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243章 余烬微光,归途无期 “源点”核心区域的狂暴乱流,在某个无法测量的时间节点,悄然平息了。 不是被镇压,不是被驱散,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触及宇宙本源的“抚平”。那些沸腾的、撕裂时空的法则褶皱,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温柔地抚过,缓缓舒展、理顺,化作一道道流淌的、金灰色与乳白色交织的柔和光流。光流无声地旋转,彼此缠绕又分离,如同宇宙的呼吸,带着一种亘古未有的、生机与宁静并存的韵律。 那片曾象征着终极毁灭与虚无的绝对黑暗,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光流漩涡中心,静静悬浮的、缓缓自转的光球。 它不大,直径不过数米,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重量与轻盈。光球的表面,是混沌初开般的、不断生灭的星云与星璇,金灰与乳白完美交融,不分彼此。内部,则仿佛倒映着无数个世界的诞生与寂灭,文明的兴起与衰落,生命的欢歌与挽叹。它不再是“主宰”,也不再是纯粹的“源点之钥”碎片。它是两者的“平衡态”,是“存在”与“静寂”达成的、脆弱而珍贵的动态和谐。是“桥”,也是“锚”。 光球散发出的波动,温暖、平和,却又浩瀚无边。它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或侵蚀性,反而如同母亲子宫的羊水,滋养、安抚着周遭一切。那扇被贺骁三人以生命为代价勉强维持的、通往正常宇宙的“源点之门”,此刻也已稳定下来,化作一道柔和的、半透明的光膜,如同平静水面的涟漪,静静地荡漾在光球不远处,成为连接这片新生平衡区域与外界的唯一、也是永恒的通道。 门内,是新生。门外,是死寂的战场,和……心死的守望者。 “追光者”号的残骸,如同被巨浪抛上岸的贝壳,静静地悬浮在距离光膜不远处的虚空中。船体上千疮百孔,大部分系统早已在之前的法则风暴中彻底熔毁、湮灭,只剩下最核心的维生舱和部分结构,在光球散发的柔和能量涟漪中,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持着不散架。 主控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和三人压抑到极致的、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贺骁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上,独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攥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他睁着眼,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死死地盯着舷窗外,那片光流中心缓缓旋转的光球。虎目之中,没有泪,只有一片被掏空后的、深不见底的赤红。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重复某个名字,又像是在诅咒这该死的命运。队长……没了。那个带着他们从绝境中一次次杀出,那个总是站在最前面,那个承诺要带所有人回家的男人……化作了那团光。他答应过要守住门的……可门守住了,人呢? 乔野瘫在控制台前的座椅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他的眼镜歪在一边,镜片上布满裂痕和干涸的泪痕。那双曾经在复杂数据和绝境中总能找到一线生机的、灵巧而坚定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所有的探测器都沉寂了,所有的屏幕都暗了。他试图分析那光球的能量读数,试图找到一丝一毫队长残存意识的波动,试图证明那只是一场噩梦……但所有的数据,所有的逻辑,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事实——生命特征,归零;意识波动,湮灭;存在形式,已转化为未知高维能量态。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和智慧,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救不了博尔特先生,救不了上官将军,救不了聂迟,现在……连队长也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记录着,然后……活着。这活着,比死了更痛。 沈寂依旧站立着,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插入废墟的标枪。他灰黑色的眼眸,透过破损的观察窗,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远处那团光球。那里,曾有一个他愿意交付后背、交付生死、交付一切难以言说信任的人。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团温暖、却遥远的光。他周身的寂灭气息,不再冰冷刺骨,反而透出一种更深沉的、万物归寂般的疲惫与空茫。眉心那灰黑色的旋涡印记,旋转得异常缓慢,颜色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仿佛失去了某种关键的、对立又共生的“锚点”。他握着“寂灭之吻”枪身的手指,骨节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无法带来丝毫慰藉。狙击手习惯寻找目标,习惯锁定,习惯一击必杀。可现在,他的“目标”在哪里?他要向谁扣动扳机?向着该死的命运?向这无情的宇宙?还是向……那团代表着队长最后牺牲与成就的光?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 “……我们……得回去。” 贺骁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死死锁着那光球,仿佛要将它的每一丝光芒都刻进灵魂深处。 乔野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露出布满血丝、红肿不堪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寂微微偏过头,灰黑色的眸子扫过贺骁,没有询问,没有质疑,只是等待下文。 “队长用命……换来了这个。”贺骁的独臂抬起,指向舷窗外的光球和稳定的光膜,“‘主宰’没了,平衡有了。但这还不够……”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压入肺腑,“‘葬星’的进程只是被延缓,没有停止。‘家园’还在等消息,小茹……还在等队长回去。还有灰塔,还有‘主宰’残留的爪牙,还有这操蛋的宇宙里无数等着被吞噬的星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沉,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不能……就死在这里。”贺骁终于转回头,那双赤红的虎目看向乔野和沈寂,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着,却也沉淀着一种破而后立的、近乎冷酷的清醒,“队长把火种点着了,把桥架起来了。我们……得把火种带回去,得告诉所有人,桥的那头……是什么。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我们欠他的。” 乔野的眼泪再次涌出,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重重地点头,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才挤出破碎的音节:“明……明白。飞船……核心动力室……可能……还有一点应急能源……我……我去看看……” 他挣扎着起身,踉跄地走向几乎熔毁的引擎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沈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开始检查“追光者”号残骸内还能使用的装备和补给。他的动作依旧精准、利落,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发生。只是那挺直的背影,显得更加孤峭,如同雪原上最后一座沉默的冰山。 贺骁也强迫自己动起来。他撕下破烂的衣袖,草草包扎了流血的手掌,然后开始清理主控台,尝试重启最基本的导航和通讯模块——尽管他知道,在这片被新生法则笼罩的区域,常规通讯恐怕早已失效。 工作,成了麻痹痛苦、对抗虚无的唯一方式。在沉默的、近乎自虐的忙碌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乔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来,手里拿着两块勉强还能输出微弱能量的破损能量电池,脸上沾满了油污和泪痕混成的污迹:“引擎……彻底完了。跃迁……想都别想。常规推进……靠这两块破电池,加上光球散逸的能量补充……也许……能像蜗牛一样爬出去……” “能动就行。”贺骁接过电池,声音沙哑,“坐标还记得吗?回‘家园’的路。” 乔野点点头,指向一个模糊的星图投影——那是之前“碑文”残响传输给他们的、相对安全的撤离路径碎片之一,终点指向“家园”基地大致方向,但中途需要穿越数个极度危险的未探索星域。“路……很长。很危险。我们……可能到不了。” “那就死在路上。”贺骁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总比烂在这里强。” 沈寂将仅存的几支高能营养剂和急救包放在控制台上,又默默地检查了一遍“寂灭之吻”的剩余能量。枪身冰冷,一如他此刻的眼神。 简单的准备后——如果这也能算准备的话——三人回到了主控室。贺骁将两块破损的电池接入残存的动力线路,一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噪音后,几盏应急灯挣扎着亮起昏黄的光芒,主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严重扭曲、但勉强可辨的星空背景和自身惨不忍睹的状态读数。 “追光者”号残骸,发出最后一声苟延残喘的呻吟,尾部几个尚未完全损坏的姿态调节喷口,喷吐出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离子流。这艘承载了无数希望与绝望、伤痕累累的飞船,如同垂死的巨兽,开始极其缓慢地、歪歪扭扭地,调转方向,朝着那扇稳定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源点之门”——现在应该叫“平衡之扉”更合适——驶去。 经过光球附近时,飞船的速度慢到了近乎静止。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舷窗外,那片缓缓旋转的、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宁静的光。 光球静谧地旋转着,表面的星云缓缓流淌。在那金灰与乳白交织的光芒深处,他们仿佛看到了博尔特先生点燃自身时的决绝火焰,看到了上官将军与基地共存亡的如山背影,看到了聂迟化作灰线开辟生路时的冰冷与温暖,看到了星云之鲸燃烧本源的悲怆长鸣,看到了无数守夜人英灵跨越时空的战阵托付……也看到了,林序最后回望时,那平静、释然、又带着无尽眷恋的眼神。 没有告别。因为那目光本身,已是最深沉的告别与嘱托。 贺骁抬起独臂,握成拳,抵在冰冷的舷窗玻璃上,对着那光球,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锤了三下。没有言语,只有沉重的闷响,在死寂的船舱内回荡。这是战士之间,最沉默、也最郑重的敬礼与承诺。 乔野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眼泪无声地滴落在控制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沈寂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再次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封的决绝。他抬起“寂灭之吻”,枪口向下,以狙击手最庄重的持枪礼,默默致意。 再见了,队长。 再见了,林序。 “追光者”号残骸,拖着长长的、几不可见的尾迹,缓缓穿过了那道光膜。如同穿过一层温暖的水幕,轻微的涟漪荡开,船体微微一震,已置身于“源点”区域之外那片熟悉的、死寂的星空。 身后的“平衡之扉”光膜,依旧柔和地荡漾着,如同永恒守望的眼睛。门内的光球,静静旋转,如同宇宙中新生的、微弱却坚韧的……心脏。 飞船调整方向,将最后一点能量注入推进器,朝着“家园”所在的大致方位,开始了漫长到近乎绝望的、漂流般的归途。 舷窗外,是无垠的、冰冷的黑暗星空。但这一次,在那黑暗的最深处,仿佛有了一点微弱的、却永恒不灭的……光。 而在那光球的核心,那点静静燃烧的、微弱的星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 仿佛一声无人听见的、跨越了生与死界限的……叹息。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4章 归途余烬,星海低语 “平衡之扉”的光芒在身后逐渐缩成一个微不可察的光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追光者”号那布满裂纹的观察窗外。飞船如同一片在宇宙寒风中飘零的枯叶,拖着几不可见的尾迹,缓缓没入前方那片熟悉的、无垠的、冰冷死寂的星空。归途,开始了。这是一条没有明确坐标、没有跃迁引擎、没有充足补给、甚至没有多少希望的路。 “追光者”号内部,死寂压过了系统的低鸣。贺骁独臂搭在勉强恢复部分功能的辅助驾驶杆上,虎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前方一片虚无的黑暗。导航系统早已失灵,所谓的“航线”,不过是依靠乔野从“碑文”残响那里得到的、破碎的星图碎片,以及他那被“主宰”意志和无数信息流摧残过、勉强还能工作的方向感,所勾勒出的模糊方向。燃料储备几近枯竭,仅靠那两块从“源点遗迹”外围晶簇中抢救出来的、能量驳杂的“始源结晶”残片,以及飞船残骸自身吸收的、来自“平衡之扉”微弱的辐射能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维生和基础推进。速度慢得令人绝望,如同在泥沼中爬行。每一秒的消耗,都在将他们推向更深的绝境。 但这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空虚与沉默。主控室曾经充满了战术讨论、技术分析、偶尔的粗口和压抑的喘息。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粗重而克制的呼吸声,以及飞船结构在应力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队长不在了。那个总能在绝境中点燃希望、在黑暗中指出方向、用沉默的肩膀扛起所有压力的人,不在了。他化作了一团光,一座桥,一个法则,却再也不会在通讯频道里发出冷静的指令,再也不会在关键时刻挡在他们身前。 贺骁的独臂用力握着驾驶杆,指节发白,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林序最后平静的眼神,不去想那团旋转的光球。他将所有的悲痛、愤怒、不甘,都压缩成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投射在眼前那片空洞的星空上。寻找参照物,微调航向,计算所剩无几的能量分配,警惕任何一丝可能的空间涟漪或能量异常。他用行动填满每一秒,不敢有丝毫停歇,因为一旦停下,那灭顶的黑暗就会将他吞噬。他不再说话,除非必要,所有交流都变成了最简短的手势和眼神。但他眼角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瞟向沈寂曾经站立、现在空无一人的狙击位,心脏便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乔野蜷缩在他的控制台前,仿佛要将自己嵌进那冰冷的金属里。他的眼镜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碎裂,此刻只能眯着眼,双手以一种机械般的、近乎痉挛的频率,在布满裂纹的虚拟键盘上敲击着。他不再尝试分析那些早已过载烧毁的探测器传回的乱码,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记录。利用飞船残存的黑匣子和个人终端微不足道的存储空间,他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细致,记录下“源点遗迹”内发生的一切。从进入晶簇坟场,到遭遇“观察者”,再到林序融合钥匙、开启“源点之门”、最终兵解化桥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能量波动读数(尽管大部分是估算和回忆),每一句对话,每一个表情。他强迫自己回忆,强迫自己描述,用冰冷的数据和逻辑,为那段无法承受的记忆筑起一道脆弱的堤坝。仿佛只要将这一切记录下来,队长就没有白白牺牲,他们的旅程就没有被宇宙的尘埃彻底掩埋。但颤抖的指尖、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偶尔无法抑制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都出卖了他内心的崩塌。他在用技术官的理性,对抗着灵魂深处那巨大的空洞。 沈寂的位置空着。他不在主控室。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最靠近飞船外壳的一个破损的观测舱内。那里没有座椅,只有冰冷的甲板和破损的观察窗。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暗中,背靠着舱壁,灰黑色的眼眸透过观察窗,望着外面永恒的星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寂灭之吻”横放在膝上,枪身冰冷,一如他此刻的气息。但与以往那种蓄势待发的冰冷不同,此刻的沈寂,散发出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万物归寂般的死寂。眉心的漩涡印记黯淡无光,仿佛也随着林序的离去而失去了旋转的动力。