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 第249章 溃散的狼烟 第二百四十九章 溃散的狼烟 三发寄托着绝地反击希望的“破甲弹”,拖着尖锐的尾音,如同死神的视线,划破被硝烟和晨光搅得浑浊的天空,笔直地扑向草原深处那面招摇的狼头大纛。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关墙上,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飞速缩小的黑点;敌阵中,护卫在王旗周围的精骑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一阵骚动。 第一发炮弹落点稍偏,在距离王旗约三十步外轰然炸开,掀起大片的草皮和泥土,几名外围骑兵连人带马被掀翻。第二发则射程稍显不足,在王旗前方百步处炸起一道烟柱。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了那第三发,也是最后一发! 这发炮弹的轨迹似乎格外稳定,在空气中拉出一道近乎笔直的淡淡尾迹,如同索命的标枪,直刺王旗核心! 近了,更近了! 就在炮弹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面巨大的、覆盖着湿牛皮和铁片的盾车,被数名孔武有力的黑狼部勇士猛地推到了王旗前方!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王旗附近猛烈炸响!火光与浓烟瞬间吞噬了那面盾车和周围大片区域!破碎的木屑、扭曲的铁片和人体残骸混合着泥土向四周迸射! 硝烟缓缓散开。只见那面巨大的盾车已被彻底炸碎,原地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周围的护卫倒了一片,人仰马翻,一片狼藉。然而,那面代表着兀术的狼头大纛,虽然旗杆微微倾斜,旗面被冲击波撕开几道口子,沾染了烟尘,却依旧……矗立在那里! 没有命中!那关键的一击,被一面突如其来的盾车挡住了! 铁山关墙上,爆发出一片混合着极度失望与不甘的叹息。功亏一篑! 然而,李昊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沮丧。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渐渐散去的硝烟,死死盯住王旗之下的那片混乱。 就在那片混乱中,他看到了一点异常——王旗周围的精锐铁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重整队形,护卫中央,反而出现了短暂的、不知所措的停滞。更远处,一些原本正在集结、准备发动总攻的部队,其前进的势头也明显放缓,甚至出现了犹豫的迹象。 “打中了!”李昊突然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静,“不是旗杆,是他的胆!” 萧琰闻言,立刻凝神观察,随即也明白了过来。那一炮虽然没有直接摧毁王旗或击杀兀术,但其爆炸点距离王旗如此之近,威力如此骇人(“破甲弹”对盾车的毁灭性效果远超实心弹),必然给处于保护核心的兀术及其近卫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撼。兀术本人或许无恙,但那一瞬间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以及精锐护卫如此轻易就被撕开防御的现实,足以动摇这位草原枭雄的意志和权威! 果然,敌军阵中的混乱并未立刻平息。王旗附近的号令声似乎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和矛盾。前方正在与守军鏖战的骑兵部队,因为失去了后方清晰连贯的指挥,攻势为之一缓。 “机会!”萧琰眼中精光爆射,“全军听令!擂鼓!反击!把鞑子压下去!” “咚!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猛然在铁山关城头炸响,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与爆炸声!这是全军突击、决死反击的信号! 早已憋足了一口气的唐军将士,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弓箭手不顾臂膀酸痛,将箭矢如泼水般倾泻出去;“手铳”兵装填着最后一点火药,向逼近的敌人发起抵近射击;甚至连民夫和轻伤员,也呐喊着举起刀枪、石块,加入了反击的行列! 而最让敌军胆寒的,是那三门虽然炮管发烫、弹药几近告罄,却依旧被炮手们以近乎疯狂的姿态操作着的“靖北一型”!他们不再追求精确打击,而是将最后几发实心弹射向敌军最为密集的冲锋队形,用钢铁与火焰,为守军的反击开辟道路! 突如其来的猛烈反击,加上后方指挥的短暂混乱,让黑狼部前军的士气遭到了沉重打击。进攻的潮水,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退却迹象。 就在这时,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面在炮火中侥幸存留、却已残破倾斜的狼头大纛,竟然……开始缓缓向后移动了! 不是战术调整,不是阵型轮换,而是整个王旗所在的中军核心,在尚未取得决定性战果、甚至己方前军仍在苦战的情况下,开始向后方撤退! “兀术退了?!”萧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与兀术以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亲冒矢石的作风截然不同。 “不是退,是怯了。”李昊看着那面逐渐远去的王旗,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锐利,“他怕了。怕的不是我们的关墙,不是我们的将士,而是……我们有了能威胁到他性命、能打到他眼前的利器。他赌不起。” 王旗的后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因唐军疯狂反击而受挫的前军,看到中军后退,最后一点战意也瞬间崩溃。先是零星骑兵调转马头,紧接着如同瘟疫般蔓延,整个进攻锋线彻底瓦解,黑狼部大军如同退潮般向草原深处溃散而去,只留下满地尸骸、燃烧的残骸和丢弃的兵器。 铁山关,再次守住了。而且,是在敌人获得了更先进火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守住的。 关墙上,劫后余生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将士们相拥而泣,许多人脱力地瘫坐在地,望着关外那片狼藉的战场和远去的烟尘,恍如隔世。 萧琰走到李昊面前,郑重地躬身抱拳:“殿下神机妙算,临危不乱,更携利器以挽狂澜!末将……代北境将士,谢过殿下!” 李昊扶起萧琰,摇了摇头:“非我之功,乃将士用命,格物有成。若无‘靖北一型’压制敌炮、震慑敌胆,若无萧都督与诸将士死战不退,焉有今日?”他看了一眼那三门已经停止射击、炮口仍在微微冒着青烟的“靖北一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此战,只是开始。兀术虽退,其主力未损,且必对我新式火炮心存忌惮,下次再来,恐有更多变数。”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南方,仿佛看到了长安城中的格物总院,看到了那些仍在埋头苦干的博士与工匠。 “我们必须更快,必须造出更多、更好的炮,必须让我们的将士,彻底掌握这钢铁的怒吼。”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0章 凯旋的阴影与远方的种子 第二百五十章 凯旋的阴影与远方的种子 铁山关大捷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帝国。兀术大军败退,帝国北境转危为安!更令朝野振奋的是,太子李昊亲临前线,不仅指挥若定,更携新式火炮“靖北一型”大显神威,力挫敌锋!一时间,“太子英武”、“格物神威”的赞誉响彻云霄。 长安城张灯结彩,朱雀大街两侧挤满了欢欣鼓舞的百姓,准备迎接凯旋的太子和北境将士。相较于上一次李昊自北境归来时的沉稳,这一次的凯旋,更多了几分力挽狂澜的英雄色彩。少年太子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紫宸殿内,李瑾为太子和北境有功将士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觥筹交错间,赞誉之词不绝于耳。李昊恭敬地回应着每一位大臣的祝贺,但眉宇间却并无太多喜色。只有坐在他身旁的林薇,能感觉到儿子平静外表下,那沉淀下来的沉重与思索。 庆功宴后,李瑾将李昊单独留了下来。 “昊儿,此战你居功至伟。”李瑾看着儿子,目光中满是欣慰,“‘靖北一型’初试锋芒,便立下奇功,格物之道,果是强国之基。朝中那些非议,自此可休矣。” 李昊却摇了摇头:“父皇,此战虽胜,却胜得侥幸,胜得惨烈。” 他详细讲述了战斗的经过,尤其是“靖北一型”在实战中暴露出的问题:射速虽优于敌军重炮,但持续射击后炮管过热严重,冷却手段原始;弹药种类单一,破甲弹数量稀少,精度和威力仍有提升空间;炮兵战术尚处摸索,与步兵、骑兵的配合生疏;最关键的是,数量太少,一旦损坏或弹药耗尽,便无以为继。 “兀术此次败退,非力不能敌,实是心生忌惮,不愿冒险。”李昊分析道,“他见识到了新式火炮的威胁,下次卷土重来,必有应对之策。或是设法摧毁我炮兵,或是获取更多、更强的火炮与我抗衡。北境的军备竞赛,已然升级。我们……只是暂时领先半步。” 李瑾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儿子的清醒让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依你之见,当如何应对?” “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李昊条理清晰地说道,“其一,扩大‘靖北一型’产量,优化工艺,降低成本,务必使北境各关键防区,都能配备足够的火炮与熟练炮手。其二,格物总院需加紧后续型号研发,在射程、威力、机动性上寻求新的突破,并研制更多种类的弹药。其三,兵部需着手制定系统的炮兵操典与战术,将火炮真正融入我军作战体系,而非仅仅作为守城利器。” 他的思路,已完全超越了单纯的技术层面,指向了制度、战术与工业化生产的综合体系。 李瑾深以为然,当即下令:工部、将作监全力配合格物总院,设立“靖北一型”专造工坊,力争年产火炮五十门;兵部成立“炮兵司”,专司炮兵训练、战术研究与编成;户部划拨专款,保障火器研发与生产。 帝国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这初露锋芒的新式武器,进行深度的调整与转型。 **\* \* \*** 然而,就在帝国上下为北境胜利而欢庆,并紧锣密鼓地推进火器强军计划时,遥远的南海,以及更加遥远的西方,几颗种子却在悄然发芽,预示着未来的变局。 首先是南海鹰栖岛水师送来的一份例行侦察报告。报告提到,近半年来,在南海西部及更远的“狮子洲”以南海域,出现“佛朗机”船只的频率显着增加。这些船只不再仅仅是商船或探险船,其中开始夹杂着一些明显经过武装改造、甚至隐约可见类似“火蛇炮”炮窗的舰只。它们似乎在与当地的某些土王或海盗势力进行接触,行为更加活跃,也更具侵略性。 几乎同时,鸿胪寺从几名即将离任返回的“大秦”使团低级随员口中(通过酒后的闲谈),偶然得知了一个模糊的消息:“大秦”国内,似乎正在为是否要“加大在东方事务上的存在”而进行激烈的争论。一派认为“萨拉森”内乱、“佛朗机”东进,正是“大秦”重新确立东方影响力的良机;另一派则担心过度介入会引火烧身,主张维持现状。 这些零碎的信息,被林薇敏锐地捕捉并联系在了一起。她向李瑾分析道:“‘佛朗机’人在东方的活动正在升级,从商业探险转向了更具军事色彩的存在。而‘大秦’内部的争论,说明西方世界的权力格局正在发生变化,各方都在重新评估东方的价值。帝国在北方暂时稳住了阵脚,但在更广阔的海洋上,新的竞争者正在入场,旧的平衡可能被打破。” 李瑾心情沉重。帝国的力量是有限的,北方的压力刚刚稍减,南方的海疆似乎又将迎来新的风浪。他想起了儿子关于“固本培元,静观待变,蓄力择机”的策略,心中稍安。至少,帝国现在有了“靖北一型”这样的利器,内部也正在凝聚力量。 **\* \*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令人意想不到的“种子”,却是在格物总院内部,以一种近乎偶然的方式被发现的。 “火器研习所”在总结“靖北一型”实战经验、进行后续改进时,需要对炮弹的飞行轨迹和终点效应进行更精确的测算。