:“大哥!此仇不报!红鸳誓不为人!” 文九章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聚拢的会众——他们或攥着刀,或扛着枪,脸上满是悲愤,不时有人高声喊着“为陆将军报仇”“杀了朝廷奸细”,喊声此起彼伏,震得窗棂都微微发颤。他想起陆子焱的惨死,想起被墨宜、黎舜年欺骗的屈辱,心底那点对朝廷的最后隐忍,彻底被怒火吞噬得一干二净。 “今日!” 文九章抓起桌上的狼毫笔,蘸满浓墨对着堂中白墙挥笔疾书,墨汁顺着笔锋落下,在白墙上留下力透纸背的字迹,每一笔都像带着恨意: 朱门宴上夜未央,饿骨千里饲豺狼。 ?商女转弦裂锦瑟,??霓裳回旋翻酒浆。 王侯世胄霸南亩,戍卒枯冢葬北邙。 庙堂高坐啖人髓,饥鹄啄腐抢尸糠。 大泽龙蛇竟吞日,蚩尤旗涌弑天狼。 血镰所向劈阊阖,??倒海卷天荡幽凉! “我文九章!” “反了!” 啪——! 他将笔狠狠掷在地上,笔杆断裂,墨汁飞溅。 “不死不休!” 堂外“反了”的呼声震得窗棂发颤,文九章正忙着召集管事部署兵马,张武借机拍了拍杨红鸳的肩,压低声音道:“红鸳,火器营损失得清点清楚,跟我去后堂算笔账。” 杨红鸳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示意,想起方才战场上“官军”的异样,心头疑云更甚,却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后堂走。 进了僻静的暗室,张武反手关上门,烛火摇曳中,杨红鸳卸下沾着硝烟的甲胄,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紧绷:“二哥,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蹊跷。我朱雀营按你说的,伪装官军围了火器营,可后来冲进听雨轩的‘官军’,怎么看都像是你前营的人马?” 张武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脸上却没了方才的悲愤,多了几分沉重:“红鸳,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那些‘官军’,确实是我前营的人。” 杨红鸳猛地攥紧茶杯,眼神里满是震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陆子焱也是你杀的……?” “老四的死,我比你更痛。”张武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眼底却透着一丝决绝,“可你看看文大哥之前的样子!他对朝廷还抱着‘议和’的幻想,老四更是三番五次拦着不让反,说什么‘再等等’——可咱们等得起吗?” 他起身走到暗室窗边,确认外面无人后,才转身继续道:“黎舜年是朝廷的眼线,‘林暮霏’更是北魏皇后墨宜!他们假意谈和,就是为了摸清我们的布防,等京营大军一到,咱们天地会所有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你疯了?!”杨红鸳猛地将茶杯掼在桌上,青瓷杯“哐当”一声撞得四分五裂,“老四是咱们的过命兄弟!是跟咱们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怎么能对他下狠手!”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3章 剑起青萍 张武的声音急切而真诚: “我——没办法!” “只能用这招——让弟兄们伪装官军,烧了听雨轩,逼走墨宜和黎舜年,再……再借‘官军’的名义除掉老四。” 说到“除掉老四”时,张武刻意垂下眼,语气带着不忍:“我知道这对不住老四,可他活着一天,就会拦着文大哥反朝廷一天!只有他死了,只有让弟兄们觉得是朝廷杀了他,才能彻底断了大哥的念想,让天地会上下一心,跟着咱们反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杨红鸳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半尺,发出刺耳的声响。 “张武,咱们天地会反朝廷,是为了护着弟兄、救百姓,不是为了自相残杀!老四反对开战,是不想更多弟兄送死,你怎么能把他的命当成挑动反旗的筹码?!” 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底满是失望:“我朱雀营按你说的伪装官军,是以为能打退真官军、护着火器营,不是帮你杀自己人!”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天地会,为了百姓,可你连自己的兄弟都能杀,这和那些草菅人命的朝廷命官,有什么区别?” 