他封闭了几乎所有的情感出口,将所有的痛苦、迷茫、以及那份未曾宣之于口的、近乎信仰般的信赖与追随所带来的崩塌感,全部冰封在内心深处。只有偶尔,当他看到舷窗外某个星座的排列,与记忆中某次并肩作战时的星空依稀相似时,那灰黑色的眼眸深处,才会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破碎的光芒,随即又归于更深的冰冷与虚无。他在用狙击手最擅长的方式“潜伏”——潜伏在绝望里,与自己的影子为伴。 时间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以标准时、以天、以毫无意义的数字计量。飞船在虚空中飘荡,穿过一片片荒芜的星域,偶尔能探测到微弱的电磁信号或引力异常,但都迅速被他们避开——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哪怕是最低级的太空海盗或游荡的混沌兽,也足以将他们彻底埋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直到第七天。 “左舷三点钟方向,距离……无法精确测算,约零点三光年外,检测到微弱的、有规律的引力透镜效应波动。”乔野嘶哑的声音打破了长达数日的死寂,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他盯着屏幕上那微弱到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信号,眼睛布满血丝,“模式……不像自然现象。有……有微弱的能量特征残留,很古老,很……稳定。像是……某种大型人造结构长期运行产生的时空翘曲余波。” 贺骁猛地从驾驶座上直起身,独臂因为用力过猛而传来一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向乔野指示的方向。尽管舷窗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穿透那无尽的黑暗。“能识别吗?是‘守夜人’的遗迹?还是灰塔的据点?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 “数据库损毁严重,无法匹配。能量特征很……干净,没有‘主宰’的污染感,也不像灰塔那种混乱邪恶的风格。更接近……‘守夜人’或者更古老文明的技术。但信号太弱,太模糊了。”乔野揉了揉刺痛的眼睛,试图从残缺的记忆库中搜寻线索,“根据‘碑文’前辈给的星图碎片……那片区域,应该是一片未被标注的、被称为‘遗忘回廊’的废墟带边缘。传说那里是上古某个失落文明的边境哨所集群,在‘葬星’早期的战争中就化为了尘埃。” “哨所集群?”贺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废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补给,或者信息。“有生命迹象吗?防御系统反应?” “没有检测到主动扫描或能量护盾反应。引力透镜效应非常微弱且恒定,像是……某种沉寂的巨型结构自身的质量效应,或者……长期低速运行产生的时空拖曳。”乔野敲击着键盘,试图从噪音中提取更多信息,“等等……信号有极其微弱的调制……不是常规通讯编码,更像是……能量流动的节律?很慢,很稳定,像……心跳?” 心跳?贺骁和一直沉默的沈寂(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主控室门口)心中都是一动。在经历了“源点遗迹”那些匪夷所思的存在后,他们对“人造结构有心跳”这种事,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荒谬。 “过去看看。”贺骁做出了决定,声音干涩却坚定,“我们的能量撑不到‘家园’,必须赌一把。如果是无主的废墟,也许能找到零件、能源,甚至……星图。如果是陷阱……”他顿了顿,独臂握紧了腰间的能量手枪,“那就打光最后一颗子弹。” 没有异议。沈寂默默走回他的狙击位,开始检查“寂灭之吻”的剩余能量和弹道计算模块,尽管目标还在零点三光年外。乔野则开始全力分析那微弱的信号,尝试建立更精确的相对方位模型,并规划最省能量的接近航线。 “追光者”号残骸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贺骁小心的操控下,向着那片未知的引力异常区域,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转向。每一次微弱的姿态调整,都消耗着宝贵的能量,也牵动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微弱而飘摇。前方是废墟,是陷阱,还是转机?无人知晓。但他们必须前行,因为停下,即是死亡。队长的牺牲,战友的托付,肩上的责任,以及心底那不肯熄灭的、微弱的、名为“回家”的念想,驱使他们在这绝望的归途上,继续挣扎着,爬行着。 而在他们无法感知的维度,那枚深藏在林序(或者说,那团光球)体内的、属于“方舟”文明最终遗产的“源点之钥”碎片,在飞船转向、朝着“遗忘回廊”那片古老遗迹靠近的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沉睡了万古的脉搏,被某种同源的、遥远的“心跳”……唤醒了。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5章 静默回廊,低语心跳 “遗忘回廊”的边缘,是时间的坟场,是辉煌落幕后的漫长余音。 “追光者”号如同一位濒死的旅人,在无垠的虚空中挣扎前行了数日,终于接近了乔野探测到的那个微弱引力透镜信号的源头。当飞船残骸踉跄着穿过一片稀薄的、由星际尘埃和金属碎片构成的、被称为“回廊帷幔”的稀薄星云带后,前方的景象,让主控室内死寂的空气,骤然凝固了。 那不是什么“废墟”,也不是简单的“哨所集群”。 那是一片……巨构坟墓。 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非自然的、由暗色金属与未知晶体构成的环形结构、巨型框架、断裂的轨道以及无法名状的几何体,如同被孩童肆意丢弃的积木,又像是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神明骸骨,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它们彼此交错、嵌套、穿刺,形成了一片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的、蔓延至视野尽头的金属丛林。这些结构的规模远超想象,最小的碎片也堪比行星,最大的环形骨架直径足以容纳数个恒星系。它们表面覆盖着亿万年积累的宇宙尘埃,但在一些断裂面和撞击坑处,仍能看到内部精密到匪夷所思的管线、能量回路以及某种黯淡的、仿佛失去生命力的幽蓝色荧光纹路。 没有光源,只有远处黯淡星云投来的微光,将这些巨构的轮廓勾勒成一片片沉默的、狰狞的剪影。绝对的寂静统治着这里,连基本的宇宙辐射背景音都仿佛被这些巨大的结构吸收殆尽,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绝对静默。 “我的……天……”乔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经过多重增强和算法重构后的图像,眼镜后的瞳孔因震撼而缩成了针尖,“这……这规模……这技术层级……远超‘守夜人’遗迹,甚至……超越‘方舟’文明的记载!这些结构……有些看起来像是某种……戴森云的残骸,有些像是……环世界的基座,还有些……根本无法理解其功能!它们似乎……并非战争摧毁,更像是……能量被突然抽离,或者……被按下了停止键,然后被时间……风化了。” 贺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独臂握紧了冰冷的操纵杆。眼前这片死寂的巨构坟场,带来的压迫感甚至不亚于面对“主宰”的意志投影。那是一种文明尺度上的、终极的死亡所带来的、沉甸甸的绝望。“心跳信号……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信号源锁定……在……那里。”乔野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主屏幕上一个被放大、标记出的区域。那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区域,由数个巨大的、呈某种完美几何对称分布的环形结构交织而成,中心似乎有一个相对较小的、蛋形的、表面相对光滑的幽暗结构。微弱的、有规律的引力透镜波动,正从那蛋形结构的核心位置散发出来,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 “结构扫描……无生命反应,无主动防御系统能量特征,无近期活动迹象……除了那个心跳信号,一切读数都指向……彻底的死亡。死亡时间……以百万年,甚至千万年计。”乔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但就是那个心跳……太规律了,规律得不自然。像是……某种沉睡的、或者……待机了无数岁月的超级装置,还在以最低功耗……维持着核心的某种……基础循环。” 沈寂不知何时已站在观察窗前,灰黑色的眼眸倒映着那片无边无际的死亡巨构。他没有说话,但周身那股沉寂冰冷的气息,似乎与这片绝对的静默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共鸣。他眉心的寂灭旋涡印记,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进去。”贺骁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虎目扫过那片巨构坟场,如同即将踏入猛兽巢穴的猎人,“我们没有选择。留在这里是等死,撞大运找到补给或者线索,还有一线生机。老乔,计算最安全、最节省能量的接近路径。老沈,最高警戒,有任何风吹草动,先打了再说。” “明白。”乔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撼中脱离,双手再次在控制台上飞舞,利用残存的扫描设备,在那些巨大的结构残骸间,寻找着可能的、相对“空旷”的通道。沈寂微微颔首,抱起“寂灭之吻”,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消失在通往上层观测塔的通道中。 “追光者”号如同一条伤痕累累的小鱼,小心翼翼地游入了这片巨兽的骸骨森林。越是深入,那种文明的厚重感与死寂感便越是强烈。他们掠过断裂的、直径足以塞进一颗恒星的管道接口;穿过如同被利刃整齐切开的、厚度堪比地壳的装甲板;从那些早已熄灭、但结构依旧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型能量焦点阵列旁滑过。一切都被厚厚的尘埃覆盖,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曾经辉煌到无法想象、却又莫名其妙突然沉寂的文明往事。 那种“心跳”信号越来越清晰了。不再是单一的引力透镜波动,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类似背景辐射但又带有某种……信息编码特征的能谱信号。乔野试图解析,但信号结构复杂古老到超出了他数据库的理解范畴,只能判断出它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极其缓慢的、周期性的“自检”或“呼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点不对劲……”乔野眉头紧锁,低声道,“这个心跳信号的模式……太‘干净’了。在这样一个彻底死寂的环境里,一个运行了可能千万年的装置,它的信号应该会有衰减、会有杂波、会有误差累积……但这个,干净得就像……刚刚被设定好一样。” 贺骁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可能是……活的?或者在最近被……启动过?” “无法确定。也可能是它的制造工艺和能源系统高级到我们无法理解,能够维持这种近乎永恒的稳定。”乔野摇头,脸色更加苍白,“但无论如何,我们正在靠近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的核心。” 飞船终于抵达了那片环形结构交织的中心区域,靠近了那个蛋形的幽暗结构。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它的巨大与诡异。它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接口、舱门或可见的观察窗,材质非金非石,隐隐流动着一种吸收一切光线的黯沉光泽。而那规律的“心跳”波动,正从它的内部稳定地传出,仿佛在诱惑,又仿佛在警告。 “就在这里停下,保持安全距离。”贺骁下令。飞船在距离蛋形结构数公里外的一块相对平坦的巨型装甲板上缓缓“降落”——如果这近乎零重力的悬浮也能算降落的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令人神经紧绷的侦查。乔野操纵着仅剩的、功能不全的探测无人机,如同盲人摸象般,小心翼翼地对蛋形结构进行扫描。沈寂的狙击镜如同最冷静的眼睛,扫过结构的每一寸表面,寻找着可能的风险。贺骁则监控着飞船可怜的能源储备和生命维持系统,每一分能量的消耗都让他心头滴血。 无人机传回的数据令人沮丧。结构外壳的材质完全无法解析,能够吸收和偏转绝大多数探测波。除了那个稳定的心跳信号,内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热源、能量反应或机械活动迹象。它就像一个完美的、沉默的蛋,伫立在坟场中心。 就在贺骁几乎要放弃,准备冒险尝试用微弱能量脉冲进行试探性接触时—— 一直沉默如冰的沈寂,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有东西。” 贺骁和乔野瞬间绷紧。 “十点钟方向,距离约十五公里,第三环形结构残骸的阴影区。”沈寂的狙击镜牢牢锁定了目标,“热量特征……极低,几乎与环境背景辐射一致。轮廓……不规则,在移动。移动方式……非自然。速度……缓慢,具有隐藏意图。” 乔野立刻将探测器的全部功率集中到沈寂指示的方向。经过复杂的算法过滤和增强,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热成像轮廓。那东西……像是一个扭曲的、多节肢的金属构造体,大小与一辆小型穿梭机相仿,正以一种诡异的、忽快忽慢、毫无规律的轨迹,在巨大的结构阴影中无声地穿梭,似乎在……观察他们,又似乎在执行某种固定的……巡逻路线? “不是生命体……是某种……自动机械?或者……守卫?”乔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能量特征极其隐晦,技术特征……无法匹配任何已知数据库。但它……肯定发现我们了。” 仿佛为了印证乔野的话,那扭曲的机械体突然停止了移动,隐藏在阴影中的、疑似传感器的部位,转向了“追光者”号的方向。虽然没有探测到任何主动扫描波,但三人都感到一股冰冷的、仿佛被掠食者盯上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足足七个类似的热信号,从周围不同的巨型结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来,以缓慢而精确的包围态势,朝着“追光者”号残骸所在的位置,悄然逼近。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警告,没有显露任何敌意,但那冰冷的、高效的、充满未知科技感的包围姿态,比任何张牙舞爪的怪物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这片“遗忘回廊”,并非无主之地。 他们闯入的,可能是一个沉睡巨人的……墓穴守卫的巡逻区。 “全员一级战斗准备!非必要,不开火!尝试建立通讯!”贺骁低吼,独臂已握住了武器,但眼中更多的是凝重而非恐惧。在经历了“主宰”和“源点”的恐怖后,这些沉默的机械守卫,虽然危险,却已无法让他产生绝望。 乔野立刻尝试发送通用的和平信号与识别码。沈寂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瞳孔,锁定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目标。 然而,所有的通讯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那些扭曲的机械守卫没有丝毫回应,依旧保持着那种冰冷的、步步紧逼的包围姿态。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贺骁即将下令强行突围的刹那——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能量低鸣的震动,猛地从他们脚下的巨型装甲板,乃至整个蛋形结构,乃至周围所有的巨构残骸中……传来! 紧接着,那个一直稳定规律的“心跳”信号,变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它的节奏猛然加快了数倍!同时,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的、充满了某种……急切与确认意味的调制信息,叠加在了原有的信号之上! 这变化并非攻击的前奏,反而像是一种……被唤醒、被激活的征兆! 蛋形结构那光滑如镜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黯沉表面,突然从内部,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 如同沉睡万古的眼眸,缓缓睁开。 一道冰冷、古老、不带任何感情,却仿佛能穿透灵魂与时光的扫描波束,无声无息地扫过“追光者”号,扫过船内的三人。 然后,一个直接响彻在他们脑海深处的、语法古老晦涩、却却异能被理解的、混合着金属颤音的意念,缓缓响起: “检测到未知舰船……生命特征符合‘泛人类谱系变异分支-第七型’……能量特征驳杂……携带高优先级信标波动(‘源点之钥’碎片残留共鸣)……‘静默协议’部分解除……” “根据‘终末守望者公约’第七十三条,第九款……对持有‘钥匙’碎片共鸣波动单位,执行……接引程序。” “低功耗接引通道……开启。” 蛋形结构光滑的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地滑开一道边缘流淌着幽蓝光晕的、仅容小型飞船通过的圆形入口。入口内部,是一条笔直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而那些原本呈包围态势的扭曲机械守卫,在扫描波束扫过后,齐齐停止了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缓缓地、向着“追光者”号的方向,低下了它们那扭曲的、疑似头部的结构。 