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他插翅难逃》
7. 月光
记不清楚这是暗恋林率的第几天了,但季鹤洲笼统地,大致的,认为这是第八个年头了。
粗略算来,可以当作是第两千九百二十天。
季鹤洲也不知道,怎么就拖了这么久,他一向是讲究效率的人,自小性子最是急躁,最厌烦等待,最深恶痛绝的就是优柔寡断。
所以小学的时候学习干脆利落的散打,热爱什么事情都不如打一架来得轻松。
他甚至在进了青少年组省赛,得了第一名。
训练的时候,还因为厌烦对手嚣张的表情,力道失控,一个旋转后踢腿上去,直接把人下巴踢穿。
赔了十万。
初中不爱那些打打杀杀的运动,喜欢上了数学,尤其喜欢几何。
他喜欢那种读完题目后抽丝剥茧层层递进最终获得正确答案的感觉,比看一场时常两个小时的冗长外国大片要来得痛快。
高中的时候,季鹤洲对物理着迷,但沉浸在唯物主义历史长河的快乐也只维持了两年,高三就转换了目标,喜欢上了生物。
那会儿季鹤洲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是当一名医生,倒不是为了救死扶伤,他只是想要亲手研究一下神奇的造物者创造的人类到底是怎么存在的。
细胞是为什么这么奇妙地组成了一个个不同的人类。
大脑到底是人的本体还是控制人的寄生种?
他倘若真的走入医学的道路,大约不是一个能够共情患者的医生,但绝对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突然的,仿佛命运转折般,给他送到了政法大学。
起因是报志愿的前一天,他陪爷爷在马场和老伙计们骑马聊天的时候,听爷爷的朋友们说想找一个好律师太难了,又怕被做局,又怕自己找的律师团不够别人的好,自己去啃律法书吧,却一个个老花眼,看封面的字都费劲。
随后忽地有个老头乐呵呵地说:“老季,你这孙子一表人才的,学习又什么都是第一,不如送去念法律,出来后给咱们几个当顾问,工资开十倍。”
季爷爷也只是随口说:“那敢情好,等我家鹤洲把你们公司全整破产,我来收购哈哈。”
只不过是老头子们的玩笑话,谁知道等在网上填报志愿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就填报了政法大学。
那一秒他自己心里想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当在学校大门口闲逛,看见拖着蛇皮口袋、一身简单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背着黑色双肩背包、手里还提着个红色水壶的林率茫然又满眼星星到处张望的时候,盛夏灼人的风便像是全都猛地朝着他吹来。
那一刻时间是真的静止着,瞳孔像是高倍相机一般一圈圈骤然聚焦。
林率哪怕打扮得堪称老土,也实在是个漂亮的美人,头发像绸缎,皮肤胜雪,骨架小而匀称,下巴很尖,标致得好似真人玩偶俏生生活了过来。
对待漂亮的人,平凡大众欣赏归欣赏,却都有着不敢贸然接近的毛病。
会下意识给对方预设一个高冷傲慢的性格,生怕自己过去友好搭讪,换来的只会是一个白眼。
偏偏林率当时也在找迎新的学长,犹犹豫豫的,挑来挑去,找到了一看就是好人,笑起来很和气的季鹤洲。
小林同学觉得这位同学长得一身正气,又帅又高,浓眉大眼的,下意识觉得人家是好人,好说话。
谁料林率问了句‘请问是迎新学长吗’,却没有得到回答。
季鹤洲只张了张嘴,心脏就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他也知道自己不说话不好,可眼看小林一步步走向自己,期待地,用那双足以装下整个宇宙的黑色瞳孔望着他时。
他除了像被美杜莎控制的可怜人,只有灵魂还能发出颤栗,其余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动弹。
而林率见他不说话,很莫名其妙的转身问别人去了,大概率也忘记了他们这尴尬的第一次见面,至今还对不少人讲,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寝室来着。
后来季鹤洲多次复盘,都认为自己的一见钟情说出去很可笑。
这完全是见色起意,是肤浅的,最容易变心的一种。
可偏偏他当时没有考虑太多,满脑子都是调查一下林率的背景和寝室号,第二天就大摇大摆搬去和人家住了。
紧接着,通过几个月的接触,林率的性格也完全被季鹤洲摸透。
单纯、对学习很擅长、喜欢学习好的人、喜欢和学习好的人玩。
最喜欢吃的是面条,什么面条都喜欢。
最喜欢的老师是小学老师,因为这个老师告诉他只有学习是唯一出路。
梦想是变有钱,理想也是变有钱。
和所有美人脾气不好的刻板印象相反,林率几乎没有什么脾气,对迟到的人表示理解,对出尔反尔的人表示没关系,对抢了他奖学金名额的人甘拜下风。
林率认为这个世界一定对得起努力的人;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甚至认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沉迷手机的那几个月,林率会因为看见可怜的老太太老爷爷生活困难而流泪,也会因为看见男女之间某一方出轨导致另一方多年感情终成笑话而伤心。
林率是个十足的感情充沛真性情的善良孩子。
越这么了解下去,季鹤洲便越觉得自己死定了,这辈子都非得到这个人不可。
这种念头似瘟疫疯狂占据他的身体,但另一边仅存的良知又畏缩不已,认为这样的好人,怎么能够拉他走向没有后代的不归路。
毕竟林率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
由于如今网络发达,社会风气变化开放,大部分男生或多或少都会开男同的玩笑,彼此之间还会打趣,所以林率不是不知道同性恋这个群体。
问题是林率对此简直毫无概念,除非一个画着浓妆,夹着嗓子,张口闭口都喊着‘老娘’的娘娘腔出现在他面前,他才会明白,这是gay。
所以无论季鹤洲觉得自己表现得实在很明显了,林率都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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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季鹤洲或许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表现明显。
真正的想要人知道自己的心意,直截了当的追求便是了,干嘛像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只敢在深夜爬出来嗅嗅月光的味道,白天是决计不肯出来的。
他时常在干脆坦白,是死是活都有个决断,不答应就光明正大开始追求,想必以他们这些年的感情,林率也不会当机立断和他拉开距离。
可万一呢?
好像八年时间都不够保险,总得再等等,或许等林率察觉到自己对他也有别样情绪,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恨的是小林律师随着年纪增大,随着同龄人陆陆续续谈恋爱结婚生子,越发把成家挂在嘴边。
这可恶的漂亮家伙每说一次,季鹤洲便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正在处心积虑拉一个光明的仙子同流合污。
他想自己是很爱林率的,心痛到,某些时分甚至想过放弃。
改变他们兄弟关系,换来的不一定是长长久久的爱情,他们兄弟关系能够处得这样好,换成爱人能够这样好吗?
他是绝不会让林率伤心的,可他不是万能的。
朋友的职能就是在一个人受到爱情或者工作上委屈的时候倾听。
作为爱人,有些委屈便又不愿意说出口了,因为难为情,害怕词不达意,期望爱人能够透过自己不同以往的细小差别,自己察觉感受出来。
季鹤洲自认从小到大是全能的,学习任何事情都是手到擒来,哪怕是卧底在心爱的小律师身边,见缝插针的让对方依赖自己,却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不让林率掉眼泪。
天啊,他真是不知还能怎样爱他了。
还没有在一起,他就害怕。
可当真让他放手,那免谈。
季鹤洲是势在必得了,可这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
此刻他看着为自己涂红药水的小林律师,不由自主地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疼?”小林律师疑惑地皱着眉,抬头去看好哥们。
季鹤洲目光又老饕似的落在小林律师柔软的唇瓣上,他似有若无地,又从林率身上嗅到月光的味道。
鬼知道这是什么香味,但就是令他想到月光。
这种带着体温的香气时时刻刻叫季鹤洲想去碰碰林率,不是牵牵手,也得捏捏耳垂,要不就是要揉揉头顶,实在不行,就借着拥挤的早高峰的电梯,被人群‘挤’到小林面前,把这人嵌进怀抱。
“不疼,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养条狗。”
“养狗?”小林律师既诧异又高兴,“怎么突然想着要养狗了?”
那当然是因为养育共同生命体,能够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密不可分啊。
季大少爷笑眯眯道:“朋友家的大狗生了,问我要不要,我看你平时蛮喜欢的,所以随便问问。”
8. 外勤
这话其实是季鹤洲的瞎话。
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但总能圆上。
得到林率欢喜地肯定后,等林率出了他办公室,季鹤洲便立马给发小万霆飞打去电话,三言两语说出要求。
“什么?要我找一条刚刚生的母狗和小狗,改天过来你要挑?”万家大公子正在自家公司底层开叉车,闻言满脑袋问号,但又似乎猜得到一点,“改天是哪天?你和你那位‘好兄弟’一块儿来?”
“嗯,我们决定养条狗。”
好的,多余的解释已经不需要了,万霆飞已然猜到季鹤洲又撒了怎么样的谎来诓骗那位大美人。
只可惜万霆飞看着满厂堆得乱七八糟的快递包裹,爱莫能助地表示:“你还是找你表弟干这活吧,我还在厂子里叉车呢,我爸说了,什么时候在叉车组成为优秀员工,才能往办公室调,调过去我就能吹空调了。”
这话说得可怜巴巴的,万霆飞好久没人诉苦了,这会儿刚开了个口子,正要口若悬河大说特说,谁知道季鹤洲一听他帮不了忙,立马现实地道:“那你忙。”
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万家大公子无语地放下手机,苦哈哈继续叉车。
这边季鹤洲给表弟打了电话处理好狗的问题,另一边小林律师也给马小玲学妹发了消息,说自己下午刚好有个出外勤的任务,地点在她家小区附近,到时候要不要约马小玲的前夫出来,具体商量一下婚房买卖事宜。
据马小玲自己口述,卖婚房是前夫同意了的,不过是当时离婚后口头同意的,马小玲虽然录了音,也告知了对方录音的存在,却也没办法作为强制执行的依据,毕竟只是口头上同意。
但男方作为过错方,离婚给予女方补偿也是判了的,问题在判决书下来了,男方迟迟不履行协议,带着小三和父母依旧住在婚房里,每次马小玲打电话问进度,男方家就说没找到买家什么什么的。
听到师傅这么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马小玲一边心中感动一边更是下定决心要给师傅物色一个好女朋友,不然何以为报啊!
两人约着下午四点出去,这个时间点出去后也不用回来打卡了。
公司这点还是很人性化的。
很快下午约定的时间到了,林率叫上已然忙完手头工作也要出外勤的季鹤洲,加上还在实习的马小玲,三人先去三环外警局叫上了个熟悉的民警作为调解和隐形威慑,一块儿浩浩荡荡去了马小玲婚房小区。
马小玲婚房这个小区的确如她所说地理位置很好。
小区门口底商是满满当当的生意铺子,早餐店尤其多,对面马路则还有个小学,临近放学时间,密密麻麻的电动车将小学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交警来了三四个维持秩序,好叫机动车道上的轿车们顺利通行。
寻常人瞧了这画面,只会觉得烦死了,堵成这样实在是耽误自己时间。
可小林律师喜爱这种热闹场面,很多时候碰到剐蹭、闹口角,那更不得了了,更是走不动路,能一直站在那儿等吵架双方被调解离开,才心满意足。
季鹤洲一看林率眼睛滴溜溜转起来,观察四周环境,便嘴角轻轻翘了翘,他想,这地方林率大约喜欢死了。
虽然不乐意林率总想着搬离自己,可见他这样可爱,季鹤洲心情也是十足的放松,也高兴着,盘算着假若以后他们在一起了,就干脆买个最繁华地区的顶楼,好叫小林律师一低头就能看见主干道上的车水马龙,抬头便是祖国首都的万家灯火。
当然了,季鹤洲也不大愿意和长辈住在一起,但为了不让林率孝敬父母的心落空,就把林率父母安排到同一个小区住着,这样不也挺好?
想到这里,季大少爷也下意识观察起这个小区的构造格局来,这里好是好,绿化也不错,唯一一点就是小区档次不够高。
大约是因为小区建造时间有些久了,差不多有五年了,物业并不怎么负责,基础建设全部看着陈旧不已,外墙甚至有些脱皮。
小区楼下散步的,大多是老人推着婴儿车,他们一堆堆的小范围聚集,粗略数了数,小孩子数量在三四十个,那么以后这些孩子再大一些,绝对吵得要命。
对于没有小孩的年轻人来说,吵闹的孩子并不怎么讨喜,但林率却很开心地看那些小宝宝们在草地上爬,满目的柔软,他特地回头和季鹤洲分享喜悦:“去年回去我嫂子就快生了,这会儿我侄子估计也会爬啦。”
小林对家人总是充满爱意,说起哥哥的孩子,好似自己的孩子一样,幸福极了。
季鹤洲没由来地也感到幸福。
他情不自禁上前去和他的小律师并排走着,手本想又去揉揉人家云朵般的头发,但周围人太多了,他便觉着不是好时候,手便在举到一半的时候忽地一顿,改为落在林率单薄的肩膀上。
他搂着他,亲亲密密地,道:“今年十一要不我陪你回去看看?”
