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悟的横滨奇幻漂流》
1. 降落
计算失误了。
这是五条悟在意识被彻底撕碎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对于「苍」,他今天有些新想法,在原本的运算中加入了一些新的空间计算,尝试彻底掌握自己这还不太稳定的术式正转。但在他的咒力积蓄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了一瞬,下一刻,一切都仿佛是被无形巨锤击中的玻璃,训练场的木质地板、窗外摇曳的树影、甚至空气本身,都毫无征兆地、彻底地碎裂了。
寂静吞噬了一切,或者说已经失去了声音的概念。没有风,没有光,只有无数扭曲、粘稠的色彩和违背几何常识的图形,裹挟着最原始的虚无与湮灭气息,扑面而来。六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解析这异常的空间,但周围灌入的信息太过庞大又太过无序,如同将整个海洋强行塞入溪流,远远超出了一个孩子大脑的处理极限。
剧痛从大脑深处炸开,仿佛思维本身被寸寸碾碎,剥夺了他所有的感知。他最后的防御性咒力在身周明灭不定,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
失重感。
这是他重新捕获的第一丝感知,他在下坠。下方,是一片巨大的碗状废墟,像是大地被神明硬生生挖走了一块血肉,裸露着狰狞的、焦黑的疤痕。歪斜的钢筋如同巨兽的残骸,胡乱堆叠的破败棚屋像是依附在伤口上的菌斑。
涌入六眼的混乱信息流并未结束,只是切换了频道。他从一个充斥着无意义噪音的虚空,猛地被扔进了一个以最大音量、最劣质信号播放着信息的嘈杂世界。有机物腐烂的气息和劣质燃料燃烧后的刺鼻、尖锐的争吵与压抑的哭泣、重物击打的闷响、琐碎窸窣的动作声、移动的人形所散发的微弱能量、摇摇欲坠的建筑结构、空气中漂浮的无数的微小粒子……所有信息不分主次、不分先后的一股脑地涌入六眼,蛮横地挤占着他每一寸思考的空间,灼烧着他的神经。
更深处,还有一种隐隐的,却难以忽视的排斥感。身体里流转的的咒力,仿佛与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格格不入,如同水面上漂浮的油渍,正在被整个世界的意识无形地挤压、排斥,试图将他这个异物排出体外。
五条悟试图调动咒力稳定身形,用无下限止住下坠趋势,让自己悬浮起来 ,但大脑仿佛被无数根钢针穿刺、搅拌,术式刚刚开始构建就溃散崩解。在视野中扭曲的地面急速放大的瞬间,他的身体凭借残存的本能,终究还是成功强行驱动了无下限术式,缓解了一下下坠的坠落势。
砰——
五条悟砸进了一堆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废弃杂物里,内脏受到震荡,他控制不住咳出一口血。物理的冲击力凭借一瞬间的无下限化去些许,但信息流的冲击却没有停止。他躺在一片杂物之上,难以运转的无下限让他与这个陌生世界有了真真切切的第一次接触,让似新雪的白发和用料考究的和服都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污黑粘稠的污渍。那双被誉为苍天之瞳的六眼因为过载而有些失焦。
悉悉索索——
随着他的落下,周围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般的停顿之后,骤然活了过来。四周低矮、破烂的棚屋里,敞开或半掩的门扉后,探出了一双双眼睛。那些眼睛里混杂着麻木的冷漠、掂量的贪婪、谨慎的审视、怯懦的退缩,以及毫不掩饰的、基于生存本能的敌意。
这个突兀出现的孩子,太过扎眼。一身工艺精湛、布料昂贵的和服,雪一样不染尘埃的白发,精致得如同人偶的面容,还有那双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的蓝色眼睛……他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像一件被神明不慎遗落的珍宝。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些身影从四周低矮破烂的棚屋阴影里,从废弃的集装箱后,缓缓挪出。他们大多穿着破烂不合身的衣服,眼神浑浊,带着在泥泞、暴力与绝望中挣扎求存所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贪婪与狠戾。他们慢慢靠近,彼此间用眼神和细微的动作交流,同时又相互防备,他们的目光像黏腻的触手,死死锁在五条悟那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显然价值不菲的衣物上,锁在他异常醒目的白发蓝眼上,无声而迅速地评估着风险与收益。
五条悟的心脏微微收紧,一种冰冷的警兆穿透了意识的混沌。
他意识到情况极其不妙。且不论他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仅仅是在那混沌中勉强保护住自己,就已经几乎榨干了他的咒力。更何况长期呆在相对避世的五条家的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如此混乱的环境,无数有用或无用的信息都在疯狂的往他的脑子里钻。
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视野边缘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但如果在这个时候显露出软弱,他毫无疑问会被这些游弋在阴影里的鬣狗分食得骨头都不剩。他没有陨落于诅咒师或咒灵之手,做个咒术实验却把自己坑到了这种地步,如果死在了这里,才是莫名其妙吧。
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
一丝疯狂在六眼中闪过。他需要震慑,需要一场足够骇人、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表演,来争取到宝贵的、喘息的时间。
他呼出一口带着血气的气息,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离自己最近,也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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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威胁性的的那波人。那双有些失焦却依然瑰丽得非人的蓝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冰冷。他押上了自己体内仅存的,躁动不稳的咒力,强行驱动六眼超载运转,催动那个无法保证一定成功的术式——「苍」。
嗡——
空间发出一声沉闷的、扭曲的哀鸣。一种引力凭空产生,这并非完美的掌控,力量狂暴而不稳定,远不如在家族训练场时那般圆润自如。但那团被强行凝聚、坍缩的空间节点,依旧带来了肉眼可见的可怕效果。那几个流浪汉脚步前的废弃铁桶,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桶身以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向内凹陷、折叠,随即在一阵剧烈的压缩与撕裂中猛地炸开!碎片裹挟着烟尘四处飞溅,在地面和附近的墙壁上留下深刻的划痕,更有不少锋利的碎片,如同子弹般深深地嵌入了为首几人的皮肉之中,引来凄厉的惨叫。铁桶原本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片空白狼藉,那几人的脚步若是再快上一点,恐怕下场就会和那些铁桶一样。
成功了。
一瞬间,空气凝固了,只有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在污浊的空气中飘荡。那些缓缓靠近的脚步戛然而止,蠢蠢欲动的身影僵在原地,脸上混杂着茫然与难以置信。他们眼中的贪婪与算计,在几个心跳的时间内,迅速被一种源自未知的、纯粹的恐惧所取代。他们开始后退,像被惊扰的虫豸,重新隐没回深沉的阴影之中,连窥探都变得小心翼翼。
但五条悟知道,危机并未解除。那些贪婪而警惕的目光并未消失,它们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如同潜伏在沼泽深处的毒蛇,更加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自己流干鲜血,力竭倒下。
他强忍着几乎要裂开的头痛,借着苍的余威造成的短暂寂静与威慑,用尽最后力气,踉跄着冲向一个凭借混乱信息粗略判断无人居住的破旧棚屋。撞开虚掩的、几乎要散架的木门,他跌入一片相对隔绝的、弥漫着更浓重灰尘与霉味的阴暗之中。
物理的遮蔽或许能挡住一些直接的视线,但他清楚,那些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关注,以及这个世界本身对他的排斥,绝非一扇破败的木门能够完全阻隔。然而,这已是他此刻能做到的极限。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正在强行关闭他透支的意识。
思维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被拉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在彻底失去感知前,他蜷缩在角落里,最后的念头是,至少,没有倒在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晕了过去。像一件被暂时藏匿起来、却依旧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珍宝,等待着未知的黎明,或是更深的的黑暗。
2. 能量