仿佛在……行礼?或者……表示无害?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贺骁三人都愣住了。 “静默协议”?“终末守望者公约”?“接引程序”? 这个沉睡在“遗忘回廊”深处的、疑似上古文明遗产的蛋形结构,因为它?因为队长兵解后残留在他体内、或者因为这艘飞船曾长时间与他共处而沾染的、“源点之钥”碎片的共鸣波动,而将他们识别为了……某种特殊访客? 希望,以最意想不到、也最令人不安的方式,再次露出了一线曙光。 但门后,是友好的援助,还是另一个更深不可测的陷阱? 贺骁、乔野、沈寂,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警惕,以及一丝绝境中无法熄灭的、对生机本能的渴望。 “进去。”贺骁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我们没有退路。” “追光者”号残骸,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巨构坟场中,在那七具诡异机械守卫的“注视”下,拖着残破的躯体,缓缓驶向了那扇突然开启的、散发着未知白光的幽深入口。 门内,是福是祸?是文明的余烬,还是另一段传奇的起点?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6章 墓穴之心 “追光者”号如垂死巨鲸滑入那道幽蓝光晕入口的刹那,贺骁的指节捏得发白。乔野的呼吸屏在喉头。沈寂的指腹贴着扳机护圈,冰得像隆冬的枪管。 没有预想中的攻击,没有诡异的变形。入口在船尾消失,如同从未存在。飞船进入了一条笔直的纯白通道,壁面光滑得不反射任何光线,只有一种柔和的、仿佛从材质内部透出的乳白荧光,均匀铺满视野。通道长得望不见尽头,寂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那种绝对的、吞噬一切杂音的“静”,比外界的虚空更令人心悸。 “能量读数……异常稳定。结构扫描……无效,信号被完全吸收或隔绝。重力模拟……开启,标准1G。空气成分……未知,但适合人类呼吸。无生命信号,无主动扫描。”乔野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什么。控制台上,除了最基本的惯性导航和飞船自身维生数据,所有外部探测器的反馈都是一片纯净的空白,像被精心擦拭过的黑板。 “像是个……无菌室。或者说,停尸房。”贺骁啐了一口,独臂离开驾驶杆,握住了腰间的重型手枪。触手冰凉,给他一种虚幻的实感。这地方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科技造物,倒像是某种……概念性的存在。那些扭曲的机械守卫没有跟进来,它们停留在门外,如同沉入黑暗的礁石。 飞船以最低速滑行,引擎的微弱嗡鸣是唯一的声音。时间在纯白中失去标尺。十分钟,或者十小时?难以分辨。就在警惕被漫长单调磨得有些发木时—— 通道尽头出现了。 不是豁然开朗,而是光线和空间的某种微妙“转换”。纯白通道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一个……空间。 无法定义其大小。它没有明显的边界,目光所及之处,是均匀的、非明非暗的灰白色“空无”,仿佛置身于一张无限延展的、未着任何笔墨的宣纸内部。唯一的存在物,是悬浮于这片“空无”正中央的一个几何体。 一个标准的、完美的、边长约百米的正六面体。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哑光的、类似粗陶的灰白色,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却又因自身绝对的几何规整性而凸显出来。表面没有任何接缝、纹路、标识或能量反应,朴素得像孩童初次用尺规画出的练习图形。而在其正对着飞船的这一面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陷的圆形区域,大小刚好能容纳一艘小型穿梭机。 “心跳信号源……就是它。”乔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所有波动,引力透镜效应,能量特征……都来源于这个……方块。内部结构完全无法探测,像是个实心疙瘩。但信号确实是从它内部发出的,规律……分秒不差。” 贺骁盯着那个方块,虎目眯起。经历了“源点”的混沌、晶簇的诡异、光球的蜕变,眼前这个极致简单、极致规整的东西,反而散发出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气息。极致的复杂令人茫然,极致的简单,则令人本能地警惕其下是否隐藏着极致的异常。 “接引程序?”他咀嚼着那个古老意念留下的词,“把我们引到这么个石头方块面前,就是接引?”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那个正六面体靠近飞船的一面,那圆形凹陷区域的边缘,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圈柔和的蓝色光晕。光晕如同水波荡漾开来,在哑光的表面上勾勒出一行行极其古老、但结构莫名让三人感到一丝眼熟的象形文字。文字旁,同步浮现出不断变幻的、更为抽象的几何符号和能量流图谱。 “这是……上古星文的一种变体?不,更古老……夹杂着能量编码和……数学公约表达?”乔野扑到控制台前,残缺的数据库疯狂比对,额头渗出冷汗,“部分字符与‘守夜人’秘典中的某些失落章节有微弱关联……它在显示……一组坐标?不,是多组坐标,在循环……还有……某种……身份验证协议?能量频率匹配要求?该死,太复杂了,而且一直在变!” “它在等我们‘回答’。”沈寂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他不知何时已凑到观察窗前,灰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些变幻的符号,“用特定的能量信号,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验证通过,或许才有下一步。验证失败……”他没说下去,但那股萦绕空间的、绝对的“静”,已然说明了后果。 “回答?我们拿什么回答?”贺骁烦躁地捶了一下座椅扶手,“我们连它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队长留下的那碎片共鸣算钥匙,可开门的口诀呢?” 就在此时,一直紧贴林序胸膛衣物内侧的、那枚来自艾拉娜的“心焰”晶石残片(在与“源点之钥”碎片融合共鸣后已变得暗淡,但被林序一直贴身携带),突然透过层层衣物,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温热的波动。 嗡…… 这股波动太微弱了,在之前狂暴的能量环境中几乎被忽略。但在此地这极致的“静”中,却清晰得像暗夜中的萤火。波动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与“守夜人”力量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的韵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仿佛被这波动触及,那正六面体表面流转的符号骤然加快,然后猛地定格!定格在一组极其复杂的、由嵌套几何图形和特定能量频率图谱构成的组合符号上。同时,那圈蓝色光晕的亮度提升了一个等级,中心对准了“追光者”号,散发出清晰的“指向性”和“期待”意味。 “它……对‘心焰’有反应!”乔野失声道,“它锁定了这组验证协议!这协议……天啊,这协议要求的能量频率和波形,与‘心焰’晶石曾经散发的某种基础谐振模式……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吻合度!但它要求的是……是完整版的、某种特定编码后的‘心焰’能量信号!我们这块只是碎片,而且能量几乎耗尽了!” “妈的,耍我们?”贺骁眼中凶光一闪,“给了希望又掐灭?” “不……等等……”乔野双手飞速操作,将“心焰”晶石残片此刻散发的微弱波动信号放大、分析,并与方体要求的协议进行强制拟合模拟,“残片的波动虽然弱,但‘质’是对的,是那种最本源的‘守护’与‘传承’的意念频率……方体要的不是能量强度,是……是‘密钥’的‘特征码’!就像一把锁,认的是钥匙的齿纹形状,不是用多大劲去捅!” 他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一丝疯狂的光芒:“队长……队长在‘源点’最后时刻,他的光寂平衡之力,尤其是融合了‘心焰’和‘源点之钥’后的那种特殊波动……我记录了残存的波形数据!虽然不完整,但包含了那种最本源的‘特征’!我们可以尝试模拟!用飞船的备用能源,结合‘心焰’残片的引导,模拟出那个‘齿纹’!” “成功率?”贺骁急问。 “不到百分之十!模拟信号极度脆弱,任何干扰都会失败。而且一旦失败,可能触发未知反应!”乔野语速极快。 “干!”贺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总比在这里等死强!老沈,警戒任何异常!老乔,动手!需要我做什么?” “稳定飞船!绝对静止!任何细微的抖动都可能让模拟信号失真!”乔野吼道,双手已化为一片虚影,开始调用飞船最后的后备能源,连接上他紧急改装的、用来分析“心焰”波动的简陋设备。 沈寂没有说话,只是将“寂灭之吻”的枪口,缓缓对准了那个看似无害的正六面体。他的气息彻底沉寂下去,仿佛与周围的“静”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灰黑色的眸子,锐利如鹰,锁死了方体可能出现的任何变化。 “追光者”号彻底静止下来,悬浮在这片灰白的空无中,像标本般凝固。乔野额角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小心翼翼地将“心焰”残片的微弱波动导入模拟器,再将自己记录的、属于林序最后时刻的那段残缺波形数据,进行极其精细的“雕刻”与“放大”。这个过程如同在针尖上雕刻宇宙,任何一丝误差都会前功尽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终于—— “就是现在!”乔野嘶哑地低吼,按下了最终指令。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悠远、厚重、仿佛承载了文明星火与牺牲决意的特殊能量波动,从飞船头部一个临时加装的发射器涌出,笔直地射向正六面体上那圈蓝色光晕的中心。 波动触及光晕的刹那—— 整个灰白色的“空无”空间,轻轻震颤了一下。 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空间基底的“涟漪”。 正六面体表面那圈蓝色光晕,如同被滴入清水的墨汁,骤然扩散、荡漾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六面体!紧接着,那定格的神秘验证协议符号,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从头至尾亮起!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的、仿佛某种亘古机关被触动的声响。 正六面体正对着飞船的那一面,以那个圆形凹陷为中心,无声地向内凹陷、旋转、滑开,露出一个边缘流转着水波般能量纹路的、黑沉沉的入口。没有光从里面透出,只有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凝、仿佛封存了亿万年时光的冰冷气息,缓缓弥漫出来。 验证……通过了。 “门……开了。”乔野瘫在椅子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贺骁死死盯着那黑沉沉的入口,独臂握枪的指节捏得发白。沈寂的枪口微微调整了角度,对准了入口内部那片深邃的黑暗。 接引程序的下一环,就在门后。是福是祸,即将揭晓。 “保持最高警戒,缓速前进。”贺骁的声音嘶哑,操纵飞船,如同靠近深渊的旅人,缓缓驶向那刚刚开启的、未知的墓穴之心。 飞船无声地滑入入口,被那片纯粹的黑暗吞没。 就在船尾彻底没入黑暗的刹那,后方那扇门,无声无息地、严丝合缝地关闭了。 最后的微光消失,只剩绝对的黑暗,与前方未知的深邃。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7章 方舟真相 黑暗,并非虚无,而是一种凝稠的、仿佛拥有实质的寂静。飞船驶入正六面体内部,仿佛沉入墨色深海。舷窗外,只有飞船自身照明系统在绝对黑暗中撕开的有限光锥,照亮前方不过数十米。光锥边缘迅速模糊、溶解,被黑暗吞噬。探测系统全部失效,如同坠入盲区。 “深度读数失效,空间曲率读数异常,能量背景辐射……为零。绝对的零。”乔野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物理规律。我们可能进入了某种……非标准维度夹层,或者时空断层。” 贺骁没有回答,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操控上。飞船在这里失去了所有外部参照,连惯性导航都开始漂移。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向感和微调推进器,让飞船以龟速在这片绝对黑暗中摸索前进。独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沈寂如同雕塑般立在观测窗前,灰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仿佛能吸收光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无边的黑。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寂灭之吻”的扳机护圈。 时间感在这里彻底混乱。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几小时。就在神经紧绷到极限时—— 前方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点光。 不是突然亮起,而是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他们刚刚驶入能够看见它的“角度”。那光极其微弱,暗金色,稳定得不带一丝闪烁,如同风中之烛凝固的瞬间。它悬浮在绝对黑暗的中央,是这片虚无中唯一的存在标识。 随着飞船缓慢靠近,那点光逐渐显露出轮廓。并非想象中的控制台、庞大机器或任何具象结构。那是一个……几何结构。一个由无数暗金色、半透明、缓慢旋转的光带构成的、复杂到令人眩晕的、不断自我折叠与展开的多维克莱因瓶结构的投影。它没有实体,仿佛由纯粹的光与信息编织而成,在黑暗中静静流淌、变幻。每一个光带的转折、交汇处,都有细微的、更古老晦涩的符号明灭,仿佛在阐述宇宙最底层的公理。 而在那变幻无穷的光之结构中心,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个仅有拳头大小、通体浑圆、非金非玉、表面流淌着柔和混沌色泽的球体。它静静地悬浮着,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仿佛是所有光带变幻的源头与归宿,是所有信息的奇点。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到超越时间、威严到漠视一切的“存在感”,从中散发出来。 “心跳信号的源头……是它。”乔野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之物的敬畏,“不……不止是心跳。所有的引力透镜效应,能量特征,信息编码……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球体,和包裹它的这个……结构。这不是机器,这更像是……一个思想,一个公式,一个被具象化的……‘概念’。” 就在这时,那暗金色的多维光之结构,其中一条光带,无声地延伸出来,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轻轻点在了飞船的观察窗上。 没有震动,没有声响。 但一股浩瀚、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情绪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入了三人的意识!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的、概念性的“理解”的灌注! “认证通过。‘心焰’传承者,‘钥匙’共鸣携带者,‘平衡’践行者之同行者。” “欢迎抵达‘方舟’协议最终沉眠地——‘观测者之眼’残存核心。” “开始信息同步。” 海量的信息在他们脑中炸开: 他们“看”到,在无法追忆的古老纪元,一个文明辉煌到照耀星河,其足迹踏遍宇宙每一个角落,其智慧触及法则的底层。他们自称“观测者”,并非冷漠的看客,而是宇宙的“园丁”,维护着存在与虚无间脆弱的平衡。 他们“看”到,“源点”并非伤口,而是宇宙诞生时一个未曾完全“抹平”的、连接着“背景静寂”的“皱褶”。它本身无害,是自然的一部分。但某个实验意外,或是一次超越极限的窥探,扰动了这个“皱褶”,导致宇宙背景的“静寂”意志(即后来被称为“主宰”的存在)开始“渗漏”,拥有了浅薄的、趋向于“抹平一切存在”的倾向。 “观测者”文明尝试修复,他们创造了强大的装置试图“缝合”皱褶,这就是最初版本的“源点之钥”计划。然而,暴力干预导致了更剧烈的反弹,“静寂”意志被进一步激怒和催化,从“渗漏”变成了“决堤”,化作了主动的、带有恶意的“抹除”程序——即“主宰”的雏形。可怕的战争爆发,并非与外来之敌,而是与宇宙自身趋向“热寂”的背景本能对抗。 他们“看”到,战争惨烈到无法形容。无数文明被波及,湮灭。“观测者”们意识到,最初试图“修复”(实为强行堵漏)的思路错了。“静寂”是宇宙的一面,无法消除,只能平衡。于是,他们启动了终极预案——“方舟”协议。 “方舟”,并非一艘船。它是一个宏大的、跨越维度的信息与法则平衡锚定系统。它的核心(即眼前的光之结构与球体),是一个超维的“调节器”,其作用不是对抗“主宰”,而是在‘主宰’(宇宙静寂意志的活性化)与‘存在’(宇宙的繁华喧嚣)之间,建立一道缓冲与过滤的堤坝,并缓慢引导‘主宰’的活性重归平静的背景状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守夜人阵列”,是“方舟”协议在物质世界的投影与执行终端。阵列的关键节点,如同堤坝的闸门,调节着“静寂”与“存在”力量的流动。而“源点之钥”,是启动和校准这个系统的权限凭证。 然而,在“方舟”协议尚未完全启动时,最终之战爆发。“观测者”文明倾尽所有,也只是将暴走的“主宰”意志大部分重新“禁锢”回“源点”皱褶深处,并以自身文明为祭品,强行启动了不完整的“方舟”协议,形成了最初的、不稳定的平衡,即“守夜人阵列”的雏形。而他们自身,则与“方舟”核心一同,沉眠于此,化为守护协议的最后屏障。“观测者之眼”,便是这核心的代号。 “方舟”协议从未被完全激活,它一直在低功耗运行,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延缓着“主宰”的彻底苏醒和“葬星”的进程。而“主宰”也一直在积蓄力量,试图冲破这脆弱的束缚。 林序在“源点”深处的战斗,他体内“钥匙”碎片的共鸣,尤其是他走出的“光寂平衡”之路,恰好符合了“方舟”协议设计之初最理想、却因文明本性而未能实现的‘平衡调节者’模板。他的出现,他身上携带的“心焰”与“钥匙”共鸣,触发了“观测者之眼”残存核心的响应机制。 信息流暂歇。 三人瘫在座椅上,大汗淋漓,如同虚脱。那些信息太过庞大古老,几乎撑爆他们的意识。 “所以……”贺骁喘着粗气,虎目圆睁,“队长在‘源点’里面,不是在和什么怪物打架……他是在……试图成为那个‘调节器’的一部分?或者……启动那个真正的‘方舟’?” “是激活,也是……对接。”乔野脸色苍白,但眼中闪烁着恍然大悟的光芒,“‘方舟’协议需要的是一个‘平衡调节者’作为‘接口’和‘控制器’。队长走的路,他获得的‘钥匙’碎片,还有‘心焰’传承,让他成为了唯一可能的人选。‘观测者之眼’在引导他,也在……考验他。外面的战斗,我们在这里……我们可能是‘协议’激活的另一个条件?或者是……保障?防止激活过程被打断?” 沈寂的目光,第一次从无尽的黑暗中收回,落在了那暗金色的光之结构和中心的混沌球体上。他的声音冰冷,却一针见血:“代价。”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那冰冷的信息流再次涌入,但这次,只有一句清晰的概念: “完全激活‘方舟’协议,需以符合资质的‘平衡调节者’之完整存在本质为引,与核心融合,成为协议之‘灵’,永镇于此,维系平衡。外部阵列需同步重启,以为支柱。此为最终步骤,不可逆。” 永镇于此,成为协议之“灵”。意味着林序的个体意识、存在,将彻底与这个古老的、冰冷的系统融合,化为宇宙法则的一部分,再无自由,再无自我,成为维系那脆弱平衡的、永恒的一道“程序”。 而外部阵列的重启,意味着贺骁、沈寂、乔野,以及所有残存的“守夜人”力量,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被“主宰”毁灭前,启动所有关键节点,为“方舟”提供支撑。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希望,从未如此清晰——他们找到了终极的答案,找到了可能真正终结一切的方法。 绝望,也从未如此冰冷——这答案,需要他们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贺骁的独臂重重砸在控制台上,发出闷响。他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难道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证队长……成为一座永恒的、活着的丰碑? 乔野瘫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唯一的路,是无数文明牺牲换来的最终解决方案。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 沈寂缓缓闭上了眼睛。灰黑色的气息在他周身萦绕,冰冷刺骨。成为“程序”?永恒的守望?这就是……他们所有人挣扎求存的终点? 暗金色的光之结构静静流转,中心的混沌球体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微光。它给出了答案,也给出了选择。冰冷,公正,不容置疑。 “队长……”贺骁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船舱中响起,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他……会怎么选?” 无人能够回答。 只有那冰冷的“观测者之眼”,和其中沉睡的、等待了亿万年答案的古老协议,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 而此刻,在遥远的、无法感知的维度,“源点”深处,与“主宰”意志进行着最终、最凶险博弈的林序,仿佛心有所感。他那在光寂乱流中飘摇的意识,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那条路的尽头。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8章 薪火为证,契约永恒 死寂,在“观测者之眼”的核心空间蔓延,沉重得几乎要将“追光者”号的残骸压成齑粉。那冰冷的、揭示真相的信息流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希望的路标,指向的竟是牺牲的祭坛。 贺骁的独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他死死盯着那悬浮在暗金光流中的混沌球体,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点燃、焚毁。虎目之中,赤红的血丝如同蛛网,那里面翻腾的不是恐惧,而是被逼到绝境、目睹最重要之人走向既定献祭命运的、野兽般的狂怒与不甘。“代价……代价……去他妈的代价!”他喉咙里滚出压抑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撕扯出来,带着血腥味,“队长他……他一路走来,救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苦,最后就为了……为了变成这鬼东西的一部分?一个永恒的……看守?!这他妈算什么狗屁答案!” 乔野瘫在椅子里,脸色灰败。真相太过沉重,压垮了技术官赖以生存的逻辑与理性。他引以为傲的分析、计算、推演,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原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希望,都指向一个早已写好的、冰冷残酷的结局——一个最不该承受这一切的人,将失去一切,化为永恒的背景音。泪水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控制台上,碎裂成更细小的水渍。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在喉咙里哽咽。 沈寂依然站立着,像一尊冰封的黑色雕像。灰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终年不化的寂灭旋涡,此刻仿佛凝结成了绝对零度的坚冰。他“看”着那混沌球体,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另一座永恒的、无声的坟墓。队长要踏入的,是比聂迟的兵解更加彻底的“存在方式的死亡”。狙击手的本能让他评估着一切可能:攻击那球体?毫无意义。强行带走队长?如何穿过“源点”的屏障?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毒液,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握枪的手指,第一次感觉不到金属的冰冷,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冻彻灵魂的寒意。 然而,就在三人被这终极的绝望吞噬,几乎要窒息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共鸣,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不是来自外界,不是来自那冰冷的“观测者之眼”核心。 而是来自他们自身。 来自贺骁那历经血火、烙印着无数次并肩作战记忆的钢铁意志深处;来自乔野那被庞杂数据与理性逻辑构筑、却始终为战友保留最柔软一隅的灵魂角落;来自沈寂那冰封于寂灭之下、却因一个人的信任与托付而悄然融化的心湖底层。 更强烈的共鸣,来自他们与林序之间,那一次次生死与共、性命相托所铸就的、超越言语的羁绊。来自“家园”基地陷落时共同杀出的血路,来自“永眠星碑”下面对“主宰”投影的背水一战,来自“沉默尖塔”能源中心的绝境反扑,来自“法则回响尖碑”的法则烙印,来自“源点”门前最后的诀别凝望……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这些以血与火淬炼而成的、名为“战友”的纽带,在此刻,在这汇聚了上古文明最终智慧与牺牲的“观测者之眼”核心,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捕捉、放大、共振了! 暗金色的光之结构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荡漾起剧烈的涟漪!中心的混沌球体光芒大放,不再是冰冷的信息流,而是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人性化波动的意念,轰然降临! “检测到高维情感共鸣……锚定点强度……超越阈值……” “分析来源……个体羁绊……文明传承意志……守护誓约聚合体……” “符合‘方舟’协议隐藏激活条件——‘薪火凭证’。” “警告:情感变量介入,逻辑冲突。重新演算最终方案……” 冰冷的信息流中,首次出现了“犹豫”和“计算”的凝滞感。那混沌球体散发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内部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推演。 贺骁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感受到彼此之间,以及与遥远“源点”深处某个存在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正在发出炽热的光芒,仿佛要燃烧起来。 “这是……?”乔野颤抖着抬起头,泪痕未干,眼中却重新亮起微弱的光芒。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股浩瀚的意念再次降临,但这一次,语调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不再那么绝对冰冷,而是带上了一丝……审视与权衡。 “逻辑推演修正。变量‘林序’,符合‘平衡调节者’资质。变量‘羁绊聚合体’(指向贺骁、乔野、沈寂及特定关联个体),符合‘薪火凭证’特征。” “原定最终方案:‘平衡调节者’与核心融合,化为协议之‘灵’,永镇于此,维系平衡。此方案成功率预估97.3%,稳定性最高,但存在‘灵性磨损’及‘长期孤寂崩溃’风险,且文明延续性单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新推演替代方案:‘平衡契约’。” 一幅全新的、复杂到极致的能量流动与法则构型图景,伴随着海量的信息,直接映入三人的意识。不再是冰冷的选择题,而是一份……契约草案。 “以‘平衡调节者’(林序)为核心锚点,以‘薪火凭证’(羁绊聚合体)为外部支点与活性源泉,以重启之‘守夜人阵列’为现实干涉网络,构建非完全融合式动态平衡体系。” “核心要点:” “一、‘平衡调节者’无需完全消融个体意识与核心融合。其存在本质将升维,部分融入‘方舟’协议底层,成为调节中枢与最终仲裁者,但保留部分核心意识与情感链接,驻留于‘源点’平衡界域,维系大平衡。此状态可类比为……深度沉眠之‘梦主’,意识主体维系平衡,部分感知可借助‘薪火链接’与外部交互。” “二、‘薪火凭证’载体(你们)及所代表之文明火种,需肩负重启并维持‘守夜人阵列’关键节点运作之责。阵列将为‘平衡调节者’提供现实锚定与能量缓冲,分担平衡压力,并构成抵御‘主宰’反扑之第一道防线。阵列之稳定,直接关乎‘平衡调节者’状态及整体平衡之稳固。” “三、建立‘薪火链接’。以你们与‘平衡调节者’之羁绊为桥梁,构建稳定之心念通道。此通道可为‘平衡调节者’在永恒沉眠中提供‘人性坐标’,抵御‘灵性磨损’;亦可作为极端情况下,外部向平衡界域输送关键信息或支援之狭窄路径(风险极高)。” “四、本核心(‘观测者之眼’)将进入深度休眠,仅保留基础监测与协议维护功能,大部分算力与能源供给新平衡体系。此为新旧协议之交接。” “对比原方案:本方案(‘平衡契约’)将‘永恒孤独之守望’,转变为‘羁绊维系之共担’。平衡之重任,由一人永恒牺牲,转为由一人核心锚定、众人合力维系之动态系统。系统稳定性预估下降至81.5%,‘主宰’反扑初期风险上升,但长期来看,因引入‘人性变量’与‘文明活性’,系统韧性、适应性及应对未知变量能力显着提升,文明火种延续性大幅增强。且,‘平衡调节者’存在本质性回归之微弱理论可能性(需满足多重极端条件)。” 信息流暂停,那混沌球体的光芒聚焦在三人身上,仿佛在等待,在观察。 希望,如同一道撕裂永夜的光,如此突兀,如此耀眼,又如此……残酷。 不再是让林序独自承担一切,化作永恒的石碑。而是将他的命运,与他们的命运,与“守夜人”阵列,与整个文明残存火种的命运,更紧密地、也更脆弱地捆绑在一起。他不用彻底消失,但将成为一座有知觉的、却深陷永恒沉眠的“桥梁”。他们不用失去他,却要背负起维系这座桥梁、并时刻面对“主宰”反扑的、可能持续数千甚至数万年的重担。阵列不能垮,他们不能倒,否则平衡崩坏,林序的意识可能率先承受不住而湮灭,一切皆休。 这是一场豪赌。用更高的风险,赌一个不那么绝对绝望的未来。赌一线微乎其微的、他日重逢的渺茫希望。 “契约……”贺骁喃喃道,赤红的眼中,狂怒逐渐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决绝的东西取代。他看向乔野,看向沈寂。不再是失去队长的绝望士兵,而是即将背负起文明命运的……守望者。 乔野擦去眼泪,技术官的理性重新占据上风,但眼中燃烧着新的火焰。他在飞速消化、理解这份“契约”的每一个细节,评估风险,计算可能性。为了那一点“人性坐标”,为了那一点点“可能”,值得押上一切。 沈寂眼中的坚冰,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裂痕深处,不是融化,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东西。孤独的守望?不。这一次,是共同的承担。他的枪,他的寂灭,将为此而存在。 无需言语,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绝望中的微光,亦是希望。哪怕这希望需要他们用余生、用整个文明的未来去守护,去搏杀。 “我们……接受契约。”贺骁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代表三人,也代表他们身后所有牺牲的、活着的、期盼着的灵魂。 乔野重重点头,双手在控制台上握紧。沈寂微微颔首,灰黑色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星火重燃。 仿佛感应到他们的决意,混沌球体光芒再次变化,无数道纤细的、温暖的金色光丝从中伸出,轻柔地缠绕上三人的身体,并未侵入,而是如同确人,如同链接。 “契约成立。以‘薪火’为证,以‘羁绊’为凭。” “开始同步激活程序——” “第一步:建立‘薪火链接’。” 金色光丝骤然明亮,三人同时感到灵魂深处一阵剧烈的悸动,仿佛有什么最本质的东西被轻柔而坚定地“触碰”、“标记”。与此同时,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温暖的、熟悉的波动,从极其遥远、仿佛隔了无数世界的“源点”深处传来,轻轻回应了这份“链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林序!他还保持着意识的回应! “链接稳定。开始第二步:引导‘平衡调节者’意识部分升维锚定,构建平衡界域中枢……” 暗金光流剧烈旋转,中心的混沌球体仿佛化为了一个旋涡,通往不可知的维度。遥远“源点”方向的波动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平静的接纳与托付。 “第三步:启动‘方舟’协议底层权限移交,唤醒基础阵列重启协议,向所有残存‘守夜人’节点及关联文明火种发送最终指令与‘平衡契约’框架……” 以“观测者之眼”为核心,一股无形的、宏大的波动,开始以超越光速的方式,向着宇宙的各个角落扩散开去。这波动中,携带着“方舟”协议的终极真相、“平衡契约”的蓝图、以及一份沉重的、关乎所有幸存者命运的……征召与希望。 “最后一步:” 混沌球体的光芒凝聚到极致,化作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光柱,笼罩了贺骁、乔野、沈寂三人,以及他们身后那艘伤痕累累的“追光者”号。 “以‘观测者’最后之遗产,为‘薪火’开辟归途,赋予重启之火种。” “愿此火……长明。” 光柱吞没了一切。 “追光者”号,连同其中的三人,在这古老核心的最后力量作用下,被柔和而坚定地“推送”出了这片非实非虚的空间,沿着一条突然打开的、稳定的空间通道,向着遥远的、他们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们消失的最后一瞬,仿佛听到了那混沌球体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契约已成,薪火已传。余……亦可安眠矣。” 暗金色的光芒彻底熄灭,巨大的正六面体内部重归永恒的黑暗与寂静。只有那中心的混沌球体,以一种全新的、缓慢而平稳的节奏,闪烁着微光。其深处,一点微弱的、代表着“林序”存在本质的星火,与遥远“源点”深处正在成型的“平衡界域”中枢,以及贺骁三人灵魂中那新生的“薪火链接”,遥相呼应,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通道尽头,是未知的归途,是遍布荆棘的守望之路,是必须赢得的下一次战斗的开始。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独的逃亡者。 他们是薪火的传递者,是契约的履行者,是……新时代的守夜人。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9章 归途无言,星火如磐 通道内的航行,与来时的颠沛流离、九死一生截然不同。被“观测者之眼”残存核心的最后力量推送进入的这条空间通道,稳定、平滑、宁静得近乎诡异。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没有诡异的空间褶皱,只有一种柔和的、仿佛置身于温暖羊水中的包裹感。暗金色的流光在通道壁外无声滑过,如同静默的星河。 “追光者”号残破的舰体,在这稳定的环境中,终于停止了呻吟。破损的装甲不再因应力而扭曲,暴露的管线不再迸溅电火花,只有维生系统和最低限度推进器的低沉嗡鸣,是这片绝对寂静中唯一的声响。然而,这物理上的宁静,无法抚平舰桥内那近乎凝固的、沉重如铅的沉默。 贺骁僵坐在主驾驶位上,独臂搭在失去反应的控制台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望着舷窗外那永恒流淌的暗金光带,虎目之中,赤红的血丝尚未褪去,更深处却是一片被掏空后的、近乎麻木的茫然。