“算了,加班三倍工资呢,我要加班。”小林舍不得那加班费,要知道这七天若是能加班,顶的上一个月的工资呢。
季鹤洲微不可察得皱了皱眉,暂时没有说什么。
很快到了马小玲婚房门口。
大门是暗红色,门上贴的喜字看起来还很新,门两边都挂着干枯的艾草,看得出来门内的住户们平日里其实并不是勤快的人。
林率准备前去敲门,但不等他上前,季鹤洲已然先他一步动作,留给他一个坚实可靠地宽阔背影。
林率一时间满腔都是踏实,他跟小师妹马小玲炫耀一般说:“你看他,感觉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马小玲对师傅的语气捕捉精准,再顺着师傅的目光去看季鹤洲……
她也是年轻女孩,曾经面对多金帅气的据传豪门出身的季鹤洲当然有点儿微妙的想法,但第一次见面她就察觉到季鹤洲对她完全不感兴趣,于是便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至于林率,这人太漂亮了,哪有男人比女人还漂亮的呢?
马小玲看林率,总有种仰望赞叹,每天见林率,都会被惊艳一下,时间久了,更是生不起半点儿情愫,只把人当明星一样,走在一起,还挺自豪。
因为不止一次,马小玲发现,只要是和师傅林率出门,回头率都要达到百分之九十。
林率大约眼神不好使,从来没注意这些,也可能是因为林率有着不大不小两百度近视还不爱戴眼镜的缘故,因此注意不到。
可马小玲眼神好啊!
她能够看见大街上女孩子们每个一眼看见林率时眼睛都睁大的样子,随后互相悄悄捅捅朋友的胳膊,叽叽喳喳又兴奋又激动,感慨得不得了,但全然没有半点儿嫉妒。
当然也能看见男人们看见林率的时候,挑剔地多看了两秒。
大爷大妈们就更直接了,完全不会偷偷看,反而正大光明地看。
对待这样只以为自己人缘不错的师傅,马小玲还当真想起来一个不错的人选来介绍给师傅。
那是她朋友圈里追星认识的姐姐,财大气粗,每次朋友圈发图,不是在小日本就是在挪威等地旅游,一个月里一半时间在旅游,另一半时间在追星。
只不过不是单独谁家的粉丝,只要是长得帅的,一律喜欢,统统砸钱,买一堆唱片专辑。
朋友圈里其中一个图片就是这个姐姐展示自己的战利品,那是厚厚几百张与明星的合照,还有满满一个屋子的专辑陈列。
如此天龙人一样的富婆,年纪也不大,偶尔在群里和马小玲聊天,也都吐槽说最近圈里帅哥质量越发糊弄人了,就这样的也想出来赚钱?
好像富婆姐姐也是北京的,那么下次聊天,要不要问问富婆姐姐有没有兴趣和帅哥相亲?
正这么想着,季鹤洲那边敲门后,门内长久的没有动静,好一会儿才听见‘咔哒’一声,出来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
两人长得有些连相,瞧着老实巴交的:“请问你们什么事?”
说话的是老头。
这老头长着三角眼,佝偻着腰,一副怕事可怜被欺负的样子。
季鹤洲公事公办,掏出一张诉纸,微笑着,优雅又不失礼貌地说道:“老先生,我们是马小玲的代理律师,离婚后财产分割问题至今没有解决,时间拖得太久了,如果这个月还不卖房子将房费给一半给马小玲女士的话,我们会申请强制实施,根据调查,你们名下不止这一套房子,有其他地方住,还占着这套房子不卖,可视为妨碍执法,到时候进去蹲一周都不是没可能。”
说完,季鹤洲回头问请来维持秩序的局子叔叔:“是吧?”
警局警察和律所打交道,认识季鹤洲等人,当然也愿意帮忙给他们的工作行个方便,便点了点头,妨碍公务的确得进去,但六十多岁的老人大约只是批评教育,可关不进去。
只不过这点就没有必要澄清了。
警察点点头。
那两口子见状,气愤不已,开口就告状一样想诉说自己的委屈,说什么自己儿子就是结个婚,马小玲什么都没出,就拿走十几万彩礼,还要分一半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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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这算什么事儿?!
言语之中把马小玲说得简直是天底下最坏的捞女。
马小玲再怎么冷静,也是刚毕业,被骂到爹妈的时候,到底忍不住回嘴道:“你也不看看你儿子多大了,他比我大十岁!当初结婚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我什么都不用管,他自己说的不公正财产,以后房子买了单独写我的名字,我是爱他所以没答应,说写我们两个的!”
“他对不起我,他自己都说这个房子给我,现在反悔晚了!”
马小玲不愿意说太多当时的海誓山盟,说多了反倒显得自己多么的愚蠢,居然相信男人是会对一个女人忠诚一辈子的。
那老两口的确名下不止一套房,但是另一套很老很破了,位置也不好,卖出去也不划算,所以已经出租出去了。
小三更不愿意住老房子,嚷嚷着就算这个房子卖了,就重新买个新的,怎么能给前妻呢?前妻离婚也就离了,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没让前妻退彩礼就不错了,那可都是她的钱啊。
小三本来躲在里面不愿意出来,她怀着孩子,都快生了,当然要紧着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世,才好坐稳这家太太的位置。
可一听外面什么代理律师说要强制执行,到时候想买房子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且丈夫最近生意不大好,这房子若是真的卖了,生活质量可就下降太多了。
想到这里,小三立即从卧室窜出来,仗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很是泼辣地往前站,大喊道:“反正我不同意!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抬出去!到时候我和我儿子有半点儿损失,我让你们倾家荡产!”
小三并不好看,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家都化着妆。
谁知道一出来骂完后,才看见门口站着身高腿长的两个风格迥异的大帅哥。
小三微微一愣,本能说话婉转了一点:“我怀着孩子啊,起码等我在这里好好生完吧,老房子根本住不了那么多人的,我老公生意也不好,你们想要赶我们出去,就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
林率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善心,但见多了这种事情后,小林律师深以为公事公办,才是万事万物的最优解:“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更何况你老公名下财产我们一清二楚,到不了要死的程度,我们只是过来警告,一个月后拿不到结果,我们直接申请强制。”
强制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走流程,北京法院的案件尤其多,排队估计都要等半年。
可林率也不会说这个,他表现得好像月底一到,立马就要来强制执行了一样。
结果话音刚落,小三立马故态复萌,捂住肚子假装不舒服:“哎呦……我有点不舒服……你们闹得我好像要早产了!”
这时电梯口‘叮’的一声,开了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黄毛青年,右臂上满是纹身,正刷着手机。
抬眼发现自家姐姐捂着肚子喊不舒服,也是懵了,但下一秒便狂惯了地抄起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冲过去:“你们干嘛!”
警察都傻眼了,他都穿着警服了,这黄毛一点儿都不怕的吗?
小三也一愣,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开口制止。
林率更是没想到怎么这个年代了还有混混的。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别人善意里的小林律师眼看黄毛胡乱挥舞小刀,就要划到眼前了,他只想得起来用双臂去挡。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自己被一只臂弯瞬间箍进一个怀抱,再睁眼便是好哥们季鹤洲线条冷硬的下颚和那捏着黄毛持械手腕的,那只青筋爆起的手。
好哥们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和他同款。
但不知为何,被好哥们穿在身上后,好似被体热蒸腾过,于是这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又混着季鹤洲特有的荷尔蒙,变成了小林律师最安心的气息。
“不会有精神病证明吧?这么肆无忌惮?”季鹤洲此刻还在笑,笑得叫人胆战心惊。
黄毛的确没有什么脑子,叫嚣道:“对,老子就是有,怎么了?你们都管不了我!”
一听这话林率都放松了。
“意识清醒,自我认知清楚,杀人未遂的时候没有发病,老刘,这能判几年?”
刘警官还没开口,小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归位了,却没有紧着从哥们怀里出来,他很是习惯这样的亲昵,甚至靠在哥们怀里,也笑着说:“情节恶劣得判十年呢,刘警官,给他铐起来。”
马小玲则看师傅和季鹤洲两人姿态亲密,一唱一和,赏心悦目的样子,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一个词:神仙眷侣。
9. 八年
马小玲的事情虽然开头不太顺利,但结局却意外的干脆利落。
那小三大约是被吓着了,为了黄毛不被抓进去,签了月底给马小玲一半房款的协议,不够的之后每个月分期付,最长时限三年。
为了庆祝此事圆满成功,小学妹马小玲邀请两人去吃新开的日料店,俨然要大肆挥霍一番,好一吐之前的憋屈。
日料店开在商圈外面的金街口,预约制,马小玲报了名字后便领着两位师兄进去,服务员给三人找了个僻静的榻榻米,点单时又提着青色的粗瓷茶壶给每人倒上一杯热腾腾的麦茶。
马小玲就来过一次这家店,因为这里人均差不多要三千块,对于当时还没毕业的她来说算是很贵了。
还记得当时富婆姐姐邀请在北京的同好聚餐,就是来的这里。
当时马小玲可以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总觉得这家店处处透着精致,哪里都瞧着有格调。如今带着小林师兄来,小林师兄却好像见过太多这样的世面,甚至好像知道这里的大致价格,还让她不要太破费,大家也不饿,随便吃点寿司就可以了。
犹记得当时富婆姐姐那天大约花了两万,今天马小玲的预算也是两万。
“不要怕破费,我好歹马上也要小富一笔了,不花留着干嘛?”马小玲大方道。
小林律师的确经常吃这里的寿司,但这都是因为季鹤洲喜欢。
季大少爷口味奇怪,尤其喜欢生鱼片和wasabi,说生鱼片吃着像吃果冻一样,十分弹牙、清甜。
小林尝过一次,那次只咬了一口,小林律师便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想吐的很。但一想到这玩意贵的要命,小林又不舍得吐,就这样咬着不上不下的。
好在季鹤洲善解人意极了,只无奈的笑了他两下,便伸筷子过来夹走了小李律师嘴上叼着的生鱼片,顺手喂自己嘴里去了。
林率那会儿没多想,也不觉得这么贵的东西,自己只是咬了个牙印也没弄得特别恶心,季鹤洲吃了不好什么的,他忙着吨吨吨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兑可乐,这才活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后来季鹤洲依旧经常点这家的外卖,说是为了凑单,也经常请林率吃些别的。
季鹤洲会直接把手机塞到小林律师手里,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头发丝都缠绕在一块儿,一起看菜单。
林率则大部分时候会点一道小火锅,名叫冰山熔岩。
看图片是高高一座山一样的肉肉,实际送过来后是一大块的冰镇和牛和一盘子海贝海虾。
送餐小哥俨然是被外派的厨子,登门后有一瞬的呆滞,大约没想到点这么贵餐的客人会住在小区高层里。
但送餐小哥的职业素养没让他说出任何不好的话,摆完盘就开始秀起了自己的刀工,拿着日式刀便优雅缓慢地把和牛切成薄薄一片片,最后用筷子夹起和牛片的一角,用力一甩,和牛片就卷在筷子上,被送餐小哥送入锅中涮。
小林其实吃不出来几千块一小块儿的和牛与平日的肥牛有什么区别,可能顶多有一点嫩,有点入口即化,但也不至于那么贵。
怀着这样的感慨,小林律师投桃报李地也经常请季鹤洲吃饭。
只不过林率是绝不会打肿脸充胖子,非要请和季鹤洲同样规格的饭店的。季鹤洲也不会介意。
所以林率在楼下的早餐店办了卡,每天早上他都给好友包圆了,两人起来的早的话,就一起坐在早餐店门口,和形形色色早起的学生、工作党、买菜的大妈们,三三俩俩凑一桌,买上两碗豆腐脑或者现烤的酱香饼、热干面、炸酱面等等等等,舒舒服服的吃早餐。
几年下来,小林已然是楼下‘都来吃早餐店’的至尊vip客户,只要早上消费满十块,还送个卤鸡蛋呢。为此,小林就对这家店更加忠诚了,绝不换别的店消费。
至于这会儿,小林律师没有点平时喜欢吃的火锅,点了份八十九的黄瓜寿司,随后便把菜单给了季鹤洲。
季大少爷顺着林率的意思,也只点了一份几十块的鸡蛋卷。
小学妹马小玲见状,干脆自己来点菜,差不多点了几千块的锅,又加了七八串烧鸟,感觉差不多了,就下单。
林率其实认为,学妹请他和季鹤洲去路边吃碗炒面也行,钱这个东西多不容易来啊,既然离婚了,以后也要为了能在北京扎根做打算,把前夫分的财产全部存起来,要不了多久说不定比他还先买房呢。
只是这些话他身为一个学长哪里好说教,林率很有分寸的接受马小玲的好意。
谁知道吃到后面马小玲说要给林率介绍对象。
“什么?给我?我还以为你要给季鹤洲介绍呢,他条件比我好得多呀。”小林律师以为马小玲是要把自己闺蜜介绍给他。
谁知道小姑娘露齿一笑,掏出手机拿出聊天界面在小林面前晃了晃,说:“是我认识的姐姐,家里超级有钱,我见过,绝对好看,比我大两岁,比师兄你小一岁,人家不需要找条件好的,就要找自己喜欢的,我跟她描述了一下你的情况,她超极感兴趣,还说尽快找时间见一见呢。”
林率正在吃季鹤洲给他剥的虾子,闻言一双眼都亮晶晶的,整个人显得格外活色生香。
马小玲见状,越发觉得这一对能成,瞧瞧师兄这小模样,水灵灵的,哪里像是个二十六七的男人,看起来说刚十八都有人信。
“我这……你瞧你,突然给我来这一出,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林率羞耻于谈论自己的感情,他总觉得自己还不太够资格,更何况马小玲给他介绍的是个白富美,那就更叫他有些胆战心惊了。
季鹤洲在一旁仿佛是没有听见似的,夹了片牛肉卷起来,一下子将其淹死在滚烫的锅里。
马小玲却说:“哪里还需要准备啊,师兄你长得这么好,是个人都不会讨厌你,再说了,你工作也好,性格也好,我还纳闷呢,怎么从上大学到现在,你都没说谈个朋友什么的。也没有人给你介绍吗?”
