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迹部年少时》
7. 第 7 章
比地毯长的餐桌迎来了它桌生的高光。
主人迹部景吾、客人网球部部员,以及,顶着堂嫂风间明乃名义暂住迹部宅的某不华丽黑户,三十多张镀金高背椅坐满一小半。
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们聚在一起咋呼个不停,听得闹心,东首的迹部景吾冷峻着一张脸。
鹿间里沙不在意他们的探究揣测,更不在意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
她望一眼其他人的鳕鱼排、蘑菇汤、烤牛排,低头对比自己的营养餐,小脸一垮。
“这是新来的营养师专为风间小姐准备的晚餐,希望您满意。”
上菜结束,上原夫人介绍完今晚的餐点,悄无声息退出餐厅。
向日岳人唰一下抬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盯住营养餐。
“唉?为什么风间姐姐你的晚餐和我们不一样?”
鹿间里沙循声看去,红头发男孩满脸好奇,语气熟稔地搭话。
你们打网球的都这么E?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镜片闪出白光,“全熟、清淡、高蛋白、低脂肪……
恕我冒昧,风间小姐的晚餐应该是特制的孕妇营养餐吧?”
“噗……”
“孕妇?”
男孩们惊呼一声,纷纷喷饭。
鹿间里沙顿了顿,将晚餐挪远些。
凤长太郎窘迫不已,涨红脸说抱歉,慌手慌脚处理餐桌上的乱象。
向日岳人毫无所觉,眼睛瞪成聚光灯,照照鹿间里沙,又照照迹部景吾。
“孩子……嗯……我是说……”
向日岳人吞吞吐吐半天,始终没敢问孩子和迹部景吾的关系。
青春慕艾的年纪,学校里结婚的同学大有人在,因闹出人命而休学的情况,放眼全霓虹都不算稀奇。
但,那个人怎么可能是部长!
他完全不需要恋爱。
鹿间里沙:“是的,我们有个孩子。”
“铛——”
“吱——”
金属餐具发出尖锐爆鸣,刺耳声响激得在场所有人一激灵。
尚未从撞破两人“调.情”的尴尬之中缓过神,鹿间里沙充满歧义的发言再次震住他们。
迹部景吾忍无可忍,投去警告眼神。
“给本大爷说清楚,谁们。”
茫然抬头,一一扫过大家瞪目结舌的样子,鹿间里沙恍悟。
她淡笑,真说清楚,那才是解释不清了。
“还能有谁们,当然是我那个渣男老公的。
孕期出轨不提,现在还敢丢下我失联……啧啧。”
向日岳人发出更大声的惊呼:“啊?你是说……”孩子不是迹部的?
后半句没说出口,他瞄一眼东首方向,眼底浓烈的兴致消减大半。
既然孩子不是迹部的,瓜就不太甜了。
“风间姐姐的老公真不负责任,怎么可以抛下怀孕的妻子失联。”向日岳人目光同情,义愤填膺的评价。
一脸冷硬的日吉若皱眉附和,“无耻!没有担当的男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凤长太郎恻隐之心大动,“风间姐姐需要帮助的话,请不要客气,我很乐意帮忙。”
鹿间里沙感慨,老公渣是渣了点,他的朋友们真不错。
单纯,善良,她说什么信什么,好骗。
相反,迹部景吾自始至终不曾加入声讨,只抬了抬眼皮子睨她一眼,神色平静。
鹿间里沙颇觉无趣,余光掠过他。
她笑吟吟谢过凤长太郎的好意,表情幽幽地叹息:
“同样姓迹部,兄弟俩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大哥大嫂情比金坚,十年如一日的恩爱,是圈内众所周知的模范夫妻。
因为顶着迹部这一姓氏格外受关注,每每有富豪炸裂男女关系爆出,网友吃瓜总爱拉他们夫妻俩出来歌颂一番。
相比起网友戏言宠妻如命的迹部悠也,迹部景吾差远了。
抹不去的白月光、出轨、私生子、掌控欲强……无论哪一项,正经谈恋爱他第一个出局,也就联姻才这么不挑。
痛斥渣男的几人齐齐噎住,神情一片空白。
也没人告诉他们,渣男竟然是迹部的哥哥啊。
坐在迹部家吃着迹部家的饭骂着迹部家的人,这……
迹部景吾轻哼一声,挺好,这女人的恶劣不止针对他。
这时,女佣端来加热好的垃圾食品,炸物霸道的油脂香气席卷餐桌,诡异氛围瞬间打破。
先是桦地崇弘,接着是凤长太郎和忍足侑士,陆续接受到大家的目光,鹿间里沙大方分享自己的心头好。
至于某个渣男,她自动跳过。
大家也默契地跳过渣男话题,专心享受垃圾食品。
“这脆皮………二次复炸加了面糊?”
“好棒的口感,猪排肉筋提前拍松过吧?”
“风间姐姐,拜托你一定要告诉我是哪家店!”
向日岳人极捧场,吃完炸鸡连忙追问店铺地址。
咔哧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迹部景吾顿觉面前的牛排索然无味,默默放下刀叉。
“景吾少爷,后援会以及学校里的同学送来了花束,祝贺您升学,您看……”
众人吵闹之时,田中老管家拿来一份名单和一叠贺卡,身后女佣们齐心协力运来一堆鲜花花束。
迹部景吾眼尾低垂,半分注意力都没有分给名单。
“你处理吧。”
鹿间里沙侧身回头,身后鲜花花束之多,堪比花店进货。
送花的人显然很了解迹部的喜好,各种颜色的玫瑰齐聚一堂,个比个的华丽。
怎么能把花束扎得这么浮夸?
“冰帝的学生……好夸张。”鹿间里沙咋舌。
拿到offer升学而已,用不着大肆庆祝吧?
向日岳人粗粗扫一眼便收回目光,“很正常啊,赢了比赛的时候后援会也会准备花束。”
鹿间里沙杏眸圆睁:“后援会?”
笑死人的后援会竟然真的存在,她以为藤原夫人闹着玩呢。
向日岳人点点头为她介绍:“和明星的后援会差不多,不过她们追随的人是迹部,比赛中偶尔兼顾啦啦队。”
鹿间里沙压低嗓音,鬼祟打听:“听起来,迹部景吾在学校很受欢迎?”
迹部景吾极少提起学生时代的事,有点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意思。
她没兴趣追问他的过往,两人只是联姻,连谈恋爱都不算,关心太多纯属自讨没趣。
而且很没有边界感。
以他的家庭背景和相貌,鹿间里沙可以想象出来,他读书时必定受欢迎。
毕竟,就算他在公司当压榨人的资本家,也有本事让全公司的打工人死心塌地,恨不得鞠躬尽瘁。
但成堆的玫瑰花,远超她想象力。
日吉若一言难尽地插话:“非常、非常受欢迎。”
鹿间里沙想再问一句,忽然止住。
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什么的,显得自己多在意似的。
她才不在意呢,爱谈几个谈几个。
忍足侑士顺势加入话题,“下周冰帝举办文化开放周,风间小姐要不要参观一下?
迹部最后一年做为学生会长主持文化祭,听说出乎意料的华丽。”
十八岁的迹部景吾,还挺讲究仪式感。
向日岳人咔哧咔哧啃猪排,抽空回话:“文化祭多没意思,不如先来看我们的网球比赛。今年是部长最后一次带领冰帝参加全国大赛,我们一定拿冠军。”
鹿间里沙只了解网球规则,某一年陪迹部景吾观看温网决赛临时抱佛脚学的,比赛看不懂一点。
不过,比赛再无聊,总归比在家养胎有趣。
鹿间里沙杏眸弯弯:“好啊,如果有空的话。”
谁知道哪天能穿回去,她可不敢把话说太死。
晚饭后,朝气蓬勃的青少年简单休整,集体回球场加训。
全程耷拉眼皮差点睡死过去的一个卷毛孩子,干脆脑袋一歪,赖在餐厅不肯挪。
桦地崇弘自觉上前,扛麻袋似的架起他。
死气沉沉的鹿间里沙看了会热闹,直奔塔楼下的房间。
开门、关门,走进去,走出来……毫无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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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间里沙连续试了半小时,越试越急躁,抬脚往书房走。
二楼公共书房有电脑,老归老,该有的功能一个不缺。
穿越那天的日期、穿回来的那天日期,她搜索了个底朝天,不管是预言还是旧新闻,网上查不出一点消息。
没有日食、月食,没有七星连珠,没有伽马射线暴冲击和时空乱流,更没有车祸和什么末日预言。
就只是平平无奇的开个门,找不到一点可参考规律。
鹿间里沙嘎一下死透了。
这算什么,强制的离婚冷静期?
穿不回去的话,股份、基金、房产……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鹿间里沙愁得抠脑壳,自然卷的毛茸茸发顶乱蓬蓬。
她丧尸一样游荡,像开了自动导航。
咔哒,推开门,脱掉鞋子扑——
“你在本大爷房间里做什么?”
鹿间里沙正打算扑上床缓缓情绪,冷淡而危险的质问蓦的传来,她懵了一瞬。
抬头,循声望去。
迹部景吾赤着上身,腰腹间围了一条白浴巾。
湿漉漉的紫灰色头发捋向后脑,水珠滴答答滑过肩颈,越过胸腹,顺着躯体流畅线条没入浴巾。
身后浴室灯光融黄暧昧,照得他身上的湿痕多出点别的味道。
鹿间里沙拧着脖子环顾一圈,瞬间清醒。
思考问题入神,双腿习惯性带她回他们的卧室——迹部景吾的房间。
结婚之后,迹部宅重新装修,主卧套房连隔壁的套房打通,成了他们的婚房。
迹部宅太大了,光一个婚房就足够她绕得晕头转向,毫无探索其他房间的兴趣。
于是,她常涉足的区域一只手数得过来,最熟悉的无疑是卧室套房。
穿越前,鹿间里沙一直住在这里,整整三年。
习惯成自然,走错房间并不意外。至少对她来说不算意外。
可眼下……
迹部景吾径自步入衣帽间,扯了件浴袍飞快披上。
“拙劣的意外不配称为巧合,你最好编出一个合理借口说服本大爷。”
鹿间里沙本就对这张脸有情绪,闻言歘一下冒出一股火。
找借口?
看就看了,要什么借口。
还“拙~劣~的意外~”,哄着她一起洗澡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多事。
就不找,就看!
鹿间里沙偏和他较劲,瞪大眼睛上下扫视,狠狠看了好几眼。
她理不直气也壮:“胸肌腹肌练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女人看的?你要谢谢我愿意欣赏你的锻炼成果。”
明明更多时候是他主动展露身体,摸他腹肌也欲拒还迎的姿态。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迹部景吾分明乐在其中。
虚伪!傲慢!装模作样!
迹部景吾额角重重一跳,薄唇紧抿成直线。
迹部悠也那家伙,到底从哪个垃圾堆翻出来的不华丽女人!
“强词夺理。出去。”声音冷沉,眼神如刀。
出去就出去,她难道会赖着不走?
鹿间里沙对他的灼热逼视不予理会,自如穿梭房间,捡回踢远的鞋子穿上。
她太过坦然,衬得迹部景吾斤斤计较似的。
“记住了,再有类似情况,请说:女人,还满意你看见的吗。”
两只鞋重回脚底,鹿间里沙慢悠悠折回房套房门口,语气同样慢悠悠、轻飘飘。
拉开门,她想起什么,偏转身体斜睨过去。
红艳艳的唇噙着浅淡笑意,卷翘睫毛颤动,余光若有似无飘向白色浴巾掩盖的性.感轮廓。
“忘记回答你了,腹肌不错,我很满意。另外……”
另外什么,迹部景吾不想听,大迈步上前,拽住她胳膊将人扔出门。
“砰”
鹿间里沙将将站稳,厚重雕花门毫不留情砸合,垂于脸侧的发丝狠狠飘动。
“……So Young.”
她耸了耸肩,未说完的后半句意味深长地吐出。
十八岁与三十二岁,青春男高与老男人……啧,风味大不相同。
8. 第 8 章
都怪迹部景吾不守男德,鹿间里沙这一晚燥得睡不踏实。
辗转反侧至半夜,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摸来智能机,点开文件夹里的音频。
有必要声明一点,她只是单纯想听点睡前读物,助眠的同时顺带做一下胎教。
早知道有今天,鹿间里沙当时说什么都要坚持下去,请自己喜欢的CV老师为她录制音频。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耳边传来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醇厚嗓音,轻柔朗读希腊语版莎士比亚。
鹿间里沙听着听着生气了,然后一边犯困一边生气。
坐拥一个庞大的财团,当空中飞人在所难免,迹部景吾总担心她不认真对待胎教工作,特意录制了高清音频,方便他鞭长莫及时随时用音频顶上,由上原小姐监督汇报。
鹿间里沙笑他傻,让别人读也一样,就算缺几天胎教也没什么。
迹部景吾自有一套理论,什么让孩子熟悉父亲的声音,让孩子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与爱里诞生……
鹿间里沙天真的以为,他会成为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后来她明白了,原来是从私生子那里吸取教训,搁她肚子里重练小号呢。
气着气着,鹿间里沙稀里糊涂地睡过去。
但依然不踏实,梦里全是那张讨人厌的脸。
还有腹肌。
梦里的迹部景吾很大方,给看给摸给睡。
也很渣,他让私生子喊她妈。
荒诞、离谱,却真实。
可能性极大的那种真实。
然后,鹿间里沙就气醒了,睡意全无。
她翻腾了半天,索性起床洗漱,直奔健身房。
动作剧烈而危险的训练不能做,有利于孕妇的锻炼可以适当进行。
鹿间里沙打算先热热身,从停了两天的瑜伽开始。
她拖着瑜伽垫走向景致最好的落地窗前,习惯性钻进健身房配套的衣帽间翻找瑜伽服。
拉开衣柜,清一色的男士运动装闯入视线,鹿间里沙怔愣几秒,恍惚地拍了拍脑门。
轻叹气,折回客房,拨通电话联系上原夫人。
稍等片刻,女士运动装送来她手上,一并送来的还包括适宜孕妇使用的日化用品。
鹿间里沙换了衣服,返回楼上。
“咔哒”,推开门,空无一人的空间多出一道身影。
迹部景吾仅穿着一条运动短裤,背心几乎汗湿,随意搭上肩头。
刚进行过户外晨跑的身体布满细密汗珠,浑身肌肤泛起薄粉。
他正朝着划船机走去,听到身后门开合的声音,侧身回转瞥来视线。
“我先来的。”
一对上他质疑目光,鹿间里沙唰一下挺起胸膛,指了指窗前的瑜伽垫,捍卫自己领土似的高昂脑袋。
“你跟本大爷讲先来后到?”
鹿间里沙噎住。
房契跟他姓,争先来后到确实没意思。
鹿间里沙气势矮了一截:“我的意思是,健身房没锁门,这回是你自己主动露出来给我看的。”
健身房,公共区域,衣不蔽体不就等着被人看?
她不客气地瞄了好几眼他背影,吞了吞唾沫。
眼前一幕与昨晚的梦境重合度将近90%
鹿间里沙好心提醒:“你又忘记说:女人,还满意你看的吗。”
迹部景吾无语,目光掠过她微微起伏的腹部,理智决定不理会她。
他目不斜视地坐上了划船机,挥汗如雨。
器材运行声响轻微,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犯完贱,鹿间里沙浑身舒爽,只当没他这个人。
屏息,凝神,按照瑜伽老师的要求做出相应姿势。练到身上微微发热,鹿间里沙回客房冲澡,下楼吃早餐。
迹部景吾比她慢了许久,搁下筷子后他才出现。
看到他身上校服,鹿间里沙慢半拍想起来今天工作日,高三生的他需要早起上学。
鹿间里沙神情复杂,心里泛起有点诡异的微妙。
她无数次目送迹部景吾去公司上班,头一回见证他背书包上学。
穿着校服的他越发明显的区别于三十二岁的他。
没有区别的是,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鹿间里沙心里直嘀咕,他穿校服的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夫妻间偶尔会玩点小情调,比如制服什么的。
一般来说她多哄几下,迹部景吾大概率半推半就随了她心愿。
唯独校服,他死活不答应。
鹿间里沙想不通,猜测他穿校服的样子太丑,会扫兴,所以坚决不松口。
现在一看,猜测不成立。
“笃笃”
迹部景吾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不善:“盯着本大爷看这么久,研究出什么了?”
鹿间里沙回神,啧啧出声,“研究你好好一帅哥,怎么偏偏穿了衣服。”
顶着他凉凉的目光,起身,绕至主位,停下脚步。
鹿间里沙倾身,低语:“我更喜欢昨晚不穿衣服的你。”
言语轻挑暧昧,一副故意招惹的姿态,眼底一派冷淡,不乏戏谑。
迹部景吾看得分明。
鹿间里沙知道他能看出来,他一向聪明。
-
东京的早高峰一如既往的堵。
约定时间赶去中古珠宝店,老板佐仓先生殷勤招待。
以为是偷了东西来销赃的,谁知道看走眼,人家是真富婆。
抢劫案里,佐仓隼人不愿被警察揪出灰色生意,脑子一乱,便做出了糊涂事。
富婆他不怕,可富婆她不普通,姓迹部。
中古店危在旦夕。
佐仓隼人希望能为昨日行为赔罪,乖乖捧来现钞。
一万円面值的现钞一共扎了六捆,一捆100万円,比之前商量的价格多出100万。
鹿间里沙没多说什么,收下600万円转身离开。
佐仓隼人目送她走远,长舒一口气。
出了中古店,鹿间里沙转去商场给自己改换成另一种风格的打扮,没坐前田的宾利,招来一辆出租车。
车子停停走走,半小时后出现在米花町与杯户町交界的居民区。
严格说起来,这里属于鱼龙混杂的娱乐商区,游客、土著、社畜,一派拥挤热闹景象。
鹿间里沙辨别一会方向,凭记忆七拐八绕走进一间狭窄巷道,敲响铁皮栅栏门。
略等了几分钟,贼眉鼠眼的小眼睛从门缝里张望,鹿间里沙便知道没找错。
她的身份证明有着落了。
搜查一课办案时涉及过黑户伪造证件的案子,她负责带队抓捕审讯。
结案报告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对假证团队经营范围以及经营方式,鹿间里沙最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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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给未来的自己留下隐患,不打算用鹿间里沙这个名字活动。
银行抢劫案迫不得已用了迹部景吾做挡箭牌,还好案件毫无进展,她的身份暂时没被戳破。
类似状况难保什么时候再次发生,一份拿得出手的身份证明迫在眉睫。
能回去自然是最好结果,万一不能回去,除了身份证明外,银行账户、驾驶证、户籍信息、学历等,想要正大光明地生活,缺一不可。
“办卡,一套。”
-
凭空捏造个人信息复杂且高难度,想让身份信息禁得起查证,需要打通的环节多不胜数。
于是,刚到手600万円没焐热,又一分不剩地花完了。
鹿间里沙想起霓虹政府超绝低效的办公,便不觉得这600万太贵。
谁信啊,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霓虹政府、组织包括警视厅,所有办公流程依旧依赖纸质化,效率奇低不说,还频出错漏。
传真机那样的老古董仍大量使用,即便有意推行无纸化办公,效果也不太理想。
鹿间里沙从前有多痛恨不便捷的办公流程,如今就有多庆幸。
十几年后尚且如此落后,十几年前只会更甚,正好方便她钻空子。
钻了空子的黑户鹿间里沙总算踏实,安安分分回迹部宅等好消息。
证件不到手坚决不出门,这个节骨点被当成嫌疑人,那可麻烦着呢。
天空黑沉,刮过的风吹得枝叶狂摆,泥土潮湿的腥气不知不觉漫入鼻腔。
前田驾驶的宾利停在街头,顺利接到鹿间里沙。
车子启动,暴雨倾盆而下。
赶了个晚高峰,似乎比早高峰更堵。回迹部宅时天色靛蓝,雨水要停不停,淅淅沥沥个没完。
她撑着伞快步进别墅,身上仍沾湿些许。
上原夫人早已守在门厅,她一进门,热水和驱寒姜汤一一端来,女佣贴心的为她清理水痕。
鹿间里沙像洋娃娃似的被她们摆弄,过了一会女佣散去,她才发现宅子里多了许多忙碌身影。
“这又是……?”
