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网球的芥川同学》
7. 《心》
第七章
芥川龙之介缓了过来,大口喘着气,忍不住低头看向被他压在身下的白色底线。
绝对,不能再让球越界。
他哮喘来得快,但平复得也快,芥川慈郎拿来的药没用上,等教练跑过来时,他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稳。
教练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等会儿下课我会和——”
“继续!”芥川龙之介急切地打断了他,墨色的眼睛里带着些执拗,“请继续,教练!我还可以——”
“不,你得先休息。”教练按住他的肩膀,压下想要起身的孩子,“再急也没用,你还有很多时间。”
“虽然技术很重要,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目光要长远一些。如果想以后完全无碍地打网球,从现在起,就要好好呵护自己的身体。”
芥川龙之介怔怔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堵着,却又忽然松了一些。
他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可我还不能把球打回去。”
他想打回去。
既然舅舅舅母选择送他来学球,那他就不能让他们失望。
执拗。
教练笑了:“你是个很有悟性的孩子,龙之介。”
“以后你一定会把球打回去的,但种子到发芽开花,总需要时间。”
受这次事故影响,教练对芥川龙之介谨慎了许多,之后的课程里,他的训练量比别人少,频率和项目也不一样,针对肺活量和耐力的训练总是多一些。
平时上课,教练都会把特效药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除此之外,还送了他一个盆栽幼苗,让他好好照顾,静待花开。
一段时间下来,芥川龙之介犯哮喘的频率真的低了很多,复查时医生也说康复得不错。
就是那盆盆栽活得不太好。
“它是不是快死了?可恶,在下明明有浇水……”芥川龙之介有些挫败,但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他决定去社区图书馆阅览有关园艺种植的图书。
因为离家不远,他和芥川福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周末图书馆的人不少,芥川龙之介对儿童阅览区看都没看一眼,直冲前台。
工作人员早就眼熟了他,笑着问:“是龙之介啊,好久没见你来了。”
自从来东京后,芥川龙之介每天都会来这个图书馆看书,除非天气太坏,这种规律一直到他开始学网球才被打破。
他抬头看向柜台上方:“您好,好久不见。请问有关园艺种植的书在哪里?”
“你养花了吗?在二楼的工具书区。”工作人员忍不住说,“之前每次和你一起看书的男生今天也在哦。”
“万分感谢。”芥川没有要透露自己生活的意思,但工作人员说的人,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
他其实不认识那个人。
只是图书馆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儿会泡在古典文学区,于是每次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一起——和同龄人坐一块要比成人更安心。
平时除了借书,他们都没怎么说过话,因此芥川龙之介也没想去打招呼。
但他没想到,正在他挑书时,那个男生居然找了过来。
“你好?有什么事么。”他谨慎地问。
“你好。”留着妹妹头的男生有些拘谨,一双眯眯眼也没了平日弯弯的弧度,“我听管理员说,你借走了夏目漱石的《心》,可以问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书吗?”
“抱歉,我这么问有些唐突,但这本新书图书馆全借出去了,借的人里我又只认识你……”
“没事,在下大概还有三天能看完。抱歉,最近有些事耽误了,看书有点慢。”芥川龙之介抽出一本园艺书,站起身,“你等了很久吗?”
自己最近几天都没有来图书馆。
“还好,其实我有别的事在忙,并不是专门在等你。对了,我本来也想和你说的。”说着,男生把手中的杂志递给他,“夏目老师最近在开放读者来信和读者交流的活动,我这几天就在写信。”
“看你平时看了很多他的书,或许对这个感兴趣,所以想早点告诉你的,但最近都没等到你来。”
!!
看着蓝色杂志上大大的“名の作家交流!!”,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万分感谢!没想到你还记得在下!”这让本没想和他打招呼的芥川龙之介有些愧疚,于是解释道,“抱歉,最近在学网球,还不太习惯,所以在下最近晚上都没有来图书馆。”
现在上完课的他虽然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浑身酸痛,但也没什么力气和精神,只想回家和慈郎一样躺起来。
听到他的解释,男孩儿却兴奋了起来,那双眼睛弯起弧度,好像一对月牙。
“真巧!你也会打网球?我也是!”一样喜欢古典文学,一样喜欢夏目漱石,现在还有了相同的爱好——这真是少见的缘分。
男生继续道:“说起来,我们好像一直没有交换过姓名,我叫柳莲二,就读于绿川第一小学校,你呢?”
对于他人的示好,芥川龙之介很难拒绝,但他又有些新奇。
这是要做朋友的意思吗?
不是因为插班生的身份,不是因为他是慈郎哥哥的身份,而交道的朋友。
“在下是芥川龙之介。”他放下手里的书,正色道,“就读于冰帝学园小学。”
柳莲二问:“你打网球多久了?刚开始学吗?”
“是的,在下的基础不太好。”芥川龙之介谦虚地说,他进步不错,但短时间内还不算同龄人里打得好的,“你呢?”
柳莲二:“我打网球有几年了,前段时间回神奈川,还跟一个认识的哥哥学了新的网球技术。”
芥川有些惊讶:“神奈川?”
柳莲二:“是的,神奈川县,在藤沢市,怎么了?”
“在下也是神奈川人。”芥川补充道,他有些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东京碰到神奈川人,“不过我是横滨的。”
在横滨时,他时常好奇东京人会是什么样的,等真的来到东京,又觉得普通人其实没什么区别——顶多东京人更平和一些,横滨人对危险看得淡一些。
“横滨吗?我就是横滨出生的。”柳莲二觉得这缘分又多了一分,世上少有这么巧合的事,“不过出生没多久就搬到东京了,家人也搬到了藤沢。”
他没说太多,两人都心知肚明,神奈川县的政治中心正在往藤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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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也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你网球学的怎么样了……”
“算是有所成效……”
小孩对新交的朋友总是充满热情,更别说对方是和自己如此相像的朋友。
芥川龙之介原本只想来这儿借书解救自己的盆栽,结果就这么被柳莲二拉着从天亮聊到了落日,时间很快到了饭点儿。
柳莲二把夏目漱石收信地址、读者论坛和自己的联系方式抄写给他,两人才就此告别。
夕阳缓缓沉入天际,金红交织的光影映在芥川龙之介的侧脸上,鬓下白色的发丝被照得微微发亮。
临行前,他忍不住问:“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夕阳下亮的可怕。
柳莲二一愣,他没想到对方会问出答案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当然。”
“朋友才会记得你借走了《心》啊。”
*
芥川福发现,大儿子的心情非常好。
哪怕那颗盆栽看起来病怏怏的,看起来像快嗝屁了一样,他也有耐心在那里翻阅书本,不见一丝低落。
天呢,谁给孩子偷偷下快乐魔药了吗。
“银,你说,龙之介的反应对吗?”推拉门背后,她悄悄地问。
银有些迟疑道:“应该……不对吧。”
“想不通啊,这盆栽怎么会被养死呢。”芥川福越想越不对劲,“我可是有每天给它浇水的,还给它施了肥——家里的鸡蛋壳都被我埋进去了。”
也是很有生活了。
但问题是——
“您也给盆栽浇水了吗?”芥川银低声问。
“对啊,我看龙之介都是放学回来浇一下,每天只浇一次哪里够,就每天中午给它浇一壶水。”芥川福说的理所当然。
不,一壶水有些太多了吧。
芥川银大为震撼:“我,那我每天早上也有给它浇水,这是不是有些多了……”
芥川福迟疑道:“额,三次,应该还好吧?”
“可是我也有给它浇啊。”正说着,他们身下突然传来了芥川慈郎的声音。
在回廊上睡觉的芥川慈郎,不知什么时候蠕动了过来,正裹着毯子眼皮打击:“啊,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反正看老爸在院子里吟诗诵词的,给它浇了一杯水。”
“我想这花要多喝些水才会开,就也浇了一些,啊……好困……”
“对啊,没有植物会讨厌水。”作为植物白痴的芥川福也搞不清这盆栽一天到底浇了多少水,“院子里的无花果树每次都要浇很多水,这个盆栽多浇也不会死的吧?所以那根草为什么那么无精打采……”
所以,这盆天竺葵病怏怏的,可能是根烂掉了。
但为什么盆栽的根会泡烂呢?
芥川龙之介盯着书上的教程,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在下一天只浇了一次水……”他喃喃自语,“难道是浇得太多了吗。”
“算了,之后去花店问问。”芥川龙之介从兜里掏出那张抄写好的纸,往楼上走去,“还是先给夏目老师写信吧,再研究一下那个读者论坛……”
不,应该先记下莲二的联系方式。
8. 喘息
因为没有自己的手机和电脑,芥川龙之介先是把柳莲二的联系方式记在了日记上,才开始给夏目漱石写信。
尊敬的夏目先生、敬爱的夏目老师、敬重的夏目教授……敬语和称谓想了无数个、换了无数个,他还是拿不定主意。
少年人的忐忑最是难熬,明明还没把信寄出去,他就开始期待对方的回信。
但真的到了内容部分,他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是单纯的读后感,还是对现实生活中挫折的无措?
“在下很喜欢您作品中对汉诗的……”
“……”
“您在‘先生与我中’曾写道,在蔑视别人之前,先蔑视自己,前者做到轻而易举,但若事事先审视自己……”
芥川龙之介停笔。
修修改改间,他越写越沮丧,过高的要求让一开始的热情也被消耗殆尽,连查字典的心思都快没了,最后硬靠对夏目漱石的憧憬让他坚持了下来,把信写完。
通篇是他对夏目漱石作品,自认为简单而幼稚的看法。
“在下知道现在的见解很浅薄,但还是先把它们写下来,寄给您……”
“明年今日的在下,重新翻阅,或许又有不同的解读。”
但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自己那颗盆栽的事,并问道:“您是否曾经也碰到过如此沮丧的事?”
养育一个生命真的那么困难,还是事物本就容易在开花结果之前先失去了希望——
“龙之介!该睡觉了哦。”
门外,芥川福催促道:“明天还要去舅舅家呢!”
“好的。”仔细将信封封好,又把它平整地放在床头,芥川龙之介才钻进被窝。
他的房间不大,对年幼的孩子来说一个人住正好。薄薄的木板隔开了他和慈郎,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甚至能听到对方细小的鼾声。
芥川龙之介一向浅眠。
但一段时间下来,他居然习惯了这种气息。
“晚安。”
抱着蓬松柔软的被子,他看着床头的信封忍不住说。
虽然他对寄出去的信件不报什么期望,但或许——他真能收到来自夏目老师的回信呢?
*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就看到了奇迹。
庭院里,昨天还半死不活、病怏怏的幼苗,已经重新舒展了叶子,挺拔了腰肢,虽然称不上茁壮,但也算长势喜人。
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在盆栽前驻足。
他不是傻子。
自然不会相信什么一夜复苏的奇迹,更重要的是,这棵盆栽的枝叶和他的那盆虽然相像,但细微之处还是有所不同。
“剪过的。”他低头翻看了一下,果然,枝干有些地方还存在较新的切口,看得出被修过不久。
芥川龙之介若无其事地在家里溜达了一圈,最后在楼顶的阴影处,发现了被剪根晾晒的几根天竺葵。
……烂根了?
但他一天浇一次水,真能把根浇烂吗?
又是谁在抢救这些天竺葵?
疑惑的芥川龙之介没有揭穿家人换花哄他的行为。
他悄悄回到房间,又再次下楼,就看到洗漱好的芥川道章装模做样地在庭院里晃悠。
“哟!龙之介醒啦?你看!你的盆栽又活了,真是奇迹啊!”芥川道章惊喜道。
他的演技漏洞百出,但演的过于认真,甚至还把自己的烟叼在嘴里,做出一副抽烟时无意间看到的模样,让芥川龙之介也不好意思揭穿。
“早上看到了,真是不容易。”即使他仍存疑,但家人的善意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心,从语气中都流露出来。
“你舅舅的儿媳是开花店的,到时候再多请教下她吧。”芥川福安慰他。
一家人一起出行都很开心,只有芥川道章对拜访大舅哥家兴致缺缺,一路上嘴都向下撇着,也就途中带龙之介去邮局寄信时比较开心,还手把手教他贴邮票。
“哇,你真的确定信里没有错别字吗?让夏目老师看到了怎么办?要不爸爸还是帮你检查下吧——”
“……在下不是笨蛋!不会写错字的!”芥川龙之介誓死不会让第三个人看这封信。
那封信寄出去了。
芥川道章的耳朵也被老婆拧的通红。
搬来芥川家这么久,芥川兄妹也隐隐察觉到了芥川福神经大条中藏匿的暴力基因,就像芥川道章精明外表下的偶尔脱线一样隐蔽,但因为没被揍过,所以二人权当不知道。
“说起来,你们大表哥生了个女儿,这次她也在家,你们刚好可以一起玩儿。”快到娘家时,芥川福说。
“那我们该叫侄女吗?”慈郎好奇地问。
芥川银有些疑惑:“慈郎哥哥也没见过吗?”
“没有哦,说起来烨子现在才一岁多呢。” 芥川福摇头,却没多解释。
芥川道章闷在一边开车,不说话。
“你们可以和烨子一起玩儿,不过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一定和我们说。”芥川福叮嘱道。
“好的。”芥川龙之介以为是想让他们带孩子,对这事他有经验——毕竟他一个人把芥川银带了这么久。
但为什么——一岁的大仓烨子居然有这么大!!
“哟,你们就是我所谓的叔叔姑姑吗。”
高了芥川龙之介大半头的少女身姿挺拔,一头亮粉色的微卷秀发,在身后扎成了双马尾,表情却是吊儿郎当,看起来不像什么大家闺秀,反倒是像半路打劫的小混混。
面容倒和芥川福很像,要是头发染成橙色,和芥川慈郎简直是兄妹——哦不,是姐弟?
芥川龙之介抬头看向父母:“我们真的没有……”进错门吗?
“一、一岁?”芥川慈郎眉眼抽搐,顿时感觉自己不困了。
“老妈你真的没有记错吗——!”他拉长了声音,试图从老妈那里得到一句否认。
一岁的小孩儿怎么比他还高啊!
这个世界又没有彩虹之子!
“没错呀,这就是烨子!” 芥川福哪儿还管的上自己的亲儿子,面对烨子时就换了副面孔,“好久不见呀,烨子,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姑婆还抱过你呢!”
而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大仓烨子,也骤然成了一副娇羞的姿态:“哎呀姑婆,烨子当然记得您啦!姑婆一直香香的!”
“烨子!”
“姑婆!”
两人在那里深情相拥,芥川道章才在一旁和他们低声解释:“大仓烨子确实只有一岁,她变成这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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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拥有异能力——‘灵魂的喘息’。”
明明芥川道章没有在看自己,但芥川龙之介还是觉得对方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能力可以改变人的身体年龄大小,所以别看她看起来有10岁出头,其实还是孩童心智。”
可以改变人的身体年龄大小?
是除了自己,他人的身体也可以改变吗?
芥川龙之介看向大仓烨子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些探究,又很快被芥川道章遮挡,男人在他耳边低声说:“别那么看她,太明显了。因为异能力,在那场刚结束的战争末期——”
“出生只有几个月的烨子就被带到了战场上,现在回家才不过几个月。”
芥川龙之介顿时僵住。
他难以想象。
却理解了芥川道章之前让自己严守异能力秘密的要求——有时当个普通人,反而会好一些。
在一一认过人后,大人们就聚在一起聊天,只把他们一群小孩儿往外赶。
芥川慈郎提议要去打网球,两男两女刚好可以打双打,芥川福就叮嘱哥俩要好好照顾好银和烨子。
“烨子可是要入职的警察,会好好保护他们的!”在大人面前,大仓烨子甜美地说。
但一出门,她瞬间就变了副嘴脸,对三人一阵阴暗的邪笑道:“哼哼哼哼——我可是最高最大的人,你们,都要听我的!”
“知道吗?”
因为高于三人,顶光的角度让她看起来反派极了。
芥川慈郎瞬间变成了委屈的绵羊:“呜啊!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芥川银赞同地点着头,两人瞬间得到了烨子的怒视。
“果然还是小孩。”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小声吐槽。
下一刻,眼睛要喷火的烨子就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龙之介顿时闭上嘴,眼神放空,好像自己刚刚没有说话。
“呆头呆脑的。”大仓烨子嘟囔着,又催促道,“走吧!去那个网球场,说起来网球怎么打?”
“你不会打吗?没事,我和哥哥可以教你,小银也不太会打!”提到网球,慈郎又兴奋起来。
不枉他出门走亲戚都要背着网球包。
“哼,你稍微说两下,我就学会了,我可是天才。”虽然上过战场,也有过创伤,但大仓烨子到底是小孩儿,见他对那个小球这么入迷,也不免好奇起来,甚至有了竞争心理。
但芥川慈郎的兴奋并不持久,在走向球场的路上,没讲几句就睡着了。
无奈之下,在芥川兄妹二人震惊的目光中,大仓烨子的身高骤然变大了几分,轻松将倒在原地的芥川慈郎背到身上。
“你那是什么眼神?”察觉到芥川龙之介的目光,大仓烨子轻哼一声,不满地问,“没见过美女吗?”