几位负责此事的年轻博士,在尝试运用日益成熟的“格物符演”进行数学建模时,遇到了瓶颈——他们需要处理复杂的曲线运动和变量关系,现有的符号体系虽然强大,但在描述动态变化时仍显繁琐。 其中一位博士,在翻阅早期从“佛朗机”幸存者那里带回的、一直无人能完全破译的零星文献时,偶然注意到其中几页似乎包含了一种用于描述运动变化的特殊符号标记法,虽然残缺不全,且与“格物符演”思路迥异,却似乎提供了一种新的、将变化率与几何直观结合的可能。 他尝试着将这种思路引入自己的计算,虽然最初晦涩难懂,但在与几位同样痴迷于数学抽象的同僚反复探讨、并与“格物符演”进行嫁接后,他们竟然初步构建出了一套用于描述变速运动和受力关系的、更加简洁有力的新符号推演框架! 他们将这个尚在雏形、融合了东西方数学思想火花的框架,戏称为“动格演算”。 当这份夹杂着陌生符号和新颖思路的手稿,被作为“火炮弹道计算新法尝试”的附录,呈送到李昊案头时,他震惊了。 这不再是单纯的技术改良,而是触及了描述自然规律的根本数学工具的创新!它源于实际需求(火炮),却可能拥有远超军事领域的普适意义。这是“格物符演”之后,帝国本土学者在吸收外来养分后,进行的又一次自发性、原创性的理论跃迁。 李昊拿着这份手稿,久久不语。他感到了欣喜,也感到了更深的敬畏。技术的巨兽不仅在改造着战争与生产,更在推动着人类认知世界的方式,发生着静默却深刻的革命。而这革命的种子,往往就埋藏在这些看似枯燥的符号与演算之中。 帝国的未来,不仅系于北境的钢铁防线,南方的万里海疆,更系于这些在格物总院的灯火下,埋头于公式与图纸之间的、安静思考的头脑之中。他们播下的种子,或许将在遥远的未来,生长出支撑帝国乃至整个人类文明,走向下一个时代的参天巨树。只是,没有人知道,当那巨树破土而出时,世界又将变成何等模样。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1章 无声的竞赛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无声的竞赛 北境大捷的余波,渐渐被日常的政务与更迫切的军备需求所取代。李瑾的旨意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靖北一型”专造工坊在长安西郊和北境靠近铁矿的几个军镇迅速设立起来,优质“赤星铁”的冶炼、火炮的铸造、镗削、组装开始形成初步的流水线。虽然产量距离年产五十门的目标尚有巨大差距,但稳定的产出已然开始。北境各要害关隘,开始陆续接收并部署这种新式武器,配属的炮手教导队也如同种子,将操作和战术知识播撒下去。 然而,钢与火的竞赛从未停歇。北境的萧琰不断发回情报,证实兀术败退后并未消沉,反而在草原深处更加疯狂地搜刮资源,并派出更多使者,试图通过更隐秘、代价更高的渠道,从西方获取更先进的火器技术,甚至直接招募工匠。黑狼部的骑兵骚扰中,开始零星出现射程和精度都有所提升的新式“手铳”,虽然数量不多,却让唐军前沿部队感受到了持续的压力。 这是一场无声的、在广袤草原与隐秘工坊间同时进行的耐力比拼。帝国依靠初步建立的军工体系,力图扩大技术优势;而兀术则凭借机动和劫掠,试图用资源和狠劲弥补技术差距。 **\* \* \*** 就在帝国将主要精力投向北方军备竞赛时,来自南方海洋的扰动,开始以更加具体的方式显现。 首先是一支隶属于东南某大商号的远洋船队,在按照帝国默许的新航线(试图绕过“萨拉森”传统控制区)前往“狮子洲”贸易时,在途中一座无人岛屿补充淡水时,意外地遭遇了一伙武装人员。对方并非“萨拉森”风格,也非南洋土着,其船只低矮快速,使用的火器形制与“佛朗机”商人所展示的类似,但攻击性极强。商船队护卫奋力抵抗,凭借船坚和部分装备的“手铳”才击退对方,但损失了一艘货船,伤亡数十人。 生还者带回了确凿的证据:袭击者中明显有“佛朗机”面孔,且其使用的旗帜图案,与之前在南海活跃的某家“佛朗机”探险公司的标志极为相似。 此事在东南海商中引发了巨大恐慌。以往“佛朗机”人多以商人或探险家形象出现,虽偶有强买强卖,但如此公然武装劫掠帝国商船,尚属首次。这无疑打破了帝国与“佛朗机”势力之间那层脆弱的、基于贸易的默契。 几乎与此同时,鸿胪寺安插在“大秦”使团驻地外围的眼线回报,近期有数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陌生西方人秘密拜访了“大秦”使团正使,停留时间颇长,离去时神色严肃。随后,“大秦”使团向鸿胪寺递交了一份措辞更加正式的外交照会,再次“关切”地提及南海航线的“安全形势”,并暗示如果帝国无法有效保障包括“大秦”商船在内的各方贸易安全,“大秦”或许不得不考虑“采取必要的自卫措施”。 这份照会,软中带硬,将“佛朗机”人的劫掠行为,与“大秦”自身的利益和安全关切捆绑在了一起,隐隐有借题发挥、施加压力之意。 李瑾看着这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报告,眉头紧锁。“佛朗机”人开始展现獠牙,“大秦”人则顺势敲打,南海的局势,正朝着更加复杂和危险的方向滑去。 “他们这是在试探,”林薇分析道,“‘佛朗机’的劫掠,既是贪欲,也是投石问路,看帝国会作何反应。而‘大秦’的照会,则是想借机抬高筹码,或许是想逼迫帝国在贸易条件或其他方面做出让步,也或许……是想将帝国的注意力引向南海,以缓解‘佛朗机’东进对其传统利益造成的压力。” 帝国的外部环境,正在从相对清晰的“北陆南海”二元压力,演变为多方势力交织博弈的复杂棋局。 **\* \* \*** 面对南方的变局,李瑾采取了更加审慎和灵活的策略。 他一方面严令鹰栖岛水师加强在帝国主要贸易航线上的巡逻,对可疑船只进行盘查和威慑,并授权水师在遭遇攻击时可进行自卫还击。另一方面,通过市舶司向东南海商发布警示,提醒他们注意航线安全,并允许商船在官府备案后,有限度地加强自卫武装(如加装护板、增配“手铳”)。 对于“大秦”的照会,鸿胪寺则给予了不卑不亢的回复:帝国高度重视海上贸易安全,对任何袭击商船的行为都予以谴责,并正在采取行动加强巡逻。帝国愿与所有秉持和平贸易原则的国家共同努力,维护航道安全。至于“自卫措施”,帝国相信“大秦”作为负责任的大国,会采取符合国际公义与地区稳定的行动。 回复重申了原则,表达了合作意愿,但未做出任何具体承诺,也委婉地提醒“大秦”要行事克制。这依然是李昊“静观待变”策略的体现。 **\* \* \*** 就在帝国高层为南北局势殚精竭虑之时,格物总院内部,那颗名为“动格演算”的理论种子,却在悄然生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初发现它的那几位年轻博士,在得到李昊的默许和少量“格物探索基金”的支持后,成立了一个非正式的“演算研习小组”。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将其应用于火炮弹道计算,开始尝试用这套融合了东西方数学思想的工具,去描述更广泛的现象——钟摆的摆动、水流的漩涡、甚至天体(基于粗浅观测)的运行轨迹。 他们的研究是极其初步和粗糙的,充满了假设和错误,所使用的符号也尚未统一和规范化。但其展现出的、试图用数学语言精确描述动态自然规律的雄心,以及那种不受传统经典束缚、大胆融合创新的精神,却让李昊看到了格物之学未来真正的潜力。 他偶尔会参加他们的讨论,更多时候是倾听。他发现,这些沉浸于符号世界的学者,他们的思维方式和关注点,已经与总院内那些专注于具体技术改良的“实务派”博士,甚至与早期那些研究“格物符演”的“理论派”同僚,都有了微妙的不同。他们更抽象,更追求逻辑的自洽与形式的优美,对“实用性”的界定也更为长远和根本。 格物总院这个庞大的学术共同体,其内部正在自然分化出更加精细的“学科”雏形。李昊没有试图去强行整合或引导,而是采取了默许甚至鼓励的态度。他相信,知识的生长有其自身的规律,过度的干预反而可能扼杀创造力。他所能做的,是继续完善“最高学术评议会”和“探索基金”机制,为不同的研究路径提供相对公平的展示和资源获取平台,并确保这些探索的最终目的,是指向对世界的更深理解和人类福祉的提升。 帝国的技术巨轮,不仅在外部的风浪中调整航向,其内部的动力舱室——格物总院,也正在经历着一场静默却深刻的结构性进化。不同的引擎(研究领域)在启动,不同的齿轮(学术范式)在啮合,它们共同驱动着这艘巨轮,驶向那无人能够完全预见的未来海域。而远方,来自不同文明的船只身影,已在地平线上愈发清晰。竞争的鼓点,正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2章 海上的獠牙与陆上的回响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海上的獠牙与陆上的回响 帝国对南海“佛朗机”劫掠事件的回应,以及“大秦”若有若无的施压,并未能立刻平息远方的波澜。相反,这看似平静的几个月,更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秋末,一支从“狮子洲”满载香料返航的帝国官营贸易船队,在途经南海一片曾被认为相对安全的海域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袭击! 袭击者并非散兵游勇的海盗,而是三艘船型统一、明显经过专业武装改造的快速帆船!它们悬挂着陌生的、带有交叉权杖与船锚图案的旗帜(后来确认属于某个以劫掠和殖民闻名的“佛朗机”城邦支持的“特许公司”),船侧竟装备了数门类似“火蛇炮”但体型略小的火炮! 战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爆发。敌舰凭借航速优势抢占上风位,在远距离开火,炮火精准而猛烈。帝国船队中的武装护航舰虽然奋力还击,但其装备的老式床弩和少量“手铳”在射程和威力上均处于绝对劣势。短短半个时辰,一艘满载货物的宝船被击中起火,缓缓下沉,其余船只也多处受损。 若非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搅乱了战场,迫使敌舰暂时撤退,整支船队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损失惨重的消息连同幸存水手带回的、关于敌舰火炮威力和战术素养的描述,彻底震惊了东南沿海!这不是简单的劫掠,而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军事挑衅!对方显然已不满足于小打小闹,开始动用正规的武装船只,意图切断帝国与南洋的贸易航线! “佛朗机”人的獠牙,终于毫无掩饰地露了出来。 几乎与此同时,鸿胪寺接到“大秦”使团一份语气“遗憾”的通报:鉴于南海局势“持续恶化”,为确保其商船安全,“大秦”元老院已决定,派遣一支“小型护航分舰队”前往东方海域,其任务仅限于保护“大秦”商船,并“在必要时”协助维护“主要贸易航道的通行自由”。 “小型护航分舰队”?这无异于军事力量的直接介入!尽管“大秦”人声称其目标仅限于自卫和维护航道,但其舰队出现在帝国传统势力范围的南海,本身就意味着地缘政治格局的剧变。 雪上加霜的是,北境的萧琰也送来密报:有迹象表明,兀术似乎与某些来自南方海路(很可能是伪装成商船的西方军火贩子)的“神秘客人”再次接触,交易的物品清单中,赫然出现了“重型火炮”和“开花弹”(爆破弹)的字样! 南海的冲突升级,西方军事力量的直接介入,以及北方敌人可能获得更具破坏性武器的威胁……多股危机仿佛约好了一般,几乎同时向帝国挤压而来!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主战派将领怒不可遏,要求立刻调集水师主力,南下迎击“佛朗机”挑衅,并强硬警告“大秦”不得越界。主和派则忧心忡忡,认为帝国同时应对南北两面已力不从心,若再与“佛朗机”甚至“大秦”爆发海上冲突,后果不堪设想,主张外交斡旋,甚至暂时收缩南洋贸易以避锋芒。 争论异常激烈,双方都拿不出万全之策。 **\* \* \*** 李瑾没有立刻表态。他深知,此刻任何一个仓促的决定,都可能将帝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需要更清晰的情报,也需要时间,来盘点和调动帝国真正的底牌。 他首先召见了刚刚从“海舟院”视察归来的李昊。 “昊儿,‘信天翁’和‘鲲鹏’,进展如何?”李瑾开门见山。 李昊精神一振,这正是他准备汇报的。“回父皇,‘信天翁’级首舰‘疾风’号已完成全部海试,其速度与机动性远超预期,已初步形成战力,第二、第三舰正在舾装。‘鲲鹏’级首舰‘远望’号龙骨已铺设完毕,其设计兼顾速度、载重与适航性,预计明年春夏可下水。但……”他顿了顿,“要形成能与‘佛朗机’或‘大秦’专业战舰抗衡的舰队,数量远远不足,且缺乏足够威力的大口径舰炮。” 李瑾点了点头,这在意料之中。“‘靖北一型’能否上舰?” “技术上可行,但需专门设计舰用炮架和防护。且‘靖北一型’射速虽可,但射程和威力用于海战,尤其是对抗可能装备了更大口径火炮的敌舰,仍显不足。”李昊实事求是。 “格物总院那边,可有更新、更强的火炮设计?” “有数个方案在探讨,其中一种借鉴了‘火蛇炮’结构和‘赤星铁’材料优势的‘长身管’设计,理论上能获得更远的射程和更高的初速,但工艺难度极大,尚在攻关。”