上原夫人往长廊那一侧瞥了瞥,道:“他们在为周末的宴会做准备,这两天会吵闹些。”
鹿间里沙偏头,略带怀疑的探求视线落在长廊通往宴会厅的交叉口。
上原夫人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拱门下灰色西装男人捧着文件夹,与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健壮男人讨论什么。
“黑色衣服的是石田先生,负责宅子的安保以及景吾少爷出行的安全事宜。
灰色衣服的是藤野先生,为迹部家服务许多年的宴会策划总顾问,他们在商量宴会那天的安保事项。”
都是为迹部家工作多年的老人,上原夫人一清二楚,随口为她介绍。
藤野安,果然是他。
迹部景吾活到三十二岁遭遇过唯二的绑架事件,都与藤野安有关。
第一起绑架案发生在迹部景吾高中毕业,即将出国读书之前。
具体过程不赘述了,总之有惊无险,藤野安逃亡数月后被送进监狱蹲了十年。
迹部景吾二十八岁时,藤野安越狱并策划了第二起绑架。
严格说起来应该算绑架未遂,他的计划被提前察觉,最后当场逮捕。
好巧不巧,这起案件是她调入警视厅搜查一课后,跟着佐藤警部接手的第一起绑架案。
9. 第 9 章
“这就是警视厅给出的方案?”
PPT放映到一半,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终止了此次报告,低沉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轻蔑与质疑。
灯光亮起,幕布上的画面定格,会议室陷入沉寂,针落可闻。
众人绷直了脊背,不约而同朝会议桌另一侧偷瞄。
迹部景吾慵懒地陷进座椅里,修长双腿交叠,指尖抵着太阳穴,凌厉眼神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行动总指挥目暮警视东瞅瞅西瞅瞅,硬着头皮开口:“迹部先生,这是我们考虑所有因素后选出的最保险方案。”
“让我为那个藏头露尾的废物改行程,开什么玩笑。”迹部景吾斜眼睨他。
佐藤警部深呼吸,语气算不上多温和,“我们有第二个方案,如果迹部先生愿意当诱饵,配合我们实施抓捕计划的话。”
“嗯哼,听起来还算华丽,”迹部景吾轻挑眉梢,眼底闪过浓厚的兴味。
会议室众位警视警部们纷纷露出半月眼:啊?
佐藤美和子惊讶抬头,与上司目暮警视交换眼神。
资本家终于被金钱腐蚀了脑子吗?
有高风险方案参照,正常人都该同意安全系数更高的计划吧?
“迹部先生,第二方案风险极高,我们需要商量一下……”目暮警视抹了抹额角汗珠,面有难色地劝他。
指腹摩擦出“咔”地一记脆响,迹部景吾打断目暮警视:“没必要,第二方案我同意了。”
会议室又一次陷入静默,大家面面相觑。
诱饵计划成功概率非常高,却需要迹部财团的掌舵人以身犯险,风险系数无疑是几条方案中最高,没有之一。
万一计划出现疏漏,不仅警方岌岌可危的名声遭遇毁灭性打击,迹部家也不会轻易放过警视厅。
总之,是个烫手山芋。
高木警部举起手,弱声提议:“目暮警视,不如请工藤加入吧,由他假扮成迹部先生的话……”
“太不华丽了,让工藤替我冒险,你们在小看我?”
沉肃面容侧向高木涉,眼眸微眯,锋锐眼神犹如实质,强势又霸道地倾压过来。
高木涉面露尴尬,连连摆手,磕磕巴巴否认。
佐藤美和子身体后仰,轻声和鹿间里沙吐槽:“什么嘛,自以为是的大少爷。”
明知绑匪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还如此任性的挺而走险。
鹿间里沙回想第二方案所需要抽调的大量警力,不由点头附和,深表赞同。
“诱饵计划既然由佐藤警部提议,我看就交给你和鹿间警官好了,没人反对吧?”
迹部景吾轻飘飘一句话砸下来,鹿间里沙点到一半的脑袋突然卡壳。
说好来做会议记录,顺带学习绑架案办案流程,怎么就天降大任了。
迹部景吾好整以暇地抿了口咖啡,抬眼,目光越过长桌,直直望向黝黑明亮却写满茫然的杏眸。
“上次得以洗脱凶手嫌疑多亏了鹿间警官,我相信这次的绑架案,鹿间警官一定有办法应对。”
在座的众位警视警部们左右环顾,好奇寻找这位被迹部财团最高决策者点名加入行动的陌生警官。
角落里的鹿间里沙涨红了脸,圆珠笔按得咔咔响。
他有病啊,当霸总上瘾了,警视厅的工作也要插手?
佐藤美和子本就对迹部景吾有偏见,又见他冒昧插手刑事部工作,越发不满。
“鹿间加入刑事部勉强满一个月,办案经验多有不足,涉及迹部先生的安危,不如由我和高木负责吧。”
迹部景吾扯扯领带,语气比眼神更加冷淡,“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佐藤美和子紧拧眉头,不满情绪直接挂在脸上。
鹿间里沙深深地垂下脑袋,迫切需要一个地缝钻进去。
目暮警视见状适时出声打圆场,“现场行动指挥由佐藤负责,鹿间的推理和体术很不错,做为组员,她自然要参与计划。”
迹部景吾:“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定下来,鹿间里沙直接傻眼。
迹部景吾哪来的自信啊,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案情分析会结束,接下来是行动部署会议,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佐藤美和子拉着鹿间里沙去茶水间。
“迹部景吾一定是记恨刑事一课把他当嫌疑人跟踪调查了半个月,才处处和我们唱反调。”佐藤美和子撑着下颌,信誓旦旦地猜测:“说不定也在记恨你拒绝他的邀约,所以故意刁难你?”
是的,这是他们经历的第二起案件。
上一案件里,他们有过一次短暂交集。
碍于是警察与嫌疑人的关系,鹿间里沙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迹部景吾的邀请。
虽然不出一个月两人再次因为案子产生交集,但他们并没有太多来往机会,更别说交恶。
鹿间里沙想了想,迟缓开口:“不算刁难吧,高高在上的资本家一贯如此,颐指气使、我行我素、狂妄自大。”
鹿间里沙忧心忡忡叹气:“他最好别出事……”
佐藤美和子同情地拍拍她肩膀,这次行动按理说不该安排新人加入,对鹿间里沙而言确实有不小压力。
“我刚买了他家股票,可千万别跌啊。”
鹿间里沙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搅动勺子促进粉末融化,金属勺不经意敲击杯壁,叮叮响。
佐藤美和子拍肩膀的动作顿住:啊?
鹿间里沙一心惦记股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把佐藤警部干沉默了,回身去找架子上的方糖。
一转过身,颀长挺拔的身影陡然闯进视线。
纯手工皮鞋漆黑锃亮,Loro Piana的高定白西装流淌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视线上移,肩线笔挺的外套微敞,恰到好处的结实肌肉把衬衫撑出饱满弧度,剪裁犀利不乏精致的戗驳领一如他本人高调。
鹿间里沙脖子一僵,缓缓抬头。
迹部景吾双手抱胸站在茶水间门口,浑身散发成熟冷峻的荷尔蒙,钻石表盘与金属袖扣反射出的冷光犹如刀锋。
……
“不行了不行了,再刷试卷我会死!”
“迹部!放我去练球,我宁愿跑操场20圈!”
“我也去,岳人你等等我。”
门厅望去,二楼连接公共书房的平台,穿着校服的几人勾肩搭背,飞奔逃去楼上室内网球场。
吵嚷突然袭来,上原夫人笑呵呵解释:“景吾少爷和他的朋友们在补习呢。”
鹿间里沙从回忆里抽离,抿抿唇,看一眼藤野安忙碌身影,没再多说。
说了也没人信,算了。
鹿间里沙让上原夫人把晚餐送上楼,踩着拖鞋啪叽啪叽回客房。
经过公共书房,大敞的门轻易能看清内部乱象。
长桌上试卷习题随处可见,课外书草稿纸混成一团。
“风间……妹妹?”
只是稍稍逗留了一会,鹿间里沙就被书架后绕出来的蓝发小帅哥发现。
扫一眼他抱来的一堆粉红书壳,她兴味的嘿了一声。
“要么风间,要么姐姐,”她顺手抽出桌上几本书翻了翻,念出声:“《纯情校草火辣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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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
鹿间里沙很感兴趣,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忍足微扬下颌示意她身上的装扮,“风间姐姐今天更适合称呼妹妹。”
金属耳环、画家帽、豹纹蕾丝吊带、低腰牛仔裤……完全一股千禧年辣妹味。
毕竟要去干违法犯罪的事,鹿间里沙不想太特别留下印象,于是照着街头最常见的穿搭配了一套,这副样子放在大街上既时髦又不显眼。
他将手里漫画递过去:“这本故事轻松愉快,更适合孕妇阅读。”
鹿间里沙道一声谢,接下漫画,随手扒拉出一张60分的试卷。
“介意我看看吗?”
她从小在国外读书,对霓虹轻松幸福的高中生活早有耳闻,难得有机会亲眼一见,好奇心旺盛。
忍足耸耸肩,反正数学考60分丢人的不是他。
得到允许,鹿间里沙抖抖试卷,粗略扫一遍题目。
然后,笑容绷不住了。
她又不信邪地拿起一本笔记,这一翻,笑容彻底消失。
那她国外留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周上百套试卷到底算什么?
鹿间里沙刚想扔了笔记,免得继续冒酸水,余光忽而瞥见封面上迹部景吾几个字。
再一扫桌面,上面有几张满分的试卷同样写着他的名字。
“他成绩这么好,又拿了offer,还费劲补什么习……”
忍足侑士无奈:“准确的说,是我们帮岳人、慈郎、亮他们补习。”
“看不出来,他挺热心肠啊。”鹿间里沙撇嘴,语气不冷不热。
忍足侑士嗯了一声,从试卷深处找出厚厚一叠文件。
“迹部负责整理的各高校资料,不管是走传统路径考入大学,还是走其他途径进入,他们的文化成绩必须提升一截。”
早稻田、庆应义塾、筑波大学、米花大学等几所院校上有圈圈点点痕迹,国外的伯明翰、多伦多等院校也有一些标注。
鹿间里沙错愕。
忍足笑了笑:“不敢相信?看起来不可一世的迹部君,竟然会帮他们分析筛选?”
鹿间里沙摇摇头,半叹息半感慨,“这么一看,他更像一个十八岁的高三生了。”
忍足侑士话音卡壳,原来她之前不知道?
鹿间里沙没解释,校服也好,比赛也罢,不过是一个不太深刻的符号。
笔记、试卷、作业本,为升学而烦恼的心情……鹿间里沙清晰意识到,十八岁究竟有多年轻。
成年人眼里,这个年纪和孩子差不多。
鹿间里沙想,这几天确实有点迁怒他了。
迹部景吾从前表现得太好,以至于她期待过高,猛地给她一个背刺,无论情绪、心理、精神还是习惯,都无法立刻接受。
鹿间里沙又想,或许他们更适合做朋友。
至少朋友之间不用介意对方在婚姻里有没有出轨。
“和他做朋友什么感觉?”鹿间里沙撑着脸,闲聊般问。
“可靠。”忍足侑士没有一点犹豫:“不止以朋友角度,我相信,任何身份、任何立场的迹部都值得信赖。”
“……”鹿间里沙扯唇:“我要开始嗑你俩了。”
忍足侑士沉默了半分钟,醍醐灌顶般,终于明白迹部景吾面对她时的无力从何而来。
好好一美女,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忍足侑士跳过话题,“风间小姐大可以安心住下,迹部和他的叔叔婶婶不一样,他的心是热的。”
鹿间里沙:“心冷了就可以拖去火化了。”
“……”
10. 第 10 章
忍足侑士被深深的无力包裹,密不透风的那种。
很难讲迹部的叔叔婶婶不是因为她这张嘴才下狠手。
“等一下,”鹿间里沙抓住话里重点:“他和你们提过那些事?”
忍足侑士被她堵得不知道怎么接话,听她这么一问,神色稍显尴尬。
他掩饰性地推推眼镜,含糊说:“略有耳闻。”
鹿间里沙眼珠子一转,“怎么个略法?”
大哥大嫂的瓜她吃过,具体细节知道的却不多,家里人包括受雇于迹部家的佣人们都讳莫如深。
外面流传的版本多不胜数,听起来和小说差不多,叔叔婶婶又秉持家丑不外扬的理念,从不提过往,更别说辟谣了。
如今她莫名其妙顶替嫂子暂留迹部家,多了解一点总没错,方便她以后应对。
鹿间里沙拉来椅子坐下,大有他不说她就不走的架势。
忍足侑士第一次见兴致勃勃吃自己瓜的人。
“你知道什么大胆说。”鹿间里沙催促。
见她是真感兴趣,没有内涵他们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
“我们听到的说法是,迹部叔叔婶婶不仅想拆散你和悠也哥,还想带你回去打胎,据说安排了许多人在找你。”
这事她有所耳闻,不新鲜。
鹿间里沙随手摸来一包饼干,咔嚓咔嚓:“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我们还听说,风间小姐父母被公司诬陷开除,是迹部叔叔婶婶的授意。
风间小姐所在剧团破产同样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断人财路毁人前程,是有点恶毒了。
鹿间里沙暂停咔嚓咔嚓,瞪着眼睛听下文。
忍足侑士受到鼓舞,“听说,他们以资助为由,要求国内剧团拒绝接收风间小姐,还从医院方面调查你的踪迹。”
可怕,全行业封杀啊。
像迹部家的作风,十有八九是真的。
迹部景吾就用这招害她不能正常工作。
死渣男。
鹿间里沙一脸认真:“你听说的还挺多,一点不略。”比她知道的多多了。
难怪嫂子不爱回家参加家宴,每次都是大哥带孩子偷摸回来,夫妻俩几乎只在过年时短暂露面陪陪爷爷奶奶,鲜少留宿。
叔叔婶婶甚至不愿意提起他们,最近两年年纪大了开始惦记儿孙绕膝,才偶尔派人接孙子回去,关系看上去有所缓和。
设身处地想想,嫂子的遭遇,搁谁身上都过不去。
忍足侑士掩唇干咳,面颊薄红。真的没有内涵他吗?
鹿间里沙无意识啃着饼干,心里冒出一点猜想。
也许,迹部景吾真的有在忍“风间明乃”。
但他不知道,真正的风间明乃并不信任任何一个姓迹部的,早已远离东京。
嘿嘿,他白忍了。
忍足侑士:“风间小姐,悠也哥既然拜托他照顾你,必然是信任他的,所以……”
鹿间里沙不算太意外,这事果然和大哥有关。
她承认迹部景吾嘴硬心软人不坏,却也没到爱心泛滥的程度,是个人都收留。
迹部家的安保工作一向严格,外人闯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天她突然出现在西翼塔楼,迹部景吾阴差阳错把她误认成避风头的大嫂。
换句话说,他们兄弟俩之间不聊爆,她就不会掉马。
聊爆了也没关系,她的证件很快能办好。
瞬息工夫,鹿间里沙思绪转了一圈,等他的所以。
“所以,你不必对他抱有敌意,他不会伤害你。”忍足侑士语气笃定。
铺垫那么一大段,在这等着她呢。
虽然两人所谈论的不是一件事。
“孕妇嘛,情绪不受控。”鹿间里沙糊弄几句,不情愿保证:“行叭,我会收敛。”
不和小孩子计较,等她回去了找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算总账。
忍足侑士满意地眯了眯眼。
“背后议论本大爷,真当这里没人了?”
冷不丁冒出一句嘲讽,努力收敛脾气的鹿间里沙一抖,手里饼干洒了一半。
收不住,根本收不住。
只要听到他声音、看见他的脸,鹿间里沙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宝宝吓流产了怎么办!”
她噌一下站起,双手叉腰,怒目相视。
夸张的金属耳饰摇摇晃,衬得她脸蛋越发精致小巧。荡领设计的豹纹吊带十分心机,正面看平平无奇,188身高俯视下去,满眼丰润。
迹部景吾那句“少无理取闹”卡在唇间,陡然静默。
他侧了侧身体,视线一同偏转至别处。
鹿间里沙被他的反应搞懵了,再看一眼他躲闪的目光,若有所感,低头一瞄。
哇喔,辣妹装果然辣。
嘁,还挺纯情,抱着啃到她痛的时候,嗓子喊哑了也没见他撒手。
鹿间里沙脑子一抽,“男人,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迹部景吾凌乱片刻,痛苦闭眼。
忍足侑士命不久矣似的,捂住胸口猛咳。
“你闭嘴。”
迹部景吾保持侧转身体的姿势,抬手,指节抵住她脑门,不容拒绝地将人推远。
确定鹿间里沙不会靠近,他大步绕开,拎起桌上一本书。
“这就是你所谓的收敛?”
鹿间里沙不解看去,珍藏版诗集封面明晃晃印着两个油指印。
手指蜷缩,藏于背后,飞快蹭了蹭衣服销毁证据。
“哎呀,肚子好疼,都怪你刚才凶我,宝宝吓坏了。”她抱住肚子蹲下干嚎:“我要回房间养胎!”
忍足憋笑:“宝宝吓坏了,要吃半包饼干才能哄好?”
狗狗祟祟藏饼干的鹿间里沙:……
包装袋哗啦啦响,鹿间里沙不装了,大大方方带走零食,一并抱走忍足推荐的言情小说。
“嗯,宝宝还说要看甜甜的爱情故事。”
鹿间里沙毫无愧意,雄赳赳气昂昂地溜回去养胎。
忍足侑士放肆发笑,怪声怪气:“小景,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迹部景吾斜他,“别乱开玩笑。”
忍足侑士摊手,耸肩一笑。
鹿间里沙那张嘴不针对自己的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
针对迹部景吾的时候更有意思。
-
八点零七分,她穿来的时刻,智能机信号全无,时光暂停在这一刻。
溜回房间的鹿间里沙吃过晚饭,踩着时间前往西翼塔楼开门关门。
毫不意外,没有一点反应。
鹿间里沙失望了一会,趿拉着拖鞋回房间。
有睡前读物,这一晚理所当然的又没能早早入睡。
忍足侑士的医术好不好她不清楚,看小说的口味倒是挺独特,鹿间里沙有点上头。
“风间小姐,请专心用早餐。”
鹿间里沙头也没抬,“再等等,剧情正精彩呢。”
上原夫人看了看餐盘里凉掉的食物,体贴出主意:“风间小姐您继续用餐,会有人为您朗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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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间里沙唰一下抬头,真·人声朗读啊。
她羞赧拒绝:“倒也不必,故事嘛,用眼睛看更有意思。”
“可是您都废寝忘食了,对胎儿不好。”上原夫人扭头招来年轻小女佣:“雨宫,你的声音好听,负责读书给风间小姐听。”
雨宫小姐不明就里地接了任务,翻开鹿间里沙正在看的一页,呆滞。
上原夫人尚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使眼色催她。
雨宫小姐迟疑一会,心一横:
“嫂嫂,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哪里比不上大哥?”
“嫂嫂,你别躲我,明明你也很满意昨晚……”
上原夫人:……
也没说读的是这个啊。
上原夫人想叫停,但看鹿间里沙开始好好吃饭了,强忍着没说话,示意雨宫安心读下去。
“嫂嫂,你看着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大哥那个废物,他能给你幸福吗?”