“在下只是好奇,你的能力会让你的衣服跟着一起变大吗?”芥川龙之介真诚地问。
他的异能力“罗生门”,是可以使衣服变为名为“罗生门”的兽,也可以理解为只能附着于衣物上发作。
这让他不免对似乎同样可以用异能力影响衣物的大仓烨子,多了几分好奇。
“好奇?”大仓烨子看向他的眼神兴奋中有些跃跃欲试,“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9. 时光
第九章
芥川龙之介难以判断大仓烨子是否在开玩笑。
但求知欲让他忘记了舅舅的忠告:“你的异能力,是只改变人的身体年龄吗?还是连同思想也能一起改变。”
“当然是生理年龄!如果连思想都改变的话,就不是生长——而是操控时间的异能力。”谈到异能力,大仓烨子的话多了起来,态度也正式了不少。
异能力让她无视了身体年龄的限制,智力突破了原有的生理桎梏,独特的经历更是让她有了异于常人的认知。
因此她完全没发现,芥川龙之介的问题,不是一般孩子会关注的。
“但你表达起来并不像一岁孩子。”龙之介一直纠结于此,“难道说是因为大脑发育的更健全了吗?”
听起来有点像骂人。
“虽然你这家伙说话直白的有点讨厌,但看来读过一些书嘛。”大仓烨子也不生气,“不同年龄阶段的身体发育程度不同,比如人类要到20多岁,大脑前额叶才会发育完整。”
“只要生理年龄变大,我的思考能力自然也会增强,不会跟成年边牧一个智商水平。”
芥川龙之介觉得大仓烨子在骂他们这些七八岁的小孩儿。
他继续问道:“那你变成不同年龄的自己,能感觉到自身能力的具体变化吗?”
“身体的疾病也会随着加重吗?还是消失?”
“你问题真的很多诶。”大仓烨子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头晕,索性道,“你自己试试不就好了?”
她就像诱惑白雪公主食用毒苹果的恶巫婆:“别人的告知哪儿有实际体验有趣,你可以挑个年龄,比如——20岁?”
大仓烨子以为能把对方吓唬住,让这个名义上的“叔叔”,实际上只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儿闭嘴。
却不想芥川龙之介听了她的话,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果断点头:“好啊。”
“哼,不敢了吧——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这可是异能力诶!”
普通人不该感到害怕吗?!
芥川龙之介听到她的话更是跃跃欲试起来:“你这么喜欢应用在自己身上,那应该没什么副作用。”
有点反胃。
这种被人不断猜中异能力的感觉。
大仓烨子面色发黑,又真的生不出气来——什么嘛!她果然讨厌脑子好使的家伙!!
“你是呆子吧!真是的!”大仓烨子一把把芥川慈郎从自己背上摔了下来,动作看着暴力,实际上却没下手,落地时都没什么声响。
果然,人根本没醒。
“喂,松手,小姑姑。”大仓烨子提醒芥川银撒手,又毫不客气地按住了芥川龙之介的肩膀,“那你就自己好好看吧——”
聪明的呆子!
“灵魂的喘息——”
随着异能力发动,一阵流光覆盖了芥川龙之介的身体,随着文字的不断浮动,他的身形也在光影中不断拉长。
芥川银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她只觉得哥哥的身体在不断被拉长,直到和爸爸一个高度。
“这个20岁,是基于你现在身体基础和基因所推测出的20岁。”大仓烨子看着他的变化,平静地解释着,“所以不代表多年后,20岁的你真长这样。”
“比如你在成长过程中,如果不好好吃饭睡觉,可能比现在矮很多。”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从渐弱的光芒中缓缓走出。
他个头不算高,乌黑短发软软地垂在苍白的额前,压住了细长的眉毛,衬得那双锐利的黑眸更显深邃,目光中带着冷冽。脸庞棱角分明,唇线薄而紧抿,神情却很是平淡,对自己的这种变化只有探究,没有欣喜。
就是身上还穿着的那身衣服与长相异常割裂,即使它们被异能力变大,风格还是一眼童装。
芥川银已经看傻了。
和养父与母亲很像,但脸型却跟生父有些相像——20岁的哥哥要比她想的挺拔。
“哇哦!很帅嘛!”大仓烨子也忍不住惊呼。
但看着芥川龙之介那副平静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谴责:“但你也给我激动一点啊!”
这可是她异能力的杰作!
“抱歉,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毫无波澜。”芥川龙之介撩起额前的刘海,它们有些太长了, “可能长大后相关激素分泌不足吧。”
整个人大脑都轻飘飘的,情绪也非常平淡,像被人打了镇定剂一样。
“哈?”大仓烨子感觉自己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难道这家伙长大后进化成了卡皮巴拉吗?
“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芥川银扯住他的衣角,好奇的问,“肺……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芥川龙之介捂住胸口,或许是异能判定以他的身体状况,哮喘等症状会随着年龄增长愈合?
也是,长大了人的免疫力也会变强。
他又卷起袖子,胳膊上面已经没了会在深夜发痒的湿疹,连疤都没有,洁白一片,就是形状过细,一只手轻松握住后还有空余。
不够强壮,感觉不堪一击。
芥川龙之介抿紧了唇,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要多锻炼。
大仓烨子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嘲讽的话语停在舌尖,吐不出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孩儿或许没自己想的那么健康。
“怎么年龄变大,话还少了。”她换了个打趣法。
“在下只是突然觉得之前想不通的一些事情,现在突然有了眉目。”芥川龙之介声线冷冰冰的,即使他语气再轻柔,还是有一些距离感。
还真是酷哥。
大仓烨子突然觉得这家伙穿些乌漆嘛黑,或者裁剪利落的素色衣服会更好看。
“我懂我懂,人长大后,智商就是会突然占领高地。”她挪开眼睛,恰好低头看见了正在熟睡的芥川慈郎。
一丝邪恶爬上了她的心头。
“我说。”
“嗯?”芥川龙之介抬眼看她。
“要不把这家伙也变大看看吧!。说着,还不等芥川龙之介同意,大仓烨子就邪笑着把手放到了芥川慈郎身上。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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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阻止,哪怕觉得慈郎不会有什么问题,芥川龙之介还是觉得——即使有异能力把自己变大,大仓烨子到底还是个熊孩子!
他凝眉喃喃自语:“或许在下就不该打开这个潘多拉盒……”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文绉绉的,听不懂。”拥有成人智商,但文化程度还堪称半文盲状态的大仓烨子歪头,“那个小姑姑要不要——”
“阿嚏!”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地上的一道喷嚏声打断。
芥川慈郎睡眼惺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长大的他好像睡眠质量降低了许多,起码随地大小躺时,睡的没那么舒服了。
“怎么了这是……”他耸拉着眼皮,还在状况之外。
“哦对,我们要去打球,说到双打规则……诶?烨子,你怎么变矮了?”长大后,堪堪一米七的芥川慈郎,看到一米六五的大仓烨子只觉得视野很不习惯。
但他没有细想,环视一周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哦,好像小银个子有点太小了。
“喂,你这么没事吗?”看芥川慈郎要接着给她讲网球基础,大仓烨子忍不住嘴角抽搐。
“啊,有,感觉意外的清醒呢。”芥川慈郎从包里拿出球拍,只觉得球包变小了,“球拍好像也突然轻了很多。”
“还有——哥你刘海是不是长长了?”芥川慈郎看了半天,才终于察觉出了问题所在,“挡眼睛了。”
“他智商真的没问题么?”大仓烨子看着芥川慈郎在那里捣鼓球拍,捣鼓了半天,还把拍线给弄断了,忍不住问。
“医院检查没有问题。”芥川龙之介回答得很正式,“他只是比较单纯。”
就连芥川银也应声附和。
“不,我看你们都是天然。”自家没这情况,大仓烨子只觉得芥川家的基因有点问题。
可恶,拿这几个家伙真是束手无措啊!!
而一边的芥川龙之介,还在那里和芥川慈郎一本正经地解释和关心。
“恭喜你,慈郎,20岁的你睡眠终于正常了。”
“诶?是吗?这么说真的是。”芥川慈郎恍然大悟,随后又激动起来,“那我们快去打球吧!看20岁的我打网球什么样,一定很厉害!”
“你没别的感觉吗?”芥川龙之介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为难的事终于想通了。”
他觉得20岁的大脑,像是信息渠道更通畅了一样,处理能力得到加强,之前困惑许久的数学题也茅塞顿开。
那么反推,如果一个人从身体巅峰时,突然退至身体衰败时期,这对敌人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啊?没有啊,就是感觉自己身体轻快了很多,也更有劲儿了,好像能把球打得更远。”芥川慈郎越说越激动,却突然停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
“嗯?”芥川龙之介低头看他,20岁的他还是要比弟弟高些。
芥川慈郎吞吞吐吐道:“……哥,你和银是不是,不是爸妈生出来的?”
“我怎么突然觉得,爸妈好像不能在我出生后,又生出来比我还大的哥哥——”
10. NO.1
古有王阳明龙场悟道,今有芥川慈郎球场理清家庭关系——
“不是,我怎么听不懂他的话。”大仓烨子看向龙之介,她觉得这位和她是这儿唯二的聪明人了,“什么叫爸爸妈妈生不出哥哥。”
芥川龙之介一阵失语。
他之前也好奇慈郎怎么那么快就接受自己多了个哥哥妹妹,原来是,这家伙以为自己和银是芥川夫妇生出来的!
“嘛,不过也无所谓了。”芥川慈郎挠了挠脑袋,手上挥舞着断了线的球拍,“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兄妹——说起来,球拍坏了,好像没法打球了。”
“是的。”
“那我们回去看网球比赛吧!”
“……你这家伙脑子里是只有网球吗?!”
于是一行人又折返往回走,路上,芥川慈郎对20岁的自己好奇不已,又是试速度,又是试体力,还兴奋地把芥川银背在了自己背上。
“哥你看起来也太瘦了,银还是我背吧!”说着,芥川慈郎拍了拍龙之介瘦削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结实的手臂。
芥川龙之介:“……”
可恶!
他以后一定要好好运动!!!
或许是女孩儿间的话题要多些,大仓烨子对芥川银的态度要好不少,说话时都细声细语了些,但后者却拒绝了她要改变自己年龄的提议。
扎着小揪揪的女孩儿把头埋进了慈郎变得宽厚的背里,说:“如果知道了,以后就没有惊喜了。”
“现在的样子也不代表以后啦……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大仓烨子垂头,早就被催熟的她对成长这事根本没什么概念,除非改变基因,不然她的身体在时间序列上不会有任何变化。
低落的情绪只存在一瞬间,抬头,她又是那个有些跋扈的女孩儿。
“龙之介,你是男生吧?”她根本没叫叔叔这种称谓,“你怎么长大了睫毛还这么长?”
每次眨眼时,睫羽都会想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硬是让那张冷峻的脸上添了分柔和。
“可能是遗传吧。”芥川龙之介猜测,银的睫毛也很长。
因为离得近,只是穿了条街道,他们就回了大仓家。为了不被大人唠叨,大仓烨子回家前特地取消了异能,让他们变回了原样。
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顿时消失,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在空气中抓了抓,感觉浑身上下都空落落的。
他喜欢那种身体轻松,步伐矫健的感觉。
而芥川慈郎则在变回原样的瞬间,便直接倒地不起!
不等龙之介去搀扶,就马上传来了鼾声。
“……怎么又睡着了。”大仓烨子吐槽着,手上还是诚实的把他抱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偶尔也会怀疑,慈郎到底是身体里装了网球探测装置,还是根本没睡着。
等进了大仓家的客房,他一听到大人询问“要看什么吗”,就瞬间惊醒。
“要看网球比赛!”芥川慈郎在睡梦中举起手,“#32号台……呼……”
“怎么感觉还是半梦半醒的样子。”大仓烨子说着把台换到了32号。
“让我们来回顾下三年前越前南次郎选手……”32号台的声音一想起,芥川慈郎马上正圆了眼睛,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
大仓烨子又跳到了新闻台。
“今日,横滨市发生了一起mafia袭击……”
芥川慈郎瞬间困顿。
大仓烨子又跳到了32号台,慈郎醒了。
新闻台,慈郎睡着了。
32号台……
新闻台……
电视频道切换间,大仓烨子忍不住真喊出声:“哇!龙之介,你弟弟原来是声控的!”
芥川龙之介也比较震撼,他对慈郎可以声控这点一无所知。
因为到芥川家后,他就在不断补习课本知识,闲暇时间也会窝在房间里看书,不怎么看电视,每次都拒绝了慈郎的邀请,只和家人们一起看过几部电影。
他若有所思道:“你试试料理台?”
大仓烨子按动遥控板,在蛋糕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芥川慈郎就像看到骨头的狗一样竖了起来。
“我想吃……”
原来网球和吃的都是关键词!
害怕没蛋糕不好哄孩子的大仓烨子,连忙把台换到了32号网球专题。
只见切换的一瞬间,就有一颗网球一飞速向镜头旋转而来,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
好像一颗呼啸而过的子弹——在它擦过摄像机旁边时,甚至还被收录与空气的刮擦声。
“哦,费奥尔南多选手虽然打中了越前选手的超高速发球,却没有打回去呢。”声音甜美的女主持说,“不过,这场战役实在经典,下一球,费奥尔南多选手就爆发了无限可能。”
“以高超的球技冲破了越前选手布下的发球困局——”
闻言,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尚为网球菜鸟的他还没看过网球界大拿们的正式比赛,这还是第一次见识那位越前南次郎发球。
电视上,留有长发的男人微微抿唇,单手抛球,指尖的细微动作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影仿佛化作一道银光,人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就见拍面已经精准地抽击在网球上!
“——呼!”
网球带着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残影,掀起一道尖锐的气流声,球速快得像要撕裂空气,狠狠砸向对方场地。
芥川龙之介呼吸一滞。
这种球真的有人能接下吗!感觉要“罗生门”才可以——
然而,只见对面的费奥尔南多双眼燃起锐光,脚步猛踏,身体向前疾冲,像是要用整个身体挥出一击!
拍面与球碰撞间,迸出一圈不断颤动的红光!
“Blazing Return!”
瞬时间,球身周围就燃起了一圈火光,在空中急速旋转,裹挟着炽热的浪潮席卷而来!
镜头中,越前南次郎挑眉,一抹轻佻的笑意浮现在脸上:“有点意思。”
影像顿时戛然而止。
接下来,是另一位解说员对两位选手表现的技术性解说与回顾。
“太酷了!!!南次郎!”芥川慈郎开心地又蹦又跳,芥川银也在一边开心鼓掌。
显然,小姑娘在家跟着慈郎没少看节目。
大仓烨子反应平淡,一时间,只有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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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之介僵坐在一边。
芥川龙之介:“?”
???
是他不正常,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不,网球为什么能打出火焰。”龙之介忍不住问,“你们不觉得不正常吗?”
有一瞬间,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明明他平时和大家打得网球都是正常的,在擂钵街看到“羊”的人玩的足球也是正常的。
反倒是芥川慈郎觉得他的话奇怪:“有什么问题吗?网球不是一直是这样的。”
“你之前没看过网球比赛?”大仓烨子倒是知道些,“哦,他们这种世界级的高水平网球,当然和一般人平时打得不一样。”
“不过这种变化也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这个人的‘Blazing Return’什么的,啧,真是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芥川龙之介虚心地问:“怎么说?”
“因为网球是一项在异能力出现后,被诅咒的运动。”大仓烨子努力回想着脑内的信息。
“传闻中,有个叫许菲纲的漫画家,在愤怒中觉醒了异能力——将网球变成了具有独特战斗体系的运动。
因为不会危害到社会,又让网球更有观赏性,卖得更好,世界上的国家就没管过了,网球也因此成了全世界最受欢迎的运动。”
甚至网球场都有随地大小开的趋势。
说到网球,芥川慈郎完全不困,他还补充道:“好像他生气是因为有个网球选手比他唱歌更好听……不过也是传说了。”
龙之介:“那他现在呢?”
大仓烨子打了个哈欠,她实在欣赏不了越前南次郎那张脸:“不知道,可能在做乙女游戏吧。”
芥川龙之介没再问乙女游戏是什么,不然他就真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但等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问:“那如果世界上存在会让异能消失的异能力,网球的诅咒消失会消失吗?”
“你在说什么啊,网球的诅咒怎么会消失——”
“——”
“!!!!”