镭钵街的黄昏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在一处被“羊”占据的据点附近,中原中也刚震慑完某个想要掳走“羊”中孩子的团伙回来,就遇见了刚刚从据点出来的白濑和柚杏,两人见到他,眼神一亮,立即围了上来。
“中也,你回来的正好!”白濑抢先开口,“良太他们捡回来了一个特别的孩子。”
柚杏紧接着补充,带着一点新奇:“听良太说,他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好像还有异能力。他身上居然穿着和服,我还是第一次摸到那么精美的料子。”
“有异能力吗?”中原中也有点担心,“那会不会有点危险,良太他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我们这不是还有你吗,你会保护我们的吧。”白濑的语调里带着些理所当然,紧接着解释道,“我们羊本来就是收容孩子们的组织,如果我们不捡,他估计就要被别的帮派捡走买卖了,我们这不是做了好事吗。而且,良太看到了他有异能力,如果他能留下来,我们“羊”不是就又有一份力量吗,和港口黑手党的斗争不就更有胜算了吗。就算他只是不小心落到镭钵街的,看他的打扮,家里也是非富即贵的,说不定,我们能搭上外面的资源呢。”
“好吧,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中也妥协道,“毕竟我只有一个人,有问题不可能每次都及时赶到。既然已经捡回来了……但如果是外面来的人,我们必须谨慎一点。我先去看看他吧。”
据点内。
五条悟长长的白色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意识从黑暗的深海中上浮,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是被人带走了。
但没有立即杀掉他,也没有被绑起来,不算最糟的情况。
这个世界的信息依旧庞杂汹涌,但与刚坠落时猝不及防遭受的巨大的冲击相比,他似乎稍微适应了一点。虽然头脑胀痛,太阳穴突突直跳,身体似乎还有点发热,但至少大脑没有立刻罢工的迹象。整个世界对他的隐隐的排斥,似乎减弱了一点,但还是如低频的背景噪音,持续存在。
身上的擦伤和撞击带来的淤青隐隐作痛。自从觉醒了无下限术式以来,受伤这个词几乎已经与他绝缘了。真是一种久违而又讨厌的体验。那件精美的和服破破烂烂的裹在他的身上,华贵的布料根本无法适应这粗糙的环境,被勾出丝线,划出裂口,沾满了灰尘和不明污渍,狼狈不堪。
他此刻在一个像是废弃仓库改造的屋子里。在他的不远处,有几个孩子正挤在一张旧床垫上,窸窸窣窣地分着一些有点干瘪的水果和面包,偶尔传来的交谈,内容是关于食物和街上的冲突。他们的手腕上都绑着一条蓝色的细带子,大概是目前他所处的组织的共同记号。
一种违和感。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周围太干净了。这并非是指周围的环境,而是指,没有咒灵。正常来说,普通人或多或少会逸散出咒力,这也是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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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的原因。但这些孩子身上并没有逸散出咒力。六眼可以看到他们体内是一种更加中性的能量,其中一部分类似咒力,但另一些部分却截然不同,这些能量混乱的纠缠在一起,在孩子们的身体里微弱却稳定的运转着,使得那一部分与咒力相似的能量并不逸散出来。
很复杂,但六眼仿佛触发了某种底层机制,并不深入解析这些能量的本质,它仿佛默认了这些能量的存在,如同接纳了一条无需理解的基本规则。
刚才在门外说话的三个人走了进来。
逆着门口透进来的、有些刺眼的光线,他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那个橘发少年。
很难不注意到他。
少年的身体里,那种中性的能量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沉寂,而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无限地叠加着,仿佛无穷无尽,但又诡异的被束缚住了,使得那些能量被高度压缩,相互之间完美地嵌套在一起,坍缩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绝对的一点。
这并非简单的力量总量上的多寡,而是一种本质上的异常,五条悟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能量运转方式,其结构的复杂与蕴含的信息量,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仅仅凝视了一瞬,六眼就又被塞入了巨量的信息,让五条悟本就胀痛的大脑,如同被一柄重锤砸中,再次宕机了。
他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留下刚进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中原中也,看着床垫上的白发孩子,有些迷惑的皱起眉头。
3. 雪
五条悟记得,在刚刚觉醒术式后的某个冬天,京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他在暖融融的室内呆烦了,不顾侍女的劝阻,跑到了院子里踩雪。
他用还不太熟练无下限在雪上行走,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一些若有若无的足迹,然后在控制不住术式的时候一头摔进雪里,有咒力护体,一点都不疼,反而像是摔进了冰凉凉的被子里。他就地抓起一把雪,看它们在掌心被术式捏成各种形状。
六眼的成长需要清净的环境,幼年时期不能接受太多信息的冲击,所以他的院子是在五条家的深处,周围几乎没有其他的建筑,此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万籁俱寂,他的院子仿佛是大雪中的一座孤岛,五条悟捏起被术式压缩成冰的雪,试图透过那一片小小的冰晶注视世界。世界扭曲了,但似乎变得更加通透了。
其他人的视界是什么样的呢?
他突然感到自己似乎被世界抛弃了,又似乎是他抛弃了世界。他感到了一丝孤独,又有一丝自由。幼小的孩子难以形容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只觉得有点飘飘然。
侍女从暖廊回到了屋内,带着加了糖的姜茶。她被任性的神子勒令在屋内不准出来,毕竟她既没有无下限,咒力又不强,并不能很好的隔绝大雪天的寒气,五条悟觉得她还不错,并不想让她在外面冷死掉。
他从刚刚的那种感受中脱离出来,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冷,于是也回到屋内,接过侍女递来的姜茶。甜意并没能完全掩盖姜的辛辣,其实不算好喝,但是在侍女的目光下,他还是喝完了。
但第二天,五条悟还是得了重感冒。
他缩在被子里,觉得很冷,但又好像出了很多的汗,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却被自己的指尖冰的哆嗦了一下。脑子晕晕乎乎的,被扶着起来喂了碗药,才被苦的清醒了一点。
只见家里的老爷爷们正围着他的床,一会说他太任性了云云;一会又说侍女照顾不周、应当撤换。见他被苦住皱眉的样子,又开始念叨着什么良药苦口。
“绘理,”五条悟拽住侍女的袖子,“药好苦,去给我拿糖。”
“是。”侍女默默的退下了,留下还在嗡嗡作响的老爷爷们。五条悟听得有点烦,一番输出直接把他们轰了出去。如此一番剧烈运动,让他本就不太清醒的脑袋恍惚了一下,躺下等待他的糖的时候,他又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帮他擦去额间的冷汗,又有湿润的布料轻轻盖在额间。那动作大概是轻柔的,只是有些笨拙。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那个仓库的旧床垫上,身上是穿着还算干净的里衣,盖着一床露出棉絮的被子,额间搭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撕来的湿润布料。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光线中有无数细小的颗粒在飞舞。五条家似乎已经离他远去了,此时他所在的这个贫民窟才是真实。
“你醒了?”屋里的木桌旁坐着致使他二次晕倒的橘发少年,少年正递给他一粒药和一杯水,“那就先把退烧药吃了吧。”
五条悟看着眼前的少年,奇妙的发现这次六眼并没有被他身上复杂的能量结构所冲击。少年身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只要他不刻意掀开那层纱帘去探究帘后的奥秘,那么帘后的存在也不会跳出帘子给他一拳。这算是有什么存在强行给双方划定了互不侵犯的界限吗?五条悟有点蠢蠢欲动的想掀开纱帘再试一试,但想到现在的情况还是先作罢。
“听到了吗,小鬼?”中原中也看着眼前的白发孩子,他坐起来之后就呆呆的望着自己,脸蛋烧的红彤彤的,在白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脆弱可怜。但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中也有时候会在高处眺望横滨的海,海天一色的美景无论何时都让人心旷神怡,但那些却比不上这双蔚蓝的眼睛一分,只是看着,就忍不住为它的璀璨着迷。
那双眼睛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白发的孩子缓缓地接过药和水,“谢谢”,他看了看药片,又把药片放到鼻子下像小动物一样嗅了一下,这才慢吞吞的就着水服下,大概是药片表面的糖衣在多次转手的过程中已经丢失的差不多了,那孩子被苦的吸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水,“这是哪里?”