迹部景吾如往常般走进餐厅,在餐桌东首落座。
不如往常的是,他怀疑家里进了什么脏东西。
他定定地端详捧着小说、一脸想钻地缝神态的年轻女佣。
片刻,迹部景吾就将目光挪给始作俑者——翘着二郎腿吃早饭的不华丽女人。
鹿间里沙刚好解决完早餐,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懵懵眨眼。
什么意思啊,他也想读?
迹部景吾撇开视线,没吭声,端起手边咖啡。
鹿间里沙耸耸肩,没管他,撑着脸听雨宫小姐朗读。
随着剧情快速推进,雨宫小姐的声音也快速减弱:“嫂子,没有你的夜太难熬了,我不想永远躲衣柜里,我……”
“哒”
迹部景吾重重搁下咖啡杯,眉头紧拧,神情略显痛苦。
“读的什么东西,你又想玩什么不华丽的花样?”
鹿间里沙翻白眼:“没品味,这叫真人朗读,上原夫人想出来的天才主意。”
迹部景吾抬眼,候在田中管家身侧的上原夫人一脸窘迫。
主意是她的主意,但……
“你管这叫朗读?别告诉本大爷是上原夫人让你听……”
迹部景吾一时词穷,脑海里竟然挑不出一个词能精准形容他听到的东西,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精神伤害。
鹿间里沙故意歪曲:“书名《嫂嫂开门,我是我哥》,忍足小帅哥倾情推荐。下次诚实点说你想看就好了,拐弯抹角的差点没听懂。看完借你。”
“呵———”她一通颠倒黑白,迹部景吾直接气笑,斜眼睨去。
鹿间里沙不甘示弱地斜睨回去,似笑非笑:“看我干什么?弟弟也想和嫂子玩真人版《嫂嫂开门,我是我哥》?”
“……”
迹部景吾神色不悦,紧握的双拳上突起的青筋直跳。
他就多嘴和她说话!
鹿间里沙微微倾身,“放心,我只想追求刺激,不闹到你哥那里……”
“闭嘴吧你。”
眼看她把话题带到了奇怪方向,恼羞成怒的迹部景吾依然保持绅士风度,仅出声打断,没做出上手捂嘴的失礼事情。
鹿间里沙高看他一眼。
这一点,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差些火候,但凡说点他不乐意听的,换着花样堵她嘴。
霸道,专横,坚执不从!
成功贩剑,鹿间里沙拉着惊呆了的雨宫小姐施施然离开。
十八岁的迹部景吾越想越气闷,丢下刀叉,拿起手机拨打堂哥迹部悠也的号码。
11. 第 11 章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目前未被使用。请确认后重新拨打。”
清晰礼貌的提示语循环播放两遍,迹部景吾蹙了蹙眉峰。
田中管家适时提醒:“二先生二夫人断了悠也少爷所有经济来源,也掐断了悠也少爷和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家孩子同样不留情。
迹部景吾闻言,放弃联系堂哥的打算,手机丢一旁,清清静静地享用早餐。
“叮铃铃”
早餐过半,备注叔叔的号码拨了进来。
迹部景吾接通电话只来得及喊一声叔叔,再没机会开口。
“景吾,悠也最近没有联系你吧?如果他提出任何要求,直接转告我。
他做事太不讲究了,我和你婶婶下决心要教训教训他。”
迹部景吾斜靠进高背椅里,双腿交叠寻了个舒服坐姿,心不在焉听叔叔说话。
他漫不经心回应几句,目光却越过餐厅巨大的落地窗,锁定草坪上的某个身影。
暴雨过后,草地绿油油,天空蓝汪汪,白云堆叠着漂浮在一汪蓝里。金灿灿的晨光热烈挥洒,灼得人眼痛。
鹿间里沙换上一身舒适轻薄的长裤长袖,脸上架了一副墨镜。
她一手拿飞盘引诱Peter靠近,一手趁机偷袭,□□它狗头,揉得它全身金黄飘逸的毛发波光粼粼。
傻乎乎的Peter不了解女人有多恶劣,不停拱脑袋蹭她,被那个不华丽的女人玩弄于鼓掌间。
“还有他那个女朋友……
算了,不说了,总之我是不会同意他们结婚的。
那个女人应该还在霓虹,如果她去找你……”
迹部景吾打断:“她不可能找过来,我们都姓迹部。”
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认可了他这句话。
挂断电话,迹部景吾没心情继续用早餐,起身离开。
田中管家一步三回头,瞅着草坪上欢快的Peter,泛起笑容。
“好久没见Peter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迹部景吾霎时停住脚步———
他的铲屎官地位好像被挑衅了。
-
阿富汗猎犬确实符合迹部景吾华丽的风格,柔顺光滑的毛发极漂亮。
两人结婚时Peter已经是一只高寿的老狗,鹿间里沙不敢逗它玩,生怕玩死了Peter迹部找她索赔。
年轻的毛孩子和年轻的男人一样,正是最好玩的时候,鹿间里沙吃完早饭直奔花园。
负责照顾狗子的饲养员牵了它出来,长毛飘飘的阿富汗猎犬一步步走近,也走进了她的心巴。
它可真贵气,比她更像贵妇。
有雨宫小姐真人朗读,Peter少爷陪玩飞盘,再跳跳健身操、做做瑜伽、享受享受按摩,一天时间过去大半。
等她翘着腿缩进躺椅里,晒日光浴补钙,迹部宅悄然陷入忙碌,女佣和保镖们进进出出不停。
鹿间里沙张望一会,发现是宴会厅方向。
雨宫小姐想了想上原管家的通知,道:
“是设计公司来量尺寸,厨师团队和田中管家确认菜单,乐队的表演嘉宾也来了,他们需要提前彩排。
庆祝宴会定在周末,时间紧促了些,田中管家做主把几个流程集中一起商量。”
鹿间里沙又望向花园西南角。
雨宫小姐:“上原夫人需要和园艺师沟通草坪修整事项,以及花圃施肥造景等。”
鹿间里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躺平。
即便不是第一次目睹迹部家的宴会准备工作,她也得说一句离谱,不知道的以为办婚礼呢,阵仗可真大。
婚后,晚宴相关准备工作都成了女主人鹿间里沙的工作。
白天上班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家一堆琐碎复杂事情等她拿主意,气得她连夜跑回警视厅加班。
知道她不乐意管这些麻烦事,迹部景吾没说什么,送上原小姐去管家学院短期班进修。
再后来,所有晚宴酒会的策划服务都交由上原小姐负责,田中管家审核,最后由鹿间里沙或是迹部景吾签字。
眼下,迹部宅的男女主人久居国外,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忙,家中大小事务便全落在上原夫人和田中管家身上。
和一堆让人头大的事情比起来,闲得发慌没什么不好。
或许前几晚睡眠质量不佳,才晒了会太阳,鹿间里沙迷迷糊糊直犯困。
反正无事可做,她脑袋一歪,小睡片刻。
傍晚,吹来得风微凉,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张薄毯。
鹿间里沙揉着眼醒来,宴会厅方向的吵杂动静已然消失,楼上的钢琴声悠扬。
一直守着她的雨宫小姐体贴递来柠檬水,道:“是景吾少爷在练琴。”
鹿间里沙看了看表,语气酸溜溜:“是正经高中生吗?才4点就放学了?”
雨宫小姐:“社团不加训的话,景吾少爷一般回来得比较早,而且今天有其他课程安排。”
课后补习班,鹿间里沙听说过。
什么财富管理、国际政治、政策解读、决策实践、风险控制之类的,他从小学到大。穿插着学习击剑、搏击、外语、艺术鉴赏管理等杂七杂八的课程。
总之不是人学的。
鹿间里沙无比庆幸,幸好老爸不受宠,幸好鹿间家不入流。
说话工夫,琴声停了,饲养员像是接到信号,牵来Peter少爷等候。
雨宫小姐小声说:“接下来,是景吾少爷遛狗的时间。”
啧,有空自己遛,没空饲养员遛,铲屎官当得十分舒服了。
她话音落下没多久,哒哒哒,皮鞋薄底碰撞大理石的轻响传来。
鹿间里沙下意识仰头。
上了一天课,迹部景吾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高中生的疲惫感。
校服衬衫松垮罩住身体,失去领带束缚,领口大咧咧向两侧敞开,袖子随性挽至腕间,一股子散漫劲。
迹部景吾先撸了撸Peter,撸得他呼哧呼哧蹭过来,接下牵引绳。
一人一狗迎面走来,雨宫小姐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少爷。
鹿间里沙这会想装看不见未免太假,于是欢快冲着人见人爱的Peter少爷挥手。
“呦,Peter,出去遛狗啊。”
空气唰一下安静。
鹿间里沙恍若未觉,脚丫一荡一荡。
直到迹部景吾、雨宫小姐、饲养员,以及满脸困惑的阿富汗猎犬,三人一狗齐刷刷看向她。
尤其迹部景吾,眼神想刀了她。
鹿间里沙摸不着头脑:“看我干……”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她迟钝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冤枉啊,这次真不是她故意贩剑。
“咳咳,口误,”鹿间里沙尴尬抓脸,“……你们信吗?”
迹部景吾显然不信她的狡辩。
双臂环抱,他俯身逼近,语气和面色一样不善:“谁是Peter谁是狗?”
说实话,十八岁的迹部景吾也挺有压迫感的。
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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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一向识时务,后面有求于他,不能现在把人气死。
她立刻滑跪,满脸真诚:“你是Peter我是狗。”
“……”
空气再次安静。
Peter瞪着滚圆狗眼,越发困惑地望过来。
鹿间里沙说完就觉得不对,再一回味,自己都忍不住一脸嫌弃。
迹部景吾退回安全距离,冷漠的少年声线发出淡淡轻笑。
鹿间里沙:他嘲笑我!
要面子的鹿间里沙挺直脊背,俏脸恶狠狠:“我口误起来连自己都骂,怕了吧?”
“自愧不如。”
尾音还悬在空中,迹部景吾牵起Peter利落转身。
侧身迈步的刹那,余光倏地捕抓到一簇晃动的白——
鹿间里沙窝进躺椅,纤细双腿交叠曲起,肥大轻薄的裤管因她不甚优雅的坐姿堆积膝弯。
两截小腿暴露阳光下,照得本就瓷白莹润的肌肤成了发光体,软乎乎的脚丫反出珍珠般的光泽,时而蜷起时而张开。
迹部景吾迈出去的脚步瞬时钉回原地。
“还有事?”
鹿间里沙以为人走了,细听发觉Peter一直蹲旁边喘气。
她一抬头瞄过去,迹部景吾不知道发什么癫,盯得她浑身发毛。
迹部景吾没说话,深沉眸光锁定她的脚,定定地观察。
鹿间里沙抖了抖,雷达滴滴响,认定他不怀好意。
“小朋友,没人告诉你,不能直勾勾盯着女人看吗?姐姐会忍不住的。”
迹部景吾直觉她说不出什么好话,面露警惕。
下一秒,鹿间里沙不负期待:“忍不住对你见色起意。”
迹部景吾有种果然如此的诡异微妙感,他的警惕毫无作用。
今天也想把她的嘴缝起来呢。
“适可而止吧,风间明乃。”迹部景吾掀起眼皮,语气硬得像训诫。
哦,要风间明乃适可而止,和她鹿间里沙有什么关系。
趁他注意力转移,她火速藏起脚丫。
十八岁的迹部景吾和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的第N个异同点——
一样的变.态。
三十二岁的他喜欢捉她的脚胡乱揉,称得上爱不释手,甚至会准备满柜子的脚链脚环要她戴上。
他最偏爱有铃铛的款式,说挂脚踝上好看,撞起来更好听,配上人声勾得他欲罢不能。
鹿间里沙不太理解他的爱好,但尊重。
反正自己舒服了,随便什么丝袜铃铛高跟鞋的,由他折腾。
她忙不迭把脚丫缩进薄毯,暗骂完几句臭变.态,忽觉不对。
迹部景吾病得再不轻,也不会盯着“嫂嫂”的脚,既不礼貌也不符合他的华丽。
她可顶着风间明乃的身份呢,除非他想玩“嫂嫂开门”。
目光虚落在薄毯盖住的脚面,鹿间里沙垂眸沉思。
“轰”的一下,像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念头通达。
她明白了!
鹿间里沙嘘了一声,苦恼不已。
迹部景吾改行当侦探,毛利小五郎都得甘拜下风。
她佯装不知,假借改换姿势,叠在上面的那只脚高高悬起,脚背绷紧,大大方方展示。
“好看吧,姐姐花了大价钱保养呢。”
鹿间里沙歪着头,指尖卷弄发梢,故意拖长语调,好像只为求得夸赞。
突然,她猛地调转方向,脚尖往前一伸,勾起、灵活转动踝骨。
“看了它半天,是想舔吗?”
12.第 12 章
他说什么来着,和她说半句话都嫌多。
“你这张嘴就应该关进监狱赎罪。”
迹部景吾紧皱眉峰,一言难尽的神态冷声嘲讽一句后,挪开视线,利落转身。
鹿间里沙卷着发梢,望向他阔步离去的背影摇头啧了一声。
年轻人,攻击力弱得没边。
这时候他应该说:再让本大爷听见这种话,就不只是□□这么简单。
鹿间里沙保证,他敢这么说,跑的绝对是她。
恶心跑的。
顺利气走迹部景吾,鹿间里沙飞快溜回房间,给脚丫套上袜子。
鹿间里沙的脚白白胖胖,骨感不足,比不上脚模那样优美漂亮。
嫂子风间明乃舞蹈演员出身,脚部力量强劲,脚型更有线条感。又因为长期训练,舞蹈演员的脚通常有较多的茧或者伤疤,与普通人的脚区别明显。
鹿间里沙摸摸自己的胖脚丫。
经过迹部景吾坚持不懈的养护,每天一堆瓶瓶罐罐的抹,手感确实挺好,却完全不像舞蹈演员的脚。
从茧子分布位置就能分辨出,大多是日常训练、走路时留下的,毫无舞蹈训练痕迹。
鹿间里沙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晚餐时间,一楼餐厅。
鹿间里沙若无其事的出现。
啪嗒啪嗒的动静走近,椅子拉开,衣料摩擦的声音接连传来,迹部景吾眼神不由自主向下瞟。
鹿间里沙时不时用余光关注他,见他果然盯着脚看,便确信他有所察觉。
只是还没到怀疑“风间明乃”真假的程度,否则这会该赶她走了。
鹿间里沙一屁股坐下,拉起裤腿,翘起两脚晃晃悠悠,显摆卡通五指袜。
“可爱吧,特意为你穿的。”
惊人之语砸下来,田中管家、上原夫人以及上菜的女佣们,纷纷停下手里动作,悄悄竖起耳朵。
迹部景吾心头一跳,下意识想阻止,但晚了。
鹿间里沙语气轻快:“怕你偷舔。”
迹部景吾:……
短短数日,迹部景吾已经成功探索出应对鹿间里沙的最佳方法。
他腾一下弹起,实木椅腿与地板摩擦,拖出刺耳锐响。
迹部景吾一言不发地剜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如果可以,还是把她嘴巴缝起来更高效。
田中管家呆立原地脑袋发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好半天,他迟钝回神,忙吩咐其他人将晚餐送上楼。
鹿间里沙对人不对事,气走迹部景吾就没再祸祸其他人。
小插曲过后,餐厅安静极了。
女佣们静静地准备餐点,静静地偷觑鹿间里沙。只是她们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瞄向她的脚。
饭后,鹿间里沙面门反省。
说好要宽容的,又没憋住。可是真的很难忍啊。
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只站在那里就想让人“怜爱”,比如迹部景吾。
鹿间里沙反省又反省,坚定认为这是独属于他的天赋魅力。
人嘛,总有些自己不了解的魅力,正常。
“上原夫人,先生和夫人的卧室打扫完了,鲜花今晚插上吗?”
“上原夫人,主卧室书房的空调制冷效果不太好。”
穿过长廊回到主楼,女佣们一项一项汇报情况,等待上原夫人的指令。
上原夫人处理杂事游刃有余,三言两语安排下去。
无意路过听了一耳朵,鹿间里沙心里一咯噔。
对哦,周末庆祝宴会,按照她公公婆婆的习惯,至少提前一、两天赶回来准备。完成礼服定制、妆造搭配、人情往来……等等事项。
鹿间里沙翻开手机,这才发觉今晚一过,距离周末不剩几天了,时间紧迫。
糟了,得赶紧准备准备。
鹿间里沙正打算做点什么哄哄迹部景吾,恰好田中管家端着托盘,缓缓穿过会客厅。
黝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她立刻有了主意,小跑上前拦住田中管家的去路。
“田中管家辛苦了,我帮您送上去吧。”鹿间里沙笑容灿烂又乖巧,掐着甜腻腻嗓音说话。
田中管家略显诧异,但还是礼貌地拒绝了:“风间小姐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亲自动手。”
鹿间里沙不由分说上手抢:“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几天没少得罪您家景吾少爷,我去向他道个歉。您去忙其他事情就好。”
田中管家闻言神色微妙,生怕她弄巧成拙道出新的事故。
鹿间里沙说话什么风格他已然了解,说实话,她敢说他都不敢听。
总而言之,糟心。
田中管家担心景吾少爷气出问题,坚决不肯松手。
鹿间里沙见说不动他,索性放弃争抢托盘,直接拿起上面的牛奶和果盘。
“田中管家我先走啦。”
田中管家望着轻了一半的托盘,傻眼。
-
有求于人,鹿间里沙放低姿态,扬起甜美微笑叩响迹部景吾房间门。
咚咚咚
咚咚咚
鹿间里沙等了有半分钟,面前那扇犹如雕刻作品的厚重木门终于传来咔哒声响,随后打开。
迹部景吾以为是田中管家,正要侧身让出路,冷不丁对上笑吟吟的俏脸,怔愣一瞬。
“有事?”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修长挺拔的身躯堵在门缝中间。
鹿间里沙弯起的嘴角僵了僵。
过份了啊,她向来动嘴不懂手,有什么可防的。
腹诽归腹诽,鹿间里沙一点没表现出来,笑容越发甜美,高高抬起手里的牛奶和果盘。
“田中管家说他累了,我顺路帮你带上来。不用谢。”
迹部景吾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挪到她脸上,略带质疑意味地挑了挑眉。
杯壁上挂着的乳白色奶痕远超杯内牛奶总量,果盘上码放整齐的果肉东倒西歪。东西怎么到她手上的,迹部景吾差不多弄清楚了。
“投毒了?□□还是□□?”
鹿间里沙唰一下收敛笑容。
他的嘴也没多善良,开口闭口□□□□,好毒。
鹿间里沙张了张唇——
“砰”
雕花的厚重木门狠狠拍上,门板震动,险些砸她鼻尖。
呆了一会,鹿间里沙耸耸肩。
好吧,意料之中。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她不厌其烦,赖在门口敲敲敲。
“咔哒”
被鹿间里沙的诚意打动,木门拉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迹部景吾顶着凌乱额发探出身,眉头拧成不耐烦的结。他微微俯身,阴影几乎笼罩住鹿间里沙。
“有话直说。”
鹿间里沙:“我来取悦你。”
“……”
撑在门框上的手突然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迹部景吾长久凝视那双杏眸,嗤了一声:
“现在,向后转,随便哪个方向,一直走。离开本大爷的视线范围,就算你取悦成功。”
鹿间里沙眼睛一瞪:“这和让我滚有什么……”
“砰”,雕花门板迎面撞来,彻底合拢。
“……区别。”尾音散得几不可闻。
鹿间里沙肩膀一垮,果然前几天把他得罪狠了。
这时,田中管家姗姗来迟,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鹿间里沙耷拉着脸,牛奶和果盘还给懵逼的田中管家,脚步沉沉回客房。
没关系,她脸皮厚,一次不成多来几次。
-
又是一个工作日。
鹿间里沙拿出蹲凶犯的毅力,一大早追着迹部景吾晨跑。
迹部景吾冷冷瞥她一眼,没有理会的意思。
他加速,她跟着加速,他停下,她也跟着停下。
最后,晨跑不得不提前结束,迹部景吾目光古怪地盯了一会她的小腹。
她真的怀孕了?