给林率介绍的人那可海了去了。
只不过在学校的时候,热心肠的同学学妹们多,介绍的次数也多,步入社会后则很少了。
在大学,除了学业,大家还没有忙着生存,也都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情,可是入了社会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忙着投简历,忙着租房,忙着融入新的集体,忙着上进,就算是公司里原有的老人,也不是都那么闲,上有老下有小,谁还有功夫做媒啊。
“以前也有,只不过我太忙了,没什么时间。”林率说的也是实话,他时间永远不够用,哪怕大学的学费全免还有每年的奖学金用来充当生活费,林率还是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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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
他怕学习跟不上,明年就没有奖学金了。
害怕毕业后租房困难,还需要找家里要钱,所以他必须勤工俭学,需要不停的存款来填补他那发虚的心脏。
害怕自己的未来并非想象中那样一片光明,所以他必须比其他家庭优越的同学努力一千倍一万倍!这样子他心里才踏实。
林率其实都没什么朋友,有且只有季鹤洲日日和他同步去图书馆,同步熬夜挑灯背书,毕竟两人一个寝室,后来两人又为了远离另一位打呼噜的室友一块儿搬了出去,所以林率的人生有且只有一个季鹤洲,密密麻麻填满他的生活轨迹。
“怎么会没有时间呢?我看你就是还不想找,等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说没时间了,就算是世界末日了,你看见他喜欢的小猫都会有空给他拍照发过去。”马小玲笑道。
“真的,我反正是认真的,只要你也同意见见,哪怕不当作相亲,先做朋友呢,我真是觉得你们挺搭的。”马小玲热心肠道,“师傅,你其他都别想,你就遵从内心,相见就去见见,你只要点头,我就给富婆姐姐发消息,给你们定在周六,也就是后天怎么样?”
忽地,一直隐形人一般的季大少爷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周六……不是说要去选跳狗吗?”
“是哦。”林率抱歉地看着马小玲,他隐隐是有些期待的,于是腼腆道,“周天怎么样?周天下午吧,我请你们吃饭。”
“我就不去了,去了说不定你们还不好交流呢。”马小玲一边说,手指一边劈里啪啦在手机上敲字,最终比了个ok的手势,激动道,“搞定!就约在周天晚上!”
说完,马小玲下意识余光瞄了一眼季鹤洲,发现这位师兄好似也为林师兄高兴一样,还调侃说:“哎,那周天我一个人在家带带小狗,或者带小狗回家里溜一圈。免得晚上一个人吃饭。”
小林莫名心里还有些愧疚,连忙说:“应该不会吃很晚,我很快就回家。”
“要不我在旁边桌吃饭等你们,你们聊结束,咱们一块儿去超市买点下周要用的生活用品,家里纸巾还有厨房的锅,好多东西要换要补货了。”季大少爷平静地说。
小林律师连连点头,听话地道:“好哇。”
马小玲见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似乎林师兄对相亲的重视程度不如与季鹤洲日常逛超市一样。
似乎这两人师兄之间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任何一个外人想要插一脚都会让他们的友谊的存在感越发强烈。
但这或许是正常的。
倘若林师兄和季鹤洲真的是对gay,那么两人根本不会瞒着她才对,也不会答应相亲。
所以他们之间给她的违和感,约莫是友谊的独占性在作祟。
是的,都说男女之间有排他性,可男男女女之间的友谊也具有排他性,他们都不会接受外来人突然插入其中,会难过从前朝夕相处的同伴开始减少陪伴自己的时间,就连从前肆无忌惮的玩笑话,或许都需要顾及一下同伴对象的心情。
友谊尚且如此复杂,更何况两个相处了八年的单身汉呢。
自我解释一番后,马小玲觉得可以理解,只不过她不知道饭局结束后,林率与季鹤洲却对相亲是否能找到真爱作了一番辩论。
10. 入赘
晚餐其实最后还是季鹤洲付的。
两人照例在地铁站和马小玲道别后,两人晃晃悠悠的步行,准备散步回家。
此刻天色已晚,零星的几颗星星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唯有月牙儿孤零零的点缀夜空。
人行道两旁是巨大的梧桐树,叶子黄了后正摇摇欲坠的要跟秋风私奔,偶尔有几片提前落下来的,被人们一脚踩过,发出脆响。
林率今晚又喝了一点点清酒,没醉,但心情绝好,一路都哼着小歌。
季大少爷在地铁口买了一口袋的莲子,左手提着两人的公文包,右手是打包的寿司和莲子,哪怕一身的高定,这会儿也十分的接地气。
“要相亲就这么高兴?”季鹤洲揶揄一般笑道。
“也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单纯的心情好,觉得今晚特别美好。”小林律师没有撒谎,心情好真的和相亲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因为晚上吃得很开心,这会儿天气温度适宜,车道两旁停满了车,街道两旁的夜市人声鼎沸,他爱这样的热闹,这样的天气,还有和他一块儿慢悠悠散步的哥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但小林每一天都怀着感激,珍惜。
“我瞧你还是因为要去相亲了,傻乎乎的,相亲哪有那么好呢。”季鹤洲淡淡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1916,一手把所有东西都提着,另一只手拿着烟盒,轻轻抖动,便抖出来一根。
他微微低头用薄唇含住,随后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火苗照亮他轮廓深刻的五官,有那么一瞬,他一丝笑意也无。
“不是说要戒烟吗?”林率不抽烟,也闻不了。
早前为了融入集体,也为了日后参加工作,能够和领导同僚们打成一片,林率也努力学习过社会社交技巧。
比如抽烟,比如喝酒还有唱歌。
谁知道喝酒感觉良好,抽烟则第一口就呛死了。
季鹤洲便说他:“何必非要融入他们呢?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做完了,做好了,哪怕不和同事聚餐又如何呢?实在不行,就不干了,我养你一辈子。”
小林那会儿才大三,听得心里暖汪汪的,乖乖放下了想要学烟的念头,却回道:“不用你养。”
“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喜欢喝点儿小酒没事儿,烟是过肺的,见没见过那些肺癌死的?解剖出来整个肺都是黑的。”季鹤洲说这话的时候正在阳台吞云吐雾,所以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说服性。
小林便笑他:“你这老师当的,毫无以身作则的表示,自个儿就是个烟鬼。”
这句话不知道哪儿刺激到季大少爷了,他背对着月亮,林率看不起他什么表情,只见季鹤洲顿了顿,随后把抽了一半的细烟按灭在阳台扎根的烟灰缸里。
烟雾顿时戛然而止。
季鹤洲说:“我是小时候叛逆染的坏毛病,你觉得不舒服早点和我说,我就早戒了。”
“其实不是不舒服,你每次很体贴的都去阳台抽,身上一点儿烟味也没有,都是一股子香味。”小林顶着一张美丽的脸蛋,说着老实巴交的话,“而且你烟瘾我觉得不是很大,一天就两三根,没事儿的。我还听说一直抽烟的人突然戒烟才会得病来着,这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你要不慢慢减少,别突然戒掉吧。”
季鹤洲在阳台继续站着,等晚风将他身上本就轻飘飘的带有橘子香气的烟味吹散,他牵起自己衣领子嗅了嗅,确定是没有了,这才走进两人租住的屋子里,反手关上玻璃门,坐回林率身边去,说:“我其实也就心烦的时候想抽,没瘾。”
“那你烦什么?”
“……很多,比如明天吃什么,毕业后你要去哪儿工作,会不会留在北京,留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跟我合租。”
“这都什么烦恼啊?”小林笑他。
“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没什么朋友,特怕孤单,就和你一个人合得来,其他人我看着就不爽,你要是离开北京,我也跟你一块儿,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率不信季鹤洲说的他没朋友这句话。
季大少爷若是想要朋友,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在林率看来,季鹤洲性格好的离谱,对谁都热情大方爱笑的,谁不喜欢他啊。
思来想去,应该是哥们舍不得他离开,重情重义之下,说出的这番话。
小林感动不已,心领了。
此后几年,季鹤洲说戒烟是真戒,反正林率再也没看见季鹤洲当着自己面抽烟了。
要知道他俩简直连体婴儿似的,要不是没有双人厕所,他们俩连上厕所都得蹲连体马桶。
就在林率都以为季鹤洲大约戒掉烟的时候,这人突然从口袋里摸出这么一盒开过的香烟,小林律师自然顺口就问出来了。
绝没有指责的意思。
林率向来知道劝人上进其实是个很吃力不讨好的活。
人的天性就是懒惰。
但是作为真心朋友,小林也不希望季鹤洲抽出什么肺病,所以还是小声劝诫:“你啥时候还躲着我抽了,其实没必要躲的,你躲着我都不知道你抽多少了。”
这话有些越界。
又不是季鹤洲的爹啊娘的,只是朋友罢了,说得好像要盯着人家不要过火上瘾似的,任谁听了估摸都要不爽。
谁料季鹤洲听得一脸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牵扯出一湾浅浅的酒窝,他道:“最近有点抑郁,所以又控制不住的偶尔想抽两根,放心,不多,不是背着你狂吸。”
小林律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季鹤洲特地走在风口下面,不让自己的烟撩了林率的脸,两人一前一后,俱是高个儿俊脸,晚上出来散步的好些小朋友老远就盯着林率看了又看,只是林率依旧没什么察觉,季鹤洲见状也不甚开心。
他总觉着自己像是守着金矿的淘金人,好不容易发现一坨大的,却无论如何也搬不走,走过路过的人因着他的缘故,好歹不敢上前明抢,但奈何不住金矿突然通了灵性,嚷嚷着要相亲。
这么个比喻或许过于离谱。
林率不是突然通了灵性的,只是因为太爱学习了,生怕其他事情分了自己的心,所以压制着想要找老婆的心思。
这会儿说自己存了八十万了,想要买房了,买了房下一步可不就是要结婚了么。
季鹤洲越发焦虑。
嘴上,却没停止旁敲侧击地给人洗脑:“其实我觉得婚姻还是不能儿戏。”
小林律师听见好哥们又说起这个话题,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年没少谈论婚姻和爱情这两个命题,但是因为两人都没谈过,俩都快奔三的男人,就算说这些,也是纸上谈兵,且过于理想——尤其林率。
“是啊,的确不能儿戏,一辈子就一次呢。”小林深以为然。
“那么你觉得相亲就是对婚姻一个好的开始吗?”季鹤洲这是句问话,但却不需要等林率给出回答,他仿若自言自语,吐出一口烟,微笑着说,“我觉得相亲是最玷污爱情的,当然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即便相亲成功了,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爱情了吗?”
“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和我说,你理想中的爱人,应当是你的灵魂伴侣,最好是和你一样喜欢物理,和你一样研究星体宇宙,喜欢吃天底下所有的面条,喜欢逛水族馆。”
林率都快要记不得自己这些话了。
经过社会四年捶打,小林律师对婚姻和爱情的幻想变得更加现实了一些,他闻言便也觉得面热,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说:“那会儿太理想化了,想要的太多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爱人呢?”