张武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却被杨红鸳猛地避开。他语气添了几分急切:“三妹,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你看到方才文大哥怒火冲天的样子了吗?看到弟兄们齐心要——” “没有什么唯一的办法!”杨红鸳厉声打断,眼眶微微泛红,“你只是把自己的狠辣,裹上了‘为大家’的外衣!子焱的命,不是你用来铺路的石头!今天你能杀子焱,明天是不是就能杀我,杀更多反对你的兄弟姐妹?” 她后退半步,与张武拉开距离,语气里满是疏离:“张武,我杨红鸳敬你是条汉子,也信你对天地会有真心,可你杀子焱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认同。从今天起,你走你的路,我带我的朱雀营——咱们不再是一路人。” 张武依旧不依不饶:“红鸳,别闹脾气!现在正是天地会用人的时候,咱们一起辅佐文先生,推翻朝廷后,我任你处置——” “不必了。”杨红鸳冷冷打断,手已按在了腰间的青萍剑上:“我杨红鸳认兄弟,更认道义。你杀老四的事,我今天没说出去,是不想让天地会刚要举旗就乱了阵脚,不是怕你。” 话音落,她“唰”地拔出青萍剑,寒光映着烛火,直指张武咽喉:“你再敢上前一步,再敢说一句挽留的话,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让弟兄们看看,他们信的‘铁符郎’,是个能对自己兄弟下杀手的狠角色! 张武的动作僵在半空,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知道她不是在说笑。他缓缓后退半步,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却还是压下了怒火:“好,我不拦你。但你记住,今天的选择,别后悔。” 杨红鸳没再看他,收剑入鞘,转身拉开暗室的门,脚步声决绝,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张武看着空荡的走廊,拳头缓缓攥紧——杨红鸳虽没揭发他,却也断了合作的可能,往后这保定城的乱局,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4章 凤仪夜归 暮色裹着保定城的硝烟漫进官军大营,墨宜还穿着一身染血的衣袍,刚掀开幕帘,就被一道身影猛地拽进怀里。 李昭平的手掌滚烫,攥着她的肩力道大得发疼,声音里满是后怕的颤抖:“墨宜!你终于回来了!武牧去了足足一个时辰,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墨宜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剧烈起伏——此刻的李昭平,竟像个怕丢了珍宝的孩子。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抚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李昭平这才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指尖拂过她脸颊上的烟灰与细小划痕,眼底瞬间泛红:“怎么会没事?你看你这一身伤,衣服上全是血……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天地会的人是不是对你动了手?” “我真的没事了。”墨宜轻轻摇头,顺势将黎舜年的事按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出,“是张武,他为了挑拨天地会与朝廷的关系,派朱雀营伪装官军围堵火器营,前营兵马假扮官军烧轩,还以邪术操控黎舜年……皆是张武手笔,就是为了挑拨天地会与朝廷开战。” “黎舜年为护我,被他的人重伤,没能撑到支援赶来。好在武牧及时赶来,我才免遭不测,带着黎舜年的尸首逃出来。” “什么……” 李昭平的脸上的慌乱瞬间放大,“黎舜年他……” 话音未落,武牧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抬进来。” 两名亲兵抬着黎舜年的尸首走进来,素布下暗红的血渍刺得人眼生疼,刚停在帐中,就撞进李昭平惊慌失色的眼底。 武牧垂首附和:“陛下,臣率军冲入听雨轩时,亲眼见张武心腹持刃刺向黎公公,臣虽杀了那死士,却没能留住黎公公性命。皇后为护黎公公,还与天地会众死战整整半个时辰,险些被困死在火中。” “他……”李昭平的声音发颤,快步上前,手指刚触到素布,就被那冰冷的触感烫得缩回手。 他盯着那具一动不动的尸首,半天才一句:“怎么会这样?张武疯了,敢杀朝廷使者?” 没有人回应他。帐中静得可怕,只有他一个人无处宣泄的悲伤与怒火。 