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文的病娇苗疆少年》
7. 第7章
宁瑶在昏暗中勉强看清,眼前人瘦得脱相,浑身散发着酸臭。
那只捂着她嘴的手硌得她脸颊生疼,冰冷的铁链蹭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战栗。
“你身上有‘家’的味道。”
女子呼吸急促,几乎是贴着她耳朵嘶哑哀求,“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我出去。我错了,我不该爱上外族人,我真的知错了……”
宁瑶挣扎几下就挣脱了。
女子轻得惊人,根本困不住她。
她迅速退到门边背紧门扉,屏息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头一紧:现在不能出去。
女子听见动静,顿时瑟缩成一团,疯癫恍惚的眼神竟清醒了一瞬。无声地望着她,一遍遍用口型哀求她:求求你。
宁瑶抿唇点头,示意她安静。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女子瘫软着跪坐在地,仰起一张枯槁惨白的脸,执拗地望着她:“救我,求你了。”
宁瑶伸手将她扶起,目光扫过她身上的铁链,“你别这样,我先问你,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你也身负灵根?”
这女子竟是单独关押,显然身份不简单。
女子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枯槁的身形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下,浑身发抖:“我是被骗来的,我、我是无辜的。”
“既然无辜,为何会被锁在此处?”宁瑶扶她在床沿坐下,试着扯了扯铁链。
精铁所铸,根本不是寻常兵器能斩断的。
或许是有人相伴让她稍感安心,她颤声开口:“我叫苏挽,背叛族地,来到此处,但我发过誓了,我不能说出那里的事。”
“既然如此,你怎么来这里的。”
苏挽忽地激动起来,猩红的眼中涌起强烈恨意,“我是被那个可恨之人骗来!”
“他欺骗我,骗我一步步爱上他,骗我替他炼药炼蛊。你一定要信我!”苏挽崩溃地挠着乱糟糟的发丝。
“蛊?”宁瑶脑中念头一闪,“梦魇虫?”
苏挽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却看她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自己所指的是何地,对蛊物知之甚少。
她不由警惕地敛下目光,颔首道:“是。”
“这些蛊被改得极其危险,他想要……”话音未落,苏挽浑身僵硬,毫无征兆地口吐白沫,刺目的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汩汩流淌下来。
宁瑶被苏挽这副模样骇得一怔。
未反应过来,对方就用尽最后力气攥紧她的手腕,将一枚圆形小木盒死死塞入掌心。
指甲几乎掐进她掌心皮肉里,苏挽唇瓣颤得厉害,每一个字如从齿缝间挤出来:“弥补,我的错,一定要弥补……”
话音落下,那只手骤然脱力,垂落下去。
苏挽睁着眼断了气,混浊的瞳孔里凝固着她未散的执念。
宁瑶下意识去掏救治丹药的手顿在半空,微颤的差点捏不紧药丸。不过两息,她便眼睁睁地死在自己面前。
宁瑶记忆深处,两张面孔相撞在一起。从前她也曾见过同样懊悔的一张脸,死在她的面前。
室内有哭声,有吵闹声,唯一不同的是再无床榻之人轻揉着她的脑袋,一遍遍,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公主娘亲……
遇人不淑不可笑,那人可曾后悔?
爱一人,果真是痛。到头来失了自己,失了命。
宁瑶脑袋空白了一瞬,只剩下一阵麻木地攥了攥拳头,给苏挽轻轻地阖上眼皮。
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思绪刚刚回拢,刚要起身,就在这时大门发出“砰”地一声。
大门被人从外粗暴地推开,一道人影逆光而来。
“哪来的小老鼠?”一道中年男声响起。他身着灰色道袍,踱步而入。看似仙风道骨,儒雅的脸上却浮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笑意。
宁瑶指尖一缩,迅速将木盒滑入袖中,起身退后几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道观里唯一清醒的人,周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邪修?
且看不透修为,看来修为在她之上。
“路过。”宁瑶故作镇定,心里打鼓。
“哦?我怎么看你想跑?小老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今日就别想走了!”
玉忠冷笑,手中浮尘一甩,雪白丝线化作凌厉攻势,直扑宁瑶面门。
她抿唇不言,身形向后掠去闪躲,同时甩出一枚惊雷珠。轰然巨响中,趁机破窗而出。
宁瑶跑得极快,可快不过已是筑基期的玉忠。
没跑多远,浮尘丝线便如毒蛇般缠上她四肢,骤然收紧。
完了。
宁瑶挣扎一下,丝线反而更深地勒入皮肉,她吃痛停下,只得死死盯住男人每一步动作。
她身负五灵根,修炼极慢,如今才到练气二层。
手掌运转的微弱灵气顺着丝线,爆发式地暂时一击退了他。
待她跌在地,赶忙后退几步,却被如蛛网般的浮尘化作丝线将她重新束缚。
真是倒霉。
宁瑶目光紧紧盯着玉忠。
“小老鼠不是挺能跑?”
玉忠嗤笑,手腕一抖,丝线猛地勒紧。宁瑶疼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牙关紧咬才没叫出声。
“呵,原来是个五灵根的废物。”他缓步逼近,目光是不再掩饰的贪婪,舔了舔唇角,“不过,废柴也有废柴的用处,丢去喂我的宝贝虫子正好。”
“五灵根又如何?”宁瑶疼得眼角泛红,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仍死死瞪着他,“比起你伤天害理,我可真是太好了。修行最忌因果,你不怕吗?”
“既然做了,何曾后悔?待我修为暴涨,尔等都是我助我一臂之力的脚下石。”玉忠狞笑着抽出锋利匕首,威胁在宁瑶周身凌空地笔画。
身上丝线骤然一松,宁瑶抓住他分神的刹那,将袖中所有惊雷珠尽数砸向他脚边。
轰——
刺目灵光混杂着硝石硫磺的气味炸开,气浪翻涌。
“什么东西?!”
玉忠慌忙以袖掩面,运转灵力护体,却被浓烈气味呛得连连后退。
待烟尘散尽,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宁瑶提起裙摆狂奔,心跳砰砰作响,急促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无限放大。
就在此时脖颈蓦地一疼,随即泛起诡异的酥麻感。
宁瑶反手一抓,竟扯下一条绵软的红虫,丢出的红色小虫在地上翻滚,形似作恶的梦魇虫。
“好恶心。”宁瑶强忍着恶心一脚踢开,脖颈骤然疼得厉害。
中招了,得立刻躲起来。
宁瑶急促呼吸,强撑着发软的双腿,随手推开廊下一扇厢房门,屏息凝神侧身闪入。
生怕惊扰到任何东西,好在这一次她选的房间空无一物,万幸中的万幸,似乎安全。
她暂时甩掉玉忠了。
宁瑶蜷进角落,觉地浑身滚烫,意识逐渐昏沉,眼前景物开始模糊旋转,耳边似有嗡鸣不止。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地手稳稳扶住她下坠的身子。
她勉强地抬眼,顺着素白袍袖往上瞧,正撞上一张熟悉的脸。
洛子晟?
她视线定格在他眼尾,那里没有两颗殷红的泪痣上,得以认出“他”和祁淮的不同。
“怎么是你?”宁瑶嗓音沙哑,拧了拧秀眉。
不对劲,这是幻境吗?
脑中翻涌着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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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情绪,让她心底复杂的情绪不断交织,搅得堵在心口闷痛。
虽然心里清醒不该被幻境左右,却仍止不住心神激荡。
那人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灼热的脖颈,宁瑶乱动挣扎,“走开!”极力压低声音,挣扎着想推开他,手腕被他死死钳住。
宁瑶整个人晕乎乎使不上力,戒备警惕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像只拱起全身皮毛,耸起脊背,警告他的小猫。
不乖,还凶巴巴的。
却比平日的模样,更让他觉得鲜活可爱。
祁淮眼底掠过一丝兴味,垂眸打量宁瑶绯红的颊侧。
宁瑶总算甩开他的手,别开脸,极其不愿看见“他”。
真是喝水都塞牙,居然眼前幻境出现了洛子晟。
祁淮微歪头,绕有兴味地瞧着她。
不知在宁瑶眼中他是何模样的皮囊,陷入梦魇虫的幻境,会把他当作任何一个让她记忆难以忘怀又深刻的人。
她居然这般抗拒,这人……是不是对她很特别。
意识到这一点,祁淮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阵不愉,眸光微暗,向前逼近一步。
宁瑶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上室内角落的衣柜才停住,“别过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被她的目光削成了片了。
“不想解毒了?”面前之人尾音轻扬。
“想,”宁瑶滑坐下去,环住发软的膝盖,仰头瞪了他一眼,“但与你无关。”
她脑袋昏沉得厉害,简直想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闭上,好好昏过去睡一觉。
连祁淮俯身靠近时,她已迟钝得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抬手想推。
他先一步指尖轻触她的脖颈,不紧不慢地轻轻划过,像是抚着一只对他恶狠狠的猫。
“真是,不小心啊。”祁淮轻笑,攥住她绵软的手腕将人捞进怀里,指尖捏着一枚丹丸在她唇边若即若离,“想解毒么?”
他偏头时,发间银铃轻响。
宁瑶耳鸣嗡嗡,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勉强辨出口型,咬了咬下唇点头。
下一刻,他却倏地将丹药丢回自己口中。
“你……”耍她很有意思嘛!
她气得气血翻涌,混沌中却闪过一丝异样:洛子晟似乎不会这样恶劣。
未待她想清,少年秾丽的面容已贴近。
温热的呼吸故意拂过她的耳廓,呼吸交缠,有一道陌生又异样的的两瓣温软,就这般毫无征兆地落在她的后颈。
他舌尖轻轻舔过细小的伤口,化开的药汁带着凉意蔓延开来。
宁瑶浑身一颤,刺激的耳尖瞬间染上绯红,扭头朝他钳制的手腕,上去就是一口。
“别,别欺人太甚。”抬起盛满怒火的眸,心里带着一丝别样的痛快地看着那一道红印。
“叫你……”逗我……
气焰戛然而止,她话音未落已因药物的作用,歪头闭上眼,失去意识。
祁淮眼尾微挑,一眨不眨地目光,黏在宁瑶雪白颈间,像是欣赏什么杰作,落在那道将散未散的红痕。
视线幽暗,他目光滑到自己腕间,宁瑶下了十足十的力气,整齐的一圈牙印,泛着新鲜的红。
下嘴可真够狠。
祁淮指尖触摸在这刺痛的痕迹,眼底反而漾开一道诡谲的亮光,嘴角扬起得逞的笑。
“主人,”祁淮微歪头,对着昏睡的人呢喃,“你看,现在我们身上都有对方的印记了。”
铃音轻响,他拂过腰间的四角铃铛。
趁着她短暂地昏过去,确认四周无异样,祁淮这才轻巧起身。
他像暗夜里游走的蛇,悄无声息地离开,静等一个时机。
8. 第8章
宁瑶眼睫颤了颤,自混沌中彻底清醒过来。
四周空荡荡,哪还有半个幻境人影。
她揉着太阳穴站起身,心里泛起了嘀咕。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脖颈,虽然自己看不见后面,但触手一片光滑,半点疼痛也无,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她撇撇嘴,拍拍衣裙上的尘土准备开溜,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玉忠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这回他显然学聪明了,根本不给宁瑶任何反应的机会。
手中浮尘白光闪过,眨眼间就把她结结实实地捆成了动弹不得的粽子。
宁瑶:“……”
“小老鼠被我抓住了吧。”
眼看玉忠手中浮尘微微用力,宁瑶下意识地闭上眼。
完蛋,这下真是插翅难飞了。
叮铃,叮铃。
悦耳清脆的铃音,响得毫无征兆。
玉忠手上动作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扭头,面色一白,浑身颤抖,下意识地从骨子里的恐惧,让他眼神慌张地左右打量。
这个铃声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玉忠倒吸一口凉气。
祁淮阴鸷的眸光落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袖中滑出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一言不发,狠狠地咬上玉忠的脖颈。
“伤她?”祁淮嗓音低沉冰冷,忽的冷哼一笑,“你有几条命?嗯?”
挥手斩断浮尘丝线,将宁瑶轻柔地一把揽入怀中。
目光快速,又暗含怒意的扫过她手腕、脖颈、脚踝上刺目的红痕,眼底幽暗翻涌。再看向玉忠时,已是在看一个死人。
玉忠惨叫一声,捂着迅速发黑的脖颈倒地翻滚,哀嚎不止。
“总算撑到你来了。”宁瑶长舒一口气,疼得身体一软,靠在他胸膛平缓呼吸。
那惊雷珠的爆炸,不仅是逃命,更是她发给祁淮的信号。
幸好“傀儡”吸过她的血,隐约能感知她遇到危险,否则她真不敢兵行险招,相信一个“傀儡”会正好来救她。
祁淮眸色阴沉紧盯着玉忠,转向宁瑶时掩去翻涌的情绪,恢复了惯常的表情。
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上脖颈的深红色的勒痕。动作轻柔,眼底藏起骇人的阴郁,“疼吗,主人?”
这些痕迹刺眼极了。
这里本该,只留下他的印记。
无声的怒意在祁淮心底疯狂的滋生。
他的小猫不乖,受伤了。
宁瑶回眸看去,察觉到“傀儡”平静表象下,似乎有些不对劲。面上依旧是一副冷淡傀儡的模样。
可这语气,是在为她生气?
但现在不是她深究的时候。
宁瑶摇头,“我没事,他怎么回事?”
看向地上翻滚的玉忠,脖子上两个血洞,看起来似被什么击中了。
她刚刚好像看见他袖口处滑出一条……蛇?
“毒,剧毒。”祁淮低声答道。
他微微歪头看向玉忠,弯唇露出极小的笑意,掩下了未尽之语:
能让人痛得死去活来,却始终保持清醒,直到在极致的痛苦中奄奄一息,被耗干最后一丝生机。
宁瑶上前欲要细看玉忠的伤口,似有所感出不对之处,转头就见祁淮指尖持着两根细长的石针,“这个,有毒?”
“对,主人小心了。”祁淮恰到好处地浅笑,掩饰极好地点点头,将掩饰的石针收起,眸光深邃,见她并未察觉。无意识抚了抚四角铃铛。
宁瑶微颔首,转手拿起袖口藏起的木盒子示意他,“快看看这个,该你储备知识超多的大脑出场了。”
递过一只小巧的木盒,祁淮只瞥了一眼便明了:苗疆蛊盒。
他再熟悉不过,小而便捷,用于存放蛊虫。
每个苗疆人所持的蛊盒花纹都不一样,多是持有者雕刻,盒面上歪歪斜斜刻了朵桃花,他想到了隔壁竹楼住着的阿姐,似乎有个一模一样的。
而且这阿姐曾有个阿妹,很多年前跟个外族修士逃跑。
叛族离去,再无音信。
“主人,这是谁给你的?”祁淮嗓音微沉。
“一个名叫苏挽的女子,可惜,她已经死了。”宁瑶飞速说了之前遇到女子的经过,祁淮漫不经心掀了掀唇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
捆了玉忠,随宁瑶返回那间关押苏挽的厢房,走入内室,借着光看清混乱的场地,目光意味深长地掠过地上的那一具尸体。
叛族之人,终是落得个客死他乡,被人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下场。
他眸光一转,视线久久凝在宁瑶面容上。
见祁淮不出声,宁瑶转身来,疑惑地凑近些,提高声音道:“祁淮?你怎么不说话,看出什么了?”
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悠悠的飘来,心念一动,他眼底暗光流动,指尖轻叩在蛊盒上:“主人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想。”宁瑶点头。
祁淮打开蛊盒,一条泛着微弱白光的母虫静静卧在其中,只有半截指节长短。
母虫现身的刹那,四周隐约传出一阵细密的窸窣声。
他指尖微不可察地撩过腰间四角铃铛,它无声地摇晃。
土地之下无数梦魇虫纷纷出动,却多数未能抵过烈日,转眼在地化作尸身。
宁瑶又好奇,又被恶心地皱起脸:“这虫子这么厉害?全都能召过来?”
祁淮俯身逼近,修长的手指托起那只木盒凑近些,声音轻得像蛊惑:“这是母虫,可号令子虫,它们自然拼死而来。”眸光静看她面对蛊虫的反应。
宁瑶强忍着恶心接过盒子,打量着那只貌不惊人的小虫,“原来如此。”
说完赶紧将东西放回祁淮手中,虫子还是太吓人了。
微热的指尖在掌心蹭过,祁淮垂眸,极为兴味地摩挲了一下掌心的那处肌肤,敛眸一笑。
他掌心袖口还留下的另一只极小的木盒子,里面存着一只梦魇虫,吞吃的,是属于宁瑶的梦境。
倒地疼得蜷缩打滚的玉忠,眼看大势已去,疼到凶光毕露,猩红的眼,目眦欲裂看着两人,涌动着一只紫黑色蛊虫在经络中游走。
“不,不!我的修为,我的修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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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浑身发颤,除了身体剧毒的疼,更有灵力溃散的痛楚。
祁淮踱步过去,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地上那人的腿,眼底掠过一丝阴鸷。他俯身,一粒小丸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对方因痛苦而微张的唇间。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再转向宁瑶时,眼底的戾气已化作惯常的柔和。侧身挡住地上瘫软的玉忠,将一卷阵法图纸递到她眼前,身影淡淡的药草气息随之笼罩下来,“主人,您看这个。”
“这是?”
宁瑶接过泛黄的图纸,仔细研究上面开启法阵的注解:“按上面所说,他驱使蛊虫,而后将身有灵根之人抓来,抽取灵根内的灵力转接到自身,然后又要放血沐浴,以求更彻底脱胎换骨。”
什么现实版血腥玛丽?
宁瑶嘴角抽了抽,嫌弃地撇撇嘴,乜斜地上瘫地玉忠,“真是缺德缺到家了。”
“主人,我们去看看那些救下的人吧。”祁淮可不想因一只“小虫子”,破坏了她和自己的……关系了。
两人快速走到方才被围堵的院落,院内横七竖八躺满灰袍修士的院落里,此刻正有无数小红虫从他们身体钻出。
待最后一只梦魇虫被阳光湮灭,那些修士才晃悠起身。
祁淮把奄奄一息的玉忠提丟了过去,众人刚清醒过来,顿时炸开锅:“掌门!”
“你们对掌门做了什么!”数道目光如利箭般射来。
祁淮随手将母虫盒子掷到众人脚下,有人接住,看清后脸色骤变:“不可能,掌门绝不可能修炼这等邪术!”