季鹤洲不知为何深深看了他一眼,垂眸把烟灭在垃圾桶中间的烟盒里。
林率继续说:“我现在感觉,过日子吧……或许和谁都差不多的,更何况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喜欢的人,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
“像我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村里的长辈张罗了一下,觉得两个人年纪相仿,家庭条件也差不多,就结婚了,婚后两个人也过得很好,也很恩爱。”
“而且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相亲的,老一辈几乎都是相亲结婚的,也都幸福美满过了一辈子,这没什么不好。”再说了,假若真有白富美看上他,那还要啥自行车啊,只是这类发言小林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所以假如明儿那位白富美真看上你了,你觉得差不多,就也答应,然后两人搭伙过日子?”季鹤洲依旧在笑。
只是那笑在林率看来好像有几分笑他天真的意思。
他耳尖红红的,诚恳道:“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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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绝对不反悔。”
“傻瓜,我哪里是质问你的人品,我在担心你。”季鹤洲换了只手提包,用那只没有碰过烟的手去捏了捏林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脸蛋,“听说过一句话没有?上嫁吞针,下嫁吞金。”
“你跟我说过的,很多有钱人性格都不大好,可是如果她喜欢我,我入赘什么的,都没关系,我就当是做份长期工,她想要什么,我都学,我不觉得委屈,这都是应该的。”
“你看你,自己都说了,把婚姻当打工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季鹤洲抓住林率话里的漏洞,冷静批判道,“你这一辈子难道就要这么度过吗?”
“好,你觉得都没关系,但是你们结婚了,结婚当天,婚礼不会在你们老家办,你父母过来,由女方出钱办婚礼,所以你的亲戚朋友几乎没有,你们家乡什么习俗都做不了,到了上台的时候,女方父亲母亲都发言,你爸妈因为不好意思,也不太会说普通话,所以没能上去。”
“婚后,基本是住在岳父家了,开始可能还好,你们有新鲜感,女方还很喜欢你,觉得你漂亮,带出去有面子,时间一长,就觉得你成天围着她转烦死了,你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她给你买几十万几十万的名牌手表、名牌西装、豪车,觉得你当律师没什么出息,就想安排你去给她爸爸帮忙,做得好了,那是你应该的,做的不好全家都骂你吃软饭都不会吃。”
“你从结婚那天起就要看脸色活着,因为你没办法,你们没有真正的爱情,她知道你入赘是为了钱,你也知道她要你是因为你好看,所以你开始保养,开始花大价钱维持年轻,可谁能挣得过岁月,再加上你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她对你也越来越随便。”
“你的亲戚们偶尔来北京玩,想要你招待一下,你都不敢,更不敢花钱请客吃饭,因为生怕她觉得你乱花钱,她也的确不喜欢你家那些穷亲戚,怕被沾上,甩都甩不掉。”
“如果婚后你们有了孩子,照顾孩子就完全是你的事情,一旦小孩有个发烧头疼,哪怕你再用心尽力,也会被痛骂一通,问你是怎么带小孩的,一天天又不用上班,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很快孩子长大了,也不以你为荣,出去玩都不乐意别人提你的名字,没有人尊重你,等你老了,或许有那么一两个小孩心地善良,给你送高级养老院去养老,死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亲人,葬礼倒是大办特办了,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率听了个懵逼。
“你这三言两语,就把我的一生都描述完毕了,我这也太惨了吧!”小林律师心有余悸,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设,却也架不住赞同。
相亲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如果女方家里比他条件好一千倍一万倍,时间久了,或多或少都会看不起他。
而他努力的从农村考上北京,努力走到今天,最想要的就是让别人看得起他,想要让父母哥哥为他骄傲,因他而感到荣耀。
那么入赘,岂不是当真和他的理想背道而驰了?
“那你呢?”小林律师自己也茫然了,他下意识询问季鹤洲,“你以后也会让你的妻子感到上嫁吞针吗?”
季大少爷摇头。
“不会?”
“是没有妻子,我只会有个爱人。我爱他,我把我命都交给他,只要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他只需要有一点喜欢我,其他就都不重要,谁敢对他发号施令,我就拧了谁的脑袋。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烦恼,不会感到生活给他的一点苦楚,他可以把所有亲戚都接来北京住下,可以去国外签婚前协议,假如日后我变心,我将把自己全部婚前婚后财产都留给他,自己出门就被车撞死,死后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季鹤洲说这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好像在同他表白似的,害林率的心一阵乱跳,有种奇妙的感动。
良久,小林律师羡慕地感慨:“真好啊,做你爱人真好。”
季鹤洲说得动情,情不自禁搂着小林肩膀,他想亲亲小林的额头,亲亲他的眼睛,或者干脆亲他的舌头……
然而他不敢。
他只是死死按住自己磅礴的爱意,微笑着,像个皇帝还没死就想着登基的太子看龙椅那样,看着他的小林:“一般吧,还不够好。”
11.偏执
一路到家。
门口摆在换鞋柜上的小小仙人掌率先朝两人发出问候:我噶了。
林率换完鞋子,抬头一看,戴着毛线帽子的仙人掌整个身体都黑了,皱巴巴的,俨然死了许久了。
“天啊,又死了,我真是不适合养植物。”小林律师叹了口气,跟同样在落尘区挂两人外套的季鹤洲道,“这是我们家里唯一的绿植了,怎么办?家里一点儿绿色都没有,那好难看啊。”
“再买吧。”季鹤洲轻笑着,一边把仙人掌的帽子给摘了,准备继承给下一个仙人掌,一边跟林率道,“一会儿你先洗澡,我去问朋友选狗的事情。”
“我现在很怀疑我们能不能养好一个动物了。”
鉴于两人自从大学开始,时至今日,总共养死过八盆巨大天堂鸟,十六盆绿萝,三十六盆红掌,六只仙人掌后,林率总算心灰意冷,没有任何一点儿想在家里种花的心思了。
最开始林率其实是想种花的。
他总幻想阳台开一株淡紫色的绣球或者纯白的百合,可惜现实是他没有时间去伺候那些需要精心照料的花朵,便退而求其次的养些据说易养活的玩意儿。
为此季鹤洲没少说他肯定养不活,因为人一旦退而求其次,就不会有拥有心爱之物那样上心,养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多么尽心尽力。
季鹤洲说他这辈子从没有退而求其次过,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那会儿林率是怎么回的来着?
哦,他好像说:你是大少爷嘛,想要什么当然就有什么啦。
只不过季鹤洲却说他想当然了,他也有求而不得的。
再问下去,季鹤洲就不肯说了。
这会儿林率怀疑自己根本养不好一个动物,季鹤洲倒是在旁边鼓励上了:“干嘛还没开始就退缩了?
动物和植物可不一样,动物和小朋友一样,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能吃能喝你就不用担心了,但凡不吃不喝,直接看医生就好,不像你养的那些花花草草,等发现他们蔫儿了,叶子黄了的时候,根早就烂了,回天乏术啊。”
小林律师被说得头头是道,一下子也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他和季鹤洲就要有个狗儿子啦。
哦,或许是狗闺女。
“那我们要男狗女狗哇?”林率看季鹤洲开了空调,便一边脱衣服一边直接站在卫生间里面,门也不关,就这么脱光了才往帘子后面的淋浴区钻。
季鹤洲看小林一副都堆在洗手台上,走过去帮忙丢进洗衣机里。内裤则是林率自己先搓了。
以前季鹤洲还帮过林率搓底裤,大约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火了,把林率吓得不轻,很是尴尬地跟他说这种事情不用帮忙的。
季鹤洲便只好解释说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见不得东西脏着。
听完这牵强的解释,林率居然也信,从此以后决不让内裤乱七八糟放在台子上,洗澡前都是自己先搓干净了晾着,再去搓自己。
“男狗女狗都好。”季鹤洲说着,顺便脱了自己身上的衬衣,只穿着四角裤坐在洗手间里的靠墙凳子上。
凳子对面就是一整块儿穿衣镜。
镜子里的人散漫的叉着腿坐在原木色的长凳上,身上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子,亦没有一丝赘肉,腰间紧着一块儿块儿轮廓清晰的腹肌,往上是形态健美的胸廓肩膀,往下是强而有力的大腿与修长爆发力极强的跟腱。
他打着赤脚,眼神也肆无忌惮望着帘子后面的人影。
原本总是笑眯眯的眼,此刻被光影遮掩,显得漆黑一片,唯有呼吸略显紊乱,暴露季鹤洲此刻并不宁静的心。
帘子后的人洗澡落下的水珠劈里啪啦砸在地上,白色的帘子上也溅得满是,偶有水柱从挡水条处溢出,蜿蜒犹如香艳勾魂的手臂,一把抓上他的脚踝。
季鹤洲喉咙简直要干得冒火了。
他一面站起来走到外面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面听见还在洗澡的林率在里面可爱地说:“哈哈,我也觉得男狗女狗都好。话说,我们这样讨论男女,好像新婚夫妻要小孩一样,说什么男女都一样。”
正在喝水的季大少爷也笑,眼底溺爱的神色隐隐浮现。
林率这边总算洗得差不多了。
他裹着白色的浴巾打赤脚出来。
木地板顿时留下一串清晰秀气的脚印。
小林也渴了,原本就喝了酒,虽然没醉,却又被洗澡洗得像是蒸桑拿似的,打定主意要去灌上一大壶水,方能痛快。
只是他出卫生间的时候,和季鹤洲碰上,这人正也要洗澡,已然是准备就绪了,身材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小林羡慕地从上至下瞄了一眼,却在中间卡壳了。
“我靠!”小林简直没眼看,他不好意思般,满面通红,一边捂住眼睛,一边无语道,“你咋又有感觉了?你看啥了?”
季鹤洲嘴角轻轻勾了勾,一副自己也没办法的模样,说:“我也不知道,控制不了,不用管,一会儿就好了。”
小林真是受不了,赶紧给哥们让位置。
等季鹤洲爽朗笑着进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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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了,林率才心有余悸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家伙什。
你说人跟人的差距还真是大,怎么就有人成天随时随地动不动就有感觉。
裤子都要塞不下去了,好似雨后春笋被蒙着一层布,这布哪里受得住这苦差事?
也不知道季鹤洲每次能够坚持多长时间,就他那宏伟壮观的样子,怎么着也得一夜八次,一次半个小时起步吧?
哎,真是羡慕。
三秒真男人小林律师感慨完毕,倒也不气馁。
上天给哥们这么好的硬件,搭配这么好的家世条件,再加上聪明的大脑,完美的意志力与妈生的俊逸非凡帅脸,他该为哥们高兴啊。
反正自己也不差,自己努力奋斗,三十年后就能在北京站稳了。
实在不行就当真入赘给看得上自己的女孩,就当是打工了,爱情不爱情的,也就只有季鹤洲这样富贵之家的孩子才会天天挂在嘴边。
老话都说了,富贵之家出情种。
他大爷家里五保户,他家则种地养牛的,辛辛苦苦靠卖力气挣钱,供他读书,他若还满脑子什么情啊爱的,那才是对不起这一路的艰苦。
相亲那天,他可得穿件好看的衣裳,给人家一个好印象,争取让老板喜欢。
这边小林挑衣服去了,另一边的季大少爷正在淋浴喷头底下闷笑。
他也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完全不再在林率面前避讳隐藏自己的感觉,起就起了,就是让林率看的,看人家吓一跳,立马又羞答答的样子,季鹤洲感觉爽到头顶都要被冲开!
好似报复一般,暗戳戳得告诉林率,自己是因为谁这么成天有感的。
既有种变态的被心上人打量的快意,又有种恨不得一切秘密都彻底曝光的疯狂。
网上说得很对。
他这种人就是太过性压抑了才会在网络上针锋相对,但一谈起皇来,那是男女也不对立了,原生家庭也不痛了,也不建立小号在网上乱喷了,快活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季鹤洲想到这里,笑容便又藏着几分自嘲。
他仰头任由水花打在自己面上,冰冰的,从上至下给自己降温……
变态或许都还有个偏执的心理。
他是不愿意自我纾解的。
他希望自己所有的爱最终落在的地方都是爱人的身上,所以冷水洗澡变成了习惯。
至于憋不憋坏那另说,他反正是要守身如玉的。
季大少爷犹如苦行僧般自我要求着,冷静了五分钟,才继续洗澡。
12.舔狗
苦行僧季鹤洲从浴室一出来,就能看见林率从衣柜里扒拉出了一堆外套,正挨个儿比划,看哪一件穿着精神好看。
一瞧就是没把刚才他们的对话放心上的。
都说了相亲哪里有真爱呢?