他成功了,他们成功了,带回了“平衡契约”,带回了可能真正对抗“主宰”、延续文明的火种。可这成功的代价,是队长……是林序,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法则的乱流深处,化为了一座“桥梁”,一尊“锚点”,一个永恒的、孤独的守望者。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脏里缓慢地搅动,带来持续而尖锐的痛楚,比任何肉体创伤都更难以忍受。他想怒吼,想砸碎眼前的一切,想冲回那片混沌,把林序从那个该死的“平衡”里拽出来。可理智冰冷地告诉他,那不可能,那是队长的选择,是唯一的路。他只能坐在这里,任由这痛苦将自己淹没,又一点点沉淀为骨髓里冰冷的钢铁。 乔野蜷缩在战术控制台前,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技术官的逻辑思维在此刻彻底失效。他尝试分析“平衡契约”的每一个细节,尝试规划重启阵列节点的最优路径,尝试评估“主宰”可能反扑的强度与模式……可每一个念头,最终都会不受控制地滑向那个身影——那个在绝境中总能带来希望,在沉默中扛起一切,最终却选择自我放逐于永恒孤寂的身影。泪水无声地滚落,滴在冰冷的数据板上。他失去了博尔特先生,失去了上官将军,失去了聂迟,现在,连队长也……他紧紧攥着胸前那枚来自“家园”基地的、早已失去功能的身份铭牌,仿佛那是他与过往、与那些逝去之人最后的、脆弱的连接。他知道自己必须振作,契约需要他的智慧,阵列需要他的技术,同伴需要他的支持。可“必须”与“能够”之间,横亘着一条名为“失去”的鸿沟,他不知该如何跨越。 沈寂依旧站着,像一杆插在甲板上的标枪,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濒临极限的僵硬。灰黑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倒映着流动的暗金光影,深处却没有任何焦距。眉心那寂灭的漩涡印记,颜色似乎黯淡了许多,旋转也近乎停滞,仿佛失去了驱动的核心。林序的兵解,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失去队长、失去战友。那更是一种信仰的崩塌,一种存在意义的悬置。他行走于寂灭的边缘,以绝对的“静”与“终结”为武器,是因为他曾相信,在一切的尽头,或许有值得守护的、对抗这终结的“存在”。林序,就是那个将“存在”具象化、让他愿意扣动扳机去守护的“意义”。现在,这个“意义”本身,选择了融入“终结”,成为了平衡的一部分。那他手中的“寂灭之吻”,该对准何方?他守护的,又是什么?冰冷的空虚感吞噬着他,比任何负伤都更致命。他只能依靠狙击手刻入本能的纪律,强迫自己站立,强迫自己呼吸,强迫自己去想接下来该如何瞄准,如何杀戮——为了那个或许再也无法并肩之人的托付。 死寂在蔓延,只有通道外永恒流淌的光。 直到——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错觉般的悸动,同时在三人灵魂最深处响起。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模糊的、温暖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存在感的轻轻触碰。如同深冬寒夜,将熄的篝火余烬,忽然爆出的一点微弱火星,温暖转瞬即逝,却真切无比。 三人同时一震。 贺骁猛地抬头,独臂下意识地攥紧。乔野停止了颤抖,愕然睁大眼睛。沈寂空洞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焦距,灰黑色的旋涡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是“薪火链接”!是队长!他还……存在着!以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那永恒的平衡中,感知着他们,回应着他们! 这悸动太微弱,太短暂,仿佛风中残烛,但它确实存在。它不是言语,不是画面,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情绪传递——一丝慰藉,一缕牵挂,一份沉甸甸的托付,以及……毫无保留的信任。 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了贺骁的眼眶,这个铁打的汉子,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哽咽溢出喉咙。乔野捂住嘴,泪水再次奔涌,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痛,而是混杂了难以置信的希望与更深切的酸楚。沈寂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灰黑色的眸底,冰封的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重新凝固了,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是无根的浮冰,而是找到了河床的冻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希望没有湮灭,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一种更加艰难、更加需要他们去维系、去证明的形式。队长没有消失,他成了那根定海的针,而他们,必须成为那托起巨轮的波涛。 沉重的死寂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郁的氛围。悲痛未曾减少半分,却被这微弱的链接注入了一丝坚硬的、不容摧毁的东西——责任。 “老乔,”贺骁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重新带上了力量,他抹了把脸,看向乔野,“‘观测者之眼’发出去的信息……‘家园’那边,能收到吗?收到多少?” 乔野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技术官的素养开始压过悲伤。他快速检查着飞船上仅存的、与“薪火链接”隐隐共鸣的古老设备组件,尽管大部分功能已损坏,但一些基础的量子纠缠感应单元似乎残留着微弱的活性。 “信息流是跨维度广播,理论上所有残存的、具有特定频率接收能力的‘守夜人’节点或相关设备都应该能捕捉到片段。”乔野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后的鼻音,但逻辑已然清晰,“‘家园’基地的核心阵列,是大型节点,哪怕受损,基础接收功能应该还在。但他们能理解多少,会不会相信……无法确定。信息中包含了‘平衡契约’的框架和启动指令,但具体细节和验证……需要我们的抵达,以及……”他看向贺骁和沈寂,“我们灵魂中这‘薪火链接’的共鸣,作为最后的、无法伪造的‘凭证’。” 贺骁点头,独臂握拳:“那就是说,我们回去,不止是报信,更是……去当‘钥匙’,去启动那个劳什子契约?” “可以这么理解。”乔野点头,“我们三个,加上队长留下的链接,是激活‘家园’基地节点,并以其为核心,尝试联系和重启其他阵列节点的关键。但‘观测者’也警告了,‘主宰’的反扑会很快,很猛烈。阵列的重启不会顺利,我们可能一回去,就要面对……” “那就面对。”贺骁打断他,眼中重新燃起熟悉的、属于百战老兵的凶悍光芒,“队长把桥架起来了,把路指明了。剩下的,就是用血和命,把这条路趟平!老子倒要看看,那些狗娘养的‘主宰’爪牙,还能不能挡住老子回家的路!” 一直沉默的沈寂,忽然开口,声音比以往更加冰冷,却少了那份空洞,多了一丝斩钉截铁的决绝:“阵列节点坐标,‘观测者’信息中有提示。最近的,在‘家园’星系外围,代号‘铁幕哨站’。已废弃,但结构核心可能残存。是第一个目标。” 贺骁和乔野看向他。沈寂没有解释他是如何从海量信息碎片中瞬间锁定这个坐标的,狙击手的本能,或许也包括了对“目标”的极致敏感。 “好!”贺骁重重点头,“那就先回‘家园’,把火种和契约带回去!然后,去这个‘铁幕哨站’!重启第一个节点!让那些狗杂种知道,星火没灭!守夜人……还没死绝!” “追光者”号依旧残破,能源依旧匮乏,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与强敌。但船舱内的气息,已然不同。悲痛化作燃料,绝望淬炼成钢。他们失去了领航的星辰,却被迫成为了擎火的火炬。也许微弱,也许飘摇,但既然点燃,便只能向前,直到燃尽最后一滴血,照亮最后一步路。 舷窗外,暗金色的通道流光依旧静静流淌,仿佛一条通往未知与挑战的、沉默的河。而在通道的尽头,那熟悉的、伤痕累累的“家园”星系,正在黯淡的星空中,逐渐显露出它沉重而顽强的轮廓。 归途已尽,征程方启。 星火如磐,此志不渝。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0章 余烬归乡,星火如磐 暗金色的通道流光如同退潮般消散于舷窗边缘,最后一缕异彩被冰冷、熟悉的黑暗所取代。“追光者”号——这艘仅存外壳、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金属残骸,如同被宇宙巨兽咀嚼后吐出的骨骸,在常规空间引擎最后一阵苟延残喘的嘶鸣中,踉跄着滑入“家园”星系的外围引力场。 家。这个字眼在贺骁的喉咙里滚了滚,带着铁锈和血的味道,终究没有说出口。乔野的指尖悬在几乎失效的长程扫描阵列控制钮上,微微颤抖。沈寂灰黑色的眼眸倒映着观察窗外那片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星空,寂灭的旋涡缓慢转动,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涌动。 没有预想中的迎接,没有闪烁的导航信标,没有穿梭机往来如织的繁忙景象。只有死寂。比“源点”外围的虚无更令人窒息的、属于文明凋零后的死寂。 曾经作为“家园”星系防御前哨和交通枢纽的几座小型轨道站,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被巨兽撕碎的昆虫残骸,在恒星遥远的光芒下缓缓漂移,碰撞,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惨烈。更远处,那些原本该有采矿平台或科研前哨的小行星带,空空荡荡,只有破碎的冰岩和金属残片,无声地证明着撤离的仓皇,或者……毁灭的彻底。 “能量读数……极低。大规模生命信号……无。残余辐射指数符合‘主宰’次级爪牙‘湮灭者’的袭击特征,时间推测……在我们离开后不久。”乔野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金属,每一个字都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他调出勉强修复的被动传感器数据,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区域投影在主屏上。那是能量爆发残留的疤痕,是战舰解体的坟场,是城市穹顶破碎后的冰冷真空。 “家园”星,那颗曾经蔚蓝、如今只在记忆里鲜艳的星球,悬浮在视野中央。但她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大气层浑浊不堪,遍布着不祥的灰绿色斑块,那是“主宰”低等污染孢子云残留的痕迹。地表看不到往昔城市群的辉煌灯火,只有一片片丑陋的、仿佛熔岩冷却后留下的焦黑伤疤,以及零星闪烁的、微弱的、或许是自动防御系统最后挣扎、又或许是幸存者聚集地的黯淡光点。星球背阳面,一道巨大到令人心悸的、斜贯星球的撕裂伤疤清晰可见,那是某种轨道武器或者巨型实体直接撞击留下的永久创伤。 “追光者”号残破的躯体掠过一片曾经是第三舰队锚地的空域。这里曾是“家园”最繁忙的空港之一,此刻只剩下无数战舰的残骸,如同被顽童丢弃的玩具,杂乱无章地漂浮着。联邦制式巡洋舰的引擎段插在一艘灰塔突击舰的舰桥里;医疗船的白色涂装被爆炸撕开,露出内部焦黑的结构;运输舰的货舱门大敞,里面本该满载的补给和难民,如今只剩下凝固的冰晶和飘荡的碎片。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密封性完好的逃生舱,但生命信号探测无一回应,它们只是钢铁棺材,在永恒的虚空中沉默漂流。 “左舷……三点钟方向,距离一万两千公里,残骸编号FNS-07‘坚定’号,是上官将军的旗舰……”乔野的声音哽住了。他看到了那艘曾经代表“家园”最高武力的巍峨战舰。此刻,它从中部断裂,前半截不知所踪,后半截残骸上,巨大的“守夜人”徽记斑驳破碎,但依稀可辨。舰体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和实体撞击的可怕伤痕,可以想象它最后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战斗。 贺骁的独臂死死抓住驾驶座的扶手,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他虎目圆睁,赤红的血丝如同蛛网,死死盯着那片残骸,仿佛要将那惨状刻进灵魂深处。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沉痛到极致的死寂,在他眼中凝结。沈寂默默移开了视线,灰黑色的眸子望向更深邃的黑暗,仿佛那无尽的虚空才能承载此刻心中翻涌的、几乎要冲破冰封的某种东西。 飞船继续向着“家园”星那微弱、但依旧存在的基地信标方向滑行。穿越行星轨道时,他们看到了更多。被放弃的轨道防御平台,炮塔歪斜,能量导管裸露;曾经郁郁葱葱的农业空间站,如今只剩下枯萎的框架和泄漏的循环液形成的丑陋冰晶;甚至还有几艘明显属于难民船的小型船只残骸,它们没能逃出星系,就在家门口被撕成了碎片。 每一片残骸,每一道伤疤,都在无声地呐喊,诉说着他们离开后,这里发生的、远比想象中更加惨烈的炼狱。他们带回了希望,但家园,已近乎焦土。 终于,“家园”基地那熟悉的、由小行星改造而成的巨大轮廓,出现在地平线尽头。但它同样伤痕累累。主体结构上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和爆炸痕迹,原本密集的炮塔阵列如今十不存一,外部船坞更是彻底化为扭曲的金属坟场。只有基地深处,少数几个区域,还闪烁着顽强的、有规律的灯光,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 “这里是……‘追光者’号……请求入港许可……重复,请求入港许可……”乔野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打开了几乎废弃的通讯频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秒。就在希望即将再次沉沦时,一个沙哑、疲惫、却带着难以置信激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在公共频道里: “信……信号确认!是‘追光者’号的紧急频段!天啊……是你们?贺骁上尉?乔野中尉?还有……沈寂上士?你们……还活着?!” 是基地通讯官老陈的声音!那个总是笑眯眯、有点秃顶的老兵! “是我们!老陈!我们回来了!”贺骁猛地扑到通讯器前,嘶哑的喉咙里爆发出压抑的低吼,独臂重重砸在控制台上。 短暂的嘈杂和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从频道那头传来,夹杂着哭泣和激动的叫喊。随即,一个更加沉稳、但同样难掩颤抖的声音切入,带着最高权限的标识: “贺骁上尉,乔野中尉,沈寂上士,我是指挥官李皓。欢迎回家……虽然,家已不似从前。”李皓指挥官,基地的二把手,上官将军牺牲后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悲伤,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的欣慰,“导航信标已为你们重新校准,请跟随引导,在七号紧急泊位降落。那里相对完整……还有,请做好心理准备。” “追光者”号沿着时断时续的引导信号,如同蹒跚的老人,缓缓驶入基地那如同巨兽伤口的入口。内部通道昏暗,应急照明是唯一的光源,墙壁上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和临时修补的金属板。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金属熔化和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腐殖质气味。偶尔能看到穿着破损防护服、面黄肌瘦的基地人员,在阴影中投来惊愕、茫然、继而化为难以置信狂喜的目光。 七号泊位是一个位于基地深处、相对隐蔽的小型船坞,看来是少数在浩劫中得以幸存的设施之一。当“追光者”号那惨不忍睹的舰体,带着一身宇宙尘埃和能量灼痕,缓缓嵌入泊位卡榫时,厚重的隔离闸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冰冷与死寂暂时隔绝。 舱门开启的液压嘶鸣声,在此刻听来如同天籁,又如同丧钟。 贺骁第一个踏出舱门,独臂垂在身侧,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能量手枪,尽管他知道这里应该安全。他脸上新添的伤疤、深陷的眼窝、以及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骇人火焰的虎目,让迎接的人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乔野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如纸,眼镜片后的眼睛红肿,嘴唇紧紧抿着,抱着一个简陋的数据储存装置,那是他从飞船残骸中抢救出的、记录了“源点”之行、林序兵解以及“平衡契约”核心数据的最后希望。沈寂最后走出,抱着他从不离身的“寂灭之吻”,灰黑色的眼眸扫过周围一张张或激动、或麻木、或绝望的脸,最终定格在人群前方那个身影上。 李皓指挥官站在那里。这位曾经以干练沉稳着称的指挥官,此刻看上去老了二十岁,鬓角斑白,脸上带着未愈的烧伤和深深的疲惫,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身后站着寥寥数十人,有缺胳膊少腿的士兵,有满脸烟尘的技术员,有眼神空洞的平民,他们是“家园”基地最后的、也是最顽强的火种。 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激动的拥抱,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呼。只有沉重的、几乎要将空气凝滞的沉默。