这时,孙振芳忍不住上前一步,躬身劝道:“陛下,如今朝廷已与天地会动兵,当务之急是派人澄清误会,避免冲突加剧!黎公公若在天有灵,也不愿见百姓再遭战火……” “澄清误会?”李昭平猛地转头,眼底的悲恸翻涌成戾气,红血丝爬满的眼白透着骇人的疯狂,“向谁澄清?你们谁能告诉我,怎么澄清?澄清了,黎舜年就能回来吗?!” 孙振芳还想再劝:“陛下,张武在保定根基未稳,天地会中仍有观望之众,此时若能暂缓兵戈,再寻机会揭穿张武的阴谋……若是坐视不管,天地会随时可能对朝廷动手,望陛下万万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他猛地挥袖扫落帐中烛台,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他替朕豁出过性命、查过贪腐、连朕的生辰都记得比朕自己清楚!”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5章 夷三族! “你们都劝朕冷静,都劝朕顾全大局,可谁来顾顾他黎舜年的命?!” 武牧忙上前灭火,却被李昭平厉声喝止:“别管!都别管!” “他杀了朕的贴身太监,还差点杀了朕的皇后,你们居然还让朕忍让他?” 诸将被他吼得哑口无言,纷纷垂首——他们都知道,此刻的陛下,早已被悲痛冲垮了理智,任何劝诫都成了无用功。 “张武!”李昭平声音里满是滔天怒火,“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我绝不容许他,存续于这天地之间!” 李昭平踉跄着走到案前,抓起纸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墨汁在纸上晕开大片墨团,却仍强行写下旨意。他写得极慢,每一笔都像用尽了力气,字迹潦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厉。 “传朕旨意!不论用什么方法,令王绾绾即刻捉拿张文焕及其族人,夷其三族!凡与张武有牵连者,一律下狱问斩!朕要让张武知道,杀朕使者,动朕皇后的代价!” 话音落下,帐中彻底陷入死寂。诸将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震惊——他们都记得,陛下查处前朝户部贪腐案时,连主犯的都只是判了流放,如今竟动了“夷三族”的念头,可见张武是真是触了他的逆鳞。 “不可!”墨宜终于忍不住了,急忙上前夺过诏书,指尖都在发颤,“你忘了?‘苛政猛于虎,株连更于苛政’‘罪不及子女,祸不及兄弟’!这话是谁说的?” 她顾不得隐隐作痛的伤口,猛地将诏书摔在地上。 “张武作乱,与他族人何干?此时夷其三族,只会让天地会众觉得朝廷残暴,反而把更多百姓推到对立面!” 见墨宜发怒,李昭平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明,却转瞬即逝。 “适得其反?”李昭平猛地抬头,眼底已透着几分疯癫,“黎舜年死了!我若连他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江山社稷?!这诏书,今天非下不可!” 他将写好的诏书狠狠掷给内侍,嘶吼道:“快!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师!晚一刻,朕砍了你的脑袋!” 内侍吓得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帐中只剩李昭平粗重的喘息声。 他猛地看向众将:“愣着干什么?整军!备战!” “明日一早,大军开拔,朕要亲手诛杀罪魁祸首张武!给黎舜年报仇!” 诸将不敢再劝,纷纷躬身领命,转身快步退出帐外,只留下墨宜与李昭平两人。 帐内的烛火摇曳,映着李昭平紧绷的侧脸。他沉默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走到墨宜身边,攥住她的手——方才还带着怒火的掌心,此刻竟有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温度。 他将她拉到案前坐下,亲自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声音也软了几分:“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你刚从火里出来,别冻着。” 墨宜抬眸对上李昭平的目光,她没再疾言厉色,只是静静看着他,眼底的怒与气渐渐化作复杂的担忧——她既气他此刻的糊涂,又疼他藏在怒火下的悲痛,更怕他走了错路。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6章 生死共话,秉烛。 “明日。”墨宜的语气软了些,“我陪着你,一起去保定,一起擒张武。” “但那道旨,能不能再想想?” 