哦,看样子是不要真爱,就爱打工是吧。不如跟他这里打工?
只是这话在在季鹤洲嘴里转了一圈,又吞回去,张口是简单一句:“你穿那身休闲的褂子好看。”
“哪件?”小林律师这会儿正穿着浅蓝色的绸缎睡衣,空调开在适宜的温度,卧室床头开着小小的加湿器,灯光昏黄温暖。
林率拿出一件季鹤洲给他选的白色针织毛线开衫,和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季鹤洲,说:“哪家啊?”
季鹤洲懒洋洋地靠在门框边儿上,双手抱臂,有那么一瞬像是玩洋娃娃换装游戏一般的感觉,声音低低地:“白色的。”
“白色的吗?”林率把衣服比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了看,总觉得也太休闲了一点,“要不还是机车风吧?我有一件皮衣来着。”
季鹤洲忍不住笑道:“你可别机车风了,你再去烫个头?到时候戴个墨镜,谁都不爱?”
小林律师也哈哈笑着,把自己的皮衣丢季鹤洲头上,自个儿往床上一倒,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整个人瞬间陷入柔软的席梦思中,睡衣则撩起一角衣角,露出一小节又细又白的腰,连带那小巧竖着的肚脐都暴露出来。
那是季鹤洲刚刚好能一手握住的腰。
手感极好,温热,紧致,白得像是牛奶巧克力,真是纵享丝滑。
季鹤洲拿着林率的皮衣丢到一旁的摇摇沙发上,坐到林率的床边,右手极度自然地干脆把林率的睡衣撩得更开一些,慢慢地,露出一点点因为躺下而有点明显的肋骨,最后是左胸上心口的一小片胎记。
那是一片淡红色的胎记,不大,一个沙糖桔那样大,远看就是个淡淡的红团,近看便依稀像是一个花苞。
尤其是当林率运动过后,或者激动的时候,胎记瞧着便像是浇灌了谁人的鲜血,娇艳欲滴。
林率曾说,他家里有个老光棍大爷,从小学道,无二无女无父无母,一直跟着他们家过,隔三岔五还会有其他村子的红白喜事请大爷过去做法、看相、算命什么的,反正小有名气。
林率出生的时候,大爷特意看了一下,说胸口的胎记是有些说法的,大约是什么前世情缘今生要再续的意思。
又说什么面相贵不可言,日后定然锦衣玉食、入钟鸣鼎食之家,主母命。
说完就被林率爷爷打了一顿,说这货学艺不精,天天在外面招摇撞骗,现在连家里人都胡说八道,明明小孙子长着个小雀呢。
这小故事,林率是当作个玩笑说给季鹤洲听的。
听完季鹤洲就有些魔怔,当天夜里在自己身上寻找和林率胎记有关联的东西。
奈何季鹤洲身上一点儿胎记都没有,只掌心有颗红色的痣,很深,自小就有。
既然都是红色,那也算是有联系了。
季鹤洲这会儿用右手碰了碰那花骨朵,搞得林率莫名其妙,他自觉撩着衣服给人家看,还问说:“怎么就这么喜欢看这个胎记?你也开始学道了?以后怕不是要尊称您一声季半仙?”
漂亮的人说揶揄的话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季鹤洲抑制住自己想要去亲亲那花骨朵胎记的冲动,一把将林率的衣服给拉下来,干脆也躺在人家旁边,右手搂着林率肩膀,让林率躺在他的胳膊上,说:“只是好奇,怎么胎记这么会长,看许多次都觉得神奇。”
“我倒觉得一般,你大腿上那个痣才长得好,我小时候偷看我大爷的书,看见过,股上有痣的,还长在你那个位置的,主富贵,再加上你命格好,整个儿一神佛金光笼罩着,天生的霸业在身,顺风顺水,只要不做丧良心的事儿,绝对寿终正寝,子孙满堂。”
捕捉到子孙满堂这个词的季鹤洲嗤笑一声。
“我觉得你看得不准。”季大少爷扭头看林率,顺手也捏着林率的脑袋,让人看着自己。
两人顿时对视起来,距离进得呼吸都交织着,整个儿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分享空气。
然而小林律师依旧不觉得他们两个这样的举动有多不对劲,反而起了较真的心,也不找相亲要穿的衣服了,干脆道:“何出此言呢?书上说的难道有错?”
“有错。”季大少爷幽幽道,“说我子孙满堂?我连老婆都不找,怎么会来的子孙满堂?”
“这个……你现在不找,不代表以后不找哇。”小林手撑着季鹤洲的胸肌,盘腿坐在床上。
由于姿势的变化,林率一不小心坐在了季鹤洲的手掌上,他坐得不舒服,拉着季鹤洲的手腕,把人家手给扒拉出来。
季大少爷的手便和死了似的,半晌才又爬上林率的腰,扶着。
“我以后也不会找,你再说你是对的,我明天就去做结扎手术,你肯定错了。”
“哇塞大哥,要不要玩这么大啊?”小林律师只是顺口说一下自己记忆里的算命知识,又不是真的算命先生,季鹤洲非要跟他杠上干什么?
“反正我这辈子不会有孩子,这是绝对的。”
“你讨厌小孩?”小林只能从这方面思考了。
“倒也不是。”季鹤洲笑着,眉眼都是一片温和,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盛着一个林率,深情隐隐流露,“我家人口多,表弟表妹什么的一大堆,每次看见小孩也觉得可爱,经常抱着逗着玩。”
林率没注意季鹤洲眼里的自己,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用牙齿咬着下唇,艳红的舌尖一闪而过,贝齿都漂亮得像是工艺品,模样霎时间笼着一层性感的光辉,却又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季鹤洲眸色越发的深。
他并没有喝酒,此刻却像是醉了。
“我有个表弟,之前推荐给你做家教过,记得吗?”季大少爷对着这样的林率,声音都无法大声一点点,声线变得磁性喑哑。
“记得。”小林没明白怎么说起这个小子了,当年给那位季小朋友季蛟龙补习物理和历史时,气得他好几天晚上都吃不下饭,当着人家妈妈的面,他还要违心夸一句‘此子乃大器晚成,等以后肯定开窍’。
好在补习了一个学期,季鹤洲就又给他找了另一个表妹来补习英语,这活瞬间轻松百倍。
人家小姑娘完全属于天才选手,不仅热爱自学,且学习中全神贯注、举一反三,教导这种小朋友,简直是种享受。
“小龙比我小八岁,我当时还抱过襁褓里的他。那会儿二婶吃得营养好,生出来时小龙足足有十斤,人家小婴儿出生都皱巴巴的,就他出来那叫一个浑圆,皮肤全都展开了。”季鹤洲缓缓说着,“周六就是去他家挑狗。狗子也随他,几个小崽子出生全是大胖狗。”
林率闻言忍俊不禁,也忘了和季鹤洲说的上个话题了,询问有没有狗狗的照片。
季鹤洲手臂往旁边桌子一够,手机拿了过来,翻了一会儿,递给林率看:“诺,有大狗有小狗的,你喜欢哪个?”
“哇!”小林律师连忙又躺回好哥们臂弯里,他想跟哥们一块儿选,“我比较喜欢小狗,可网上都说男的最好养大狗……”
“你管网上说什么,喜欢什么就养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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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我也是这样想的……哇!居然是马尔济斯犬,天啊,云朵一样的狗狗,你表弟他们不卖的吗?这品相特别好啊。”
“嗯,他们不打算卖,就准备就送送朋友。”
“真好,还有金毛啊,金毛也可爱,但是……”
“好,那就选马尔济斯犬。”
“我还没有决定啊。”林率犹豫着呢。
“你已经决定了,要相信第一感觉,喜欢什么立马就拿下。”季鹤洲把手机熄屏,也不给林率看了。
小林依旧纠结了一会儿,但很快翻身趴在床上,一面把玩季鹤洲修长的手指头,去抠人家掌心的红痣,一面说,“那我们给女儿想个名字吧!”
“要女狗?”
“不是,反正女狗男狗,都要绝育,我不打算让他们繁衍,既然如此,男狗女狗没什么区别,都是闺女。”说完,林率又‘哎呀’一声,“可是我过年要回老家,狗狗带不回去的。”
“我带回家。”
“那你今年不和我回老家玩了?”林率有点微不可察的失落。
他好几年都是带着季鹤洲回老家吃年夜饭,以前季鹤洲说他们家里不过年,家里人都太忙了,过年冷冷清清的,很没有年味,可怜得很来着。
季鹤洲察觉到林率的那点儿失落,心中跟化了一滩甜水似的:“那就寄养在我老家去,我跟你回你老家。”
“你家里方便吗?”小林有点担心给别人添麻烦,说到底这狗其实也是自己想要养才有的。
“方便。”季鹤洲简单回答着,脑子里却想着最好给狗子请个保姆回老家,免得过年的时候一大堆亲戚到家里去,这个小孩摸一把,那个熊孩子抓一下,几下子就给小狗胆子给吓破了。
到时候问问万霆飞他们家的狗保姆从哪儿找的,一个月开五万块应该差不多吧。
要不然干脆送到万霆飞家里去帮忙照顾,免得家里过年的时候人多,哪个小孩乱跑,一不小心把那么小的狗给踩死了。
季鹤洲的发小万公子家中有个狗屋,人家一屋子爱狗人士,请了四五个狗保姆,养了十条泰迪,每只都是传说中的邪恶泰迪,就这还每天送去狗学校上学呢,书还真读狗肚子里去了。
这边狗子的去处算是安排好了,季鹤洲却有些担心今年跟爷爷请不了假。
他连续四年过年没回家,跑去林率家里孝敬老人去,季老爷子的不满简直要化为实质。
去年还发话说今年过年要提前一个月把他抓回去,不然全家福又差他一人。
可全家福每年起码拍五六七八回,能够拉着小林律师冰凉的手一块儿在雪山里看烟花,给小林捂耳朵,和林率挤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的日子,一年也没有几天。
季鹤洲不好和家里说自己忙着追求爱人,追八年了,感觉应该快成功了,人家很习惯他的存在了。
所以每回请假,他都说:陪万霆飞去英国追未婚妻。
万霆飞是有个未婚妻来着。
那姑娘很叛逆,喜欢追星得很,嫌弃万霆飞不像花美男,坚决要退婚,为此两人上演过在伦敦深夜街头豪车追逐的言情剧戏码。
还上演过万霆飞站在人家别墅外面一边淋雨一边大喊‘我是大笨蛋,大笨蛋是我’的狗血剧情。
两人关系至今很复杂,婚约解是解除了,但万霆飞依旧舔狗似的日日关注人家动态,若不是现在被家里要求继承产业,去基层开叉车去了,估计还追着人家跑漂亮国看演唱会……
想到这里,季鹤洲忽地有些怀疑,后天林率相亲的那位白富美不会就是万霆飞那只舔狗求而不得的金家小妹,金佳怡吧?