芥川龙之介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
他支起身子,瘦削的肩膀随着起伏的呼吸微微颤动,他拨开黏在脸侧的发丝,抹去额上的汗水,才松了口气。
是梦。
他又梦到那天在大仓家的事了。
“怎么会有被异能诅咒的运动……”他重新瘫倒在床上,又忍不住畅想,“别的运动难道就没事么。”
比如篮球、排球、足球什么的。
体育课他有学篮球,免不了要和其他人肢体接触,黏糊糊的汗水滴落下来,再离得那么近,有点恶心。
这么想还是网球好。
一片黑暗中,有窗外微弱的街灯透进来,映在他手边。芥川龙之介虚虚地握住,却什么也没有。
他忍不住去想,那会存在被诅咒的书吗?比如文中的内容可以成真,或者人可以进入书中的理想天国世界。
饥饿和贫困不再存在,贫民窟的孩子不用再拿能量棒当货币……
芥川龙之介翻了个身,他不能再想了,得睡了,希望今晚不会再被梦惊醒。
他和莲二约了明天要去打球的。
11. 数据
从大仓家回来后,芥川龙之介时不时会在图书馆碰到柳莲二,但后者来的次数最近少了很多。
据他所说,是他和自己的好朋友乾贞治计划参加双打比赛,需要多抽出来时间进行练习。
“我们运动员和JTRA的积分攒够后,明年到了规定年龄,就可以参加网协的都道府县大会比赛了。说起来,龙之介你是不是还没正式打过比赛?”
“我们还没一起打过球呢,哪天出来打一场吧,顺便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于是,三天前还在为双打磨合的柳莲二就此向他发出邀约。
而一向浅眠的芥川龙之介则在约定日的前一晚,理所当然的做噩梦失眠了,第一次觉得芥川慈郎睡觉时的呼吸声震耳欲聋。
第二天一大早,和父母打完招呼,他就独自一人背着球包出了门。
这和平时在俱乐部的练习可不一样,如果说网球单打如同“单挑”,那柳莲二的话和下战书没什么区别,他绝对不可以输!
芥川龙之介来到约定好的球场时,天刚蒙蒙亮,黎明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
“呼——”他小口呼吸着空气,好像这样能让自己激动的心冷静一些。
“比赛……”他低声喃喃着,随后就在球场边缘踱步起来,每一步都踩中白线,像是只巡视领地的猫。
“你来的真早。”
走至一半时,一个比晨曦还清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我还以为我会先到呢。”柳莲二穿着整齐的白色球服,眼睛一如既往的闭起,像两道倒挂的月牙。
他没有寒暄太多,只是把球包往地上一放,走进场地前问道:“一起热身吗?”
芥川点点头,两人便开始了一段简短而密集的热身练习。慢跑、拉伸、关节活动,等进行场上热身时,太阳已经缓缓往顶部拉高,阳光多了不少。
芥川龙之介觉得有些奇怪,热身时,柳莲二的每一次回球都游刃有余——他的喂球过于舒适,远超他见过的每一位同龄人。
等风再一次掠过球场时,终于,比赛开始。
猜先结果是由柳莲二先发球。
“开始吧。”他低声道,手中拍柄微倾,另一手握着网球,站在底线的他游刃有余,看起来十分老练。
站在对面的芥川龙之介眉眼沉静,握着网球拍的手却忍不住僵硬起来,虽然已经习惯了网球这项运动,但对自身过高的要求还是让他产生了一定压力。
柳莲二和俱乐部的同学们可不一样。
在和后者对打练习前,他已经观摩了他们的无数次对局,等到自己对练时,心中也自会有一套应对的方法,但前者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如同一片空白。
——这是真正的对手,真正的对局。
很快,第一球便飞了过来,那是一记没有旋转的直球,落点精准,速度却并不快,试探的意味十足。
芥川微微一顿,像是迟疑了一瞬,随后跨步,右手挥拍,只听“砰”的一声,球就被打了回去,落地有些偏移,但正好在柳莲二的守备范围之外。
“刚才那个脚步……是模仿我的吗?”柳莲二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但只是一瞬,快得让芥川龙之介以为是错觉。
“0-15。”他笑着说,“很不错啊,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没多说话,而是俯身紧盯着他的下一球。
见他如此专注,柳莲二也不由自主被影响到:“看来,我也要认真了。”
第二球,他改变策略,球路不在直来直往,甚至还加了旋,在空中划出奇怪的弧线。
芥川像往常一样踩着步伐赶了过去,他知道这球与平时不同,接球时特意改变了拍面的倾斜角度——但事与愿违!
那球竟然似没有减弱力度般,径直飞出了界外!
柳莲二轻声说:“看来15:15了。”
“……为什么你的发球那么快?我明明赶上了。”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疑惑,这种发球,他没在俱乐部里的同龄人中见过。
“你反应很快,但不是我的球过快。”柳莲二微微笑了,声音不急不缓,没有丝毫急躁地向他解释着,“而是你的眼睛追不上球的旋转。”
芥川皱眉,他不太喜欢被指出弱点,但他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默默站回原位,重新摆出接球姿势。
“再来!”
对经验丰富的“老手”来说,和新人进行一场比赛,结果一般只会是单方面的“凌虐”,柳莲二和芥川龙之介的这局比赛也不例外。
刚开始,在柳莲二有意放水的情况下,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但随着柳莲二的不再收敛,芥川龙之介便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原本的领先分数被尽数追回,又接连丢了两局。
这球越打,越让人烦躁。
芥川闷闷地握着球拍,莲二好像能看穿他的每一个动作。
每次尝试进攻,都被对方游刃有余的轻松化解,再反击到他最难接球的位置。他的球像是被“看透了”,每一个决策,每一次动作,在对方面前都一览无余。
——就像自己在莲二眼中,是透明的。
几局过后,芥川龙之介已经气喘吁吁,手心沁满了汗,拍柄几次都差点脱手。
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能观察到哪些基础动作柳莲二做的更好,处理得更好,以此不断学习调整自己的动作。
随后的几局里,芥川的体力其实已经消耗殆尽,但他还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顽强坚持着。同时,又通过不断模仿柳莲二的发球动作与击球策略,居然开始断断续续地回球、再进攻!
动作虽稚嫩却锐气初显,他步伐极轻,移动间没有任何声响,如同一只猎豹,只待冲向猎物一招致命!
越打,柳莲二心中越惊讶。
他捕捉到,属于芥川龙之介的数据正在不断攀升——这家伙在这次对局中不断进步着,即使肌肉和身体还不够协调,却有超出常人的观察能力和适应速度!
“如果他继续练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不会输给我了吧。”
这个念头忍不住在他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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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现出来。
这让准备发球柳莲二脸上忍不住带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球来球往间,明明芥川龙之介的体力理应早就被透支,但他的动作却愈发利落干脆,或许是为了保持最后一丝力气,他不再和柳莲二说话,只认真地在每一球前调整角度与站位。
“但现在的你还是稚嫩啊,龙之介。”柳莲二轻声道。
他的击球还缺乏力量,跑位速度过慢之余,也不够细致。只要自己动用那惊人的数据网球,就能像密布的蛛网般笼罩他,精准预判他的回球路线——让猎物逃无可逃。
最后一球,芥川飞身扑救,球却擦着拍边,狠狠触地,然后反弹至身后的界外。
6:1。
能有这个结果,其实在柳莲二的预料之外。
芥川龙之介的球拍被扔在一边,他爬起来后就双手撑膝以支撑身体,却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抖,大口喘气。
本就白皙的脸上如今更是发白,刘海也是被汗湿到黏在额上,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没力气了。”柳莲二走过去,伸手扶住他,又拿出毛巾替他擦汗,“不然最后那球你肯定能接到。”
他也会赢得狼狈许多。
“输了就是输了。”芥川龙之介却很爽快。
“你其实很强,擅长模仿,速度不错,但你太依赖直觉,还不太理解‘网球’这项运动的逻辑。”柳莲二认真地和他说,“网球不是力量和体力占优,就能获得胜利的运动。”
那样的话,就不是网球选手,而是打网球的大猩猩了。
芥川龙之介接过毛巾,看着他的一双眼睛中,除了不甘,只剩下求知的渴望。
“那逻辑是什么?”芥川龙之介急切地问,“是预判吗?推理?又是怎么做到的?”
“在下发现了,你好像能知道在下发出和回击的每一球——而且在比赛中期是最准确的时候。”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自己通过模仿柳莲二的击球方式,改变了行为习惯才有所减弱。
柳莲二看着他,笑容的弧度愈发加大,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
“看数据,看习惯,看步伐,看眼神……提前和在赛场上了解对手的每一个细节——只要是人在打球,痕迹永远都有处可循。”他举起球拍,通过拍线交织的间隙,看向场外的樱树,“还记得我说过,回老家时遇到了一个教我网球的哥哥吗?”
“是的。”
“这就是他教给我的——数据网球。”
“我可以教你。”柳莲二轻声说。
“但是从此以后,你要抛弃‘本能’去打球了。”
此时恰到正午,太阳正好拉到了天空顶部,倾尽全身之力炙烤着一切,像是在为他看到的景象所欢呼雀跃——终将相遇的少年,已经提前产生了交点。
温暖的阳光自上而下的洒在柳莲二身上,将他的发丝烫得发亮,听到他的话,芥川龙之介忍不住想得更远。
——如果网球分为不同种类,那他自己未来的网球,又会是什么样?
12. 新对手?
芥川福觉得芥川龙之介最近有点奇怪。
每天回家后不再看自己的文学书籍,而是会和慈郎一起看网球比赛,但都有个小本子不离身,边看边记,写写画画。
有时候明明都犯困了,只要一听到解说员的声音,又会瞬间惊醒,把纸笔拿起来继续记录。
得,两个儿子都成网球声控的了。
芥川福也曾扫过几眼龙之介那宝贵的笔记,只见上面写满了职业选手的个人信息,还有小孩儿连写带画的标注,各种火柴小人和数字在上面一起雀跃。
这让她忍不住想的更远——孩子就这么喜欢打网球?天赋如何?他们对他的支持又是否足够?
不过之前不是还钻研文学,一副要成为文学大家的样子吗?
“他还会玩儿电脑呢。”对她的担心,芥川道章没当回事儿,“周末每天我让他玩一小时电脑,他学的可快了,没两天就学会了打字。”
“还在论坛上和网友交流读书心得体会呢,再看看吧。现在可能就是对网球一时上头,或者是好胜心作祟,不知道在哪里输给别人了。”
芥川道章觉得逻辑通顺。
像龙之介那种聪颖的孩子,学习能力极强,又有异能力傍身,相貌优秀,不管哪方面,在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不难预料他以后会成为人中龙凤——只要心性不错。
他是否坚忍不拔,是否找到了人生方向,是否拥有永不挫败的勇气……
“可能他现在就在经历普通人都有的苦难吧。”芥川道章点着烟,若有所思。
失败。
芥川龙之介吃过很多苦,但失败应该为数不多,不然也没法在那种地方把自己和妹妹照顾好。
芥川道章一语成谶。
*
输球输球输球输球输球……!
与莲二的对局,无数次通过计算得出的都是这样的结果。
芥川龙之介不断收集数据、学习、模拟,再到实践,最后只能得出一个他无法在短时间内超过对方的结论。以至于这段时间里,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闷闷不乐的负面情绪中。
这种情绪,甚至连在论坛上认识的网友都察觉到了。
【鹤吉】:柳川老师,最近出什么情况了吗?看你这周没再更新读后感了。
芥川龙之介在论坛上开了个帖子,每周在里面自娱自乐的更新读后感,其实没多少人关注他,除了一个叫鹤吉的家伙会定时打卡的回复,非常捧场。
可能因为措辞非常书面古朴,又顶着一个“柳川隆之介”的网名,对方似乎认为他是一个年长的老者,说话充满了敬语,还时不时关切一下是否康健。
倒也没毛病,他身体确实不好。
但看着对方的留言,芥川龙之介忍不住感到惭愧。
他最近只顾着研究网球比赛,居然没再研读夏目老师的书了!
网球上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突破,还辜负了网球的期待……
于是他向对方说明了自己一切安好,只是最近再忙别的事,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鹤吉】:太好了!您还活着就好!
??
【鹤吉】:哦不,我是说,您身体还康健真是太好了!!
【鹤吉】:说起来,我最近有了想自己动笔写书的想法,但思来想去,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动笔的资格……您对写作一事有什么见解吗?
因为看自己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写着读后感,所以才来问的吗?
芥川心下猜测着,虽然急着看网球比赛,但还是认真回复了对方。
【柳川隆之介】:只是动笔写作而已,没有违法乱纪,有什么不可以的?
【柳川隆之介】: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就坚决果断地去执行好了。
对面没有立刻回消息,芥川龙之介也没再等,直接退出论坛打开油管,开始浏览起网球相关的视频。
他说的是自己的真实感想,既然有了目标,就要付出一切代价去达成!哪怕需要舍弃别的兴趣。
就像他现在的阶段性目标便是打败莲二,练好网球,不仅是不想辜负父母的期待,也是因为——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了!!!
打开上周未看完的世界选手对局,只见视频里顿时火光四射!宛如mafia的枪战现场。
屏幕中映射出的交织光影下,是芥川龙之介愈发沉静的脸。
“龙之介,你看什么呢?声音有点吵哦。”听到音响里传来的“轰!轰!”声,在一边看书的芥川道章忍不住提醒道。
芥川龙之介伸手就去把音量调小:“抱歉,在下在看网球比赛。”
“不用调小,我只是好奇。网球比赛?我还以为你在看动作电影,刚刚听到惨叫了……”芥川道章的话音刚落,音响里就传来了“捷克选手诺瓦克因伤势过重无法继续比赛退场”的播报声。
芥川道章:“……”
他突然能理解妻子的担忧了。
如果孩子把网球选手当作职业目标的话就有点危险了。
年过四十,却感觉自己和整个世界都有了代沟的男人有些郁闷。
“网球,好像能杀死人啊。”
*
对芥川龙之介把网球放在心上这件事,最满心欢喜的人不是芥川慈郎,也不是向日岳人和宍户亮,更不是柳莲二。
而是他的网球教练。
他手底下的孩子里,只有芥川兄弟天赋称得上优秀,可这两人身上都有不小的缺点,一个贪睡没动力,一个身体基础差又没动力。
不过现在芥川龙之介的动力如今越来越大了——因为胜负心。而且是可以接受失败又渴望胜利的胜负心!
这可真是适合对抗性运动的先天圣心。
但面对芥川龙之介讲述的来龙去脉,以及加训的请求,他还是拒绝了。
“看到你不服输我很高兴,有这种劲头很好,数据网球你也可以学下去,在没找到自己适合的风格以前,这种路数也不错。没什么坏处,只要记住不能过于依赖它。”
“但加训不可以,先不说你身体本来就不好,高强度训练如果造成骨骺线提前闭合,你可能就成小矮子了。”教练伸手比划了一下,“你也看到世界比赛了吧?可没有选手是低于这个身高的。”
芥川龙之介想说自己也没想过要当世界选手,但想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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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堪比杀人技的杀球技,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可以不当,但按强者的标准要求自己也没问题。
“教练我就是因为身高不足才当不了世界选手的,你也不想像我一样惨吧?想当年,我也是立海大的正选,和越前南次郎平分秋色的人……哎呀扯远了。”教练说着掏出计时器,催促他去训练。
“好了,知道你有变强大的心了,一切听教练我的就好。在我的训练下保准你这几年就能把身体养好,再帮你妈妈安排下食谱,保证把你养得白白壮壮!”
芥川龙之介对敬重的人一向很恭顺,虽然他对教练履历的真实性存疑,但还是听话地走到一边默默训练,和旁边吵吵闹闹的泼猴们形成鲜明对比。
这帮臭小子。
教练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把病怏怏的幼苗养到开花结果,啊,虽然有点挑战性,但也更有趣啊。”
正如教练所保证的那样,两年后,芥川龙之介堪称“焕然一新”。
哮喘得到了极大的控制,近半年都没有再犯过,身高长高了不少,四肢也变得结实起来,体力和力量都大有长进,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在球场上半局就差点歇菜的火柴人。
就连课业他也没有落下。
如今转回原年级又升到五年级的芥川龙之介,虽然对无聊的课业颇为厌恶,偶尔会偷偷把作业喂给罗生门撕碎,但还是保持着年级前几的优秀成绩。
“你这小子是把半扇猪喂到肚子里,都不长一点肉的类型啊。”看着他清澈又淡定的目光,教练忍不住吐槽道。
这对网球选手来说简直是天赋异禀——不用通过严格饮食来控制体重。
芥川龙之介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教练,在下想参加青少年大赛。”
“急什么?今年又没什么优秀的选手,没积分也没必要去。”见芥川龙之介还是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呆样子,教练没好气地给他破了盆冷水,“你的小伙伴人家组的是双打,你就是参加了也对不上啊。”
“要不我给你找个双打队友,你去参加?”
芥川龙之介被他说的顿时一噎。
说来惭愧,虽然自己现在单打水平还不错,在东京的许多俱乐部中都无敌手,但双打实在是……
令人羞愧的程度。
“不过同龄人里,厉害的单打选手我还真知道一个。”教练说完,果然看到他那双猫眼又“唰”的亮起,好像通了电的灯泡,整个人都乖巧起来。
也不知道这两年是怎么长的,原本还听话可爱的温顺孩子,网球越打越争强好胜,一天到晚尽想着单挑。
教练忍不住担忧,以后不会真打网球打成□□老大吧?