李昭平垂眸,看着墨宜眼底的悲伤、疲惫与担忧,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心底那份郁结,终究没能让他说出半句撤回圣旨的承诺。 “明日开战,你留在后营,不许上前线。” 墨宜望着李昭平转身督战去的背影,没有再开口,只是轻轻颔首。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帐帘猎猎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奏响序曲。 入夜,帐外的风裹着夜露灌进来,吹得案上烛火明明灭灭。 李昭平披了件单衣,独自对月坐着,面前还堆着黎舜年生前整理好的西北账务名录。 他指尖拂过名录上黎舜年用红笔圈出的“平凉巡抚侵吞赈灾银三千两”“赵肃私调火器二十箱”,那些熟悉的字迹,此刻在烛火下格外刺眼。 李昭平脸上的戾气渐渐褪去,心口的郁结像被夜风慢慢吹散——先前因悲痛燃起的疯癫,竟在这一页页民生疾苦的记录里,悄悄沉了下去。 帐外的风卷着远处的更鼓声传来,李昭平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眶,目光落在黎舜年的尸首上。 “你总劝朕冷静,朕先前……倒是让你失望了。” 他伸手将部分散落在地上的名录一一归拢,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黎舜年还在一旁看着,等着他批复“准奏”。 那份被怒火冲昏的理智,在与故臣遗物的对峙里,一点点找回了方向。 忽一阵风卷得帐帘猎猎作响,旁侧黎舜年尸首上的素布被掀起一角,一块染血的绢布从怀中滑落,不偏不倚,轻飘飘落在他脚边。 李昭平瞳孔骤缩,猛地起身,膝盖撞得案几发出闷响。 错不了,那绢布的质地,是黎舜年总用来抄录奏报的细绢,上面暗红的痕迹,分明是干涸的血。 他颤抖着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绢布的瞬间,像被烫到般缩了缩,似是害怕看到上面写了什么,随即又俯身死死攥住。 展开时,黎舜年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笔都带着力竭的仓促,却字字清晰: 「臣舜年绝笔,呈陛下…… 张武及张文焕二人,贪腐通逆,截赈粮、贩军械,借天地会乱朝,避清算耳。 臣陷囹圄,必死。天地会反,非逆陛下,乃贪官逼民——西北饿殍千里,皆张文焕之流所致。 陛下仁德,以保境安民为志,万勿因臣迁怒无辜,勿启无谓战。速令熙月晴擒张文焕党,告天地会以“除奸赈灾”,乱局可解。 臣蒙恩十年,无以为报。魂佑陛下廓清寰宇,佑百姓安居。江山为重,苍生为重,臣死无憾!」 两行热泪砸在“臣死无憾”四个字上,无声地晕开暗红的血痕。 “都是我的错……”他蹲在地上,将绢布贴在胸口,声音哽咽得不成调,“我错了……我不该被怒火冲昏头,不该要夷他三族,不该忘了你一直劝我的‘仁心’……”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7章 素衣君王 李昭平捧着血笺,缓缓走到案前,将那道“夷三族”的诏书取出来,指尖悬在烛火上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将诏书放在烛火上点着。 “若是我当时没有派你去议和……该多好……” 火焰吞噬纸张的声音噼啪作响,映着他眼底的悔意与清明——黎舜年用性命留下的话,终究是拉回了他险些跑偏的脚步。 他重新铺纸研墨,这次手不再抖,字迹虽仍带着疲惫,却透着坚定:“传朕旨意,令熙月晴即刻彻查张文焕贪腐通逆案,擒其党羽,不得株连无辜;另派人整理西北贪腐罪证,立刻送到朕这里!” 写罢,他将血笺小心翼翼折好,贴身收好,又走到黎舜年的尸首旁,轻轻为他掖好素布,声音低得像呢喃:“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的血白流。天地会的乱,贪官的恶,我都会一一清算,护好这江山,护好百姓——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帐外的月亮渐渐躲进云层,烛火却比先前亮了几分。李昭平站在帐中,望着黎舜年的尸首,眼底没了疯癫的怒火,只剩沉甸甸的决心。 明日的保定城,不会再有复仇之战,不会再有无辜的冤魂。 为了黎舜年未竟的心愿,为了西北受苦的百姓,为了他险些弄丢的初心。 天亮之前,他要了结这一切。 东方微白,中军帐的帐帘便被早早掀开,李昭平已换了身素色丧服,在一片旭日熹光中,格外扎眼。 他手中捧着黎舜年的灵位,怀中揣着那卷染血的绝笔血书与一叠贪腐罪证。 秋风抚过他的脸颊,褪去了昨夜的悲恸与疯癫,只剩沉静的坚定。 众将奉命赶来时,见此情景皆面露惊色。