"不信?"宁瑶轻哼一声,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赶紧推开身后厢房的大门。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露出里面被祁淮救下昏迷不醒的人,和血腥肆意的血池。
看清一切,满院修士顿时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不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有这功夫嚷嚷,不如赶紧去救人。”宁瑶回眸瞪了一眼他们,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动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救治伤员,大多数人的伤势暂且稳定,可仍有几个眼见是救不回来了。她正低头帮一个小女童包扎伤口,看着那些伤痕,看的人触目惊心。
忽然,袖口一紧。
祁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他刚才明明还在对着几个烛台摆弄。
他的指尖收回,恰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银铃,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锁着她。
他没说话,只伸手将她拉到厢房的阴影里,往她手心塞了块还带着温热的桂花糖糕。
“哪来的?”
“厨房。主人,先吃着。”他声音压低。
宁瑶下意识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化开,目光落在他仍牢牢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傀儡少年指节苍白力道却不容挣脱,她抬头撞进深不见底的眸底,“怎么了?”
“主人,别抬头,慢慢吃。”祁淮唇角弯起个极淡的弧度,眼神韵着寒意,“有些人等不及要出手了。”
宁瑶捏着半块糖糕的手指,微微一僵。
9. 第9章
借着俯身假意整理衣摆的间隙,她瞥见周遭不知何时悄然围上数名修士,而本该被押走的掌门玉忠竟被人搀扶着在不远处,有人悄悄握住了兵刃。
她顿时觉得口中的甜味变得粘腻起来。
这些人,莫非是想把伤员连同他们一并灭口?
“现在跑来得及,”宁瑶压低声音,眼睫半垂,余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眼神逐渐坚定,“可他们……”
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年岁都不大。身负灵根之人本少之又少,遭此劫难更是倒霉至极。
若是她和祁淮一走了之,这些修士沆瀣一气起来,他们的活路极为渺茫。
“我们还不能走,起码得拖延到援兵到来。”按那些跑下山的孩子的脚程,哪怕是寻到援手,估计还得有些时辰才能上山。
“主人便不怕?”祁淮垂眸。
“怕,谁不惜命,”她梗着脖子,“再说回来了,我身边这不还有你嘛。”
祁淮听此,俯身凑近,小辫上银色小铃铛擦过她耳垂,“主人,那装到底。”
他眸底阴郁暗涌一丝杀意,面对她时又是标准的浅笑,气息有意拂过她脸颊,“我有一计,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
宁瑶点头的瞬间,他已退开半步,音量如常:“主人,糖糕要凉了。”
她望着手里精致的点心,叹了口气:“现在哪还有心思吃这个。”
祁淮垂眸睨着她,伸出指尖抹掉她唇边一点糖屑,动作亲昵得真是个体贴的傀儡。
转瞬即逝的眼神,藏起近乎玩味的审视,给她糖糕,似是看看受惊的小动物会如何反应。
宁瑶心头一跳。
这让她生出了一种,祁淮该不会是为了安抚她不必惊慌,给块甜糕打发。
她咬完最后一口桂花糕,拍去手上的糖屑,伸手在祁淮衣襟上摸索了两下,他半垂的眼睫倏地抬起,眸底掠过一丝讶异。
“桂花糖糕还有吗?”
“主人,最后一块刚刚已经进你肚子里了。”祁淮微微偏头,“我可是偷拿的。”
她讪讪收回手,“别说,衣料下的手感似乎还挺好的。”笑着抬眸,眼眸清澈透亮,那双天生带着浅茶色的眸子漾着笑,看着人会无端地带来几分暖意。
好乖。
祁淮喉结滚动着,倾身凑近:“主人若喜欢,可要再确认下触感?”
宁瑶顺势用指尖戳开他额头。
她倒是紧张,可现下被祁淮转移话题,神经仿佛都松了松,上扬的嘴角泄露了轻松。
“现在不宜转移话题重点,还有人盯着了。”
祁淮垂下眼帘,莫名失落地挪开视线。
宁瑶眸光转向那些修士上,打量着他们的动静。
玉忠气若游丝,拼尽最后力气拽住心腹弟子是衣角:“绝不能让这些人活着出去,清玉观百年清誉……”
心腹弟子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于心不忍扫了一眼趟地的孩童。
玉忠浑浊的目光紧盯他,暴起掐住青年手腕,“你心软?放走他们,整个儋城再无我等立锥之地!”挤出一丝声音,疼得他眼前模糊了,说完最后一句便断了气。
青年沉默了片刻,捏紧拳头,软剑如蛇出鞘:“为掌门报仇!”
找好一个开战的理由,他的剑锋直指宁瑶身旁抱臂而立的少年。
祁淮漫不经心侧身,衣袂翻飞,对宁瑶挑眉示意。
她立刻猫腰退至梁柱后,还不忘对他说了个“小心”的嘴型。
“真是轻狂……”青年陡然顿足,浑身无力,软剑尖点地。紧随身旁的几名修士却连一招都没使出,一个个绵软地跌坐在地。
“你竟用毒……”看着同门接二连三失去反抗之力,他怒极反笑,“何时下的手?”
少年用靴尖拨了拨不慎碰倒滚落在地的烛台,小辫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从你们掌门断气前。”
一条绳索操纵着如游蛇窜出,倒地修士们被一一缠成粽子。祁淮不紧不慢地拽了拽绳头,将他们都绑个结结实实。
宁瑶松了一口气,仍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你在烛台下了迷药,我为何没事?”
祁淮指尖指了指他的唇角。
宁瑶看得微愣一下,虽觉得莫名其妙,不理解但照做的上手轻触摸在他的唇瓣。
祁淮的唇不似他偏低的体温,反而透着一股难言的柔软和温凉。
他心口微微一悸,低头唇角微勾,苍唇恰好蹭过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一种陌生的战栗,宁瑶下意识缩手,“笑什么?”
“主人,”他带着一些沙哑的笑,“您方才用的桂花甜糕里掺了解药。”
她干笑两声,耳根却因尴尬悄悄红了,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莫非都是傀儡师给的?”
“自然。”祁淮垂下眼帘,语气轻缓却意味深长,“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主人啊。”
宁瑶咳嗽两声表示赞许,“不错不错。”转眸就看着那些乱动的修士。
不出半日,儋城百姓将这座护佑儋城百年的清玉道观围得水泄不通。
被救出的孩童怯生生指向道观:“就是这里……”
赶来帮忙的修士,将这些被捆的修士一一带回城主府关押,在场有哭喊,有被吓的吸气声。
所谓凶兽作祟,其实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人祸”。
宁瑶和祁淮在这一刻仿佛成了背景板,她绷紧的肩膀松了松,正打算离开。
城主家小公子白岚,正带着父母在人群中张望,忽地指着他们喊道:“是这个姐姐救了我。”
宁瑶本是隐在人群不愿被过多关注,默默准备开溜,一下子成了大家目光的焦点。
“咳,我就是路过。”宁瑶干笑了一声。
她不太习惯成为人群焦点,从前的“记忆”都在告诉她。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能有多么刺痛与扎心。
让她钉死在那“废柴”的耻辱柱上,反复被无声目光“鞭笞”。
百姓围得更紧,诚恳,怀疑,热情,她在一张张陌生的容颜扫过,此刻却不一样了,灼热目光让她浑身有些不自在,但这些目光不刺痛,竟一时脚下忘了挪动。
“恩公务必来寒舍坐坐!”
“我们要设宴答谢二位!”
“你们救了我的孩子,恩公们,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儋城百姓没齿难忘。”
“真是一个修为不高的少女救了人?”
“怎么?这还有假?”忽的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语气,却激动得反驳。
多数人在得知少女带自己的属下力挽狂澜,自然将信将疑,不过那群被救的孩子所说,事实胜于雄辩。
“不用了,真不用。”宁瑶笑着摆摆手,无法回应着每一个人的热情,不自觉身形往后缩。
祁淮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少年指节泛白。
她目光上移,祁淮面上却仍噙着浅笑:“主人。”微微倾身,用仅二人能闻的声音低语,“别看他们。”
意识到她被太多人关注,他心底翻涌着燥郁宣泄不出。
宁瑶顺势被祁淮拉出人群。
待走到僻静处,宁瑶长舒一口气,嘴角噙着笑:“不愧是我的傀儡,懂我应付不来这场面。”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无人知晓她真实身份,也不会如以往那般用着有色眼镜看待她。
因她的夸赞,祁淮眼底翻涌的暗潮悄然褪去半分。
两人慢悠悠地下山回客栈。
“祁淮。”她侧眸看着他,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人心易变,不过现在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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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不会变。”
少年凝视着她被夕阳镀金的侧脸,喉结轻轻滚动。
——怎么会不变呢,主人。每分每秒,都想把你染上我的气息。
宁瑶大步地往前走,他的视线便紧紧跟随在她的每一个步伐上。
回到客栈,祁淮利收拾好行囊,宁瑶则去马厩牵马。
谁知等她回到后院,刚要抬脚踩镫,却愣了一下。
明明早饭前她亲手拴在这儿的两匹棕马,眼下凭空少了一匹。
“奇怪,我明明牵出来了呀?”宁瑶绕着不大的后院寻了一圈,连根多余的马毛都没见着。
“许是没栓稳,自己跑了吧。”祁淮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着急,反倒抢先一步翻身上了马。
深蓝长袍衬得那张本就精致的脸愈发雌雄莫辨,让眉眼中阴郁之气一扫而空,眉梢舒展开来。
发间缀着的银铃随他的动作清脆作响,唇角弯起惯常的浅笑,朝她伸出手,“无碍,一匹也够用。”
宁瑶握住他微凉的手,借力跃上马背,顷刻落入他的怀抱里。
祁淮扯紧缰绳,自然而然地将她圈住,这是一个极度保护欲的动作。
“主人,我们该启程了。”
祁淮俯身说话时,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舒朗悦耳的嗓音就贴在她的耳畔似的。
随着他身体前倾,宁瑶后背不可避免地贴合上他的胸膛。
这姿势对她来说,她倒也不算讨厌。
宁瑶下意识侧头想说什么,却微凉的唇瓣不经意擦过他的下颌,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湿意。
“!”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感倏地窜遍全身,她触电般僵直了脊背。
是你分明清楚他不过是个没有心的傀儡,可过分亲密的接触,竟让她心尖没出息地颤了一下。
这一刻是刹那,她几乎要错觉他是个真实存在的,会令她心动的少年。
“祁淮,”宁瑶赶紧坐直身体,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准备走吧。”
真奇怪,她居然被一个“傀儡”给撩到了。
这跟沉迷二次元纸片人有什么两样。
无非是眼前这个更“高级”:有体温,能触碰,绝对服从,甚至……能满足她所有想象。
宁瑶不敢再往下深想,身体却诚实地向后靠去,安心陷在熟悉的怀抱里。
祁淮晦暗地眸,就这般看着她从警惕到放松,再彻底依偎在他怀里。
像只慵懒异常的橘猫,鹅黄色的长裙衬托出那截露出后颈的肌肤,白皙光滑。
他得逞一笑,粘稠潮湿的目光紧紧牵绕在她周身,阴郁之色在眸底暗涌。
她心底顿时升起说不出的古怪。
这匹棕马速度快,颠簸间,不得不整个人紧贴在祁淮胸前,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少年胸膛传来的温度。
“得罪了,主人。”祁淮的声音仍是惯常的恭敬。
见她毫无察觉,眼神瞬间变得隐秘的放肆。
微凉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发顶,起初只是小心触碰,几次试探后,不着痕迹地向下,轻轻蹭过她的后颈。
酥酥麻麻的感觉窜起,她伸手摸了摸后颈。
“怎么了主人?”祁淮夹紧马腹,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虚虚将她拢在怀中。
“没事。”宁瑶晃了晃脑袋,只当是她错觉。
多想了吧,一个傀儡有什么坏心思了。
一路紧赶慢赶,两人终于抵达下一座城池。
与儋城的粗犷截然不同,云城依山傍水,小巧玲珑,四季如春,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花香。
宁瑶坐在马背上,一派温婉的江南风光尽收眼底。
祁淮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缰绳,抬头望向她,“主人,你现在打算去哪?”
10. 第10章
宁瑶指了指前方攒动的人群,蜿蜒如长龙的队伍,尽头处气派的楼阁正是天道斋,天道宗设在云城招收弟子的据点。
“就是这儿了。”
除了修仙界魁首天道宗,云城各处还散布着大大小小门派的招新点。
只有叫不出名字的宗门,没有见不到的旗号。
天道斋每两年开放一次,作为顶尖宗门,前来碰运气的修士多如过江之鲫。
等到日头西斜,宁瑶才和祁淮来到登记处。
几名身着素白长袍的弟子正低头忙碌,周身倒是仙风道骨,腰间别着佩剑。
齐刷刷的阵仗,统一的画风简直如误入了“鬼的成年礼”现场。
无论来者身份尊卑,一律老老实实登记测灵根。执笔的修士头也不抬,指了指桌案上剔透的测灵石:“姓名,手放上来。”
“宁瑶。”
她深吸一口气,四周原本嘈杂的人声似乎悄然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扫来。
抬手停顿了一刹那,最终随即将掌心轻覆上去。
刹那间,测灵石内涌起一团混沌的五色光晕,它们纠缠冲撞,似一团乱麻,又似一道五色彩虹。
宁瑶盯紧那团斑驳的光影,抽回手,攥拳抵在胸前,长睫低垂,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噗,五灵根?这等资质也敢去天道宗丢人现眼?”旁边一个粗壮汉子当场笑弯了腰,嘲讽道,“小姑娘,趁早回家找个婆家是正经。”
始终沉默立于她身侧的祁淮微皱眉,瞥一眼她的面色,手腕几不可查地一翻,一粒黢黑的小丸子无声无息地弹入那汉子的衣领褶皱中。
身后更有人不耐烦地挥挥手,本想推搡宁瑶去一旁,对上她身侧少年幽深阴戾的眸子,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他只悻悻嘟囔道:“别耽误小爷的时间。”
排在队伍后头的一个干瘦少年探出头,咂嘴道:“啧啧,五灵根杂得这么彻底,也是少见。”
宁瑶倏然抬眼。
四周的嘲讽像潮水般涌来,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认命?
她偏不想。
她不甘心只做一本连书名都没记住的限制文里那个恶毒女配,到头来死得不明不白。
既然来了,这命,她非要改一改不可。
负责记录的青年轻咳一声,面色清冷,敲了敲桌面示意安静,他目光扫过那些人,最后落在宁瑶身上:“宁姑娘,你未通过。下一个。”
不合格的人,领取不到象征“敲门砖”资格的梧桐木牌。
天道宗隐于云雾缥缈的群峰之间,若是没有木牌引路,凡人会被无形结界迷惑,在山脚下徒劳地兜转,难以窥见真容。
宁瑶脊背挺得笔直,身后的奚落的低语都成了耳边风。她面色不改,转身离去。
青年落笔一顿,视线扫一眼鲜亮的鹅黄。这般心性倒不像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可惜了,她只是五灵根的底子……
祁淮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
阴郁目光落在几个嬉笑的面孔,舌尖抵了抵上颚,心底暗涌恶劣的念头:
这些人,真该身上爬满蛊虫,一寸寸啃干净。
宁瑶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前走,直到拐进一处无人僻静的角落,才停下脚步。
“主人。”祁淮贴近一步,垂下眼睫,专注地凝视她。
他的小猫难过了。
这个认知胸腔里泛起莫名的燥郁,眸底杀戮的血色一闪而过。
宁瑶抬起头,看向陪伴左右的傀儡少年。
他难以完全理解她复杂心绪。
“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宁瑶轻声说,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我宽慰,轻声叹了口气来掩饰心底溢出的伤感。
知道归知道,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没忍住……没忍住,去赌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泄气般耷拉下脑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边的碎石子。
“主人莫慌,有我在。”祁淮说得理所当然,温热的掌心已覆上她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
宁瑶讶然地抬眼,嘴角扯出个苦笑,“这怎么叫没事……你一个傀儡不会懂。”说完赌气似的把石子踢得更远。
她说目光掠过祁淮的精致脸庞,别开脸,指尖绞着腰间玉佩的流苏,转身就要走:“我去透透气,别跟来。”
银铃轻响。
祁淮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腕骨。
宁瑶一怔地抬眸,第一次傀儡拒绝了她的要求。
祁淮一双总是阴郁的眸子险些藏不住情绪,执拗地收紧手指,面上依旧是那副纯粹无害的模样:“我会永远护主人。”
小猫生气了,倒是越发鲜活。
他微歪头,眸光掠过打量着她气鼓鼓的侧脸,病态地滋长出几分新奇。
“你的‘永远’是多远?”宁瑶声音闷闷。
这傀儡笨拙哄人的模样,倒是让她心头那股无名火奇异地散了几分,转而泛起绵密的酸胀感。
一个傀儡懂什么。
祁淮思索间弯腰凑近,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他望过来的目光太过专注,竟让宁瑶恍惚觉得眼前不是傀儡,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直到再睁不开眼,再不能唤主人醒来的那一天,再不能保护主人的那一刻。”他答得毫不犹豫。
宁瑶愣在原地,抬眸怔怔地看着他的眉眼,被他“表忠心”似地解释击中。
“你……”
她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下,说不清的酸涩在心底翻涌。
她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酸楚,默默地低头,别扭地抽回手腕转了转,声音轻得像叹息,“哦,那你可记住了。”
纵然是傀儡,纵然她不知傀儡的永远有多长。
这一刻,宁瑶却真切地被抚慰了。
“主人,我们先寻个合适的落脚地吧。”祁淮垂下眸,没忍住地伸手拂开她眉间碎发,面上依旧是标准的挑不出错的浅笑。
“嗯。”宁瑶点了点头,大步往前走,回眸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眸光从未有之的坚定,“祁淮,我不会放弃入天道宗。”
*
夜色渐浓,云城最大的客栈里,宁瑶呈大字型在锦被间翻来覆去,又时不时起身开窗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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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疏,云城的夜生活倒是有趣,来往修士也比儋城多的多。
宁瑶撑起胳膊,眼波直勾勾得看向西面,直到一簇烟花腾升燃起,短促一声炸响,她才安定下来阖上窗。
祁淮开门拎着一壶茶进室,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背后,抚摸过腰间的四角铃铛。
在她身后微俯身,小辫随着长发垂落在宁瑶肩头,轻挠得她脸颊微痒,“主人,睡不着?”
“嗯。”宁瑶心里装着事,毫无睡意。
她突然转身,未曾想径直撞进他怀里,草木清香钻入鼻翼。
什么时候她们距离这么近呢?