“这里是镭钵街,我们是‘羊’,你从哪里来的?”是白濑回来了,他看到五条悟的眼睛明显也愣了一下,“你的异能力是什么?和你的眼睛有关吗?”
异能力?是和咒术类似的东西吗?五条悟感觉自己好像不仅仅是跨越了空间,而是跨越了世界。他们身上与咒力不同的能量就是证据。
但也正好,他早就想看看五条家外面的世界了,只是他也知道外面自己的人头很值钱,于是准备练好苍再出发,他连五条家结界的后门都提前找好了,可惜出师未捷,计划还未得到实施就已经落空了。但此时又何尝不算另一种达成目的呢?不知道他突然消失后五条家怎么样了,当时他正在训练室内,只有门外有两个守卫,他们大概已经发现了他的消失了吧,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大概是恐惧吧,好不容易盼来的六眼就这样失踪了,家里面的老爷爷们大概会吓得夜不能寐吧。
五条悟心中升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快乐,但对于现在的情况,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事后分析,应该是他那时积蓄苍的咒力无意间打碎了某个障壁的脆弱点,才导致他落到这个世界的。但那个障壁看不见,也摸不着,而且坚不可摧,除非再找到其脆弱点,或者干脆用绝对的力量将其直接打碎,不然他是回不去的。
他能做的当然就是在这个新世界里探索啦,周围的信息虽然因为人数众多有点杂乱,但没有咒力和咒灵的环境让他感到一种新奇的清新,再加上这个世界好像也知道了他不是那么容易回去的,对他的排斥在渐渐减小。除了身体的不适和发热之外,他居然有点神清气爽,而且这个世界的能量也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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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诶,明明好像是有咒力的,但又不会逸散出来。而且,异能力者也很神奇,总有一天他要掀开那道纱帘把后面的东西看得明明白白。
见他又进入了思考,中也感觉他有点呆呆的,问题总是慢半拍回答,于是站起身来迎上回来的白濑,“他还在发烧,你们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我们去的时候武器库果然已经是被洗劫一空了。中也,我们可不能让港口黑手党就这样白白抢了我们的东西。攻击过‘羊’的人,必须百倍偿还。”白濑怒气冲冲地说,目光又转向还在思考的五条悟,又问了一遍,“你从哪里来?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一睁眼就在天上了,”五条悟状似疑惑,“至于异能力——”
中原中也骤然感到一种阴冷在室内弥漫开来,像是突然在屋内点燃了一簇冷火,他敏锐的看向五条悟的抬起的右手,那里似乎是源头。
五条悟的手中搓出了一小团咒力,问道,“你是说这个吗?”
“哈?你手里有什么东西吗?”白濑疑惑地眯起眼。
五条悟看着明显看不到咒力的白濑,又看了一眼警觉地盯着他右手的中也,把手中的那一小团咒力甩向角落。那个角落里的一小堆铁皮,在精确控制的咒力的作用下扬起,又落下,激起一阵灰尘。“我的异能力大概就是这样。”
“这算什么,空//气//炮吗,感觉比中也的差远了。不过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像中也这么强就是了。我叫白濑抚一郎,他是中原中也,你叫什么?加入我们‘羊’吧。”白濑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蓝色的细带子,“算你走运,被我们‘羊’捡到了,不然就你这样的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话说良太说你的异能力可以引发爆炸,原来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他把细带子递给五条悟,“这是我们‘羊’的象征,你可要戴好了。就像刚刚说的,我们羊奉行反击主义,如果有人来攻击我们,你就要为攻击对方贡献力量哦,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次你就先在这呆着吧。”
五条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看他们并没有听过的样子,便选择接过了那条带子,但是并没有直接带上,而是拿在手里。他需要一个落脚处让他来逐步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羊显然并不太合适,但是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选择。而且,他对这个世界所谓的异能力很感兴趣,既然遇到了中原中也,他想跟着对方再研究一下。在此期间,在“羊”里用咒力稍微应付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白濑见他接过,没再多说,拉过一旁的中原中也道,“中也,我们得组织起来,定要让港口黑手党尝尝袭击我们的代价。”
中原中也被他拉着朝门口走去,还在回想刚刚的那种感觉,他感觉五条悟的异能似乎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但看着对方还在发烧的样子,还是选择先和白濑去组织反击事宜。
4. 甜品
“羊”的反击在一种混乱而亢奋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还在生病的五条悟并没有参加“羊”对港口黑手党的反击作战,但他旁观了一次在据点附近的反击战。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中原中也一个人的碾压式表演。橘发少年周身泛起暗红色的光芒,敌人就如同玩偶般被轻易掀飞。而一群拿着枪的“羊”,更像是在后方加油助威的观众。
中原中也,异能力是重力操控。重力,也就是万有引力,他的异能力并不像苍那样,是通过精密计算而凝聚外放的引力,更像是掌控了万有引力这一概念本身。而在他使用异能的时候,他身上的能量似乎只是轻轻涌动,只泄露出一丝微芒,就足以横扫敌人。
他被称为“羊之王”,但其并非“羊”的创立者,也不是“羊”真正的决策核心。事实上,“羊”的大脑是一个由十三人组成的“评议会”,中原中也仅是其中之一。成员们拥戴他,更多是因为他那绝对强大的战力。相比之下,白濑在“羊”里的影响力就比中也要大的多,他是“羊”的元老,许多孩子都是他捡回来的,包括中原中也。
据说中也是在七年前被白濑捡到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处,甚至连常识都一无所知。那时还很弱小的“羊”教会了他面包和木板的区别,给了他容身之所。他也用自己强大的异能力作为回报,他将守护“羊”视为己任,自愿走上那空王座,将自己化为组织的兵器,让“羊”变成了镭钵街最强大的组织之一。
但五条悟不太理解中原中也的想法。他自出生起就被推上神坛,五条家给他了很多宠爱,但六眼也清晰的映照出他们想要掌控他的心。无论是似乎对他有求必应的五条家,还是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诅咒师,他们的渴求,他们的欲望,他们的疯狂,五条悟都不在意,更不视其为责任。他认为自己唯一的责任,就是祓除咒灵。
“羊”簇拥着中原中也,同时也挟持着他,如同五条家一样,但他们之间好像又存在一种特殊而脆弱的感情。六眼让五条悟很早的时候就对世界看的太清晰,以至于他并不会和五条家产生这种感情。但,难道仅仅因为在其中添加了所谓感情的佐料,就会让这种关系变得不同吗?这种关系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吗?
……
中原中也冷着脸回来了,“白濑,荒霸吐的事情有进展吗?”