13.幸福
到底是不是金家小妹这件事,季鹤洲没有纠结,甚至除了最初的反对,他忽地变得很支持林率去相亲了。
他发誓自己不会搞破坏,也不是坚信林率得不到旁人的喜欢。
相反,就林率这模样,哪怕五毒俱全,也是有人会爱他的。
但季鹤洲赌的就是林率会自己在相亲中发现,自己和对方不合适。他亲自照料纵容了八年的人,这辈子除了他,他不相信林率还会觉得别人更好。
既然下定决心不再多说一个字,那么隔天两人一块儿出门吃早餐的时候,便也没有说相亲的话题。
他们一面商量一会儿给小狗取什么名字,一面吃着炸酱面加豆浆。
季鹤洲还点了两个卤蛋。
不是他爱吃,是林率喜欢。
由于卤蛋味道很大,每次剥了壳后味道直接残留在指头和指甲缝里,洗几遍都无济于事,导致林率每次虽然想吃,却干脆不点。
这种小的心思,林率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季鹤洲却观察到了,因此季大少爷很默契的每次早餐都会点两颗卤蛋,剥好以后把卤蛋轻轻地、自然地放进林率碗里。
另一颗则取出蛋黄,依旧放进林率碗里。
起初小林律师简直受宠若惊,直言不用这么麻烦,搞得他真是不好意思了。
后来渐渐有些习惯,自己在心里打定主意也要对季鹤洲好一百倍一万倍,所以家里每天早上叠被子的事情他都包揽了,不然真是不安心。
其实林率还想过家里的卫生自己都打扫了算了,毕竟季鹤洲给他下厨了七八年,虽然人家口口声声说的是热爱做饭,可自己却是实打实的享受了八年的美味佳肴。
林率是明白家庭隐形家务有多耗费精力的。
像季鹤洲这样的大少爷,做菜花样百出,什么粤菜、川菜、淮扬菜等等信手拈来,勤勤恳恳干了八年的全职厨师,怎么说也能赚个百八十万。
可林率是一分钱都没有付过,可不得眼里有活一些,免得对不起季鹤洲对他的好。
今日又是两颗卤蛋落到了自己的碗里。
小林律师心里依旧暖洋洋的,赶紧也给好哥们季鹤洲夹了一筷子自己的面条。
不是他胃口小,而是每天早上想吃的东西太多了,每样吃一点就丢掉实在是浪费,所以两人已然默契地只点了两碗一两的炸酱面,又点了一碗豆浆、一碗胡辣汤、一份水煎包、一份豆皮、一份鸡蛋饼和一个手抓饼。
两个大男人,桌子上摆满了吃的,也瞧着巍巍壮观。
走过路过的行人大都会诧异的瞄他们一眼,只不过瞄完桌子,视线顺势就挪两人脸上去,一个个立时眼前一亮,还以为是什么模特网红。
小林从前并没有这种坏毛病的。
是的,他至今依旧觉得自己这种点一桌子菜,但是每样只吃一两口的习惯是个坏习惯。
要知道以前在老家,一家子五口人,每天正餐也就两个菜,一个肉,一个青菜,搞两大盘子,小山一样高,大家主食就吃点儿面条或者稀饭,将就着就这么活着。
吃不完的菜会一直放在冰箱里,一般情况下第三天会消灭干净。
但年夜饭会留到十五都吃不完,尤其是炸过的汤圆,简直能在冰箱成精了。
有时候林率也会羞赧不已,心想若是家里老妈老爸晓得现在他一早上吃五六个早点,这么奢侈,会不会觉得他很浪费。
可他又自我安慰,其实不算浪费来着,他和季鹤洲配合得可好了,先由他吃掉咸香滑亮的炸酱面。
这里的炸酱面绝不是正宗的北京炸酱面,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改良品种,好吃到爆炸!
面条是手擀面一样的湿面条制作,过了滚烫的开水后,立即带出一些面汤放入碗里,紧接着开始加各种调味料,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老板的独家秘制肉酱。
这肉酱据说是老板每晚现炒的,加了一些细碎的泡萝卜,肉末被炒出猪油,甚至还放了少许的牛肉提升口感。
小林律师热爱和他好兄弟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猜测老板的秘制肉酱到底都加了什么配方,两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水煎包是极其大众的猪肉粉条口味,林率不爱粉条,但喜欢水煎包蓬松又略微坚硬的底部口感。
于是他吃水煎包的方式就是只把底给吃掉,剩下的馅儿和表面的皮则给季鹤洲解决。
胡辣汤是老板娘家乡的特色。
因为是老熟客了,偶尔不忙的时候,老板娘还会跟漂亮亲切的小林聊天。
老板娘说胡辣汤也是改良过的独家配方,里面胡椒的口味减少了,显得没那么重口,所以卖的还挺好。
小林毫不吝啬地称赞老娘家的早餐店堪称北京第一,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夸小伙子真会说话,然后每次小林过来,都给林率的胡辣汤盛得满满当当。
季鹤洲每次看林率和不认识的人聊得热火朝天时,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流淌在心口,好像自家孩子接受着整个世界的善意,碰到的也都是善良的人,这叫他每天都也更爱这个世界。
今日气温骤降,季鹤洲特地让林率加了一件秋衣才出门,两人依旧和大多数打工牛马一块儿坐在早餐店外面吃饭。
林率心情很好的欣赏着热闹的街市,看着密密麻麻的小摊每家都冒着热气,排队的上班族每个都拿着手机扫码付款,还有不少老头老太太们悠闲地在马路对面的小公园,穿着整齐划一的太极服比划。
隔壁桌还有只黑色的土狗被主人放在电动车上面站着,乖乖的,头上别着一个蝴蝶结卡子,嘴里咬着一个竹编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苹果。
林率总是这样擅长看见这个世界可爱的一面,他和那狗子对视后,立即叫正在风卷残云给他打扫早餐的季鹤洲一块儿看。
季鹤洲拿着半份林率咬过的鸡蛋饼,喝着林率喝了一半就不愿意喝的豆浆,顺着小林的手指,看见了那条黑色土狗。
那土狗呆呆的,歪了歪脑袋。
狗主人立即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说着正宗的北京话,喊:“爱新觉罗,看什么看,站好喽,别把爷我的苹果给摔咯!”
小林律师立即‘扑哧’一声,和季鹤洲一块儿笑得肩膀抖啊抖,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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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很快在季大少爷的支持下清扫完毕,随后小林被安排站在那只土狗旁边,等季鹤洲从小区把车子开出来接他。
因为去季鹤洲表弟家的路还比较好开,再加上两人要带狗子回来,于是坐地铁显然不现实。
等待的过程中,小林又和土狗主人聊上了。
那是位深秋还穿着吊带背心的社会大爷,光头,小眼,手腕上挂着翠绿的珠串,绿的不大正常。
大爷买完鸡蛋饼,正准备骑车带着狗子回家,结果人流量太大了,干脆坐在车上先吃饼子,一边吃一边和林率说自己手腕上的手串是旅游的时候买的。
小林默默看了一眼大爷的手串,恭维道:“一看就价值不菲啊。”
“那是!咱们老年团,就爷我买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帝王绿!导游说了,就这我还是捡漏得的,别人都没这福气。”
小林律师抿了抿唇,掏出自己的名片:“大爷,我是律师,以后有用的上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完,双手递上名片。
大爷乐呵呵接过来,眯着眼看了半天,嚯了一声:“KFC律所?我吃过,肯德基他们家啥时候还搞律所了?真是大企业就是不一样啊。”
林率忍俊不禁,好歹没笑出声,但也没解释。
KF律所和kfc反正也就一个字母之差,都是为客户服务,差不多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出国旅游什么的,大爷细数自己去过的十几个国家,小林羡慕极了,聊着聊着,心想人家低价旅游团报名费才几百块,直接带出国旅游,不靠卖帝王绿手串赚钱的话,这简直纯慈善啊。
或许大爷也晓得这手串不值啥钱,毕竟大爷说着说着,把手串摘下来就戴土狗脖子上去了。
两人又聊钓鱼的事儿,从钓鱼说到国际形势,又说到全球变暖和电商大战。
季鹤洲开着路虎来接林率的时候,就看林率和一个光头大爷聊得热火朝天。
“林率,上车了。”他等了好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打断两人。
小林律师礼貌和大爷说再见,大爷还挺依依不舍,说:“小伙子不错啊,路虎都坐上了,我儿子也开路虎,但他啥也不懂,你不一样,肯定前途无量!”
“大爷你太会说话了,有事儿需要法律援助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绝对代表法律保卫您的权益!”小林哈哈笑着。
关了门,小林立即生动形象地跟季鹤洲复述刚才大爷和自己的对话,说到人家说他们律所是肯德基的时候,两人又一块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季鹤洲还拿出矿泉水瓶给林率打开,递过去。
小林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没意识到这种细枝末节的照顾也不该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他甚至喝完后也不记得要瓶盖,自己把瓶盖拧上,而是把水瓶还给季鹤洲,由季鹤洲拧上瓶盖,重放回两人中间的水瓶插口。
小林继续说着好玩的事儿,季鹤洲便安安静静的听,怎么听都不觉得无聊,他觉得幸福。
哪怕幸福是建立在自欺欺人的虚伪里。
也该死的幸福。
14.表弟
前往季蛟龙家的路上,风景极好。
大约因为是富人区,周遭的堵车情况大大缓解,路两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再是密密麻麻的住宅楼,变成了外观极度科技感的商业楼。
林率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连‘负一减负一’等于多少都不知道的少年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上大学。”小林律师感慨不已,那段时光虽然气得人头疼,却依然是回不去的青春啊。
季鹤洲幽幽笑着,好似也想起过去的日子,说:“你猜。”
“这还能猜得中?”
“猜吧,随便猜,发挥你的想象。”
听出季鹤洲揶揄的口气,林率便大胆猜道:“不会是南翔技术学院吧?”
“这个太高级了。”
这还高级了?
小林默默沉思,最终摇头说:“他今年也得有十八了吧,应该上大学了啊。”
“嗯,家里蹲大学。”季大少爷淡淡说,“小姨本来打算让小龙出国深造,但是他不想去,自己跑去参加什么游戏青训了,上个月灰溜溜的回来,现在每天打打游戏,吃吃外卖,说是受到了打击,要沉淀一年,想清楚自己未来想做什么,再出发。”
林率闻言心中百感交集,语气是大大方方的羡慕与无奈:“真好,你们这种家庭还能让小孩沉淀沉淀,时间对你们来说好像都更漫长一些,不需要争分夺秒的前进。”
季鹤洲目光深深瞄了一眼他的小林,声音沉着开解道:“所以很多时候富不过三代就是这样的,太宠爱小辈了,撑不起来家里产业,很快就会衰败,做到几万人几十万人的大公司后,能力不足的人根本不可能继承,就算上去了,也没有话语权,很快会被摆布得祖产都赔个精光,像小龙这样有自知之明不乱来的孩子,已经算很好的了。”
林率哪里听不出季鹤洲哄着自己呢?
但是这种事情其实不需要哄啊,他只是羡慕,又没有其他什么,只是羡慕罢了。
林率有时候会发现季鹤洲很在乎和他之间的平等关系,绝不刻意放大他们之间的阶级差距。
这样其实很不好,好像他是什么很脆弱阴暗的嫉妒怪,还需要别人维护他可怜兮兮的自尊心。
当然,季鹤洲是为他好,林率知道的。
但小林律师更想知道季鹤洲家里那些豪门与平凡人差距的点啊,想听一些八卦,想知道有钱人的生活,知道了,才明白自己在为什么样的未来奋斗啊!
可惜小林也不好总问人家家事,那显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林率没说话了,心里乱七八糟地放空起来。
季鹤洲莫名感觉自己好似说错话了,却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他下意识开始复盘从上车后到目前的所有对话,连一个语气都不放过。
忽地,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小龙家里蹲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有点轻蔑了?显得自己不像个好哥哥?
或许是自己方才说家里公司的时候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优越感,让林率讨厌了?
还是说自己刚才话太多了,显得好为人师了?
心脏顿时像被什么紧紧捏了一把,一口气堵在胸中,上不去下不来,痛苦从点点滴滴的渴望里爬满身躯。
季鹤洲开始幻想最坏的情况。
假如从现在开始林率开始讨厌他,要不了半年搬出去后,就彻底不愿意和他联系,那他何必还做什么温水煮青蛙的蠢事?
不如干脆学那些电视剧里来个强取豪夺,只要林率还在北京,他总有办法让林率只能和他在一起,必须和他在一起。
林率恨他也好,痛骂也好,哭也好,无所谓了,只要在一起,只要他爱他,把所有的爱都浇灌给他,一切世间能花钱买到的快乐都给他,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就在季鹤洲已然幻想到若干年后,自己在床上暗无天日地输出,小林一边哭一边骂他禽兽,幻想到某天小林忍受不了被威胁和他在一起,准备自杀的时候,自己跟他一块儿死去。
季鹤洲眼眶都逐渐绯红,灵魂都为自己可怕又坚定的恶行感到颤栗、快活、压抑、疯狂。
就在这时,小林突然扭头过来,惊喜道:“我想到了!咱们给闺女取名伊丽莎白吧?刚才那大爷给我的灵感,马尔济斯犬的确就像是华丽高贵的公主哇,怎么样?”
干净的青年音打断了季大少爷另一个罪恶的平行人生。
季鹤洲忽地一眨眼,微笑着说:“好啊,挺好的。”
“就是不知道小龙还记得我不,刚才我在想,小龙怕是记不得我了,我好久没见他,是不是要买点小礼物过去。而且昨天我看视频,说从别人家抱养的狗虽然不花钱,但也容易生病,最好是要给一点红包给主人家。”
小林律师说完,下意识寻求好友的意见,“你觉得呢?”
季鹤洲顿时拨开云雾见天明了,笑容真切极了:“都好,原来在想这个,至于这么纠结吗?想发就发,意思一下就行。”
“五百块怎么样?”