亮眸里映着他的倒影,脑中灵光一闪,“祁淮,给我按按肩膀吧。”
不等他回应,已擦过他身旁,歪倒在软枕上,任由青丝铺了满榻。
“明日,我有事,无需你跟着,拿着我的令牌去钱庄支取灵石和银钱。”宁瑶望着帐顶的璎珞出神,微微阖上眼,直到脚步声靠近。
温凉的指腹压上肩上的穴位,不轻不重,宁瑶舒服得蜷起脚趾,闭上眼享受着。
前途黑暗的,她倒头就睡。
祁淮垂着眼睫,阴影掩住眸中翻涌的暗潮,指节沿着她脊线游走,瞧着她毫无防备慢慢入睡。
当均匀呼吸声传来,祁淮忽的无声一笑,压抑的低语:“睡吧,我的主人”
宁瑶睡得极沉,连日奔波赶路,又在云城测试灵根,疲惫敢一股脑涌上来,让她睡得格外酣甜。
许是实在睡得舒服,她无意识地往靠近之人蹭了蹭,被人揽入怀中都毫无察觉。
祁淮垂眸看着怀中人,指尖勾起她的一缕青丝把玩,腕间黑蛇探出尾尖,鬼鬼祟祟试探了摇摆,想缠上宁瑶的发尾。
一道细微灵力逼退黑蛇,它悻悻钻回衣袖。
“不许碰她。”祁淮压低声音警告,指尖轻轻摩挲着宁瑶后颈。
那里原先的印记已然淡去,低头小心翼翼地重新落下一吻,加重那处痕迹,指腹流连在她颊边,似无声是安抚。
听见宁瑶无意识的轻哼,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将人又搂紧几分。
唇瓣似有若无地轻蹭过发顶,闻到馨香,他虽浑身躁动,却难以言喻地心满意足。
祁淮给她掖好被角,悄然起身立在榻边,仿佛从未离开过原地。
不过在她醒之前,他该好好去验收一下“猎物”了。
祁淮踏着夜色悄然落入宅院,瓦砾在他足下发出细微的声音。
负手立在青瓦上,垂眸时阴鸷的目光如同实质,将整个院落笼罩在无形的压迫感中。
白日里对宁瑶叫嚣得最凶的壮汉,此刻正疯狂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嘴里念念有词:
“别过来,都别过来!怪只怪你们太弱,才会死在我手里……”
他恍惚看见死在他手下的亡魂,仿佛就飘在眼前,青白手指差点要触到他的鼻尖。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强作镇定地嘶吼,却发现浑身灵力滞涩,只能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转圈奔逃。
就在他快要崩溃时,檐上忽然传来清脆的铃音。
11. 第11章
月光下,长身而立个戴银色面具的少年,眉眼精致,只露出一双眼眸寒意呼之欲出。
头戴深蓝色银饰制作的圆帽,绘的诡谲的花纹,垂落的两条银饰流苏无风自动。
最诡异的是他腰间的四角铃铛,分明没有铃舌,却在夜色中传来若有似无的铃声。
“救救我,救救我。”
“可惜,”祁淮指尖轻抚过四角铃铛,面具下的唇角弯起一丝恶劣又寒意的笑来,嗓音故意压低,“我,是来取走你的性命。”
壮汉早吓得脸色苍白,若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实在是太蠢,被一拥而上的幻觉鬼魂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伤她者,死不足惜。
不过,他今天得早去早回,不然真想看看蛊虫一点点吞食他。
祁淮飞身落下,一道黑影随之吞了壮汉,又转眼窜入室内。
不过几息,黑蛇咬着一块梧桐木牌游走回他脚边,尾巴不停摇了摇,一副得到他夸奖似的。
他指尖微动,灵力将木牌隔空卷入掌心。随手抛玩两下,唇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干的不错,走吧。”
黑蛇飞速钻入袖中,祁淮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尽快地加快脚程飞到客栈厢房。
翻窗而入,仿佛方才的夜行不曾发生。
他步伐逐渐轻缓,眸底寒意呼之欲出。唯有在目光触及床榻上微蜷的身影时,他眼底才翻涌起毫不掩饰的贪恋。
祁淮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撩开白幔,眸光落在锦被中睡得正熟的宁瑶。
他在床沿坐下,指尖摩挲着那块木牌,眼底掠过暗芒。
明日,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此物给她。
趁着宁瑶未醒,他微微屏住呼吸,俯身将她连人带被,一一揽入怀中。
宁瑶在梦中蹙了蹙眉,只觉浑身被什么温热凉意交替的东西紧紧缠绕。
梦境中,她独行水天一色的心境之中,转眼间自己化作一朵灵花,生在在暖泉中。
枝叶被人轻轻抚弄,根茎却深扎泥潭,动弹不得。
那人凑近,在她最娇嫩的花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异样的酥麻顿时传遍全身。
惊得她止不住想去保护自己的花瓣,却被安抚的轻触在枝叶上,一遍遍不厌其烦。
等宁瑶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周身并无异样。
刚刚梦真是怪诞。
她一坐起身,便看见祁淮端着茶盏,他早已站在床边,神色依旧是恭顺,带着合适的浅笑:“主人,请用茶。”
宁瑶接过轻抿了一口,恍然想起今日的安排,顿时睡意全无,嘴角扬起笑意。
“祁淮,洗漱完用了早膳,我要出去一趟,昨日交代你的可别忘了。”
“好的,主人。”祁淮颔首垂眸,眼底的暗色一闪而逝。
他端来水盆,洗漱后仔细为宁瑶穿戴整齐。
浅黄长裙衬得宁瑶她明艳动人,她抬起妍丽亮眸,笑意盈盈瞧着镜中自己的慵懒模样,让他想起苗疆竹楼前那株金桂。
人人路过都能瞧见它盛放的模样,嗅到它的悠悠芬芳。
可它扎根在他的领地。
从来,只属于他一人。
祁淮微微弯腰凑近,嗅着她发间馨香,弯唇给她簪入一支粉宝石发簪。
宁瑶满意颔首,她用完早膳,提着裙摆便急匆匆地就往西市去。
在左右确认无人尾随后,她闪身进了一家画坊。
祁淮懒散地负手静立于飞檐翘角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上四角铃铛。
眼见那抹浅黄身影钻进青云画坊,他歪头勾起一抹笑,总算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谁知翻身落地时画坊竟空无一人。
祁淮蹙眉环顾,里面哪还有那抹亮色?
眸色一暗,顿时因她离开而心闷意乱。
到底还是转身没入长街灯火,离去了。
*
青云画坊不乏穿梭着云城的达官显贵,宁瑶努力降低存在感,随手抱着一卷画,来柜台前,指尖轻叩。
掌柜正在拨弄算盘,听见声音抬眸,画卷下压着她随身的金牌按在柜上:“我找左长泽,左老板。”
掌柜拿起画卷,瞥见金牌上“扶瑶”二字,神情顿肃,恭敬地行礼道:“贵客,请随我来。”
宁瑶微微颔首,掌柜立刻躬身引她步入内阁。从容落座主位,她执起茶盏凑到鼻尖嗅了嗅茶香,却未饮用。
亮眸在室内流转半圈,视线定格在墙角梨花木所制作的画架上。
恰在此时,画架后传来两声轻叩。
画架的暗门翻转,一月白长衫的俊逸青年转出。
他身形高瘦,轮廓棱角分明,眉眼极其深邃。华贵衣袍也遮掩不住舒朗俊逸眉宇间那一丝病态。
左长泽缓步走出,低低咳嗽,伏身行礼,抬眼时目光暗喜,锁在宁瑶脸上:“主上,你我,已三年未见。如今,终于等到你来了。”
三年光阴如水,他凭着往来书信拼凑着她的模样,得知她的一切。
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二八年华。
一袭鹅黄衣裙衬得她眉眼如画,五分相似的神韵,他心尖微颤,像极了记忆中的殿下。
“是啊,好久不见,长泽。”宁瑶绽开笑颜,上前虚扶一把,指尖在将触未触时适时收回笑着,“你脸色怎么比上次见面还差?”
“不打紧。”他借着她的力道站稳,唇角扬起浅淡笑意,掩唇轻咳两声,“听青姑娘传信,主上此番只带了一个傀儡同行?一个不懂疼人的傀儡,怎么照顾得好你……”
宁瑶轻轻摇头,转身落座,抬手示意他坐下:“这傀儡确实护了我好几次,他对我倒是忠心不二。”
“既如此,主上进入天道宗,也要带着这傀儡?”左长泽落座后轻抿茶水,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宁瑶她虽未将傀儡带来画坊,字里行间却都是对傀儡维护之意。
宁瑶轻咳一声,巧妙地带过话题:“嗯。对了,我信中让你寻的东西,可找到了?”
左长泽取出一枚梧桐木牌和一只木盒,起身递给她时,目光始终凝在她脸上:“主上,天道宗入门考核共有三道关卡,你真要冒险前往?”
“当然。”宁瑶打开木盒,一枚红色丹药静置其中,清幽的药香瞬间盈满室内,“这枚丹药也该派上用场了。”
“主上请三思。”
左长泽担忧的目光落在宁瑶掌心的木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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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灵丹虽由无染大师炼制成功了,但能熬过三日蚀骨之痛的寥寥无几。当年公主殿下耗费十年光景才集齐药材,若是……”
若是宁瑶出事,他愧对殿下救命之恩,愧对殿下栽培之恩。
洗灵丹,若不是传奇丹药,世上便不会有所谓的多灵根之人。
一是,它材料难寻,公主殿下在世时,便开始着手准备。十年多光阴,寻遍天下奇花异草,才交由无染大师炼制出一枚洗灵丹。
二是,它洗去灵根之痛楚,非寻常人等可以忍受。
思及此,他还想开口再劝劝她。
“长泽,若是我怕疼就不去争取,和从前任人宰割,任人嘲笑有什么分别?”宁瑶侧眸看向他,啪嗒合上木匣,眸底闪烁着倔强的微光。
“她为我铺了这么长的路,难道我要因为害怕就止步不前?”
自小无数“血”的教训,宁瑶只知道一件事:不争不抢,一无所有。
“从前”的记忆在脑中翻涌作祟,宁瑶深吸一口气,扬起惯常缓和的笑意安抚他的不安。
起身缓步到内室中央,攥紧了掌心的木盒,“别担心,三日后,我定会准时出现在入山考验上。”
见她把东西悉数收进玉佩,左长泽只得压下眼底忧色,起身转动墙上的花鸟画轴。
一道暗门无声地滑开,左长泽护送着她从暗门抵达后门,安全离开画坊。
“主上,从这里沿青石板路走就能到主街。”
宁瑶摩挲了一下腰间储物玉佩,眉眼弯成月牙:“知道啦,我先走一步,长泽。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去等我。”
青年目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在斑驳光影中最终消失不见。
他仰头望向巷道间狭长的天空,恍若又见那年玉兰树下,鹅毛大雪中,那道为他指明生路的身影。
“殿下,您看见了吗……”左长泽轻声呢喃,“愿您护佑主上,护佑我们的郡主,万事顺遂。”
宁瑶溜回客栈时,第一件事就是抓起祁淮提前晾在桌上的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袖口在颊边扇风,试图驱散一股因紧张与兴奋交织而生出的燥热。
为免节外生枝,她特地留了封书信,叮嘱道:等三日,三日后,我必归。
待祁淮依着宁瑶交代的琐事一一办妥,来到先前跟踪她去到的青云画坊屋外,从白日等到天黑,迟迟不见她出来,只能匆匆往客栈赶回。
他略带急促地推开厢房木门,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人去楼空,一刹那压抑下去心闷意乱几乎化作实质。
眼波的微光寸寸沉下去,眸光一扫,落在桌上。
指尖捏紧了薄薄的信纸,看完后眸底的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视线落在信末从未见过的笑脸图案上,这般简笔勾勒的小人,笑得如此没心没肺。
他不可避免想到宁瑶在他面前绽开的笑颜。
指腹不由自主,极轻地抚过信纸的笑脸轮廓,仿佛触碰到了那张明媚容颜。
眼底的阴鸷沉郁,悄然散去了些许。
“跑去哪儿了……”祁淮低语喃喃,心中的燥意反扑,怎么也压制不下去,长吐出一口气,扯了扯衣襟,“我一定会找到你。”
12. 第12章
目光落在信末从未见过的笑脸图案上,这般简笔勾勒的小人,笑得如此没心没肺。
他一掌下意识地拍在桌面上,木桌霎时无声地四分五裂。
唯有一张信纸完好无损,祁淮小心叠得方正,贴身收进前襟放好。
指尖拂过腰间的四角银铃,灵力微震,倏然铃音清越。
“去找到她。”
几只幽蓝的蝴蝶自他四角铃铛浮现,穿过敞开的窗,极快地向外飞去。
祁淮抬手按了按心口处的信纸轮廓,眼底翻涌的阴鸷,渐渐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
宁瑶架马而去,依约抵达一座偏僻却灵气氤氲的府邸。
此处从外看去质朴无华,一入内却豁然开朗,别有乾坤。
宁瑶眼波流转,将四下打量一番,左长泽这安排倒是深得她心。
舒适不失雅致,奢华却不张扬,很合她的品味和身份嘛。
她款步走入内室,触目所及皆是锦帷绣幕、玉器琳琅,不由地笑着轻啧一声。
忽然生出几分微妙的心思,真该把祁淮那傀儡带出来。至少帮着她护护法,打理下三天起居。
宁瑶抬手揉了揉眉心,自嘲浅笑。
若真在此处丢了性命,都不必劳动旁人,横竖祁淮与她相系,总会来替她收尸的。
……不过转念一想,待会儿若疼得失了脸色,嗷嗷乱叫的模样被他瞧了去,她这主人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更何况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宁瑶一笑了之,走入室内去,看向纱幔。
左长泽早已静候多时,手托木盘,望向重重垂落的纱幔模糊的人影。隔着帷帐,他指间银针闪过微光,精准刺入她周身穴位。
“主上,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
左长泽上前了两步,眸光似要透过垂下的纱幔看见她,哪怕决定不再劝宁瑶,一颗心却怎么也无法安定。
宁瑶褪去浅黄色外衫,布料贴合凹凸有致的身材,沉入弥漫着药香的池水,她盘腿坐下,池水正好浸完下半身到胸口。
她深吸一口气,自盒中取出那枚红色洗灵丹,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来吧。”宁瑶眼一闭,心一横,将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入体内,散发的药力初时如细浪蔓延,带来阵阵隐痛,宁瑶皱紧眉头尚能忍受。可旋即一刻钟后,化为蚀骨钻心的狂潮。
银针封穴,虽能缓解药力带来的部分痛楚,让她保持清醒。
可宁瑶着实高估了这具身体耐受力的阈值。
不过一个时辰,她只觉得度日如年。
她意识模糊地微蜷在池中,唇色惨白,咬紧牙关,偶尔泄出几声气若游丝的呜咽。
眼前模糊不清,疼痛如潮水袭来,将她一阵阵卷撞向意识模糊的“暗礁”。闷哼一声,脸色越发苍白。
宁瑶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反复碾过,灵根被生生抽离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
她眼尾泛红,试图去分散注意力。迷迷糊糊地想着,她体内最后能剩下什么灵根呢?
最好当然是单灵根,双灵根也不错,凑合。
要是实在运气差,老天奶看在她疼得灵魂都要出窍的份上,赏个三灵根当安慰奖也行啊。
疼死了。
疼……
实在太疼了。
宁瑶眼前发黑,眼角生理性的疼得泛红,额头脖颈处青筋鼓动。
能撑到现在没晕过去,全靠她的意志力硬扛着。
门外,左长泽来回踱步,苍白的指节无意识掐进掌心,病气萦绕的面上焦灼难掩。
这才第一天,里头宁瑶的气息已越发微弱。
药池中水波轻晃,宁瑶终是熬过了这阵撕扯般的剧痛,整个人脱力地趴靠在池沿,湿透的鬓发贴在颊边。
“这也太疼了。”她勉强支起发软的身子大口喘气,视线却骤然一暗。没想到新一轮的疼痛袭来,终是扛不住地昏死过去。
左长泽察觉不对,刚触到门扉还未来得及推开门,一股霸道灵气骤然轰飞了他。刚要爬起来,又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手腕,周身灵力瞬间凝滞。陷入黑暗前,他只瞥见一抹幽蓝的蝶影。
祁淮随着引路蓝蝶赶到时,看见的便是宁瑶半截身子浸在药池中的虚弱模样。
像极了被暴雨打落的桂花,身形每一分一毫都透着虚弱,远远望去,辨不出生死。
祁淮跃入池中将人捞入怀里,池水浸透了半身衣袍。
宁瑶疼得脸颊不见半分血色,他指尖搭上脉门的瞬间瞳孔微缩。
她体内的灵根正被凶悍药力强行剥离,灵力溃散如决堤。竟连护体禁制都没设,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怎么连一点防范措施都不做,你也敢这般冒险……”
祁淮垂眸盯着怀中的她苍白脸颊,眼眸一暗,转眼间将蓬勃的灵力化作一股细流,缓缓度入她的体内,缓解药力所带来的疼。
“疼……”宁瑶无意识在他怀里嘤咛,指尖揪紧身前人襟前衣料,疼得轻颤。
闷疼她去下意识地挣动,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水液顺着眼角滑落,恰巧滴沾在祁淮手背上。
祁淮盯着那滴泪珠看了片刻,伸出指尖轻轻,本打算揩去,忽的低头一一舔掉。
咸涩滋味在舌尖漫开时,他喉间溢出低哑音色:“主人,你啊,真是胡闹。”
祁淮歪头凑近,舌尖轻轻吻过她湿润的眼尾。咸涩的泪珠被他抿去,属于她的气息甜得馨香诱人。
“咸的。”他低语,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可又怎么这么甜?”