“是青春台第一小学的那个人吗?”芥川龙之介有听其他俱乐部的人提起过,但对方不打俱乐部,因此他也没有联系方式。
“不不,是另一个,应该比你大一岁?还是两岁?”似乎是记忆有些久远,教练也记不清了,“我还是在他小时候带过,后来他一直在国外活动,今年回日本交流了。”
“你俩……哈,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共同话题,反正性格挺像的。”
13.归国
久违了。
我的家乡。
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德川和也只感觉熟悉又陌生,虽然一两年总会回来一次,但对只有12岁的他来说,这个时间占比还是太少了。
他已经习惯欧——嗯?
待着墨镜,拉着行李箱一脸酷拽的少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可置信地把墨镜拉到头顶,冲着那个花里胡哨的接机牌瞪圆了眼睛。
【欢迎德川和也殿下归国![比心]】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是你?!”德川和也本以为是姐姐或管家,但走进了,才发现是位穿着花衬衫,异常眼熟的大叔!
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乖乖低头打招呼:“毛利教练。”
低头后,他才发现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比他矮了半头,穿着身休闲的运动装,正仰头睁着一双墨色的大眼睛看他。
诶?
“这是我的新弟子。”毛利教练若无其事地收起了那张措辞夸张的海报,夹在胳膊肘里,又向他抬着下巴炫耀道,“怎么样,很可爱吧?”
德川和也早就习惯了他这副热爱种植幼苗当园丁的爱好。
归国的游子对小孩二打招呼时收敛了下巴,但还是一副矜持的模样:“你好。”
然后就听对方语气郑重地说:“您好,鄙人芥川龙之介。”
德川和也:“……?”
这种他爷爷才会用的书面用语是怎么回事?
“……我是德川和也。”说完,为了表达友好,他又接着问了句废话,“你也打网球吗?”
“是的。”芥川龙之介站的端正,回答的也一板一眼。
于是气氛就这样僵在那里。
毛利教练拍了拍德川的后肩,催促道:“好了好了,我们路上再聊吧,别堵在这儿讨人嫌,大头小子。”
德川眉头狠狠一皱:“……我的头才不大!”
“反正小时候挺大的——”
说着,教练已经带着芥川龙之介从接机的人群中挤了出去,只留下德川和也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在出口通道疯狂奔走。
“真的没问题吗?”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问,“那个箱子看起来很重。”
“嗯?不过是一个箱子,能有什么问题,那小子可是肌肉怪。”站在指示牌下,毛利教练一副远眺的样子,观察德川的动向,“大少爷也得体验生活嘛,啊,来了,这不挺快的。”
拖着箱子一路奔来的德川和也居然连气儿也没喘一下,那张俊脸依旧冷着,但眉头的细微处仍能看出他的不满。
“毛利教练——”
“看见了吗,龙之介,这就是体能和力量的优越。”毛利教练趁机教导,但很明显也是转移话题,“你要和德川好好学习,你的那些弱项,基本都是他的强项。”
“好的教练。”听教练这么说,芥川龙之介看向德川的眼神也忍不住热切起来。
他好想对方打一场!!
被小孩儿这么盯着,德川和也也有些不自在,他无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声音也柔和了些许:“没有那么……”
结果下一句就听毛利教练说道:“他还是很少见的左撇子,抓紧这个暑假的时间多和他打球!这样左撇子就不会是你的难点了。”
“好的教练!”芥川看他的眼神越发热切起来,好像这不是一个令人期待的对手,而是一份让人垂涎的珍馐。
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工具人的德川:“……惯用手是左手有什么稀奇的。”
那种东西在国外到处都是。
德川和也本就寡言少语,更不会和比他小的孩子交谈,毕竟在各个俱乐部里,他都属于最小的那一个。
以至于他现在有想和对方沟通的意愿,却不知从何谈起,等一起坐到车上,这份无措就愈发明显起来。
半晌,他才想到了话题,开口道:“你……”
“您……”恰好,芥川也正想开口问他。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网球的?”见对方示意自己先说,芥川龙之介也没再客气。
“很小,四岁?记不清了,当时是毛利教练带我启蒙的,到五岁我就去海外打球了,回国时他偶尔会带我训练。”德川和也说完,才忍不住说,“你不用对我那么恭敬。”
这让他很不习惯。
芥川点了点头:“好的。”
“你呢?”德川和也问。
“我学球比较晚,七岁才开始。”
“不晚,这个年龄刚好,符合推荐的身体结构发育时期。”德川和也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氛围瞬间再次尴尬起来。
在前面开车的教练听他俩没再闹出什么动静,忍不住哈哈一笑,随后就打开车内的播放器,顿时响起一阵激昂的摇滚乐。
在自己的大脑被那些歌曲洗脑之前,芥川龙之介再次抛出一个话题:“那你都在哪些国家待过?可以和我讲讲吗,我没怎么出过国,只去过一次夏威夷。”
还是冬天和家人一起去的。
说到国外,这可是有的聊了,德川和也顿时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讲起来:“我最近刚从澳洲回来,之前在欧洲待的多一些……”
“打网球的人?墨尔本要比悉尼和布里斯班多很多,球场随处可见,但冬天还是有些冷,像伦敦一样……”
“其实也没有去过很多地方,大部分时间都在俱乐部训练,玩的机会比较少……”
德川和也说话时没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讲述着,芥川龙之介也会用平淡但比平时激动不少的语气予以反应——虽然他发亮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
两个人机的闷骚小鬼。
毛利教练把音响的声音调小了些,只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这伴儿给龙之介找的真对。
*
毛利觉得,芥川龙之介在网球上的求学路是孤独的。
虽然他有一个可爱的弟弟,还有可爱弟弟那买一送二的两个幼驯染,但面对三个性格热烈的小孩儿,高一级又更懂事的芥川龙之介更多的扮演起了兄长的角色。
这种差距,在他在网球的路上越走越远后,显得更加明显。
而他的朋友柳莲二,则全身心的投入到与好友乾贞治的双打组合中。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谁让你来得晚呢。”教练当时这么打趣道。
“我不在乎那些。”芥川龙之介从来没把对方的其他交友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赢了莲二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放弃单打的柳莲二,不再毫无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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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简直破绽百出——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更强了。
芥川龙之介的网球生涯中,没有和他一起共同进步的挚友,在半年前击败柳莲二后,也失去了可以追逐的目标。
“你缺少一个对手。”毛利教练如此判断。
于是天才的他就薅来了恰好回国的德川和也!
“我真是一个优秀的园丁啊。”下车后,他忍不住靠在车门边自我陶醉地感慨着。
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见他跟上来的德川和也忍不住吐槽:“他又在哪儿嘀咕什么?”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不知道。”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看着教练锁了车门才发现自己忘记手机,德川和也觉得自己对他的忍耐限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芥川:“在下觉得毛利教练很温柔。”
听到芥川龙之介的话,德川和也只觉得不可置信——带四岁小孩儿去蹦极锻炼胆量的人有什么温柔可言!
果然,从车上卸下行李的教练,马上就把东西甩给了他:“喂,你的行李箱,自己拿。”
默默接过行李,德川和也忍不住提醒道:“芥川的包让他自己背吧。”
孩子已经向教练要很久了。
“龙之介年纪小又身体弱,你能和他比吗?”无视了芥川要自己背的要求,毛利教练捏了捏德川和也的胳膊,“真壮,肌肉别练太狠,小心不长个了。”
“知道了。”德川和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他还没到发育期,身高就停不住的一直涨,比起担心身高不足,他更忧虑会过高而导致重心改变,下盘不稳。
毛利教练带他们来的不是平时上课的俱乐部,而是另一家设施配置更为高档的国际俱乐部。
“这是我的老东家,和也每年也是在这儿训练,刚好这几天有国际交流活动,我们就先住隔壁酒店。”
这个俱乐部并不靠近东京市中心,反而坐落在偏远些的富人区,每天回家并不方便。芥川龙之介记得他还在路上看到了被围起来的青翠草地,似乎是高尔夫球场。
吃完饭,在酒店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德川和也就喊他下去打球,完全没有经过长途旅行的疲倦感。
“如果在下赢了,是否有些胜之不武。”芥川龙之介思索道。
教练沉默了片刻:“你先赢了再说。”
“而且他都坐头等舱,没什么影响。”
这孩子哪儿来的自信,同龄人里赢球赢太多了吗?
正午刚过,烈日仍旧炙烤着地面,球场的塑胶地上都泛起轻微的蒸汽,仿佛整个空气都紧绷起来。
德川和也已经站在了球场中央,阳光将他干净利落的短发映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晕。他身姿笔挺,一手持拍,神情是在球场外所没有的沉稳与专注。
芥川龙之介把包和其他物品工整地摆放在休息椅上,才走到球网前,神情郑重地冲德川和也低头行礼:“请多指教,德川君。”
德川和也一愣,不适应如此郑重的他不自然地别开头。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他说。
芥川龙之介面不改色,声音平静:“在下也不需要别人手下留情。”
“是吗?”德川将唇轻轻抿起,“那希望你说到做到。”
14.对局
德川和也是个不合群的人。
不管是在哪个国家,他都习惯独来独往,冷漠、傲慢,全都是搭话失败的人对他的评价。
“我是来打球的,不是来搞好更衣室关系的。”
这种发言曾经让他在一群白人中成为众矢之的,但在他展现了强大球技和惊人天赋后,那群人对他的评价又变成了——
“天才的不合群是正常的。”
“德川真是有个性啊。”
“简直是黄种人之光。”
对此,德川和也心中嗤之以鼻。
他经过日复一日的锤炼才铸就出足以高傲的底气,就被那些白皮轻飘飘的一句“亚洲奇迹”盖过了。
或许是对出身的亲近,也可能是鲜少见到比他年纪小的人,因此他对芥川龙之介态度要松弛不少——宽和到一开始打得很克制。
他心里清楚这是场指导赛,也不能把人打击的过头。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从抽到发球后手,到在自己手上接连失分,对面的小子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不管是步伐还是回击速度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家伙根本就不怕失分!
他的眼神太专注,像是一只在紧盯猎物的猎犬。
“接下来,我要认真一点了。”第三局,德川和也将球在地上弹起,语气比之前还要再冷淡一分。
他会全力以赴的严肃应战。
“早该如此。”芥川龙之介俯身握拍站在底线,眼神专注。
不论德川的实力到底如何,他都不会退缩——在球场上逃避没有任何用处。
除非有身体受伤的风险。
但明明是同一个人发球,他却觉得德川这次发球时的压迫感强了许多,明明动作看似轻柔——诶?
“砰!”
几乎在芥川龙之介脚步挪动,手起挥拍的同时,德川的发球已经如同一支利箭,卷起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扎入地面。
他的反应没有跟上,错了一步。
“ACE!”
毛利教练在场边吹了声口哨:“和也小朋友今天好认真。”
他又问道:“看来反应还是不够啊,龙之介。”
“嗯。”芥川闷声答道,握紧了拍柄。
在他刻意的训练下,他的动态视力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德川和也的这球更加建立了自己的自信。
虽然身体素质的反应还不足以接下那球,但他能看清对方的球路,估测出球速,进而通过推导来得出德川和也发球时所用的力度。
芥川龙之介想的很清楚,对发育尚未完全的未成年来说,年龄是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他需要的是分析与揣测德川和也的最大能力,而不是执着于现在就打败对方。
但是,这是他的最大力气吗?
德川和也哪里知道对面一脸老实与倔强的芥川龙之介,打的是数据网球的路数,只放开了打,一连串快节奏的回合下来,只见芥川拼命追球,连拿分都困难。
“你不够冷静,太容易被调动。”他如此判断道。
芥川点了点头:“你说得是。”
这的确是他的缺点,一旦情况出乎他的预料,就会像野兽一样,不遗余力地去拼命追逐,以至于会分不清自己和罗生门有什么区别。
他一直试图改掉自己易怒的毛病。
但好在到现在为止,德川和也的表现都还在他的预料之内。
——一种在自己认知之内的强大。
第四局,芥川龙之介发球。
他的动作一如自己的性格,步伐规整,从取球到抛球动作简单利落,如行云流水,只见他一个上步,而后架拍先行——拍面重重扫过!
“砰!”
网球球如同脱弦之箭,飞跃球网,旋转不多,但球路压得极低,落点极刁。
德川和也眼神一紧,立刻上前。
“速度不错。”他语气淡淡。
但没有旋转的球,他最擅长。
砰!
德川轻松切回一球,借着对手的来力,球落回对角。
芥川龙之介早就预判到了这个角度,迅速奔跑至落点一侧,脚步与塑胶场地擦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侧身回拍!
“砰——”
这球打得相当稳,角度也极限,但德川和也不躲不闪地冲到网前,直接截击!
芥川龙之介早就习惯了这种压迫,他身体素质不如同龄人,基础也差,似乎从开始就习惯了在攻击中找缝隙、在压制中等待反击的局面。
他从不后退。
哪怕暂时的忍让,也是为了之后更好的反击!
德川也不过是难缠一些!
“砰!”
“砰!”
“砰”
前后不到十秒,三次高强度交锋,两人不断压线对峙。
突然!芥川龙之介加速奔跑,爆发力在这一刻瞬间拉满,而后猛然挥拍,将球狠狠抽向对场底线!
高弧线!
德川眉头放松:“高吊?太幼稚了。”
他大步冲了过去,跳起、挥拍——却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只见那球在即将出界的轨迹上突然失速下坠,重重砸在边线!
——是芥川龙之介临时收力打出的短高吊回旋球!
“15-0。”
毛利教练报完分数就忍不住笑道:“这小子……还真敢拼。”
面对不遗余力的德川和也,芥川龙之介得分了。
但他没有表露出丝毫的高兴,只是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拿起球站回底线。
他需要调整自己的节奏。
第二球发出后,他便不再一味用平击追求速度,而是通过不断试探——切削发球、上旋发球、甚至刻意的内角边线S。
他不满足于通过读取德川的动作来改变这场比赛的节奏,他要的,是主导比赛的节奏!
而德川和也也感受到了他的这种变化。
“你是在……模仿我?”德川很快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不是模仿。”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但回球角度越来越带有刚刚德川打出的压迫感。
前两局让他观察到了德川的打球习惯,第三局又让他推测出对方所习惯的力度和速度,数据已经收集足够!
他深知自己的身体反应速度跟不上,那么他就在节奏、球路上突破!模拟对方的打法,再观察对方所能使出的破局方法!
“30-0。”
“30-15。”
“40-15。”
“40-30。”
“GAME!芥川。”
赢了。
居然赢了?
赢了一局?
芥川龙之介呆站在原地,激烈的运动之后,未持拍的那只手指尖发凉,明明手心还是滚烫。
他没有喜悦,反而神情更冷静了。
“你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德川难得开口,神情复杂,“如果我是你,能做到地步,会感到异常欣喜。”
“我理解毛利教练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你了。”他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
他打过这么多球,芥川龙之介是最不像小孩的小孩。
虽然不够精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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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却折射出罕见的光彩——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智、优越的球商,只是身体不成熟,如同一颗未经打磨的原石。
要成为璀璨夺目的钻石,只是时间问题。
而被德川和也关注的当事人根本没有要成为聚光点的意思,而是抓住中场休息的每分每秒来恢复自己的体力。
突然,他好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了旁边场馆的二楼。
“怎么了?”毛利教练问。
“有人在看我。”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皱起眉头,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估计是谁在看比赛吧,也挺正常。”毛利教练这么说着,也抬头看了看,却没发现一个身影,“没见呀,走了吧?”
“不,没有。”芥川龙之介很确定,那个人没走。
虽然确实是在看比赛,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如此明显,又让人毛骨悚然。
——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如果这里是横滨,他早就发动罗生门追过去了,但他在这儿只是个仅有缚鸡之力打网球的普通小学生而已。
说起来,球场上可以用罗生门吗?
反正网球都是项被异能力诅咒的运动了。
看芥川龙之介又在那里开始发呆神游,教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
“喂喂,回神了,时间到了哦。”
“3:1,再输几局你就不用打了,到时候再好好想谁在偷看你,小子。”
“我没有在想是谁——”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反驳,又马上想到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只好闷哼一声,叠好自己的毛巾,拿着球拍气鼓鼓的上场。
“看,生气这才像小孩儿嘛。”毛利教练乐呵呵的笑出声,又若有所思地朝楼上看了眼。
他刚刚可没看到有什么人,但龙之介那孩子也不会说谎。
难道是国外来交流的孩子么?
*
事实证明,在绝对实力前,一切计谋与策略显得格外脆弱。
芥川龙之介虽然连着两局追回了比分,但德川很快就打破了他的节奏,重新夺回了比赛的主动权。
面对体力被逐渐耗尽的芥川,他就显得游刃有余极了,后期直接以几记高质量的发球和变线斜线扭转局势。
最终,比分定格在6-2。
德川和也赢了。
站在球场中线的芥川龙之介背对着阳光,汗水将运动衫浸出大片湿痕,他大口喘着气,恨不得将空气中的所有氧气都吸入肺部。
看得教练心里紧张,手忍不住摸进裤兜,生怕孩子下一秒哮喘就犯了。
芥川龙之介虚虚握住拍柄,不让它掉落,面对走向他的德川和也,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不是不难过,只是那种负面情绪被更重要的东西压了下去——
“我……看见了。”
德川和也不明所以。
他在刚才那场比赛里,看到了德川和也的“球风”。
理性、准确、控制欲极强,却不乏攻击性。
“真好奇你以后会打出什么样的球。”他声音带喘,说的极轻。
德川和也低头看向他:“我也是。”
“我会更强的。”
“我也是。”
“……你只会说这一句吗。”芥川龙之介有些无奈,他的朋友们一个个都比他话多,像德川和也这样话少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下次,我一定要打败你!”