李昊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父皇,海战与陆战不同,对火炮的射程、精度、射速以及战舰的机动性要求更高。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实战来检验和改进。” 李瑾默然。时间,恰恰是帝国现在最缺的东西。 “若以现有‘信天翁’和部分改装福船,配备‘靖北一型’及少量试验性质的‘长身管’炮,在南海与‘佛朗机’的袭扰船队周旋,可有胜算?”李瑾问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昊沉吟片刻:“若战术得当,依托岛礁和海岸,进行伏击和袭扰,或有小胜可能。但若要正面决战、控制航道,绝无胜算。” 很清醒的判断。李瑾心中有了底。帝国的海军力量,尚处于追赶和积累阶段,远未到可以主动寻求海上决战的时候。 “朕明白了。”李瑾缓缓道,“南海之事,不可浪战,但亦不可示弱。告诉鹰栖岛水师,以‘信天翁’为核心,组建快速反应分队,加强巡逻,遇有小股‘佛朗机’袭扰船,可寻机歼灭。对于其主力或与‘大秦’舰队相关之事,则避其锋芒,严密监视,及时禀报。”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北方:“至于北境……告诉萧琰,加紧侦察,务必弄清兀术获取‘重型火炮’的渠道,不惜一切代价,予以摧毁!绝不能让草原上的狼,长出会喷火的铁牙!” 这是当前形势下,最为务实也最为艰难的选择:在海上采取有限度的积极防御,避免升级;在陆上则必须采取最坚决的预防性打击,消除迫在眉睫的更大威胁。 帝国的力量,必须在两个方向上,做出痛苦而精准的分配。 李昊领命,正欲退下,李瑾又叫住了他。 “昊儿,”李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之前说,格物之学未来之争,或在‘演算’之中。如今……可有所感?” 李昊一愣,随即明白了父皇所指。他沉声道:“儿臣以为,无论‘佛朗机’的火炮,还是‘大秦’的舰队,乃至兀术可能获得的利器,皆是‘器’之利。而我‘动格演算’所探寻的,是‘理’之深。器可仿制,可购买,可劫掠;而理,则需智慧与时间,需一代代人的潜心探索与积累。得‘理’者,方能造出更胜一筹的‘器’,方能洞察万物变化之机,方能……在未来的任何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李瑾看着儿子那超越年龄的深邃眼神,心中的焦灼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清凉。是啊,眼前的危机固然紧迫,但帝国的长远未来,终究要寄托在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理”之上。 “放手去做吧。”李瑾挥了挥手,“朕……信你。” 帝国的巨轮,在骤然加剧的风浪中,努力保持着航向。它一边用尚显稚嫩的舰炮,警惕地注视着南方海平面上新出现的獠牙与帆影;一边则紧握着刚刚淬炼出的陆战利剑,死死抵住北方草原那日益迫近的、带着铁与火气息的喉咙。而它的舵室深处,一些最聪明的头脑,正试图解读风浪与星辰背后,那永恒不变的法则。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3章 钢轨的构想与海上的涟漪 第二百五十三章 钢轨的构想与海上的涟漪 李瑾在南北压力下的审慎决策,为帝国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与调整时间。北境,萧琰得到明确授权和资源支持,对草原上任何疑似与西方进行武器交易的渠道展开了近乎冷酷的绞杀。数支精锐的“夜不收”部队伪装成马匪或敌对部落,在广袤的草原上掀起了一场无声的猎杀与破坏风暴。几支试图穿越戈壁向黑狼部输送“重型火炮”部件的“商队”被截杀,数名身份可疑的西方“顾问”或“工匠”在草原深处的营地中被清除。兀术获取关键技术的难度和成本被急剧推高,其整合新式火器的步伐受到了有效迟滞。 南海方向,鹰栖岛水师以新下水的“信天翁”级快速侦察舰“疾风”、“掠影”、“飞星”三舰为核心,配合部分改装了“靖北一型”陆炮(加装简易旋转炮架)的大型福船,组成了数支灵活机动的巡逻分队。他们不再被动地等待商船遇袭,而是主动出击,在帝国主要贸易航线外围巡弋,并利用“信天翁”卓越的航速进行前出侦察。 一次,“疾风”号率领的小队在南海某处岛礁密布的海域,成功伏击了一支由两艘“佛朗机”武装商船组成的小型劫掠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信天翁”的机动优势,唐军战舰在远距离上以“靖北一型”火炮进行袭扰,迫使敌舰进入预设的狭窄水道,随后以火箭和接舷战将其击溃,俘获一艘,击沉一艘。 这次小胜虽未改变南海的力量对比,却极大地鼓舞了水师士气,也向“佛朗机”人表明,帝国的海上力量并非毫无还手之力。此后一段时间,“佛朗机”武装船只的袭扰行为有所收敛,变得更加谨慎和隐蔽。 “大秦”宣称的“护航分舰队”尚未抵达,其后续动向仍需观察。 **\* \* \*** 外部的压力暂时被遏制在可控范围,帝国内部的发展,尤其是格物之学带来的深远影响,却在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方式,悄然重塑着帝国的肌体。 这次变化的触发点,既非军器,也非船舶,而是源于一个看似平凡却影响深远的领域——运输。 随着北境军需压力的持续,以及“靖北一型”火炮、弹药等重型物资生产、调拨量的激增,帝国传统的漕运(内河)和陆路运输体系,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漕运受季节和河道限制,陆路则效率低下、损耗巨大。将作监和工部的官员们为此焦头烂额。 一日,几位在“海舟院”参与过“鲲鹏”级船舶设计的年轻工匠,在休息时闲聊,谈及船舶在轨道上利用绞盘拖曳下水的过程。其中一人突发奇想:“既然沉重的船舶能用轨道和绞盘轻松移动,为何不能铺设更长的轨道,用畜力甚至……嗯,就像咱们院试验的那种小型蒸汽机(基于早期热力学的粗糙原型),来拉动装满货物的车厢呢?那样岂不是比牛马大车快得多,也省力得多?” 这个想法起初被同伴们当做笑谈。但其中一人将其记录下来,并在一次“格物总院最高学术评议会”下属的“工程应用小组”讨论会上,半开玩笑地提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引起了小组内几位精通力学和机械的博士的极大兴趣。他们立刻意识到,如果这种“轨道运输”能够实现,对于解决帝国目前面临的、因军备和经济发展而产生的巨大物流压力,可能具有革命性的意义。 于是,一个由格物总院博士、将作监工匠和工部官员组成的“轨道运输可行性研究小组”迅速成立。他们开始进行初步的测算和试验:需要多坚固的轨道(铁质?木质包铁?),轨距多少合适,车厢如何设计以减小阻力,牵引动力如何解决(畜力、水力、还是进一步改进那尚不稳定的蒸汽原型机?),如何解决转向和爬坡问题…… 研究很快遇到了技术和成本的巨大挑战。铺设长距离的铁轨需要天文数字的优质铁料,这是帝国目前难以承受的。蒸汽机更是遥遥无期。最初的热情迅速降温,许多人认为这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然而,李昊在得知此事后,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他亲自调阅了小组的初步报告,并召见了小组的负责人。 “想法很好,但步子可以小一点。”李昊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可否先在长安西郊的‘靖北一型’专造工坊与最近的码头、铁矿场之间,铺设一段短距离的、用于运输矿石和铸件的实验性轨道?先用畜力牵引,验证其实际效率。同时,格物院可继续研究更优的轨道材料(比如尝试用‘赤星铁’的下脚料?)和牵引方式。哪怕只能提升三成效率,对于军工生产亦是巨大利好。” 这个务实的提议,为几乎陷入停滞的研究指明了方向。不久后,一条长约五里、使用包铁硬木为轨、由骡马牵引的简易“工矿轨道”,在长安西郊的工坊区开始铺设。虽然简陋,但当第一列装载着数吨“赤星铁”矿石的平板车厢,在四匹健马的牵引下,平稳而快速地行驶在笔直的轨道上,将以往需要数十名民夫肩挑背扛大半日的路程缩短到不足一个时辰时,所有目睹者都感到了震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效率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消息传开,不仅军工部门,连户部管理漕粮转运、工部负责大型工程建材运输的官员,都开始关注这条小小的实验轨道。 “轨道运输”的种子,就这样在一个最需要效率的角落,悄然埋下。它最初服务于战争,但其影响,必将远远超出军事领域,在未来深刻地改变帝国的经济地理和内部联系。 **\* \* \*** 也就在帝国开始探索“轨道”这一陆地运输新可能的同时,遥远的西方,那支“大秦”的“护航分舰队”,终于抵达了南海边缘。 这支舰队规模不大,仅由四艘战舰组成,但其舰型优美流畅,明显不同于“佛朗机”船只,也不同于唐军战舰,桅杆和帆装极为复杂高效。它们并未靠近帝国控制的核心海域,而是在南海西部、靠近“狮子洲”的公海区域游弋,并与几支“佛朗机”商船队进行了接触,气氛似乎并非敌对。 鹰栖岛水师的侦察舰只远远观察着这一切,并将情报火速送回。 鸿胪寺的分析认为,“大秦”舰队此来,目的可能有三:一是展示存在,维护其传统贸易利益;二是近距离观察“佛朗机”与帝国在南海的博弈;三则可能是在评估局势,为“大秦”未来的东方政策收集情报。 无论如何,“大秦”军事力量的直接出现,使得南海的局势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帝国、佛朗机、大秦,三方力量在这片广袤的海域上,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动态的三角。任何一方的过激行动,都可能打破平衡,引发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 帝国的巨轮,在努力驾驭着北方陆地的铁火风暴与南方海洋的帆影博弈的同时,其船舱内的工程师们,正尝试着铺设一条通向未来的、全新的“轨道”。而这条轨道将引领帝国驶向何方,是更高效的内陆整合,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扩张与依赖?无人能够断言。但变化已然发生,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涟漪正缓缓荡开。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4章 暗涌的三角与铁轨的延伸 第二百五十四章 暗涌的三角与铁轨的延伸 “大秦”护航分舰队的抵达,如同在南海这锅已然微沸的汤中,投入了一块形状莫测的冰块。它并未直接与帝国或“佛朗机”发生冲突,但其存在本身,就极大地改变了博弈的态势。帝国鹰栖岛水师的巡逻变得更加谨慎,对“佛朗机”武装船只的打击也从公开伏击转为更具隐蔽性的侦察与威慑,避免给“大秦”介入的借口。而“佛朗机”的袭扰活动也似乎收敛了许多,至少不再有大规模、公开的劫掠船队出现,转而更注重于在“狮子洲”及更西海域建立贸易据点和拉拢当地土王。 一种脆弱的、三方相互忌惮的平衡,在南海暂时形成。但这平衡建立在随时可能破裂的冰层之上。 鸿胪寺与市舶司加紧了对西方情报的搜集。从各种渠道汇总的信息显示,“佛朗机”诸国似乎正因对“新大陆”(西方)殖民利益的争夺和内部宗教矛盾而牵扯了大量精力,其在东方的活动更多由“特许公司”这类半官方、半私人的冒险资本主导,缺乏统一的国家战略,行为更加投机和不可预测。而“大秦”帝国则似乎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内政调整期,其对东方的政策在“保守”与“进取”之间摇摆,这支舰队的派出,很可能是一次试探性的“进取”尝试。 李瑾与林薇反复研判这些情报,得出了一个谨慎的结论:短期内,无论是“佛朗机”还是“大秦”,都无力也无意在东方发动一场全面战争。他们的目标,是利益、是影响力、是战略布局。帝国当前最明智的策略,依旧是“固本培元”,加速自身力量建设,同时利用三方之间的矛盾,巧妙周旋,避免被任何一方拖入直接对抗的泥潭。 **\* \* \*** 就在帝国高层为远洋棋局费尽思量时,那条埋藏在长安西郊工坊区的“铁轨”种子,却在帝国最务实的需求推动下,开始了超出所有人预期的野蛮生长。 “靖北一型”专造工坊与码头、铁矿场之间的五里实验轨道,其展现出的运输效率优势是如此直观和惊人。负责军工生产的将作监官员立刻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这不仅能节省宝贵的人力畜力,更能极大地缩短生产周期,保障前线供应。 