怀中人因疼痛轻颤的模样,祁淮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
“不乖,若是你死了,可怎么办才好……”
气息擦过她的耳畔,虽知她听不见,眸光却陡然暗沉又阴郁。
仅仅一个“死”字掠过心头,墨眸便翻涌起粘稠的黑暗,几乎要凝成实质。
“不够。”祁淮将她往怀里又按紧几分,垂下眼睫,目光在她苍白的脸颊流连。灵力依旧有条不紊地输送进她的体内,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执拗,“远远不够。我的……不许死。”
直到他清晰地感知到她经脉中狂躁的灵流正渐渐归于温顺,如退潮的海水,缓缓平息。这才顺手捞起宁瑶散落的一缕湿发,无意识地缠绕在指尖把玩。
先前他亲手为她编好的发辫早已松散,乌黑青丝如瀑铺陈在他怀里。
祁淮耐心地一根根理顺,将凌乱的发丝归拢整齐。
祁淮漫不经心地想,她就算昏迷不醒,该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乖巧的模样固然顺眼,可他更想看见宁瑶睁开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带着鲜活的笑意望向他。
宁瑶不知,整个人此刻正无意识地陷在他怀中,肌肤隔着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祁淮。
祁淮低下头,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额角,像在确认宁瑶的存在。
见宁瑶面色渐渐恢复血色,祁淮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多久,任由盘腿坐到身形僵硬。
袖中黑蛇终于按捺不住,窜入药池,焦急地游近,却被祁淮一记眼刀定在原地。
“安静点,吵醒她的话……”他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声音却带着寒意。
吵醒小猫,他定要把它打成个结,到时候……
脑海闪过一丝玩味又认真的念头:让她仔细瞧瞧。
黑蛇在药池岸沿委屈地盘成一团,金色竖瞳在她和祁淮两人中间徘徊。
又不死心,鬼鬼祟祟蛇尾想触碰宁瑶,祁淮漫不经心却渐渐沉郁的目光下,一记眼刀,吓得它讪讪收回了蛇尾。
眼波直勾勾盯着宁瑶,仿佛只差在脑门上刻上“她什么时候醒”。
两人一蛇便在氤氲药香中,等待三日光阴流淌而过。
祁淮手臂早就酸麻,直到宁瑶呼吸彻底平稳,他才稍稍活动一下僵硬的臂弯。
望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祁淮脸色因灵力消散略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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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但眸底暗涌一丝从未有之的平静与隐秘的欢愉。
若这样的抱着她的时日能再长久些,倒也不错。
他起身,湿透的布料紧贴着腰腹,浸透的衣衫勾勒出劲瘦腰线,下移是一双因盘腿而坐到僵硬的笔直长腿。
小心翼翼将宁瑶安置在软榻上,指腹流连地描摹过她的眉眼,最后兴味地挑眉,极轻捏住她腮边的软肉:“该醒醒了。”
宁瑶的意识在心海中缓步穿行,世人境界各异,心海所呈现的景象自然千差万别。
她的心海始终是宁府,承载着与公主娘亲回忆的小院。
此刻宁瑶正立在那株永不凋谢的玉兰树下,仰头望天。
往日里,总有五道灵光在她的心海上的空流转闪烁,如今却只剩一片素净的白。
宁瑶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惊觉原本矗立的五根灵柱,竟已尽数碎裂。
“不是说好至少会留一道灵根吗?”
她惊得睁大眼眸,小跑着靠近,难以置信地伸手触碰那些破碎的虚影,“怎么全都消失了?”
这下岂不是白忙一场?
宁瑶的指尖刚触及碎片,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她定在原地。就在此时,晶莹的冰霜攀上玉兰枝头。转眼间,整棵树便被寒冰笼罩。
正当宁瑶为这异象怔神诧异之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突然从体内升起。
外界。
祁淮第一时间警觉到她腕间温度骤降,不过几息又转为冷热交织。
他蹙眉将人揽入怀中,灵力源源不断渡入她体内。
宁瑶在混沌中本能地贴近那点热意,无意识呢喃:“好冷……”整个人钻进祁淮怀里,毛茸茸的发顶蹭过他心口。
原本沉寂缓慢的心跳,突兀地悸动了两下。
得到些许暖意的宁瑶愈发得寸进尺,一条胳膊环住他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几乎与他严丝合缝地相贴。
仍觉得不够,宁瑶又开始不安分地扯弄祁淮的衣襟,指尖却被腰链勾住,发出叮叮当当的铃音。
叮铃,叮铃。
听到声音,宁瑶嘟囔着几句。
祁淮任由宁瑶折腾,牢牢扣住一双不安分的手,灵力传输的不曾间断。
忽然间,紫蓝色的火焰在宁瑶心海中燃起,温柔驱散了身体寒意。她才终于安静下来,枕着他胸口沉沉睡去,双手仍环着他的腰。
*
宁瑶从混沌中醒来,意料中的黏腻并未出现,周身反倒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爽。
等等......怀里抱着什么?
她微挑眉,迷迷糊糊地抬眸,目光上移正对上倚在床头,合着眼的傀儡少年。
祁淮容颜依旧精致得如同画中人。
漂亮的少年多是雌雄莫辨,祁淮便是如此。
可此刻他眉眼间难掩倦色,似乎连眼下那两颗小泪痣都显得黯淡几分。
祁淮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留信,叫他在客栈等自己三日吗?
思绪纷乱间,指尖传来的异样感让她眸光转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祁淮腰际。
少年腰身精瘦,银质的腰链正硌在掌心,似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的腰好细。
宁瑶第一个想法刚冒出,第二个想法紧随其后。她没忍住好奇地轻轻捏掐祁淮的细腰,凌乱衣襟更分开,布料下紧实的肌理让她猛然回神。
一抬头,径直撞进一双幽深的墨眸里。
祁淮微歪头,铃音轻响。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沙哑。
“嗯,醒了。”宁瑶点点头,意识到手仍放在少年腰上,触电般缩回手,干笑两声往后挪,却被一双手稳稳捞回原处。
视线交织,他微歪头凑近,呼吸在咫尺间交缠不休。
她的脸颊几乎贴上他微敞的衣襟,耳畔传来缓慢到异常的心跳。
咚,咚,每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昭示着傀儡少年他不是正常人。
“祁淮?”宁瑶抬眸,轻轻推开他,“你还好吗?”
13. 第13章
她没能推动少年的肩膀。
祁淮放开她的手腕,在她略带困惑的目光下,转而修长指尖向下,将宁瑶的一缕青丝从被缠绕的腰链中取出。
叮铃叮铃,银饰腰链发出轻响。
宁瑶眼神不自觉地落在那引人注目的腰线,腰细但不失力量感。
……还有刚刚残留的手感。
宁瑶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他。
祁淮解开后,这才退开一点,拢在身后的手捻了捻指尖。阴郁的眸底,差点压制不了隐秘的笑意。
他沉默点头,疲倦地眨了眨眼,一副“任君采撷”的乖顺模样。
“谢谢。”脑子因他反应慢了半拍,感谢的话脱口而出。不过看他状态不对劲,宁瑶福至心灵,坐直身子道,“没电,哦不对,是没灵力了对吧?”
见对方默认不言地点头,宁瑶心底顿时心生懊恼,轻拍额头,“怪我忘了给你留灵石。”
这傀儡它耗灵力,光指望祁淮干活,她却不给其充能,天底下哪有这么霸王条款的道理。
默默腹诽,哪怕祁淮如今只是个没有知觉的死物,宁瑶都做不出对他苛刻之事。
宁瑶凑近苍白俊美的脸,心头一软。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眸中愧疚满得几乎要溢出来,道:“委屈你了。下次一定,我一定记得给你先充钱……不是,是让你吃饱灵石。”虽然吃灵石,也相当于烧钱了。
祁淮伸手将一个粉黛色乾坤袋递还给她,“主人,你交代的,我完成了。”
“你……”她接过乾坤袋掂了掂,疑惑地抬眸,“灵石都在里面,祁淮,你为何不自己打开吸收?”
“祁淮一切,自然都听主人的指示。”他答得一如既往,喝水似的理所当然。
宁瑶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哗啦啦倒出一堆上品灵石塞进少年怀里。
“以后没灵力随便用,记住了吗?”说完,她没忍住地轻戳在他胸口,“这是主人我,给你的特权命令,OK吗?”
瞧她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他墨眸忽闪,嘴角微扬,快速掩去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明白了,主人。”
宁瑶嘴里虽然总蹦出些听不明白的怪词儿,但祁淮半猜半蒙,倒也懂了七八分。
他仍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温软笑意,指节摩挲着她塞来的灵石。
“别客气,”少女浑然未觉,眉眼弯弯地拍了拍他肩头,“你可是我的傀儡,哪有主人亏待自己‘人’的道理?”
听到“自己人”三字,祁淮眸底狡黠一闪而过,“那在主人眼底,祁淮是‘人’吗?”
她轻咳一声,又怕伤了傀儡少年的小心脏。万一一个不高兴,分分钟坏掉罢工给她看了?
宁瑶谨记“物品夸夸论”。
“这重要吗?”她抬眸对着他浅笑,不动声色地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说道,“重要的是,我,宁瑶,你的主人,将祁淮当做自己‘人’。”
“即是如此,主人便一直让我,做你的‘人’。”灵石在祁淮掌心泛起莹莹微光,他长睫半垂一笑。借汲取灵气的间隙,余光细细描摹身旁之人的轮廓。
宁瑶从松软的床榻上起身走到一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活动全身筋骨。
真是奇了怪。
她明明睡了整整三日,期间痛得神魂颠倒、意识模糊,那叫一个不知天地为何物。
可现在,反观她神清气爽,连一丝肌肉的酸胀感都不曾留下。
思及此事,宁瑶偏过头,目光落在祁淮身上,疑惑问:“祁淮,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处小院可是左长泽亲自打点的,位置隐蔽又安全不说,外面更设下了护院阵法,按理说连只陌生苍蝇都闯不进来。
他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
祁淮闻声,慢条斯理地抬眸,视线轻飘飘地缠上她。唇角扬起微妙的弧度,语气依旧是标准的回答道:“找到主人,是身为‘傀儡’的本分呀。”
“哦。”宁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来也对,并未过多在意。
缓步行至一旁,她蹙眉地按住心口,面上极快闪过一丝困惑。
一觉醒来,体内的灵根皆感知不出,却偏偏灵力仍在经脉中流转。
这诡异状况,宁瑶心情陡然发沉到谷底。
正思索时,忽觉某道视线不偏不倚。
“祁淮,你看我做什么?”宁瑶微偏头,撞上少年并不刻意隐藏的目光。
“主人今日似乎有些不同。”祁淮缓步靠近,前倾身形,俯身与她平视,发辫小铃铛悦耳作响。
祁淮并未解释,只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宁瑶都不清楚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强压下心头一丝不安困惑,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外夜色沉沉,浓重如墨。
她目力一扫,环顾四周不见熟悉的身影,转头就见左长泽身形趟地,斜倚在窗边,身上随意搭着的披风已滑落大半。
急忙小跑过去,半扶起他坐起身,想到他身体不好,急忙轻唤:“长泽,左长泽?”
祁淮立在阴影里,见她关心着一个“不相干”之人,眸光不禁一暗,心底不爽悄然滋生。
粘稠视线紧盯着宁瑶伸出扶着左长泽的一双手,呼吸渐沉。
她试探左长泽鼻息,见他气息平稳,赶紧招呼祁淮:“他气息平稳,快,扶他入屋。”
祁淮顺势将人揽进怀中,在宁瑶松手的刹那,袖中石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左长泽指尖。
几滴污血坠入袖口等候多时的黑蛇口中,一切都被他的身形遮掩得恰到好处。
待左长泽在床上转醒,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病态苍白的俊容因剧烈的咳嗽,染了几分不健康的红晕。
“主上可还安好?”左长泽急切地撑起身子,全然不顾他怎么睡在外面的情况。
现如今,能看到宁瑶安然无恙,他便安心了。
宁瑶避开他灼热的视线,郁闷地挠了挠脸颊,心情虽不太美丽,还是咬了咬后槽牙道:“没了,全没了。”
左长泽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袖,“什么?”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什、什么没了?”
宁瑶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牵强的笑容,才道:“灵根在我体内被彻底炼化了,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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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碎片都感知不到。”
“可我仍能吸收灵气,转化为运转的灵力,只是似乎……毫无限制。”宁瑶声音渐低,“我从未听说过这般情形。”
左长泽顿时如遭雷击,上前扣住她腕脉。他久病成医,如今算得上半个良医。
惊觉她身体并无不妥,左长泽半晌松手,“难道是……某种机缘?”他压下声音,看着她,脑海模糊中闪过一张绝色容颜的女子,已有一个惊人的猜想。
“或许吧。”宁瑶会意地点头,无可奈何地叹气一口。
许是她本就是倒霉蛋一个,哪怕疼得半死,老天奶都不会垂帘半分,更别说同情她一个“恶毒女配”。
“主上……殿下她,可曾与你说过什么?”左长泽喉结微动,语气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宁瑶眼前浮现出公主娘亲生前总是笑盈盈望着她的模样,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尾微红的凤眸里,盛着看不懂的忧思。
她不是没问过,为何皇室宗亲个个不是双灵根便是天骄单灵根的佼佼者。偏她生来,就是五行杂乱的“废柴五灵根”?
那时娘亲只是轻抚她的发顶,将叹息咽回肚里,眼中深处歉疚漫得像化不开的浓雾。
宁瑶摇头,指尖轻轻点着床沿,审视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左长泽沉吟片刻,拳心倏地攥紧又缓缓松开:“是时候告诉您了……”
“殿下曾说,她本是千年罕见的九幽灵火体,却因某些原因坏了根基,修为尽毁,才导致主上……她原想待时机成熟再告诉你,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主上灵根重塑,应是血脉开始苏醒了。”
宁瑶呼吸一滞。
这些秘辛,娘亲连半句都未曾透露。
“九幽灵火可纳万物灵气,尤与火系功法相契。只是……”左长泽声音沉了下去,“这体质太过霸道,稍有不慎便会灵脉逆冲,走火入魔。”
宁瑶恍惚忆起,昏睡前她在心海见过那簇跳跃的幽火
——原来不是错觉。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眸光一沉,“那娘亲是因为什么坏了根基,你可知怎么回事?”
“不知。”左长泽猛地咳嗽起来,眸光瞥了四下,指节揪紧衣襟,“主上万事小心,切记你体质之事,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知晓左长泽是不愿给她带来压力,宁瑶赶紧“嗯”了一声,巧妙转移话题道:“长泽,你没见过我的傀儡吧?”
左长泽注意力全在宁瑶身上,迟迟未发觉她身后几步外,正有一个负手而立的少年。
宁瑶移开身位,身后漂亮的傀儡少年显露身形,眉眼极其精致,过之不忘。
左长泽倒吸一口气,诧异地睁大眼眸,目光在两人中间僵硬地转动。
“主上,这个傀儡是否太过招摇了?”
“这不挺好看?”宁瑶笑了一声,侧眸端详傀儡少年昳丽的容颜。
祁淮半垂长睫,眸底阴郁暗光一扫而空。他低低轻笑一声,随即直视上微蹙眉宇的某人,眼波暗藏着满是得逞的挑衅笑意。
“主人说我好看,我便是好看。”
14. 第14章
宁瑶笑得眉眼弯弯,“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我的眼光。”她笑着打趣完,回眸看向左长泽,“长泽,我要上山了。”
“主上,准备好了?”左长泽指尖蜷在一起,指节攥得发白。最终只是抵在唇边,掩住咳嗽。
“嗯,入山时间不等人。”宁瑶颔首,眸光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微光。
灼热,亮目,让人忍不住侧目动容,吸引走全部心神。
祁淮静看左长泽一时语塞盯着宁瑶。
他微挑眉,不动声色上前遮挡部分身形,俯身下来平视她,“主人,该休息了,子时了。”
“哦,对。今日太晚,我得收拾一番行囊。长泽你先好好休息,我便在偏院,有事你叫我。”
“好。”左长泽咳嗽两声,倦眸目送两人离去,视线转向傀儡少年稳健笔直的身形。
那时到底是什么才会昏迷?会是宁瑶身边的傀儡做的吗?还是因为洗灵丹,而导致宁瑶身体灵力冲击他而昏去?
似乎最后一眼是一只幽蓝色蝴蝶。
不行,这少年他得多留意。若是敢伤害主上,必除之。
宁瑶安置好左长泽,提着裙摆拐进偏院,身后那清脆铃音不紧不慢地响着,紧跟其后。
脚步声分明清晰得仿佛响在耳畔,她回眸一瞧,却惊觉自己又听不清少年的脚步声了。
难不成是她如今体质有异,所以导致的?
祁淮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目光,足音几不可察地乱了一瞬,赶紧恢复了以往。
他半垂下眼睫,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块捂热的硬质梧桐木牌边缘,喉结轻轻滚动。
刚伸出手,偏在宁瑶转身的刹那。
祁淮手抽回,指尖一挑,将险些暴露的木牌重新藏进袖口。
宁瑶去到偏院,阖上门开口道:“祁淮,我已有通行木牌,明日你便随我上山。”
“主人已经拿到了?”他尾音微微扬起,眸子暗流涌动,面上依旧是温良无害的浅笑,“何时得的?”
小猫,真是让人意外。
似是没想到祁淮会继续追问,宁瑶正低头整理储物玉佩,随口应道:“长泽三日前就备好了。”
祁淮身形微僵,心底燥郁没由来地一瞬,这股心闷让他轻扯了扯衣襟,“嗯”了一声。
发辫银铃轻颤。
祁淮垂下眼帘掩住翻涌的暗色,见她从玉佩中取出物什,他顺势上前帮忙整理,视线却黏在了摆在最显眼处的那个锦色木盒。
趁着她清点瓶瓶罐罐的间隙,祁淮悄悄掀开盒盖。
当看见里面那块梧桐木牌时,指尖骤然收紧,飞快将自己寻得梧桐木牌换了进去。
不乖。
只能用他找到的东西,他的……主人。
做完这一切,祁淮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其他物品,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整理速度轻快了许多。
宁瑶偏头打量勤快又麻利的傀儡少年,总觉得祁淮方才散发出的气息,似乎是一种难以辨别的错觉。
此刻,祁淮依旧沉默无言。发辫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倒像只被悄然顺了毛似的。
宁瑶眨了眨眼,很快把脑海里那点古怪的念头甩了出去。
烛火噼啪一跳,映得少年容颜轮廓漂亮干净。
她暗自好笑。
祁淮就是祁淮,再像活人也不过是个傀儡,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难不成能长出脾气,如人似的拥有喜怒哀乐?那不就和“人”一样了,这多可怕呀……
宁瑶侧眸,侧眸瞥了眼俊俏的侧颜,收回了心里那点不应当的念头。她利索地收拾停当,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随即躺下。
祁淮依旧如往常般,沉默地守在她的榻边。
确认她已沉沉睡去,那股滞后性的因连续三日损耗灵力而积压的迟滞疲倦涌上来。
他俯下身,温热气息轻拂过她的发顶,深吸那一缕令他眷恋的馨香。
为何会如此着迷?