他今天去追击了袭击羊武器库小队的最后一人,在飞机上了结了对方,但是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那支小队冒险袭击羊的武器库的原因,是他们自己看守的武器库被传说中荒霸吐摧毁了。
“哈?这是多久之前的问题了,”白濑有点迷惑,“你还在调查啊,中也。”
“这很重要——”中原中也强调,“我要再去港口黑手党调查一下。”
“知道啦,我们会留意的,不过估计和之前一样没结果。不过这段时间的重点是对港口黑手党的反击吧。”
……
随后的几天,五条悟的身体逐渐恢复,白濑等人忙着组织反击和调查,中原中也也常常不见踪影,五条悟便独自探索起这个世界。镭钵街是在一个直径两公里的深坑中建立起的街区,传言这里七八年前发生过一次巨大的爆炸,曾经这里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只留下了这片疮痍。这里又临近租界,属于法外之地,于是就有无数无家可归者和生活在阴影中的人聚集于此,筑成了横滨最混乱的巢穴。
这样看来,自己当初降落的高度,其实和其他区域的地面差不多?那件破损的和服被喜欢漂亮布料的小孩子们回收了,作为交换,五条悟换上了一件旧连帽衫,正站在镭钵街的边缘。今天早上白濑他们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计划,但并没有带上他,他也无意参与。正好他镭钵街探索的差不多了,他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
拐过街角,是一条繁华的大路,这条路上有许多色彩艳丽的灯牌,但此时并没有被点亮,街上行人也寥寥,显得有些冷清。
“喵——”
五条悟正准备顺着这条路探索一下,就听见旁边的小巷传来一声猫叫。一只三花猫端坐在小巷口,见五条悟望来,猫咪又叫了一声,转身轻盈地朝小巷深处跑去了。
这是什么?这个世界还有魔法猫咪吗?六眼的视界里,这只猫体型虽小,体内能量却比普通人类更加庞大,但它的能量并不像中原中也的那样无限层叠,而仅仅是非常活跃的一团,又让五条悟有点摸不准。
于是他跟上猫咪的脚步,走进了那条阴暗的小巷。
……
穿过小巷,三花猫已经不见踪影,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连六眼都没能捕捉到它离去的痕迹。
面前是另一条大路,生活气息浓厚了许多,有许多早晨出来采购和吃饭的人。五条悟沿街行走,目光扫过各式各样的店铺……寿司店、便利店、居酒屋、药店、甜品店!
叮铃——
五条悟推门而入,柜台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甜品:大福、团子、樱饼、羊羹、芝士蛋糕……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五条悟还没吃过甜品,“羊”里的食物虽然能饱腹,但五条悟早就吃腻了。要不是这几天他没有用过术式,观察到的能量也不是那么清晰,缺少糖分的情况下,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早就要不转了。
“欢迎光临。”店主抬头,看见进来的白发蓝眼的小正太,眼前一亮。
好可爱!店主的声音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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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地放柔,“小朋友,你想吃什么?我们店里的甜品都是今天现做的哦。”
五条悟选择了更加西式的芝士蛋糕和经典不腻的大福。
“好的,一共是600日元。”
钱?五条悟这才意识到自己目前身无分文,他之前在五条家时无需用钱,而到了“羊”之后也没有人给他钱,他自己也没有这个概念。但是看着香甜的蛋糕和大福,五条悟心一横,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用那双璀璨的蓝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店主:“姐姐,我没带钱——”
呜哇——!店主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精准击中,刚刚这个小正太进来的时候还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只好偷偷观察,现在这样简直是可爱翻倍,面对这样宛如天使下凡的孩子,即使知道他有所图谋,但是还是——
“那,那你下次不要忘带了,这两个大福这次就送你啦。”
“谢谢姐姐。”五条悟心满意足的接过甜品,不忘附赠一个甜甜的wink,虽然他之前没有尝试过,但是就像电视里说的,果然这招是无敌的。他端着托盘,准备去窗边享用自己的成果。
“你要吃羊羹吗?”窗边另一桌,坐着一个穿着披风的眯眯眼少年,在五条悟路过的时候突然开口,“如果你坐过来,就分你一块哦”
五条悟看了看他盘子里的栗子羊羹,默默的跳上他对面的座位。
“诺,”少年将一块羊羹放进他的托盘,“这可是乱步大人最喜欢的甜品之一,勉强分给你一块,但是你要回答我的疑问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带上,睁开碧绿色的眼睛,“你从哪里来呢?那边的那个青少年组织吗?叫什么来着?唔…好像也不太对。”
五条悟先一口吞掉对方给的羊羹,然后从口袋里扯出来那条“羊”的蓝色的细带子,“是‘羊’。”对面的少年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很普通的能量,但是奇怪的有一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
少年自顾自地对着他思索了一会,嘴里不忘消灭剩下的羊羹,他吃完了最后一口,“嘛,好怪,看不出来…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叮铃——
门再次被推开。一位佩戴金属蝴蝶发卡的少女提着日用品进来,看上去是刚刚从超市采购完,见到她,对面的少年扬起一个笑容,“晶子,你来的正好,我们回去吧!”他起身朝门口走去,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带我们的名片了吗?”
他从少女手中接过名片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刚成立的侦探社,正好帮社长宣传一下,有问题可以来找名侦探哦,乱步大人还挺想再见到你的。”
两人离开了,桌上留下了一张崭新的名片: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
5. 游戏厅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咽下了最后一口大福,将那条象征着“羊”的蓝色细带和武装侦探社的名片都收进口袋内,又和店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甜品店。
虽然发现了钱的问题,但时间尚早,他想继续探索一下横滨,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远远的,五条悟就感受到了中原中也的能量,他的能量如同人群中的一颗太阳,即使有所遮掩,也完全不容忽视。重要的是,他所在的地方正传来欢快的音乐……游戏厅?
“五条,你怎么在这里?”是白濑和柚杏以及另一个羊里的少年,他们有些焦躁,“你有看到中也吗?”
“在那边。”
白濑三人疑惑地进入游戏厅,四处巡视着,而五条悟已经朝中原中也的方向走过去了。
中原中也此时正略显局促地躲在一台游戏机的后面,似乎并不想在这里遇见白濑。而他对面的游戏机前,是一个打扮奇特的少年,他的身上披着一件过大的黑色西装外套,裸露的皮肤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连右眼都被绷带遮住了。
空白,绷带少年的能量是空白的。五条悟曾在一年前瞥见过一个没有任何咒力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身上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空白。但这个少年似乎不同,他的身上似乎并不是什么能量都没有,而是他的能量本身就是空白。好奇特,果然这个世界比无聊的五条家好玩多了。
在五条悟分析着绷带少年的时候,那少年也敏锐地注意到了五条悟。他勾起一个玩味的笑,突然非常没有社交距离的贴近了五条悟,五条悟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开了无下限——
!