在太子李昊的默许和部分“格物探索基金”的追加支持下,“轨道运输研究小组”获得了更多的资源和权限。他们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包铁木轨和畜力牵引。工匠们开始尝试使用强度更高的铸铁轨,并设计了一种带有凸缘的专用轨道车轮,以防止脱轨。甚至有人提出了更加大胆的设想:能否利用工坊区丰富的水力资源,建造一种沿着轨道行驶的“水力牵引车”? 与此同时,户部管理长安太仓(国家粮仓)转运的官员也找上门来。每年从江南通过漕运抵达渭河码头的数百万石粮食,需要从码头运往散布在长安城内外的大小粮仓,这段陆路转运耗费巨大,且效率低下,每逢雨季更是苦不堪言。他们迫切希望,能否在码头与主要粮仓之间,也铺设这种“轨道”? 需求催生着技术改进与应用扩展。短短半年内,长安城西郊及渭河码头区域,出现了多条长短不一的实验性轨道线路。它们有的用于运输军工原料,有的用于转运漕粮,有的甚至开始尝试运输煤炭等民用物资。虽然轨道标准不一(轨距、材质各异),牵引方式也五花八门(畜力为主,少数试验水力),但一种全新的、高效的陆地运输模式的雏形,已然在帝国的首都附近清晰浮现。 格物总院的博士们被这些实际应用中出现的问题(如轨道磨损、转向难题、不同轨距换乘)不断“鞭策”着,进行着相应的技术攻关。原本抽象的“轨道运输”概念,迅速落地为一系列亟待解决的具体工程问题。 李昊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种“需求牵引技术进步”模式的巨大潜力。他建议在格物总院下设立一个常设的“工程应用与推广部”,专门负责将总院的研究成果与朝廷各部的实际需求对接,并组织技术力量解决推广应用中的具体问题。同时,他也开始思考,是否应该推动朝廷制定一个初步的“轨道营造标准”,以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混乱和浪费。 技术的进步,一旦与最迫切的社会需求相结合,其扩散和演化的速度,往往远超最初的设想。 **\* \* \*** 然而,就在帝国的内陆因“铁轨”而悄然变化时,来自北方草原的暗影,再次裹挟着铁与血的气息,逼近了帝国的边境。 萧琰的密报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送入长安:兀术经过近一年的蛰伏与秘密准备,终于再次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这一次,他不仅纠集了更多的草原部落联军,更重要的是,他的军队中,出现了一支规模约在千人左右、装备相对统一、由黑狼部嫡系精锐组成的“火器营”!该营装备了数百支明显改进过的“手铳”,以及……超过三十门大小不一、但显然比以往任何缴获品都更精良的火炮!其中甚至包括数门需要多匹马拖曳的“重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更令人不安的是,据内线冒死传出的情报,这支“火器营”中,混杂着一些肤色白皙、深目高鼻的“教官”,他们的训练方式与草原传统截然不同,极其强调纪律、阵列和火器齐射。 兀术,不仅得到了武器,更可能得到了成体系的西方军事训练!他的战争机器,正在以一种危险的速度,进行着“现代化”改造。 密报的末尾,萧琰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写道:“……敌之火器,无论数量、质量,皆已非昔日可比。其‘火器营’集结于王庭之南,日夜操练,恐不日即将大举南下。铁山关防线,虽经加固,并新增‘靖北一型’二十余门,然敌若以重炮轰击,以火器营突击,恐仍难久持。恳请朝廷,速遣援军,并……速送更强、更利之新式火器!” 北境的警报,瞬间压倒了南海的暗涌与铁轨的延伸,再次成为帝国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 李瑾看着萧琰的密报,又看了看案头另一份关于“轨道运输”进展的喜报,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一边是代表着未来效率与内部联结希望的“铁轨”,一边是迫在眉睫、关乎帝国存亡的“铁火”威胁。帝国的资源与精力,似乎永远要在“建设”与“生存”之间进行残酷的取舍。 他将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李昊。经历了北境实战锤炼的儿子,眼神比以往更加沉稳坚毅。 “昊儿,”李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都看到了。‘轨道’虽好,却救不了近火。北境……需要更强的火器,需要能压制兀术‘重炮’的东西。格物总院那边……‘长身管’炮,何时能成?” 李昊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帝国刚刚点燃的技术星火,能否在北方最凛冽的寒风中,燃烧成足以焚尽一切来犯之敌的燎原烈焰? “父皇,”李昊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长身管’原型炮已接近完成,正在进行最后的安全测试。儿臣请求,携此炮及全部相关工匠、博士,即刻北上铁山关!此炮成败,关乎北境命运,儿臣……必须亲眼见证,亲自参与!” 又是一次亲赴前线。但这一次,李昊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与工程师般的专注。他知道,他带去的不仅仅是一门炮,更是帝国格物之学在生死存亡关头,必须交出的答卷。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北上的重锤 第二百五十五章 北上的重锤 李昊再次北上,与上一次的意气风发与战功赫赫相比,这一次的氛围沉重如铅。他身后没有盛大的送行队伍,只有一支沉默而高效的车队。车上装载的,除了必要的护卫和物资,核心是十门刚刚完成最后测试、包裹严实的“长身管”原型炮(正式命名为“镇岳一型”),以及全套的炮组、备用零件、特制弹药(包括高爆榴弹和穿甲弹),还有数十名参与研发的关键工匠和博士。他们不是去接受欢呼,而是去进行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技术、勇气与意志的终极测试。 随行的,还有一份由李瑾紧急签发的授权手谕:授予太子李昊在北境全权处置与“镇岳一型”相关的所有事务,包括战场指挥、资源调配乃至临机决断。这是无条件的信任,也是沉重的责任。 车队昼夜兼程,穿越刚刚因“轨道”而稍显繁忙的京畿地区,一路向北。沿途,李昊透过车窗,看到了络绎不绝向北运送物资的民夫和车辆,看到了远处工坊区新建起的、冒着黑烟的“赤星铁”高炉,也看到了几段正在铺设中的、更长距离的试验轨道。帝国的肌体在为了战争而疯狂运转,而他们此行的成败,将直接决定这架机器的命运。 十数日后,车队抵达满目疮痍却戒备森严的铁山关。关墙之上,新增的“靖北一型”炮位清晰可见,但许多地方依旧残留着上次大战的焦黑与破损痕迹,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守军将士的脸上,带着疲惫,也带着一种对未知威胁的深深忧虑。 萧琰在关下迎接,这位将军比上次见面时又苍老了几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殿下,您来得正是时候,也……来得太是时候了。”他语气凝重,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斥候回报,兀术的火器营主力,连同那些‘重炮’,已开拔至距离关墙不到一百五十里的‘野狐岭’。其前锋游骑已与我外围哨所多次交火,对方火器犀利,我军颇有损伤。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野狐岭……”李昊摊开地图,那是一片地形相对开阔、利于大军展开和火炮部署的区域。兀术选择此处,显然是想充分发挥其新获得的炮兵优势。“他想用重炮轰开关门,然后用火器营和骑兵一举冲垮我们。” “正是。”萧琰点头,“我军虽有‘靖北一型’,但射程恐不及敌重炮,若被动挨打,关墙难保。”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把炮架起来。”李昊的手指在地图上“野狐岭”前方的几处丘陵和谷地划过,“萧都督,我需要你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和‘夜不收’,前出袭扰,迟滞其行军和布阵。同时,在关前预设阵地,构筑加固炮位,准备迎接炮战。”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而我,要将‘镇岳一型’,部署到更前面去。” “更前面?”萧琰一惊,“殿下,这太危险!‘野狐岭’地势,敌众我寡,一旦被围……” “正因为敌众我寡,我们才不能被堵在关里打。”李昊语气坚决,“‘镇岳一型’的设计射程远超‘靖北一型’,甚至可能超过兀术手中的重炮。我们要在敌人进入其最佳射程之前,先发制人!打击其炮兵阵地,打乱其部署!在野地里,我们的炮更轻,机动性更好,这是我们的优势!”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冒险的计划。将帝国最宝贵的新式武器和太子本人,置于最前沿,进行一场主动的、硬碰硬的炮战。 萧琰沉默了。他深知这个计划的巨大风险,但也看到了其中蕴含的、以攻代守、掌握主动权的战机。他看了看李昊身后那些沉默却眼神坚定的工匠和炮手,终于重重一点头:“末将遵命!必为殿下和‘镇岳一型’,扫清障碍,守住退路!” **\* \* \*** 接下来的日子,铁山关内外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备战。萧琰派出的精锐骑兵和“夜不收”如同鬼魅般在草原上游弋,不断袭击兀术大军的侧翼和辎重队,制造混乱,拖延其进度。而李昊则亲自率领炮队和护卫,在“野狐岭”与铁山关之间的一处地势稍高、射界良好的隐蔽山谷,构筑了前沿炮兵阵地。 工匠和炮手们以惊人的效率工作着。他们平整土地,用原木和沙袋构筑半地下式的环形炮垒,挖掘交通壕,设立观测哨和弹药存放点。十门“镇岳一型”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到位,黑洞洞的修长炮管指向“野狐岭”方向。 李昊和博士们一遍遍测算着射击诸元,根据最新的侦察情报调整预设目标。他们甚至利用新改进的、基于“动格演算”原理制作的简易弹道计算尺,进行更精确的射程和弹着点预估。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泥土和钢铁混合的冰冷气味,以及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即将发起的,可能是一场决定北境乃至帝国命运的炮击。 终于,在“镇岳一型”就位后的第三天清晨,斥候传来确凿消息:兀术的主力,连同其庞大的炮兵队伍,已抵达“野狐岭”预设阵地,并开始构筑炮位,升起狼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时机到了! 前沿炮兵阵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李昊站在观测位上,举着特制的、安装了“大秦”透镜的千里镜,死死盯着“野狐岭”方向。晨雾正在渐渐散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敌阵中那些被众多士兵和牲畜簇拥着的、明显比寻常火炮大得多的阴影,正在被缓缓推入阵地。 “距离……约九里。”观测员低声报数。 “风向,西北,微风。” “目标确认,敌军中央炮群,疑似重炮阵地。” 李昊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紧张的炮队指挥官,点了点头。 指挥官举起红色的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各炮位!目标敌中央炮群!一发试射!装填高爆榴弹!” “放!” “轰!轰!轰!轰——!!” 十门“镇岳一型”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出了怒吼!炮口喷出的烈焰和浓烟瞬间笼罩了整个前沿阵地,巨大的后坐力让大地都为之震颤!十发特制的高爆榴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过一道道陡峭的抛物线,如同死神的信使,扑向九里之外的“野狐岭”!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数息之后,“野狐岭”敌阵中央,猛然炸开了数团远比寻常炮击猛烈得多的橘红色火球!剧烈的爆炸声即便隔着近十里远,也清晰可闻!