鹿间里沙抿嘴一笑:“孩他爸的米青子质量出类拔萃。”
她常年坚持跑步、拳击、游泳等运动,加上固定的体能体术训练,身体非常健康。
迹部景吾同样有运动健身的习惯,运动量比她大多了。
双方硬件条件都不错,加上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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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时检测的各方面数值也很漂亮,产检几次,小泽医生都说她的情况没什么可嘱咐的。
孕早期除了有点嗜睡,什么恶心、孕吐、乏力、头晕症状,通通不存在。
迹部景吾默了默,转开脸,戴上墨镜。
规则一,不要和鹿间里沙说话。
规则二,不要和鹿间里沙对视。
规则三,不要出现在鹿间里沙面前。
迹部景吾准备践行第三条规则。
鹿间里沙没法跟去学校,也不气馁,拜托雨宫小姐搬一张躺椅堵在他回房间的必经路。
或躺或坐,或站起来练练瑜伽,傍晚六点,她终于堵到了迹部景吾。
经过一天充实生活,迹部景吾全然忘记要躲开她这件事。
网球部加训结束,面对一张横挡门前的躺椅,以及躺椅上的某个女人,他无语地笑了。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田中管家搓着手,小声解释:“风间小姐不肯离开,我们想做什么,她就说肚子疼。”
田中管家头疼坏了,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话又说回来,鹿间里沙不在乎他人眼光这一点,倒是和景吾少爷十分相似。
迹部景吾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同样不意外。
耍赖,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别把本大爷和她相提并论。”
迹部景吾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嫌弃之色挂在脸上。
再看一眼深陷柔软躺椅,鹿间里沙睡得人事不知。
脑袋斜斜歪向一侧,几缕碎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
红艳艳的唇瓣无意识地微张,像熟透的多汁果肉绽开娇嫩的缝隙,随着每一次吐纳翕动。吼间偶尔溢出一声极轻的呓语。
她倒是睡得安稳,两人说了半天话一点没吵醒她。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没好气地掐住她脸颊上粉扑扑的软肉。
“风间明乃,你又想做什么?”
好吵,好疼,有人掐她!
肯定是迹部景吾,就他手贱,喜欢掐她脸扰她清梦。
鹿间里沙皱鼻,口齿不清的哼唧,“肘开,你自己去产检吧。”
然后,眼睛都没睁开的她,熟练挥起巴掌打过去———啪!
迹部景吾冷不防挨了一巴掌,手腕力道一松。
睡得迷糊,鹿间里沙没怎么控制力气,指甲划出细细长长的血痕,手背一片红。
瞥见手上痕迹,迹部景吾不由怔愣。
田中管家关切的上前,为难地瞄向鹿间里沙:
“少爷,我去拿医药箱。风间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惹不起,咱们还是躲吧。
鹿间里沙终于舒服了,蛆似的舒展蠕动,咕哝着蹭了蹭脸颊。
迹部景吾摆摆手,医药箱拿来红痕差不多也消了,至于风间明乃……
他不带一丝犹豫,示意管家请保镖上来连人带躺椅一并拖走。
田中管家迟疑两秒,应声下楼。
冷淡瞥她一眼,迹部景吾抬脚往旁边的公共书房走,剩下事情交给管家处理。
转身离开的刹那,袖口突然一紧,陌生力道拽着他向后扯。
迹部景吾顿住脚步,垂眸望去,刚行凶完的手无意识地勾住他手腕。
顺着手臂上移,鹿间里沙依然闭着眼,砸吧嘴轻声呓语。
迹部景吾沉了沉面色,正欲挣脱——
带有薄茧的温热手心倏然滑下他手背,得寸进尺,攥住他的指尖亲昵地揉搓、摩挲。
身躯微不可察地僵滞一秒,迹部景吾眸色深深,悄无声息地盯了她好久。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怎么能有人睡着比清醒时更可恨!
“风、间、明——”
“老公……”
沙哑绵软的呓语若有似无飘来,打断了他的输出。
鹿间里沙嗅着熟悉的、安心的玫瑰香气,迷迷瞪瞪翘起脑袋。
粉嘟嘟糯米糍一样的脸颊,猫蹭抓板似的贴蹭他手背,头顶一撮呆毛晃啊晃。
失神的片刻工夫,鹿间里沙上下唇瓣一碰,砸吧出一声更清晰的哼唧。
“老公……”
13.第 13 章
“景吾少爷……”
一连串杂乱脚步惊醒迹部景吾,猛地抽出手。
“嗷!”
鹿间里沙失去倚靠,半边脸撞上躺椅边沿,痛得她低呼出声,瞬间清醒。
她捂住脸颊抬头一张望,愤愤锁定唯一在场嫌疑人———迹部景吾。
刚才好像梦见她的渣男老公了,不仅掐她脸,还扇她巴掌。
可恶!
迹部景吾冷笑嘲讽:“风间小姐连老公也能认错?”
鹿间里沙揉揉眼睛爬起来,莫名地望了望带保镖赶来的田中管家,以及臭着一张脸的迹部景吾。
“什么意思?”她茫然问。
迹部景吾伸出手,几乎怼她眼皮子底下,展示她的罪行。
“拉着本大爷的手不让走……”顿了顿,他稍稍压低嗓音,不自在地说:“还叫老公。你一点不记得了?”
鹿间里沙将信将疑的向后仰了仰,垂下视线看他手背。
鲜红的抓痕嚣张地爬过青筋脉络,结着细小的血痂——确实是她的劳动成果。
鹿间里沙跳过对自己不利话题,扬声质问:“你又掐我脸了?”
迹部景吾像有毛病一样,从来不会好好叫她起床,要么动手要么动嘴。
动嘴不提了,动手的花样可多了,怀孕后主要以捏脸颊为主。
鹿间里沙有起床气,每次被他闹醒总控制不住小小反抗一下,挠出痕迹是常有的事,或轻或重罢了。
有病的点在于,他一边计较伤口从她这里索要好处,一边锲而不舍地掐她脸颊骚扰她,也就怀孕后有所收敛。
鹿间里沙最近照镜子,总觉得左右脸颊不对称,怎么想都是他的错。
迹部景吾:“又?”
鹿间里沙一骨碌爬起,双手叉腰站在躺椅上,气势汹汹:“少跟我扣字眼,肯定是你先动手,不然我怎么没挠别人只挠你?”
迹部景吾张唇欲言却无可辩驳,这句她没说错,的确是他理亏。
“回你的房间。”他沉声驱赶。
鹿间里沙歪了歪头,怎么感觉又气着他了。
小心眼,气性大,知错不改厚脸皮!
鹿间里沙哼哼两声,蹦下躺椅,转身拧动把手推进门去。
半秒不到,门再次打开。
鹿间里沙面色讪讪的从迹部景吾房间出来。
她振振有词:“我连老公都能认错,记不清房间很正常。”
她一步三回头走远,磨磨蹭蹭不肯进客房,频频偷瞄过来。
田中管家见状根本不敢多待,指挥保镖帮忙挪走躺椅,捂住耳朵匆匆下楼。
杂乱脚步声远去,客房的门迟迟没有打开。
迹部景吾叹气:“说吧,找本大爷到底什么事。”
鹿间里沙耳朵一抖,噔噔噔跑回他身侧,向日葵一样望着他。
“你答应帮忙啦?”声音清脆雀跃。
迹部景吾冷漠脸:“考虑。”
行叭,愿意考虑也不错。
“向你爸妈隐瞒我在这里住过的事。”鹿间里沙:“周末之前我会搬出去,我没办法住酒店,还要用你的或者其他人的身份登记。”
瞒着她公公婆婆这一点好找借口,没办法用自己的身份信息这一点,鹿间里沙全把锅甩给叔叔婶婶。
迹部景吾肯定不会多嘴和他爸妈提起“风间明乃”的存在,但迹部家雇佣的女佣和管家就不一样了。
这里到底是迹部宅,户主是他爸妈,雇主也是他爸妈,雇主兼户主难得回家,总要询问一下家里近况。
不管出于职业素养还是看在工资的份上,迹部家的女佣和管家都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欺瞒雇主。
这一问,鹿间里沙必定暴露。
她的证件最快要半个月才能到手,现在出去只有睡桥洞的份。
迹部景吾能起到的作用尤为重要,只要他吩咐下去,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迹部景吾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她:“说说看,本大爷为什么要帮你。”
鹿间里沙愣了一会,弱声道:“……你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同居了吧。”
迹部景吾狠狠皱眉。
怎么什么话从她嘴里过一遍,味道都怪怪的,像挑衅又像威胁。
他唇角一挑:“这就是风间小姐求人的态度?”
鹿间里沙敏锐察觉他语气不对,后撤两步,眯起眼瞅他。
说什么考虑,全是假的,耍她玩才是真的。
鹿间里沙扭脸就走,步子重重跺在地毯上。
走出去半米,她猝然停住脚步,重新折了回来。
“你想要什么态度?”
鹿间里沙笑容轻挑,指尖勾来他的校服领带搅弄着玩,“对成年异性说这种话,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竟然也玩趁人之危的手段。”
迹部景吾头面色微僵,太阳穴突突跳。
趁人之危?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意思?
迹部景吾拽回领带,垂眸警告:“风间明乃,注意你的言辞。”
“哦——”她拖长调子,故意曲解:“景吾小朋友言之有理,上不得台面的事,咱们心知肚明就好。”
“今晚有空吗?明晚?你不会是现在就想……”鹿间里沙捂脸,一副“看不出来你这么人面兽心”的表情。
迹部景吾急促斥道:“闭嘴。”
“干什么?要吻我?”鹿间里沙踮脚凑近他:“小朋友,接吻是要张嘴的。”
迹部景吾气得脑门充血,终于想起那三个规则。
他不再看鹿间里沙一眼,转身走远。
“砰——!”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他狠狠甩上,震得门板晃了三晃。
又一次不欢而散。走廊一片寂静。
十八岁确实年轻,但脾气未免过于火爆,说几句就不高兴。
这一点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胜出,他鲜少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发脾气,生气的次数更少了。
鹿间里沙叹气,迹部景吾不会帮她了。
-
傍晚,餐厅
迹部景吾大概是气狠了,晚餐时间也没下楼。
鹿间里沙一个人霸占了餐桌,依然吃出了热热闹闹的气氛。
“哇……今天的晚餐好棒,田中管家帮我谢谢厨师长和营养师。”她笑眯眯说:“也谢谢田中管家,实在太称职了,向您这样专业的管家可不多见呢。”
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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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想笑不敢笑,总觉得风间小姐正常起来怪怪的。
上原夫人端来点心,解救了田中管家。
鹿间里沙对着上原夫人大夸特夸:“上原夫人您可太贴心了,这几天多亏了您,让我惶惶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上原夫人懵逼眨眼,看看田中管家,又看看鹿间里沙。
怎么个事啊?
“田中管家,您今年真的有70了吗?
可是您看起来好年轻哎,我以为最多60岁,后来见您步履稳健,身体强健,我一直认为您50岁出头。”
田中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会也不觉得她说话怪了。
“哪里哪里,再过几年我都要退休了。”
“上原夫人特别有气质,第一次见您我以为是迹部家聘请的专家教授,有涵养又有学识。
天呐,迹部家能聘请到二位,一定花了很大代价吧?”
上原夫人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她拼命挺直脊背,让自己看起来专业而强大。
“风间小姐过奖了。”
“雨宫小姐的声音独特又好听,朗读言情小说大材小用,完全可以成为歌唱家,电视上的那个女歌手,我觉得不比雨宫小姐更好。”
雨宫小姐从未被人这么恭维过,整个人晕晕乎乎。
“是、是吗?我唱歌会很好听?”
鹿间里沙真诚点头:“那么难看的小说,因为有雨宫小姐的嗓音,我愣是听到了大结局。”
雨宫小姐唰一下涨红了脸,搅着手指害羞低头。
事实证明,只要鹿间里沙愿意,她有办法哄好任何人。
一顿饭的时间,她成功把大家忽悠得眉开眼笑,自动忽略此前她说过的危险发言。
迹部景吾不肯帮忙,鹿间里沙决定曲线救国,尝试与田中管家、上原夫人沟通沟通。
麻烦是麻烦了点,多少算个办法,能不能成另说。
眼下看来,初次沟通效果非常不错。
漫长欢乐的晚餐结束,鹿间里沙踩着轻快步子往塔楼走去。
“原来你会说人话啊。”
凉飕飕的嗓音从身后砸来。
迹部景吾双手插兜,斜倚餐厅连通花园的科林斯柱廊的阴影里,穿堂风掠过发梢,瞳孔被灯盏映得如星闪动。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楼的,也不知道他偷听了多少。
“铛铛铛——”
铜锤摇动,墙角复古华丽的落地大摆钟突然敲响,惊起庭院里几声狗叫。
所有动静停歇,鹿间里沙旋身,笑吟吟说:“做人事才配听人话嘛。”
“……”
迹部景吾抿唇,眸光闪烁,这话听起来不像好话。
他不禁起疑,得罪“风间明乃”的到底是叔叔婶婶还是迹部悠也还是他迹部景吾。
张牙舞爪的劲全使他身上了。
迹部景吾缓步走近,餐厅明亮灯火笼罩全身,“呵,你在暗示本大爷什么?”
“我暗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
鹿间里沙迎着他的目光轻笑,眼尾瞟过喉结向下,停在距离皮带扣的咫尺之处,带着气音的低语黏连又勾人。
“我们景吾少爷希望是什么暗示?”
14.第 14 章
鹿间里沙的“高情商”发言又双叒把迹部景吾惹炸毛了。
陷于客房的柔软床垫,听窗外飘来的琴声,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
悠扬曲调变异,狂风骤雨一样猛烈,听起来气得不轻。
鹿间里沙心情很不错,摸出老人机给他发去邮件。
- 请换成哆啦A梦之歌,宝宝想听,谢谢
邮件发送成功,回复消息自然是等不到的。
不出一分钟,琴声戛然而止,鹿间里沙便确定他看见了邮件。
她哼笑一声,随手捞一本书当做今晚的睡前读物,刚摊在眼前,油手印闯入眼帘。
她前些天啃饼干时留在莎翁诗集上的罪证。
鹿间里沙记不清它是怎么和一堆言情小说混一起的,正好需要看不懂的东西助眠。
窝进被子里,信手翻开纸页,蝌蚪般的希腊字母在灯下游动。
一页、两页,效果出奇的妙,鹿间里沙眼皮子耷拉。
又一页,双眼即将闭合,目光突然被一段诗句攫住。
她见过它们。
迹部景吾送她的花束里。
蜜月旅行结束,鹿间里沙直奔搜查二课报道。
她会三国语言,学过财会知识,懂经济法,金融业务流程因耳濡目染了解不少,搜查二课的中森警部很看好她。
如果不是鹿间家几次插手干涉,鹿间里沙大概会一直留在二课,而不是半道调去一课。
这次借调她,是为一起金融诈骗案。
案件很基础,不基础的是调查对象,迹部家的商业合作伙伴,其公司名下产业间接涉及诈骗、洗钱,数额巨大。
鹿间里沙以迹部家新任女主人的名义,借口投资潜入搜集证据。
她第一次认识到,迹部这个姓氏究竟有多好用,好用到顶着迹部夫人名头的她,也沾了不少光。
前期调查工作繁琐艰难,却因迹部夫人几个字,变得轻松容易许多。
案件收网阶段,人员分配部署时,中森警部体谅她身份不便,未免惹来口舌非议,提出她不参与最终抓捕、审讯工作。
鹿间里沙静静听完,感谢了中森警部的关照,随后脸色一正,严词拒绝他的提议。
“怕非议,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调来帮忙,更不会答应警部您的邀请进入总在风口浪尖的二课。
因为几句非议就让我结束调查,那我这个警察让罪犯来当好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眼神锐利而坚定。
中森警部欣慰地拍拍她肩膀,不再多言,同意她全程参与行动。
抓捕当天,气氛紧张。
鹿间里沙跟随中森警部直捣主犯老巢,毫不意外的,她被人认出来了。
“迹、迹部夫人?您怎么会……”几个曾在宴会上对她多有奉承的老熟人们纷纷傻眼。
他们无法将眼前眼神凌厉的女警,与记忆中的财阀夫人联系起来。
鹿间里沙利落出示逮捕令,“很意外吗?决定犯罪的那一刻难道没想到会有今天?
还有,请称呼我为——鹿间警官。”
“有什么了不起,没有迹部家,你敢对我们这样?”
“我们和迹部财团有新的合作,马上就要签合约了,迹部先生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如果你还想坐稳你的迹部夫人的位置,最好识相点。”
“我要联系律师,我要告你们所有人!”
“……”
自成为迹部夫人,跻身贵妇之列,无论什么性质的活动,无论规模大小的晚宴,鹿间里沙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而此刻,曾经围绕她对她吹捧恭维的人,彻底掀开面具。
恶意的揣测、尖锐的讥讽、赤.裸的威胁,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姿态扑来。
搜查二课的同事听不下去,训斥几句,打断辱骂。
鹿间里沙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气定神闲地回道:“反弹。”
被罪犯的话轻易影响情绪,那就太失败了。
鹿间里沙没心没肺地回了警视厅,顺手给迹部景吾发去消息,晚餐不回家吃。
审讯工作从白天持续到天黑,鹿间里沙揉着发酸的脖颈走出审讯室,手机里一堆未读邮件,迹部景吾几个小时前回复的消息静静等待她阅览。
与消息一并出现的,还有排满二课办公区走廊的花篮。
【致警视厅搜查二课诈欺犯搜查系全体警官:感谢守护,致敬担当——迹部财团敬赠】
“鹿间,你的花在这里呢,独一份哦。”
见她驻足走廊迟迟没反应,同事们顶着黑眼圈探出头,笑嘻嘻起哄。
鹿间里沙懵逼走进办公室,一跨过门槛,险些撞进玫瑰丛里。
红玫瑰,厄瓜多尔红玫瑰,好大一捧。
“先生得知夫人破获小林财团的金融犯罪案,特意为您准备了祝贺礼物。”
年轻的田中管家笑容满面从花束后面冒出头,清了清嗓子,神情倏地严肃,朗声道:
“迹部先生委托我转达:感谢鹿间警官英勇无畏,凭借专业敏锐的侦查能力快速锁定嫌疑人,高效完成抓捕工作,及时终止犯罪,成功为我司避免了重大财产损失、名誉损失,切实守护企业合法权益……”
鹿间里沙脚趾差点抠穿地砖,赶紧终止田中管家输出。
她的同事们都捂嘴偷笑呢,连隔壁的佐藤警部也拉着高木前辈过来看热闹。
田中管家早有预料似的,笑:“先生还说,如果鹿间警官不愿意听完,请一定收下这张贺卡。”
烫金贺卡巴掌那么大,展开,密密麻麻的墨字占据大半面积。
又是抓捕又是审讯,还要搜集补充证据,鹿间里沙一天下来忙得晕头转向,没耐心细看。
她直接跳过啰里八嗦的一堆,视线停留最下方一行蝌蚪似的字符上。
田中管家适时开口:“这是希腊语。”
鹿间里沙的好奇心全没了,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
当警察后最烦谜语人,不写她能看懂的文字那就是不想让她看。
鹿间里沙突然犯倔,二话不说丢开贺卡,拆了玫瑰分给同僚,净化一下空气里的二手烟。
深夜回到家,迹部景吾还没睡,靠在枕上看书,被子潦草盖到腰腹。
鹿间里沙无暇饱眼福,洗漱完毕拱进被窝,刚摊开四肢想好好睡个踏实觉,一个天旋地转就被他掀了被子拦腰捞起。
想起今天查出的线索,鹿间里沙拍开他的手,严正警告他不许违法犯罪。
迹部景吾:“绑架警察算吗?”