无下限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空间中构建出的术式在接触到少年的瞬间,骤然消失了。
少年的鸢色眼眸直直的和因受到惊吓而瞪大的蓝色眼睛对视。觉醒无下限术式以来,五条悟也遇到过一些据说克制他术式的能力,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术式完全消失的情况,几乎是本能的,五条悟指尖微动,一缕危险的咒力开始凝聚。
然而,对方随即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非常自然地后退了一步,与五条悟拉开了距离。“唔…消息里说的从天上掉下来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吗,本来觉得森先生有点小题大做的……”他低声碎碎念着,而后又突然话音一转,扬声喊道,“中也!该工作了哦!别忘了首领的命令——”
……
中原中也和白濑三人发生了争执,中原中也愤怒于白濑他们在局势紧张的时候,仍去港口黑手党地盘偷酒的鲁莽行为,而白濑则无法理解中也为何在失去人质的威胁后,仍坚持与港口黑手党的人同行,去追查那虚无缥缈的荒霸吐。
而在这之中,那个绷带少年是不可或缺的推手。他先是挑起白濑三人对中也跟随港口黑手党行动的不满,又轻描淡写地把抓到的“羊”放出来,使得中也在白濑眼中失去了被迫继续合作的理由。他精准地拨动着双方敏感的神经,让中原中也体会到“羊”的不信任,也让“羊”的成员怀疑着中也的立场。
五条悟知道中原中也和“羊”之间早就存在着裂隙,但中也的负责和“羊”的依赖让他们的关系依旧紧密。没想到在那个少年的三言两语中,两者之间的信任似乎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如此想着,五条悟也没忘记自己进入游戏厅的目的,他趁着中原中也和白濑三人还在拉扯,悄悄挪到了中原中也刚才使用的游戏机前。这台游戏机里还有没有使用完的游戏币,五条悟第一次见这种游戏厅里的大型游戏机,想玩。
“要不要和我来一局?”那绷带少年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趁着中也和白濑争论的间隙,扭过头来悄声邀请,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
“哈?五条是我们‘羊’的成员,他才不要和你玩!”白濑正在试图拉回中原中也,却听见自己组织的另一个异能力者也要和这个少年产生接触,顿时警觉的喊道。
“哦?五条君,是这样吗,”绷带少年微笑道,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五条悟空荡荡的手腕,“可是我看你并没有带‘羊’的手环呢。”
“这台机器的按键坏了,你还有游戏币吗,去旁边的?”无论是这个奇特的少年那可以消除无下限的空白能量,还是刚刚他言语间精准无比的谋算,都让五条悟想进一步接触。但是,根据他的观察,少年的右眼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这身绷带是传说中的中二病吗?
“坏了?不会是你弄坏的吧”中原中也警觉的转头,狐疑的看向绷带少年,“那刚刚的胜负……”
少年飞速的打断他,“唉呀,今天打游戏打的手都酸了,还是不打了吧。但是不管怎样,难道关于犯人的赌约,中也你没有自信吗?”
“我当然有了,你就等着被我打败吧!绷带混蛋!”
“我期待着哦。”绷带少年用一种安抚小孩子的眼神看着中也,随即又转向五条悟道,“那很遗憾啦,五条君,看来今天不能和你一起打游戏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漂亮的眼睛呢。不过,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我和中也还有港口黑手党的工作,就先走啦~”
白濑三人还想阻拦,但他们也明白此时是拉不回中原中也的,于是只能愤愤地看他们离去,还不忘强调中也身上肩负着的“羊”的责任。
……
五条悟和白濑三人回到了“羊”的据点,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喧闹。被港口黑手党抓走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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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先他们一步回来了。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些隐隐的不安。
“那个…港口黑手党的人让我们把这个带回来…”晶把一封信交给白濑,声音有些怯懦。她显然不想当这个信使,但面对港口黑手党的威胁,她觉得不好好把信带回来的话,大概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为什么还带了信啊,”白濑抱怨道,他一把拿过信拆开,念出了里面的内容,
“可爱的小羊们:
我在河对岸的造船所为你们举办了一场超棒的派对,期待你们的到来。”
“哈,什么嘛!谁要参加港口黑手党的聚会啊,”白濑带着一种被羞辱的声音说道,他把那封信扔在桌子上,“我才不会像中也那样跟着港口黑手党走呢!”
五条悟的目光落在那张被揉皱的信纸上,那张质地精良的纸上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走过去,发现信的后面似乎还有一些内容,好像有人曾经在这里写下过什么,但无论是笔迹还是墨水常人都难以察觉:
白濑君不来真是可惜了,但是庆祝自由的宴会只有中也一个人也太冷清了吧。期待你的到来哦,五条君。
敬上
太宰治
是他,五条悟脑海中浮现出游戏厅里那个缠满绷带、笑容捉摸不定的少年,他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眼睛有所不同。这封信,表面是给“羊”的邀请,但白濑肯定是不会去的,只会把这当作是港口黑手党的挑衅,实际上却是对自己的再度邀请,为什么那么想要自己去呢?
白濑等人生气地离开了房间,大概又是去筹划什么对港口黑手党的活动,五条悟思索了一下,决定去看看。河对面的话,是自己今天看到的那条河吗?
……
五条悟到达废弃的造船厂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悬在地平线之上,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瑰丽的橙红,也给造船厂镀上了一层金色。
不,不仅仅是夕阳,在造船厂的墙壁上,还流动着一层金色的能量壁。
这层能量壁隔绝了六眼的感知,让他无法窥探其内部的情况。五条悟能感觉到,这并非简单的结界,其中似乎蕴含着独立的空间规则。
他尝试触摸那层能量壁,指尖所触之处,金色的墙壁上泛起了水波状的涟漪。他搓出一团咒力,试探性的甩向能量壁,咒力撞击在上面,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再次激起了阵阵的涟漪,却不能撼动其分毫。
这能量壁看似只有薄薄一层,但实际上强度非常高,要不要用苍试试呢?
就在五条悟衡量着苍的力度和成功率的时候,那层坚不可摧的金色能量壁,毫无征兆地开始收缩、碎裂,消散在了空气中。
6. 造船厂
金色能量壁骤然破碎,消散在了暮色中。造船厂内已经沦为了废墟,生锈的铁柱扭曲倒塌,混凝土墙壁已经变成了碎块,地面被撕裂出纵横交错的裂痕,所有的设施都成了碎片,天花板已经完全消失,露出了上方青色的天空。即便是最狂暴的自然灾害,恐怕也难以造成这样的景象。
废墟中,中原中也浑身是血,站在造船厂的中央,太宰治在他身后半步。在他们身前,一个长发男人倒在血泊之中,胸口的致命伤涌出大量血液,生命正随着身下不断扩大的红黑色湖泊迅速流逝。
但五条悟的视线停留在了他身体上方的空间。
放出的能量吞噬了自己,自己又放出了能量,叠加,再叠加,直到再也分不出是从哪里开始的,又叠加到了哪里。在这近乎无限的叠加过程中,本该逐渐膨胀的能量却被自己约束着收缩,原本清晰可辨的叠加结构开始坍缩、模糊,像在一张白纸上放上一颗铁球,周围的空间如同白纸一样扭曲了,铁球越来越重,直到某一个瞬间——叠加消失了,或者说,已经分不清哪里在叠加了,处处叠加而处处是整体,无限的能量收缩为了纯粹的一点。
曾经无法理解的,中原中也身上的能量,此时正将它的形成过程展现在五条悟眼前。
叠加,是如何叠加的呢?还有那无限叠加之后而不膨胀,而是自约束的规律……五条悟试图看得再清晰一点,第一次觉得六眼的视界竟如此模糊,但飞速运转的大脑已经在隐隐报警了。
中原中也因伤势有点支撑不住,踉跄了一步,太宰治从后方伸手扶住了他。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白发孩子。
夕阳几乎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之下,最后一丝金色的余晖从五条悟身后射出,但比那光芒更加明亮的,是他那宛如天空的延展的双眸。
“五条?你怎么来了。”率先开口的是中也。
太宰治眼中也掠过一丝意外,他写信邀请“羊”,是试图为已经知道答案的谜题添加一点变量。毕竟,“羊”要是真的来了,才是令他惊讶。同时,他也想试探一下五条悟的异能力是否和眼睛有关,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给他的感觉绝不是消息中的那般简单。但兰波的异能力远超他的想象,超越者范畴的空间系异能,这场战斗大概就没有给外人插手的余地。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他已经从中也身上得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对五条悟的兴趣也没有那么大了。
此时,战斗落幕,五条悟才如他预料中一样的出现了。然而,那双眼睛,似乎并不只是异能力那么简单,它璀璨得不可思议,让人疑心是不是世间所有的光华都汇聚于此,当他专注凝视的时候,让人感觉仿佛是被神明注视着。
“叠加……”五条悟向兰波的身体上方虚抓,那能量点却灵巧地一转,向远处的天空飞去了。
随着那金色能量点的远去,地上的男人的最后一丝生机也渐渐消失,他的身体彻底地冷下去了。
五条悟骤然回神,大脑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果不是刚刚那个能量点自己快速地飞走了,恐怕他又要因为信息过载而晕倒了。这个世界的能量,似乎总在挑战六眼的处理极限。
“五条君,”太宰治的声音响起,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五条悟视线轨迹的变化,“兰堂先生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这双眼睛,似乎能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和中也的一样,”五条悟随口道,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中也的派对是?有蛋糕吃吗?”