“嗯,拭目以待。”德川和也答应着,却在想——
还好不是什么不打败你就不见面的话。
15.橘子
“输球了还敢嘴硬,真不怕被人揍啊。”一出球场,毛利教练就懒洋洋地走上前,手里还拿着两罐能量饮料。
德川和也为自己争辩:“我不会的。”
芥川龙之介也这么说:“德川先生不是那么暴躁的人。”
“你还叫的那么恭敬啊,直接叫他和也就好了。”教练说完,又在小声嘀咕着都是小屁孩什么的。
德川和也没说话,可能也就毛利教练还觉得他是没长大的孩子了,他也没和对方客气,拿过饮料就直接喝了起来。
“不过你今天打得不错。”教练打开另一瓶递给芥川,“龙之介,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我也希望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和也也是这么想的吧?”
正在喝饮料的德川和也一愣,才道:“嗯,他很有潜力,但……”
“现在的网球正以天为单位的进化与更新,只局限于日本很难有长足的进步。”
他说的是客观事实,即使自己一直在海外集训,但永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天才。
不过德川和也很确定,网球发展落后的日本如同贫瘠的土地,很难孕育出过多的同龄人强者——越前南次郎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已经是奇迹了。
对此,教练不怎么不在意:“嘛,那种事以后再说,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一年后小升初。”
芥川龙之介心说冰帝学园是直升制,就听教练又说。
“而且目标也不能局限于同龄人中,相信我,你们的同龄人肯定也这么想。”
德川和也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我知道,但人家孩子父母还在呢,海外训练是能跟你去就去的吗?”
教练和德川先生在一起时会活泼很多,完全没有大人的威严感。
这就是早年带孩子的结果吗?
难以想象两人差了有20岁。
芥川龙之介默默喝着饮料,没再介入到两人的争论中,而是抬头看向了二楼。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
正人君子。
这是芥川龙之介观察几天下来后,对德川和也的评价。
为人处世认真有礼,对小孩也比较照顾,相比之下,作为天才时有时无的傲慢都是微不足道的缺点。
就是……有点太把自己当孩子照顾了。
芥川龙之介把德川给他的那瓶牛奶放在脚边,对这每天都会突然降临的“训练室的馈赠”有些无奈,就算他个子不够高,也不是多喝瓶牛奶就能日蹿三公分。
而且他觉得自己就是正常人身高。
每天训练结束后,他都会猫在休息室的角落,翻看当日的练习录像,一帧帧地截停、回放、重复,眼睛里没有半分小学生该有的玩心,只有对细节的探究和思考。
他想知道自己这球是怎么被拿下的。
他想知道那球又为什么没能回到他想要的落点。
他想知道,在下一次对战德川和也、对战其他人——
他要靠什么赢回来。
正当他日行刻苦钻研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喂,我说,你天天在这里看视频,真的很影响别人休息诶。”这人说话时带着丝痞气,要不是确实是东京口音,他还以为是关西来的小混混。
“抱歉。”芥川龙之介下意识答道,“在下不知道还有人在,不过这里没有禁止——嗯?”
话说到一半,他又觉得不对,马上关掉了视频播放器:“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算上他和德川和也,参加这次活动的日本孩子不过6人,外国选手又不会说日语,他还不至于几天时间都记不住四个人的音色特征。
芥川龙之介看向声音来源的阴影处,确定那个类似人影的不明物体应该是个孩子,摸出手机的才松开来。
“没见过多正常,你又不会见过并记住每一个外国选手。”那团阴影动了动,一个身高身形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从毛毯中钻了出来,吊儿郎当地站起身,又走过来。
走至光线下,芥川龙之介才看清他的样貌。
和大多数打网球的孩子一样,对方皮肤被太阳晒成一层浅浅的小麦色,和大多数亚裔相比,他的五官要锐利不少,眼尾微挑,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睛就像不安分的猫,懒洋洋地扫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漫不经心。
头发则是少见的墨绿色,发丝柔软却蓬松,在灯光下泛出茶色的微光,但人却穿着宽大的运动T恤和短裤,脚上是双磨旧了的球鞋,双手插兜,看起来痞气十足。
对方也在打量他。
“看来我遗传到的这张脸还不错,你居然先看的是我的脸。”男生笑起来还有颗虎牙。
“在下在观察你是哪个国家的人。”芥川龙之介诚恳地说,“但看起来是亚裔。”
“哦,你在关注这个啊。”男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随便,你当我是日本人也行。”
对方对自己的身份并不诚实,芥川龙之介也没继续问下去——起码他很明显是日本人和白人的混血。
至于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就太难猜了。
“你不睡在房间里,到休息室睡觉做什么。”芥川龙之介先发制人。
“哦,室友有狐臭还打呼,这里还能好一点儿,空调开得也足。”男生站姿懒洋洋的,像只没了骨头的猫,跟坐在那儿也板板正正的芥川龙之介形成鲜明对比,“休息室也没说不让睡觉吧?”
“休息室也没说不让看视频。”芥川龙之介没再看他,低头打开自己的播放器,“在下没有违反任何规定,打扰到你很抱歉,在下会看完早点离开的。”
男生咧开嘴:“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看到有人睡觉就不能让让么,带个耳机什么的。”
芥川:“带耳机有损听力。”
“……你是什么听爸爸妈妈话的好孩子。”男生撇着嘴,没再和他纠缠,反倒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不睡就不睡,也给我看看,你往过点,我们挤挤。”
芥川龙之介不情不愿地挪了挪窝,如果不是理亏在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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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又看起来是刚洗完澡的样子,他绝对不会和陌生人挨这么近!
然而事实教育他,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当个铁石心肠的人,而不是对一个陌生人心软。
男生虽然不介意他去反复回看,却意外的聒噪,时不时要在他耳边高高在上的大声发言点评一下,声音甚至盖过了视频原本的声音。
芥川龙之介郁闷,却生不起气,因为对方说的没错。
“你能不能声音小点。”复盘完一场比赛,他终于忍不住说。
“怎么了?”那双猫眼上的眉毛一横。
芥川诚恳地说:“太吵了,吵得在下耳朵疼。”
“你怎么那么多事……跟老爷爷一样。”男生嘀嘀咕咕着,却听话地安静下来,没再出声了。
但对方不说话了,又让人有些不习惯。
“你……”
“我什么我!”他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和小不点一样麻烦,你又没他可爱!”
芥川:“……”
虽然不知道小不点是谁,但他是该庆幸自己不可爱,还是生气疑似被骂了。
“在下是想说你也没必要那么拘束。”他把视频往对方那边推了推,“你的点评很对,对我来说很有学习价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么一个认真研究网球的人,男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你球打得不错。”
“谢谢,但在下的名次表现并不怎么样。”
“我是说你第一天来时打得那场。”
听对方这么说,芥川龙之介才突然想起来那天被野兽盯上了一样的感觉。
看着那双在阴影处,好像真的能跟猫科动物一样变化瞳仁的眼睛,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什么叫原来是我,我站那么隐蔽的地方你还能看到我?”对于他的问题,芥川龙之介没有解释,只是安静地点开下一个视频。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感兴趣的话题时,也会滔滔不绝地与他人讨论,但他实在不擅长破冰,这种情况下,只能希望别人能主动点。
不然两人可能就这么继续尴尬下去。
好在那个行事风格鬼鬼祟祟的小孩儿不让人失望。
“我叫越前龙雅,你呢?”他说话时还在裤兜里掏呀掏,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橘子。
芥川龙之介从橘子上收回目光,放弃了思考对方口袋是否是异次元的事:“鄙人芥川龙之介。”
“你说话好像老头啊。”越前龙雅说话很不客气,完了还一口咬在橘子上,就这么连皮一起吃了。
芥川龙之介忍不住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为什么有人会把橘子这种东西连皮吃掉——不!他也没洗啊!
他只是因为罗生门而不喜欢洗澡,但实际上一直有些洁癖,这让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离越前坐的远了些,生怕那汁水四溢的橘子会把汁溅到他身上。
越前龙雅却毫无所觉,只觉得奇怪。
“你突然坐那么远是怎么了?”
16.入学
小孩子的友情就是来的莫名其妙。
哪怕芥川龙之介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也逃不过此定律,他莫名其妙和这个粗俗又失礼的家伙交换了姓名,又莫名其妙和对方聊了起来。
“我是越前龙雅。”他吃着橘子,说话时嘴里含糊不清。
“鄙人芥川龙之介。”说完,他又点开了视频。
……
又看了会儿,越前龙雅才忍不住说:“说真的,你能用常用语么,文绉绉的我有点听不懂。”
像是看出了芥川眼中直白的无语和鄙夷,他又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在国内长,书面语不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甚至他能把日语说这么好也是因为自己是语言天才!
毕竟自从被阿姨从越前家带走后,他生活里就没什么日语环境了。
结果下一刻,芥川龙之介就开始和他说起了英语。
“……你是不是在拿我练口语?”他质疑道。
芥川仍顶着那副认真又呆呆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会。”
好像真的很真挚。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看完视频,两人的话题就从语言拐到了国家生活差别上,又一路说到了家庭上。
很巧,他们都是父母双亡后被亲戚收养,对方家里还都有一个弟弟。
只是越前龙雅的生活更波折些。
“后来我被阿姨带走了,因为她抢到了抚养权——哦,阿姨就是我的后妈。嘛,不过也无所谓,但离开后确实有些无聊。”
“毕竟我那个小不点弟弟真的——哼,有点可爱吧……”
虽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突然开始炫耀弟弟,但芥川龙之介还是点头认同,并表示:“在下的弟弟更是可爱。”
这话让原本只是看似轻描淡写,实际超刻意的越前龙雅一顿。
“那肯定是我弟弟更可爱,小不点又小又傻,网球打得还——马马虎虎吧。”不存在的胜负心出现了。
“在下的弟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也有其他很多优点……”
……
“只会是我弟弟更可爱啊!我这儿还有照片呢!”说着,越前龙雅就把手机拿了出来。
翻盖手机的显示效果一般,但不难看出上面是个与他发色相似的小男生,脸上还有肉乎乎的婴儿肥和一双亮的惊人的大眼睛。
啊。
如果只论相貌,不论性格的话,好像真的是对方弟弟看起来更可爱一些。
但在亲朋好友身上,芥川龙之介很少存在绝对客观一说,他觉得慈郎的性格是旁人绝对无法超越的存在!
不过这么争下去也不是办法。
“无所谓的,慈郎可爱的客观的事实不会改变。”芥川龙之介观赏完越前龙雅弟弟的照片,冷静地说,“而且在下还有一个更为美丽可爱的妹妹。”
与芥川龙之介不同,芥川银的身体很好,反应能力和柔韧度都异常优越,在她的意愿下,去学了花滑,如今不仅在专业上小有所成,气质也更是优越。
她是龙之介的骄傲。
??
妹妹?!
越前龙雅瞪大了眼睛,仔细思索,发现对方这说法还真是无懈可击。
可恶啊。
老头子怎么没给他生妹妹。
“哼,姑且算你赢了……”
“我们本来也没争什么吧。”
休息室里传来少年们的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又聊到了网球。
陌生的声音说你得考虑自己的网球招式,不能只局限于强化网球基础,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基础好也挺好的,人总有不能发挥招式的时候。
德川和也靠在门外的墙边,静静地听着,没有进去打扰。
龙之介能在这里交到朋友是好事,只是没想到他的英语居然这么好。
藏蓝色的发丝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眼前晃动,德川和也把拿来的那瓶牛奶放回了兜里。
要是他也有个弟弟就好了。
*
芥川龙之介最后还是如愿参加了都大会的比赛,但可惜的是,他没碰到那位青春台小学的少年天才,甚至没碰上几个水平很高的对手。
拿到了冠军,人却没有就此满足。
等到了六年级暑假,他参加了第一届JR大会,过程和去年的都大会差不多,平平无奇又胜券在握,除了毛利教练说他的侄子也参加了之外,对其他选手甚至没什么印象。
反倒是同年U14神奈川县大赛上,出了一位可以“灭五感”的“神之子”。
“据说今年才五年级,不出意外的话,后面毕业大概会升学到立海大吧。”毛利教练对这种事喜闻乐见,“如果是这样,你们还有可能在关东大会和全国大赛上碰到呢。”
芥川龙之介也有收到立海大的橄榄枝,但考虑到藤沢市离家距离过远,他的睡眠质量过差无法适应集体生活,为了生活和身体着想,他还是选择了直升。
据说这两年冰帝网球部的成绩还不错,部长是一位实力强劲的全国级选手。
“是说学校的团体赛吗?”他说,“但愿吧,比赛能不能碰上也要看其他人的表现,不过在下觉得无所谓。”
“人不可能只打学校的比赛。”说完,就拎着包离开,“在下去洗澡了,这段时间别让人进来。”
“唔。”毛利教练看着弟子潇洒离去的背影,开始反思自己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和对其他人的培养方式不同,他对龙之介可是倾尽了心思,没少把他带着往各个国际交流赛上跑,也认识了不少教练和选手——但这也是让他头疼的地方。
孩子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怕生了,也不会像个刺猬似的警惕所有人,但对强大的追逐却愈发狂热起来,也越来越独行侠,对所谓的学校团体赛更是种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对集体没有归属感。
虽然这在国际上也是主流观念。
“怎么想都是和也的错。”走到吸烟室,毛利教练才从兜里掏出烟,边点边抱怨着,“小时候的龙之介多可爱啊。”
“不过也是越长越帅起了呢,不知道到国中后会觉得怎么样。”
他记得冰帝现在的部长叫什么来着?
……月光?
*
四月初的东京还没完全暖起来,却是最适合穿校服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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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围墙内修剪整齐的樱花树已经悄悄绽了些花苞,枝枝桠桠俱倒映在湖面上,时不时有花瓣被风吹落,亲吻水面,泛起一片涟漪,比以往多了几分春天的柔意。。
芥川龙之介站在湖边,背挺得笔直,书包背的端正,手里还拎着黑色的运动包,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周围一切。
国中部要比小学部大了不少。
曾经他和宍户他们一起有偷偷来过,大概知道网球部在哪个方位,但当务之急是找到班级和自己的储物柜,不然背着包在学校里乱晃也太傻了。
又看了眼入学通知书,再次确认班级编号后,芥川龙之介就缓缓迈步朝目标走去,穿过身旁一群嘻嘻哈哈聊天的新生,没有一丝多余的交流。
冰帝是东京有名的私立学园,从幼儿园到大学一应俱全,所以大多数学生都会从幼儿园读到高中,也就认识大多数的同级生。
早在小学就出了名的芥川龙之介,自然有不少新生认识他。
“是芥川诶!”
“早呀芥川!”
“芥川,你分到哪个班啦!”
即使是高年级的学生,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他那张过分俊秀的脸和挺拔的身材。
“那个新生是谁?长得真好看啊。”
“就说怎么那么有人气,果然是帅哥,不过拿的球包,打网球的?看起来文文静静,还以为是文学社的呢。”
“谁说文静就不能打网球了,他们部长不就是吗?”
芥川龙之介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讨论,但听到有人提到冰帝的网球部长,还是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但那些人好像避之不及一样,不愿对网球部长的事详谈。
匆匆确认了自己的班级,整理好储物柜,芥川龙之介就回教室开启了好学生模式——他真的不爱学习,既讨厌作业更讨厌枯燥的应试教育。
但是!名列前茅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学习好就不用花时间补课,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打球和学习体术,不光要强大力量,还要强大头脑。’
芥川龙之介的逻辑完美闭环。
认真听课、完成作业,和同学们熟悉……大半天过去,一等下课铃响,他就拎着收拾好的书包冲了出去!
“对了芥川,你要不要去文学……诶?人呢?”
“哈哈,你不知道,他肯定是去网球部啦!”
冰帝网球部要比芥川龙之介想的热闹,或许是近几年成绩不错,围网前还三三两两地排着几个人,不至于冷冷清清。
负责招生的似乎是国二的学长,两人正穿着运动服在门前清点人数,询问相关情况。
“你打了两年?水平怎么样,得过什么奖没?”说话的白毛红挑染在人群中异常显眼,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烦躁,时不时就抬头张望着四周。
或许是因为芥川龙之介的头发也有两种发色,对方一眼就看到了他。
“喂,那边那个黑白色头发的新生,对,就是你。”见芥川一副不惊不喜的样子,白毛红挑染上下打量着他,“你也是来参加网球部的吗?”
芥川点了点头:“是的。”
“哦,那水平怎么样啊。”
17.挑战
“还不错。”芥川龙之介说。
水平普通,但放在国中的话,正选总归没问题吧。
白毛红挑染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继续问道:“学了几年了?”