“都好,我来给。”
“那转回去买点水果过去怎么样?”小林又问。
季鹤洲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开往附近最大的商超,只不过没有买水果,小姨家的日常生活用品每天都有专人去购买,买多了人家也吃不了,便商量着买花。
小姨妈是个热爱园艺的全职贵妇。
和林率养啥死啥的体制不同,小姨妈就算是放颗红薯在厨房,半个月后也不会发霉,而是生根发芽,长得又壮又直。
林率选了一把最近很火的果汁阳台,这是多头蔷薇的新品种,每一片花瓣都圆乎乎的,花骨朵比寻常的多头更加饱满硕大。
他选的橙色,非常新鲜漂亮的颜色,抱在怀里后,很是心爱地去嗅了嗅,雪白细腻的没有一点毛孔的鼻尖蹭到一点水珠,季鹤洲见了,手掌总有要去摸摸林率鼻尖的冲动,好不容易抑制住,又觉得怀中空落落的,真是要死要活。
因着这份时时刻刻都会冒出来的悸动,季鹤洲又沉浸在漫长无期的心酸情绪里酝酿幸福。
好不容易抵达季蛟龙家。
大约是因为季鹤洲提前给人家发了消息,所以两人车子刚进人家别墅院子里停下,就能看见个寸头微胖圆脸小伙子穿着肥大的痛衣外套,顶着一个黑框眼镜,眼巴巴站在敞开的大门口看他们。
“我去!那不会是小龙吧?!”林率震惊了,也就七年没见,怎么……怎么从一个帅小伙变成一米八大个、两百斤的死宅了?!
季鹤洲平静的点点头:“他不玩元神,自然发育成这样的。”
小林忍不住用胳膊一怼:“我可没有说他玩,我是专业律师,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刻板印象。”
“哈哈,好,专业专业。”
季蛟龙看着素来比他爸还可怕的表哥跟从前的家庭教师说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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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打情骂俏的,镜片后的丹凤眼闪了闪,手指比了个八放在下巴和鼻子旁边……
为什么平时鸟都不鸟他,忙得飞起的表哥会突然找他帮忙来演戏给从前的家庭教师看呢?
为什么这几年表哥从来不回家里过年,甚至平日周末也不回家看看呢?
为什么表哥大学毕业不进公司帮忙,反而出去给别人打工呢?
为什么表哥成年八年身边一点绯闻都没有,就连家里想要给他介绍对象都全部严词拒绝?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俩早就好上了,相爱八年,相濡以沫,相亲相爱,默默对抗世俗的偏见。
也对,爷爷虽然自诩开明,大约也不大愿意孙媳妇是个男人吧?
感动啊!表哥,我一定为你保驾护航的!
学习不好但侠肝义胆的死宅季蛟龙神色动容,眼瞅着表嫂抱着花走近,他立马打招呼:“老师好!”
季鹤洲满意地点点头,手掌放在季蛟龙脑袋上拍了拍:“还记得啊?”
季蛟龙当然记得,这位漂亮但是被他气哭过的高材生老师。
“真是不得了,是大孩子了。”小林也怪高兴的,把怀里的花递过去,“这是送给你妈妈的,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我妈肯定喜欢。”季蛟龙是个好孩子,只是学习不好罢了。他招待表哥和小老师先进去坐。
因为家里除了保姆没有其他大人在,他便做主招待二位喝他爸十万一包的大红袍。
亲自泡茶的时候,季鹤洲走到表弟身边,说:“狗呢?”
“在二楼,大狗都是才生产完,保姆说要好好保暖,反正家里房间多,就给它们一窝放一个房间,这会儿估计在休息,也没闹。”季蛟龙说完,扭头,语重心长地劝表哥,“哥,再怎么害怕家里反对,我爸妈肯定都不反对的,还有小姑,也就是你妈,反正大家肯定都不反对,你何必还害怕这害怕那的,带回来算了,爷爷那里不好说,就骗他说是好朋友呗,反正爷爷年纪大了,现在都八十了,顶多再活二十年,你总不能二十年都不带嫂子回家过年吧?”
季鹤洲:“……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蛟龙:“……你们难道不是搞基的?”
季鹤洲倒也不气,更没有否认解释的意思,他对林率的感情向来不愿藏着掖着,谁发现他都不否认,识趣的也不会来破坏他和林率之间的平衡。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季大少爷笑眯眯地,却直叫人感到压迫感十足,“你好好打你的游戏,管好自己。”
“我就是觉得过年你不在,爷爷都不高兴了,大家几十号人呢,就差你一个。你把嫂子带回来,大家都会帮你打掩护的,也让嫂子体验一下咱们家的过年氛围多好。”
季鹤洲何尝不想呢,他笑容有些凝固,不耐烦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简短道:“八字没一撇,你赶紧把茶端出去。”
小林则在富丽堂皇的客厅乖乖坐着,坐等季鹤洲跟他表弟回来。
眼睛正好奇盯着人家房顶法式描金彩绘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听见季鹤洲表弟惊讶的大叫:“wtf?!八字还没有一撇?!!!”
小林满眼茫然,什么八字没一撇啊?
然而好奇也暂时打听不了,他便和一旁收拾鲜花的保姆阿姨聊起来,顺便发张名片拓宽客户群体。
——时时刻刻发展业务,这个就叫做专业。
15.人设
“阿姨,您都干这行二十年了啊?看起来真不像。”小林一边吃保姆阿姨端上来的剥好皮的大葡萄,一边震惊,“您看上去好年轻的。”
保姆阿姨乐呵呵地笑着,拢了拢耳边的短发,说:“太会说话了,我都快五十了,在这家做了十年了。”
“哇,看来他们肯定是好主顾,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过我以前来好像没见过你啊。”小林好歹也在这边做家教了半年,还真是没见过这位阿姨。
“哦,可能是那年我妈妈生病,我回去伺候那会儿,这家太太心眼好,用我也顺手了,给我放了大半年的带薪假,喊我回去什么都别操心,真是好人。”
林率心里也是一片温暖,点点头,是啊,真是好人。
“哎呀,我得去给狗准备一下月子餐,昨儿刚送来的时候人家主人说了,要好好喂养,不然奶水不好。”保姆阿姨一拍脑门,可不敢继续和客人闲聊了。
林率却为这句话愣了一会儿,感觉奇奇怪怪的,怎么狗子还有别的主人吗?
他还以为狗狗是小龙家里养的呢。
不过林率的疑惑向来存不住几秒,等瞧见季鹤洲跟小龙从茶室出来,前者端着一盘绿豆糕,后者一边龇牙咧嘴揉着后脑勺,一边端着两杯茶过来,便立即好奇一般询问好哥们:“怎么狗狗还有其他主人吗?不是小龙自己养的狗狗啊?”
季蛟龙顿时有些愣住,他没料到还有这种拷问。
季鹤洲则挂着他那张标志性的微笑,解释说:“狗狗不是小龙家一直养的,之前也是狗舍的狗,怀孕后狗舍老板经常回访,也算是之前的主人吧。”
季蛟龙立即松了口气,随即又颇佩服一般看着表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面不改色说谎的功夫——应该是好功夫吧。
小林律师其实也并没有很纠结这个问题,他随口一问,没放在心上,季鹤洲却说完后又垂眸咀嚼了两遍自己的话,察觉到没有问题,这才招呼林率吃绿豆糕。
季蛟龙也拿了一块儿糕点啃,他后脑壳还疼着呢,不敢在小老师面前乱说话。
奈何架不住林率很健谈地一直和小龙说话。
两人从当年讲课时的趣事一直聊到那年暑假一块儿给季鹤洲过生日的事情。
当年的小龙也很爱八卦,说农历八月十四是表哥的生日,差一点便是月圆之夜,合家团圆之日,所以长辈们都说表哥的八字挺可惜的,但也不算坏,时辰依旧占据了世间最好的点,只五行缺点水木,阳气太重,因此名字里取了一个洲字调和。
今年季鹤洲的生日是在海底捞过的,就林率和他两个。
原本小林觉着好几年都一起过,人家家里指不定也想要给季鹤洲过呢,但季大少爷说家里不兴过生,而且老早就成年了,哪有男人还过生的?又不是小孩子。
小林闻言很是不赞同,男人再大也还活着啊,又不是死了,怎么就不过了?
便按照老历,给季鹤洲买了蛋糕,买了小礼物,两人又一块儿出去搓一顿。
季蛟龙听了小老师的话,忍不住心头也暖烘烘的。
季家的确不兴过生日,十二岁后,男女老少都不会凑一起给谁过生,除非是十八或者三十,类似这样的整岁。
季蛟龙听得羡慕,一时间忍不住说道:“十二月份也快到我生日了,可我好多年没过了啊。往年喜欢拉朋友们出去聚会,后来觉得挺没意思的,大家经常聚在一起吃饭,过生也不过是多了个蛋糕,没有那种氛围。”
季鹤洲在旁边给小林的茶里加了一盒旺仔牛奶,做成家庭版奶茶,又给人插了根吸管,才放到人家面前。
小林顺手端起来品尝了一下,嗯,不错,美味!
小林给季鹤洲比了个大拇哥,顺便友好的邀请小龙说:“那不然你过生那天来我们家里吧,你表哥做饭可好吃了,我再给你买个蛋糕,我们俩给你过?”
季蛟龙脸色诧异地看了一眼表哥,瞳孔地震的样子别提多夸张了。
季鹤洲淡淡笑了一下,问:“你看我做什么?”
季蛟龙后脑壳幻痛一下,默默收回视线:“哦,没啥。”
“哦,你怕你表哥不乐意?你表哥最喜欢做饭了,日常就是和我一块儿研究菜品,到时候晚上留下来和我一起洗碗就行,怎么样鹤洲?”小林仿佛从未被季大少爷拒绝过,因此什么要求都提得无比自然,也不觉得哪里不好。
“不用,不用了,我突然觉得……”
季蛟龙拒绝得不情不愿,明摆着还是想去。
小林更是满目期待地看着季鹤洲,季大少爷这会儿便好似真的活佛了,普渡众生一般,对着老百姓季蛟龙点点头:“行吧,那天你过来,你洗碗。”
“哇,真好,我起码半年没出门了,十二月生日那天我一定沐浴熏香了再去你们家里。”小龙嘿嘿笑着。
“你他妈不会半年都没洗澡了吧?”季鹤洲突然眉头一跳。
小林也震惊了。
季蛟龙哈哈点头:“还好吧,应该不明显吧,我每天都开空调,身上一点儿汗没出,我还每天喷香水呢,不洗澡没事儿。”
季鹤洲难怪没瞧见小姨和姨父俩人,感情这两人出去避难了,有这么个生化武器在家里,什么时候熏吐了还以为是吃饭中的毒。
小林看见季鹤洲捏了捏眉心,随机长腿一卖,抓住季蛟龙脖子,把人领二楼去,回头跟他说:“我丢他去浴室洗澡,你先随便逛逛,狗也在二楼,你要不先去看狗?”
小林律师看热闹一般追上去,眼瞅着季鹤洲把表弟捉二楼右边套房里去后,他在门口听了会儿乐子,就准备自觉去旁边狗房看狗狗。
毕竟哪有客人围观主人洗澡的?
又不是亲戚。
谁料林率还没走呢,就听见小龙吭吭唧唧地还是说不想洗澡,人都站在淋雨地下被淋透了,还是这么说。
季鹤洲声音立即沉下来:“那你给我一个理由,我觉得合理,我就不管你,毕竟你也大了,是个成年人了。”
大约季鹤洲对季蛟龙有着天然的血脉压制,季蛟龙当真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我失恋了,现在做啥都没兴趣,我也不想洗澡,感觉脏和干净没有区别,胖和瘦也没有区别,反正她都不会爱我。”
小林在外面听得震惊两秒,怎么现在小孩子早恋都这么疯狂的吗?
哦,小龙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大半年了,或许不算早恋?
林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囤了一堆好奇,憋住了没问,连忙喊季鹤洲道:“鹤洲,你别管算了,有些人是这样的,需要时间,我看小龙挺好的,乐观积极,你别催他,他就懒几个月没什么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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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现在小孩子抑郁症比例居高不下,林率其实有点怀疑小龙有抑郁症,所以表面上看着还挺阳光,实际上心里已经很痛苦了。
季鹤洲到底是听话没说小龙什么,任由表弟重新换了一身二次元衣服出来后,才问说:“你爸妈知道你恋爱的事儿了?不是一毕业就去打职业游戏了?什么时候恋的?到底是谈上了,人家给你踹了,还是根本没谈上,你就在这里死去活来了?”
小林听得都不好意思了,这话也太直白了。
谁料小龙眯着眼睛盯着他表哥,无语地来了一句:“反正比哥你强,我谈了一个月呢。”
吃瓜小林:哦,的确,你哥至今单身狗呢。
“哦?谈一个月你就要死要活,不洗澡了?人家姑娘到时候看见你这个样子,估计会觉得庆幸,不然人家图你啥?图你两百斤?图你不洗澡?”