巨大的烟尘混合着火光冲天而起,隐约可见破碎的木料、扭曲的金属和人体被抛向空中! “命中目标!观测到至少四发近失!敌阵大乱!”观测员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成功了!“镇岳一型”的射程和威力,达到了预期,甚至略有超出! “干得好!”李昊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厉声道,“修正诸元!全炮队!五发急速射!覆盖敌炮兵阵地!给我狠狠地打!” 前沿阵地再次被震耳欲聋的炮击声和弥漫的硝烟所笼罩。帝国最新锻造的钢铁重锤,第一次向世界,也向自己最凶恶的敌人,发出了宣告其存在的、毁灭性的怒吼。 然而,就在炮队进行第二轮急速射时,“野狐岭”方向,几处未被炮火覆盖的区域,也猛然亮起了火光!紧接着,数发拖着低沉呼啸的炮弹,朝着前沿阵地的方向,狠狠砸了过来! 兀术的炮兵,在最初的混乱和损失后,竟然迅速开始了反击!而且,其火炮的射程,似乎也超出了萧琰此前的预估! 钢铁与钢铁的对话,生与死的较量,在这片古老的战场上,骤然升级到了前所未有的惨烈程度!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钢铁的对决 第二百五十六章 钢铁的对决 “野狐岭”敌军的迅速反击,如同当头一棒,让前沿阵地上的所有人都心中一凛。炮弹带着恐怖的尖啸落下,虽然大部分落点偏离了核心炮位,但其中一发在距离三号炮垒仅二十余步外炸开,猛烈的冲击波掀飞了垒墙边缘的沙袋,灼热的气浪和碎石席卷而过,数名炮手惨叫着扑倒在地。 “敌炮射程超出预期!”观测员嘶声吼道,“正在定位反击炮位!” “各炮组!注意隐蔽!继续射击!优先压制已暴露的敌炮!”李昊的声音在爆炸的间隙响起,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早已料到兀术手中必有强力武器,只是没料到对方能在如此猛烈的首轮打击下,这么快就组织起反击。 “镇岳一型”的射速开始展现优势。得益于相对简化的后装结构和炮管良好的散热性(采用了新式的多层隔热筒),训练有素的炮组能在两分钟左右完成一次装填和瞄准。而敌军的重型火炮,显然装填和复位更加笨拙缓慢。 前沿阵地再次爆发出怒吼。“镇岳一型”发射的炮弹,无论是高爆榴弹还是穿甲弹,持续不断地砸向“野狐岭”那些喷吐着火光的区域。每一次命中,都会引发剧烈的爆炸和混乱。敌军的反击炮火,在“镇岳一型”的压制下,变得稀疏而散乱。 然而,敌人的火炮数量毕竟占据优势,且射程似乎与“镇岳一型”相差无几。不时有敌军的炮弹落入前沿阵地,造成伤亡和破坏。一门“镇岳一型”的炮盾被弹片击穿,伤及炮手;另一处的弹药存放点险些被击中,护卫拼死扑灭了引燃的帆布。 这是一场技术与勇气的残酷消耗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考验着炮手的技艺、武器的性能和指挥官的神经。 “殿下!七号炮位炮管过热!需要冷却!”有人大喊。 “允许冷却!其他炮位,加强火力,掩护七号!”李昊迅速下令。他看着硝烟弥漫的“野狐岭”,大脑飞速运转。敌人的炮兵阵地似乎比预想的更加分散和隐蔽,单纯的对射消耗,己方虽然射速占优,但数量劣势明显,且前沿阵地已然暴露,久战不利。 就在这时,观测员传来了新的发现:“殿下!敌军左翼有大规模骑兵集结!似乎……试图绕过正面,向我阵地侧后迂回!” 兀术果然老辣!正面炮战无法迅速取得优势,便试图用骑兵突击,端掉帝国的炮兵老巢! “萧都督那边有消息吗?”李昊急问。 “萧都督的骑兵已经出动,正在侧翼与敌骑缠斗!但敌军数量众多,恐怕难以完全阻挡!” 情况危急!一旦敌军骑兵突破拦截,靠近前沿阵地,缺乏近战能力的炮兵将面临灭顶之灾! “传令!各炮组,分出一半火力,使用霰弹(特制的、内装大量铁珠的薄壳弹),拦截逼近的敌骑!射程设置五百步!”李昊当机立断,“其余炮位,继续压制敌炮兵!告诉萧都督,务必为我们争取半柱香时间!” 命令被迅速执行。数门“镇岳一型”调整炮口,装填上恐怖的霰弹,对准了烟尘滚滚的侧翼方向。当黑压压的草原骑兵冲破唐军拦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炮兵阵地时,迎接他们的是死亡的风暴! “放!” 沉闷的爆鸣声中,数百枚灼热的铁珠呈扇形喷薄而出,覆盖了数百步宽的正面!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墙,瞬间人仰马翻,血雾弥漫!后续的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阵脚大乱,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萧琰的骑兵也拼死反击,死死咬住了敌骑的侧翼。 然而,正面敌军的炮兵压力并未减轻。趁着“镇岳一型”分兵拦截骑兵,敌军剩余的火炮似乎得到了喘息,反击的炮火再次变得密集起来。一枚炮弹幸运地(或是不幸地)直接命中了前沿阵地的观测哨,巨大的爆炸将沙袋、木料和人体残骸抛向空中! “殿下!观测哨被毁!王博士他……”护卫的声音带着悲愤。 李昊心头一沉。王博士是“动格演算”小组的核心成员,也是此次弹道计算的主要负责人。损失的不只是一名优秀的学者,更是阵地的“眼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测哨被毁,意味着无法再精确校射,只能依靠预设诸元和炮手经验进行概略射击,精度将大幅下降。 “放弃精确打击!全炮队!最大射程!覆盖性射击!目标‘野狐岭’敌阵全域!”李昊咬牙下令,“把所有高爆榴弹都打出去!打光为止!” 这是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豪赌。放弃精度,追求最大范围的火力覆盖,用弹雨彻底淹没“野狐岭”,摧毁敌军的一切部署和士气,为萧琰的骑兵和关内守军争取总攻的机会! 命令传达下去,前沿阵地剩余的八门“镇岳一型”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狂暴的怒吼!炮手们不顾炮管滚烫,不顾呛人的硝烟,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发射、再装填!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野狐岭”,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几乎将整个山岭笼罩在烟与火的地狱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不顾一切的疯狂覆盖射击,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敌军刚刚重新组织起来的炮兵火力,再次被打散、压制。更重要的是,如此密集和持续的爆炸,给“野狐岭”上的敌军步兵和骑兵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撼和实际杀伤,阵型彻底陷入混乱。 “野狐岭”上升起了代表撤退的杂乱号角声。兀术的军队,在帝国新式火炮这前所未有的、狂暴的钢铁洗礼下,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向后溃退! “敌军退了!敌军退了!”阵地上响起嘶哑的欢呼。 李昊却没有丝毫放松。他死死盯着“野狐岭”,直到确认敌军的溃退并非佯动,而是真正的全面后撤,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 前沿阵地一片狼藉,硝烟弥漫,伤亡枕藉。八门“镇岳一型”中,三门因炮管过热或损伤无法继续射击,炮手们也伤亡近三成。但,他们赢了!他们用帝国最新的智慧与钢铁,硬生生扛住了并击退了拥有西方火器支援的兀术大军! “快!抢救伤员!统计战损!检查剩余火炮和弹药!”李昊强撑着发令。他知道,战斗还未结束,兀术虽退,但主力尚存,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铁山关方向飞驰而至,马上的传令兵脸色苍白,递给李昊一封来自萧琰的急信。 信很短,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激战中仓促写就:“殿下,关内斥候急报,西北方向百里外,发现另一支大规模敌军踪迹!旗号杂乱,疑似……黠戛斯等西部部落联军!其行军方向,直指铁山关侧后!末将疑此为兀术后手!形势危急,请殿下速定行止!” 李昊看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兀术的正面强攻是佯攻?还是说,他在正面受挫后,立刻启动了预备的侧后迂回计划?黠戛斯联军……那可是与西方联系更紧密、可能拥有更先进武器的部落! 刚刚击退正面之敌的喜悦荡然无存。北境的危局,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才刚刚开始。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裂痕初现 第二百五十七章 裂痕初现 前沿阵地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伤员的呻吟与担架兵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李昊捏着那封急报的手指微微发白,纸张边缘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黠戛斯……”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越过弥漫的烟尘,仿佛要穿透北境荒原,看到那支从西北方悄然逼近的大军。 “殿下?”身旁的副将见他神色凝重,低声唤道。 李昊深吸一口气,将急报收起,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传令:前沿阵地所有尚能作战的火炮,立刻分批撤回铁山关内。重伤员优先转运,阵亡将士遗体妥善收殓。动作要快,天黑前必须完成转移。” “撤回关内?”副将一愣,“可我们刚击退敌军——” “兀术未败,只是暂退。”李昊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野狐岭上至少还有七成敌军建制完整。黠戛斯人若真是兀术的后手,一旦他们抵达战场形成夹击之势,我们这支孤悬在外的炮兵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他顿了顿,看向那些仍在冒烟的“镇岳一型”火炮,炮身的热度尚未完全散去:“这些火炮是帝国的心血,绝不能落入敌手。传令萧都督,骑兵部队不必追击,转为后卫掩护,我们要在敌军重新组织进攻前,撤回关内固守待援。”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疲惫的炮手们开始拆卸炮架、搬运弹药,担架队穿梭在阵地上寻找幸存者。李昊走到被摧毁的观测哨废墟旁,几名士兵正小心翼翼地从碎木和泥土中抬起一具残缺的遗体——那是王博士。他的眼镜只剩下一个镜片,挂在血迹斑斑的脸上。 李昊沉默地摘下自己的头盔,周围的士兵也纷纷停下动作。一阵北风吹过,卷起焦土的气息。 “厚葬。”他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走向指挥位置,“把王博士的计算手稿全部找到,一片纸都不能少。” --- 两个时辰后,铁山关沉重的城门在最后一队骑兵进入后轰然关闭。关墙之上,士兵们紧张地搬运着守城器械,民夫在军官指挥下加固垛口。关内的医馆早已人满为患,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成战争特有的气息。 李昊没有休息,径直走向关守府。萧琰已经在议事厅内等候,这位以勇武着称的骑兵都督此刻甲胄染血,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殿下。”萧琰抱拳行礼,“末将已派出三队精骑往西北方向探查,最迟明晨应有回报。” 李昊点头,走到沙盘前。铁山关的模型屹立在中央,周围是用不同颜色标注的山川地形。他拿起代表黠戛斯联军的黑色小旗,插在西北方向约百里处。 “根据斥候最后的情报,这支联军人数至少在五万以上,行军速度极快。”萧琰指着沙盘,“若他们全速奔袭,最迟后天午后便能抵达铁山关西侧。” “兀术主力现在何处?” “退至野狐岭以北十五里处重新扎营,斥候回报他们正在收拢溃兵,但营盘扎得极稳,不像是要撤走的样子。”萧琰眉头紧锁,“末将怀疑,兀术是在等待黠戛斯人抵达,届时两面夹击,铁山关纵有险要,也难挡十倍之敌。” 李昊的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铁山关守军满编不过两万,加上他带来的火器营和萧琰的骑兵,也不过两万八千之众。