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满是惊疑——昨日帐中那个被悲痛冲昏了头脑、怒下“夷三族”诏的陛下,此刻竟一身素服捧灵,神色沉静得判若两人。 陛下这是……要亲自去保定?昨日还说要率军诛杀张武,怎么一夜之间就改了主意? 孙振芳悄悄拉了拉叶怀青的衣袖,目光扫过李昭平手中的灵位,低声道:“陛下许是想通了,只是这孤身赴险,也太过冒险了……” 叶怀青攥紧了拳,只觉得李昭平莫不是还没从悲痛里缓过来,才做此糊涂决定,却又不敢贸然质疑。 当此之时,又是性子直率的钟岳率先上前一步,语气急得发颤:“陛下!保定城防未明,张武又心狠手辣,您孤身前往,若他设下埋伏,后果不堪设想!臣请命率军随行,护陛下周全!” 帐内诸将纷纷附和,武牧更是按剑而立:“陛下,臣愿为先锋,扫清城外障碍,再请陛下入城!” “不必。” 墨宜的声音突然从帐后传来,她一身戎装未卸,腰间的伤口还缠着纱布,却挺身行至众人面前。 她缓缓摇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虽轻,却字字有力: “他此去,是为和谈,为澄清误会,而非开战。若带一兵一卒,文九章必以为朝廷是来施压,反而坐实了张武的挑拨。”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8章 故友同行 李昭平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暖意,看向墨宜的目光多了几分会心——她总能在最关键时,懂他未说出口的心思。 李昭平抬手抚过黎舜年的灵牌:“世上没有不流血的战争,只不过是百姓流血、将士流血,与帝王流血的区别。若朕的一趟险途,能换天地会止戈、西北百姓免于战火,这代价,朕付得起。” “所以……我一个人陪你去就好。”不料墨宜话锋一转,往前一步站到他身侧,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你孤身去,张武若想动手,连个挡箭牌都没有;我跟着,至少能护你周全,也能让文九章知道,朝廷议和的心意是真的。” 李昭平没有丝毫犹豫,眼底满是拒绝:“你昨日方才死里逃生,腰上的伤还在渗血,我哪里再敢让你去冒险?” 墨宜还想再争,李昭平却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回帐中,匆匆取出一份册子,塞进她手中。 “我不在,三军大权,就交予你了。若午时我仍未归,你不必强攻保定——” 李昭平郑重地敲了敲册子,“按这里面的计划拿下天地会前营即可。切记,天地会中多是西北流民,他们本是受害者,勿伤无辜。” 墨宜捏着册子,知道他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再劝也是无用,只得轻轻颔首。 「昭平元年九月朔三日,帝释“夷三族”诏, 旦日,素衣捧灵,孤身赴保定,三军默然送之。」 ——选自楚沐兰着作《长遥群英传》第三卷《昭平纪略》。 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熹微的晨光漫过官军大营。李昭平抱着黎舜年的灵位站在营前,素白的衣袍被风轻轻掀起,边角还沾着昨夜未干的露痕,在淡金色的光里,竟透着几分不染尘埃的肃穆。 三军将士列成两排,甲胄泛着冷硬的光,却无一人喧哗。往日里震天的甲叶碰撞声没了,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他们望着那个抱着灵位的身影,昨日帐中怒摔烛台、嘶吼着“夷三族”的帝王,此刻静得像一汪深潭。 素色的衣摆在风里轻轻晃动,竟让人忘了他是九五之尊,只觉是个替故友讨公道的普通人。 有年轻的士兵攥紧了长枪,指节泛白。他想起家乡遭难时,是陛下发放的赈灾粮救了全家。 如今只缘一群朝廷蛀虫,竟逼得陛下顶着莫须有的名头,去以身犯险。 此刻看着陛下只身离开,众人的眼底不忿翻涌,却不敢上前劝阻。 那道背影里藏着的孤勇,比任何军令都更让人敬畏。 老兵们悄悄垂下眼,抹了把眼角的湿意,他们见惯了战火,却少见帝王肯为一个太监、为天下百姓,把自己的性命赌在“和谈”上。 他们知道,这位帝王此刻迈出的每一步,都不是鲁莽的冒险,而是一位仁君为了“止戈安民”,为了不负忠臣、不负百姓,所做出的最沉重,也最勇敢的选择。 李昭平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晨光里,灵位上“黎舜年”三个字被光描得清晰,清风抚过他的身侧,像是故臣在陪着他一起走。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9章 缟素对孤城 将士们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目光追着那道素白的身影,从营门一直到官道尽头,仿佛要用这沉默的目送,为他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李昭平的素白身影愈行愈远,已经消失在了晨雾中,可营前的将士们还站在原地,没人动,也没人说话。 