“唔…这样啊,”太宰若有所思,忽而双手合十一拍,“蛋糕?有的哦,不过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毁了呢,诺,那边角落里还有一点哦。”他一松手,中也随即晃了晃,“哎呀,差点忘掉了,中也可是差点就要死掉了呢。”
“别小瞧我啊,太宰,不过是小伤。”中原中也推了他一把,自己站稳了,“所以,你们在说什么派对?”
“是庆祝中也自由的派对哦!可惜我精心准备的面粉欢迎仪式没有派上用场,”太宰状似可惜的摊手,“五条君想吃蛋糕的话,港口黑手党倒是有哦,要跟我回去吗?中也要去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分给你一块。不过,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谁要跟你去港口黑手党啊,混蛋!”
“唉,好可惜——不过我相信后面还是有机会的~”
五条悟看着中原中也身上的能量,那帘后的能量依然活跃、平稳而庞大。所以,这种能量是这个世界的独特规则吗,他是否能用咒力来模拟复现呢?
……
风平浪静的一个月悄然流逝。以白濑为首的“羊”们似乎有自己私下的小动作,一反常态地并不关心中也的行踪,也没有再吵着要中也对港口黑手党采取行动。五条悟注意到,他们似乎和一些并非□□,但也同样携带武器的成年人有所接触。而那个名为太宰治的绷带少年,则如同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
五条悟不太关心“羊”的情况,他如今还留在“羊”只是想多观察一下中也身上的能量。不过,中也最近也不经常在“羊”出现,他好像是在给那个死掉的男人处理后事,也许只是单纯想自己呆着。五条悟已经偷偷掀开帘子观察中也身上的能量好几次了,每次都被能量中的巨大信息量弄晕。他最近还在尝试着模仿那能量叠加咒力,好消息是苍似乎更稳定了一点,坏消息是模仿都以失败告终,叠加的咒力比他最初练习苍的时候还不稳定,好几次都差点炸到他自己。
频繁地压榨六眼和咒力进行实验,当然是离不开糖分的。虽然之前没有钱的概念,但五条悟仍然觉得离开五条家,外面根本就没有雨。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是太爽了,没有老爷爷在他耳边说车轱辘话,也没有人管他吃多少甜点。他的第一桶金来源于一次黑吃黑,大概是最近“羊”的组织有点松散,中也也经常不在,于是在某天,他被几个黑手党围堵住了,理所当然的,他获得了那几个黑手党身上的钱。不过,几次类似事件之后,大概是黑手党也知道他不太好惹,就再也没有给他送钱了。
五条悟又拿着数额客观的战利品去游戏厅里玩,他很快就把里面的各类游戏机摸熟了,然后发现游戏厅有些游戏获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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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励游戏币,而游戏币也可以反过来换成钱。虽然最后被游戏厅老板列入了禁止参赛名单,但是此时五条悟已经实现了甜品自由。
……
五条悟回到据点的时候,难得的看到中也也在,已经快一个周没有看到他了。
想到这几天观察到的细节,以及频繁失败的咒力叠加实验,五条悟决定直接问一问中原中也。
“你的异能力,”五条悟开门见山,那双苍天之瞳直直的望着中也,但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体里的能量,“本质是什么样的呢?”
“哈?是重力操控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看到的,并只是这样的”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比较特殊,它看到了,你身上的能量——”
中原中也注视着五条悟的眼睛,那双湛蓝的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一切,沉默片刻,他道,“这样吗……好吧,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它刻在我身体里的名字是,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我也不明白其含义,但表现形式,大概就是重力操控吧。你能看出来更多吗,五条君?”
“能量,在无限叠加,但又是一个整体。我现在还不太懂。”
“这样啊,但我了解的并不比你多。”中也无奈道,“你知道荒霸吐吧”
“前段时间你一直调查的那个吗,你不是找到答案了吗?”
“也不算答案吧,目前答案大概是在港口黑手党手中,但我会再试着寻找的,”中也的神情变得肃穆,身上仿佛有了一种沉静的神性,“我身体里的,就是荒霸吐。”
“这样吗……是没有约束的结果吗……”五条悟陷入思索,有镭钵街的爆炸是荒霸吐造成的传言,那是无限叠加的能量没有束缚造成的吗,那又是什么导致后来能量又自行束缚住了呢?而在造船厂看到的那个金色能量点,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这种束缚力。
“白濑他们,”问完了自己想问的,五条悟想到清晨从白濑身上瞥见的某些痕迹,“你知道吗?”
“什么?”中也疑惑道,显然不太清楚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
“你知道的吧,因为只有你有异能力,所以他们并不完全的把你当作平等的同伴。”
“你的眼睛还能看出来这些吗,”中也笑了笑,“那又怎样,不管我的异能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我都会一直守护“羊”,天生就拿着这样一张强大的手牌,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选择的道路。”
责任吗……看着中也钴蓝色眼眸中毫不动摇的坚定,五条悟有点怀疑六眼今天无意间收集到的细节了。他又想到自己并不视为责任的五条家,他们固然有诸多算计,试图将他塑造成理想中的神子,但同样清楚六眼是家族存续的基石。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刺杀者,那些长老和护卫们也曾前仆后继的保护过他。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是白濑回来了。他看到中也在据点时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换上了惯常的表情,向中也抱怨着最近总是见不到他云云。
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人,五条悟没有再说话。
7. 突变
一个寻常的午后,五条悟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前往甜品店的路上。阳光透过高楼间隙,照在横滨的街道上,给这座港口城市镀上一层金色。
就在五条悟准备抄近道穿过一条僻静小巷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影子再度映入眼帘。一只三花猫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又仿佛它从一开始就蹲坐在那里,背对着巷口透进来的光,轮廓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五条悟。
“喵——”
五条悟停下脚步,歪了歪头,六眼扫过猫咪的身躯,那团比普通人活跃得多的能量依旧在平稳流动,但除此之外并无特殊。
“又是你,这次想带我去哪里?”五条悟觉得它似乎是在发出邀请,上次它就是故意引导自己的,但介于它带他去了有甜品店的那条商业街,五条悟决定再跟随它一次。
猫咪站起身,优雅地甩了甩尾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但这次这只三花猫只领着五条悟走过了一个路口,便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次五条悟的注意力紧紧的跟随着它,却发现,在猫咪蹿过拐角的那一刹那,它身上的能量涌动了一下。随即,它的存在感便急速淡化,在人群中如同一滴水落入了大海,瞬间消失了,连六眼也难再捕捉其痕迹。
五条悟曾经接触过类似的咒术,那个人的能力是扭曲感知,让自己在对方的意识里变得不重要。他倒是成功的混进了五条家,也惹出了一些骚乱,但是在六眼的面前还是无所遁形。而这个魔法猫咪的异能力要高明的多,当它想要隐藏的时候,连五条悟都难寻其踪迹。
面前是一条岔路,左边是通往另一条街道的,隐约可以看见远处店铺的招牌和零星的行人身影。右边则是一条略显荒凉的小路,似乎是去往乡下的。五条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毕竟,五条家就是乡下啊,所以他更想在市区逛。
左边的路是另一条商业街,似乎是因为临近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人流并不多。人们行色匆匆,店铺略显冷清。而在人群中,有两个人影格外引人注目。
“爱丽丝酱~我们还是先去试小裙子吧,”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胡子拉碴,眉眼间透着几分颓废与疲惫的中年医生。
“才不要呢!”他身旁是一个穿着精致的红色小洋裙,金发碧眼,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上次林太郎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试完这条我们就去吃点心,结果试了十几条裙子,天都黑了,最后根本没去点心店!骗子林太郎!”