即便有关墙之利,面对可能超过十万的敌军围攻,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更棘手的是—— “黠戛斯人……”李昊缓缓道,“去年工部的边贸奏报里提到,黠戛斯汗国通过西域商路,从罗斯诸公国和大食商人手中购得了大批火器。他们的火炮,可能比兀术手里的更先进。” 萧琰脸色一沉:“殿下是说,他们也可能有‘镇岳一型’这样的后装炮?” “未必完全一样,但西方火器技术本就领先于草原部落过去使用的简陋火门枪。”李昊走向窗边,看向关内忙碌的街道,“王博士生前最后一次推算指出,兀术军队使用的火炮射程与我们相当,但装填速度慢了近一倍。这说明他们得到的可能仍是前装滑膛炮的改良型。但黠戛斯人……他们与西方的联系更深。”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沙盘上铁山关后方的广大区域:“关内援军最快也要五日后才能抵达。我们必须守住至少七天。” “七天……”萧琰苦笑,“若无火炮之利,守三天已是极限。” “所以火炮必须发挥关键作用。”李昊走回桌案前,摊开铁山关的城防图,“‘镇岳一型’撤回关内的还有五门可用,另有十二门旧式前装炮。我们要重新布置炮位,不仅要覆盖正面,还要能打击可能从西侧迂回的敌军。” 他指着图纸上的几个位置:“关墙四角的箭楼需要加固,改造成半封闭炮垒。西侧山脊上的那个废弃烽燧,地势高,射界开阔,可以布置两门‘镇岳一型’,压制敌军远程火力。” “但那烽燧太小,一旦暴露,极易被集中攻击。”萧琰指出问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才要快。”李昊抬眼,“今晚就要开始搬运火炮上山,天明前必须完成伪装和工事构筑。萧都督,我需要你的骑兵在关外游弋警戒,掩护工兵行动。” “末将领命。”萧琰抱拳,但又迟疑了一下,“殿下,还有一事……” “说。” “关内粮草储备,按正常消耗可支撑月余。但若被长期围困,加上伤兵增多……”萧琰压低声音,“粮官今晨来报,说去年北境各州县推广新式农具和粮种,虽然产量增加,但大部分余粮都被调往中原充实常平仓,地方存粮反不如前。铁山关的储备,实际只够二十日。” 李昊的手指顿住了。 推广新农具、新粮种,这是林薇在工部主推的“匠作学堂”带来的成果之一。朝廷奏报中连年都是“丰收”“仓廪充实”。但若地方存粮反而减少…… “此事还有谁知道?”他沉声问。 “粮官、末将,现在加上殿下。”萧琰道,“末将已严令不得外传,以免动摇军心。” 李昊沉默良久。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但这个消息像一根刺,扎进了他此刻必须全神贯注应对危局的心中。 “先从关内大户手中征购存粮,以市价两倍给付,立字据,战后由朝廷兑付。”他迅速做出决定,“告诉粮官,统计所有粮食存量,从今日起实行配给制,士卒口粮不减,军官与官吏定量削减三成,我减五成。” “殿下,这——” “照做。”李昊语气平静,“守住关隘,一切都有转圜余地。守不住,粮草再多也是资敌。” 萧琰深深看了李昊一眼,郑重抱拳:“末将明白。” --- 子夜时分,铁山关西侧山脊。 北境的夜风凛冽如刀,即使披着厚裘也能感到刺骨的寒意。李昊亲自督阵,看着士兵们用绳索和滚木将沉重的炮管一寸寸拖上山坡。没有火把,只有微弱的月光和几盏用厚布罩住的提灯提供照明,所有人都压低声音,连骡马的口鼻都被布条缠住。 “殿下,这里风太大,您还是回关内吧。”火器营的校尉劝道。 “王博士不在了,‘动格演算’组还有谁能接替?”李昊不答反问。 校尉愣了愣:“组内还有两位副手,但论计算之精、反应之快,都不及王博士。而且观测哨被毁时,其中一位被弹片所伤,现在还在医馆昏迷。” 李昊望向黑暗中的山野。没有精确的弹道计算,火炮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王博士那样的天才,是“匠作学堂”培养了五年才脱颖而出的,损失一个都是帝国的伤痛。 “让另一位副手天亮后来见我。”他说,“另外,从炮手中挑选十个最机灵、识字的,我亲自教他们简易测算法。不求精准,至少要让炮弹落在该落的地方。” 校尉面露难色:“殿下,那些粗汉识字已是勉强,算学恐怕……” “没有恐怕。”李昊打断他,“我们也没有时间。要么学会,要么等着敌军的大炮把这座烽燧轰成碎片。” 就在这时,山下关墙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是敌袭警报! 李昊猛地转身,只见铁山关东侧的天空被染成了暗红色,隐约传来喊杀声和金属撞击声。但奇怪的是,并无大规模的爆炸声,不像是兀术主力夜袭。 一骑快马从山下疾驰而至,传令兵滚鞍下马:“报!殿下!关东五里处发现小股敌军,约三百骑,正在袭扰我外围哨卡!萧都督已率兵出击!” “三百骑?”李昊皱眉,“可有火炮?” “未见火炮,但敌军使用了一种会发巨响、喷吐火焰的筒状武器,射程约百步,我方已有十余人被其所伤!” 喷火的筒状武器?李昊心中警铃大作。那不是火炮,更像是单兵使用的火铳或喷火器。但草原部落何时有了这样的装备? “传令萧都督,务必生擒几个回来。”他沉声道,“要快。” 骚动持续了约半个时辰,火光渐渐熄灭。天将破晓时,萧琰带着一身硝烟味返回关内,身后亲兵押着三名俘虏——两个已经重伤昏迷,另一个腿部中箭,被粗暴地拖行着。 李昊已回到关守府。他看着那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俘虏,那是个典型的黠戛斯人,高鼻深目,头发编成无数细辫,即使被俘,眼中仍带着桀骜不驯的光芒。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李昊用草原语问。 俘虏啐出一口血沫,用生硬的汉语回答:“火焰的使者……来给你们送葬……” 萧琰一脚踹在他受伤的腿上,俘虏惨叫一声。李昊抬手制止,走近几步,仔细打量俘虏腰间挂着的一件武器:那是个黄铜打造的筒子,长约两尺,后端有握柄,筒身上刻着扭曲的符文。 “这是什么?”李昊问。 俘虏咧嘴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龙息’……来自西方的礼物……你们的城墙,会在火焰中融化……” 李昊示意亲兵将武器取下。筒子很重,入手冰凉。他仔细检查,发现后端有一个类似火门的装置,筒口内壁光滑,隐约能看到残留的黑色粉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殿下,小心。”萧琰提醒。 李昊将筒子交给旁边的工匠出身的亲卫:“拆开它,但别弄坏引火机关。我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重新看向俘虏:“黠戛斯大军现在何处?有多少这样的武器?” 俘虏只是冷笑,不再说话。 李昊也不急,对萧琰道:“带下去,分开审。不用刑,告诉他们:提供有用情报者,战后可活命,并赐牛羊;顽抗者,挂在关墙上,等着看他们的族人如何死在炮火下。” 俘虏被拖走后,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晨光从窗棂透入,落在沙盘上,那些黑色的小旗显得格外刺眼。 “殿下,”萧琰低声道,“若黠戛斯人真有大量这种喷火武器,攻城时……” “我知道。”李昊走到窗边,望向开始苏醒的关城街道。 炊烟从民宅升起,早起的妇人开始打水,铁匠铺传来叮当的打铁声——那是正在赶制守城用的铁刺、箭镞。一切看起来依旧有序,但李昊知道,这座关隘乃至整个北境的命运,正悬于一线。 更深处的不安在翻涌。新式农具未能充实边关粮仓,西方火器以惊人的速度流入草原,帝国的边疆防线在技术扩散的阴影下变得脆弱……这一切,都与长安城中那些日新月异的“进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都督。”他突然开口。 “末将在。” “派人回长安,走最快的驿路。”李昊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给林尚书带句话:北境所见,非止刀兵。技术如水,既能载舟,亦可覆舟。望长安慎察,匠作之辉所不及的暗影。” 萧琰怔了怔,虽然不完全明白话中深意,但仍郑重应下:“末将即刻安排。” 亲卫此时捧着那件拆开的“龙息”武器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殿下,筒内……筒内装填的不是普通火药,而是一种混合油脂和硫磺的黏稠之物,工匠说一旦点燃,能附着燃烧,水泼不灭。而且……而且筒底发现了这个。” 他递上一小块金属片。李昊接过,只见上面蚀刻着一行细小的拉丁字母——他认识这种文字,林薇曾在讲解西方技术时教过他一些。 字母拼成一个词:Veni。 “我来。”李昊轻声念出,手指摩挲着冰冷的金属片。 窗外,北境的朝阳正缓缓升起,照亮了关墙上那些紧张备战的士兵身影。而地平线的西北方向,尘烟正在积聚。 烽火将燃,暗影已至。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暗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暗涌 那枚刻着“Veni”的金属片在李昊掌心泛着冷光。拉丁文,西方,火焰喷射器。这些碎片在他脑中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景:技术扩散的速度远超长安的预估,而扩散的路径并非他们曾经设想的、可控的官方渠道。 “查清这金属片的来源,特别是上面的标记。”李昊将金属片交给亲卫,“找关内懂西文的商人或传教士辨认,但不要声张。” “是。” 萧琰在一旁低声道:“殿下,若黠戛斯人真有大量这种‘龙息’,攻城时只需数十具齐射,关墙上便成火海,士卒根本无法立足。” “所以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李昊走回沙盘前,手指点在西侧山脊新建的炮垒位置,“那两门‘镇岳一型’的任务变更:不只要压制敌军火炮,还要封锁西侧所有可能的步兵接近路线。配备的弹药改为一半高爆榴弹,一半……凝固油脂弹。” 萧琰一愣:“凝固油脂弹?工部送来的试验品?可那东西极不稳定,王博士生前说过,存储和发射都还有风险——” “风险总比看着城墙被烧成炼狱要小。”李昊打断他,“去准备吧。另外,组织关内工匠,连夜赶制拒马、铁蒺藜,在西侧城墙外三百步距离,布设三道障碍带。每道障碍带后挖浅壕,灌入火油,必要时点燃,形成火墙。” 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铁山关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在战争的压力下高速运转。但李昊能感觉到,这架机器的某些齿轮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午后,他巡视关墙时,听见两名正在搬运滚木的士兵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关内大户的粮食都被征了,说是两倍价钱买,谁知道朝廷战后认不认账。” “我家隔壁王铁匠,他兄弟在县衙当差,说中原今年粮价飞涨,新式水车是好用,可河道改道,下游好几个村子浇不上水,收成减了三成……” “嘘!校尉来了!” 士兵们噤声,埋头干活。李昊面不改色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心中却是一沉。消息还是走漏了,或者,这些本就是关内军民早已察觉却不敢明言的隐忧。 新式农具、改良种子、水利机械……林薇推行的“匠作革新”在朝廷的奏报中是连年丰收的喜讯,但任何变革都有代价。土地兼并因生产效率提高而加速?水利工程顾此失彼?粮价波动?这些在长安的宏观奏报中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弊”,但落在具体的一村一户,便是生死攸关。 而此刻,这些遥远的“小弊”,正在战争的放大镜下,成为可能动摇军心的裂痕。 --- 黄昏时分,派往西北方向的斥候终于带回了确切消息。 “殿下!黠戛斯联军主力已在西北七十里外的‘黑水河谷’扎营!人数约六万,其中至少有五千骑装备了类似马铠的护具,但更轻便。他们还驱赶着大量驮畜,驮运的物品用油布遮盖,从车辙深度判断,极为沉重——很可能是火炮。” 斥候校尉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与惊惧:“此外,敌军阵中有不少白肤深目之人,衣着与草原部落迥异,似是西方雇佣兵或工匠。他们营地中央立着一杆大旗,旗上图案……像是一只抓着齿轮的鹰。” “齿轮……”李昊重复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敲击。齿轮是机械的象征,是“匠作学堂”推广的新式符号。如今却出现在敌军的旗帜上,充满了讽刺与警示。 “敌军动向如何?” “扎营极稳,斥候放出二十里,我们的人无法再靠近。但观察到他们正在河谷北侧构筑工事,似乎不急于进攻,更像在建立前进基地。” 李昊看向沙盘。黑水河谷地势相对平缓,水源充足,确实是建立稳固兵站的好地方。