保定城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显形,城楼上隐约有箭尖的冷光闪过,可李昭平的脚步没停。 素衣在风里飘得更烈,却没半分狼狈,反倒像一面象征着“仁”的旗帜,在熹微的晨光中,朝着满是未知的险地,坚定地走去。 保定城下,雾锁荒烟。 李昭平将黎舜年灵位稳稳置于青石台,而后徐徐抬头,望向城楼上攒动的人影。 城楼上弓弦齐鸣,数十支羽箭寒光凛冽,直指他心口。 一声怒喝刺破晨雾:“朝廷狗官!前日烧我听雨轩,今日还敢来送命!” 李昭平未退分毫,双手高举过顶,声音裹着悲恸,穿透喧嚣: “朕乃北魏皇帝李昭平!取朕性命随意,且容朕说尽此番来意——朕孤身至此,未带一兵一卒,非为开战,非为复仇,只为向天下百姓,叩首赔罪!” 城上瞬间死寂,有人攥着弓箭的手微微发颤,低声道:“皇帝?哪有皇帝自己送上门来的?” “狗屁的皇帝,我看又是朝廷的诡计,想骗我们上当呐——!” “别吵!” 一道声音拨开人群,文九章立于城楼垛口,目光如炬:“陛下既称天子,可知我天地会弟兄为何揭竿?可知听雨轩百余口为何葬身火海?你今日来赔罪,莫非是要赔我们死去的亲人?” 不料李昭平居然猛地屈膝,单膝跪在灵位旁,素衣沾满尘土。 “朕赔!” “朕先赔黎舜年的命——他是朕派来议和的使臣,三日前在听雨轩,为护皇后,被张武的死士捅了三刀,身陨当场!” 文九章眉头猛地拧起,指节无意识攥紧了城垛的木栏——张武昨日还在帐中拍着桌子,说黎舜年与皇后是“朝廷派来的刽子手”,是“烧杀听雨轩的元凶”,怎么今日从皇帝口中听来,黎舜年竟死在张武的刀下? 他心底疑云翻涌,目光扫过身边同样面露困惑的弟兄,想起前几日张武阻拦众人与朝廷议和时的反常,先前对张武的信任,竟悄悄裂开了缝隙。 “张武与他兄长张文焕,伙同西北官吏,贪吞赈灾粮二十万石,还阻拦灾民,让三千流民饿死在路上。” “私贩军械给天地会,赚得金银堆满库房;以邪术控制黎舜年阻挠议和,又反手杀害于他!” “更让朱雀营和前营伪装官军烧轩屠民,陆子焱也是死在他的手里,只为嫁祸朝廷,借你们的怒火搅乱天下!” 他从怀中取出染血的绝笔血书,双手捧着展开,暗红的字迹在晨光中触目惊心:“这是黎舜年临死前写的血书!他在囚牢里,还在劝朕‘莫迁怒无辜,莫启无谓战’!你们以为反的是朕,可害你们家破人亡的,是张文焕那样的贪官!是张武那样的奸佞!”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90章 帝王屈膝 文九章压下心头的疑虑,对着城下沉声道:“陛下口说无凭,这血书若真是黎公公绝笔,便派人送上来!” 说罢,他转头对身后的亲信吩咐:“你带两人从便门下去,仔细查验血书,莫要中了朝廷的圈套。” 亲信领命,快步下了城楼,不多时便捧着血书回到城上。 文九章接过,指尖拂过那熟悉的字迹——他曾在听雨轩见过黎舜年与张武“商议”的文书,这血书上的笔迹,与当时黎舜年的字迹分毫不差。 而暗红的血渍,也绝非染坊能调出的假色。他再看血书中“张武贪腐通逆”的字句,先前的疑云瞬间化作惊涛,握着血书的手,竟微微发起颤来。 说着,李昭平又取出一叠账册,一页页翻开,声音渐带哽咽:“你们看——庆阳知府吞了三千石冬粮,致使百姓冻饿而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赵肃勒令紫荆关守将闭门不开,拖死了五千流民!这些罪证,朕都带来了!” “朕身上的丧服,不只为黎舜年而穿——是为西北饿死的灾民!是为听雨轩烧死的无辜之人!是为所有因朕失察、因贪官作恶而枉死的百姓戴孝!” 城上有人低低啜泣,一个满脸伤疤的汉子放下弓箭,嘶哑道:“陛下……若您早来几日,我娘也不会饿死在逃荒路上……” 李昭平闻言,猛地伏跪在地,额头抵着灵前泥土,声音带着泣音:“是朕的错!是朕没能早查贪官,是朕让百姓受苦!” “今日朕来,不求你们即刻归顺,只求百姓再给朝廷一个机会,能够接受朕的赔罪!” “求天地会能看清,真正的敌人是谁!” “求天地会交出张武,与众贪官一同押赴西北,当着所有受苦百姓的面,明正典刑,还他们一个公道!” 李昭平的声音在颤抖; “求天地会切勿再启战端,给天下百姓一个喘口气的机会,收下朝廷的粮食和药材,让弟兄们都能吃饱饭,能好好埋葬亲人,能还饱经战火的天下,于安定!” “你们派来杀钟少将军的刺客,朕已经放归!” 他抬起头,额间沾着尘土,眼底满是血丝:“若你们信朕,朕今日便传旨,彻查天下贪官,开仓放粮;若你们不信,朕便跪在这城下,任你们处置——只求你们莫再让战火蔓延,莫再让百姓遭罪!” 字字恳切,响彻天穹。 文九章望着城下伏跪的帝王,又看向身边垂泪的弟兄,想起自己因遭贪官而饿死的妻儿,终是长叹一声,挥手令箭阵撤去,声音沙哑:“陛下既愿以帝王之尊,为百姓屈膝……文某便信陛下一次!