“四年。”
“哦,那还行。”他扫了眼芥川,指着他和其他几个人,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学长说,“跟着这个学长走吧,去换衣服。”
冰帝网球部的运动服和正选队服虽然是同一色系,但有着不小差别。先不说色块设计不同,就连面料也只是普通运动衫的质量,芥川龙之介皱眉盯了一会儿,还是老实地换了上去。
好歹是新的,不像有些学校会循环利用。
作为在关东地区还能争夺一席之位的强校,冰帝学园网球部的社员人数不少,仅国中就超过200人,一向对外自称为绝不徇私、实力至上的“战斗集团”,是彻头彻尾的实力主义。
这也是芥川龙之介选择直升的原因之一。
但事实证明,哪怕是冰帝也逃不过许多学校的前后辈传统。
“一年级的!从现在开始,每天都在球场捡球,给我做好半年摸不到球拍的准备!”
在一群新生面前,二年级的学长大声训斥着,比起一个个还是小学生面貌的一年生,已经拉长身高开始发育的他,前辈威严尽数体现。
而在大家都低头恭顺时,四处张望的芥川龙之介就很显眼。
“同学,你这样小心被骂诶。”身边栗色头发的男生小心的戳了戳他,“好奇地话等会儿再看也来得及。”
芥川朝他点了点头:“谢谢,在下是在找人。”
“找谁?”男生的刘海很长,遮盖了他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看路的,“啊对了,我是喜久地弘,之前就读于青春台第一小学,你是冰帝小学直升上来的吗?找同学?”
青春台第一小学?
芥川龙之介自动过滤了他的其他问题,刚想问“你知道你们学校那个传说中的网球天才吗”,就被前面的学长喊住了。
“喂!那边那个染头发的小鬼!对!就是你!东张西望什么?不知道学长训话要认真听吗?!”
“抱歉。”芥川龙之介礼节性的抱歉了下,对方看到他服软的态度,脸色也好了不少,但下一刻,又因为他的话被下了面子,面如菜色。
“在下只是在找选拔正选在哪里报名。”芥川说,一般每学期开始都会重新选拔,“在这里捡球太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学长气的简直鼻子都要冒烟了,“这可是冰帝网球部的传统!你以为你是谁?只要是一年级生,来了都要给我好好服从命令——”
“我不管你们在小学有多大的成就,来了这儿都是新人!以为国中和你们小学一样吗?可笑!那可是天壤之别!”
说着,他还往前走了一步,逼近第一排的一年生,好让他们更直观的体验来自身高和体型的差距。
哪怕162的芥川龙之介在同学里已经算较高了,但和正在抽条的大男生们还是没法比。
“听起来像是出于实力才产生的资源倾斜,还是说冰帝是只论前后辈的地方?那就有负于‘实力至上的战斗集团’之名了。”面对压来的一片阴影,芥川龙之介很平静,只是微微抬起眼皮斜视对方。
“在下既然有参加正选选拔的打算,自然也是有这个实力——前辈们不会连迎接一年级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吧?”
赤裸裸的挑衅。
听到他话的寸头学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急得就冲他伸出手来——
“住手!”
在那只手伸向芥川衣领的前一秒,突然闪现的白毛红挑染学长及时拉住了他的胳膊。
“笨蛋!你难道想打架吗?等部长回来了——”
寸头学长狠声道:“啧!你也不听听这小子在说什么话?!而且你不说我不说,部长又怎么会知道——”
“其他人不是哑巴,人家部长也不是聋子吧。” 喜久地弘在一边偷偷嘀咕,果然得到了那个寸头学长的瞪视。
“你真的要参加选拔赛吗?冰帝很少有这种先例。”白毛红挑染的前辈看着芥川龙之介,神情复杂,“我劝你还是按部就班,要么老实捡半年球,要么早早现在退部。”
冰帝所有人都对榊教练完全服从,后者也不喜那些异常跳脱的球员,如果没有实力就张扬的人只会遭到厌弃,毕竟这里不是四天宝寺。
除非谁能真的强到让他另眼相待,比如他们的部长越知月光。
“当然。”芥川龙之介面色不变,丝毫没有被他恐吓到,“捡球是在浪费在下的生命。”
最坏的情况又能如何?
大不了转学去立海大,每天早起几小时坐公交去上学。
兴许是看不下去这场面,一年生里有人小声地说:“学长!芥川是今年JR大会和去年都大赛的冠军。”
“是呀是呀,他可厉害了!”
“不过他之前在小学没有参加网球部。”
“你们U12和U14的比赛能和国中比赛比吗!”寸头学长眉头一皱。
现在在网球比赛才开始市场化的日本,同龄高手们更喜欢传统的参加以学校为单位的地区比赛,没谁会去踩着年龄线找小学生虐菜。
什么?你说那些从小就决定要走职业网球的人?
那不早早出国了,谁会在国内耗啊?
“既然你下定了决心,那就来吧。”白毛红挑染的学长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他的神情颇为复杂,“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做到的只有我们部长一个人。”
“要参加正选选拔赛,那就先打败我们所有二年生。”
“我是结城和树。”白毛红挑染的学长伸出了手。
“芥川龙之介。”说完,芥川没伸出手,而是挤过人群,走到了球场边,又拾起自己的网球包,淡淡地和二年生们说,“走吧,前辈们。”
他不想和对方做朋友。
看着刚刚自己搭话成功的酷哥和学长们越走越远,喜久地弘摸了摸下巴,问其他人:“你们都是同学吧?觉得他能赢吗?”
“一定能!芥川可强了!”
“不能吧,那可是学长诶。”
“他赢了也挺好的其实……反正我也不想捡球。”
只有一个人反驳了他:“怎么?你这么好奇,不如自己去打的试试。”
喜久地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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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他打了再说呗。”
反正芥川有多强他见识过了。
不过对方显然不记得他这个手下败将。
*
今年的网球部出了刺儿头。
越知月光知道这个消息时刚开完学生会的会,正和图书馆的老师讨论新学期图书采购的事。
“结果呢?”因为个子长得太快,他现在都得俯视自己的部员。
“还在打,不过到目前为止,二年级的都被全部击败了……一分没得。”
“那教练呢。”他在问教练的反应。
“榊教练没说什么……一直在办公室看。”说话的人试图在他的部长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但他失败了。
越知月光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面瘫模样,对此没有特别的表示,好像就像听到“今天放学加训“一样平淡。
平时也只会和羊驼一样用“嗯”回应——啊!他在想什么啊!怎么能觉得部长是羊驼!
室生星明惶恐地抬头看向自家部长,然后觉得这个角度看起来——完了,更觉得发型像羊驼了。
可恶,到底是哪个托尼给部长剪了这个发型!
“?”
虽然对学弟这学期莫名灼热的目光感到疑惑,但越知月光还是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冰帝,只要有实力就可以成为正选。”
“教练也是默许的。”
就看那个人的实力能不能得到榊教练的青睐了。
室生星明也这么觉得,表示:“那您先忙,我先回去看看。”
但他没想到,走入网球场,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平时一起训练的部员们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只有一个身形劲瘦的少年站在球场中央。
对方非常有海外气派的戴了顶网球帽,身上的运动服也宽大许多,比起在学校活动的学生,更像是外国电影里出现的明星选手。
啊,气场像游戏里的boss。
下一刻,他就看到对方用非常礼貌而古朴的用语,问出了非常不礼貌的话!
“你就是最后一个二年级的?”
……不!
他只是一个吐槽役的双打选手而已!!!
单打菜的要命!
但想到榊教练正在楼上凝视,内心早就想滑跪的室生星明顶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硬气道:“在下是室生星明!是一名双打选手!”
所以可以略过我吧?
但芥川龙之介完全没理解到他的意思:“你想在下一次打两个吗?那前辈再叫一位前辈吧。”
“好、好的。”
直到累瘫在地上,室生星明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只觉得今天的冰帝网球部,他们就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不过……
“今天的训练应该不用再做了吧……”他瘫在地上,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大。
“应该吧……”另一边的结城和树觉得自己终于缓过了劲儿。
芥川龙之介打败了所有的二年级生,还有一部分来的早的三年级生。
等到越知月光处理完校务,姗姗来迟,踏入围网,却听不到平日里的半分喧嚣。
越知月光:“?”
18.冰帝
平时只要靠近网球部,就会远远听到击球声,还有一群人的大呼小叫,仿佛这里是什么花果山水帘洞。
而不是像今日这样,寂静如此。
等越知月光走进围网,入目的就是地上伏尸数百,一个个都是部里眼熟的小鬼。
他低头看向一个眼熟的灰毛,才不确定地出声问道:“……室生?”
“部长……”室生星明艰难地说出声,又抬手,似乎想在地上写下些什么,可惜只写了一个横后,不等揭露犯人的名字,就再没了力气,维持着伸出食指的姿势昏死过去。
越知月光:“……”
看来今年的新人比他想的还要强。
他抬头回看旁边的教学楼,果然在五楼的窗户上有一道伫立的人影,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在光影中晃了晃手。
得到示意,他这才往更深处走去,完全没有听见身后白毛红挑染传来的呜咽哀嚎:“……呜呜呜部长……”
“我们真是被那小子看扁了啊。”
越知月光国一时也干过这种一骑当千、挑翻整个网球部的事,但对方明显比他还要张扬许多,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今年的新人比他当年要……“娇小”不少?
站在球场一边,拿着球拍,淡定喝水的少年个头只有160出头,让人难以想像他会以怎样的技术把脚边的180壮汉打倒。
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恭敬地问:“您是下一个?”
礼貌得不像是干出这事的叛逆小孩儿。
“我是网球部的部长,越知月光。”越知月光语气平静,对他没有任何迁怒,自然地好像在说今天太阳真好,“你合格了,这周末来参加正选挑战赛。”
“在下以为,您会和在下打一场。”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看向地上伸手去扒拉越知月光裤腿的二年生,然而被越知后撤一步,躲了过去。
这家伙刚刚在“奄奄一息”前,还在大吼大叫:“你给我等着!我们部长等会儿就来了,他超厉害的——嗷!!!打人不打脸!”
“今天的训练还没有完成。”越知月光扫视地面上的“死鱼”们,平静地说,随后才看向芥川,“而且我不会和状态不好的选手比赛,胜之不武。”
芥川龙之介打了这么久,手下败将中不乏正选选手,体力多少有被消耗,但是——
越知月光就这么确定能打败自己吗?
“你在看什么呢,越知月光?你真想和他打啊?”等越知月光走后,见芥川龙之介还伫立在这儿,有人在他旁边轻声说。
他回头,入眼的就是那长长厚厚的刘海。
是喜久地弘。
“那可是被人称为‘精神杀手’的存在,去年当上部长后带冰帝一举拿下了关东大赛亚军,进军全国——虽然在开始就碰上了牧之藤,又很快回家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芥川龙之介能听出对方口中对越知月光浓浓的敬意。
“你是喜久地。”没再管越知月光,芥川龙之介看着厚长刘海认真地说。
他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了。
刚刚经过一轮酣战的少年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疲惫,看向喜久地的眼神亮的可怕,像是什么盯到猎物的野兽。
“是啊,怎、怎么了?”喜久地感觉大事不妙,生怕对方要和他打一场这样可怕的话。
“你们小学那个传闻中的网球天才,你知道是谁吗?”
“啊?”
*
榊教练的办公室与其他运动社团的教练完全不同。
沁人的香氛、忙碌工作的唱片机、舒缓的音乐和热气腾腾的红茶,每一个小细节都彰显男人与众不同的非凡品味,和对生活的超高标准。
越知月光进去的时候,对方正在泡茶。
榊教练坐在窗边,背后是光洁如新的玻璃幕墙,夕阳落在他肩头,将他拉得笔直的影子投在地面。他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格纹西装,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方,就连银灰色的领带都打着越知看不懂的样式。
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眉间细细的纹路昭示他不是那么年轻了。但网球部发生大事,他仍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品茶,好像一切风平浪静。
“教练。”越知月光开口。
“进。”榊教练停下了唱片机,室内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越知月光走进房间,站定。
“您觉得那个新人怎么样。” 因为错过了对战,他直接开口询问。
“技巧细致,敏锐得惊人,反应速度比正常人快一个节拍,球路预判得也准,并非靠直觉打球的类型。”榊教练简单地评价了下,并不多言,“可惜你没有看到。”
他撇了一眼窗外淡红的云层,将红茶推到越知手边的空位,慢条斯理道:“坐。”
越知照做,却又一瞬间迟疑:“……您早就知道他很强?”
榊太郎严肃的脸上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浮现,他伸手给唱片机换了张碟,那是古典又纯粹的爵士旋律,就像面前白瓷杯中的茶汤,温热、醇厚。
“他叫芥川龙之介。”榊教练开口,背对着他,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去年JR大会的冠军,也收到了立海大的邀请信。”
听到立海大,越知月光眼神一动。
没有哪个学校比冰帝更熟悉立海大。
作为两所关东地区的强校,它们之间的关系紧密又对立——地区内只有对方才称得上是自己的对手,却又常常在各项大赛的赛中就碰上对方。
这种差距在立海大取得关东11连胜之后,越来越大,直至去年冰帝在越知月光的带领下突出重围,即使还是在关东大赛上惜败于立海大,但成功的进入了全国大赛。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了立海大,来到冰帝……明明他教练都出身于立海大。”榊教练低声道, “但这都无所谓……”
又话锋一转:“你觉得他能走到哪一步?”
这问的有些远了,但越知月光觉得教练不止想问这些。
“他不会只想当个普通的国中选手。”这句话从越知口中说出时,声音极轻,像是自语。
榊教练听到后,手指一顿。
“想站在高处啊……”
男人自言自语着,忍不住撇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外面,网球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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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逐渐爬了起来,有的偷懒休息,有的像受了刺激一样,已经迫不及待地训练起来。
“你明年就要升到高中部了,越知。”榊教练提醒道,“无论之后的意向如何,今年的任务是带冰帝走得更远。”
其他事情,他会替学生解决。
男人双手交握,指上的戒指在夕阳下闪烁着光辉。
“现在,先好好准备选拔赛吧。”
*
冰帝网球部人数众多,但除了小学就眼熟的人外,几天下来,芥川龙之介也只记住了个别人的名字。
比如刘海又厚又长遮到眼睛的喜久地弘,灰头发留着小辫子、球打得不错,还很爱吐槽的二年级学长室生星明,白毛蓝挑染的羊驼部长越知月光,和……白毛红挑染前辈。
“结城和树!是结城和树啊混蛋!白毛红挑染前辈算什么称呼!”结城和树感觉自己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芥川龙之介这家伙还是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果然是故意的吧!结城和树这几个字就有那么难记吗!
说芥川那家伙没礼貌吧,他又每次都很恭敬地说着敬语,只是不记得名字而已……混蛋!名字不记得是很严肃的问题好吗!
“知道啦!结肠和树前辈!”喜久地弘在一边嘻嘻哈哈着,见他要把网球打来,又嘻嘻哈哈地跑开。
芥川龙之介默默别开脸。
“弱者不值得被记住名字。”还没到二年级的人,就说出了如此中二的话。
其实是他根本不记得结城和树这个人了,每次看到对方,才靠着他的特征随机起了一个称呼的代号。
像其他弱小的二年级前辈,就是黄色寸头前辈、毛绒猕猴桃前辈、没毛水蜜桃前辈……
就连部长都有一个羊驼前辈的雅称。
食物和动物要比人可爱多了。
除了狗。
芥川龙之介对国中生活适应的很快,他不光参加了网球部,还参加了文学社,好在后者只用每周交上一篇读后感,每月写一篇荐书信,就鲜少有其他活动。
但他没想到越知月光居然也在文学社,还是学校的图书委员。
这让旁人对芥川龙之介的风评更加神秘起来——那家伙的目标是全方面接盘越知学长的职务呢!
对此,芥川龙之介一无所知。
直到几天后的周末,校内正选挑战赛拉开序幕。
等初选名单张贴在公告栏上时,网球部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骚动。
“什么!?芥川那个新来的真上了?”
“啊啊啊啊这是真的啊!那我去打一下前辈是不是也可以——”
“芥川是芥川,你能打那么好吗?人家真能打过前辈肯定能上啦!”
但最让人炸锅的,并不是芥川龙之介的名字,而是他第一轮的对手。
“忍足副部长?!”
“不是副部长啦!我们网球部没有副部长!呃,虽然事物都是忍足前辈处理来着……”
“天呐,他上来就和忍足前辈对打吗!”
“教练是怎么想的啊!这样谁输了都难以想象吧!!”
19.忍足
越知月光因为冷淡的性格和高超的实力,在网球部一向很有威严,但熟悉他的高年级也都知道,他本质是个温柔的人,因此,会对他充满敬意,却少了几分畏惧——在球场上被精神压迫的凝视除外。
让大家一起恐惧的另有其人。
忍足卓也。
一个冷若冰霜,又时常拿自己祖籍关西来给自己的理性无趣挽尊的严肃男人。
“这组谁分的?简直太恶毒了!”
“如此毒夫!!”