甚至……时常忍不住生出将她时时刻刻掠夺在自己怀里的念想。
祁淮微歪头,扬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一吻在宁瑶光洁的额头,停留许久,方才直起身,悄然退后几步,悄无声息地离开厢房。
他身影一闪,独立于月光倾泻的屋顶。
闭目凝神,运转功法引月华之力,缓缓填补恢复流失的灵力。
这一夜,宁瑶睡得格外沉,连平日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束缚感也未曾侵扰。许是三日耗尽了气力,身体不太吃的消去做什么梦境。
她睡饱,迷迷糊糊掀开眼皮,意识逐渐回笼。
“祁淮?”宁瑶下意识地轻唤。她目光在房中扫过,却未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惯常的陪伴骤然落空,心底掠过一丝微妙的异样。
惯常之物被打破的异样感。
还真是被一个傀儡养出惰性了。窝在软乎乎的枕头上磨蹭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地起身,伸手去拿那件浅黄色的外衫。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悄然探出,自然而然地取走了外衫。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她生厌,动作细致地为她穿戴起来。
他微微歪头,发辫间缀着的小铃铛发出细碎清响。
宁瑶抬眸,看着少年从身后转到身前,专注地为她系着衣带,不由弯唇笑了笑。
“主人方才可是在唤我?”祁淮半垂着眼睫,眼底依旧是深邃寂静,却偏生萦绕着一种隐秘的专注。
“你刚才去哪了?”宁瑶眨了眨眼,语速轻快地问道,心生别扭,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去为主人寻了一架灵船。”祁淮答得从容,手上动作未停,熟练地为她编着发辫,又理所当然地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
宁瑶没有躲闪,默许了他的小动作,赞许地点头:“很好,我们现在就出发。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宁瑶取出一张特制的银蓝色面具,面具上绽开精致的花纹,鼻梁到两颊处镂空镶嵌着几根银色狼獠牙。
既遮住了下半张脸,又不妨碍呼吸。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摘下来。”宁瑶勾了勾手指,轻轻拽住他的衣襟往前带。
祁淮顺从地俯身,不着痕迹地又贴近半寸,嗓音低沉:“好。”
冰凉的银面具贴上肌肤,恰好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最妙的是他眼睑下那两颗小泪痣,在面具上的边缘若隐若现,平添几分莫测的神秘感。
宁瑶欣赏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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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掠过面具边缘,轻轻点在那两颗泪痣上,满意地翘起嘴角:“记住了,以后在天道宗,但凡有第三人在场,你都要戴着它。”
祁淮呼吸紊乱了刹那,被她突如其来的触碰地方,立刻变得灼热,眯起狭长的眼眸:“为什么,主人?”
宁瑶俏皮地眨眨眼。
当然是因为洛子晟身为天道宗风云人物,又是原限制文的男主,迷妹多得能从山顶排到山脚。
她自然不想别人发现她的小秘密,发现她偷偷做了这样一个傀儡。
宁瑶清了清嗓子,小声嘟囔,“反正我觉得左长泽说得挺对。你可是我的秘密武器——”
她故意踮起脚尖,眨了眨眼,凑近压低声音,“当然得小心低调。”
她温热的呼吸似掠过他颈间,等他微愣,宁瑶已笑着站回。
祁淮修长指尖掠过面具獠牙之处,闷哼地低笑了一声:“好啊,主人。”
两人踏出厢房,晨光微曦,宁瑶正要去找左长泽辞行,廊下一道身影匆匆而来。
左长泽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气息。他将一个锦盒塞进宁瑶手中:“主上,此物是殿下命人送来的,我保存三年了……”话未说完便掩唇剧咳起来,肩头微微发抖。
宁瑶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条手串。十八颗宝石流转着赤色微光,像是凝固的火焰。
公主娘亲,连她的退路都想的一清二楚……
左长泽缓过气来,“殿下曾说,此物能掩盖主上的九幽灵火体,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单火灵根。”
“好。”宁瑶笑着将手串套上腕间,眼眶却微微湿软,佯装不经意地摸了摸手腕。
宝石触肤生温,隐隐感受到一丝熟悉的灵力缠绕。很舒服,像是公主娘亲的气息围绕在她身边。
左长泽见此露出欣慰的笑意,却又因一阵急咳,掩饰地弯下腰去行礼:“属、属下祝主上,一路顺风。”
“嗯。”宁瑶浅笑。
祁淮候在一旁跟随走着,幽暗眸光瞧着宁瑶愉悦地摩挲着那双手链。
唇角勾起的笑意,微泛红的眼尾,甚至起伏的情绪,都让他顿生莫名的燥郁与探究。
他偏过头,发间银铃随之轻晃,漆黑的眼睛望过来,“这位殿下究竟是主人的何人?”
竟能让她屡次神情变化。
宁瑶对傀儡居然会对此事产生好奇而一愣,侧眸笑着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湿润,掩饰差点被看穿的心事,“是我娘亲,我的亲人。”
这个答案……
祁淮的长睫垂落,他曾在苗疆见过无数人拥有,宁瑶也拥有……
唯独他不曾。
宁瑶走着,身后气息悄然靠近,他用指尖在背后轻轻勾住宁瑶飘起的衣带,力道极轻,她并未察觉。
祁淮微压下声音:“她能让主上展颜一笑,我亦可以。”他要她的笑颜为他而绽放,只为他一个人……
宁瑶回眸,傀儡少年依然端着那般无害温良的模样,“好啊。”宁瑶笑着打趣,傀儡毕竟是死物,她并未放在心上。
祁淮跟在她一步之遥,瞧着那道倩影,忽地无声浅笑一声。
粘稠潮湿的笑意,视线紧紧缠绕在她周身。
15. 第15章
有了银钱和灵石,祁淮又买好了灵船,他们一路诸事皆宜。
凭借天道宗的木牌引路,驱使灵船很快穿过云雾缭绕的结界,一路穿云拨雾,终是抵达了隐在深山里最高的那座山峰。
飞舟稳稳降落在芳草萋萋的平地上,甫一落地,引得在场零星散布的修士纷纷侧目。
本想低调行事,奈何一抹娇俏不失华贵的鹅黄少女身旁,是一位戴着银蓝色面具的高大神秘的“傀儡”。
两人实在惹眼。
察觉到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祁淮微微眯起眼,指尖抚过腰间的四角铃铛,眸中掠过一丝阴郁与杀意,上前一步将宁瑶遮掩。
——这副面具,若是戴在她脸上倒很合适。
将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叫旁人半分都窥不见。
宁瑶将祁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弯了弯,佯装未见,自然地收起了缩小版灵船。
二人并肩立于树荫下,任周遭打量目光,只静候入山考核的钟声响起。
“主人,请喝……”祁淮话音未落,刚递来拧好的水壶,一道含笑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祁淮眸色暗沉,不愉地随声音望去。
“听闻,这天道宗入山须过三道难关。二位可知,具体是哪三关?”
只见几步开外,立着个穿着扎眼又骚气十足的浅粉长袍男子,玉冠束发,长相俊朗,生了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手持一柄花哨的油纸伞,笑吟吟地望着他们。活像只无时无刻不在开屏的花孔雀,招摇过市。
宁瑶心下腹诽,大晴天偏要执把花伞,站在这里,“春天”仿佛就来了。
眸底暗潮涌动,拂过腰间四角铃铛,他眸色微沉瞧着闯入之人正瞧着宁瑶,不爽的念头才起。下一秒,几乎在他张口的瞬间,眼神一戾,一脚已携风踹出。
粉色身影侧身,险险地避开凌厉一击。
“你是何时出现的?”宁瑶戒备扫了一眼他。
见到祁淮试探性的动作,她并未出口阻止。接过少年早贴心备好的水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我一直就在那树后撑伞纳凉呀。”夜烁卿“啪”地合上伞,刻意又退后两步,与祁淮保持安全距离,后怕似的地拍了拍胸口。
“姑娘视线受树干所挡,自然瞧不见我。方才我若是躲慢半分,这会儿,我怕是已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咯。”
宁瑶看他一副夸张样,认真打量着他,熟悉念头一闪而过。
心下暗道,这运气可真“好”,她还没入门,就撞上限制文里所描写的深情男二——夜烁卿。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未见到预想中熟悉的身影,反而不安感更浓。
这男二此刻不该守在女主云冉冉身边,极力献殷勤、送装备吗?
虽然洛子晟可带一人不用通过考核即可入宗门,可毕竟原著剧情已更改,谁知道女主会不会在人群里冒出头,要自己体验一下?
宁瑶不自然地攥紧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记忆”翻涌而泛起的坏情绪。
“行迹鬼祟,自然先出手了。”祁淮唇角上扬是挑不出错的笑意,却笑意不达眼底。
宁瑶定了定神,递了一个安抚笑意给祁淮,抬眼看向“花孔雀”,状若随意地问:“哦?敢问阁下说的是哪三关?”
“自然是,勇、智、心。”夜烁卿指尖轻抚过玉白伞骨,桃花眼漾着盈盈笑意,不等宁瑶再问,自顾自叽叽喳喳补充起来,“一练胆魄,二试灵智,三问本心。三关皆过,方可择师而入,分列天道宗内外门。”
宁瑶边听边与左长泽给的情报默默对照,发现大致不差,心下更是狐疑。
夜烁卿无故搭话凑上来,所图为何……
她努力回想那本没看完的限制文,依稀记得书中自己与这位男二并无交集。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除了满篇旖旎,只剩零星的剧情,此刻根本给不了半分助力。
宁瑶努力改变自己结局,她猜测书中剧情必然会发生改变。就是不知道属于男主、男二、男三和女主的“重要”剧情节点,是否会如期上演?
不过,若文字真化作现实,她能免费蹲一蹲,去围观吗?
“咳咳,”宁瑶赶紧甩掉不合时宜的念头,暗自收敛起心神,冲夜烁卿微微颔首,“多谢告知。”
“哎呀,不必客气,这修仙一途实在不易,多个朋友多条门路。”
夜烁卿边说,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宁瑶身侧。一直被忽视的深蓝色长袍的面具少年,身上银饰真是多到离谱。
祁淮微歪头,铃音轻响。
他半边身形遮掩宁瑶,一个极度保护欲的姿态。半垂长睫,负手时站姿如松柏,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感。面具之上露出的一双墨眸满是死寂。
看向他时,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祁淮忽略不相干的人,看向宁瑶时面上扬起一抹惯常无害的笑意,“主人,可要换个地方休息?”连个余光都没扫向夜烁卿,全然当他不存在。
宁瑶顺着祁淮的小动静望去,弯眸一笑,心里冒出点好奇:
这人瞧着怎么有点……对,刻意无视。
不愧是她的傀儡,和她同气连枝。
夜烁卿心头莫名一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似如影随形,缠绕在周身。
他半握拳虚虚一礼,桃花眼看向宁瑶,抢声问道:“姑娘,我叫夜烁卿,你看我又告知了情报又说了姓名,那可不可以问一下姑娘的芳名?而你身边这位是……”
宁瑶只好说道:“宁瑶,宁为玉碎的宁,瑶林玉树的瑶。至于旁边这位,是我的……”
“祁淮。”
“傀儡”少年恰在此刻温声接话,眸光迎上宁瑶时,无端带着几分春水般的暖意,倒让宁瑶晃神一瞬。
这哪像冷冰冰的傀儡,此刻真像个鲜活的“少年郎”。
他尾音轻扬,吐出后面几个字:“是主人的……傀儡。”
宁瑶点头:“对,是这么回事。”
夜烁卿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
宁瑶坦然得毫不遮掩。
可她身侧的少年,除了那张覆面的银饰,举止气度,哪有半分傀儡的僵滞?
恰在此时,悠远的钟声荡入云际,打断了三人各自的思绪。
数道流光而至,接引众人前往天道宗入山关卡。
眼前白光炸开,宁瑶刚来得及适应光线,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洞穴四通八达,幽深莫测,一道金光在空中凝聚成一行简练的字:“每人需击败一只妖兽。”
话音刚落,不少人立刻四散开来,只剩下零星几人还留在原地。
宁瑶正要抬脚,余光就瞥见了一道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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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散的身影,夜烁卿正朝她这边走来。
心头一紧,赶紧拉上身边的少年转身就走。
救命,溜慢一点要被男二缠上,这和撞鬼有什么区别?
她带着少年匆匆穿过几个岔路口,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
宁瑶用手在脸颊边扇着风,小声嘀咕:“奇怪,洞窟长得都差不多,怎么温度却越来越热?”
身旁的祁淮闻言挑眉看她,只见她面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灼热。可他分明感觉周遭温度如常。
“主人,我并未觉得炎热,你可是身体不适?”
宁瑶正想开口,一只微凉的手已经轻轻贴上了她的额头。
少年垂眸看她,眼底藏着难以察觉的关切,以及一丝隐秘的雀跃:“这样会舒服些么?”他喉结滚了滚,馨香随着靠近越发好闻。
宁瑶忙不迭点头,想起他是傀儡之身,体温本就低于常人。往他身边凑了凑,汲取那点凉意,觉得不够,干脆牵起他的手。
“不许动哦。”她说的理直气壮。
“还觉得热,主人?”祁淮压低嗓音,带着几分蛊惑,微微歪头凑近。俯身到几乎呼吸相闻的距离,铃音轻响,分明是几分缠人的意味。
宁瑶含糊地应了一声,因他的凑近,牵着他的手腕,引导他冰凉的手掌贴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祁淮顺从地任由她动作,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主动贴近。悄悄运转灵力,让掌心的温度降得更低。
“主人,现在可好?”
小猫,好乖。
好想更近一点……
宁瑶舒适地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嗯,这样好多了。”
祁淮见她闭上眼,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以便贴近她更多。
见宁瑶并无察觉,他的眼神变得越发肆意,描绘着她的每一寸轮廓,屏住呼吸凑到咫尺才停下。
宁瑶体内那股无名火仿佛被这凉意渐渐压了下去,皓腕上的红色宝石手串泛起微光,力量缓缓流转。
“看来这体质时不时就要闹点小脾气。”宁瑶无奈地笑笑。
待不适感消退,她方才睁开眼,抬眸看向始终安静注视着她的少年,“我们继续走吧。”
当他们终于寻到妖兽踪迹时,却来得不巧。
两只相貌奇丑的妖兽堵在路中,它们双眼赤红,腹部干瘪,像是被人故意投放于此,早已饿得发了狂。
黑影一闪,妖兽嘶吼着扑来。
宁瑶后撤半步,祁淮无声挡在她身前。
他指尖石针破空而去,精准没入妖兽心脉,剧毒瞬息蔓延,连半息挣扎都无。
宁瑶瞧着轰然倒地的妖兽,忍不住咂舌,这家伙的毒针倒是愈发刁钻了。
那傀儡师临走前也不知塞了多少好东西给他。
这傀儡贵有贵的道理呀。
“给你点赞,祁淮有你可真是太棒了。”宁瑶笑着眨了眨妍丽的亮眸。
祁淮心底隐秘着极为受用的微光,愉悦之色驱散了眼底的阴郁,面上依旧是标准无害乖巧的浅笑。
正当宁瑶走神,两只濒死妖兽竟暴起腾空发难,直冲她而来。
叮铃。
铃音清越,两只妖兽僵在半空,重重坠落。祁淮垂眸睨着尸身,眼底幽暗翻涌,“伤她,几条命都不够赔。”
他装乖无妨,但若伤她……不行。
16. 第16章
妖兽垂死挣扎前,暗留阵法显现,数根淬着幽光的毒刺自阴影中疾射而出,直刺入被保护在后方的宁瑶。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晃,祁淮身影一闪,攥住她的手腕将人猛地向后带去。
电光石火间,一根毒刺在她眼前骤停。
叮铃叮铃。
伴随着铃铛轻响,少年苍白的手硬生生握住毒刺,锋利的尖端已洞穿他掌心,暗红血珠顺着苍白腕骨,滴答溅落成刺目的梅。
“谁准你用身子挡的?!”
宁瑶心头一紧,紧缩的心脏发颤,一股无名火窜上来,牵过他流血的手尽快处理。
指尖微颤却利索得很,清创、逼毒、包扎,她一气呵成,只是面上唇抿得发白。
祁淮任她摆布,眼尾微微弯起,阴郁眉目间透出几分得逞般的愉悦。
“你可是傀儡,万一我没治对方法怎么办?”宁瑶的声音不自觉地扬高,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灼。
祁淮歪了歪头,发间银铃随之轻响,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
“主人养养我就好了。”祁淮眼尾微挑,眼尾的两颗小泪痣机具诱惑力,噙着无辜的笑,“主人,这点伤放在傀儡身上,愈合得可比凡人快多了。”
刚刚宁瑶简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撕去矜贵漂亮的外表,浑身的毛忍不住炸开了。
尤其是因他护她而伤,宁瑶没忍住外泄的情绪,又急又气瞪他一眼,着实有趣极了。
祁淮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底漾开愉悦的暗芒。
被他这么紧盯久了,宁瑶的心底无名火倒是散了大半,撇了撇嘴:“哦,我知道了。”
她才不承认是心疼这只傀儡。
只是眼下还有两关,危机四伏,她确实需要他在身边。
可真是如此吗?
宁瑶连甩了甩脑袋的思绪,强迫自己没在多想。
祁淮见她只顾低头包扎,连半个眼神都不再分给他,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郁闷。
身子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些,直到宁瑶身上清甜暖香丝丝缕缕沁入他的每一次呼吸,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做点什么的阴郁念头。
包扎完伤口,祁淮亲手剥开皮肉,收了妖兽内丹,快步靠近宁瑶,周遭景致突如水纹般晃动起来。
祁淮加速步伐,伸手赶紧牵起宁瑶的手。
“主人,莫要走丢了。”
宁瑶的手被他拢在掌心,小得像是他拢了团温软的云。
温度透过微凉的掌心渗入血肉,暖得他想起苗疆连绵的雨季里,蹭过他袖口的,那只小猫的肉垫。
攥紧些,再紧些……
念头如藤蔓疯长,缠绕得他心口发烫。
祁淮探出指尖,不由分说勾住了她的手指头,突如其来的动作带着一股痒意,惊得宁瑶抬眼。
她见身旁的少年眉眼低垂,并无异常。刚想收回手,空气里的灵力的震荡倏然停止了。
眼前一白,定神时,二人已立在一座朱门府邸前。
府邸外阵法光华流转,数百人的场上仅剩五十余人。
祁淮掌心陡然空了,连同心脏处也空落了一块。
宁瑶已放开了手,那莫名的痒意一同消失。目光轻扫,倏地定格在一位月白色长裙姑娘身上。
她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夜烁卿已跟在云冉身侧,仍然打着他那一把花哨的油纸伞,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宁瑶急忙收回视线,在云冉冉看来的瞬间背过身去,脚底发僵。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脑中嗡鸣一片,呼吸滞住,捏紧拳头才堪堪忍住浑身轻颤。
仿佛是一切噩梦的开始,更准确来说,是噩梦中的一环。
本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潇洒忘却,可从前“记忆”偏是一根毒刺,她清醒着却扎进她的血肉越深。
时刻提醒那些“记忆”的存在感。
洛子晟,云冉冉……她的难堪与不甘。
宁瑶深吸一口气,在心底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些是什么值得刻骨铭心的美好记忆吗?既然觉醒了,干嘛不顺便一键清空。
留着给她过年吗?