低哑嗓音滑出的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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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鹿间里沙忽觉手腕被扣在腰后,难以挣脱。
直至凌晨时分,理智终于回拢,酸软身体泡进浴缸的热水里,玫瑰花瓣铺满水面。
满眼红色提醒了鹿间里沙。
她懒洋洋说起今天送去的玫瑰:“写的很好,下次别写了,看不懂。”
也就是这一句,不知道哪里惹了他,刚结束没多久,眼见能休息了,迹部景吾又变本加厉的折腾她。
虽然嘴里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动作却越来越猛,浴室很快一片.狼.藉。
……
记忆中看不懂的字符慢慢浮现脑海,与灯下的“小蝌蚪”们重叠。
鹿间里沙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全跑了。
原来出自莎翁诗集啊。
鹿间里沙翻身下床,抱起诗集冲出去。
“咚咚咚”
“咚咚咚”
“迹部景吾,别以为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家,你开门啊。”
鹿间里沙嚎了几嗓子,没多久,咔哒一声,门把手转动。
细长一条门缝猛地拉开,明亮灯光从他肩颈轮廓溢出。他逆光站着,睡袍带子松垮系在腰间。
鹿间里沙站在昏暗走廊里,手指曲起保持叩门的姿势,险些叩上他胸膛。
她忙放下手,嘿嘿笑:“好巧,你也没睡啊。”
迹部景吾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最好有重要事情。”
鹿间里沙连连点头:“有事,大事。”
她扒开诗集其中一页戳到他面前:“你不是懂希腊语吗?快,帮我翻译这段诗。”
迹部景吾拨开诗集,不可置信,“深夜、十二点、敲门半天让本大爷为你翻译?”
这是人话吗?
“不然呢?深夜十二点敲门,爬你床上约你睡觉?”鹿间里沙:“真爬了你又不乐意,真睡吧你又不敢。”
迹部景吾让她的口无遮拦噎得面红耳赤,耳根子烤过一般滚烫。视线慌乱瞪过去警告她小心说话,却猝不及防定住。
鹿间里沙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裙,轻.薄柔.软的布料犹如第二层皮肤,贴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裙下摆不长不短,正好盖过腿根,两条纤长的腿毕露。
迹部景吾呼吸骤停,耳根子那点不太醒目的红疯狂扩散,蔓延至脖颈、锁骨、胸膛……
“砰”!
门板大力甩上。
鹿间里沙一头雾水,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啊。
在继续敲门还是转身离开之间迟疑,没等她想好,门板意外打开。
“嘭”,什么东西扔进她怀里。
“砰”,门板重重合拢。
长廊归于寂静。
鹿间里沙懵了好一会,低头看塞她手里的书——词典。
希腊语词典。
“小气鬼,自己查就自己查!”
鹿间里沙抱着词典和诗集回房,路过公共书房时脚步一顿,忙后撤了几步回来。
查字典多累啊,不如找她看得懂的译本。
鹿间里沙脚步一转进了书房,扒拉一会,不同译者不同译本的莎翁诗集一字排开。
对应目录和标题,果然让她找出了译文。
“但愿你永远是你自己,但,我爱你……”
15.第 15 章
“死装,抄什么十四行诗凑数。我当然永远是我。”
后半句,鹿间里沙自动忽略了,动不动爱爱爱的,太轻浮。
重新拱进被窝,音频恰好播放到莎翁作品,不知道读的情诗还是《李尔王》《麦克白》,依然是希腊语。
词汇滚过舌尖,清晰吐出,某个轻浮男硬是读出了被爱琴海海水浸润过的圆润清亮感。
依然听不懂,但鹿间里沙难得认真听了下去。
没多久,她“啪”的一下灭掉床头壁灯,拉上被子盖过头。
-
晨光微熹,距离周末仅剩不到3天。
鹿间里沙错开时间完成晨跑和瑜伽,慢悠悠赶去餐厅。
意外的是,迹部景吾也在。
她扫一眼落地大摆钟,挑了挑眉梢。
田中管家皱巴一张笑脸:“难得见景吾少爷起迟了,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迹部景吾脸色更臭了一点。
鹿间里沙无语落座,起迟了都要纪念,也太溺爱孩子了。
“田中爷爷,您是我见过最有仪式感的职业管家,真羡慕迹部小朋友,有您这样的管家陪着他成长。”
田中管家本就皱巴的老脸瞬间挤成菊花,忙谦虚几句。
上原夫人安排好营养早餐,没等开口介绍,鹿间里沙抢先出声一顿夸。
餐厅一派和乐景象。
迹部景吾顿觉早餐乏味,拧起眉头,直直望向鹿间里沙。
鹿间里沙懒得搭理他,反正他不愿意帮忙,给眼神都算浪费时间,用餐完毕也没对他说过一句话。
迹部景吾难得度过一个清静祥和的早晨,差点不习惯。
目送她欣然前往花园,恶劣戏弄傻狗Peter,迹部景吾缓缓放下戒备。
祸祸Peter总比祸祸他好。
田中管家的建议恰如其分,这一天值得纪念。
迹部景吾的轻松惬意显而易见。
早训开始没多久,率先察觉这一点的忍足侑士抱着八卦的态度凑了过来。
“心情不错啊迹部,风间小姐今天没有招惹你?”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一脸‘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偏转开视线,掠过球场上整齐划一练习挥拍的部员。
“那个不华丽的女人?她还不配影响本大爷的心情。”
忍足侑士耸肩,别有意味:“你说不配就不配吧。”
不诚实,前两天被气得跳脚的好像不是他似的。
忍足侑士看得分明,自从风间小姐暂住进迹部宅,迹部景吾的情绪变化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丰富。
“你话多了。”迹部景吾淡淡提醒。
忍足侑士清了清嗓子,模仿鹿间里沙的语调:“男人,还满意你听到的吗?”
迹部景吾:“……”
忍足侑士赶在跑圈警告发出前,哼笑着逃了。
他挺理解“风间小姐”的乐趣,看迹部景吾变脸的确有意思。
-
一整天,迹部景吾的心情都称得上愉悦,难说不是因为鹿间里沙的“仁慈”。
迹部景吾天真的以为她“改邪归正”了,或者说短期内不会烦到他头上。
这再好不过,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位不华丽的嫂子。
好心情保持到加训结束,一回到家,迹部景吾天塌了。
影音室,比赛录像碟退出投影机,随手放在一旁。打开播放设备,顶尖的扬声器系统精妙还原哆啦A梦的咋咋呼呼、叽叽呜呜。
深色真皮沙发上,粉兔子靠枕东一个西一个,属于鹿间里沙的黑色长卷发和Peter的金黄毛发卡进坐垫缝隙,要掉不掉。
迹部景吾转身,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多出的一架零食柜。
坚果、牛奶、果干、饼干……全是精挑细选出来适宜孕妇食用的小零食,脚边垃圾桶浅浅堆了一层零食包装袋。
连空气中淡淡的玫瑰香氛都嗅不到一点。
迹部景吾阔步出了影音室。
公共书房,粉色橙色封面的言情小说铺满书桌,电脑屏幕循环播放猫猫洗澡avi
抽出键盘下的涂鸦,Q版的黑长发女孩头戴绿帽子,狂揍Q版的紫灰发小人,旁书「渣男歼灭计划」
最终他在花园站定。
角落的Peter城堡,雨宫小姐和饲养员尽职尽责地梳理Peter 的一身麻花辫,草坪上堆了几件美少女cos服,Peter专属版。
迹部景吾几次深呼吸,缓缓回过劲。
“风、间、明、乃!”
……
隐约的呼喊抵达耳膜,鹿间里沙暂停自由泳,一蹬腿浮出水面。
水花四溅,她抹去脸上水珠,睁开眼的瞬间,微微一怔。
迹部景吾黑沉着脸,正居高临下地站在池边,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哎?是你叫我吗?”
鹿间里沙满脸不解,她好像没做什么吧?
迹部景吾的眉头锁得更紧。
他并非真的生气,只是对鹿间里沙留下的零食、抱枕、外套等等一切物品,产生了领地遭受入侵的不爽。
被冒犯的不悦促使他立刻吩咐管家彻底清理“外来物”,除此之外他没打算做什么,连和鹿间里沙辩驳几句的念头都没有。
反正她总有办法说得他哑口无言。
然而一转身,他就撞见了鹿间里沙。
她像一尾银鱼,欢快地摆动身体,在他的泳池里。
黑发如海藻般散开,水下朦胧光线的映衬下,肌肤白得发光。脸上那副茫然无辜、甚至带着点疑惑的神情,没事人一样。
她还坦然的、悠闲的、慵懒的向他打招呼!
一股无名火倏地窜起堵在胸口,闷得迹部景吾一时说不出话。
鹿间里沙等了等,没等到他开口,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她正要扎回水里,忽的发觉迹部景吾穿的是泳衣。
男士泳衣,也就是一条平角泳裤。
鹿间里沙眼睛一亮,视线不受控制地滑过他绷紧的腹肌线条,人鱼线没入黑色泳裤边缘。
这可比围个浴巾带劲多了。
“哇哦,男人,你在玩火。”她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鹿间里沙天生贪财好色。
恰好,财、色这两样迹部景吾都有,并且十分出色。
鹿间里沙仔细想过,结婚三年还没睡腻,除了他的技术,最大原因无非是迹部景吾的身体了。
天知道三十岁的男人怎么能像变异似的,一到年龄就不约而同的往身上贴肥肉,多少的区别而已,还美其名曰说是强壮。
这一点,迹部景吾打败了全国99%的同龄男人。
迹部景吾泄气,无力极了。
真没招了。
他冷冷瞪她一眼,转身从池边躺椅上拽了条毛巾裹上身。
鹿间里沙摊开四肢浮于水面,时不时踢出水花,天真地问:“不下水了吗?”
迹部景吾系紧毛巾的动作一顿,他不想承认自己被她气得忘记是来游泳的。
“怕引火烧身。”他没好气的回。
鹿间里沙愣了一秒,不禁莞尔。
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最喜欢、也最擅长引火烧身,没招的人永远是她鹿间里沙,任他搓圆揉扁。
出息了嘿。
她划拉到池边,扒住池壁,兴味仰头,“水克火,听说过吗?”
迹部景吾眯起眼眸,瞬间警醒,“你想说什么?”
鹿间里沙抿唇微微笑,乖巧、软糯。
在迹部景吾看来,她的笑多少有点居心不良。
下一秒——
“下来吧你!”
鹿间里沙动作敏捷,一手撑住地面跃出水面,带起晶莹水花,另一只手臂如白蟒般缠上他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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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
电光火石,迹部景吾整个人失衡坠入池中,巨大水花轰然炸开。
一同炸开的,还有鹿间里沙嚣张的笑声。
迹部景吾快速稳住身体,破水而出。
他抹了一把脸,湿发随手向后捋去,露出光洁额头。沉浮间,池水如同无形的手,抚过失去毛巾保护的胸肌腹肌。
“风间、明乃,你敢偷袭本大爷。”迹部景吾语气不善。
“啧,湿.身诱.惑啊。弟弟,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鹿间里沙划拉着水波凑近一些,抛去一个媚眼,“别告诉你哥,嫂子愿意和你玩玩。”
迹部景吾掩唇猛咳,咳得耳根薄红。
鹿间里沙还嫌不够,蹬着腿围绕他左划划,右划划。
“别生气嘛,”她语气极其欠揍:“泳池很大,不会有其他人路过哦。”
迹部景吾的表情有一丝崩裂,不妙预感再次袭来。
鹿间里沙越凑越近,几乎耳语:“我的意思是,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迹部景吾刚平缓气息,又被她流氓言论噎得咳出声,面色忽青忽红,堪称精彩纷呈。
鹿间里沙强忍笑意,欢快地游来游去,等着看他暴跳如雷或是拂袖离去。
没一会,他却一头扎进水里,动作迅疾。
笑容僵在脸上,鹿间里沙盯住水下一团模糊倒影,似乎朝自己游来,她一个扭身向池边逃去。
“喂,迹部景吾,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敢碰我一下,你就是殴打孕妇!
是人渣!是社会的败类!”
一边游,鹿间里沙一边不放弃嘴皮子攻击。
尽管她双臂抡得飞快,没游出去几米,右脚踝猛然间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牢牢攥住。
迹部景吾抓住了她。
鹿间里沙反射性的连踹几脚,溅起大片水花,但身后的人纹丝不动。
眼看无法摆脱,她眼珠一转,捂住小腹蜷缩起来,发出虚弱呻.吟。
“肚子好痛,要早产了!”
迹部景吾从水里冒出头,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滚落。
他冷笑着逼近:“三个月的胎儿,你告诉本大爷怎么早产?”
鹿间里沙张了张唇,还要狡辩,这时,她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痛苦表情变得无比真实。
“疼疼疼!我的腿。”
迹部景吾冷眼看她演,语气充满了不信任:“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你当本大爷是傻子吗?”
小腿的抽痛来得剧烈,鹿间里沙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水中胡乱挣扎拍打,试图抓住什么。
远在天边的岸、近在咫尺的迹部景吾,都不用思考,身体自行做出判断。
池水即将淹没口鼻的那一刻,鹿间里沙八爪鱼似的,死死扒住了迹部景吾,不长不短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迹部景吾只觉身体一沉,手臂刺痛,险些被她扒进水里。
他下意识托起鹿间里沙的腰,摸向僵硬紧绷的小腿肌肉。
那里正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迹部景吾神情骤变,嘲讽和怀疑顷刻间抛到脑后,圈住她向岸边转移。
鹿间里沙大口呼吸,缓过劲后,忍着疼说:“谢谢你,迹部小朋友,救了一条小美人鱼。”
迹部景吾默了默,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好迹象。
“既然死不了,松开。”
鹿间里沙不听,抱得更紧了,“不行,你先上岸再说。”
迹部景吾吸气,不耐烦地强调:“腿,松开。”
鹿间里沙如梦初醒,垂眸一瞄,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锁在他身上。
这该死的、糟糕的姿势!
她偷觑迹部景吾脸色,小心翼翼:
“我猜你想说:‘女人,不要玩火’。”
16.第 16 章
迹部景吾又窘又气,气着气着冷静下来。
鹿间里沙一贯爱胡说八道,和她计较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迹部景吾趁机报复,捏她小腿肚,听她嘶嘶吸气,冷森森道:
“不,本大爷想说的是:女人,不要玩水。”
鹿间里沙小声挽尊:“我有热身,而且我游泳从来不抽筋,一定是怀孕的原因。”
迹部景吾对她的腿为什么抽筋毫无兴趣,一游到池边,扯开她的胳膊腿,无情地推上岸。
鹿间里沙没能坐稳,他已经游出去一米远,恨不得退避三舍。
“你躲什么?”鹿间里沙语气不爽。
迹部景吾瞥来余光,“躲?开什么玩笑。”
虽然他否认了,但鹿间里沙才不信,朝他翘起湿漉漉的腿,带出哗啦啦的水花。
“景吾弟弟,”她拖长调子,声音又软又糯,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乖,帮帮嫂子,我现在这样可都是因为你呢。”
鹿间里沙不确定有没有膈应到迹部景吾,反正自己快吐了,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
迹部景吾已经学会抓取重点,面不改色道:“不是怀孕造成的?”
鹿间里沙呵了一声,怀的就是你的崽,罪魁祸首说这话。
“你这人特爱较真,我说是你就是你,你不追我就没那么多事啦。”
“那你跑什么,不是想和本大爷玩玩?”
鹿间里沙哽住,好一会才嘴硬道:“当然是怕你没轻没重啊,三个月可还在危险期内。”
迹部景吾撇唇,对她的诡辩不予理睬,并游出去两米远。
鹿间里沙拿他没办法,气哼哼自己揉腿拉伸。
迹部景吾游了两个来回,她成功缓解了小腿的痉挛,迹部景吾上岸,她刚好可以来回走动。
鹿间里沙摩拳擦掌上前,准备贩剑。
才走近,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黏在他前胸右肩几处抓伤。
肩头、手臂的月牙印她有印象,水里抽筋扒着他时掐出来的。
胸口两个新鲜血痕她不敢确定,但想到他下水前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多半也是她弄出来的。
“啪”!
正看得入神,一块毛巾凌空飞来,劈头盖脸罩住鹿间里沙。
“唔——迹部景吾你干什么!?”
“注意你的眼睛。”
迹部景吾的嗓音冷得能掉冰渣子,隔着毛巾传来也能听出几分危险的警告意味。
鹿间里沙扯下毛巾,露出黝黑杏眸瞪他。
迹部景吾全当她不存在,背过身擦去水珠,补充水份。
越理她越来劲,不理她勉强清净。
鹿间里沙偏不如他愿,绕到他身前,趁他不留神,指尖勾住泳衣下摆往上一撩。
“礼尚往来,喏,请你看回去。”
迹部景吾一惊,下意识侧头避开视线,喉结剧烈滚动,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你!”
却听见她得逞的轻笑:“真不看啊?姐姐可是有腹肌的。”
迹部景吾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见她穿着比基尼分体式的泳衣,即便撩起装饰的衣摆,也不会暴露太多。
又被她耍了。
鹿间里沙笑嘻嘻,他可真好玩。
迹部景吾缓步走向她:“腿不抽筋了?”
鹿间里沙哼哼:“现在想起来献殷勤了?晚啦——啊!”
话音未落,眼前天旋地转,迹部景吾抄过她膝弯,整个人打横抱起,作势要将她抛向泳池深处。
“迹部景吾你……”
鹿间里沙惊叫一声,双臂死死环住他脖颈,像受惊的树袋熊般缠住他,脸颊紧紧埋进他湿漉漉的颈窝里。
预想中的失重感却没有到来。
这时,胸腔震动出低沉的冷哼,鹿间里沙发现托起她的手臂稳如磐石,根本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她猛一下抬头,对上他戏谑的眸光,哪还不明白自己被吓唬了。
男人啊,小心眼!
鹿间里沙抡起拳头捶他肩膀,专挑有划伤的地方,“你敢扔我跟你没完。”
她嘴上没少抱怨上原小姐和迹部景吾小题大做,但其实自己也很注意,对孕妇不利的高风险行为尽量避免,严格控制每天的运动量、运动强度。
迹部景吾轻讽:“你当本大爷跟你一样没轻没重?”
鹿间里沙“嘁”了一声,搭着他肩膀滑下地面。
等她站稳,假意活动筋骨,实则等待迹部景吾松懈,骤然转身,双手一推————
“噗通”!
比前一次更巨大的水花澎湃溅起,空旷泳池回荡着哗哗声响。
鹿间里沙双臂环胸,望着水中漾开的波纹,阴阳怪气:“对对对,我没轻没重。”
迹部景吾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击,探出水面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到底谁小心眼啊?
“咔哒——”
突然,室内游泳池的大门被人打开,多亏泳池足够空旷,轻微动静得以放大。
随后,高跟鞋“笃笃笃”的声音渐行渐近。
“景吾——”
优雅不失轻快的女声像冰锥刺破空气。
鹿间里沙乐了没几秒,瞬间呆滞。
是迹部瑛子的声音,他们提前回来了!