李皓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在贺骁空荡荡的袖管上停顿了一瞬,在乔野怀中那简陋的数据储存器上掠过,在沈寂那冰冷死寂的眼神中探寻,最终,落在了他们身后那空无一人的舱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什么,但喉咙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之光,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着,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贺骁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皓指挥官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走了脊梁。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恸和钢铁般的决绝。他身后的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无法自持的啜泣声。 “上官将军……”李皓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聂迟上校……”贺骁的声音同样干涩。 “博尔特先生……”乔野补充道,声音低不可闻。 “还有……林序队长。”沈寂的声音,冰冷地落下最后一个名字,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下一块寒冰。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把重锤,敲打在幸存者们本已脆弱不堪的心上。人群中的啜泣声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痛哭。那是他们曾经仰望的星辰,是指引方向的灯塔,如今,星辰陨落,灯塔熄灭。 “他们……”李皓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奢望。 “聂迟上校,兵解阻敌,为我们争取了最后的时间。林序队长……”贺骁的独臂猛地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一字一句,如同从胸腔里挤出,“在‘源点’深处,找到了对抗‘主宰’的最终可能——‘平衡契约’。他以自身为引,与‘源点’之钥融合,与上古‘方舟’遗泽共鸣,兵解自身,化为维系‘主宰’与现世平衡的……桥梁与锚点。他还在,以另一种方式,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顿了顿,虎目赤红,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为我们,点燃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火种!他为我们,杀出了一条血路!现在,火种和路,我们带回来了!” 他猛地转身,独臂指向乔野怀中的数据储存器,声音如同受伤的狼在咆哮:“‘主宰’未灭!‘葬星’仍在继续!哭泣没有用!绝望没有用!想活下去,想为死去的人报仇,想看到真正的黎明,就他妈的给老子站起来!听清楚乔野中尉带回来的每一个字!看清楚沈寂上士标记的每一个坐标!然后,握紧你们手里还能用的家伙,跟老子走!去把队长用命换来的这条路,他妈的给走通了!走到头!” 咆哮在空旷的船坞中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哭声渐渐止息,一双双含泪的、麻木的、绝望的眼睛,慢慢地,重新聚焦,看向贺骁,看向乔野怀中的储存器,看向沈寂,看向彼此。那里面,有恐惧,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混着血与泪的凶光。 李皓指挥官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眼中的悲恸被一种更加深沉的东西取代。他环视众人,沉声道:“都听到了?我们的战友没有白白牺牲!他们用命,换来了希望!现在,轮到我们了!收起眼泪,握紧武器!技术组,立刻带乔野中尉去核心数据库,解析他带回的一切信息!战斗人员,检查装备,清点物资,统计所有可战之力!后勤组,尽一切可能修复还能用的设施和装备!我们没有时间悲伤,敌人也不会给我们时间!” 命令下达,人群如同被抽打的陀螺,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转动起来。尽管步履蹒跚,尽管眼中带泪,但一股沉寂已久的力量,开始在这片废墟中重新凝聚。 乔野被两名技术官搀扶着,走向通往核心区的通道,他回头看了一眼贺骁和沈寂。贺骁对他重重一点头。沈寂默默转身,抱着狙击枪,走向船坞边缘一处制高点,灰黑色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开始扫描这片残破家园的每一个角落,评估着防御漏洞和潜在威胁。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声的警告,也是一块冰冷的压舱石。 贺骁走到李皓指挥官面前,两个历经沧桑的男人对视着。 “还有多少人?”贺骁问,声音低沉。 “能拿枪的,不到三百。技术人员,不到一百。平民……不到五千。资源……撑不过三个月,如果‘主宰’的爪牙不再来的话。”李皓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它会来的。”贺骁斩钉截铁,“队长用自己争取了时间,但不会太久。我们必须动起来,在它来之前,找到重启阵列节点的方法,找到其他幸存者,找到一切能用的力量。” “你们带回来的‘契约’……真的有用?”李皓的目光锐利起来。 “不知道。”贺骁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坦率,他独臂指向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额头,“但队长用命证明了那条路。老乔带回了数据和坐标。而我们……”他看向周围忙碌起来的人群,看向远处正在建立狙击阵地的沈寂,“我们是火把。是桥墩。队长把桥架起来了,能不能走过去,能不能守住,看我们的了。” 李皓沉默了良久,缓缓伸出手,重重拍了拍贺骁完好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空荡荡的袖管:“活着回来,就好。上官将军没看错人,林序队长……也没看错人。从今天起,你就是‘家园’基地,最高军事指挥官。我负责内务和资源整合。我们……没有退路了。” 贺骁没有推辞,只是重重握了握李皓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转身,看向这片满目疮痍、却因为他们的归来而重新泛起一丝生机的基地,看向舷窗外那颗伤痕累累的母星,看向深邃星空中,那不可见的、正在孕育着最终风暴的“源点”方向。 “队长,”他心中默念,独拳紧握,抵在冰冷的胸膛,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来自遥远彼方的、温暖的悸动——那是“薪火链接”的共鸣,“路,我们接着走。桥,我们替你守。火,我们替你传。你……看着吧。” 残破的基地,摇曳的灯火,幸存者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与舷窗外永恒的黑暗和冰冷星辰,构成了残酷而真实的画卷。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战斗远未结束,甚至可以说,刚刚开始。但归来的人,已不再是逃亡者。 他们是余烬中归来的火种,是折断后重铸的利剑,是守护最后桥梁的……哨兵。 星火未灭,此志永存。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1章 星图残页,铁幕将启 残破的“家园”基地深处,被临时命名为“磐石”的中央指挥所,实则是由半截战舰残骸和加固合金板勉强拼凑出的掩体。昏暗的应急灯光在低功率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映照着几张因疲惫和绝望而深陷的面庞。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臭氧、汗水和劣质合成营养膏混合的刺鼻气味。主屏幕上,代表“铁幕哨站”的坐标与乔野带回的残缺星图碎片,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重叠方式显示着。 “能量读数确认。是‘主宰’爪牙的污染特征,浓度……很高。至少有一个中型‘腐朽巢穴’在哨站内部生成,可能还有更高级的‘凋零领主’或其变种坐镇。”乔野的声音在压抑的寂静中响起,嘶哑干涩。他指着星图上一片被标记为暗红色的区域,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连续的高强度数据解析和与基地残存数据库的艰难对接,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但目光却如淬火的刀锋,死死锁在那些跳动的、代表死亡的数据上。 贺骁站在粗糙的金属桌前,独臂撑在桌面,身体前倾,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受伤猛虎。他盯着那片暗红,赤红的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沉淀了所有悲痛与暴怒的冰冷火焰。桌上的简易沙盘,用碎石和金属片堆砌出“铁幕哨站”及其周边星域的粗略模型,几枚代表敌我力量对比的、严重褪色的棋子,无声诉说着力量的悬殊。 “兵力。”贺骁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板。 “能立即投入战斗、装备相对完整、有基本战斗素养的……”李皓指挥官站在贺骁侧后方,这位临时基地的负责人,此刻更像一位精打细算的账房先生,只是算的是人命,“四十七人。包括还能驾驶战斗艇的飞行员六人,陆战队老兵三十一人,技术兵兼战斗员十人。重武器……一门还能发射三次的‘破城锤’式轨道突击炮,能量电池只够两次全功率射击;轻型磁轨炮塔三座,但能源供应不稳定;单兵能量武器和实弹武器若干,弹药储备……见底。” “沈寂。”贺骁没有抬头。 角落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沈寂,缓缓抬起灰黑色的眼眸。他抱着“寂灭之吻”,如同抱着自己的骸骨,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室温骤降几度:“哨站外部结构完整度73%,主要入口三个,均已封闭。内部结构图缺失率65%。‘凋零领主’常规潜伏位置:中央反应堆舱,或主控核心。伴生‘腐朽巢穴’最佳摧毁点:能量循环节点或孢子培养池。最佳狙击点位……”他指向沙盘上几个用尖锐碎石标注的高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视野覆盖60%区域,撤离路线……无保障。” “无保障”三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指挥所内的空气又凝重了三分。这意味着,一旦开枪暴露,就是绝地。 “老乔,”贺骁转向乔野,“‘钥匙’共鸣,能定位哨站内部的控制核心,或者阵列节点接口吗?我们需要最快速度找到并启动它,没时间一层层清理。” 乔野调出另一幅更加模糊、充满干扰条纹的内部结构推测图,这是结合古老星图碎片和“主宰”污染能量扩散模式反向推导出来的。“控制核心大概率在哨站中轴线的‘棱镜’区域。阵列节点接口……如果哨站未被彻底腐蚀,应该与主能源管道并行铺设,最终汇聚在‘棱镜’下方的‘共鸣池’。但‘腐朽巢穴’的污染会严重干扰探测,我的模拟只能给出30%的准确率。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如果‘凋零领主’存在,它很可能就盘踞在‘共鸣池’附近,将其作为孵化更高级爪牙的温床。” “温床?”贺骁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就炸了它的老窝,用它的温床,点燃我们的烽火。” 李皓指挥官眉头紧锁:“强攻不行。我们这点人,不够那些怪物塞牙缝。‘铁幕哨站’是上古‘守夜人’的边境堡垒,内部结构复杂,自动化防御系统哪怕残存百分之一,也够我们喝一壶。更别提‘主宰’的爪牙了。” “所以不能强攻。”贺骁的独臂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上代表哨站一处侧翼的标记上,“从这里进去。老乔的扫描显示,这里是上古时期的低优先级物资转运通道,结构相对独立,被‘主宰’污染渗透的可能性较低,而且……直通次级能源管线。如果运气好,管线还能用,我们可以像病毒一样,顺着能源管道,直接插到‘棱镜’或者‘共鸣池’附近。” “能源管道?”乔野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起,但随即又黯淡下去,“理论可行!上古‘守夜人’的能源管道系统具有极高的稳定性和冗余度,即使主体失效,部分分支可能仍有低功率运行。但问题是,管道内部环境极端,可能有能量湍流、辐射泄露、还有可能存在的自动化清理单元……” “再极端,有外面那些玩意极端?”贺骁打断他,虎目扫过众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摸进去,找到控制核心或节点接口,启动它。如果启动需要时间,或者惊动了怪物,老沈,你和你挑的人,负责制造混乱,拖住它们,不惜一切代价。我和剩下的人,保护老乔,完成启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启动之后呢?”一个脸上带着新鲜伤疤的年轻陆战队员忍不住问,声音带着颤抖,“就算启动了节点,哨站里的怪物怎么办?我们怎么出来?” 贺骁沉默了片刻,指挥所内只剩下应急灯管的滋滋声。然后,他缓缓抬头,目光如铁:“启动节点,是首要目标。节点一旦激活,会与‘家园’基地产生共鸣,为我们争取时间,也可能干扰‘主宰’爪牙。至于出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没考虑过。任务目标:启动‘铁幕哨站’阵列节点。其他,都是代价。” 冰冷的现实如同冰水浇头,让几个年轻的幸存者脸色发白,但没有人退缩。能在“葬星”中活到现在的,早已习惯了与死亡为伍。他们只是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指节发白。 沈寂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狙击点位C,可以覆盖‘共鸣池’入口及部分主通道。启动时若遇阻,我可提供最长47秒的压制窗口。之后,该点位将暴露。” 47秒。对于一场可能决定生死、甚至决定文明火种存续的战斗来说,短暂得如同流星划过。但这也是沈寂用他的技术和生命,能为大家争取到的全部。 乔野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一份极其简略、却标注了几个关键能源节点和可能阀门的管道结构图。“我尽力了。管道内部导航只能靠这个和我们的方向感。能源残流会干扰大部分电子设备。还有,如果管道内有休眠的自动化防御单元……我们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贺骁点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还有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好。”贺骁直起身,独臂挥了挥,仿佛要挥去最后一丝犹豫,“李指挥,基地就交给你了。守好家,等我们点火。老乔,最后检查装备和资料。老沈,挑人,准备家伙。其他人,休息,两小时后,机库集合。” 命令下达,人群沉默地散开,各自去做最后的准备。没有激昂的动员,没有悲壮的誓言,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决绝。他们是在用自己残存的生命,去点燃那渺茫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之火。 贺骁走到观察窗前,望着外面被黑暗和废墟笼罩的基地。远处,依稀可见几点微弱的灯火,那是幸存者们聚集的避难所。更远处,是永恒的、冰冷的星空,和隐藏在其中、虎视眈眈的“主宰”阴影。 “队长,”他对着冰冷的观察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路,我们找到了。桥,我们去修。火……我们去点。你看好了。” 他仿佛感受到,灵魂深处那微弱却坚韧的“薪火链接”,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暖而坚定的波动。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无声的嘱托,一种跨越生死的信任。 贺骁闭上眼,将那一丝波动牢牢刻印在心底。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钢铁般的冷硬。 两小时后,残破的机库。 三十一名被挑选出来的战士默默站立。他们穿着修补过的作战服,手持各式各样勉强能用的武器,脸上涂着简陋的伪装油彩,眼神中有恐惧,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一切的麻木与凶狠。贺骁、沈寂、乔野站在队列前。贺骁换上了一套相对完整的重型战斗护甲,尽管左臂部分空空荡荡。沈寂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色作战服,“寂灭之吻”背在身后,如同他延伸的阴影。乔野则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塞满了工具和数据板的战术背包,眼镜后的眼神紧张而专注。 没有讲话,没有仪式。贺骁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然后重重一点头。 “出发。” 三艘经过紧急抢修、勉强能飞的小型突击艇,喷吐出黯淡的尾焰,如同离弦的箭,又如同扑火的飞蛾,撕开“家园”基地外围稀薄的大气,一头扎进了外面冰冷、死寂、危机四伏的星空,朝着那片被“主宰”阴影笼罩的“铁幕哨站”方向,义无反顾地驶去。 在他们身后,残破的“家园”基地,如同风中之烛,在无边的黑暗里,摇曳着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光。 星图已残,前路未卜。铁幕将启,唯血与火,方可叩门。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2章 锈骨之径 冰冷的、带有轻微辐射残余的金属管道内壁,在头盔射灯惨白光束的切割下,泛着黯淡的、仿佛凝固血迹的暗红色。空气凝滞,弥漫着灰尘、臭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有机质腐败后又经高温灼烤的焦糊味。