“上次是真的有急事嘛,你也知道的……”男人双手合十,姿态卑微,“这次一定给爱丽丝酱补回来好不好,”
“哼!”小女孩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别过脸,金色的卷发随着动作扬起一个可爱的弧度,碧蓝的眼睛气鼓鼓地环顾四周。
当她的视线扫过站在不远处的五条悟的时候,眼睛一亮,如同一只轻盈的小鸟,飞快地躲到五条悟的身后。她试图扶着五条悟的肩膀来作为掩护,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手看似触碰到他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布料的触感,像是摸在一层空气上。
在五条悟的眼里,这两个人身上的能量都和那个三花猫身上类似,是非常活跃的一团,大概是拥有异能力的。更重要的是,小女孩体内的能量与男人身上的如出一辙,如同一颗心脏泵出的血液,流向了不同的肢体。两者的律动和频率都保持着一致,而能量的核心在中年男人身上,小女孩身上的能量更像是男人身上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这种情况……小女孩是这个男人的召唤物或者是某种分身?按两者能量连接的紧密程度来判断,五条悟感觉两者之间应该是能互通感官和思想的类型。
“才不要管林太郎呢!你要和我一起去点心店吗?附近那家店的点心超级好吃哦,”小女孩像是完全没发现在她和五条悟之间的隔着的那一层无限,声音依然活泼。
“不要啊——爱丽丝酱,我不能没有你啊!小朋友,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点心店?”男人也跟了过来,语气热络。
“大叔,你是在演独角戏吗,”五条悟冷淡地瞥向男人,他直觉两人的出现并非偶然,是故意在这里等他的吗?那只引路的三花猫,也是他们放出来的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你在说什么啊,要不要和爱丽丝吃点心啊,”身后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五条悟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着男人,男人沉默了片刻,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那种当街哀求小萝莉的变态大叔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的眼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敏锐啊,悟君。”身后的女孩放下了手,不再试图隔着无下限去触碰五条悟,面前的男人微微俯身,“不过,我们真的是偶遇哦。虽然,我本来也是想要找机会邀请你的——邀请你加入港口黑手党。”
五条悟脑海中浮现出了在五条家里时见过的那些面目模糊、言语迂回的老爷爷们,对方看上去比那些人要好一点,但也没有脱离虚伪的大人的范畴。要不是对方识时务地及时卸下了伪装,五条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发苍甩到对方脸上。
“为什么?”五条悟知道港口黑手党,那是和“羊”敌对的组织。但和“羊”都是未成年组成的松散联盟不同,港口黑手党是一个由成年人主导的、真正扎根于黑暗的组织。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与港口黑手党的接触其实不多,对其的印象仅限于那个能力奇妙而危险的绷带少年太宰治以及那些试图打劫他,却反向给他贡献过零花钱的底层喽啰们。
“见到悟君,不想要发出邀请的人才是少数吧,”男人微笑,“难道悟君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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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留在‘羊’吗?可是我觉得,那个稚嫩的组织恐怕容纳不下你。”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微妙,似乎带着某种残忍的提示,“更何况,‘羊’此刻正在分崩离析吧,说不定,明天就会不复存在了。”
“‘羊’……?!”来不及思考男人前面话中的深意,五条悟像是被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从头浇下,一瞬的灵光瞬间劈进了他的大脑。
“悟君应该能看到吧,我猜,你的眼睛不会错过那些细节。但是为什么想不到呢?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判断,让你觉得他们不会走到那一步呢?”男人唇角的弧度加深,他压低声音,却仍然字字清晰,“对,就在今天,你知道的吧,他们动手了。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现场呢。”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准备回据点去,“在那边哦,”男人指了指去往乡下的路。
他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那双苍蓝之瞳中锐利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下一秒,五条悟顺着去乡下的小路跑去。
……
肺叶火辣辣地灼烧着,五条悟扶住膝盖,微微喘息。白色的发丝奔跑时带起来的风吹得有些凌乱,有几缕搭在光洁的额头和蓝色的眼睛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全力奔跑了,在五条家时,他的体术训练才刚刚起步,来到这个世界后,更是完全没练过。
前面的小路,通向乡下的墓地群,大概是中原中也安葬造船厂的那个男人的地方。
太宰治哼着不知名的小狗之歌,从林间走了出来,身后是数名身着黑西装,持着枪械的港口黑手党,带着鲜血与硝烟的气息。
看见气喘吁吁的五条悟,他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一种了然所覆盖,“唔……看来最后是森先生赢了呢,啊啊,虽然有点预料了,但是那种中年颓废大叔的魅力哪里比我大了啊……”太宰小声抱怨,随即,他的脸上挂上一个带着恶作剧意味的笑容,“来晚了哦,五条君,已经结束了呢。”
五条悟的目光掠过太宰治,扫过他身后严阵以待的黑手党,投向寂静的小路尽头。刹那间,过往那些曾被忽略或下意识合理化的细节,如同一幅散落的拼图,被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推合,组成了一幅冰冷而清晰的画面。
“中也呢,”五条悟冷漠地问,“他会加入港口黑手党吗?”
“去治疗了,”太宰撇了撇嘴,有点意兴阑珊,“唉,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中也的反应有意思一点。算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几辆黑色的轿车驶来,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太宰治不再言语,径直朝着车辆走去,他身后的黑西装们也无声地跟上。
车辆驶离寂静的乡间,驶向那矗立在城市中心的五栋黑色大楼。
而属于“羊”的一切,在此刻,也彻底落下了帷幕。
8. 信物
港口黑手党的总部,是五栋矗立在市中心的黑色大楼。而中央大楼的最顶层,是这座黑暗王国的大脑所在。
首领办公室内,爱丽丝正趴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用蜡笔进行着自己的创作,她先涂出了一团蓝蓝白白的小人,又兴致勃勃地给这团小人加上了蝴蝶结、星星、糖果之类的装饰。而森鸥外已经换回了黑色大衣和象征着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红围巾,正审阅着文件。室内十分静谧,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与蜡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门开了。
“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悟君。”森鸥外放下笔,缓缓抬起视线,脸上勾勒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我是这个组织的首领,森鸥外。”
“为什么?‘羊’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五条悟直接抛出了心中唯一的问题。
“弱小者往往如此,”森鸥外双手交叠支着下巴,“因为他们恐惧,他们没有异能,强大的异能者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件偶然得到的、威力惊人的武器。他们试图用廉价的温情与所谓的恩情去捆绑、操控这件兵器,一边为这件兵器为自己所用而沾沾自喜,一边又日夜恐惧会被其反噬。他们未曾付出真心,也不懂如何真正驾驭兵器,于是只能在惴惴不安中惶惶度日。直到某一天,恐惧压垮了理智,忍不住亲手把兵器毁掉。或许,只有这件兵器真的从一个人变成一件冰冷的器具,他们才能永远安心吧。”
“你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干扰了你的判断,让你忽略那些清晰的征兆?”森鸥外的声音放缓,带着某种近乎诱导的感觉,“是有人给了你那样的错觉吗?只是一时的关爱,就可以遮蔽你的眼睛,让你放弃思考这种可能性吗?你也要小心哦,悟君。”
五条悟抿了抿嘴。他是在五条家出生、成长的,虽然早就看透了家族里的小心思,明白有些时候五条家是会舍弃他的,但他确实不会把被背叛列入首要想法,也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强,就无所谓背叛。但他还是继续问下去了,“那你呢,你不是也想掌控中也,掌控我吗?”