“反正这么有心计的分组不会是部长分的……”
忍足副部长打输,颜面全无;忍足副部长打赢,几乎打遍全网球部的芥川龙之介就得一轮游,只能靠积分再战再打。
但把他的分到的小组一看,几乎都是三年级的其他前辈……
“虽然我很想说这应该是抽出来的签,但这巧合的实在是太……概率极低。”有个戴眼镜的学生在榜前仔细算了算,“还好,部长没和芥川在一个组,部长他——啊?!我和部长在一个组区?!!!”
网球部二年级的菜鸟们在榜前议论纷纷,却没人注意到,还有一个不该上榜的一年级,名字也出现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
芥川龙之介根本没理会场边的那些喧闹声。
他甚至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在意。
——反正不管是谁,有多么强大,他都会一一击败。
少年眼睛里满是认真与执着,紧绷着脸检查自己的装备,再把鞋带系紧,直到临入场,才从自己的情绪中出来,给为他打气的一年级同学们轻说了声:“谢谢。”
“好酷!希望我也有他那么牛逼。”
“酷归酷,没想到芥川还挺有礼貌的。”
“千万别输啊……”
一年生们不懂忍足前辈的可怖,只希望同级的芥川能狠狠击败前辈!扳回一局!
球场内,随着双方选手都入场,围网外的喧闹声才渐渐平息。
传闻中的忍足卓也浑身上下色彩单一,全是白的,像是要专门闯入温网比赛一样,就连发色也是,剪得利落,干干净净的眼神却冷得像锋利的刀刃。
没人敢跟他对视太久。
冰帝网球部大小杂事都要过他的手,日常事务更是由他负责,大家背地里叫他“副部长”,也真心畏惧他——这人从不大声说话,却总能让人噤若寒蝉。
和越知部长不一样,部长只是不太善于表达。
然而,对面的芥川龙之介眼中没有任何惧意,平日里冷淡的眸子中隐隐露出丝雀跃。
像是久旱逢甘露,猎犬闻到了腥味。
忍足卓也眉心微动,这种眼神让他不舒服。
“开始前说一句。”忍足开口,声音平板,没什么波动,“我不喜欢没脑子地乱打,也不喜欢不知轻重的小孩。”
芥川握拍的指节微动,而后轻轻点头:“好巧,在下也不喜欢话太多的前辈。”
还没猜先,场边一群人已经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疯了吗,居然这么对忍足老大说话?!”
“喂喂,怎么又是忍足老大了?”
“呃,那,老二?”
有人在角落发出一声低笑。
清早的阳光还很微弱,晒不到球场,两人站在球网前,面色都不明媚,充当裁判的同学被看的汗毛直竖,慌忙掏出一枚硬币,举起来问:“正面还是反面?”
“正面。”芥川低声回答。
忍足微微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认反面。
硬币在空中旋转、下落,又被裁判双手合住。
裁判掀开手:“正面。你选择?”
芥川龙之介看了忍足一眼,淡淡开口:“在下发球。”
在来冰帝之前,他有好好研究过他们去年在关东大赛决赛上的表现。
这可以说是一支由所向披靡的队长往前拖着走的队伍——虽说有个别人的水平在全国也算第二梯队,比如忍足卓也,但他们输就输在像越知月光那样堪称全国顶尖的选手太少了。
芥川龙之介有好好分析比较过。
忍足卓也是实打实的学院派,技术水平放在全国也是顶尖的,从小到大奖杯捧过无数,与全国第一梯队的水平也不过是临门一脚——差就差在精神力上,和他的部长截然相反。
他不理解技术这么厉害的人会掌握不了精神力,去年神奈川县大赛上不是都有五年级的学生将此运用自如么。
“可能是他对网球的热爱或执着不够深吧。”教练也只能给出一个猜测的理由,“精神力的运用方式到现在也是个谜题,会的人用起来像喝水一样简单,领略不了的人永远不会。”
“这东西就跟天衣无缝一样,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运用原理呢,许菲纲那家伙用异能力诅咒的时候也不说清楚他的设定。”
芥川龙之介懒得去想那个被关到孤岛监狱的异能力者。
他只知道,如果他就此打败忍足卓也,那么就证明他的技术在国中届已是顶尖!
只要打败对面的白色大福就可以了!
“比赛开始,芥川龙之介发球。”
裁判哨声刚落,芥川就猛地把球抛起,随后身体迅速转轴、起跳、挥拍——没有调整!没有重发!出手快得让所有人预料不到!
“砰!”
——这发球速度,精确度都远超他们的预想!刚刚球拍与球相击发出的声响极其尖锐与快速,像是刀片匆匆刮过玻璃,短的让人不能仔细分辨!
“……ACE!”裁判愣了一会儿,才急忙宣布。
“15:0!”
第二球也是同样的攻势。
虽然越知月光的发球是以球速见长,但那家伙发球的速度可没这么快!
时间过短,对手根本没办法辨别他的出手方式!
忍足眼底一暗,脚步却没有乱,沉下心耐心观察,准备将节奏拉回自己熟悉的缓慢、严谨控制模式。
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看错了。
芥川龙之介的打法不只凶狠,还精确得过分。
不仅发球的速度飞快,飞出的网球也像是带着某种“预谋”般往他最不便接应的位置飞,角度刁钻得不像新人会用出的球路。
“30:0!”
“还真麻烦。”忍足卓也用食指关节轻轻推了推镜框侧沿。
把球速发到他的死角,这孩子难道是打数据网球的么?
但也不像。
“你不会仅此而已吧,可不要让我失望。”明明是自己的比分落后,忍足卓也还淡定地说出了如此狠话。
“在下原话奉还。”芥川龙之介并不接他的茬,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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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被打断节奏,面不改色地继续他的攻势。
只见网球带着清晰的破空声砸向对角,速度比刚刚那两球还快了几分!
然而忍足不似面对前两球的无措,他几乎同时动身,脚步干净利落,滑步移至落点后就是反手挡回!
芥川没急着再抢攻,而是稳稳接住,继续拉出一记长球以对角牵制。
两人你来我往,全无花哨动作,技术、体能、心理节奏高度咬合,像两台运转良好的机器在较劲,而围观者的头随着不断折返的网球转来转去,好似永不知疲倦。
“这速度……芥川不会被副部长带到他的节奏里了吧!”围网外,有人惊呼。
“拉锯战在副部长那里绝对没有优势的啊!”
“啪!”“啪!”“啪!”
回击、截击、上网、吊球……
说话间,两人已经迅速拉高节奏,十拍过去,竟然还在持续周旋!
“他能和副部长打十拍以上?!”
“他居然能守得住……”
在一众观众震惊之下,这一回合,居然是芥川赢的!
忍足判断网球将出界而放弃扑救,却被芥川像变魔术一样,让注定出界的网球诡异地改变了朝向,回旋后精准地压到界线!
“40-0。”
裁判报分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所有人耳中。
大家忍不住去看忍足卓也的脸色,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那家伙一向都是副扑克脸。
“那不是,副部长的回燕吗……”围网外,有人呆滞到失语。
“虽说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但要学会,你的脑子很不错。”出乎预料的,忍足卓也没有生气,看向对面的眼神还有几分欣赏,“你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本来会以为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
他没搞懂对方的逻辑——为什么觉得能打出这种技术量高点的球的人,就不会是热血笨蛋了?
虽然他不是。
“来吧,继续。”忍足卓也用球衣的下摆擦了擦眼镜,刚刚汗水染脏了镜片,“让我来看看你的实力——”
“如果不能打尽兴,我可不会心服口服。”
忍足卓也冷静地很快,或者说他很少有上头的时候,芥川打球看似精细,但节奏却像脱缰的野狗,只要你后退一步,他就会马上踏到你头上,绝不饶人!
接下来的比赛里,忍足每个球都在试图掌控比赛走向,而芥川——从不配合。
老练的根本不像新手,滑头的不行。
第五局时,忍足出现了第一个非受迫性失误。
“哒!”
网球擦网落地,忍足卓也握拍的食指无意识抽动,他看向对面同样大汗淋漓的少年。
双手撑膝的芥川龙之介歪头,汗珠从睫毛尖低落,语气平淡却异常刻骨。
“……看来,您也会出错啊。”
“……看来文学所描绘的人类似景似物还真是贴合。”忍足卓也哈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握拍的手异常麻木。
如果是越知月光真似月光,那他对面的少年就像一把没磨完的刀。
钝得让旁人看不起,突然一劈却能见血封喉。
“你这人和打的球一个样。”
“真是会击人痛处啊。”
20.晋级
忍足卓也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场外听得一清二楚,大家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他这是……压着副部长在打?!真的假的,我是不是近视厉害了……”
“等等,这都要第六局了吧?他就丢了一局?!我靠这和部长一个水平吗?不至于吧!”
“不是副部长放水吧?”
“放你个头啊……你没看到忍足的表情了吗!?这明显是认真了!是动真格的那种!”
“一个校内选拔赛,上来就这么刺激。”
说话的人朝场边的记分牌看去,已经被翻成了4:1的形状。
“挺住啊,副部长!!”
“你可是我们三年生最后,哦不,倒数第二的颜面了!!”
他们絮絮叨叨的催促声,远比打球刁钻的芥川龙之介让忍足卓也心烦,他忍了又忍,不断告诫自己要清心,但还是在下一局发球时,忍不住冲网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安静!”
“嗨!!!”
场边一片鸦雀无声,明明是樱花飞舞的季节,整个球场却像被冬天的风瞬间冻住,所有热血都一秒凝成冰水。
这可不太好。
芥川龙之介默不作声地观察者对面,选手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下,通常会对发球质量造成影响。
他可不想打一场过于平平无奇的比赛——如果国内国中届技术顶尖的球员就是如此,未免也太让人失望了。
网球打得上头,整个人的身体也热了起来,湿汗淋在脸上,手心发烫,似乎是受到他激昂情绪的影响,后背衣服里的罗生门也跃跃欲试起来。
芥川拍了拍后背,把那个不安的小东西安抚下来。
之后吃作业的时候在上场吧,罗生门。
察觉到他的意思,藏匿在衣物中的恶兽没再闹腾,颇受打击的安静起来。
好在忍足卓也的状态并没有因为他的一时失态而受到影响,仍保证了超高质量的发球
——但仍不够看。
对如今的芥川龙之介来说,最轻易突破的东西,也是他最擅长的东西,就是技术。
“各个前辈可能都在想,在下一个国一的新生,面对你们不应有什么长处。”再一次发球前,芥川龙之介介低垂着眼睫站定,脚步略略后撤半寸,持球的手紧握,仿佛整个人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高度不足,发球占劣势;没有发育,体力和力量逊色;年龄的差距放在那里,理应技术和经验也该有所欠缺。”
少年身形瘦削,动作却沉稳流畅,像一张拉满的弓,球帽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微微露出的唇角毫无弧度,寂静、没有情绪。
“但是——”
球被抛起。
“后者要追赶起来可太容易了!”
只要付出努力、付出心血,像打磨原石般雕琢自己——
芥川龙之介没有任何预备动作,没有停滞,没有回转——只有纯粹而爆炸性的挥拍!
“砰——!”
那一声脆响,不像击球,更像撕裂!
网球仿佛从枪膛中冲出的子弹,沿着一条几近不可能的弧线,贴网划出一道闪电般的残影,呼啸着穿越整个球场。
“ACE!”
裁判惊呼着判定。
就连对面的忍足卓也也忍不住露出微妙的表情。
场外众人一阵沉默,随后爆发出比刚才更炸裂的反应。
“……真的假的。”
“怎么把球打得那么低还那么快的?那抛物线真的符合物理吗?”
“不是,这也太变态了吧!哪个球员自己打球节奏变个不停啊!”
每个选手都有自己的打球习惯,从发球姿势细节、发球前的准备、打球球风再到控场的节奏都有规律可言,而且短时间难以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数据网球选手会因此占据优势的原——几乎没人会在一个赛季内改变自己的习惯。
但芥川这家伙,在一场比赛中节奏变个不停,球风差异也大到不像一个人。
忍足卓也忍不住思索——这小孩儿到底是怎么一路训练过来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球拍,又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和芥川对视。
“……你的风格可以称得上是我最讨厌的类型。”他语气一如既往冷静,却带着一点少见的情绪,“不过确实很聪明。”
芥川没有接话,只是微微歪头。
“谢谢夸奖。”他语气平平,丝毫不见喜色。
忍足卓也:“……”
他有夸人吗?
也没有吧!
不过芥川龙之介不会因为对手的夸奖就手下留情,就像忍足不会因为对方是学弟就会有丝毫怜惜,两人再次全身心投入比赛,一时间,整个球场都成了一个充满炫技的舞台。
隔壁场地的虐菜局已经结束,打完比赛的选手也忍不住跑到附近来观赏。
“……室生,你干嘛戴墨镜啊。”说话的人看了看赛场,又看了看旁边的室生星明,“赛场里又没火没光没电的。”
芥川和忍足前辈的网球目前还没跨入超能力的范围内。
室生戴着墨镜悠悠道:“你不懂,这是技术实在太绚烂了,我怕裸眼看起来刺眼。”
部长就没这个忧虑了。
他偷偷抬头看了眼沉默寡言,面容冷峻的越知月光,心说对方的刘海堪比墨镜,另一只眼睛能看清路就可以了。
“砰——!”
网球贴线射入对面场地,好似是一道冷光掠过,落地精准得毫无瑕疵。
“Game,芥川龙之介,6:2。”
裁判声音一出,连空气都震了震,全场寂静三秒,随后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喧哗。
芥川龙之介,赢了?!
围网外的一片喧闹中,只有越知月光面不改色,见已出结果,便转身离去。
“诶?!部长?”
场内,结束一场比赛的两人也各有各的狼狈,被汗湿的运动衫都黏在身上。
等走近一看,芥川龙之介才发现忍足卓也居然有点自然卷,湿了后卷发就全出来了,又干得很快,比起不戴帽子发丝就会黏在脸颊上的自己,几阵风吹过,对方的头发已经有了蓬松的趋势。
不过对方似乎不喜欢这头卷发。
忍足卓也沉稳地和他握手,称赞他球技不错,然后又说:“你的帽子也是。”
“这是在下妹妹送给在下的。”芥川龙之介认真地说,他和慈郎都有一个,但慈郎的不怎么戴,“抱歉,在下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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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
“……我没想买它的意思。”忍足卓也尴尬的收回手,但仍绷着脸,然后在出门后,对冲着他哭丧的几个三年生无情地踹了过去。
“我还没死呢!”
“哇!但是忍足你流畅的直发死掉了,快去休息室好好夹一下吧,趁下一场比赛前——嗷!别踹我屁股!我有痔疮——!”
芥川龙之介走出球场,权当听不见那些话。
不过他觉得……
“好像有点意思啊,网球部。”
今天的比赛一共有三轮,明后天再继续进行,前两轮输掉的选手之间在进行复活赛……具体的赛制的芥川龙之介其实没怎么看,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只要一路赢下去就好了。
刚结束比赛的少年如同打猎而归的野兽,面无表情的眉眼间透着兴奋,疲惫是短暂的,不一会儿,步伐又重新轻盈。
第二场的对手本来充满了侥幸心理,觉得他肯定和副部长斗得两败俱伤,自己会渔翁得利,连带着赛前的介绍都嚣张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彬彬有礼:“请多指教。”
其实没记住他的脸和名字。
因为比赛会很快结束。
“Game,芥川龙之介,6:0。”
“Game,芥川龙之介,6:0。”
……
“Game,芥川龙之介,6:0。”
一连两天,他赛场都会以这样的声音结尾,以至于裁判和其他同学,都从开始的震惊变得麻木。
冰帝一圈网球场里,只有一个声音比他更快响起。
“Game,越知月光,6:0。”
从球场出来的芥川龙之介看向场边那个披着外套、单手提着球包走向公告牌的白毛部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公告前的同学们看到越知月光来了,都纷纷让开路,又看到芥川龙之介来了,随即忍不住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但身体还是诚实地把路让开了。
对战表更新了不少次,如今看起来比第一天要清爽不少,早就没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只见胜出的选手被红笔勾出,又画出红线,列出下一次对战选手。
最后剩下的两人格外醒目。
决赛,越知月光和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甚至没去管复活赛胜出的都是谁。
周围的人都偷偷打量着他俩,只见越知月光仍是淡淡的模样,情绪稳定的让人觉得他应该去留个卡皮巴拉同款发型。
然后就见他低头对芥川龙之介微微颔首,轻声说:“明天见。”
“……明天见。”芥川龙之介看着他转身离去,只觉得这人话真少。
“不要有压力啊,芥川。”身边有好心的同学安慰他道,“反正你现在是板上钉钉的正选啦,和部长是什么结果都无所谓的,平常心就好。”
“谢谢,但在下没有压力。”芥川有礼貌地回应了对方的善意,却并没有把这种弱者心态放在心上,“不管对手有多强,在下都会全力以赴地打败他。”
现在这个世界的球场如同战场。
失败的弱者没有资格生存下去,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起来,如果在下打败部长的话,那部长之位就是在下的吗?”
21.决赛
“呃,应该,是吧?”说话的学长也不确定。
毕竟这完全没有先例啊!!!!!
谁家的国一新生会直接赢过部长——毕竟每个学校的部长基本都是实力最强的存在!