张武正在前营备战,文某这就亲自带人去拿!” 文九章的话音落时,城楼上的箭阵尽数收起,晨光穿透薄雾,洒在保定城头与城下的对峙之地,先前剑拔弩张的戾气,竟烟消云散。 李昭平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膝盖处的素衣已沾了尘土,他抬手拂去灵位上的浮灰,目光落在亲自出城迎接他的文九章身上。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91章 恶虎伏法 这位天地会之主满脸风霜,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鄂,却掩不住满脸书卷之气。 走近时,他对着灵位微微颔首,算是对死者的敬意。“陛下既愿为百姓屈膝,文某便信陛下一次。” 文九章声音沙哑,“但我要亲眼看着贪官伏法,看着赈灾粮运到保定,才肯让弟兄们放下兵器。” “朕今早起行前,就已经下旨。。”李昭平颔首,随即转身对着官军大营的方向抬手遥遥指去,字字慷慨铿锵,声振人心。 “不多时,三万石赈灾粮、千副药材就会运到保定,由天地会弟兄清点接收;朝廷那边张文焕及其党羽应当已经落网,三日内定可押解至保定,与张武一同受审!” 文九章欣慰地躬身,“那草民就替天地会,替所有百姓,谢谢陛下了。” 文九章侧身让李昭平先行入城,将他安排在议事堂好生照看,又命人将黎舜年的灵位小心抬进府衙偏厅供奉。 “好生照看陛下,备好热茶与干净的衣物,我去抓张武。” 安顿妥当后,文九章取过墙上挂着的长刀,刀鞘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转身时眼底已没了先前的迟疑,只剩决绝:“带两百弟兄,随我去前营拿张武!若他反抗,不必留情!” 前营内,张武正对着地图焦躁踱步,手边的酒坛倒在桌上,酒水浸湿了半张布防图。 没了后顾之忧的他,却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自己面前。 现在他是不用愁议和的问题了,可要以天地会的乌合之众,如何能斗得过朝廷精锐之师? “张大哥,文先生来见。” 葛蕴低声禀报道。 张武听闻文九章带人前来,还以为是商议应对官军的计策,满不在乎地拂了拂被酒水打湿的衣袍,笑着脸迎出门,却见弟兄们个个面色凝重,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文大哥,这是做什么?”张武心头一紧,强装镇定道。 “做什么?”文九章上前一步,长刀直指张武心口,声音冷得像冰,“张武,你贪吞赈灾粮、私贩军械,还杀了黎公公和老四,嫁祸朝廷,这些事,你以为能瞒多久?” 张武闻言,脸色骤变,嘶吼道:“你听谁胡说!是狗皇帝的诡计,是他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是你的血书,你的罪证!”文九章将黎舜年的血书唰啦一声甩在张武面前,“陛下都把证据摆在城下了,你还想狡辩?” 张武见血书上面的字迹,顿时面如死灰,知道再也瞒不住了,猛地抽出腰刀就朝文九章砍去,却被反应过来的众人死死按住。 “放开我!文九章,你忘了你妻儿是怎么死的?没有我,你能拉起这支队伍?”张武挣扎着,声音里满是疯狂。 “我妻儿是被贪官害死的,可你,比那些贪官更狠!”文九章一脚踹在张武膝盖上,看着他跪倒在地,“我信错了你,害了多少弟兄跟着你走偏了路,今日,我便替死去的百姓,替陛下,讨回公道!”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92章 天地平,天下安。 说罢,他命人将张武反绑双手,押着往府衙而去,前营的天地会弟兄见堂主亲自拿了张武,又听闻了贪腐的真相,纷纷放下兵器,再无一人敢为张武辩解。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天地会的人押着被反绑双手的张武而来。 他头发凌乱,衣袍染血,见了李昭平,还想挣扎嘶吼,却被文九章一脚踹跪在地:“张武!亏我如此信任你们兄弟,不料你却是我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你贪赃枉法,害了多少百姓,今日也该偿命了!” 张武仍在叫嚣,李昭平却未看他,只是对着将议事堂围得水泄不通的天地会众朗声道:“诸位弟兄,你们本是布衣良民,只因贪官所逼才走上这条路。今日起,朝廷既往不咎——愿回乡的,朕派车马送你们回去,分粮分田;愿留下的,可编入官军,一同清剿贪官,护佑百姓。” 闻声而来的众人本还抱着看戏的态度,随时准备动手杀了李昭平,听闻此言,神色皆是一怔。 有人小声议论,先前城楼上放下弓箭的汉子率先喊道:“陛下若真能让百姓有饭吃、有田种,俺——俺便放下刀!” 话音刚落,更多人附和,众人纷纷上前,将兵器放在地上,堆起的刀枪剑戟,在院前像是筑起一道“止戈”的印记。 