兀术在野狐岭北侧稳住阵脚,黠戛斯人在黑水河谷建立基地,两者相距不过八十里,互为犄角,对铁山关形成夹击之势。 “他们在等。”李昊得出结论,“等所有装备到位,等我们疲惫,或者……等某个时机。” “等什么时机?”萧琰问。 李昊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林薇上一次来信中提到,长安最近有数批“精密器械”通过官方勘合,经西域商路发往“友好邦国”。当时他只以为是寻常的外交贸易,如今看来,其中是否有监管疏漏?或者,有他尚不知晓的暗流? “等我们露出破绽,或者,等关内发生些什么。”李昊缓缓道,“萧都督,派一队绝对可靠的精锐,持我令牌,连夜出关,绕过敌军防区,前往北境各州县暗访。我要知道,除了粮储,边地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化——尤其是与‘匠作’相关的变化。” 萧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殿下是怀疑,边地有内患?” “技术带来便利,也会带来依赖;带来繁荣,也会带来新的不公。”李昊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我们在长安看到的是帝国蒸蒸日上,但光芒之下的阴影,或许只有身处边关的人才能看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是夜,铁山关西侧山脊。 两门“镇岳一型”已经就位,炮身用粗麻布和枯草伪装,炮垒用石块和夯土匆匆加固。山风很大,吹得火把明灭不定。李昊亲自在这里监督最后的调试。 新提拔的“动格演算”副手姓陈,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此刻正紧张地摆弄着测角仪和算表,额头上满是细汗。 “殿下,风速变化太大,测算误差可能超过五十步……”陈副手声音有些发颤。 “那就每半刻钟测一次风,及时修正。”李昊语气平静,“王博士教过你们,火器不只是蛮力,更是算学与天时的结合。稳住心神,你能做到。” 他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陈副手深吸几口气,重新俯身计算。李昊走到炮垒边缘,俯瞰下方。铁山关的灯火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像旷野中倔强的星辰。更远的北方,野狐岭方向隐约有零星的火光,那是兀术的营地。而西北方的地平线,则一片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 亲卫悄声走近,递上一封刚收到的信:“殿下,长安加急密报,通过驿鸽传来的。” 李昊拆开火漆,就着微弱的光线阅读。信是林薇的笔迹,内容简短,却让他瞳孔微缩: “昊,京中近日清查西贸货单,发现三批标注‘农用器械’的货箱在玉门关核验后失去踪迹,疑流入草原。监查此事的户部主事三日前暴病亡故。西方数国使团近期频繁出入鸿胪寺,所求不明。北境事急,万望警惕技术之影。朝中已有非议,言‘匠作过速,根基不稳’。我一切安好,勿念。薇。” 信纸在李昊手中轻轻作响。玉门关,失踪的货箱,暴亡的官员,频繁活动的西方使团……这些线索与北境出现的西方火器、刻有拉丁文的部件、黠戛斯旗帜上的齿轮图案,隐隐连成了一条线。 这不是偶然的技术泄露,而是有组织的渗透与扩散。目的何在?削弱帝国?攫取利益?还是某种更深远、更危险的图谋? “殿下,陈副手测算完毕,请您核验射击诸元。”炮组军官前来禀报。 李昊收敛心神,走向炮位。现在不是深究长安暗流的时候,眼前的危机才是燃眉之急。 他核对了一遍数据,做了细微调整:“先试射一发高爆榴弹,目标西侧荒地标记处,检视落点。” “是!” 炮手们忙碌起来,装填弹药,调整俯仰角。陈副手紧紧盯着测风仪,嘴唇无声地念着数字。 “准备完毕!” “放!” 炮身猛地后坐,轰鸣声在山脊上炸开,传向远方。片刻之后,西侧荒地上腾起一团火光,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观测员迅速回报:“落点偏右三十步,偏近二十步!” 陈副手脸色一白。李昊却点点头:“不错,首轮试射有这个精度,可以了。修正诸元,下次会更好。” 他拍了拍年轻书生的肩膀,然后转向军官:“传令下去,炮垒全天戒备,但夜间不许轻易开火,除非敌军进入三里范围。节省弹药,也要避免过早暴露位置。” “遵命!” 李昊最后望了一眼西北方的黑暗,转身下山。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两个时辰。明天,或者后天,真正的考验必将到来。 --- 然而,变故来得比预期更快。 凌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铁山关内突然响起尖锐的警钟声!不是来自关墙,而是关内! 李昊从短暂的浅眠中惊醒,甲胄未卸便冲出房间:“何处示警?” 亲卫疾奔而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殿下!是……是关内西市!粮仓附近走水,但……但火势怪异,扑之不灭,反而越烧越旺!有士卒说,看到了类似‘龙息’的火焰!” 李昊心头一沉,疾步走向西侧城墙。登上马道时,只见关内西南角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那火焰颜色泛着诡异的蓝绿色,水浇上去竟发出嗤嗤声响,火势反而蔓延。 “是敌军细作!”萧琰也从另一侧赶来,咬牙切齿,“竟混入关内纵火!” “粮仓如何?”李昊急问。 “粮仓尚未被波及,但火势正在靠近!更麻烦的是,关内军民惊恐,传言四起,说敌军有妖火,守不住了!” 恐慌,有时比火焰更具破坏力。李昊看到下方街道上,已有百姓惊慌奔逃,守军努力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 “萧都督,你带人去救火,用沙土覆盖,不可用水!同时全城戒严,搜捕细作,凡无通行令牌者,一律扣押!”李昊语速极快,“我去西市稳定人心。” “殿下,危险——” “照做!”李昊已带着一队亲卫冲下城墙。 西市已乱成一片。燃烧的店铺发出噼啪爆响,热浪逼人。那诡异的火焰确实与俘虏描述的“龙息”极为相似,粘附在木料上持续燃烧。救火的军民惊慌失措,有人跪地磕头,高喊“天罚”。 李昊夺过一面铜锣,猛力敲击,在亲卫的护卫下登上了一处未着火的货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肃静!”他运足内力,声音压过了嘈杂,“此非天火,乃是敌军细作所用之西方邪器!水不能灭,但沙土可覆!铁山关城墙仍在,火炮仍在,何惧区区宵小纵火?!” 他的声音稳定有力,慌乱的人群稍稍平静。几名军官趁机组织民众挖掘沙土灭火。 李昊继续高喊:“粮仓无恙!援军已在路上!关在人在,关破人亡!我李昊在此立誓,必与铁山关共存亡!现在,所有青壮听令,协助守军救火、巡街!妇孺老者归家闭户,不得擅出!” 或许是看到皇子亲临险境,或许是话语中的决绝感染了众人,秩序开始恢复。李昊跳下货台,指挥亲卫协助救火,自己则走向火场边缘,仔细观察那些燃烧的痕迹。 火焰颜色、附着性、水泼不灭……这绝非普通的纵火手段。细作是如何将“龙息”这类器械带入关内的?又是如何在严密戒严下潜入西市? 他蹲下身,从焦土中捡起一片未燃尽的布条,布条边缘缝着一小块皮革,皮革上有一个模糊的烙印——像是一个简化的车辙印。 这个印记,他似乎在长安某个新兴的马车行见过。那家车行以推广“新式轴承马车”闻名,生意遍布数省,据说也承接官方驿运的辅助业务。 李昊将布条收起,站起身,望向正在被沙土逐渐压制的火焰,眼中寒意凝聚。 火能烧毁粮草,也能照亮暗处蟑螂的踪迹。这场关内之火让他意识到,敌人不仅在关外,也可能早已借助帝国欣欣向荣的“匠作”网络,将触角伸到了内部。 而西北方的地平线上,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亮了远处缓缓移动的大片黑影——黠戛斯联军的前锋,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真正的围城,开始了。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9章 齿轮之影 第二百五十九章 齿轮之影 晨光刺破铁山关上空的硝烟,照亮了西北方原野上那道缓缓逼近的黑线。那不是乌云,而是黠戛斯联军的前锋——骑兵、步兵、以及被驮畜和车辆拖曳的、用油布遮盖的沉重器械。 关墙之上,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经历了昨夜关内纵火的混乱,此刻看到敌军真容,反而有种靴子落地的窒息感。李昊站在西侧主城楼上,手中单筒望远镜的铜管被晨光晒得微温。他清晰地看到敌军阵列中那些异于草原骑兵的方阵,看到阳光下反射金属冷光的护甲,更看到几辆特制的宽轮车上,油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下面黝黑的炮管轮廓。 “至少二十门重炮,”萧琰的声音在旁响起,干涩而凝重,“看炮车形制,比兀术的更大。还有那些步兵方阵,手持的长管火器……似乎是火绳枪的改进型,射程可能远超弓箭。” 望远镜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敌军中军那面飘扬的大旗上——黑底,金线绣着一只鹰爪扣住一个精致的齿轮。旗帜下,一群衣着明显不同于草原武士的人围在一张临时搭起的木桌旁,桌上摊开着图纸,有人正用尺规比划,指向铁山关的方向。 西方工匠,或者……军官。 李昊放下望远镜,递给旁边的陈副手:“测距。计算他们最重型的火炮可能布设的位置,以及对我关墙的威胁等级。” “是、是!”陈副手连忙接过,手指微微发颤,但很快强迫自己专注于镜片中的刻度。 李昊转向萧琰:“昨夜纵火的细作,查得如何?” “抓到三个,都是关内普通的脚夫或小贩,一口咬定是收了陌生人的银钱,按指示在特定时间地点投掷一种‘黑色油膏’,油膏遇空气即燃。他们不知上家是谁,接头方式也是通过市井流言暗语。”萧琰脸色难看,“那‘黑色油膏’的残留已经封存,有工匠认出,类似猛火油,但更粘稠,配方不明。至于殿下发现的带烙印布条……关内三家车行用过类似标记,其中两家与官驿有合作,正在暗查。” “继续查,但要隐秘。”李昊低声道,“另外,派人去昨夜火场附近的商铺、民居暗访,尤其留意最近半年有无新迁入的住户、有无生意突然兴隆又突然关张的店铺、有无频繁接触陌生人的匠户。” 萧琰点头,欲言又止。 “说。” “殿下,关内粮仓虽未受损,但西市被烧了七家商铺,其中两家是药材铺,一家是皮匠铺,损失不小。更麻烦的是流言,已有百姓私下议论,说这是‘匠神发怒’,因为朝廷用了太多奇技淫巧,坏了祖宗规矩……” 李昊眼神一凛:“源头何处?” “还在查,但传得很快。尤其是……一些年纪较大的工匠,似乎对此说辞颇有共鸣。” 李昊沉默。他知道林薇在工部推行的“匠作革新”触动了旧有匠户的利益和传承体系。标准化的零件、流水线作业、新式机械,让生产效率大增,也让许多靠独家手艺和师徒传承吃饭的老匠人感到地位不保,技艺贬值。这种不满在长安尚能被新兴的繁荣和朝廷威势压制,但在远离中枢、风气保守的边关,遇到战争动荡,便极易被点燃、利用。 “加强巡哨,严控谣言。私下散播动摇军心言论者,一经查实,按通敌论处。”李昊语气冰冷,“但同时,以我的名义,张贴安民告示:战后,朝廷将出资重建西市受损商铺,并优先采购本地匠户制品。对关内所有参与守城的工匠,无论新旧,一律记录在册,战后论功行赏,可荐入‘匠作学堂’深造或工部任职。” 恩威并施,是眼下唯一能做的。但李昊知道,这只是暂时压制。问题的根源——技术变革带来的社会撕裂与阵痛——远非一纸告示能解决。 “殿下!”陈副手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测算完毕!敌军最重型的火炮若布置在‘黑石滩’一带,射程足以覆盖我西侧城墙中段!但其炮车沉重,移动不便,布设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而且那片区域地势略低,我方若从山脊炮垒俯射,有射程优势!” 李昊立刻看向沙盘。黑石滩,一片靠近河谷的砾石平地,距离关墙约四里,确实是设立炮兵阵地的理想位置。 “传令山脊炮垒:目标黑石滩区域,一旦发现敌军炮兵展开,无需请示,立即开火压制!用高爆榴弹,打乱他们的部署节奏!”李昊果断下令,“关墙上的旧炮,调整射角,覆盖黑石滩前沿,阻止其步兵掩护!” 命令迅速传达。关墙上忙碌起来,炮手们搬运弹药,调整炮位。山脊上的两门“镇岳一型”也掀开了伪装,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西北。 敌军似乎察觉到了关上的动向。前锋骑兵开始加速,在关外三里左右展开,做出骚扰挑衅的姿态,试图吸引火力。步兵方阵则稳步推进,在弓箭射程外停下,开始构筑简单的野战工事。 