可惜老天奶没空搭理宁瑶的心底吐槽。
按照限制文的原著设定,云冉冉是那种娇俏易推倒的小白花女主,人美声甜,文写的飘香四溢。
此刻她正踮着脚尖朝这边张望,杏眼亮晶晶。
祁淮顺着宁瑶视线,发现那频频张望此处的少女。微皱眉头,身形已动,不着痕迹地挡在宁瑶身前。
银蓝色面具之上,他的视线始终锁在宁瑶脸上,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似乎不愿意见到那人。
“主人,可是看见了什么人?”他低声道。
宁瑶回了神,微诧地看向祁淮。
傀儡少年满眼是她的存在,放空的思绪一瞬间回笼。
心底暗惊这傀儡居然细节敏锐之处如此地步,微张了张口,摇头勉强扯出个笑:“你倒是敏锐。”
“毕竟是主人的事情,我都在意。”少年声线温和坚定,余光掠过云冉冉时闪过一丝阴鸷。
指尖拂过腰间四角铃铛,漫不经心地想:杀了就好了,全杀了就不碍她眼了。
涌到嘴边的话,宁瑶又咽了回去。
心底猝不及防地冒出三个大字——安全感。
居然从这沉默寡言的傀儡少年身上,尝到了久违的安心。
陌生又熟悉的滋味,像一股很难言喻的暖流在全身流淌。
她不得不从尘封的“记忆”里翻箱倒柜,东拼西凑,才勉强还原出三个字。
望着少年清瘦的侧影,宁瑶目光第一次不自觉地停驻了片刻。直到察觉自己走神,才慌忙移开视线。
五十多人分散在府邸外,已有人迫不及待推门而入,她正带祁淮去找破阵线索,两道身影偏偏打算堵住去路。
“宁小姐!宁小姐留步!”
夜烁卿隔着距离喊着她,瞧着某人越快的步伐反而喊的更带劲。收了伞,挥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竹笛,嗓门亮得让人头皮发麻。
宁瑶尴尬症自动犯了,见他还要喊,只好僵硬转身:“夜公子,有事?”
“第二关考的是阵法,正是在下强项。”夜烁卿自信地把玩着竹笛,“听说冉冉姑娘与宁小姐相识,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宁瑶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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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祁淮身边靠了半步,还没开口拒绝。
“郡主,安宁郡主!”云冉冉陡然凑到她眼前,一双干净的眼眸溢满难以置信。眼看就要给她行个跪拜大礼,宁瑶慌忙扶住她的手臂。
宁瑶眼皮一跳,她这是干什么?
一时间周围的人频频看向此处,好奇地目光,审视地目光,好不避讳。
云冉冉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落在旁人眼底,倒是多看了宁瑶一眼。
有人疑惑,有人轻嗤,更有人冷笑说出来:“进了天道宗,可不谈什么皇亲国戚。”
宁瑶下意识的脱身来不及,云冉冉已反手握住她的手,手掌微微用力,不许她挣脱。
“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安宁郡主。”
宁瑶干笑了一声,“是啊,好巧。”
忽觉得腕间一紧,祁淮轻巧地带回身侧,阴鸷寒凉视线不着痕迹地擦过云冉冉的手背,逼得云冉冉无意识缩回手,往夜烁卿身侧凑了凑。
“主人,我们该走了。”祁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宁瑶顿时松了一口气。
云冉冉讪讪将手背在身后,偷偷打量傀儡少年。
她听夜烁卿刚才说了,未曾见过这般高大挺拔的傀儡。容貌虽被面具遮掩,但仍能通过模糊的轮廓猜测他的相貌定然不凡。
估算花了不少钱吧,怕是能买下半座城……
云冉冉余光轻轻瞥了宁瑶一眼。
“郡主,我们往哪边走?”她不死心地想凑近,却见祁淮几不可察地拉着宁瑶避开。
“这边。”宁瑶反手拽着祁淮的袖子,快步往前走。身后两道紧跟的步伐,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都什么事儿。
宁瑶还没来得及想出甩开那两人的法子,脚下阵法流光转动。府中禁制被触发,直接将三人传送到了不同方位。
这下倒好,不但男二女主被她甩开了,连祁淮也不见了踪影。
“祁淮……”
祁淮实力不弱,想来可以脱困。
宁瑶猝然扶住墙壁,胸口涌上一阵燥热。细密汗珠布满额头,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灵脉中流窜。
若是祁淮在身边就好了。
宁瑶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腕间手链及时泛起凉意的灵气,将令人心慌的热度压了下去,让她清明了几分。
缓了片刻,呼吸平稳后,宁瑶重新打量起这条幽深回廊,破局关键无非两种:找到阵眼线索,或是触发传送机关。
换句话说,考智力与眼力。
宁瑶沿着绘满四象图腾的廊庑小心探查,路过雕花木门时,顿住脚步。
整条回廊唯独这扇门并无任何四象图腾的雕花。
她试探性地推开一道缝,倒抽一口冷气。
门内三头六臂的怪物缓缓转身,长毛间隐约露出青面獠牙,长相奇丑无比。
她赶紧后退一步,屋内伸出数条藤蔓缠上她的腰肢,猛地拽了进去。
三只怪物围拢过来,绕着她打转。
宁瑶暗中催动灵力,却发现屋内布着压制灵力的禁制。
这些怪物只围她转着,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
转得宁瑶头晕眼花,忍不住扶额咋舌。
17. 第17章
“停。别转了,再转下去我真要吐了。你们能说话吗?能不能沟通?”宁瑶无语凝噎,说完就看着绕圈的脚步戛然而止。
其中一只怪物竟还一副好商量似的语气,怯生生地开口吐出人言:“你、你也没说要我们开口呀……”
宁瑶闻言嘴角狠狠一抽,正要接话,三只怪物不约而同朝她扑来。
不是吧,闹她玩了?
电光石火间,一抹黑影自宁瑶肩头飞出,和他们缠斗在一起。她定睛一瞧,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连退两步。
一条通体乌黑的蛇蓦然膨胀身形,赤红竖瞳如浸血般骇人。
它张口便吞下三只怪物,利齿碾碎骨骼的咔嚓声,令她头皮发麻。
待它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空气中弥漫开腥甜与酸腐交织的浊气。
宁瑶捂住胸口,闭住呼吸,有些反胃地干呕了一声。
她从未见过这么粗壮的巨蛇,简直可以说是噩梦具象化的存在。
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正欲悄然后撤,那头黑蛇却倏然转头,与她四目相对。
盘起来蛇身格外庞大,赤红的竖瞳牢牢锁住她,猩红信子每一次吞吐都带来一股凉气。
宁瑶呼吸微窒,打了个寒颤,生理心理上一种本能对蛇的恐惧。
她从一条黑蛇的眼中察觉出熟悉的异样气息,黑蛇吐着蛇形子凑近脑袋,可再看到宁瑶眼底害怕时微微顿住,晃了晃脑袋。
她来不及思索,就在寒意窜上脊背的刹那,身后脚步靠近。
叮铃,铃铛……
清脆铃音自耳后荡开。
微凉掌心覆上她的眼帘,带着若有似无的草木清香。
修长身影站在她僵直的身形后,一丝难以分辨的怪异感,他缓缓贴近,在察觉她并未抗拒时,得寸进尺地收拢臂弯。
“祁、祁淮?”她喉间发紧,紧张咽了口唾沫,感受到对方俯身,鼻息似有若无拂过发顶。
发辫银铃轻振,他喉间溢出清浅笑音:“主人,我在了。”
听到铃响的瞬间,宁瑶悬着的心落回半分,随即又揪得更紧。
现在似乎只要他在,自己便能安心许多。
宁瑶轻咳一声,打破了微妙的氛围,待她抬手拿来微凉的手,眼前的光线重新汇聚,方才盘踞在地的黑蛇早已不见踪影。
她想起初见祁淮那日,少年便是这般操纵着诡谲的术法,满地蛇虫瞬息间将那些贼寇啃噬得只剩森森白骨。
“方才那条黑蛇……也是你养的?”宁瑶忍不住追问。
“是啊,主人。”祁淮应得轻描淡写,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可转向她时,嘴角扬起无害温良的笑意,步履轻盈地凑近打量一番。
压制住幽深的眸光,暗藏起一份病态玩味的笑意,“主人没受伤吧?有没有吓着主人?”
“就凭那三个草包?”宁瑶梗着脖子,挺直背脊。余光不由自主瞥向黑蛇消失的地方,“你平日都把这黑蛇藏在哪里?”
祁淮指尖抚过腰间四角铃铛,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既害怕又好奇的模样。
微敛袖口,一段系着红绳的腕骨显露出来,上面缀着枚黢黑的,极为迷你的小铃铛。
“在这。”祁淮话音一落,黑铃轻轻震颤,并无声音,倏忽间幻出一蛇影。
通体乌黑的小蛇缠上他腕间,盘在他的手腕两圈,友好地对她吐着蛇形子。
至于她为什么看出友好,这蛇似幼犬的模样摇晃尾尖,吐出欢快的蛇信子。
盯着摇晃的蛇尾,宁瑶一时语塞。
这年头,蛇都学会摇尾巴讨好了。
她飞快地别开眼,强作镇定地轻咳,实在喜欢不起来蛇。
祁淮眼尾微挑,像是早看穿她这点小心思,非但没收回手,反倒将缠着黑蛇的腕子又往前递了半分。
黑蛇幽冷的鳞片,赤红的竖瞳都让她有些惊吓地睁大眼。
他目光幽深盯着她每一寸表情变化,声音不经意放得又轻又软:“主人,它很听话。”
宁瑶看着塞进视野的黑蛇,骇得后仰半步,她硬生生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少年凝视着她微微发颤的肩头,眼底掠过一丝晦暗的愉悦,自然舍不得真让它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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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可看小猫失态的模样竟是这般有趣。
黑蛇尝试着伸出蛇尾一截,祁淮的手腕便往回缩一截,两个回合下来,他指节微微蜷紧。
似乎是怕它吓到宁瑶的贴心举动。
可腕间黑蛇明显感知到他翻涌的占有欲,才悻悻缩回了探出的蛇尾。
“主人你看,它确实没有伤人。”祁淮放柔嗓音,语气似有蛊惑。
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蛇首,眸光始终缠绕在宁瑶因紧张染上浅粉的脸颊。
好乖,他好想触碰……
看着黑蛇并无攻击行为,宁瑶这才胆子大了一些,瞧了眼傀儡少年垂着长睫并无刻意,悄悄地松了口气。
黑蛇温顺地盘踞在他腕间,宁瑶试探地往前挪了半步,勉强打起精神道:“好像,确实有点可爱……”个大头鬼。
“它,可有名字?”宁瑶生硬地转移话题,生怕这傀儡少年又有什么歪点子,别让她去触碰黑蛇就行。
祁淮剑眉微挑,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它一眼,“不曾。不然,主人为它取一个?”
“给它?”宁瑶干笑了两声,别开脸去,随口胡诌一个,“就叫他怪怪。变大变小,怪、怪厉害的。”
祁淮指尖抚过四角铃铛,忽地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笑什么啊。”宁瑶耳尖发烫,也认为不太好听,佯装很忙地转头,专心打量起石室。
“谢主人赐名。”祁淮垂眸轻抚蛇首,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弯了弯唇,眼底掠过晦暗的微光。
宁瑶蹲下身,指尖触向墙角一道隐现灵光的符文,精神一振,“找到了。”
灵力注入的刹那,四周景象化作漫天星斗流转。四象星宿在他们四周熠熠生辉,二十八宿明明灭灭。
这一刻,“手可摘星辰”具象化了。
望着星宿上的星子排列,宁瑶看的入迷,记忆如潮水涌来。
幼时夏夜,她曾趴在娘亲膝头,指向天幕:“那颗星星好亮呀。”
“白虎七宿的参宿哦。”那双温柔握住她的小手在夜空里轻轻比划,回忆到此也不禁令她鼻尖发酸。
18. 第18章
她凝神分辨星轨差异,忽觉袖摆一紧。
祁淮苍白的指尖勾了勾着她的衣袖,他看向一旁,发间银饰随之轻晃,“主人,看那里。”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宁瑶来到白虎图腾前。她运转灵力挪动,星辰随之移位,终于回归正轨。
“不愧是你,祁淮。”宁瑶笑得眉眼弯弯,人影在星光里似渡了一层微光。
祁淮垂下眼帘,将眼底翻涌的暗色藏起。
骤然间,星河倒转,阵法应声而破。
第二关禁制应声消散,眼前景物晃动。再定睛时,宁瑶惊得睁大眼。
第三关竟把宁府给复刻出来,连墙角那块松动的青砖都一模一样。
她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往里走,脚步不自觉放慢,直到看见熟悉的玉兰别院,心头一跳,拎起裙裾就往前冲。
“吱呀——”
院门被单手推开。
满树玉兰迎风摇曳,正是幼时记忆里最鲜活的模样。
树下立着一位青衣女子,未施粉黛,眉如远山,眼含星辰。
她似有所感,回眸一笑,朝宁瑶张开双臂:“瑶瑶,快来,来娘亲这里。”
“娘亲!”宁瑶呼吸一滞,什么都顾不上了,提起裙裾就飞奔过去。
可无论她跑得多快,小径却仿佛没有尽头。
眼看青衣女子的身影开始明灭不定,宁瑶急得一个踉跄,被石子绊倒在地。再抬头时,玉兰树,别院,还有她朝思暮想的人全都消失了。
她的心蓦地空落了一块。
宁瑶眼尾泛红,眼眶发热,慌忙地仰起头,泪水几乎要从眼眶夺目而出,她拼命眨着眼睛,直到那阵酸涩退去。
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意,目光重新落回院中那株孤独的玉兰。
“假的终归是假的。”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跃起一簇小火苗,随手抛向枝头。
火焰倏地窜起,吞没了满树繁花。
可即便知道是幻象,能再见这一面,她也认了,哪怕是假的也值得。
宁府的幻境陡然流转,眼前再看,竟场景转变是尸骸遍野,血海翻涌。
腥风扑面而来,侧眸却有一株玉兰在迎风摇曳,万万想不到树下立着的一道孤影。
祁淮?
他漆黑瞳仁如深潭直勾勾地看向她,缠着银铃的发辫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一响,单手抚过腰间四角铃铛。
她看的清晰,绝不会出错。
陡然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之声,从幻境的天际而来:“万千生灵与一人,汝当何择?”
宁瑶嘴角一抽。
经典的送命狗血题是真给她撞上了。
限制文原著怎么写来着,女主云冉冉可是斩钉截铁选了苍生。
第三关“问心”的题库浩瀚,这题中奖率堪比彩票。
她这个恶毒女配,能和女主抽到同款,这运气待遇,她不去买彩票真是可惜了。
宁瑶仰头望天,眸中闪过狡黠的光:“那我反问,四十九人与五十一人,你救哪边?四百九十九与五百零一,又当如何?”
水镜前围观的长老们集体哑然。
几位白胡子老头面面相觑,最终有个抱着酒壶的老头举了举手,醉眼朦胧地打了个酒嗝:“老夫写的题,怎么了?梦里想的,本就没答案。”
宁瑶早料到无人应答。这和著名的列车实验一样,直至今日也是众说纷纭。
“这问题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宁瑶声音清越,字字铿锵,“我不会为所谓多数,便牺牲他一人。但既是尘世中人,自当尽力,救所能救之人。灾难面前无人能置身事外,亦无人该被轻易牺牲。”
宁瑶说完后好一阵子,四周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正纳闷呢,眼前的第三关机关的“咔哒”一声,破解开了。
眼前白光骤亮,她闭上眼等定睛一看,有些哭笑不得。
所有人折腾了半天,其实压根就没离开过原地半步,看来自钟声开始他们就陷入了幻境中。
宁瑶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强撑着的力气被瞬间抽空,脚下一个踉跄,软软地向身后的树干靠去。
后背并未撞上预想中的冷硬,而是撞入一个带着山间草木清香般微凉的怀抱,发顶似擦过什么。
宁瑶侧头抬眼,瞬间望进了一双幽深熟悉的眼眸里。
除了祁淮,还能有谁。
祁淮专注看着她,唇瓣微抿,唇瓣上还残留偷偷蹭过她发顶的温度,鼻翼处满是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馨香。
他的指尖顺着少女的小臂轻轻划过,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宁瑶毫无察觉,只以为祁淮是扶稳她的动作。
祁淮眼底被取悦般的暗芒一闪而过,嗓音低沉:“主人感觉可还好?”
“还行。”宁瑶勉强一笑,轻揉了揉太阳穴,站直身形。
祁淮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步贴近她,温凉的掌心轻轻扶住宁瑶的肩头,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少女的后背隔着薄薄衣料贴上他的胸膛,沉稳微缓的心跳竟漏了一拍,略带急促起来。
宁瑶似有察觉抬眸,祁淮依旧是温良无害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是她的一场错觉。
炎夏的热浪还未散尽,祁淮身上的温度似乎是为她量身定制,她惬意地眯起眼,感受身后传来的微凉体温,真像靠着块上好的冷玉般舒爽。
“主人可舒服?”祁淮微歪头,数股小辫上铃音轻响。
宁瑶全然把他当成了人形靠枕,懒懒地应着:“舒服极了。”
见她闭上眼,他不再掩饰,饶有兴趣地描摹着宁瑶闭目养神的模样,像只收起爪子的猫儿,矜贵中透着慵懒。
无人发现的此处,“依偎”的两人,少年深沉的注视良久。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每个通过三关考验的弟子手心,那枚梧桐木牌都化作一颗土黄色的珠子,约莫半个拳头大小。
宁瑶正低头研究珠子,忽然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一位白衣青年御剑而下,衣袂飘飘,扫了眼在场众人:“请各位捏碎传送珠,青云广场静候诸位师弟师妹。”
他说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宁瑶身上掠过,注意到这一点,祁淮便不动声色上前一步遮挡,微微前倾身形。
宁瑶刚要捏碎珠子,她突然想到什么,转头一把牵住祁淮微凉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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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掌的凉意带着不属于“人”的低温。
宁瑶收起平日里的笑脸,神色认真道:“跟紧我,祁淮。”
祁淮眼睫轻颤,偏头来,垂眸静静地看着宁瑶,眸底翻涌着暗流,几乎要让他忍不住前倾身形靠近她,闻到她身上令他躁动的馨香才算得上满意。
好想更近一点。
不够,还不够。
宽大袖口下,祁淮另一只手的掌心里静握着一颗珠子,思及此,他将珠子藏起。
他轻轻回握宁瑶的手指,“好啊,主人。”他唇角弯起乖巧的笑,银蓝色面具上露出的深邃眼眸眨了眨。
乖乖的傀儡一只了。
宁瑶扬唇一笑。
数道流光划过天际,众人转眼便落在青云广场上。
广袖白裙的丹峰峰主荷钰抱臂而立,锐利目光落在宁瑶身侧:“这位是?”