突击艇低沉的嗡鸣被厚重的金属壁隔绝在外,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密封战斗服关节活动的轻微摩擦声,以及靴底踩在积满金属碎屑和不明粘稠物的管道地面上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追猎者”小队——这是贺骁在出发前临时起的代号——在“铁幕哨站”巨大的、如同巨兽肠道般的次级能源管道网络中,已经潜行了近一个小时。管道直径超过十米,足以容纳小型载具通行,但上古文明精密的内部结构早已在漫长时光和“主宰”污染的侵蚀下破败不堪。断裂的线缆如同垂死的触手从天花板垂下,破损的阀门滴落着散发刺鼻气味的冷凝液,原本应该流淌着纯净能源的通道,如今被厚厚的、仿佛生物组织增生般的暗红色锈蚀物和干涸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诡异粘液所覆盖。乔野的头盔显示器上,代表生命信号的扫描区一片死寂,但辐射读数、异常生物质浓度和背景能量扰动指数,却始终在危险阈值附近跳动。 “管道结构完整度比预想的高,但污染渗透很深。”乔野的声音透过内部频道传来,压得很低,带着技术官特有的紧绷感,“这些增生组织……能量特征与‘腐朽巢穴’的孢子衍生物吻合,但活性极低,似乎处于某种……休眠状态。大家注意脚下和墙壁,尽量不要触碰。” 贺骁打头,独臂握持着加装了重型穿甲弹链的改装磁轨步枪,赤红的眼眸在头盔下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阴影、每一处转角。他的战斗服左臂空空荡荡,但行进间没有丝毫滞涩,反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狼般的凶狠与精准。沈寂断后,灰黑色的战斗服几乎与管道阴影融为一体,“寂灭之吻”狙击枪已拆解成便于携带的组件背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把加装消音器的高斯手枪,步履无声,气息收敛到近乎不存在,只有偶尔扫过环境的冰冷目光,提醒着众人他致命的存在。乔野走在队伍中段,背着沉重的工具包和数据板,一手握着探测仪,另一只手紧张地扶在腰间配发的紧凑型脉冲手枪上。其余二十八名战士呈警戒队形散开,都是历次血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沉默、警惕,眼中燃烧着赴死的决然。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分出岔路,如同迷宫。依靠乔野勉强解析出的上古管道布局图和能量流向残迹,他们艰难地辨别着方向,朝着预判中的“棱镜”控制区核心迂回前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探测器功率调到最低,通信保持静默,只有必要的手势交流。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的淤泥,堵塞着每个人的喉咙。 “前方三百米,能量读数异常升高。管道有修复和加固痕迹,非自然形成。”乔野突然停下,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头盔射灯光束尽头,管道壁上的锈蚀物和粘液明显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光滑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如同某种甲壳昆虫分泌物的暗银色物质,覆盖了管道内壁。几处破损也被这种物质粗糙地“修补”起来,形成了不规则的凸起和瘤节。 “‘主宰’爪牙的活动痕迹。”贺骁的声音冰冷,“它们在改造这里。加快速度,但保持警戒。” 队伍提速,但更加警惕。暗银色物质覆盖的区域越来越广,空气中那股腐败焦糊的气味逐渐被一种更加甜腻、令人作呕的、类似发酵蜂蜜混合了铁锈的腥甜味取代。管道壁上也出现了更多不自然的凸起和孔洞,一些孔洞边缘还残留着粘稠的、缓慢滴落的暗绿色液体。 “有东西在动!”队伍左侧一名战士突然低吼,枪口瞬间指向管道上方一处阴影。 唰!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阴影中弹射而出,直扑那名战士面门!那东西不过巴掌大小,形似放大的、甲壳剥落的潮虫,体表覆盖着暗银色与锈红交织的甲壳,头部是尖锐的口器,尾部拖着一条粘稠的丝线。 砰!一声轻微的闷响。战士反应极快,侧身的同时,高斯手枪一个点射,精准地将那东西凌空打爆,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味的体液和甲壳碎片溅在管道壁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警戒!”贺骁低喝,队伍瞬间收缩,枪口指向四面八方。 但预想中的蜂拥而至并未发生。只有零星的、类似的甲虫状生物从各处孔洞中钻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观察,又似乎在传递信息。它们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用复眼冷冷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是‘腐巢工蜂’!‘腐朽巢穴’的最低级单位,负责清理、修补和初步防御!”乔野急促地说,“它们出现,意味着我们离巢穴核心不远了,也可能意味着我们被发现了!” “不管发没发现,路只有一条。”贺骁看了一眼战术地图上标记的、必须经过的前方一个大型管道交汇节点,“冲过去!保持队形,火力开路!注意头顶和脚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队伍再次移动,这次变成了战斗行进队形。贺骁和几名重火力手在前,用精准的点射清除前方出现的“工蜂”。沈寂游走在队伍边缘,高斯手枪每一次轻微的闷响,都必有一只从刁钻角度袭来的“工蜂”被爆头。乔野和几名技术兵被保护在中间,同时紧张地监控着能量读数和环境变化。 “工蜂”的数量开始增多,从零星出现变成小股骚扰。它们攻击方式单一,但速度极快,口器带有强腐蚀性酸液,甲壳也异常坚硬,普通能量手枪需要数枪才能彻底击毙。更麻烦的是,它们被击杀时爆出的酸液会对管道壁和装备造成持续腐蚀。队伍中开始出现伤亡,一名战士被酸液溅到腿部,防护服瞬间被蚀穿,皮肉发出滋滋声响,他闷哼一声,被同伴拖到中间紧急处理。 “这样不行!消耗太大!而且动静会引来更多!”一名老兵吼道。 “用这个!”沈寂突然从腰间摘下一个拳头大小的、不起眼的黑色圆柱体,手指在顶部一按,然后猛地掷向前方“工蜂”聚集较多的区域。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圆柱体落地后无声碎裂,释放出一片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烟雾。烟雾迅速扩散,凡是被笼罩的“工蜂”,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仿佛被无形的蛛网黏住,几秒钟后便纷纷掉落在地,甲壳失去光泽,不再动弹。 “强效神经迟滞粉尘,针对节肢类生物外骨骼神经节点。”沈寂的声音依旧平淡,“对大型单位效果有限,但能清理杂兵。存量不多。” “干得好!”贺骁赞了一句,队伍趁机加速穿过被清空的区域。 然而,好景不长。当他们冲过那个大型管道交汇节点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交汇节点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直径超过五十米,原本应该是能量分流的枢纽。但现在,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的巢穴。暗银色的生物质如同厚重的苔藓,覆盖了每一寸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和不断蠕动的脉管。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粘稠丝线缠绕而成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暗红色肉瘤,正如同心脏般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肉瘤表面布满了蠕动的小孔,不断有新的、体型更大的、如同放大了数倍的蝎子与蜘蛛混合体的暗红色怪物从中爬出,抖落身上的粘液,然后顺着墙壁或垂下的丝线,爬向管道各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腥甜味和一种低频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 而在肉瘤下方,堆积着如山的、各种形态的骸骨——有人类的,有各种外星种族的,甚至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巨大生物的骨骼碎片。所有的骨骼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腐蚀、吸干了精髓。 “是‘孵化囊’!‘腐朽巢穴’的核心繁殖单位!”乔野的声音带着惊恐,“它在孵化‘撕裂者’!快退!我们惊动它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巨大的肉瘤猛地一胀,搏动频率骤然加快!周围所有的孔洞中,瞬间涌出潮水般的“工蜂”,而刚刚孵化出的、足有小型悬浮车大小的“撕裂者”也发出尖锐的嘶鸣,复眼中亮起嗜血的红光,从四面八方朝着入侵者扑来!它们锋利的节肢在金属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火花,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的唾液。 “开火!全力开火!向预定路线突围!”贺骁的怒吼在频道中炸响。 刹那间,死寂的管道化作了炼狱。能量光束、高斯弹丸、脉冲榴弹的爆炸光芒交织成毁灭的风暴,与“工蜂”酸液喷射的嗤嗤声、“撕裂者”甲壳被击穿的爆裂声、战士的怒吼与惨叫混合在一起。暗银色的生物质墙壁在猛烈火力下炸开一个个大洞,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体液四处飞溅。不断有战士被“撕裂者”的巨钳拦腰剪断,或是被酸液腐蚀掉半边身体,但没有人后退,所有人都红着眼睛,将弹雨倾泻向蜂拥而来的怪物。 “向三点钟方向管道口突围!那里污染最轻!”乔野一边用脉冲手枪点射着靠近的“工蜂”,一边嘶声喊道,同时快速操作着数据板,试图干扰孵化囊的能量波动,但收效甚微。 沈寂如同鬼魅般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高斯手枪在他手中化作死神的点名器,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钻进“撕裂者”复眼与甲壳的缝隙,或是“工蜂”脆弱的神经节。他甚至利用管道壁的凸起和垂下的线缆,进行不可思议的快速移动和闪避,为队伍清理出一条血肉通道。但他的弹药消耗极快,脸色在头盔下愈发苍白。 贺骁如同磐石般顶在最前方,独臂操控的磁轨步枪喷吐着致命的火舌,将一头扑来的“撕裂者”脑袋轰得粉碎。他一边射击,一边怒吼着指挥:“二组压制左侧!三组手雷清道!老乔,找路!老沈,给我把那个肉瘤打掉!” “距离太远,角度太差,常规弹药无法穿透生物装甲和能量干扰。”沈寂冰冷的声音传来,他正半跪在一处金属残骸后,快速更换着弹匣,灰黑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个不断搏动的巨大肉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用这个!”贺骁猛地从腰间扯下一个圆筒状物体,那是从基地废墟中翻找出的、仅存的一枚“热熔炸弹”,威力足以熔穿小型舰船的装甲,“我给你创造机会!” 他怒吼一声,猛地将磁轨步枪调至连发模式,对着前方蜂拥的怪物扫出一片弹幕,暂时清空了一片区域,同时将热熔炸弹狠狠掷向肉瘤的方向!炸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就在此刻,肉瘤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搏动骤然停止,表面猛地张开数个气孔,喷出大股粘稠的、带有强烈腐蚀性和精神干扰效果的暗黄色雾气,瞬间笼罩了炸弹飞行的轨迹! “糟糕!”贺骁心一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如同猎豹般窜出!是沈寂!他不知何时已绕到了侧面一处较高的管道断裂口,在热熔炸弹即将被雾气吞没的瞬间,他手中的高斯手枪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连续开火!三发特制的高爆穿甲弹,精准地命中了炸弹尾部的推进装置和触发引信! 轰!!!! 炸弹在被雾气完全笼罩前凌空爆炸!狂暴的热熔流和冲击波将大片暗黄色雾气蒸发、吹散,更在肉瘤表面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伤口!肉瘤发出无声的、却直达灵魂的尖锐悲鸣,搏动瞬间紊乱,喷涌怪物的速度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冲!”贺骁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带头朝着三点钟方向的管道口猛冲。幸存的战士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紧跟其后。 沈寂在爆炸火光中翻滚落地,避开了溅射的酸液和碎片,灰黑色的战斗服上多了几处焦痕。他看了一眼那受创后疯狂蠕动、喷涌出更多怪物和粘液的肉瘤,又看了一眼即将冲入管道口的队友,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他没有立刻跟上,反而转身,朝着与突围方向相反的一处堆满骸骨和生物残骸的高台冲去! “老沈!你干什么!”贺骁在频道中怒吼。 “给你们争取时间。狙击点位D,覆盖撤离通道。别回头。”沈寂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已冲上高台,快速架起“寂灭之吻”的枪身组件,灰黑色的眼眸透过狙击镜,冰冷地锁定着下方混乱的战场,以及那个正在疯狂修复伤口、并调动更多怪物追击的孵化囊。他所在的这个位置,是绝佳的狙击点,可以最大限度封锁怪物追击的路径,但同样,也意味着……绝地。 贺骁的怒吼卡在喉咙里,他看到了沈寂的选择,也明白这选择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赤红的眼眸中几乎要滴出血来,独臂挥舞着步枪,将挡路的最后几只“撕裂者”扫倒,嘶吼道:“全体都有!加速!冲出去!别让沈寂白死!” 残余的十几名战士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冲进了相对干净的管道。身后,是沈寂“寂灭之吻”那独特而沉闷的、每一次响起都必然带走一头“撕裂者”核心或是大片“工蜂”的狙击枪声,以及怪物濒死的嘶吼和巢穴疯狂的嗡鸣。 管道在身后闭合,将炼狱般的战场隔绝。但每个人都知道,沈寂,那个沉默的、冰冷的狙击手,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撞开了生的大门,也关上了自己的。 贺骁甚至没有时间悲伤,他必须带领剩下的人,继续前进,完成使命。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落在锈迹斑斑的管道地面上,蜿蜒成一条细小的、通往更深黑暗的溪流。 薪火之路,由血与骨铺就。每一步,都踩着同伴的尸骸。但这路,必须走下去。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3章 腐朽之心,凋零之影 冲入管道岔路的残兵不足十人。身后沈寂狙击枪的闷响与怪物嘶吼被厚重的闸门隔绝,只剩粗重喘息在密闭空间回荡。贺骁独臂抹了把溅在面甲上的污血,赤目扫过幸存者——乔野脸色惨白抱着数据板,三名陆战队员带伤挂彩,弹药指示灯全数泛红。 “清点。”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 “穿甲弹还剩三个基数,高爆手雷两颗,能量电池……撑不过十分钟高强度交火。”唯一完好的重火力手哑声汇报,枪管仍在发烫。 乔野突然按住耳麦,数据板闪烁起急促红斑:“前方五十米右转,有大型空间!能量读数异常——不对,是阵列节点的波动!很微弱,但绝对是上古守夜人的能源谱系!” 希望如强心针扎进心脏。贺骁踹开脚下半截工蜂残骸:“推进!老沈用命换的时间别浪费!”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却让所有人呼吸骤停。 这不是预想中的控制中枢,而是巨大的圆形腔室,直径超百米,穹顶隐没在翻滚的灰绿色浓雾中。地面覆盖着厚厚菌毯,随呼吸起伏,如同活物内脏。腔室中央矗立着数根粗大管线,纠缠成扭曲树状,表面蠕动血管状凸起,搏动间渗出粘稠黑液。而真正令人窒息的,是管线底部盘踞的阴影。 它曾是人形。 破碎的暗金色盔甲勉强挂在萎缩躯干上,花纹正是守夜人高阶军官制式。但自脖颈往上,血肉与金属管线融合,延伸出三根蟒蛇般的机械触须,每根顶端嵌着猩红光学镜头,冰冷扫视。它下半身沉在菌毯中,与整个腔室的生物质增生融为一体。一柄断裂的动力戟插在身侧,戟刃锈蚀,却仍残留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晖。 “凋零领主……”乔野声音发颤,“而且是被深度腐化的守夜人转化体……” 仿佛为印证他的话,那怪物三只红眼骤然锁定闯入者。没有嘶吼,只有冰冷机械音从胸腔共鸣器挤出,夹杂着电流杂音:“入侵……检测……清除协议……启动……” “开火!”贺骁怒吼。 弹雨泼洒,却在怪物身前被无形力场偏转。它缓缓“站起”——实则是下方菌毯隆起托举——断裂动力戟被机械触须卷起,戟刃亮起不祥的暗红。一股肉眼可见的灰绿波纹以它为中心炸开! “凋零力场!后退!”乔野尖叫。 波纹过处,金属锈蚀脆化,菌毯疯狂增殖。一名伤员躲闪不及,小腿沾上波纹,战斗服瞬间灰败,皮肉如脱水般萎缩碳化,惨叫未出口便栽倒,被菌毯吞噬。 “散开!找掩体!”贺骁翻滚至一根粗大管线后,独臂步枪点射怪物头部。子弹击中暗金头盔溅起火星,竟只留下白痕。 凋零领主三只红眼闪烁,断裂动力戟凌空一指。地面菌毯暴起数十根触手,疾射众人!同时它胸腔打开,露出内部旋转的能量核心,灰绿光束开始凝聚! “它在调用哨站能源!必须打断!”乔野扑到控制台残骸前,数据线插进暴露的接口,手指在数据板狂舞,“我在尝试骇入备用能源线路——给我争取三十秒!” “三十秒?!”重火力手边吼边用最后的高爆雷炸断一片触手。 贺骁眼角瞥见乔野苍白的脸,独臂换上新弹鼓。没有三十秒。凋零领主核心光束已凝聚成球,死亡气息锁定整个腔室。 他猛地踹开身前挡板,孤身冲出掩体,磁轨步枪全功率咆哮,子弹全部轰向领主胸口能量核心!暗金盔甲火星四溅,裂纹蔓延,却未能击穿。