李昊不为所动:“不理骑兵,盯死他们的步兵和炮兵车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时间在紧绷的对峙中流逝。日头渐高,黠戛斯联军的主力终于完全展开。中军那面齿轮鹰旗缓缓前移,停在了黑石滩边缘。李昊透过望远镜看到,那群西方装束的人正在指挥士兵卸下炮车上的油布,一门门体型粗壮、炮管黝黑的火炮露出了真容。 “是长身管加农炮,”李昊身边一名火器营的老工匠倒吸一口凉气,“看口径,比我们的‘镇岳’还大……他们怎么运过来的?” “准备——”李昊举起了手。 山脊炮垒上,炮手已经装填完毕,瞄准手根据陈副手不断报出的修正参数,缓慢地转动方向机。 敌军炮兵阵地,士兵们正费力地将火炮从拖车上卸下,用撬棍和滚木调整位置。那些西方工匠模样的指挥官,正拿着图纸和测量工具,对着铁山关比划。 就是现在! “放!” 李昊的手狠狠挥下。 山脊上猛然爆出两声几乎重叠的巨响!炮口喷出长长的火焰和浓烟,两发高爆榴弹撕裂空气,划过一道陡峭的抛物线,直扑黑石滩! 炮弹落地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李昊看到敌军阵地上有人抬头,指向天空,然后—— 轰!轰! 两团巨大的火球几乎同时在敌军炮兵阵地中央和边缘炸开!黑色的泥土、破碎的炮车零件、还有人体的残肢被抛向空中!刺耳的尖叫和混乱的呼喊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隐约听到! “命中目标!”观测员嘶声大喊,“敌炮兵阵地大乱!” “继续射击!打乱他们!”李昊厉声道。 山脊炮垒再次轰鸣。关墙上的旧式火炮也加入合唱,炮弹如雨点般落在黑石滩及其前沿,硝烟迅速弥漫开来。 黠戛斯联军显然没有料到铁山关的火炮射程和精度如此之高,反应如此之快。他们的炮兵还没来得及展开反击,就遭到了迎头痛击。阵型大乱,士兵四散寻找掩护,那些西方指挥官声嘶力竭地试图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 然而,李昊脸上并无喜色。他看到,尽管遭遇炮击,敌军中军那面齿轮鹰旗依然矗立,并未后移。更让他心中一沉的是,在炮火硝烟的掩护下,几支敌军小股部队正以极快的速度,利用地形向铁山关西侧城墙的几处死角靠近。他们行动敏捷,配合默契,与一般草原骑兵的散漫冲锋截然不同。 而且,他们手中持着的,并非弯刀,而是一种带有长柄、前端似乎是金属管状的奇特武器。 “注意城墙死角!敌军有特殊攻城队!”李昊大声示警。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几支小股部队已经冲到了城墙根下,躲避在垛口射击的死角。其中几人半跪在地,将手中长柄武器的尾端抵住地面,前端斜向上对准了城墙—— 不是云梯,不是钩索。 李昊瞳孔骤缩,他认出了那个动作的雏形——那像是……某种用于近距离直射的、大口径的火铳,或者…… “所有人,离开那段城墙!”他咆哮道。 但已经晚了。 沉闷如巨锤敲击铁砧的巨响接连炸响!城墙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西侧一段城墙的中部,砖石表面猛地炸开几个脸盆大的凹坑,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虽然未能击穿厚重的关墙,但震动让那段城墙上的数名守军站立不稳,惨叫着跌落! “破城铳!”老工匠失声惊呼,“他们真有这东西!” 硝烟从城墙下弥漫上来,带着刺鼻的硫磺和另一种奇特的气味。李昊死死抓住垛口,看着那段布满裂纹的城墙,又看向硝烟中若隐若现、正在快速重新装填的敌军士兵。 技术的阴影,已经笼罩到了城墙之下。而这,或许仅仅是开始。 更远处,黠戛斯联军本阵中,一面新的旗帜正在升起——那上面不再是齿轮鹰,而是一个更加复杂、由数个齿轮交错咬合构成的诡异图案。 新的危机,随着那面旗帜,悄然浮现。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断裂之响 第二百六十章 断裂之响 城墙的震颤余波尚未散去,碎石滚落的声响夹杂着伤兵的呻吟,在突然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李昊盯着那段布满蛛网裂纹的墙砖,裂纹中心是几个狰狞的凹陷,边缘砖石呈放射状碎裂,露出下面夯土的芯子。 破城铳。他在林薇提供的、极其有限的西方军事技术简报中见过类似的描述——大口径,短身管,直射,用于近距离破坏工事或船舷。但情报中从未提及草原部落已经拥有并能在野战中使用。 “殿下!西三墩楼受损,裂缝已透内壁,恐难承重!”一名军校连滚爬爬地冲上主城楼,脸上全是灰土和血渍。 “墩楼内人员全部撤出!用内侧木柱暂时支撑!调两门旧炮过去,炮口朝下,装填霰弹,封锁下方区域!”李昊语速极快,目光却死死锁定城墙下那几股正在硝烟中后撤的敌军特殊小队。 他们撤退得极有章法,交替掩护,动作迅捷,手中的破城铳似乎并未因发射而损坏或过热,显然经过特殊设计。更让李昊心惊的是他们撤退的方向——并非直接退回本阵,而是借着地形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向铁山关西侧一处乱石嶙峋的矮坡后隐去。那里,并非任何已知的敌军集结地。 “萧都督,”李昊头也不回,“你看到了吗?” 站在他身侧的萧琰脸色铁青:“看到了,殿下。那不是寻常冲锋,是试探,更是标记。他们在找关墙的薄弱点,而且……他们知道哪里可能有薄弱点。” “关墙年久失修之处,工部去年的修缮奏报里含糊带过,只说‘加固完毕’。”李昊的声音很低,只有萧琰能听清,“如果修缮时用了新式的‘速凝灰浆’,而配方或工艺有问题……” 他没有说下去。林薇推广的新材料、新工艺,初衷是提高效率,节省成本。但在远离中枢监管的边关,在工期和经费的压力下,会发生什么? “末将立刻带人巡查所有近年修缮过的墙段,尤其是西侧!”萧琰转身欲走。 “等等。”李昊叫住他,“巡查要暗,以检修守城器械为名。若真有隐患……现在公开,军心立溃。” 萧琰沉重地点头,快步离去。 李昊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黠戛斯联军的本阵在遭受炮击后并未崩溃,反而在混乱中逐渐恢复秩序。那面齿轮交错的旗帜升到最高,在风中猎猎作响。更让他注意的是,敌军阵中开始竖起一种高大的木质框架结构,像是某种起重机或投石机的基座,但造型更加怪异,框架上似乎装有滑轮组和金属部件。 “陈副手,”他唤道,“测算那些新竖起的木架位置,分析其可能用途。” 陈副手正忙着计算炮击参数,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更白:“殿下,那、那好像是……配重投石机?但结构更复杂,看那滑轮……莫非是用了新式助力机械?” 新式助力机械。又是“新式”。李昊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敌人不仅在武器上追赶,甚至在工程器械上也展现出超越草原部落传统水准的迹象。这些技术从何而来?西方直接援助?还是通过贸易、渗透、窃取,甚至……帝国自身技术扩散后的反噬? “山脊炮垒,修正目标,优先打击那些正在组装的木架!”李昊下令。 炮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效果似乎不佳。那些木架分散布置,且有意识地利用地形起伏规避直射火力。炮弹落在周围,炸倒了一些士兵,但框架本身受损有限。而且,李昊观察到,对方组装的速度异常快,部件似乎是预先制好的标准件,现场只是拼装。 标准化生产。这也是“匠作学堂”大力推广的理念。 就在这时,关内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李昊心头一紧,回头看去,只见萧琰去而复返,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身后跟着两名亲兵,抬着一只用麻布盖住的木筐。 “殿下,”萧琰的声音沙哑,示意亲兵将木筐抬到城墙内侧无人的角落,掀开麻布一角。 李昊走过去,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筐里是几块破碎的城砖和灰浆块,明显是新从墙上凿下来的。灰浆颜色深浅不一,质地松散,用手指一捻便成粉末。更触目惊心的是,其中一块砖石断裂面呈现出不规则的蜂窝状孔隙。 “西侧至少有三段墙体,去年修缮时用的灰浆……根本就没凝实。”萧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颤抖,“负责修缮的工头是本地人,但用的材料据说是从太原府一家新式窑厂采购的‘高效灰粉’,按新配方现场调制。末将刚刚找到当时参与修缮的老匠人,他说调制时就觉得不对劲,但工头说新配方就是如此,不许他多言。” 高效灰粉。李昊记得这个名字。那是工部下属格物院研发的新产品,旨在缩短工期。林薇的奏章里还特意提过,说此物“堪为大用”。 “太原府那家窑厂,背景查了吗?”李昊问,声音异常平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在查,但需要时间。那匠人还说……”萧琰顿了顿,“工头酒后曾吹嘘,他这单生意能做成,全靠京里有人牵线,价格比官价低两成,但‘料’也自然不同。” 京里有人。低两成价格。李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腐败、偷工减料、利益输送,这些自古有之。但当腐败与新技术结合,当“高效”成为偷工减料的遮羞布,其后果在平时或许只是建筑寿命缩短,在战时,就是致命的裂痕。 “那三段墙体,立刻秘密加固。用最老的法子,夯土填实,内侧加装双层木栅,外覆沙袋。动作要快,要隐蔽。”李昊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参与加固的人,全部选用绝对可靠的老兵,完成后暂时集中管理,不得与外界接触。” “是!”萧琰领命,但又迟疑道,“殿下,此事……是否要报长安?” “报。”李昊斩钉截铁,“但要密报,直呈父皇与林尚书。将灰浆样本一并送回。在长安查出结果之前,关内任何人不得再提此事,违者,以通敌论处。” 他知道这有掩盖之嫌,但此刻铁山关风雨飘摇,任何内部信任的崩塌都比城墙的物理裂缝更危险。 萧琰郑重抱拳,匆匆离去安排。 李昊走回城墙边缘,手指紧紧扣住冰冷的垛口砖石。砖石坚实,那是百年前老一辈工匠一锤一凿烧制垒砌的。而旁边不远,就是那些用“高效灰粉”粘结的、轻轻一凿就酥松剥落的新砖。 进步?还是退步?抑或是进步浪潮中泛起的致命泡沫? 远处,黠戛斯联军的那些怪异木架已经初步组装完成,并非传统的配重投石机,而是一种结合了杠杆、滑轮和某种扭力装置的混合体。更让他心中一沉的是,他看到对方士兵正将一些并非巨石的、形状规则的筒状物装填进抛射篮中。 那大小、形状……很像放大版的“龙息”喷射罐,或者某种炸药包。 “火器营!”李昊厉声喝道,“所有炮位,瞄准敌军那些投掷器!不能让他们把东西抛进关内!” 命令下达,炮火再次集中轰击。但敌军似乎早有准备,木架周围竖起了厚重的木板和湿泥组成的临时护墙,炮弹打在上面,效果大打折扣。 与此同时,那面齿轮交错的旗帜下,一名身着混合了西方与草原风格服饰的指挥官,举起了一面红色的小旗。 下一刻,尖锐的、不同于号角的金属哨音响起。 那几个已经组装完成的怪异投掷器,在滑轮和杠杆的作用下,猛然将抛射篮中的筒状物抛向空中!筒状物划着低平的弧线,并非砸向城墙,而是……飞越城墙,直扑关内! “拦截!”李昊大喊。 关墙上弓弩齐发,但筒状物飞行速度不慢,数量又多,只有少数被射中,在空中爆开一团团粘稠燃烧的火焰。大部分越过了城墙,落入关内! 轰!轰!轰! 爆炸声并非惊天动地,但随之而来的是冲天而起的烈焰和浓烟!那些筒状物落地后碎裂,里面装填的黑色粘稠物四处飞溅,沾物即燃,水泼不灭!落入民居、马厩、甚至靠近粮仓的区域! 关内顿时大乱!哭喊声、奔跑声、牲畜惊嘶声与火焰爆燃声混杂在一起! 李昊眼睁睁看着又一片关内区域陷入火海,而这一次,火点更分散,更致命。更让他心头冰寒的是,他看清了那些筒状物外壳上,用粗糙的笔法涂画的标记——那是一个简化的、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 齿轮,再一次出现。仿佛一个冷酷的嘲讽,一个来自阴影中的宣言。 城墙下,那几股使用破城铳的小队,又从矮坡后悄然现身,开始向另一段城墙移动。他们的目标明确,动作熟练,仿佛手中握着一张标注了铁山关所有弱点的图纸。 李昊站立在硝烟与热风中,城墙的震动通过砖石传来,脚下那片用“高效灰粉”粘结的墙体,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呻吟。 技术的阴影,已不再是远方的威胁。它就在关外咆哮,在关内燃烧,甚至……就潜伏在他脚下的城墙之中。而这场攻防,似乎才刚刚进入对方预设的节奏。 喜欢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请大家收藏:()凤算大唐:从纸贵长安到日月当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