这一念头冒出来,鹿间里沙立刻瞪了迹部景吾一眼,眼神示意他赶紧想办法,然后手忙脚乱地找地方藏身。
泳池大归大,却一望无边,淋浴区在尽头,跑过去肯定会被抓个正着。
鹿间里沙左右一环顾,毫不犹豫沉进水里,沉下去前,她特意扯来一条毛巾盖在水面遮掩。
迹部景吾颇有闲情逸致地看了会热闹,游回池边时,迹部瑛子恰好穿过长长走廊,来到泳池休闲区。
她瞥了瞥湿滑的泳池边沿,以及池边大片水痕,远远停住。
“母亲。”
-
鹿间里沙掩住口鼻屏息等待,默默祈祷母子俩早点离开。
只是没一会,两人叽里咕噜聊了起来,她听不真切。
服了,迹部景吾故意的吧?
鹿间里沙怕自己溺水而亡,仗着有毛巾做掩护,极其小心地挪到他身边。
戳———
“!”
迹部景吾忽觉腰间刺痛,细弱电流蔓延于四肢。
不用多想,肯定是鹿间里沙捣鬼。
“景吾?你的意见呢。”
迹部景吾含糊回应:“随便,本大爷没有意见。”
迹部瑛子蹙了蹙眉,端详起许久未见的亲儿子,试图判断他急躁起来的原因。
“身体不舒服?”
刚才说话还好好的,没几句身体烧起来似的,浑身泛起薄红。
“不、没有。”迹部景吾咬着压根,一脸忍耐:“母亲,晚一点再说吧。”
迹部瑛子扫一眼腕表,“也好,我去书房等你。”
笃笃笃——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迹部景吾忍无可忍,反手捉住不停戳他腰腹的某个罪恶魔爪。
“风间明乃,戳够了吗?”他压低嗓音。
鹿间里沙一听他叫名字,便知道安全了,顾不上抽回手,两腿一蹬破出水面。
她呼哧呼哧喘气,不忘瞄一眼墙上的计时器,断断续续说:“我可真厉害,1分43秒。嘿嘿~”
迹部景吾嘲道:“你确实厉害。”
鹿间里沙听他语气不对劲,抹了抹脸,扭头瞪他:“谁又惹你了?有气别对我撒。”
迹部景吾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她气笑,“除了你还有谁敢惹本大爷?”
鹿间里沙不服了,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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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与他辩一辩理,迹部景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羞恼的连连退后,捞来毛巾裹得严严实实后,撑着边沿跳上岸。
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鹿间里沙挠了挠头,刚想问问他是不是有毛病,随即顿住。
“啧啧,”她恍悟道:“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鹿间里沙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总不能潜到底部戳脚心吧,胳膊伸出水面戳人家肩膀也不合适,只能逮哪戳哪。
就那么不凑巧,鹿间里沙一戳就戳到了他的敏.感.点,还连戳了好几下。
还是十八岁的迹部景吾好逗,惹过火了会红着脸躲开。
三十岁的迹部景吾已然是厚脸皮的老油条一根,虽然还是不那么经逗,但绝对不会躲,甚至会扑过来折腾她,不闹到她腰酸背痛不会结束。
刚结婚时,鹿间里沙不经意间招惹过几次,险些没把自己累瘫,吃足了“苦头”。
后来度过磨合期,越来越了解彼此,她渐渐长了记性。
当然,记性长了也没什么用,该吃的苦依然要吃。
鹿间里沙以循序渐进的方式,除生理期外一天不落的适应了大半年才敢相信,原来真有人形泰迪存在。
说起来这次算是他自作自受,明明可以上岸去别处聊,非要留下与她较劲。
鹿间里沙乐得欣赏某个渣男丢脸。
悠哉悠哉上岸,擦干水份,鬼鬼祟祟溜回房间———这是她原本的计划。
现在计划有变,鹿间里沙回房间的路被阻断了。
看似温和儒雅实则强硬又腹黑的迹部巽,迹部景吾的亲爸,正在一楼大厅听田中管家报告宴会事项。
整间住宅设计得十分敞亮,这是优点也是弊端。
比如,站在一楼大厅,无需抬头,便能将二楼公共区域尽收眼底。
鹿间里沙想横穿过公共书房、二楼会客厅等公共区域,顺利抵达另一端的客房,势必会被一楼的迹部巽与田中管家注意。
硬等不合适,太傻了,何况她穿着泳衣,冷。
左看看,右看看,进退两难。
鹿间里沙考虑呼叫雨宫帮忙的可行性,忽地想起她大概率没空。
不止雨宫,还有其他女佣、保镖们,包括上原夫人,肯定一个有空的都没有,他们全部围着男女主人转呢。
就像她和迹部景吾回到家,家里所有人呼啦啦忙碌起来为他们服务。
鹿间里沙泄气倚墙,余光蓦的留意到不远处的某扇双开雕花木门,眼眸一亮。
属于是瞌睡送枕头了,自己房间回不去,这不刚好有迹部景吾的房间可以让她躲躲。
从电梯口去他的房间可不需要穿过书房和长廊,更不会被人看见,完美。
鹿间里沙二话不说溜过去,搭上门把手,探性地向下一拧———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室内一片昏暗。
迹部景吾有个说不上好坏的习惯,卧室门从来不锁。
鹿间里沙曾对此多有微词,这会却觉得这习惯挺好。
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她熟悉的、独属于迹部景吾的干净气息,混合着浅淡玫瑰香。
鹿间里沙一下子放松下来,随手捞起沙发上的校服外套,不客气地征用了。
几乎是刚穿上外套,下一秒,房门把手再次传来转动声。
没等鹿间里沙反应,门已被推开。
迹部景吾换了一身衣服,单手插兜,一股漫不经心的矜贵劲,突然出现在门口。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于半空,他脚步明显顿住,眼眸里掠过一丝错愕。
显然,迹部景吾没料到私人领地会有人再三地闯入。
并且,这个人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性,堂而皇之占据着他的沙发、裹着他的外套。
17.第 17 章
“好巧,又见面了。”
鹿间里沙迅速漾开一个腼腆又无辜的微笑,仿佛误入他卧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抱膝坐于沙发中央,外套罩在身上一股子oversize味,大敞的领口遮不住白皙。
衣摆之下,两条光溜溜的纤长双腿曲起,令人浮想联翩。
视线像被蛰了一下似的弹开,迹部景吾后撤一步,彻底打开门。
“应该不需要本大爷亲自请你吧?”
他侧身朝向走廊,一半身体隐入昏暗中,仅露出半边脸。
鹿间里沙多看他一眼,才分开半个小时就像变了个人,抢了他比赛冠军似的板着一张臭脸。
她撇撇嘴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停下。
“你确定让我现在出去?”她挑了挑眉梢,一副商量正事的语气:“被你爸看见了,你希望我怎么解释比较好?”
迹部景吾嗓音淡淡:“那是你的事。”
鹿间里沙哼笑,眼底全是狡黠:“那我可就自由发挥了。
你喜欢‘豪门阔少诱骗无知女仆’还是‘清纯男高引.诱怀孕少妇’?或者……”
“这种无聊的东西,也只有你会信。”
迹部景吾对乱七八糟的话接受度明显拔高,甚至有心情点评一句。
鹿间里沙小声嘀咕:“假正经。”
嘴里说无聊,其实可喜欢了,至少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是喜欢的。
她的衣柜可以作证。
“那可不一定,你爸和田中管家就在楼下,只要我再走出去几米,他们就能看见我……”鹿间里沙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暗示意味十足地说:“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信?”
话音落下,她抓住外套门襟向两边一扯———
轻.薄泳衣尽情显露曼妙曲.线,腰肢轻轻摇摆,裙角拂过肌肤,纤细长腿交替着、缓缓向身后的公共区域撤去。
潮湿长发披散脑后,水珠滑过白皙脖颈,落入起伏中。再配合他的校服外套,的确引人遐思。
迹部景吾蹙起眉,锐利目光审视她两秒。
数息之后,他阔步越过鹿间里沙,走向二楼的平台,确认她所言真假。
才至走廊转角,还未踏入开阔的弧形平台,隐约的人声对话便已经飘入耳中。
迹部景吾倏地停下脚步。
鹿间里沙慢一步追来,在他身侧站定。
她戳了戳他胳膊,踮起脚,将温热的、带着挑衅的气音送进他耳廓:
“喂,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喜欢哪种设定呢。”
迹部景吾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没理会她明目张胆的撩.拨,沉默地折回房间。
鹿间里沙望着他背影,唇间溢出轻笑,跟着迈步进房间。
自顾自找舒服位置坐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善良体贴的给迹部小朋友倒了一杯。
“你忙你的,当我不存在。”
迹部景吾见她翘着腿靠在沙发上,一点不见外地翻阅杂志,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外套,脱了。”他冷冷说道。
鹿间里沙夸张地抓起杂志挡住胸口,“啊?这不好吧,你爸在楼下,被他听到多不合适啊。”
迹部景吾无语地从衣帽间出来,一手叉腰,歪头,等着听她还能说出什么炸裂发言。
鹿间里沙颇觉无趣,依言脱了外套,带着点泄愤的意味揉成一团,丢向旁边。
她的泳衣是挂脖款,系带在颈后挽结,勉强兜住饱满的胸线,幸好长长的衣摆遮到腿根,消减了一些暴露的性.感。
放在泳池,她的泳衣十分正常,换个环境,比如迹部景吾的卧室,则变得尤为火辣香.艳。
鹿间里沙的嘴稳定发挥着,“原来你喜欢看姐姐穿泳衣啊,早知道我才不穿你的破外套,让你看个够。”
迹部景吾捂住耳朵快步走回衣帽间,没一会又快步折返回来,然后一团布料朝她飞来。
鹿间里沙接住展开,是一件全新的浴袍,迹部景吾的尺码,长度刚好盖住脚面。
系上腰带,一照镜子,更像事后了。
她挺喜欢穿迹部景吾的浴袍,身上腿上的痕迹遮得一丝不漏,呼叫女佣时不会太尴尬。
啧了一声,鹿间里沙扬声喊:“快点想办法把人支开,如果你更希望我今晚留下过夜,就当我没说。”
湿漉漉的泳衣穿着并不舒服,她着急回去换衣服,不停在门口打转。
“没有办法,等。”他端起茶杯抿一口,闲适地说。
鹿间里沙闻言转过身,上下打量他,随即径直往卧室去,边走边大声嚷嚷:
“等不了,我困了,我需要睡觉,你的床借我用用。”
果然,没等她摸到床幔,迹部景吾先一步拦了过来。
鹿间里沙弯了弯唇,露出得逞的笑容。
迹部景吾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夸张到连女佣更换床上用品都必须全程戴手套。
蜜月旅行氛围太好,两人几次失控闹过火,以至于床上泡过水一样惨不忍睹,完全不能睡人。迹部景吾呼叫工作人员客房服务时,多次强调戴手套这件事。
一次两次三四次后,鹿间里沙便明白过来,他对床以及床上用品有着不同常人的挑剔。
甚至为了出差、旅行住得舒心,他没少投资酒店,并要求每家酒店留出一间专属套房。
即便鹿间里沙因此受益,私下里也没少吐槽过他的娇气。要不是迹部景吾有钞能力,迟早被酒店行业拉黑禁止入住。
“你别太过分。”他警告。
鹿间里沙笑:“做人不要太小气,又没让你睡沙发,你完全可以一起睡啊,床那么大呢。”
“……” 迹部景吾:“你确定邀请本大爷一起睡?”
哪怕心里知道这又是她的一次戏弄,说到“一起睡”几个字,他仍旧有一丝不自在,尾音低沉。
鹿间里沙一脸无所谓,“反正已经睡过一个姓迹部的,多睡一个也无妨。”
她越说越不像话,迹部景吾彻底败退。
他看得出来,鹿间里沙确实无所谓。
迹部景吾烦躁地啧了一声,拽着她回到套房的起居室,丢下一句:“等着。”
然后拉开门出去。
咔哒一声传来,鹿间里沙轻笑摇头。
十八岁的迹部景吾未免太好拿捏了。
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已经有了城府,别说拿捏,有时候连他想什么都猜不到。
可怕得很。
鹿间里沙惬意坐下,略等了几分钟,房门打开,迹部景吾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冲她摊手。
“什么意思,今晚还真想和我睡啊,你故意的吧?”她唰一下变脸,不高兴地质问。
玩归玩,闹归闹,睡一间房绝对不可以,她怕做一宿噩梦。
哪怕是十八岁的迹部景吾也不行。
一想起他和别的女人做过亲密事,床上哄她说过的甜言蜜语也对另一个人讲述过,鹿间里沙心里膈应不说,浑身刺挠。
挺可惜的。
出轨的迹部景吾,是生了虫的蜜桃、掉进马桶的手机、泡了水的爱马仕。用之恶心,弃之可惜。
除去出轨这件事,她对迹部景吾有九分的满意度。
迹部景吾懒得多说,下颌微扬,示意她自己去看。
鹿间里沙半信半疑踏出门,躲在转角张望——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大厅又多了一些人活动。
迹部瑛子,敷着面膜看上原夫人送去的文件;迹部巽,忙着通电话,偶尔瞥一眼田中管家回应他;女佣三两个,随时等候吩咐。
鹿间里沙:……
迹部景吾言简意赅解释:“适应时差。”
那完蛋,她耗不过。
鹿间里沙眼珠子骨碌碌转,好一会,精光骤然绽放,她连忙扯住迹部景吾挡在前面。
“配合一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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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景吾心领神会,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
于是,人形挡箭牌迹部景吾贴着走廊外侧缓步移动,鹿间里沙鬼祟挨着他,缩手缩脚,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所幸十八岁的青少年肩宽腿长,体型足够高大健壮,两人保持同一步调移动,恰好将鹿间里沙严严实实遮挡住。
两人缓慢平移,眼看即将穿过二楼会客厅,迹部景吾却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
鹿间里沙不明就里,刚想问他怎么个事,迹部景吾倏地转过身,宽阔的脊背对着她。
没一会,身侧响起他清晰而平稳的声音———
“父亲母亲。”
鹿间里沙: !!!
无可挑剔的礼节,但——他有病啊!这时候打什么招呼。
鹿间里沙石化一般,连呼吸都屏住了,脚尖翘起狂踩他脚后跟,无声表达她强烈的抗议和催促。
然后,她听到了压抑着的、低低的吸气声。
她的“攻击”奏效了。
鹿间里沙挤出气音警告他:“别乱来。”
迹部景吾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傻,慢条斯理的和田中管家搭话,询问菜单安排。
鹿间里沙这下可以确定,他故意的,完全没有把她的警告当回事。
华丽的迹部景吾大少爷从来不关心菜单这种琐事,大小宴会全权交给管家做主,他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他分明是没话找话,故意拖延时间,看她困在尴尬境地取乐。
鹿间里沙恨得牙痒痒,用了十分力气碾他的脚。
她算是看出来了,迹部景吾打小就一肚子坏水,十八岁都如此,难怪长大的他会更恶劣。
因他不喜欢锁门的习惯,每次亲热时鹿间里沙都心惊胆战,时刻提防有人闯进来。
若在卧室倒也还好,有厚重的床幔稍作遮掩。
有几回,他偏要去起居室胡闹,那里开阔敞亮,与走廊一门之隔,紧张得她根本站不住。
一次两次后,迹部景吾察觉她对非卧室的公开环境“过敏”,越发喜欢去危险地方纠缠。
他似乎格外享受她又羞又怕的模样。
再后来,鹿间里沙发现,每每他们情浓意动,没多久门外就适时的响起动静。
要么有女佣打扫卫生,要么是管家不急不缓地叩门,问些有的没的破事。
门外的人声、脚步声,都像故意撩.拨她的神经,他一边让她忍忍,一边不间断地玩花样,又狠又凶,刺激得她屡屡失控。
一次次巧合累积,鹿间里沙终于起疑。
一日闲聊,她问起女佣每日工作安排,这才知道,男女主人在家时,主楼区域未经雇主明确吩咐,佣人及保镖通常严禁随意进入。
管家即便可以自由出入,正常情况下也不会轻易上楼打扰。
至于日常清扫维护,多半会安排在男女主人离开之后统一进行,最大程度避免打扰雇主。
所以,女佣随便进入男女主人卧室的情况根本不存在,分明是迹部景吾满足自己的低级趣味而恐吓她。
鹿间里沙又问起前几次莫名其妙的清理,女佣同样稀里糊涂,说:
“先生经常临时呼叫我们打扫卧室走廊,说噪音可以让家里热闹些,夫人很喜欢,让我们不用太小心。”
鹿间里沙一听,气个倒仰。
女佣掰着指头继续数:“最近几个月不知道怎么了,先生经常临时呼叫我们打扫书房、泳池、酒窖、健身房、露台、花园……
而且先生只允许打扫特定区域,并且有时长限制,不能低于半小时。”
每报出一个地方,鹿间里沙脸就更红一点,听到后半句,红彤彤的脸蛋彻底黢黑。
什么巧合,摆明了是迹部景吾要看她丢脸,听她哭着喊着求饶才满意!
新仇加旧恨,鹿间里沙按奈不住伸出了魔爪———
“你也不希望被人看到我们这样吧?”
18.第 18 章
鹿间里沙贴近他耳畔小声威胁,迹部景吾随之僵硬。
她了解迹部景吾,既然答应当盾牌掩护她,就不会半路丢下她不管。
没必要,不如一开始把她推出去。
她更了解,此刻此时的迹部景吾,就是仗着她有所顾忌耍手段。
这小子,诡计多端!
纤细手指像狡猾泥鳅,悄无声息从下摆滑上他脊.背,指尖绕着圈打转。
“出汗了呢,很热吗?还要继续聊吗?”鹿间里沙笑嘻嘻问。
迹部景吾喉结紧了紧,低哑着嗓音回应管家汇报。
鹿间里沙轻笑,夸赞语气说道:“你还挺能忍,迹部小朋友很擅长自作自受哦。”
指尖换了花样,从绕圈变成探索,穿过胸腹间的沟.壑。
倏地,迹部景吾浑身绷紧,她能感受到背部肌肉瞬间收缩的震颤,硬得像石头。
鹿间里沙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热衷于“吓唬”她了。
确实有意思。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掌心即将贴上他热烫的胸口,迹部景吾快速结束话题,反手隔着衬衫扣住她手腕。
“送我回房间,”鹿间里沙语气诱.惑:“我可以让你更快乐。”
迹部景吾呼吸一窒,羞窘懊恼与气愤轮回占领情绪。
“景吾,怎么心不在焉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迹部瑛子忧心不已,什么毛病啊,脸红身体红,还捂着心口。
迹部景吾一字一顿:“没问题,热。”
匆匆应付完父母,确认楼下没人再盯着他,迹部景吾狠狠拍开鹿间里沙的手。
鹿间里沙嘶了一声,揉着手腕说:“恩将仇报,它没让你舒服吗?”
什么虎.狼之词!
迹部景吾边缓步离开,边压下音调羞恼斥道:“不许说话。”
鹿间里沙得意极了,哼笑一声。
“手感和想象的一样好,不像你那个年老色衰的哥哥。继续保持,景吾小朋友。”
迹部景吾嘴唇微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他偏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她,冷硬的侧影线条绷出了隐忍又郁气的劲儿。
一路无话,有惊无险地穿过二楼平台、会客厅。
一拐进僻静走廊,迹部景吾像甩开烫手山芋一样丢下她,转身折回去。
鹿间里沙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袖口不撒手。
“说好要让你‘更快乐’的,跑什么。”
身上本就未完全消退的粉变得更加浓艳,迹部景吾开口欲言,警告她别再胡言乱语———“啪”!
鹿间里沙小跑回房间,又快步出来,顺带砸来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接住。
“《笑话大全》,让你快乐一整晚。”鹿间里沙朝他挤挤眼。
“……” 迹部景吾凝着封面上的搞怪卡通字体,短促的嘁了一声。
“这就是你说的——快乐?”
鹿间里沙表情纯洁懵懂,带着些许困惑:“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呀?”