宁瑶上前一步,坦然解释:“这是我的傀儡,随我一起来了。”
祁淮则立于她一旁静看她,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笑。
宗主岳伍捋着黑胡须,微亮的目光在宁瑶身上停留片刻,忽然笑道:“不过是个孩子,带个傀儡作陪而已,由着她吧。”
天道宗并无先例,这偏袒太过明显,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到底没再说什么。
许多长老陆续将早先选中的弟子收入门下,灵根稍差的便安排到外门。
轮到宁瑶时,几位长老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五灵根的资质,再加上那块木牌的来历,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宗主不过是给个顺水人情,至于内门外门,自然由他们拿捏。
“不若分去丹峰外门,好歹小姑娘练炼丹药,哪怕五灵根的资质再差些,也适合啊。”
“我丹峰外门弟子已众多了,不然依我之见,送去他们兽峰最合适……”
长老你一嘴我一嘴,虽都没明说,但话里话外仍是嫌弃宁瑶的五灵根资质。
宁瑶似毫无察觉,只等岳伍发话。
“小丫头,你自己想去哪一峰?”岳伍笑得慈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宁瑶虽觉得他热情有些突兀,但还是眉眼一弯,朝诸位长老不失礼数地行了个礼。
洛子晟是宗主亲传,是冰系法修,云冉冉入了丹峰,夜烁卿去了阵峰。
若是不想卷入那堆麻烦事里凑,最好躲得远远的。
“弟子想去……”她未说完,只听见角落里忽然传来窸窣响动。
那个一直瘫在椅子里打盹的醉酒老头慢悠悠坐直身子,因坐在最偏的角落,险些叫人忘了他的存在。
他掸了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抬眸时眼底清亮如雪,哪还有半分醉意。
目光在宁瑶身上停留的刹那,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物什,唇角似笑非笑。
“哎呦,小丫头,要不考虑考虑宗主一脉?老夫瞧着他座下,净是些上房揭瓦的猴子,正缺个你这样水灵的小姑娘镇场子。单灵根的好苗子,可不敢埋没在寻常山头。”
其他峰主,他居然敢说是寻常山头?
她喉间一哽,暗惊老者眼力毒辣,一眼看破她的单灵根。
19. 第19章
其他长老大意之下未用神识细瞧,情况一刹那反转,也让在场人都措手不及。
宁瑶极快稳住心神,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晚辈礼:“多谢前辈指点。”
老者捋须轻笑,目光审视地瞧过她身旁阴郁少年,目光顿了顿。
怪哉,他竟看不透这小子根底,看起来确实是个傀儡无疑,不过他本能觉察出古怪之点,却有说不上来。
“小丫头,你可愿入我内门?”岳伍在其他长老反悔前适时开口,眼底压着一丝惊喜。
他惊讶于老者亲自发话,本是凑个热闹,今年收有一冰灵根的关门弟子,竟没想到宁瑶如今也是单灵根,还是与那人如出一辙的火灵根。
怎么不算是“双喜临门”?
岳伍抚掌大笑,当即拍板决定收下宁瑶为徒。
宁瑶脑中警铃大作,不想遇上洛子晟,偏偏阴差阳错撞上去了……
宁瑶暗自咬牙腹诽,抬头时却依然是明媚的笑颜:“弟子宁瑶,拜见师尊。”
角落里传来老者满意的笑声,连那捋胡须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老夫真机智”的得意。
宁瑶盯着他那把雪白的长胡子,真想给它系个蝴蝶结,好叫这老头说清楚,到底从哪儿看出她适合去宗主那儿的?
其他长老顿时有些拉不下脸,不过忌惮老者,竟无一人开口。
岳伍亲赠了内门玉牌,内门玉佩形似一片雪白晶莹的花瓣,触手生温。
宁瑶双手接过,垂眸退至一旁站定,借着捋发梢的动作,悄悄瞥看老者,对他身份起了好奇。
待到诸事尘埃已定,跟着岳伍回到宗主所在的天道峰,她仍是觉得脚步发飘。
若非身侧傀儡的铃音不觉,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原著里她这会儿该在器峰,成了个憋着一肚子坏水,且名不经传的外门弟子。现在摇身一变,却成了宗主关门的小师妹。
这剧情崩得她心里咯噔一跳。
真不知是好是坏。
岳伍亲自将宁瑶送到天道宗安排的院落,未踏进院门,便觉周身被浓郁的灵气包裹。聚灵阵位于院落之下,呼吸间尽是清润气息,叫人神清气爽。
他侧身示意一直静默跟随在旁的青年上前,青年一身内门弟子的雪白袍服,身形修长挺拔,面容如玉。
宁瑶抬眼一瞧,认出正是入门时接引他们去广场的师兄。
“这是青川,我座下大弟子,往后便是你大师兄了。”岳伍语气随和,唇角噙着温和的笑,“宗门里若有不便之处,尽可寻他。”
宁瑶弯起亮眸,从善如流地脆生生喊道,“见过青师兄。”
青川温润一笑,似一缕春风般和煦,“小师妹日后你我便是同门,不必拘泥小节。”
祁淮悄无声息地向前挪了半步,像一道被遗忘的影子,无声地贴近宁瑶。银蓝面具下,那双阴郁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青川。
——她今日对哪个不相干的人,笑的次数都比对他的多。
这个认知让祁淮胸口发闷,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在胸腔里翻涌。
祁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腾的暗色,眸光一暗。
岳伍借此机会问起她灵根之事。
宁瑶依照先前准备的说辞,只道是家中长辈费心求来的洗灵丹,洗去了其他四灵根。
岳伍抚须点头,并未深究,“如此可谓是难得机缘,你且好好休息,慢慢适应。”说完便带着青川一同离去。
宁瑶目送二人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她一直端着架子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了下来。
“祁淮,我不行了,好累了呀,端不了一点。”
祁淮唇边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侧身推开虚掩的木门,“主人请歇息。”
宁瑶踏进院内,目光扫过青石小径旁摇曳的花丛,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有个能喘气的地方了。
她歪倒在葡萄架下的摇椅里,余光望着祁淮忙碌的身影,腰链随着他的纤细的腰身动作晃动。
“祁淮,你过来。”
少年依言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宁瑶伸手摘掉他脸上的银蓝面具塞给他,“这儿又没外人。”
祁淮垂眸抚过面具上镂刻的狼牙纹路,指尖在獠牙处流连,抬眼时仍是温顺模样,“主人往后有何打算?”
宁瑶忽然凑近他,一双妍丽的亮眸似有星辰。
“当然是——”她眨眨眼一笑,摇椅随着起身的动作吱呀作响,“好好修炼,顺便带你吃香喝辣呀。”
“一切听主人安排。”祁淮被她这般有趣情态逗的呼吸一滞,微微拖长尾音,弯唇起身,继续收拾。
宁瑶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原著里提过内门弟子院落都配有独立灵池。
兴致勃勃摸到浴房,果然瞧见氤氲着灵气的池水,三下五除二褪去衣衫泡进水中。
温热的灵泉包裹全身,疲惫感争先恐后涌上来,偏生丹田处还窜起阵阵热意。
她懒洋洋趴在池边,被蒸得脸颊绯红,不知不觉昏昏沉沉陷入了浅眠。
祁淮收拾妥当已是半刻钟后,他分神细听里间许久未有动静,心头一紧,立刻上前敲了敲门,“主人,主人?”
回应他的只有水声。
少年眼神一凛,推门而入。
只见宁瑶歪在池边,秀眉紧蹙,皱着小脸,浑身肌肤如一捧雪中偏透出淡淡绯色。
祁淮呼吸一滞,指节骤然攥得发白,瞬移般掠到池边将人捞起。
水珠簌簌滚落。
横在少女后颈的手臂绷紧,另一手扯过旁边搭着的浅黄色外衫将她裹住。
浸湿的薄纱紧贴身子,若隐若现透出底下春光。
怀中人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周身诱人的馨香被水汽蒸腾得愈发浓郁,争先恐后转入鼻翼。
祁淮迷离了刹那。
他垂眸不再掩饰愈发深邃的眸色,单手从她的膝弯穿过,将人往胸口带了带。
掌心触及白皙皓腕,他没忍住收紧了力道,在凝脂般的肌肤上留下浅红指痕。
脉象紊乱,她体内灵力流窜。
肌肤交握处灵力流转入体,宁瑶如被顺毛的猫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嘤咛。
整张脸埋在他胸膛。
宁瑶的耳边传来一声声心跳,从沉稳缓慢逐渐变得急促。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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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地……
活像在她脑子里敲起了毫无节律而躁动的鼓点。
宁瑶微蹙眉,不满地抬手轻拍在“震源”上。
有弹性,触感紧实,随着她的触碰还瞬间绷紧。
“吵……”宁瑶昏昏沉沉地嘟囔,“安分……”话没说完,她已被舒服的灵力安抚,脑袋一歪,彻底睡去。
在她毫无征兆地动作下,祁淮身形僵住。
隔着衣料那随意一拍,像是在他心口点燃了一簇火苗。
灼热感迅速蔓延,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随着热意蔓延到全身。
阴郁的眸底暗潮涌动。平生头一次,祁淮生出莫名的渴望。
宁瑶能再碰他一次,将那古怪的战栗延续。
可他又隐隐畏惧,畏惧这失控的陌生异样。
祁淮垂下眸,怀中少女早已呼吸均匀,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徒留他一人,在这突如其来的燥热里。
他浑身燥热未消,反似愈演愈烈。
祁淮呼吸发紧,臂弯收力,几乎是小跑着将宁瑶抱进卧房。
可当真要将人放下时,他的动作陡然放慢,透出一股刻意压制的迟滞。
像是不舍。
又像是挣扎。
宁瑶甫一沾到柔软的床铺,便自发自动地滚进最舒服的位置,手脚舒展地摊开,半湿的长发披散,她惬意地蹭了蹭锦被。
微湿的外衫紧紧贴着身躯,隐约透出雪白的肌肤。
祁淮盯着看了片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得先帮宁瑶把湿掉的外衫褪下。
他伸出手,攥紧拳头。
再试一次,攥紧拳头,指节绷得发白。
良久,他泄气般微歪头,银饰细碎叮铃,响个不停。
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四角铃铛,祁淮呼吸微窒,最终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捏起湿衣一角。
屈起的指节不可避免地擦过她颈侧温热的肌肤,触感细腻,他指尖发颤,带着触及的兴奋。
脸颊漫上一层薄红,祁淮的视线落下,唇角忽的扬起一抹略带病态的笑意。
可心头陌生的焦躁,他索性闭上眼,运转灵力将她的外衫烘干。
做完这一切,祁淮拉过锦被将宁瑶严严实实盖好,动作却有着难得的慌乱。
见宁瑶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实在满意地看着她。
目光触及宁瑶露在锦被外的一截手腕,鬼使神差地轻轻捧起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学着她刚刚的扬起轻轻拍了一下。
在苗疆,人们说他是怪物,是神明,唯独不算个活生生的“人”。
可此刻,当她温热的手心贴上胸膛,身形微微发颤,那是从未有之的亢奋。
那颗常年缓滞如死水的心,破天荒地搏动急促了两下。
他清晰感觉到了跳动加速。
祁淮便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好奇地重新将她的手拿起、放下,又忍不住再次贴回原处。
好乖。
像是把小猫的肉垫靠在心口。
指尖下的暖意无息蔓延,他眼底阴郁也悄然消散。
可还差点什么……
这种感觉消失了。
20. 第20章
宁瑶睡得不太踏实。
梦里自己又变成生于灵池中一株灵花,有人正慢条斯理地触碰她的……叶子?
她迷迷糊糊地腹诽:这人今日转性了,不啃她的花瓣,专盯着她叶子薅?
想得美……
宁瑶下意识想把被捏住的枝叶抽回来藏好,可那力道不依不饶,缠得紧。
她恼得用叶片拍了过去,却被对方顺势捉住,按在了一处温热的地方。
掌心下是逐渐急促的心跳,从轻缓逐渐变得急促,仿佛将她整朵花都裹挟进这躁动的节拍里。
祁淮呼吸沉重,眼尾透着几分燥意的红。
他没忍住扯松了衣襟,将她微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起伏的胸口,眼底翻涌着暗色仿佛要将她吞噬。
宁瑶似有所感在他怀里缩了缩肩膀,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贴近,俯身时视线落在宁瑶后颈快消散的印记。
他凑近逐渐加深,辗转厮磨至莹白小巧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梦中的灵花,敏感地颤了颤。
宁瑶试图蜷缩起来手保护自己,却反倒让枝叶更清晰地感受到触碰。
这次不再是轻柔的牵扯,而是带着湿润的暖意,仿佛露珠缓缓滚过叶面。
现实里,祁淮此刻仍保持着将宁瑶拥在怀中的姿势,执起她方才拍过自己心口的右手,无声地勾起唇角。
低头唇瓣轻蹭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像是在回味她曾经某个不经意的动作。
眸色加深,微歪头露出个恶劣的笑,轻轻咬了下柔软的指尖。
望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眼底翻涌的阴郁渐渐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取代。
他调整了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随后便一动不动地看了她许久。
晨光透过木窗,室内染上一层暖色。
宁瑶意识尚未回笼,只觉得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
迷迷糊糊抬眸一看,睡意全无。
她整个人蜷在祁淮怀中,一只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上,另一只手还牢牢环着他劲瘦的腰身。
少年垂眸望来,深邃的墨色瞳孔里映出她怔忪的模样。
“主人醒了。”
祁淮声音带着特有的沙哑,她听着有些好听了。
“嗯,昨晚多谢了。”宁瑶干笑两声,视线飘忽着掠过惊为天人的脸,暗叹自己审美不错的同时,垂眸去掀锦被。
她只低头瞥了一眼,猛地将被子拽回下巴处。
很好。
好得很。
身为主人的威严,身为郡主的体统——碎了……
拼都拼不起来。
身上这件浅黄色外衫分明是祁淮的手笔。
宁瑶脑袋轰的一声,从未有过的热血直往脸上涌。
她哪怕明知祁淮只是个傀儡,可少年的触感,手里这温度,与活人别无二致。
“咳咳……”急中生智地轻咳一声,试图掩饰涨红的脸颊,可她忘了泛红的耳尖,早已出卖了自己。
不过……
宁瑶抬眸打量身侧安静如画的少年,不得不承认,抱着他“人形抱枕”,闻着他周身草木清香,睡得确实舒服。
九幽灵火体质每逢夜晚入睡,会自发吸纳灵气,致使她周身时常燥热难耐。
偏生祁淮体温异于常人,偏低,难怪她睡梦中会不自觉贴上去。
自我开解一番,宁瑶瞬间觉得昨夜的行径合情合理了许多。
这脸颊热意才算真褪去。
宁瑶由着祁淮像往常一样为她洗漱梳头,傀儡少年指尖穿过发丝,力度恰到好处。
宁瑶慵懒的靠在椅背,盯着铜镜里晃动的倒影走了神。
既然要在天道峰混下去,第一天的表面功夫可不能马虎。
“得先去摸摸天道峰的底细。”
她随手挑起一支玉兰发簪,在指尖转了个圈递给祁淮,“对了,今日好歹是我入宗门第一天,礼数得做足。备四样……不,三样就好,挑体面的。”
她轻笑看向镜中垂眸编发的祁淮,“总得会会那几位师兄。”至于洛子晟的那份,她才不凑他的眼前去了。
“知晓了,主人。”
岳伍宗主座下五位亲传,除却老四洛子晟,昨日她已见过大师兄青川,还剩二位。
宁瑶默默回忆,在心底给这三师兄和洛子晟等同,打了大大的叉。
这位三师兄,在限制文原著里为女主一见钟情。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人先是把“她”逼到跳崖,转头就在女主面前演了出苦肉计,自导自演坠崖装可怜。
想到这儿,宁瑶噗嗤笑出声,想象不出来一个一米八大男人装可怜的样子。
真是呵呵了。
算了算了,这些与她无关。
祁淮正系发带的手微微一顿,幽深的眸落在镜中,描摹她的笑颜。
不明白她去见几位师兄有何好笑,他很是不经意地问:“主人,可想到什么有趣之事?”
“没事儿。”宁瑶摆摆手,将他备好的热茶一饮而尽,“你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院落外的传送阵泛着莹莹白光,这是专为新弟子往来所设。
宁瑶理了理裙摆,确认仪态无错,踏进光阵,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场师门友好的戏码,她可要好好“表现”。
宁瑶甫一落地,传送阵的微光未散,她站在无极殿的白玉石阶前。
刚踏上白玉石阶,迎面遇上了青川,他身旁还跟着两位师兄。
为首的大师兄青川温润如玉,而他身侧——
一位玄色束袖锦衣,勾勒出挺拔如竹的修长身形,二师兄晏华持剑而立。
冷峻的面上看不出情绪,只在宁瑶望去时略一颔首。霜雪似的目光掠过她的面容,又淡淡移开。
一位身着绣金暗纹锦袍,长相白白净净,眉心红痣一点反而平添几分神性,漂亮的女装都可行的俊俏少年此刻抱着手臂,将脸侧向一边。
三师兄明御察觉到她的视线,飞来个冷飕飕的眼神。
这位,对她说不上的敌意,这是为何?
宁瑶心底无语,莫名其妙……
面上毫无察觉似的,偏漾起个明媚笑颜。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在哪都通用。
“小师妹昨日歇得可好?”青川笑着,目光触及鹅黄裙摆,乖乖巧巧一只,小师妹和几位师弟就是不同。
他眼神愈发温和,顺手递过一只绣有云纹的储物袋,“我们给师妹备了些辟谷丹与防身法器。既入同门,日后有何难处,尽管来寻我们。”
“哼,女人就是麻烦。”明御忽地从鼻子里挤出轻嗤,指尖不耐烦地叩着手臂。
一开口就很典呀。
青川蹙眉,对宁瑶面上时还是温柔笑着,“别听他的,你三师兄是刀子嘴豆腐心。”
“明白,想必这位师兄定然是口是心非,若我真遇到难处,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宁瑶接了话,笑得眉眼弯弯,将储物袋收进袖中。
明御被这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耳根发烫,却仍强撑着咬牙冷笑一声:“我可不……”
宁瑶眼疾手快掏出三只粉黛色储物袋,利落地塞进他们怀里:“师妹准备的小小见面礼,还请师兄们不要嫌弃。”
青川与晏华下意识用神识一探,同时怔住。向来面无表情的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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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竟也瞳孔微震,看得明御暗自吃惊。
这常年不变的冰块脸,多少年没见过他这般“失态”。
他实在受不了他们这番作态,冷哼着,不甘示弱地扯开自己那只储物袋,“能有什么好东西……”他的话说到一半,最后字眼卡在喉头。
只见袋内灵石堆叠如山,莹润光华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知道自己话说早了。
“这……咳。”明御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声轻咳,迅速打下神识印记将储物袋收进袖中,动作行云流水。
宁瑶瞧着三人精彩的表情,祁淮准备的这份“薄礼”果然立竿见影,正是她预期的效果。
“师妹还要去拜见师尊,先行告退。”她笑着拱手,转身踏上白玉台阶。
躲在暗处跟随的祁淮,眸光良久落在她嘴角难以掩饰的弧度上,指尖拂过四角铃铛,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眸色跟随远去的人影逐渐幽深,转身离去。
宁瑶似有所感回眸。
又是这一种被阴暗窥伺的感觉。
潮湿,晦暗。
奈何周围并无异常,宁瑶摇了摇脑袋,继续提裙拾阶而上。
*
岳伍正立在无极殿中,对一幅展开的画卷细观。
远远感知宁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指尖微顿,利落地将画卷一卷,顺手置于书案一侧,恰在抬手可及之处。
宁瑶迈步进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尊。”
“来得正好,”岳伍转身,笑容和煦,他将一只沉甸甸的储物袋飞进她怀里。
“这些你收着。”宁瑶一瞧,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类天材地宝。末了,岳伍又另取了几卷纸页泛黄的火系古籍,一并递上。
这般热情,真像是自家疼爱晚辈的长辈。
宁瑶笑着眉眼一弯,从善如流地双手接过,“多谢师尊。”
“你四师兄前些时日刚闭关。”岳伍笑意地捋了捋黑胡,得知她见过几位师兄,有意说道。
宁瑶一听心中乐滋滋,面上却是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遗憾神色,“哦,原来如此。”
岳伍突然想起什么,“你们同出自羽安国的皇城?”