但听了他这话的芥川龙之介并没有开心,也没有激起更多的斗志,道谢后,整个人的气场甚至有点蔫巴起来。
路人学长:“???”
怎么能当部长还不愿意了?!
他们部长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
对此,芥川给出的理由是:“听起来会很麻烦,在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每天还有要学习的功课、训练、阅读、其他社团的活动……”芥川龙之介一一数着,把时间安排的很细致,“部长的社团工作会很多吧,而且它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必要的意义。”
“该说你是太清心寡欲还是太贪婪啊,这活动可真多。”学长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也有些惊讶,“不过没想到你会和我们说这么多诶,你高冷的人设ooc 了。”
他们还以为网球部以后会三个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白毛——芥川有白毛四舍五入也是白毛,比赛时往那儿一站,气场上先把对手冻住。
芥川龙之介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在下本来就不是沉默寡言之人。”
起码他自认为不是。
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罢了。
“哈哈是吗,那真是对你全方面刮目相看了!”
“是啊是啊,我们对你了解还是太少啦,以后多多指教啊芥川!”
冰帝的前辈们远比他像的要热情。
芥川龙之介心中想法千回百转,但还是回复了几个学长散发的善意。
“毕竟我们可是实力至上啊,你又不是第一个挑战前辈的一年级——咳,前辈们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嘛,毕竟有些一年级小鬼,呃,我不是说你啊,就是有的人确实不好管……”看自己越描越黑,结城和树连忙解释。
“其实一年级参加选拔赛,和教练申请,然后再达到他的要求也可以,就像和你同年级的喜久地弘,不过我也不知道榊教练的要求是什么。”
榊教练和规则是冰帝的两条铁律,没人会去质疑教练的决定,而喜久地弘的实力也确实突出,在选拔赛中一直打入四强,才在半决赛被越知月光刷下来。
但与冲进决赛的芥川龙之介不同,他是否能进正选队伍,还要看最后的总积分——毕竟淘汰组还有像忍足卓也那样的强者。
“在下知道了。”芥川龙之介点头。
他没太在意喜久地弘的情况,在他眼中,那是个油嘴滑舌的狡猾家伙,“不诚实”这一标签,在认识对方的第一天,他就悄悄在心中打上了。
‘诶?你说我们学校的网球天才?那当然是我呀!’当时喜久地笑着凑近,好像这样会显得他真挚一点,其实芥川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
芥川龙之介没理他。
他对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知之甚少,但清楚比自己小一级,现在还在小学蹲着呢。
*
第二天,网球部门口拥挤了不少。
兴许是听闻了网球部百年难得一见的传奇大战,不少学生都挤过来围观,其中不乏文学社的人和许多女生。
“月光这家伙人气还真是高啊。”有人酸溜溜道。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有三年级的女生尖叫道:“呀!芥川弟弟好可爱哦!!”
!!!
刚刚还暗戳戳和越知月光攀比身材的人,看了看芥川龙之介那瘦小的身材,又摸了摸自己不怎么饱满但存在的胸肌,又看了看对方白嫩的脸蛋,拿镜子照着自己因为青春期而爆痘的脸,最后流下悔恨的泪水。
“我和这个看脸的世界真是拼了呜啊啊啊啊!!”
“你就是拼内涵也拼不过啊。”旁边的同学无情地给他补刀,“人家芥川球打得好,学习也好,你呢?”
“……我现在去吊死重开来得及吗?”
“那小心重开投胎到地球无人区哦。”
比起围观群众们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嘻嘻哈哈,芥川龙之介心里其实要紧张不少——相比他以前的比赛而言。
越知月光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选手,不管是他拥有的能力,还是擅长的球风,都恰恰是自己最棘手的类型。
芥川龙之介的网球是以基础为核心的,精神力是他的弱点。
曾经他也有过被各种技能迷得眼花缭乱的时候,但在几年前和越前龙雅进行过对战后,那些想研究技能的小心思都老老实实地藏了起来。
“GM直接封你技能,开不了大,最后还不是要拼数值直接刀刀平A吗?!”当时观赛的毛利教练拍桌而起,好像当年和越前南次郎的比赛又历历在目。
“技能就像开挂,领悟它们可以瞬间的,到年龄后自然有等级奖励给它加点,但基础的打磨是以年,甚至十年为单位的。”毛利教练认真地说,随即指向一边的越前龙雅,“你看,就连越前南次郎都是这么训练他儿子的!”
“老师我的想法肯定不会有错!”
越前龙雅看天看地不看芥川,小指抠着耳朵无所事事,嘀咕着那老头子才不是我老爸呢。
芥川龙之介就此踏上了空手接白刃,热衷于对手“平A”,讲究技巧“平A”的网球之路——主要在低龄选手里也很难碰到精神力与技巧都拔尖的选手。
像德川和也那样的技能流,他其实已经有了一套应对的方法,但越知月光那样擅长精神力的选手……
他研究录像半天没什么头绪,还去寻求过德川和也和越前龙雅的意见。
德川和也回的认真:“擅长精神力的选手一向很少,更别说是国中生,我在国外也很少碰到这样的对手,要应对的话得根据自己的精神力来制定策略……”
也就是说要看自己本身的基础数值。
满世界蹦跶的浪子隔了一天才回他消息,对录像锐评道:“传奇发球王。”
芥川龙之介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把这家伙拉黑。
但所有的紧张与心理建设,在握住球拍、站上场的时候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战斗就好了。
掠过的春风把球网吹得微微颤动,刚过九时,阳光正好斜斜洒下来,温暖而不刺眼。
“双方选手请就位。”
“正选选拔决赛,越知月光vs芥川龙之介 ——”
围观的学生早就安静,场中,只有裁判的声音在风中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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榊教练穿着西装,精致到每一个细节,就连每一缕发丝都规规矩矩,好像不是来观赛,而是来欣赏一场音乐会。
猜先的结果不太理想,越知月光取得了发球权。
芥川龙之介站在底线处,微微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遮盖了他的所有眼神,让人猜不出他的状态。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紧张,但只有自己知道,手心中已经沁出汗水。
越知月光笔直地站在对面,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
“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他将球举至身前,缓缓抬头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那眼神没有挑衅,也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然后,他抬手扬起球拍——
那动作看似普通,但下一秒,随着流畅的击球动作,整个球场骤然“嗡”地一震!
“砰!!”
“咚——!”
球拍的击球声和落地声几乎同时响起,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网球已经猛然击中地面!!
裁判都愣了一秒,才如梦初醒宣判道:“Ace!!”
“15:0!”
好快!
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瞳孔一缩,哪怕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在赛前演算了无数遍,真的站在球场上时,还是会对越知月光的发球速度感到震撼!!
“是部长的马赫发球!!!”
“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好震撼!芥川不会就这样被拿下一整局吧!”
“可恶,根本破无可破啊!”
现在越知月光不过15岁,却已经有了将近两米的高挑身高。这得天独厚的身高,外加跳跃后的高度,发起球来简直如虎添翼——比许多选手的扣杀还要有力!!
芥川龙之介抿紧了唇,他现在跳跃发球可能才和对方原地发球一样高,除非借助罗生门。
越知月光没有因为他的懊恼而停下进攻的,他的马赫发球优势来自于身高和力量,可不会像一些发球技给手肘带来负担。
也就是说,只要是他的发球局,他就能一直打下去!
“砰!”
越知月光的发球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击球声和球的落地声快到要重合的地步。
“30:0。”
“40:0。”
……
“Game,越知月光,1:0。”
四球,不够芥川龙之介去接下他的发球,却足够他拿下一局。
越知月光没有动,额前的长刘海低垂,遮住了那双会在球场上给对手带来震慑的眼睛。
芥川龙之介大概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行动,就像越知月光在大赛上表现的那样——在马赫发球碾压对手后,直接施展精神暗杀!
在球场上精神与心态崩溃的对手,与蝼蚁无异,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碾压!
但是,也不是无法破局——攻略马赫发球的办法,他已经找到了!
“看来您对在下还真是毫无保留。”对于对手的这种认真,芥川龙之介由衷地感到欣喜。
好战的本能在他心中燃烧,让原本冷静的脑子都开始发热起来。
“就让在下来看看——”
精神暗杀对他能起到何种地步的作用!
22.突破
“一般而言,精神力越是强大的选手,临场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也越强——嘛,学术界现在认为它其实就是选手们心理强大的一种具象化。”
芥川龙之介还记得教练给他上的理论课。
网球选手再强大,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自然也有属于人类的心理。
“要打赢这个对手,对现在的你来说比较难。”教练这么说。
“但越知月光不是一座难以攀登的高山。” 芥川龙之介这么认为,“在下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要打赢他。”
面对自己屡屡丢分的局面,听着场外人的惊呼,他没有丝毫焦躁,反而冷静地说:“在下挑战强者,并非只为了战胜对手。”
声音不大,比起告知别人,更像是提醒自己。
他已经不需要通过简单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了。
他现在拥有家人、朋友,还有网球——不再需要像赌徒一样,不断压上筹码来提升自己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挑战自己——!”
说话间,他抛球、挥拍,发球一气呵成!
“砰——”
“咚!”
原本在对战忍足卓也时所发出的精准旋球,被越知月光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回击了!堪比马赫发球的一击!
“是精神暗杀!”
“部长发动了吗?!可恶,完全没有注意到啊!!”
“那种扣球为什么会和喝水一样轻松地打出来啊……”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芥川龙之介已经中了精神暗杀,必输无疑,只有忍足卓也在外面眉头轻皱。
“不对……”他喃喃自语。
中了精神暗杀的人,可打不出芥川那么高技术的发球。
室生星明问:“怎么了前辈?”
“遭到精神暗杀的人一般会漏洞百出,压力大到直接打不了球的也大有人在。但芥川的发球质量并没有改变,无非是落点偏移,不在他的预期之内,才给了月光可乘之机。”
“他的控球能力堪称顶尖,正常情况下不应有这种错误,除非是故意制造给对方的漏洞,但这种完全防御精神暗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是不知道,是他在精神溃败的情况下还能打出这样的发球,还是说——”
忍足卓也说出了一种他不愿承认的猜测:“月光的精神暗杀,对他产生的影响,仅此而已。”
无论哪个都很可怕。
“嘶——”室生星明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还是人吗?说妖孽都不足以形容,还好他没去立海大!”
“不然我们今年输定了!下周和立海大的集训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哦,我是说让芥川和部长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对冰帝来说,立海大没有那么强,又非常强。
就个人赛,立海大没人能赢过越知月光,又只有部长能和忍足卓也碰一碰,但在校赛上,冰帝就显得人才凋敝了——没一个能打的。
用立海大部长的话说,就是:“越知一个人拖你们一群废物上全国——哦,是他和忍足一起拖你们上全国。”
话难听,但是写实。
如果芥川去了立海大……
浅色的眸子扫过额上渗汗的少年,忍足卓也轻轻推了推眼镜,冷声道:“没有还好和如果。”
“他已经来冰帝了。”
“我哥当然来冰帝啊,他才不去立海大呢,离家那么远,每天要早起好久,会睡不好的。”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手边传来。
室生星明低头看去,才发现一个穿着冰帝小学部校服的橙色卷毛略有不满地盯着他,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和他一起挤到前面的另外两个男生马上把他摇醒,红色短发的那个激动地说:“别睡啊慈郎!这可是龙之介和冰帝部长的比赛啊!这么精彩!”
另一个棕色长发的则有些犹豫:“你要是真睡着了,我就和小银一样把你打醒——”
“小银才不会打我呢!”把芥川叫做哥的卷毛男生如梦初醒,一个激灵,像猴儿一样跳起,灵活地挤过忍足卓也,又爬到围网上,冲球场里大喊,“哥!加油啊哥!”
但是……
场内和越知月光打得如火如荼的芥川龙之介并没有向这边分来一个眼神。
忍足卓也看着眼前这个占据自己所有实现的小孩儿,只觉得额角青筋直冒,一向以冷静与良好教养著称于世的他忍不住说话带了些情绪。
“下来!”
“不下,下面太挤了。”橙色卷毛的生物甚至还往上爬了爬。
“你是考拉吗……”室生星明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考拉有你能睡也没你能爬啊。”
忍足卓也顾不上自己的礼仪和风度,伸手就是拽住卷毛生物的腰一扯——
没扯下来。
忍足卓也:“……”
橙色卷毛回头看他,悠悠道:“大叔,你别拽我,我会自己下来的。”
“我哥瞪我了QwQ”其实芥川龙之介只是看了他一眼。
大叔?!!!
忍足卓也感觉自己脸都绿了,他的脸好歹也是在街上会被星探塞明信片的存在——到底哪里老了?!
橙色的猴子很听哥哥话,双手一松,灵巧地从围网上跳了下来,但人也不老实,死死贴在了围网边,连带他的两个朋友也挤了过来,严严实实地把忍足和室生胸前围了个正着。
优雅,优雅。
忍足卓也擦着眼镜,告诫自己不要和小孩儿计较。
他错了,忍足谦也居然不是这世界上最烦人的小孩儿……
“小弟弟,你是芥川的弟弟吗?”见识到了对方话说的攻击性,室生星明说话时都小心翼翼的。
“是啊。”橘色卷毛点头,说自己叫芥川慈郎,是芥川龙之介最可爱且唯一的弟弟。
?
为什么要强调唯一啊?
室生有些迷茫,又问:“这样啊,抱歉,之前没认出来,因为你俩看起……呃,不太像。”
“这很正常啊。”芥川慈郎理所当然地说,提起这点时嘴笑成猫咪状,似乎很以此为豪。
“我是妈妈生的,哥哥和妹妹是爸爸生的,当然不像。”
???
你说什么???
*
起初,芥川龙之介并没有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对,他的发球依然很稳,旋转没有产生误差,就连速度也没有减弱。
但随着越知月光的几次凌厉回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发球有那么容易被回击吗?自己和对方在技术上的差距有这么大?
再细想、感知,好像他发球的手肘倾斜、拍面角度,都在慢慢偏离他的意识控制,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减弱,还是□□的本能在行动。
越知月光再一次回击了他的发球,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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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仿佛直接穿透了空气,化作一道光线飞来!
“砰!”
他几乎没反应时间,球就从身边擦过,带起一阵风声吹起发丝。不,这一击不只是快,是在他有反应之前就结束了。
“……真是令人惊叹的速度。”
芥川没有惊慌,他微微呼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
“精神暗杀……原来是这样。”
但冷静的心绪仍被一丝无名的压力轻轻绷紧。
比被精神暗杀更恐怖的,是自己意识到精神暗杀而无能为力。
就像把棋子放上棋盘,却发现对手早一步封死了所有退路,当然,越知月光应该没那么深谋远虑。
不过好在,他知道破解的方法了。
“精神暗杀,也不过如此。”其他人对他的话没有在意,只当是在嘴硬。
接下来的对局中,也一如既往的由越知月光遥遥领先,但他却不像外人那般从容,觉得自己胜利天经地义。
虽然他还在不断得分,但精神暗杀对芥川龙之介本就不大威力正在缓缓减弱!“失控”这一“症状”,也越来越远!
“Game!越知月光,3:0。”
“越知前辈。”又到越知月光的发球局,芥川龙之介却先打破了沉默,这让众人的目光不免向他投去——主要这两人在球场上真的都太安静了,不应该说些垃圾话激怒对手么?
“你的马赫发球和精神暗杀一同齐名,所以在下有些好奇——”
“如果一个被打破,另一个还能存在么?”
就芥川的猜测而言,如果说马赫发球和精神暗杀是一组丝滑的连招,那么一旦前者被攻略,本就作用不强的后者自然也会被打破,而依赖这两个技能的越知月光则会就此陷入被动。
对此,越知月光没有羞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以试试。”
攻克马赫发球,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无论成功与否,在下自然是要尝试的。”芥川握紧球拍,在底线站定,看起来胸有成竹。
——好像他真的已经看透了马赫。
越知月光沉默着扣杀,与之前的动作别无二致。
“砰——!”
击球的那刻,球拍似刀般劈开空气的声音如惊雷炸响,球飞出的轨迹完全无法用肉眼捕捉,只觉得有一道惊雷,以足以撕裂意识的速度,卷着热浪和高压朝着芥川席卷而来!
可就在越知月光已经起手的那刻——
芥川龙之介动了!
没有滑步横移追球,没有后撤拉开距离,而是几乎大跨上网,仿佛早就知道球会落在哪里!
挥臂、拉拍!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下一刻,求已经出现在了越知月光的界内!
“前辈,看来你的马赫发球,也并非无法可解。”芥川龙之介即使在挑衅时,也彬彬有礼,让人生不出气。
但此刻,没有一个人去回应他的话。
“……”
全场寂静。
见裁判还无动于衷,芥川扭过头,用那双漆黑的双眸看向他,冷声问:“不报分吗?”
“……哦,好,好的。”裁判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都震撼的颤抖。
好像面前这个面容俊秀,连睫毛都长到如蝴蝶振翅的少年,不是什么天降的圣洁神子,而是从地狱爬出,只为给人带来震慑的恶魔。
“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