“不,”森鸥外摇了摇头,笑容不变,却多了几分认真,“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并非想要掌控你,而是帮助你实现愿望,你想继续探寻中也身上异能的秘密,不是吗?在此之前,你将力量借给我,我也将我拥有的借给你,这是等价交换。”
五条悟凝视着他微笑的脸,即使是六眼的视界里,这一刻,对方的表情,姿态,甚至是身上能量波动的韵律,都显得无懈可击。
沉默在偌大的办公室中蔓延,爱丽丝涂画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几秒钟后,五条悟轻轻“哼”了一声,鼓起脸说道,“好吧,我愿意将我的力量暂时借给你。但——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的。”
森鸥外的笑容真切地加深了,仿佛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方盒。
“这是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象征,”森鸥外打开盒子,推向五条悟“在黑手党的传统中,通常由邀请者赠予新人一件贴身之物作为信物,太宰君的黑外套就是我给他的哦。不过,我的东西给你穿还是太大了,而且感觉会被悟君拒绝。于是,我为你选了这个。”
黑色丝绒的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胸针的设计极其简约,仅仅是一枚宝石被精致的铂金镶爪和碎钻环绕托起。但那颗宝石是鲜艳夺目的水蓝色,在灯光下折射出宛如霓虹般的幻彩。
然而,比这世间罕有的宝石更加璀璨夺目的,是此刻注视着它的那双独一无二的苍天之瞳。宝石的霓光在他眼中映出细碎的光点,却远不及他眼眸本身的万分之一。
见五条悟沉默不语,森鸥外适时地开口,“这是帕拉伊巴碧玺,我第一次见到悟君的时候,就想到了它,但今天亲眼见到你,我才觉得好像它也配不上你的光辉,但来不及准备别的信物了,原谅我吧。”
五条悟伸出手,拿起那枚胸针,放在掌心挑剔地打量了两眼,才颇为嫌弃地别上。他抬眼看向森鸥外,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淡,但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任性,“还不如给我一块新口味的蛋糕呢。”
“我就说林太郎选信物的品味很差嘛!不过没关系,我有小蛋糕哦,”爱丽丝扔下蜡笔,她的画作已经完成了,由于装饰物太多,那个蓝白色的小人被无数装饰淹没,看起来更像一棵花哨的圣诞树,“要跟我去吃吗,悟君?”
五条悟看向她,面前的小女孩栩栩如生,表情灵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但充盈她躯体的能量确确实实是无根之木,都来源于她身后的森鸥外。
爱丽丝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浮现出几分嫌弃,几分阴郁,还有一丝与她外表年龄不符的正经,“我和林太郎才不是一个人呢,那样好恶心。我是我自己哦,虽然是被设定出来的。所以林太郎才讨厌嘛。”
“好吧。”五条悟同意道,他只是不想加入森鸥外的角色扮演游戏,但如果只是视角与思维共享的话,他其实不太在乎被人注视着。毕竟,从降临于世的那一刻起,他早就已经活在无数目光的聚焦之下了。
爱丽丝开心一笑,那种属于少女的傲娇活泼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带着五条悟去了首领办公室隔壁的一间小休息室,休息室里有舒适的小沙发和茶几,以及一个嵌入式小冰箱。爱丽丝打开冰箱,里面整齐摆放着好几种精致的小蛋糕。“悟君喜欢哪个都可以吃哦!”
这些蛋糕大多是高级西点店的作品,造型别致,用料考究,像五条家那种封建的穷乡僻壤是不会有的。五条悟眼睛一亮,将冰箱里所有种类的蛋糕都拿了一份出来,在茶几上摆了一排。
爱丽丝也选了一块自己喜欢小蛋糕,见状眨了眨碧蓝的眼睛:“这么多,悟君吃得完吗?”
五条悟并不太介意这小小的试探。既然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让他们知道也无妨。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平淡:“如果没有甜食的话,我的脑袋就要烧掉了。而且,这些样式的我都没尝过。”
“唔……”爱丽丝舀了一大口蛋糕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那以后,爱丽丝吃到好吃的蛋糕,会记得推荐给你的!”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叩响,门口站着一位发色黑白交织、戴着单片眼镜、气质十分绅士的黑手党成员,“五条君,你好,我是广津柳浪。森先生吩咐我带你去宿舍。”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小蛋糕,推了一下眼镜,礼貌地询问道,“这些需要我稍后帮你打包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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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五条悟干脆地应道,将手中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利落地跳下椅子。
……
山田浩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司机,虽然横滨并不太平,势力林立,但自幼在此生活的他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日子虽不宽裕,倒也温饱无虞。直到某天,他失手杀掉了那个欺辱他妻子的某□□组织成员。
为了能继续照顾年幼的女儿,也为了躲避对方组织的报复,他选择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凭借对横滨每一条街巷的烂熟于心,他被接纳了,港口黑手党为他挡去了复仇的火焰。不过,他觉得生活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是从出租车司机变成了港口黑手党的底层司机,只是搭载的客人变得更加危险而已。
今天,他照常去港口黑手党势力范围的一个仓库进行运输工作。大人物的出行往往有自己的专属司机,而他们这种底层司机,在负责接送中底层成员的间隙,也会被安排一些琐碎的杂活。
临近下班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并非来自他的直属上司,而是级别更高的顾问,对方非常公事公办地对他说,“山田浩二,首领传唤你。”
那一瞬间,山田浩二的大脑一片空白。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急速爬升,手指变得僵硬冰凉。他想逃,这个念头无比强烈,但他的社会关系都在横滨,又能逃到哪里去?就算他能侥幸逃脱,他年幼的女儿仍在港口黑手党的视野之内。而且,虽然他是底层成员,但背叛港口黑手党的后果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发动汽车,驶向那五栋黑色的大楼。去港口黑手党的路他开过无数次,但这次完全是凭借肌肉记忆在操控方向盘,居然没有出交通事故。
作为司机,他并不经常进到楼里,更何况是乘坐电梯直达顶层,随着电梯的上升,他的心却逐渐下沉,他从死去的父母、妻子,想到女儿、自己,一生的走马灯仿佛在一瞬间闪过。
叮——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顾问面无表情地示意他跟上,引着他走向那扇厚重漆黑的大门。脚下是吸音极好的柔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两侧是光洁冰冷、不知是何材质的墙壁,泛着金属般的哑光。如果死在这里,恐怕会像被抹掉的灰尘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吧。
顾问向门口的守卫示意,守卫沉默地打开大门,顾问带着他进入那个黑暗的空间,恭敬地躬身汇报:“首领,山田浩二带到了。”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了。
首领的长相、室内的陈设,山田浩二都已经记不得了,一切似乎过的很快,又似乎被无限拉长。
山田浩二出门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张轻飘飘的调令,他从一个普通的底层司机,变成了某人的专属司机。据首领说是因为他家里有一个女儿,照顾得很好,所以把他分配给了一个孩子做专属司机。但首领的话语里,似乎还藏着别的意味,他大概理解了,但不想理解。
过去那种普通的港口黑手党生活,似乎正在离他远去,黑暗帷幕的一角,正缓缓为他掀开。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只不过当初的代价,今日才揭晓。当初加入港口黑手党是对的吗?山田浩二不知道,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他能做的也只有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