宁瑶唇角的笑容一僵,皲裂了一瞬,指节攥了攥又舒展,“是曾有过数面之缘。”
“既如此,待你洛师兄出关,往后正好互相照应。”岳伍笑着说完,觉得有几分道理点头。
宁瑶垂眸掩去眼底波澜。
照应?谁要洛子晟照应啊。
他可不像会照应人的,倒像对她这“女配”索命的。
“知道了,师尊。”宁瑶笑了两下,又怕岳伍多说什么,赶紧溜回了小院。
几日光阴,宁瑶入了天道宗,除了每日几位师兄轮流给她授课,其余时间她便吃吃该喝喝。
修炼打坐,闲暇之余,她便支着下巴,瞧着祁淮在院里侍弄花草。
她至今没想明白,一个傀儡,怎么偏对种花种草生了喜欢?
见他每日雷打不动地在这小院里折腾,也不明白他种的是些花草,宁瑶懒得深究,索性由着祁淮放手去做。
她前几日给他新裁的深蓝长袍,此刻正合身地衬在他身上,银线绣出的紫纹在衣袂间若隐若现。
系在他腰间的银链衬得他宽肩窄腰,实在是个好风光。
“不错,很衬你。”宁瑶满意地点头,说完便转身回屋。
祁淮停下手中木勺,眸光注视着宁瑶消失,意有所指地拖长尾音,不管她是否听清了:“多谢主人。”
一双潮湿的漆黑眸子,追随着那道背影。
如蛰伏在暗处的兽,悄无声息。
21. 第21章
时光转瞬,青师兄恰好传信来说天道宗每逢初一,弟子们都能去丹峰领补灵丹,内门弟子可能领双份。
这等好事,宁瑶自然不能错过。
她整理完,确认仪态,正要出门,余光瞥见安静立在廊下的身影。
“祁淮,其实你不用跟着我。”宁瑶侧过头,忍不住对祁淮又说了一次。
少年眼睫半垂,暗藏起的执拗简直呼之欲出,他俯身平视,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笑:“主人在哪,祁淮就在哪。”
宁瑶揉揉眉心,忽地想起“宠物随主”的俗语。
难道傀儡也会继承主人的性子?
可这跟得也太勤了些。
推开木门打算出去,身后跟着熟悉的铃音。
宁瑶回头一看,他已戴好了面具。她嘱咐一次,祁淮便记得分毫不差。
仔细想来,这一个多月里,无论是青川师兄授课还是她自己修炼,祁淮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原本还在侍弄花草,只要她一出门,便全都搁下。
宁瑶居然就这么习惯了。
她腹诽纳闷着,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理由,变得“懒了”。
习惯祁淮默默地跟在一步之外,习惯他备好的温热灵茶、可口糕点,习惯他无声的陪伴。
最重要的是,傀儡没有脾气。
哪怕是很琐碎的小事,祁淮都做得心甘情愿。
天天被这样细致地照料着,宁瑶也很难不生出安心与欢喜来。
有人,有苦硬吃,有福不享,有福后享。
她不一样,只要有一点福,当初就享受完了。
宁瑶踏进传送阵,回眸对祁淮一笑,“算了,一起走吧。”
铃音轻响,祁淮安静地跟上,面具下的唇角无声地勾起。
传送至丹峰后,宁瑶特意让祁淮在山脚等候。
领取补灵丹的值守弟子办事极为严谨,需逐一登记名册方可发放。
天道宗弟子们大多赶在清晨来,图个尽早领取、尽快修炼。
宁瑶反其道而行,挑了午后入峰,正好避开人流。
她刚领完丹药踏出殿门,就见一道身着浅蓝云纹长袍的身影迎面走来。
少年身姿挺拔,面容皎若明月,气质绝尘,漂亮起来雌雄莫辨。
待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容,宁瑶几乎是下意识扬起笑容。
可就在抬手示意的瞬间,她发觉对方眼尾缺少两颗标志性的泪痣,脸颊不见她亲手系上的面具。
宁瑶的笑意凝在唇角,举到半空的手生生顿住,若无其事地假装整理鬓发,打算装作不曾看见般绕行。
谁知这人径直停在她面前,垂眸打量,眼底讶异:“瑶瑶?”
过分亲昵的称呼让宁瑶脊背微僵。
洛子晟带着审问的意味,语气里是若有似无的试探,道:“为何会来天道宗?没想到我们竟拜入了同一位师尊门下。”
洛子晟闭关初醒,便从青师兄处得知新来的小师妹。
更想象不出,她竟是宁瑶。
他此刻望着她,眸色渐沉。
想到她有意为之,拜师后未曾留下只字片语;想到青师兄说宁瑶师妹赠了每人一整袋灵石,唯独半句不曾提起他。
他眸色更暗。
记忆里的宁瑶,从前对他算得上热络,笑靥如花望向自己时,满眼是他的存在。
宁瑶无语凝噎,这质问般的语气,仿佛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心头火起,从前“记忆”如潮水翻涌,某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与怒火碰撞着。
宁瑶暗暗攥紧拳头,后撤半步,抬起妍丽的眸:“宗门选拔光明正大,洛师兄有问题?”
不知哪个字刺中了他,洛子晟神色微变。
懒得周旋,她侧身就要离开。
宁瑶设想过无数重逢场景,刀剑相向或是横眉冷对,唯独不该是这般令人窒息的平静。
擦肩而过的刹那,洛子晟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
温热的触感传来时,她忽然想起祁淮那双总是沁着凉意的手。
见她眼神中的疏离,洛子晟心头莫名一紧,忍不住解释道:“往日,你不曾这样唤我……”
“那时,你我还没进宗门。”宁瑶简直无语了。
不软不硬的顶撞非但没让洛子晟松手,他的指节反而收得更紧。
抬眼对上与祁淮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宁瑶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洛、师、兄。”
她一字一顿,手下暗暗使力,灵力已在指尖流转,“请你放手。”
“你……”洛子晟刚要开口的话头,被一声清脆的呼唤骤然截断。
“子晟师兄!”
宁瑶腕上一松,洛子晟几乎下意识甩开了她的手。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憋闷却骗不了人。
定是那些从前的“记忆”又在作祟。
宁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转头望向声音来处。
云冉冉一路小跑,由远及近。白皙秀美的脸颊浮着一层淡粉,气息微喘。
她并非从大殿出来,显然是专程在此等候。
“子晟师兄,你总算出关了。”她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仰起脸看他时脸颊更红了。她知晓洛子晟出关后,一定会来丹峰领取补灵丹。
宁瑶见此,无聊地拨弄着腰间储物玉佩的金色流苏,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方才差点就冲动了。
按天道宗门规,同门私斗可是大忌。
若真动了手,与这男主结仇事小,被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落个坏名声才真麻烦。
她可不想刚来就成众矢之的。
洛子晟见她面色不愉,只道是因云冉冉的到来所致,心头莫名一定。
她对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方才那股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他冷静下来,眼底反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
“云师妹,许久不见。”洛子晟唇角微扬,手势极其自然地虚虚抚过云冉冉的发顶,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宁瑶。
这动作着实亲昵。
就连当初那个“她”,“追”在洛子晟身后时,也未曾得过这般待遇。
若是换作记忆里未觉醒的宁瑶,此刻怕是早已气得跳脚,定然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
此刻,宁瑶瞥了一眼,强行收回目光,厌恶烦闷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我就不打扰洛师兄与云师妹叙旧了,告辞。”
宁瑶这般浑不在意的模样,神色极为淡漠,与洛子晟预想的反应截然不同。
宁瑶大步离开,未再注意他们到底是什么表情。
虚抚的手落下,洛子晟心底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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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起的愉悦瞬间被郁闷取代,连云冉冉低声唤了他两次都未曾回神。
“子晟师兄?”云冉冉仰着脸,一双杏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压下心头纷乱,对上少女纯澈的杏眸,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亲切:“走吧,云师妹。”
这边宁瑶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直到踏下山阶最后一层,宁瑶心头那团无名火仍在灼烧着,某个没由来的念头在心底横冲直撞。
当看见祁淮负手而立,他的身影撞入眼帘时,这股躁意几乎要破膛而出。
叮铃,叮铃……
目光触及紧紧注视着她的少年,那张与记忆几乎重合的容颜,宁瑶几乎是下意识地疾步过去。
她走得急,呼吸早乱了。
不由分说牵住祁淮的手,往一侧小路的竹林深处去。
刚转过山石,避开所有人视线,便一头扎进祁淮微凉的怀里。脸颊深深埋进去,鼻翼里只有草木清香。
这不顾旁人眼光,毫无征兆的举动,宁瑶后知后觉,自己都怔住了忘了反应。
宁瑶强压无措地刚要抬起头,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按回原处。
小猫气鼓鼓地炸着毛,连耳根都泛着淡淡的粉。
她不高兴了。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后颈,意识到这一点,祁淮将人更深地按进怀里。
蹭了蹭她的发顶,眼底掠过阴郁的暗芒。
今日不对劲。
得调查一番,是谁惹她不痛快。
然后……他便杀了。
纷乱的“记忆”宁瑶脑海中翻搅,她咬住下唇。靠着祁淮微凉的胸膛,那团躁意渐渐平息。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环住他的手臂,奈何情绪并未彻底平复,她已陡然抽手离开这个突然的拥抱。
祁淮幽深的眸色微动,指尖轻抬起,终究没有阻拦。
“走了。”
宁瑶脚步不停,却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拐向天道峰后山的瀑布。
清泉击石,水雾氤氲。
她毫无形象地脱掉鞋袜,瞅了眼不深的池水,坐在石头上,径直将双脚浸入其中。
清冽触感顺着足尖漫上,四周充盈的灵气在经脉间流转。
奔流的水,似乎真有涤荡心尘的奇效,将她的那些有的、没的烦闷,通通带向远方。
“主人,这是作甚?”
宁瑶没解释,反而仰起脸:“祁淮,你要不要也泡一泡?”
这是一个询问,而非她的命令。
祁淮脱了鞋袜,挨着她坐下。他稍一偏头,便能闻到宁瑶身上的馨香。
“如今天热正好冷泡,”宁瑶晃着脚丫,激起些许水花,“等天冷了,咱们换热水烫脚,那才叫舒服。”
她说着,自己先弯了眼睛,心头郁结似乎散了些。
“我也不是非要你懂,就是今天做事差点上头。”她歪头想了想,这个词祁淮究竟懂不懂,“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祁淮你别往心里去。”
“主人,我很乐意。”
宁瑶微微一怔,侧过头看他:“乐意什么?”
祁淮摩挲过腰间四角铃铛,侧眸看去,眼神透着很不一样的专注:“乐意接纳主人的所有情绪。”
这般鲜活的她,烦忧、恼怒,还是一瞬的失态,都有些令他新奇。
22. 第22章
宁瑶怔怔抬眸,一时间竟忘了回神。
他的话就这般字字敲在她心头,若是旁人说说她不一定相信。
他是祁淮,是她的傀儡……
待宁瑶回过神时,指尖早已不由自主地触上那张银蓝色面具,鬼使神差地给他取了下来。
少年昳丽漂亮的容颜一点点映入眼帘,小辫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叮铃叮铃……
宁瑶倾身凑近,两人本是并肩坐在青石上,呼吸顷刻间交缠在一起。
祁淮抑制不住地向前小幅度探身,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尾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抖动:“主人……”
心脏突兀地快跳两拍。
宁瑶的眸光干净,细细描摹过祁淮精致的眉眼,抬手摩挲在眼尾下那两颗小痣,为这张脸平添几分说不清的蛊惑。
宁瑶猛地回神,指尖像被什么烫到般迅速收回。扭头望向飞泻的瀑布,悄悄攥紧拳头,喉咙不自觉地发紧。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似乎她并不会将祁淮和洛子晟混为一谈。
“两颗泪痣生得极好,”宁瑶微扬唇角,笑着故意反问。“答应过我的话,你可都记牢了?”
问这话,宁瑶其实已记不清几回了。
亏得祁淮只是个傀儡,是个死物,才能不留余地说的好听的同时,做的也让宁瑶满意至极。
祁淮视线追着宁瑶收回的指尖,下颌微仰,似无意地延长片刻触碰。便随她转首望向瀑布,余光则悄然落在她身上。
“这些话,我字字在心。”
宁瑶笑着弯唇,心头阴云散了大半。
祁淮和洛子晟本就不同,他可更为顺眼。
且将与洛子晟那些烦心事抛在脑后,今日倒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宁瑶正晃着光洁的双足,欢快地拨弄水花,准备起身收拾,却听一道嗓音从远喊着,生怕她听不清:“宁、师、妹——”
夜烁卿这声称,呼唤得很是顺口。
他依旧执着那把招摇的油纸伞,俊俏长相,藕粉长袍在山色间格外扎眼,十足的花孔雀。
任是隔着重峦叠翠的山间小路,都能一眼瞧见这抹颜色。
祁淮背对着来人,不动声色地戴回面具,宽大衣摆悄然掩盖宁瑶浸在水中的双足。
瞥向夜烁卿的目光里,掠过一丝寒凉的阴郁。
真是哪都有他……
真该让小黑蛇将这人连皮带骨吞个干净,便不会碍眼了。
夜烁卿浑然未觉她一旁祁淮古怪眼神,还一副笑意盈盈看着宁瑶,加快了脚下步伐。
宁瑶无语凝噎,抢先唤了声“夜师兄”,满心打算着该如何脱身。
“宁师妹,别来无恙。”
人未至眼前,宁瑶下意识往祁淮身侧靠了靠。脱袜赤足,仪态有失。
话说这人怎么来的天道峰?
祁淮袍袖更加掩住,眸色一沉,把玩在手心之物丢出,一枚石子滚到夜烁卿脚下,他踩上去身形晃了晃,险些栽进潭中。
趁这空隙,宁瑶则起身整理仪态。
待她收拾妥当之际,夜烁卿已堪堪站稳,颇为识趣地别开眼去,“距上次一别,已有一月了。”
宁瑶因方才的尴尬之事,下意识闭了气,脸颊泛着一层浅淡的粉。轻咳一声,低低“嗯”了下,夜烁卿这才转回视线望来。
宁瑶迅速整理好表情,扬出恰到好处的笑:“夜师兄怎么来天道峰了?”
说来他此时不该正围着云冉冉打转吗?
……噢对了,她差点忘了,眼下云冉冉可正陪着洛子晟。
思及此,宁瑶不免有些低气压地郁闷,可千万别在碰上洛子晟了。
“偶然听闻天道峰的这道瀑布有静心凝神之效,便来散散心。”夜烁卿笑着挑眉,一双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可笑意里仿佛藏着什么,目光在宁瑶身上流转不去。
祁淮忽地上前一步,赤足无声,结结实实将宁瑶挡了个严实。
宁瑶不明所以地抬眼,不懂他怎么突然动了。
望着他此刻的姿态,她莫名想起护崽的老母鸡。而自己,活脱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崽子。
这画面感,配上他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容颜,违和得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笑着安抚着,轻扯了扯祁淮的衣袖。
祁淮顺着拉扯的衣袖,看向宁瑶扬起惯常无害温良的笑。扭头看向夜烁卿,却微不可察地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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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脸色。
“主人,可要休息?”他目光落在宁瑶周身,递来个合情合理撤离的借口。
宁瑶就势故作疲倦揉了揉眉心,抬起妍丽的亮眸眨了眨。
正与他想到一处。
轻轻倚向祁淮身侧,祁淮瞬间僵直的身子。她将其当作柱子靠着,干笑两声道:“身子有些乏了,我不打扰夜师兄雅兴了。”
夜烁卿眸光微动,看出她兴致不高,故意转移话题:“宁师妹有所不知,一月后新弟子皆可入天一秘境,冉冉师妹为此邀我前来商议。宁师妹,不如也一同?”
云冉冉?
夜烁卿要带上自己一起?
文里可写得明白,“她”这个女配是怎么仗着身份,理直气壮地缠着洛子晟,几次三番作妖,给男女主的感情线疯狂加戏。
——原来,都是在这儿等着她。
“不必了。”宁瑶笑着摇头,开口拒绝道,“多谢夜师兄告知,我另作打算,先行告辞。”
压下心头疑虑,打定主意先走为上,厚着脸皮懒得找借口,转身就要走。
夜烁卿心下是难以言喻地着急,不顾某个“傀儡”不悦的阴郁眼神,急忙追上去。
“宁师妹,你是火灵根。我于阵法一道尚可,冉冉是天赋卓绝的炼丹师,再加上你们宗门的洛师兄,洛子晟也在。
即便师妹修为稍浅,我们足够护你周全。你可知,他如今已是半步金丹的境界了。”
“洛子晟”三字如一道冰锥,刺入她的耳膜。
宁瑶脊背瞬间僵直,指尖掐入掌心,侧眸看向夜烁卿,“什么?”
夜烁卿以为宁瑶动了心,神色顿时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冉冉师妹的主意是……”
宁瑶已听不清他后面的话,只觉浑身血液涌上。
她现在绝不是生“记忆”里洛子晟的闷气,反而是心头猛地一沉——
突如其来的不好预感……
只见两道流光掠来,落地化作并肩而立的两道人影。
她本能攥紧拳头,呼吸一紧,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傀儡少年。
山雾漫过林梢。
她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那道视线微挪看向她身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