一根机械触须如鞭抽来,贺骁矮身翻滚,原先立足处被抽出一道半米深沟,碎石飞溅。 “老贺!”乔野嘶喊。 “做你的事!”贺骁厉喝,狼狈躲过第二根触须穿刺,左臂空袖被劲风扯碎。第三根触须当头砸下,他已无路可退。 千钧一发,领主动作突然卡顿,能量核心光芒明灭不定。乔野得手了——他强行过载了该区域的备用能源,造成短暂紊乱。 就这一瞬!贺骁眼中凶光炸裂,不退反进,迎着迟缓砸下的触须前扑,独臂弃枪,从腿侧抽出最后一把分子振动匕首——聂迟的遗物。匕首激活,高频震荡发出蜂鸣,他如猎豹窜上领主胸膛,匕首狠狠扎进盔甲裂缝,顺势一划! 暗金盔甲崩裂,露出下方灰败蠕动、与机械管线融合的肉体。领主发出尖锐的电流尖啸,所有触须回缩,能量核心骤然暗淡。 贺骁却被反震力抛飞,重重砸在菌毯上,咳出血沫。他挣扎爬起,看到领主胸口的伤口涌出黑色粘液,但核心未碎,三只红眼重新锁定他,杀意沸腾。 “老乔……好了没?!”他嘶吼。 “能源线路重定向完成!但主控权还在它手里!需要物理切断它和菌毯母体的连接——就在它身下!”乔野声音带着哭腔,“可我们过不去!” 菌毯沸腾,更多触手涌出。两名陆战队员被缠住拖入菌毯,惨叫声戛然而止。重火力手打光最后弹药,被触手贯穿腹部,钉在墙上。 绝境。贺骁看着步步逼近的凋零领主,看着它身后那插在菌毯中的断裂动力戟,戟柄上,守夜人的徽记在昏暗光线下,依稀可辨。 “老乔,”他忽然平静道,吐掉口中血沫,“阵列节点,启动后,这里会怎样?” 乔野一愣,随即明白他意思,脸色惨白:“能源过载……会引发连锁爆炸,尤其它还在调用能源……整个腔室,可能小半个哨站都会……” “够了。”贺骁打断,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齿,“队长把桥架好了,路指明白了。现在,该咱们修桥了。” 他目光扫过仅存的乔野和另一名腿部受伤倚着管线的战士:“我拖住它。你们,去启动节点。然后,跑。头也别回。” “老贺!”乔野目眦欲裂。 “这是命令!”贺骁咆哮,独臂抬起,不是对乔野,而是对那凋零领主,对那三只猩红的眼,“守夜人第十二机动部队,贺骁。报上你的番号,杂种。” 领主动作微顿,三只红眼闪烁,杂音中挤出断续词句:“番号……遗忘……职责……清除……入侵……” “那就来吧。”贺骁笑了,握紧振动匕首,压低重心,独眼中倒映着逼近的死亡阴影,“送你,去见你的职责。” 菌毯翻涌,触手如林。能量核心重新亮起。 倒计时,开始。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4章 断戟残誓,薪火重燃 贺骁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征兆。独臂残影闪动,分子振动匕首划出凄厉的灰线,直刺凋零领主胸口未愈的裂口。快!快到超越伤痛极限! 领主三只红眼红光大盛,机械触须后发先至,两根封堵,一根如毒龙出洞,直戳贺骁面门!触须未至,腥腐的凋零力场已让贺骁裸露皮肤传来针刺般的麻痹。 不能退!贺骁眼中凶光炸裂,前冲之势不减反增,在触须临体的瞬间,腰肢诡异一扭,匕首变刺为划,身体几乎贴着触须错过,灰线斩向领主与菌毯连接的腰腹!以伤换命! 嗤!匕首斩入灰败肉体三寸,却如陷泥沼,高频震荡被某种粘稠力场抵消大半。领主另一根触须回抽,重重砸在贺骁肩背! 噗!贺骁喷血倒飞,撞在粗大管线上,合金凹陷。左肩传来骨裂脆响,剧痛钻心。但他落地瞬间单手撑地翻滚,避开后续触须穿刺,滚到那柄插地的断裂动力戟旁。 “老贺!”乔野目眦欲裂,数据板疯狂闪烁,他正强行破解最后一道能源防火墙。 “做你的事!”贺骁嘶吼,独臂握住戟杆。入手冰冷沉重,戟杆残留着原主人战死的意志,与凋零腐化力量激烈冲突。他咬牙,灌注全身力气,猛地上拔! 戟身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菌毯大地焊死。领主发出嗤笑般的电流杂音,三根触须凌空抽来,封死所有闪避角度。 要死了吗?贺骁脑中闪过林序化为光桥的背影,闪过沈寂狙击位最后的火光。不!他喉中爆出野兽般的低吼,不拔戟,反而以戟杆为支点,身体腾空旋踢,靴底重重踏在戟刃与戟杆连接处! 铛!金铁交鸣!本就布满裂纹的连接处应声崩裂!小半截戟头带着一尺戟杆脱落!贺骁凌空抄住断戟,借力后翻,三根触须擦着背甲掠过,刮出刺耳火花。 断戟在手,虽只剩尺余,戟刃也锈蚀不堪,但握柄处守夜人徽记微光一闪,残留的纯净阵列能量顺臂涌入,竟暂时驱散了凋零力场的侵蚀。贺骁精神一振。 领主似乎被激怒,胸口能量核心骤亮,灰绿光束开始蓄能。同时菌毯沸腾,数十根粗大触手破土而出,如蟒群绞杀。 “能源通路—— override!阵列节点接口,强制开启!”乔野的嘶吼与键盘敲击声同时炸响。他面前的控制台残骸爆出大片电火花,整个腔室的照明忽明忽暗,那些粗大管线开始不规则脉动,发出过载的嗡鸣。 有效!凋零领主的蓄能明显一滞,触手动作也出现紊乱。它与菌毯母体的连接被乔野的强行摄入干扰了! 机会!贺骁眼中凶光爆射,不退反进,迎着绞杀而来的触手群冲去!断戟在他手中化作灰影,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狠辣的劈、戳、扫!锈蚀的戟刃出人意料地锋利,附着其上的微弱阵列能量对凋零造物有额外杀伤,触手被斩断处嗤嗤冒烟。 但触手太多!一根触手缠住贺骁左腿,腐蚀性粘液瞬间蚀穿护甲。他闷哼,断戟回斩,削断触手,但更多触手缠上腰腹、右臂。领主胸口的灰绿光束已凝聚成头颅大小,死亡气息将他牢牢锁定。 “就是现在!节点激活倒计时——三!”乔野嘶声报数,手指悬在最终确认键上,眼中是决绝的泪。 贺骁被触手拖向领主,距离飞速拉近。他看到了领主三只红眼中冰冷的、程序化的杀意,也看到了其胸口能量核心处,那因乔野干扰而明灭不定、暴露出的一处细微裂缝——那是刚才分子匕首留下的伤口深处,一点不同于凋零污染的、黯淡的湛蓝光泽——是未完全腐化的守夜人核心能源残留! “二!”乔野声音变调。 就是那里!贺骁在触手绞杀中猛地挣出独臂,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断戟,朝着那点湛蓝,狠狠掷出!不是劈砍,而是最纯粹的“投掷”,蕴含着所有不甘、愤怒、守护执念的最后一击! 断戟化作一道黯淡的灰金色流光,穿透凋零力场,精准地没入那点湛蓝! “一!启动!!!”乔野按下按键。 时间仿佛凝固。 断戟刺入湛蓝光点的瞬间,领主胸口能量核心的灰绿光芒骤然紊乱、膨胀!紧接着,那点湛蓝猛地亮起,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爆发,一道纯净的、带着悲怆与不屈意志的湛蓝光柱,自领主胸口裂缝中炸开,逆冲而上,瞬间冲散了灰绿光束,贯穿了领主的头颅,甚至洞穿了上方翻滚的灰雾! “呃啊啊啊——!!!”领主发出非人的、混合着机械杂音与某种解脱般悲鸣的尖啸,三只红眼瞬间黯淡,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缠绕贺骁的触手无力松脱。 整个腔室开始剧烈震动!管线过载爆炸,菌毯枯萎焦黑,灰雾被湛蓝光柱驱散。穹顶显露,那里竟镶嵌着一枚巨大的、布满尘埃与锈蚀、但此刻正被湛蓝光流逐渐点亮的八角形阵列节点基座! “节点……回应了!阵列协议……重启中!”乔野瘫倒在地,看着数据板上疯狂滚动的代码,涕泪横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贺骁摔在枯萎菌毯上,左腿血肉模糊,右臂脱臼,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口鼻溢血。但他死死盯着那逐渐亮起的节点基座,盯着那在湛蓝光柱中寸寸崩解、化作飞灰的凋零领主残躯,盯着那柄插在残骸中、戟刃重新泛起微光的断戟。 成了。桥墩,立起来了。 震动加剧,穹顶开始掉落碎块。乔野连滚爬爬过来,想扶起贺骁:“走!这里要塌了!节点激活会引发连锁能量过载!” 贺骁推开他,独臂撑着地,拖着残腿,一点一点,爬向那断戟。每动一下,都咳出血沫。他终于够到戟杆,握紧。冰凉的触感,残留的原主意志似乎发出一声叹息,随即彻底消散,断戟微光收敛,变成一截普通的、锈迹斑斑的金属。 他挂着断戟,挣扎站起,看向乔野和仅存的那名拖着伤腿爬过来的战士,咧嘴,血污满面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走。回家。” 三人相互搀扶,踉跄冲向最近的通道口。身后,湛蓝光柱冲天,阵列节点基座完全点亮,嗡鸣声响彻废墟。巨大的能量波动以此为中心,沿着古老的管线网络,向着“铁幕哨站”深处、向着更遥远的黑暗星海,扩散开去。 第一簇“守夜人”的烽火,在这被遗忘的角落,艰难地、却顽强地,重新点燃。 通道在身后坍塌,将激战的腔室、领主的残骸、战友的尸骨,连同那截断戟原先插立的地面,一同埋葬。 但燃烧的薪火,已传出。 等待它们的,将是更黑暗的苍穹,与更漫长的征途。 喜欢弃肉请大家收藏:()弃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残骸归乡,烽火将燃 残破的“家园”基地,像一头匍匐在宇宙尘埃中的垂死巨兽。能量护盾早已熄灭,外壳布满“湮灭者”腐蚀与能量武器灼烧的狰狞疤痕。内部,昏暗的应急灯光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断裂的管道、裸露的线缆、以及无处不在的战斗痕迹。空气沉闷,弥漫着金属锈蚀、臭氧、以及隐隐的血腥与绝望气息。幸存的不足三千人,挤在几个相对完好的区域,如同穴居的困兽,眼中只有麻木与疲惫。 当那艘几乎解体、外壳上新增了更多焦黑与破损痕迹的突击艇,拖曳着暗红色的离子尾迹,歪歪斜斜地穿过基地残破的入口,踉跄着“砸”在唯一还算平整的七号泊位时,死寂的基地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尽管这药剂带着剧痛。 舱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艰难滑开,浓烈的血腥、焦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率先涌出。然后,人影出现了。 贺骁是第一个踏出来的。他几乎无法站立,左腿临时固定的夹板渗着黑红的血,右臂不自然地垂着,脸上新添的伤口翻卷,独臂挂着一根扭曲的金属管充当拐杖。但他站得很直,赤红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炭,扫过泊位外围拢过来的、一张张或震惊、或希冀、或麻木的脸。他身后,乔野是被两名轻伤队员半搀半抬出来的,脸色蜡黄,眼神却亮得吓人,紧紧抱着那个简陋的数据储存器,如同抱着自己的心脏。再后面,是互相搀扶、满身血污的六名队员,人人带伤,眼神凶狠如狼。 去时三十一人,归时……算上乔野,九人。 没有欢呼,没有迎接的喧嚣。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泊位,只有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呼吸。李皓指挥官拨开人群走上前,这位基地临时的掌舵人看上去又苍老了十岁,背脊微驼,但眼神在与贺骁对视的刹那,迸发出灼人的光芒。他目光扫过这支残兵,在贺骁空荡荡的袖管和惨不忍睹的伤势上停顿,喉咙动了动,最终只沉重地吐出两个字:“……辛苦。” 贺骁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铁幕哨站……节点……激活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泊位。麻木的眼神开始聚焦,绝望的空气中渗入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李皓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猛地抓住贺骁完好的右臂:“确定?” “确定。”贺骁点头,独臂指向乔野怀里的储存器,“老乔带回了……证据。还有……队长留下的‘路’。” “立刻去指挥中心!”李皓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厉喝,“清场!警戒提到最高!医疗队!快!” 短暂的混乱后,核心指挥中心——一个由厚重合金板临时加固的地下掩体。昏暗的灯光下,仅存的高级军官和勉强还能工作的技术官聚集在粗糙的金属台前。乔野被按在唯一完好的座椅上,脸色因失血和激动而潮红,手指颤抖却稳定地将数据线接入基地勉强恢复的中央处理器。 模糊、闪烁、夹杂着大量雪花的画面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那是“铁幕哨站”内部的最后景象:巨大诡异的孵化囊、潮水般的怪物、惨烈的搏杀、沈寂最后狙击位的火光、凋零领主可怖的身姿、贺骁掷出断戟的决绝、以及最后那冲天而起的、纯净的湛蓝光柱——阵列节点被激活的壮丽景象。 画面终止于坍塌的通道。指挥中心内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许多人捂住了嘴,泪水无声滑落。那不是悲伤,是震撼,是目睹神话在眼前重现的、近乎信仰崩塌又重建的剧烈冲击。 “这……这就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技术官颤声开口,指着那定格的光柱。 “阵列节点,‘守夜人’阵列的烽火台之一。”乔野的声音响起,尽管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调出另一组复杂到令人头晕的波形图和能量谱,“我们激活了它。虽然只是最低限度运行,输出功率不足设计值的千分之一,但它确实被唤醒了。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调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段数据——那并非图像,而是一种极其复杂、蕴含着某种至高法则波动的能量频率图谱,图谱的核心,隐约构成一个微型的、缓缓旋转的、光与暗平衡交织的奇异符号。 “这是林序队长……在‘源点’最深处,与上古‘方舟’遗泽共鸣,最终确立的‘平衡契约’核心频率与法则框架。”乔野的声音带着哽咽,更带着无比的崇敬,“他以自身存在为引,与‘源点’达成新的平衡,成为了……桥梁,或者说,锚点。这个‘契约’,是重启并维系整个‘守夜人’阵列、对抗‘主宰’侵蚀的……唯一‘钥匙’和‘蓝图’。” 他指向那个光暗交织的符号:“而我们,所有与他有深刻羁绊、认同此道、并愿意为之赴死的人,我们的灵魂波长,我们的意志,就是点燃这‘钥匙’、执行这‘蓝图’的……‘薪火’。” 他看向贺骁,看向周围每一张或茫然、或震撼、或逐渐燃起火焰的脸:“队长没有消失。他化作了‘桥’。而我们,是要过桥的人,也是……护桥的人。‘铁幕哨站’的节点被激活,就是证明!这座桥,是通的!路,就在脚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死寂。然后是逐渐粗重的呼吸,是攥紧的拳头,是眼中重新亮起的光芒。希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光,而是化作了可以触碰、可以为之战斗的、染血的路标。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短暂的振奋! “警报!深空探测器阵列边缘哨所传来最高优先级预警!检测到大规模空间翘曲!能量特征匹配——是‘灰烬舰队’!规模……超过三个标准混编中队!航向直指本星系!预计抵达时间……最多七十二标准时!” 指挥中心瞬间陷入冰窖。灰烬舰队,“主宰”麾下最臭名昭着的毁灭爪牙,它们所过之处,只余下文明的灰烬。三个中队,足以将此刻残破的“家园”基地从宇宙中彻底抹去,不费吹灰之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每个人的心头。刚刚点燃的希望火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如此可笑。 李皓脸色惨白,看向贺骁。贺骁挂着他的金属拐杖,缓缓站直了身体。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赤红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墙壁上那定格的湛蓝光柱,和那缓缓旋转的光暗符号上。 “七十二小时……”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警报的嘶鸣,“够了。” “什么?”李皓愕然。 “队长把桥架好了,把钥匙留下了。”贺骁抬起完好的右臂,指向那光暗符号,又指向乔野展示的、刚刚从“铁幕哨站”节点传来的、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共鸣信号,“‘铁幕’的烽火点了。灰烬舰队要来掐灭它,也要掐灭我们。那就让它们来。” 他顿了顿,独眼中凶光毕露,一字一句,如同钢铁砸落:“用这七十二小时,把‘家园’……变成下一座烽火台。用队长留下的‘契约’,用我们这群还没死绝的‘薪火’,告诉那些杂种——” “守夜人,还没死光。” “火,还没灭。” “想踩灭?拿命来换!” 咆哮在掩体中回荡,压过了警报,点燃了每一双眼睛。绝望被更炽烈的决绝取代。没有退路,唯有死战。而这一次,他们手中,终于有了可以挥舞的、名为“希望”的利刃。 贺骁转身,看向李皓,看向乔野,看向每一位幸存者。 “老李,动员所有人,能动的,都动起来。修复防御,集中能源,制造陷阱,把基地每一寸钢铁,都给我变成咬死它们的牙!” “老乔,我要你立刻解析‘契约’频率,尝试与‘铁幕’节点深度共鸣,哪怕只能借来一丝力量,也要给我点亮‘家园’的阵列基底!同时,找出离我们最近、可能尚未被完全腐蚀的其他节点坐标!” “其他人,检查装备,分发弹药,准备迎接客人。告诉下面还喘气的,想活,想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想看到真正的天亮,就他妈的握紧手里的家伙,跟老子一起,把这最后一块地盘,变成它们的坟场!” 命令如同战鼓,敲响在每个人心头。麻木被驱散,疲惫被压下,绝望被点燃成焚天的战意。人群轰然应诺,嘶哑的怒吼在狭窄的掩体中炸开。 乔野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的血沫,眼中燃烧着技术官特有的、近乎狂热的火焰:“给我权限,给我人手,七十二小时……我榨干每一分算力,也要摸到‘契约’的门槛!” 李皓重重点头,转身开始嘶吼着下达一道道具体指令,将残存的人力物力压榨到极限。 贺骁走到观察窗前,望着外面黑暗的星空,那里,毁灭的阴云正在逼近。他缓缓抬起完好的右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坚韧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温暖波动——那是“薪火链接”,是林序留下的、最后的馈赠与嘱托。 “队长,”他对着冰冷的窗户,无声低语,“桥,我们守。火,我们传。家,我们护。你……看好了。” 窗外,是吞噬一切的黑暗。窗内,是即将燃尽的、却誓要燎原的星火。 烽烟将起,死战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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