迹部景吾沉默,总不能承认自己想歪了,白白被她气一遭吧。
“本大爷才没有期待。”
他黑着脸把《笑话大全》扔还回去,双手插兜,拽拽地扭过头,留下一句硬邦邦的:
“无聊。”
-
洗漱,换上睡衣,身心一并冷静下来。
鹿间里沙仰躺床上,忧虑不禁涌上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拜托田中管家和上原夫人,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自己的存在交待出去。
翻来覆去,鹿间里沙一骨碌爬起,收拾行李。
就算被赶出去,也不能太狼狈。
不过比起那扇门,其他都算不上大问题。
鹿间里沙愁得直挠头,根本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如果提出拆走迹部家的一扇门,不知道能不能同意。
正当她满屋子乱转,“咚咚咚”敲门声轻响。
鹿间里沙拉开门,上原夫人端来温牛奶和香蕉。
巧了,正愁没机会和上原夫人说说话呢。
鹿间里沙笑眯眯邀请她进去坐坐。
上原夫人却道:“风间小姐请安心待在客房不要走动,这几日的餐食我会为您送来房间,您若有特别需要,按铃便好。”
鹿间里沙听出点别的意味,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
上原夫人委婉说:“先生和夫人回来了,您应该不想撞见他们。”
“上原夫人……”鹿间里沙感动极了,张开双臂拥抱她。
上原夫人又说:“景吾少爷吩咐过我们,不准对先生夫人以及二先生二夫人透露风间小姐您住在这里的事情,我和田中管家早已经安排下去。
所以,风间小姐请安心住下吧。”
鹿间里沙双臂停在半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对。
她讪讪垂下手臂,别扭中又夹杂了些许质疑,些许惊诧:“迹部景吾?他有这么好心?什么时候的事?”
上原夫人满脸费解,景吾少爷难道没和风间小姐提起过?不该啊,这么重要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
“风间小姐您第一天住进来时,景吾少爷就吩咐过大家。”
“第一天?”鹿间里沙不可置信的低呼。
那他一副不近人情的嘴脸……算他傲娇?算他会吓唬人?
像一只高高竖起尾巴,却还要冲着她哈气的咪咪,幼稚!
上原夫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鹿间里沙脸上的别扭全然消失,只剩下不高兴。
她略显羞耻的小声说:“雨宫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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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您真人朗读。”
鹿间里沙扯扯唇角,婉拒了,捡起地上的浴袍,递给上原夫人。
“景吾少爷的浴袍,劳烦您帮我还给他。”
上原夫人愣愣接过一团潮湿布料,不明白少爷的浴袍怎么出现在这里。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又听鹿间里沙幽幽开口:
“顺便给他送碗丝瓜汤,降降火。”
-
之后的两天,鹿间里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机会再去迹部景吾面前贩剑。
对他有没有喝上丝瓜汤,鹿间里沙也没兴趣了解。
因为她快闷出毛病了。
好在第二天傍晚,迹部夫妇分别外出会见老友,鹿间里沙得以溜出来喘息。
“迹部小朋友,好久不见啊。”
一踏进花园,抬眸便看到网球场加训的某人,她热情挥手打招呼。
迹部景吾刚抛起来的球直接砸在了脚边。
瞥她一眼,迹部景吾没吭声,若无其事地抛球发球。
鹿间里沙对他的冷淡反应不以为奇,自顾自找了个躺椅坐下,悠闲地晃着腿。
然而她坐下没多久,忽然发觉球场不知何时变得过分安静。
她下意识扭头朝场内一瞄,哪里还有迹部景吾的身影,他早就结束加训,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鹿间里沙没太往心里去,年轻人嘛,训练偷个懒实属正常。
只是,当她心血来潮想去撸Peter少爷,远远看见准备为爱狗梳理毛发的迹部景吾动作猛地一顿,硬生生改了计划,牵着狗绳朝外走去。
鹿间里沙隐隐有了个念头——迹部景吾在躲她。
但不确定,还要再试试。
于是,晚餐时间,鹿间里沙拒绝了客房用餐,主动前往餐厅。
即将迈入餐厅时,她故意加重了脚步,哒哒哒的声音回荡着,格外引人注意。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坐在餐桌前的迹部景吾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下一秒,他果断放下餐具,推开高背椅,起身。目不斜视的朝着与她所在位置相反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她发誓,迹部景吾全程一个正眼、甚至一个旁逸斜出的眼风都没扫过来给她。
鹿间里沙慢悠悠踱到餐桌旁,视线一扫:几乎未动的餐食和被仓促放下的银叉,
这孩子果然在躲她。
“真小气,”她腹诽,“顺手摸了几把腹肌而已,至于嘛?”
迹部景吾不躲,她可能玩几天就失去兴趣收手了。偏偏他一副避之不及、严防死守的架势,反而勾起鹿间里沙逆反的坏心思。
他越是不爽,她越是觉得有趣,偏要阴魂不散地缠上去!
可惜,鹿间里沙并没有找到合适机会贩剑———宴会在即,迹部夫妇回来了。
19.第 19 章
鹿间家在霓虹豪门圈不值一提,身为鹿间家渐渐被边缘化的、不受宠的、次子的独女,鹿间里沙更是渺小如尘埃。
从小到大,但凡参加宴会,鹿间里沙永远充当透明人、背景板。
当然,以鹿间家的实力,她能踏足的、称得上像模像样的宴会,屈指可数。
后来,冠上迹部家女主人的名头,顶级晚宴、奢华慈善舞会的请柬纷至沓来。
鹿间里沙也一跃成为了贵妇名媛们竞相追捧、奉承的焦点,所到之处从来人群簇拥,笑语环绕。
而今天,她久违的在宴会中体会到无人问津的清静。
虽然她是躲在三楼的闲廊看楼下宴会厅的热闹,并未真正参与进去。
鹿间里沙摇晃红酒杯,惨绿的果蔬汁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原来迹部景吾在校期间这么受欢迎啊。
宴会厅中央,水晶吊灯流光倾泻,照得男主角闪闪发光。
穿着华丽纱裙的女孩们或羞涩、或矜持、或热烈、或甜美,娇花一样争相在迹部景吾身侧绽放。
学长、会长、迹部君……什么样的称呼都有,祝福语饱含女孩们的崇拜与真诚。
这些人里,有不少她眼熟的老朋友。
视线向后挪移,更多大人打扮的青少年们频频望向宴会厅最为喧嚣、瞩目的地方,眼神里充斥着相似的崇拜、热忱。
鹿间里沙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
服气了,迹部景吾你个魅魔!
女孩子喜欢他很正常,怎么连男孩子也这么……这么……
鹿间里沙词穷,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接触过像他这样受欢迎的人。
如果迹部景吾去参加什么101、202,她敢保证,以他的号召力,毋庸置疑的C位出道。
敬酒祝贺的人一拨又一拨,鹿间里沙斜倚闲廊的雕花石柱,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纱帘上的流苏,观赏着与她无关的热闹。
模糊的喧哗声与悠扬乐曲声里,一道突兀身影刺入她余光——
瘦削男人穿着区别于侍者的灰白制服,脖颈上挂了工作证,他游走在宴会厅边缘地带,熟稔的与上原夫人、田中管家搭话。
恰逢有宾客前来询问什么,拉走田中管家注意力,灰白的身影便趁这个间隙,悄然隐匿进长廊阴影里。
鹿间里沙的目光下意识追随。
只见灰白身影藏匿片刻,鬼祟张望一圈后,闷头急走穿过长廊,通向不对宾客开放的迹部宅主楼区域。
鹿间里沙眼眸一眯,疑虑浮上心头。
藤野安这时候去主楼做什么?他哪来的钥匙?
略作思量,鹿间里沙搁下杯子。
裙摆轻旋,脚步一转,她沿另一条隐蔽路径往主楼方向绕去。
越深入主楼,宴会厅的乐曲声越微弱。厚软的地毯吞噬了她的脚步声,无形中也帮了藤野安一把。
鹿间里沙从东侧廊一路寻至西翼,一路上找不见半个人影。
途径灯火通明的大厅,她驻足眺望楼下各房间方位,记住路线后立即下楼。
藤野安的目标是绑架迹部景吾换赎金,此时冒险潜入,多半为了踩点或者收集信息。
既然目标是迹部景吾,去他常活动的区域总该有点收获。
鹿间里沙径直前往他的卧室。
一扇扇门推开,一间间房搜寻,卧室套房并没有见到藤野安的踪迹。
考虑主楼错综复杂,不乏外人第一次进来找错目标的可能性,鹿间里沙又将卧室旁的几间套房逐一检查一遍。
依然没有收获。
错过了?
鹿间里沙不死心,又去二楼的公共书房探查。
书房兼具会客功能,相连的房间用途多样。
琴房、画室、艺术品收藏陈列室、奖项陈列室,以及书房本体庞大的藏书区,这些房间彼此贯通,同时分别可以从走廊单独进入,构成一个复杂的套间系统。
鹿间里沙检查到琴房,忽听书房方向传来窸窣动静,顿时警觉。
她屏住呼吸,踮起脚退至门边阴影处,凝神细听,外面窸窣动静不加遮掩,像是翻阅什么。
鹿间里沙搓了搓手。
正好,只要人赃并获,管他怎么解释,已经足够引起大家对他的提防。
鹿间里沙没有犹豫,动作轻悄地闪入书房书架后。
借着门外透进的微光,果然有一道修长的人影背对着她,正低头站在书桌前,地板上投下清晰的阴影。
时机刚好!
鹿间里沙当机立断,猫着腰上前,趁其不备,精准扣住对方手腕反拧至背后,另一手已迅猛地扼向对方咽喉。
“别乱来,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求饶、狡辩、跪地痛哭或是挣扎等状况并未出现。
被她制住的藤野安只身形微僵,随即从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哼笑,带着几分不屑。
鹿间里沙有被挑衅到,杏眸一瞪,手下力道加重,“人赃并获,别———”
后半句没能等她说完,变故陡生!
藤野安就着她拧转的力道顺势侧身卸力,被扣住的手腕以一种巧妙的角度疾旋,轻易挣脱了钳制。
鹿间里沙一惊,她记得卷宗里可没提藤野安有反击能力。
疑惑仅闪过一瞬,她反应极快,立刻旋身一记侧踢,直攻对方颈侧,力求一击制敌。
却不料扫至半空,竟被对方稳稳接住,脚踝处传来不容挣脱的力道。
“风间明乃,玩够了吗?”
鹿间里沙正准备借力腾空飞踢回去,整个人倏然愣住,惊愕抬头。
“……迹部景吾?”她迟疑确认。
迹部景吾松开她的腿,顺势打开桌上台灯。
冷白灯光照亮书桌区域,也照亮了那张笼罩着寒霜的脸,和锐利的眼眸。
他幽幽望来,沉沉嗓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情绪:“不要乱来的人是你。”
鹿间里沙讪讪地收回腿,不甘心地快速扫视四周:“你进来之前没听到别的动静?”
迹部景吾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好气的说:“本大爷的听力还不至于差到那种地步。”
鹿间里沙皱了皱鼻,心下嘀咕:奇怪,难道藤野安真的只是迷路了?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一楼宴会厅通往主楼只有一个长廊的距离,他速度快的话,足够完成踩点并返回宴会厅。
鹿间里沙则在宴会厅三楼,为避开宾客视线,迂回赶往主楼,距离远不说,路线复杂也耗时更久。
或许是这时候错过了?
“为什么突然动手?”迹部景吾抱胸望着她,目光审视。
鹿间里沙出手迅疾利落,全身肌肉紧绷,完全是临敌状态,不像玩闹。
他能感受到。
鹿间里沙张口欲言,可一对上他那双写满冷淡与质疑的眼睛,抵触情绪涌上心头,解释的念头瞬间消失。
“哦,我以为有小偷溜进来。”她轻描淡写的敷衍,熟练甩锅:“都怪你鬼鬼祟祟,这不就误会了嘛。你该庆幸,我刚才手下留情。”
迹部景吾眯起眼眸,也不说话,定定望着她。
沉默而诡异的氛围弥漫在两人间弥漫开来,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人难以招架。
鹿间里沙其实有点怵他这副样子。
和年龄无关,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来自迹部景吾的凛然气场,令她不由自主紧了紧皮。
她摸了摸鼻子,心虚岔开话题:“那个……你怎么在这里?宴会还没结束吧?”
迹部景吾终于收回令她窒息的视线,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思,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转身便要离开。
恰在这时,公共书房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迹部夫妇与宾客的说笑声,他们显然是朝着书房的方向来。
鹿间里沙心里一紧,不假思索地抓住迹部景吾,用力一拽。
迹部景吾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尚未反应过来,硬生生被她拉进了宽大的实木书桌底下。
书桌下的空间原本挺宽敞,但同时塞进两个成年人到底显得局促。
鹿间里沙几乎是跌进迹部景吾的怀里,发顶蹭着他的下颌,后背紧贴他的胸膛。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衬衫下的热烫,以及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两人急促的吐息在狭小昏暗的空间里交织,淡淡的玫瑰暖香若有似无。
迹部景吾偏了偏脸,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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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过近的接触,刚抬手想推开她,手就被鹿间里沙按住。
她回头,用眼神狠狠警告他:别动。
“咦?门怎么开着?”迹部瑛子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
“景吾忘记关门了吧。”迹部巽随口说了一句,不以为然地领着客人进了书房另一侧的艺术品陈列室,分享自己新买的油画。
交谈声渐近,他们吩咐女佣送上茶水,随后便在书房西南角的沙发区落座。
桌下的空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鹿间里沙曲膝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迹部景吾垂眸,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想要推开她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鹿间里沙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面,侧耳偷听一会,稍稍放下心。
她摇头晃脑,颇为得意:“幸好拉着你一起进来了,否则你肯定要使坏。”
迹部景吾极淡的冷哼了一声,扭头,懒得辩驳。
他才没那么无聊呢。
鹿间里沙翻了个白眼,超小声说:“别不承认,你小子坏主意多得很。”
要说这书桌下,她一点不陌生,包括窗帘后、书架间,她也没少躲。
为什么躲就不提了,总之都是迹部景吾的错。
一开始是她太紧张,慌不择路,后来才意识到,她的慌反而促成他的算计,白白便宜了他。
有一回两人一起躲在书桌下,鹿间里沙吓得大气不敢喘,迹部景吾有恃无恐,动作越发激烈,差点被女佣发觉。
留迹部景吾在外面,说不定又会发生前几天在泳池、走廊类似的情况,鹿间里沙绝对不会给他可乘之机。
她捧着脸,听外面聊完艺术品,又说起投资合作,无聊得直打呵欠。
眼看外面一时半会结束不了,鹿间里沙换个舒服姿势倚靠,戳他的胳膊。
“你看我们像不像偷.情?”
迹部景吾头疼地揉揉眉心,叹气,然后拍开她乱戳的手指。
“你很无聊。”他低声评价,语气透出几分无可奈何。
鹿间里沙反驳,“是你先躲我的,这几天都没人陪我玩了。”
迹部景吾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欲言又止。
到底谁玩谁啊?
他偏头避开她追来的视线,指尖抵住鹿间里沙肩头,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但桌下空间就那么大,再远又能远到哪去?
两人你推我躲的拉扯,反而使得两人肢体接触的次数成倍增加。
膝盖偶尔擦过,手肘不经意地碰撞,逼仄空间里,每一次触碰都被无限放大。
迹部景吾向后仰了仰,极力忽略贴过来的温软触感,“无稽之谈,本大爷只是不想被无关的人打扰。”
鹿间里沙才不信呢,却没有穷追猛打的问下去。
因为她发现更有意思的事——
她故意往前凑近,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细微变化。
而迹部景吾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身体往后退缩,整个人几乎贴在实木桌板内侧。
鹿间里沙勾起唇角,随即,抬手搭上他肩头,借力凑到他耳畔。
“不是吧弟弟?咱们俩好了这么多天,你还把我当无关的人?”
迹部景吾呼吸乱了节拍,哑声警告:“保持适当的距离,对彼此都好。”
他手上用了些力,按住鹿间里沙的脑门,强硬推远。
鹿间里沙张嘴就来:“像你这样的帅哥,负距离才是最恰当的距离。”
迹部景吾愣了愣,略一思索才明白她所说的负距离是什么意思。
“呵,你想得美。”他审视着鹿间里沙,深邃眼眸透出一丝侵略性:“不如解释一下,舞蹈演员什么时候也需要学擒拿术了。”
鹿间里沙忽然沉默,没料到他这时候问出口。
她以为自己成功带偏了他的注意力,最后慢慢淡忘。
玩闹神色收敛,鹿间里沙语气懒洋洋:“什么擒拿术,普通的防狼术而已,看两下就会了。”
迹部景吾的质疑更深了:“你的发力技巧和实战反应,一个怀孕的、普通的舞蹈演员可做不到。风间明乃小姐。”
鹿间里沙心虚舔唇,眼神游移。
他果然怀疑了!
20.第 20 章
话题突兀转变,桌下的氛围少了几分暧.昧,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十数秒的静默后,鹿间里沙迎着他的目光,弯起嘴角,又恢复狡黠模样。
“这么刨根问底,你对我很好奇?”
迹部景吾冷冷挑眉,没吭声。
鹿间里沙上身前倾,语气玩味:“听说过吗?好奇是爱情的开始。”
气息拂过耳畔,迹部景吾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眼底的审视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锋利的冷冽。
“哼——爱情?”
迹部景吾嗤之以鼻,不知道是针对爱情本身,还是针对大言不惭的她。
鹿间里沙觉得,后者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想要打破他狂傲模样的冲动愈发强烈。
可惜,他虽然长了张与年龄不符脸庞,却才满十八岁。
太青涩了,不能、也不该对他做任何事。
不像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
她总有办法卸下他傲慢矜贵的面具,打湿他的臭脸,让他为她神魂颠倒,再透过镜子欣赏他情到浓时沉迷又隐忍的模样。
鹿间里沙心中愤愤,回去就找三十二岁的迹部景吾算账!
她猛地扭过身,用后背对着他,强行终止话题。
即便背对着迹部景吾,鹿间里沙仍能察觉来自身后的灼热注视,正牢牢钉在她身上。
所幸,沉默了不足一分钟,迹部瑛子提出带客人去酒窖品酒。
书房门 “咔哒” 合上的瞬间,鹿间里沙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迹部景吾慢半步跟出来,眉峰拧出冷硬的褶。
待目光扫过身上皱得像揉过的外套,嘴角稍稍下撇,不满情绪越发明显。
他抬手勾住纽扣解开西装,布料摩擦的声响里,手臂扬起,皱巴巴的外套便被随手丢向旁边的沙发。
“你转移话题的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
迹部景吾阔步往外走,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脆响,肩线随着步伐微微晃动,透着不容辩驳的气势。
“不过无所谓,你的那些小把戏,瞒不过本大爷。”
尾音还飘在空中,身影已然融入走廊交错的光影里。
又一声“咔哒”传来,门板合拢,书房一片昏暗寂静。
鹿间里沙缓缓吐气,肩膀一垮,俯身摸索一会,顺利从桌底取出一粒纽扣似的玩意。
运气不错,至少找到了藤野安留下的窃听器。
一脚碾碎丢进垃圾桶,鹿间里沙拍拍衣袖,转身出门。
宴会厅已经看不见长辈们的身影,只剩下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嬉笑玩闹,气氛热烈。
向日岳人眼尖,一眼捕捉到路过走廊的鹿间里沙,热情挥手。
鹿间里沙颔首打招呼,脚下并未停留。没想到少年却快步追了出来,将一张卡片塞进她手里。
“给你的,风间姐姐一定要来看比赛啊,冰帝绝对是冠军!”