张武被押入大牢的次日,保定城外的空地上搭起了临时审案台。李昭平一身素衣立于案后,身旁摆着黎舜年的灵位,案前堆放着张文焕、张武兄弟及庆阳知府、赵肃等人的罪证。天地会众与保定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人脸上带着期待与忐忑,等着看这场迟来的公道。 熙月晴押解张文焕一行赶至时,审案即刻开始。 账册、人证、血书一一呈上,张文焕起初还想狡辩,却在无数流民的哭诉下,终是瘫软在地,认罪伏法。 当李昭平宣判“张文焕、张武斩立决,其余贪官按罪量刑,抄没家产尽数充作赈灾款”时,台下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朝着审案台叩首,喊着“陛下圣明”,泪水混着尘土落在地上。 行刑那日,黎舜年的灵位被请至刑场旁。李昭平亲自点燃三炷香,对着灵位躬身:“舜年,贪官伏法,百姓得安,你可以瞑目了。” 香烟袅袅中,他仿佛看见黎舜年捧着奏报,笑着说“陛下,这才是苍生之福”,眼底不觉泛起湿意。 「昭平元年九月初七,帝于保定城外设刑场,治张文焕、张武等贪腐通逆之罪。先是,文焕与其弟武贪吞西北赈灾粮二十万石,私贩军械,纵兵屠听雨轩,戕害使臣黎舜年,逼民为乱,罪证确凿。 至是日,帝素衣临刑,旁置舜年灵位以慰忠魂。 所涉贪官污吏凡二千二百一十人,论罪当斩者三百,余者或流或徙,各依律科断。刑刀落时,血浸刑场,汇而成渠。然围观众百姓无不欢呼雀跃,或叩首呼“圣明”,或泣诉冤情得雪,声震数里。 帝亲宣谕:“贪官吸民之血,乱国之基,今日惩之,非为逞威,实为护我苍生。自今往后,凡害民者,无论官阶高低,朕必诛之!”众皆感佩。」 ——《昭平纪略》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93章 保境安民 几日后,李昭平在府衙召见文九章与天地会骨干。 他取出早已拟好的文书,递了过去:“愿回乡的弟兄,朝廷已安排车马与种子,回乡后可凭文书向当地官府申领土地;愿留下的,编入‘安民营’,由熙月晴统领,主要负责清剿残余贪官、护送赈灾粮,俸禄与官军同等。” 文九章接过文书,指尖抚过“安民营”三个字,眼眶微红:“陛下,草民代所有弟兄谢过陛下。从今往后,天地会再无反意,只求能护着百姓,不再受贪官之苦。” 李昭平点头,又看向窗外——保定城内,流民渐渐散去,有百姓开始修补破损的房屋,街头巷尾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往日的战火痕迹,正被烟火气一点点抚平。 他抬手拂过案上黎舜年生前整理的西北民生名录,忽觉豁然开朗:“这天下,本就该是百姓的天下。”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文书上“仁政”二字,也落在李昭平素衣的衣角。 保定的乱局终是平定,而属于北魏的“止戈安民”之路,才刚刚开始。 昭平元年,雁归秋半,桂残露冷,李昭平携黎舜年灵柩返回京师。 车驾行至城门时,百姓早已夹道相迎,自朱雀门至皇宫午门,沿街挤满了人,“陛下圣明”的呼声此起彼伏,有人捧着自家种的粟米、织的布帛,想要递到车驾旁,眼神里满是感激——惩治贪官、赈灾放粮的消息传回京师,早让百姓盼着这位“为苍生屈膝”的帝王归来。 李昭平掀开车帘一角,望着人群中那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 恍惚间,他竟想起十七岁那年,自己随父亲出征平定妖兽之乱,大胜归来时,京师百姓也是这般夹道相迎。 那时他身披铠甲,腰悬佩剑,身后跟着同生共死的兄弟,是如此春风得意,如此逍遥自在。 父亲还在身边拍着他的肩说“昭平,这是百姓对将士的敬”。 可如今再看这欢呼,身边没了父亲的身影,李穆整日在南宫浑浑噩噩,当年一同出征的弟兄,或埋骨沙场,或失散于岁月。 他空怀北伐大志,却不忍将士横尸沙场,妻离子散。 车驾缓缓前行,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挤到路边,举起手里的野菊花,脆生生喊“陛下,这花给您”。 李昭平下意识地低头接过,李昭平下意识地低头接过,指尖触到花瓣上微凉的晨露,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秋意浓时,凯旋的路上有孩童递来野果,父亲笑着替他接了,说“百姓的心意,得好好收着”。 如今野果换成了野菊,递果的人换了模样,身边的父亲却早已不在,他喉头微紧,对着小姑娘温声说了句“多谢”。 今日的欢呼与十七岁那年不同——当年百姓迎的是“胜仗”,是“保家卫国”的军功;如今百姓迎的,是为黎舜年辩冤的执着,是为流民屈膝的诚恳,是斩贪官、放赈灾粮的“仁德”。 喜欢长遥群英传请大家收藏:()长遥群英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