原来是全国高校网球比赛的门票。
鹿间里沙笑笑,将门票收下:“好,我会去的。”
就是不知道迹部景吾想不想看见她。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好奇地张望过来,鹿间里沙不再多言,收好门票加速前往西翼塔楼。
留在迹部宅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多试几次吧。
毫无意外,那扇门好像失去神异,变成了普通雕花门。任凭她怎么测试,低声念诵可能的咒语、重复当时所有言行,再没出现那天的强光。
第二天,得知迹部夫妇连夜坐私人飞机出国,鹿间里沙果断找田中管家要来了工具箱。
她要拆门。
顶着管家欲言又止的目光,鹿间里沙抱起工具箱重返塔楼,开启科学探索。
锤起凿落,螺丝旋转。
折腾半天,直到门板倒在地上,门洞呼呼透风,鹿间里沙彻底没脾气了,又骂骂咧咧把门安回去。
-
对于鹿间里沙异样的举动,田中管家心里惴惴,决定去找景吾少爷汇报。
迹部景吾听完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用管她。”
“田中管家,联系东京歌剧院的职员,收集几份风间明乃的表演视频。”
接到出乎意料的指令,田中管家一惯挂着的得体微笑瞬间凝固。
“景吾少爷……您……嗯……我是说……”他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犹犹豫豫。
迹部景吾抬眸,投去一道带着询问意味的视线:“?”
田中管家一咬牙:“我听说,风间小姐和悠也少爷已经递交了婚姻届。”
迹部景吾淡淡地眨了下眼,语气平静:“……哦。”
田中管家紧紧凝着景吾少爷的脸,心里痛惜。
少爷表现得越平静,事情恐怕越严重。
他斟酌着用词,语气愈发和缓,试图委婉点醒即将行差踏错的少爷。
“所以,从法律和伦理上来说,风间小姐其实算您的嫂子。而且……她还怀着悠也少爷的孩子。”
迹部景吾闻言,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嫂子?”他重复这个词,语气轻飘:“暂且当她是吧。”
田中管家瞳孔骤缩,差点惊呼出声。
暂且?
难不成景吾少爷不仅存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还打算……打算做点什么,去改变这个既成事实?!
糟了!这下真是糟了!
田中管家浑浑噩噩离开,愁容满面的联系歌剧院。
“啊?设备全卖了?一点影像资料都没有保留吗?”
“那关于风间……喂?喂?”
对方匆忙挂断了电话。
田中管家头疼不已,一连几通电话,一点有用消息没能查到。
或许……查不到消息本身也算是个好消息?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折回书房汇报进展。
迹部景吾皱眉,沉吟片刻后,下达了新的指令:“那就去查悠也哥的联系方式。”
田中管家大惊失色。
少爷这架势,难道准备直接去找“原配”摊牌?!
-
鹿间里沙等啊等,一天又一天,迹部景吾却没表露出要赶她走的意思。
她猫着腰蹭到窗边,悄悄朝楼下的网球场瞥一眼。
迹部景吾加训时间越来越晚,大概是被周末的比赛占据了全部心神,没空管她吧。
或者,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自己是不是“风间明乃”。
这样想着,鹿间里沙心下稍安,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回衣帽间。
平心而论,留在迹部宅好处比坏处多,首先是这里的中央恒温系统,人体永远处在舒服的环境里。
鹿间里沙对环境要求不高,但架不住十几年前的东京像疯了一样,前几天春日融融,穿着清凉泳衣下水都不觉得冷,转眼台风裹挟着暴雨猛烈来袭。
今天更妙,一早起来,外面萧瑟得像入了秋,胳膊伸出被窝瞬间冻出鸡皮疙瘩。
昨晚盖得夏季薄被,气温骤降时,险些给她冻出毛病,还好恒温系统很快给出反应。
别处是四季分明,东京是四季不分,季节变幻毫无章法可言。
鹿间里沙很不适应抽疯的天气。
好在,高校网球大赛这天晴空万里,她不用顶着寒风哆哆嗦嗦看比赛。
她可听田中管家说了,体育公园的场馆处处透风。
迹部景吾这几天躲她躲得越发明显,正好鹿间里沙也怕他继续追问,识趣的没往他眼皮子底下凑。
比赛当天,两人难得在餐厅碰面。
隔了许多天再见,他身上那股傲气更甚了,似乎是因为临近比赛,整个人锋芒毕露。
路过她时,迹部景吾目不斜视走远。
鹿间里沙无所谓地耸耸肩,自觉坐上前田的宾利。
将近两周没外出,米花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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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样子,犯罪率高得可怕。
抢劫、谋杀是基调,车祸、失火是调剂,偶尔发生一起炸.弹案助助兴。
这个偶尔指的是一天一次的频率,对比每天发生不下五件的凶杀,炸.弹案实在算得上稀少。
不巧,今天就有一场疯狂的炸.弹案发生。
【插播一条警视厅发布的紧急通告:
杯户町近郊的奇幻乐园内,发现大量可疑□□。
为保障公众安全,警方已对乐园周边主要道路实施全面封控。
请正在前往或计划途经该区域的所有车辆,立即、无条件地听从现场警员指挥,改变行车路线。
目前,□□处理小组及相关专家已赶赴现场。
请广大市民保持冷静,并关注后续的官方消息。 】
广播员语速稍快,冷静专业的播报紧急情况。
前田忍不住抱怨两句,最近的案件未免太多了点,警视厅的警察们实在没用。
然后他扭头安抚:“风间小姐请放心,我们不会经过杯户町。”
鹿间里沙尴尬微笑。
不止天气疯,十几年前的罪犯也挺疯。
姑且算顺利的抵达体育公园,眼前的场面热闹得超乎想象。
鹿间里沙一推开车门,鼎沸的人声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一同扑面而来。
好多人。
参赛的、观赛的,密密麻麻的人头。
鹿间里沙这才发现,原来体育公园里不止有网球场,还配备了足球、排球、棒球等场馆。
高校联赛囊括了多项运动在内,所有项目几乎是同步举行。
有一点确实超乎她预料,网球格外热门,通往网球主馆的观众通道早已排起长龙,衬得旁边几座场馆稍显冷清。
正四下张望,鹿间里沙瞄到场外的某个地方。
不同款式运动服的运动员们前去汇合,由教练带队登记参赛,球队经理人和记者们像见了血的鲨鱼,蜂拥而至。
“迹部!迹部!迹部——!”
整齐划一的呐喊忽然从身后炸开,鹿间里沙循声扭头,望向场馆大门方向。
一群身穿冰帝运动服的青少年们背着球包出现。
人均身高超过一米八,个个腿长肩宽,体态矫健,配上嚣张傲慢神态,说他们是哪个顶级模特队都有人信。
随着队伍走近网球场馆,欢呼与尖叫声越发震耳欲聋。
啪——清脆响指穿透所有嘈杂,落进她耳中。
“胜者只会是冰帝!”
年少的迹部景吾狂得不可一世,表情桀骜自信,偏偏大家就吃这套。
话音落下瞬间,场面彻底沸腾,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援———“冰帝!冰帝!冰帝!”
无论男孩女孩,或捂着脸或捧着心,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鹿间里沙脚趾扣地,默默往人群外围退开了几步。
她自认为挺E的,但比起迹部景吾堪比巨星出场的阵仗,她甘拜下风。
他也太受欢迎了吧,校草吗?
鹿间里沙给向日岳人发去消息,便找了个清静地方等待。
她几乎是刚坐下,抬眸就见眼熟的人影从前方经过。
鹿间里沙嘴角抽搐。
她想起高木前辈曾经说过,名侦探毛利小五郎自带“死神”光环,所到之处必有案件发生。
鹿间里沙起初不以为然,她不信有人能这么邪门。
直到她去档案室翻阅旧卷宗,这几年的大案小案加起来,毛利小五郎的笔录挑出来能汇编出一本百万长篇。
上一次的银行抢劫案勉强证明了这一点,这次……
鹿间里沙有种不祥的预感,并且十分强烈。
她环顾周围,一派青春洋溢,或许是错觉吧。
鹿间里沙这样想着,起身加入进场馆的队伍。
然而她没想到,不祥的预感竟然那么快的发生了。
21.第 21 章
“炸.弹?”
“开什么玩笑,那不是杯户町乐园的新闻吗?”
“喂,小朋友,你们的家长呢?”
“真是可恶,就算是恶作剧也太过分了吧。”
不妙的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毛利小五郎这人确实有点说法。
鹿间里沙自从在场馆门口瞥见毛利小五郎身影,担心再次卷入案件,于是早早排队进场馆。
随着人流缓缓挪动,她终于找到自己位置。
眼看比赛即将开始,几个小学生突然冒出来,嚷嚷着有炸.弹,劝说大家有序离场。
自然,没人把他们的话当真。
带头的小胖子急得脸通红,直跺脚:“我们是少年侦探团,帮警察破过案的!快点跑啊,场馆后面有炸.弹。”
他们年纪太小了,个头也就鹿间里沙膝盖那么高,周围的人大多不信。
人群中陆续响起几声嗤笑,责怪孩子太调皮,什么玩笑都敢开。
鹿间里沙神色一肃,目光扫过孩子们脏兮兮的膝盖和煞白的脸。
她正要上前询问,又一个孩子钻出来。
戴着大大眼镜的蓝西装小男孩冲到面前,额头挂着汗珠,神情带着超越他年龄的凝重。
“是真的!”他语气急切却清晰,“是毛利小五郎叔叔亲眼看到的!他拜托我们帮忙疏散群众。”
鹿间里沙记得他,上回银行抢劫案见过,毛利小五郎家的孩子,圆头圆脑可爱极了,还特别聪明。
“毛利小五郎?!”
“怎么是他啊,可恶!这个死神为什么会来体育公园?”
“所以,炸、炸.弹是真的吗?”
年轻女孩怯怯问出口,周遭一片死寂。
毕竟是米花町,遇见炸.弹什么的,属实不算稀奇。
但几个小屁孩实在缺乏说服力。
大家只要想想自己好不容易买到的观赛门票,以及为了进场等候的时间,宁愿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是小屁孩的恶作剧。
“所有人听着,有序退场!
球队休息室发现炸.弹,已经报警,比赛终止,请大家有序退场。”
众人将信将疑之时,身穿冰帝运动校服的一群年轻人惊慌涌至看台,扯着嗓子高声提醒。
“搞什么,怎么又来一个。”同样的抱怨此起彼伏。
小孩子的话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比赛参赛一方的球队队员们站出来疏散观众,可信度直接翻倍。
霎时间,看台上炸开锅一般,恐慌迅速蔓延。
“啊!”
“天呐,快跑啊,有炸.弹。”
场馆内外一片混乱,观众们纷纷惊慌失措地向场馆外奔逃。
几个孩子见状立即四散开来,去其他场馆通知,褐发女孩目标明确,搜寻广播台位置。
至于那个叫柯南的小朋友,一个箭步冲到冰帝网球部部员面前,凝重神色又添了一分焦急。
“你说休息室有炸.弹?在哪里?快带我去。”
高个年轻人直接愣住。
柯南熟练说:“毛利小五郎叔叔拜托我找到场馆内其他炸.弹位置,他好通知警视厅的目暮警官,安排拆.弹。”
那个部员果然相信了,领着柯南去休息室。
全程旁观的鹿间里沙微微蹙眉,那孩子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眼下情况紧急,容不得深究。见柯南随队员离开,她毫不犹豫地迈步跟上,一同赶往球队休息室。
“就是这里了,我们部长守在休息室,防止其他人误闯,”带路的部员停在大门前,俯身对柯南说:“小朋友,进去看一眼就赶紧出来告诉毛利侦探,千万不要逗留。”
柯南显然没把这份叮嘱放在心上,匆匆说了句“知道了”,推门闯入。
鹿间里沙加快脚步,越过年轻人时丢下一句:“剩下的交给警察,你尽快撤离到安全区域。”
那人一愣,没反应过来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谁,却见她也跟着进了休息室。
他慢半拍喊道:“等等!小姐你不能进去!里面有炸.弹!”
这一声劝阻,连带着惊动了休息室里的人。
桦地崇弘呆呆望过来,小朋友柯南瞪大眼睛,迹部景吾闻言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怔愣。
“你———”
鹿间里沙快步来到休息室深处,打断道:“有话等会说,炸.弹在哪?”
柯南权衡一会利弊,也仰起头问:“哥哥,炸.弹在哪?”
迹部景吾偏了偏头,两人视线跟着转去角落方向。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藏在长凳下、灭火器后的黑色装置,它正规律闪烁着红光,液晶屏显示着【00:36:32】
鹿间里沙眼神一凛,立刻冲上前。
迹部景吾下意识伸手阻拦,可手还悬在半空,那句“危险”未能出口,鹿间里沙已经利落地摘了头上发夹,撬开面板。
慢一步追过来的柯南惊疑不定,审视鹿间里沙一眼。
“姐姐,你会拆弹吗?”
鹿间里沙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装置,头也不抬地回应:“会一点,放心吧小弟弟,我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说着话,她手上动作没停,熟练地检查装置内部错综复杂的线路。
“可以确认就是炸.弹,”一分钟不到,鹿间里沙再度开口,语气沉稳而笃定:“暂未发现可疑液体,目前判断是定时炸.弹。”
柯南眼中的惊异更深了,眼前的女人似乎真的具备专业知识。
迹部景吾深深凝视着鹿间里沙的侧脸,心中的震惊不比柯南少。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毛利小五郎疾步闯入,顾不上理会旁人,对着手机那头的人急切说道:
“该死,第三枚出现了。放置手法和杯户町乐园发现的那起炸.弹案很像。”
柯南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这么看来,犯人的目的似乎不止是为了造成最大伤亡……更像是一种示威,或者测试。
如果在杯户町乐园就好了,我会找出更多线索。”
鹿间里沙和毛利小五郎齐齐低头看他。
柯南一呆,天真傻笑,摸着后脑勺补救:“……这些都是新一哥哥告诉我的啦。”
鹿间里沙挑眉:“工藤新一?”
柯南孩子气地点头,用萌死人不偿命的表情说:“是哦,那个很有名的高中生侦探。”
毛利小五郎这才想起柯南不该在这里,一拳头捶下去,怒吼:“柯南你个臭小鬼!不是让你跟着大家一起出去吗?”
柯南抱着头直呼痛,却不敢辩解。
鹿间里沙终止他们的闹剧,将话题拉回正轨:“另外几枚炸.弹也是同样的结构?”
毛利小五郎不确定地说:“这个嘛……看起来应该是一样的。我记得倒计时时间一致,和杯户町乐园的炸.弹一样,设定在10点引爆。”
鹿间里沙眉头紧皱。
本来警力就吃紧,现在两个地区同时发生大规模炸.弹案件,情况很不乐观。
“警视厅怎么回复?”
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强硬,毛利小五郎不自觉的开始向她汇报情况。
“目暮警部正在杯户町现场指挥,那里还没完全解决,他已经派了下属赶来支援。
至于爆.炸物处理班,据我所知,几乎全部出动前往杯户町,他们短时间内赶不过来。”
话音落下,休息室内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鹿间里沙啧了一声,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棘手。
“那还真是不凑巧,看来只能我们想想办法了。”她说。
毛利小五郎气急,高声反对:“想什么办法!你们赶紧给我出去,剩下的交给警察。”
哦,我就是警察……鹿间里沙暗暗补充。
她转而说道:“情况紧急,毛利侦探,你继续找其他地方可能存在的炸.弹吧,我会守在这里。如果真的来不及,我们会及时撤出去。”
毛利小五郎扫一眼液晶屏上的倒计时,暂且放下争执,严厉警告他们不许擅自行动,抓紧去别处搜索。
“柯南,你那里什么情况,我们在篮球场发现了一枚。”
“我是步美,我和元太在攀岩墙这里找到了炸.弹,现在要怎么办?”
毛利小五郎前脚离开,后脚,柯南攥在手里徽章一样的东西传来动静,先后有两个孩子汇报自己的发现。
鹿间里沙忍不住多看一眼。
就算是米花町的孩子,未免也太大胆了亿点。
柯南没能注意到旁人的眼光,回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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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道:“可恶,已经有五枚炸.弹了,即便拆弹的专家立刻赶到,恐怕……”
他咬咬牙,凝着长凳下的装置,拳头紧握,眼神跃跃欲试。
鹿间里沙权衡片刻,当即起身朝门外走。
刚要提出拆弹的柯南一愣,“姐姐你要去哪?”
鹿间里沙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孩子没安排。
即便他看起来早熟,她也做不到让一个小屁孩留下守炸.弹。
鹿间里沙转过身,黝黑眼眸直直望向迹部景吾。
“怕吗?”她问得直接。
迹部景吾神情倨傲,下颌微扬:“本大爷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
忍足侑士说得对,关键时刻,迹部景吾十分可靠。
“不怕就好。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话未落,身影便消失。
迹部景吾抿了抿唇,听脚步声走远,转头对桦地崇弘说:“桦地,你先带着这个小鬼出去。”
然而这次,桦地崇弘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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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间里沙目标明确,直奔球场的后勤保障区域。
幸运的是,杂物间的门并未上锁,她顺利找到一个工具箱。
排爆工具组是不可能有的,能找到一只断线钳已经算意外之喜了。
拿到唯一称得上有用的工具,她片刻不敢耽搁,迅速折返。
休息室内,迹部景吾双臂抱胸,斜倚着身后的衣柜,眼神放空不知道想什么。
意外的是,桦地崇弘还在这里,那个早熟小屁孩柯南也没有离开。
他们听到门推开的声音,齐齐望过来——鹿间里沙微喘着气,手里提着脏兮兮的工具箱。
迹部景吾目光越过她,落在她空荡的身后:“你一个人?”
鹿间里沙脚步不停:“肚子里还有一个。”
迹部景吾:“……”
说话工夫,鹿间里沙来到长凳前,放下工具箱,小心翼翼拖出闪烁红光的黑色装置。
她顶着迹部景吾、桦地崇弘、柯南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淡定叼起手电辅助照明。
进一步确认炸.弹的电路和连接方式后,鹿间里沙抽空向身后几人解释:
“距离引爆时间有半小时,按照程序,应该转移到空旷地带隔离。
但今天情况不同,体育公园人群密集,半个小时来不及彻底疏散,我们没办法确保哪个区域是绝对的安全。”
顿了顿,她声音沉静:“况且,五枚炸.弹叠加起来的威力太大了,体育馆恐怕没有合适地方安排引.爆。”
三人心中同时一沉,隐约明白了她的打算。
下一秒,咔哒一声轻响,工具箱被掀开,他们的预感成了事实。
“所以——”鹿间里沙捡起几个趁手工具,抬头微微一笑:“出去,我要开始拆弹了。”
“拆弹!?”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充满了震惊。
迹部景吾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眸光锐利如刀:“本大爷记得你怀孕三个月了吧?”
柯南眼睛瞪得滚圆,不停瞄鹿间里沙的小腹。
孕妇亲自拆弹?听起来比小学生拆弹更扯。
“那你记性挺好。”她麻利地束起长发,不容置疑地催促他们:“好了,别耽误时间。虽说难度不大,但拆一个炸.弹至少要五分钟,动作快点,兴许还能多拆两个。”
柯南很想质疑她,但她说得对,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我留下来陪姐姐!”他上前一步,小脸写满坚定,“我保证不添乱!而且我可以和新一哥哥保持联系,他很擅长拆弹,说不定能远程指导!”
她回头瞪向迹部景吾,“小孩子不听话,你总该知道轻重吧?把他抱出去。”
迹部景吾低头看一眼如临大敌的小鬼,深邃目光移回鹿间里沙的脸上。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地对峙了几秒。
最终,他挑起唇角:“桦地。”
沉默伫立的桦地崇弘闻声而动,蹲身、弯腰,轻松扛起哇哇乱叫的柯南。
“虽然本大爷不认为你会愚蠢到主动送死,不过……”迹部景吾话音微顿,灼灼目光锁定她:“小心点。”
“本大爷希望听到你亲口交代,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