小林感觉季鹤洲大约是把庭审上对待辩方律师的肃穆冷静都用在表弟身上了。
他连忙插进去一嘴,道:“好了,你好好说话,他又不是犯人。”
小龙其实并不觉得表哥这样疾言厉色的询问自己有什么不好,家人嘛,就是因为在乎,才会严厉,不然人家管你是死是活呢。
但是小老师也很好,很善解人意。
小龙邀请表哥和小老师进套房里坐,让保姆把茶点弄上来,俨然一副要好好说道说道自己爱情故事的样子。
小林左右没什么事,立即就位,准备和鹤洲充当心理老师疏导疏导这位小朋友。
季鹤洲则很是无语,但见小林这么积极,可爱极了,又无奈笑着坐林率身边去。
“好吧,开始你的演讲,让我和你小老师分析分析,究竟哪一点值得你把自己整成这样。”
众人放松着坐在套房的客厅地毯上。
季鹤洲习惯性把身边林率肩膀一搂,小林也习惯性把哥们当靠枕。
两人亲密无间,气场都仿若融为一体。
从季蛟龙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阳光温柔落在两人背后,把他们此刻哪怕没有心意相通也互相珍惜的影子拓印在一起。
这一幕真是无比动人的。
季蛟龙不得不在心里说上一句狗血台词:老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了。
话说表哥以前好像根本不是这人设啊。
凭借幼年时期被表哥嫌弃的无数回忆,还有爸妈口中拼凑的,无敌优秀的表哥形象,季蛟龙记得,表哥应该是一个洁癖、急性子、讨厌甜食、厌恶计划被打乱的说一不二自律狂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极端完美主义者。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呢?
好像那年带小老师来他们家补课的时候,就初见端倪了……
季蛟龙突然想起那年的一个小事。
某天小老师在给他补习函数,中间妈妈端进来一盘哈密瓜和火龙果,招呼他和小老师一起吃——因为知道季鹤洲不吃水果,所以根本不喊季鹤洲。
谁知小林吃到哈密瓜,觉得特别甜特别好吃,连忙分享给表哥:“哇!特别甜!你尝尝哇。”
随后季蛟龙就见表哥腼腆地笑了笑,接过小老师手里的叉子,叉了一块儿哈密瓜吃掉,又在小老师期待的目光里给足了满是爱意的反馈:
“嗯,好吃。”
16.勇气
季蛟龙的爱情故事很奇葩,且老套。
大概就是季蛟龙去打职业的时候,每天在练习英雄时,总会匹配到一个声音很甜的姑娘,一来二去两人加了好友,不到半个月就喜欢上了。
两人没有面基,也没有视频过,季蛟龙想要视频来着,人家不干,只给了季蛟龙自己的地址,偶尔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没有钱吃饭了,让季蛟龙点外卖。
兴许是季蛟龙点的外卖全是几百几百的,人家看出他是个大款,因此两人恋得越发热火朝天,聊到季蛟龙不顾一切去人家小区楼栋下面,抱着一大束花想要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个见光的机会。
季蛟龙甚至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不管对方是胖是瘦,是美是丑,他都不在乎,只要是个女的就行,他爱的是人家的灵魂,又不是皮囊。
谁知道对方其实是个漂亮的游戏主播,被线下蹲到后,非常生气,直接给季蛟龙踹了,说非常讨厌这种不尊重女生的行为。
季蛟龙跑去人家直播间砸钱求复合,也被拉黑一条龙处理了。
季蛟龙把这事儿跟朋友说过,朋友上来就口吐芬芳,大骂捞女。
季蛟龙立即生气,说自己给人家就点过外卖,一万块都没有花到,怎么能骂这么难听?!而且人家干主播,多的是人送礼物,好像专门就是撩拨小哥哥给网友们看乐子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土豪,只选了自己当男友,这怎么会是捞呢?
总而言之季蛟龙是伤心透了,游戏也打不下去了,灰溜溜回家里蹲着,日常就是看番,偶尔挂个小号去偷看前女友直播,偷窥了半年,偶尔低调的刷刷礼物,直到现在。
“我觉着,这应该就是咱们家的诅咒吧。”少年幽幽叹了口气,说,“咱们家全是情路坎坷的,表哥,你说是不是咱奶埋的地方风水不好啊?或者是祖坟里头漏水了?不然为啥咱们几个舅舅、几个表兄表姐的,全都苦瓜似的,没谁和真爱在一起。”
林率原本听得很是投入,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忽地感觉自己语言贫瘠。
他觉得自己在感情一事上资历尚浅,哪有资格去开解一个情窦初开就被打死的二百斤家里蹲呢?
但下一秒听见小龙说家里风水问题,这小林就有发言权了,他深思了一下,说:“我觉得应该不至于,鹤洲说祖坟还有专门雇人看守呢,选址也是民国时期一个大师算的地方,肯定是好得很的。”
“嗐,老师你这就不懂了,老一辈的他们穷怕了,指不定选的地方是什么升官发财金钱局,刚好克后代姻缘。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咱们家这么富,姻缘肯定受损,这也符合阴阳调和一说。”
季鹤洲想给这小子一脚,魔怔了,在那儿胡说八道。
但林率在旁边,他便有些为人兄长的架子,只是口头低声说道:“你这话里没有一句是有事实依据的,全靠自己猜测,且你说家里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这话也是胡说,家里哪一个不是自己选择的另一半?绝没有什么万不得已的商业联姻,被逼无奈的指婚。”
季鹤洲说到后面,面上虽然还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语气已然没有一丝笑意,冷硬得仿佛要掉出冰碴子。
季蛟龙莫名觉出几分畏惧。
他好像再在小老师面前说家里这些不好的事情,改天一定死表哥手里。
季蛟龙福至心灵一般虽不明白为什么,但绝对服从表哥的意志,改了口说:“哦,也是,我刚才说得太绝对了。”
林率并不在意这个,他甚至没察觉到这兄弟之间的微妙交流,而是站在女方的角度,跟季蛟龙分析了一下他们这段故事到底是从哪里出现问题的。
“首先声明,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小林当律师的,下意识总会先给自己整个免责声明,“其次我认为,网恋喜欢上的人,或许不是真正你以为的那个人。”
“说句不好听的,你没有见过人家,她也没有见过你,所以人家甩了你或许不是单纯的觉得你侵犯她隐私,只是单纯的发现你和她想象中的爱人不一样,简单一句话:幻灭了。”
林率分析事情很是一板一眼追求用案例支持自己观点:“我记得我们律所有好几桩类似的案子。”
“有个女孩家里也有些小钱,迷上了网上的男主播,花了大几十万,老公老婆的叫过了,等到见面的时候发现男方开的十级美颜,立即告诈骗了。”
“还有个女孩也是网恋,但恋的是十几年前初中同学,两人十几年没见过了,突然有一天在群里联系上了,也是聊得好像要把十几年没说的话都说完一样,爱情瞬间上头,但后来两人约着见面,女方发现男方和初中的样子大相径庭,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张开了,直接长残了,男方则对女方形象很满意,所以后面就是男方一直缠着女方,被我们告了,要求男方以后禁止出现在女方生活范围一公里内。”
“你这……”季蛟龙听了,有一大堆的不赞同要说。
但小林律师完全没有被人打断讲话的习惯,他继续道:“我说这些你肯定会说,你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他们互相描述过彼此的外貌,你自己当时也是很帅的,一点儿不胖,但网络就是这样,你听一个人好听的声音,都会给他安上一个好看的脸,更何况是喜欢的人呢?”
“你喜欢一个人,没见过他,你会幻想无数美好的特质在对方身上,说不定你前女友想象你是成熟寡言少语型男呢,谁知道一看见来了个小孩,顿时接受不了呢?”
林率说完,就听见季蛟龙连忙想起什么似的,插嘴道:“好像我当时是谎报年纪了……我说我二十五了……她说她二十四,我就想女孩子可能都喜欢比自己年纪大一点的,就说自己二十五了。”
林率顿时激动地跟身边的好友击掌:“我就知道!结案!”
季鹤洲忍不住低低笑了笑,和林率击掌,顺便替他的小林做出结案陈词:“综上所述,你喜欢的不是真正的她,她喜欢的也不是现实的你,你就算看人家直播,看的也是别人展现出来的一面,所以,现在立刻马上洗澡去,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更何况只谈了一个月,哪里就至于半年都走不出来?”
人们看别人故事的时候,总是会认为对方矫情了、较真了、脆弱了、总之若是自己的话,是决计不会让自己走到这种境地的。
但林率永远不会这样想。
他虽然没有过什么爱情,都没有对谁产生过喜欢,甚至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着迷,才会做到寝食难安、一会儿以泪洗面、一会儿艳阳高照的情绪波动。
但是他爱读书。
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有这样一段话: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可真当你走过他的路时,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林率永远不评判别人应不应该做什么事情,或许季鹤洲觉得小龙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所以认为小龙为了网恋女友这样荒废时光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至于。
可难过就是难过,哪里有什么程度之分?
他愿意难过几天、几年、几十年,都是不受控的,他们身为哥哥,能做的应当是引导,而不是冷漠的一句‘至于吗’。
其实小林律师也理解季鹤洲,季鹤洲一定是太关心小龙了,中国式家长总是这样的,因为太关心太在乎,所以总是嘴上骂着最难听的话,心却是真心。孩子们能感受到爱,却又是通过这样扭曲的、不被理解的角度感受,于是造就他们同样迂回别扭的情感输出。
这样很不对,林率可不希望季鹤洲被小龙认为是讨厌的大人。
于是急忙一胳膊肘怼好友胸上:“你个没当过兵的,还指挥上了?我们是来开导的,不是来指手画脚的。”
季鹤洲没有用力的时候,胸肌是软的。
手感很好。
小林律师曾被邀请给其涂舒缓油,说是锻炼的时候拉伤了,需要放松肌肉。
哇塞,那真是,每个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并不夸张,十分完美,他涂的时候,特地像走迷宫一样,沿着季鹤洲背部的肌□□壑用食指勾勾画画,深觉造物主之神奇,还有哥们的意志力之强大。
这会儿林率怼上去后,胳膊一点儿不疼,还弹弹的。
心里觉得蛮有意思,但这会儿哪是研究哥们胸肌弹不弹的时候啊?
小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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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念一瞬便被其捉走。
季鹤洲则很是听话的立即和小龙道歉,虽然他依旧不觉得小龙的感情能有多深刻,值得小龙颓废半年,他认为表弟完全是因为没有接受过社会毒打,没有成熟,没有足够的心智,所以才会因为网恋,就一蹶不振。
当然爱情是没有高低贵贱的。
可季鹤洲根本不觉得小龙和那位女士的故事能叫做爱情。
爱情二字哪是那么轻描淡写,在网上说一句‘要不要再一起’,就这么草率在一起的?
事情告一段落,季蛟龙洗澡去了,季鹤洲陪林率去挑狗。
两人挑好了,便准备去买些伊丽莎白需要的狗粮、狗窝、零食、玩具等。
季鹤洲去车库开车,林率在院子里抱着刚满月的小狗等坐车。
季蛟龙还是穿着二次元痛衣,站在树荫底下,看了林率好一会儿,忽地又左右瞧了瞧,发现表哥还没有出来,询问说:“老师,你说,如果你突然知道一个人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了,每天只默默喜欢你,你是什么感受?”
林率抱着棉花糖一样的小狗狗,蹭着自己的脸蛋,闻言只当时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无聊问题,但他还是认真想了想,说:“大概会觉得他很可怜吧。如果有个人喜欢我很多年还没有表白,说明他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他,但是还是一意孤行,太傻了,这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傻的人。”
“假如真有这么个人呢?你知道他喜欢你后,你会感动答应,还是拒绝啊?”小龙好奇。
林率还真是被问倒了,他严谨道:“你这个问题太轻率了,没有给我这个人的背景条件,这个人是我朋友还是不熟的,他喜欢我到底是时时刻刻出现在我面前,默默喜欢我,还是根本没出现在我面前,一边和别人结婚了,但是心里还有我?这个人的喜欢,到底喜欢了多少年?这个程度到底是因为执念,还是真的喜欢?这个人智力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喜欢虐恋的那种?如果我答应了,他觉得没那种被暗恋折磨的心酸感觉,突然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还有……”
“啊停停停!”小龙被问得头大,连忙制止说,“老师你比我想的还要多,喜欢就是喜欢,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啊?”
林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可能吧,我也不懂啊。”
“那如果这个人不是变态,是你认识的人,总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么多年也绝对没有找另外一个人代替你,且对你很好,也绝对不是喜欢那种虐自己的感觉,他还很有魅力,你会喜欢他吗?”
林率愣了一下:“你说得好具体哦。”但是他身边没有这种类型的女生啊,难道是小龙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
小龙浑身汗毛都瞬间竖起来:“啊哈哈哈,我随便说的。”
“哦……”林率当真是不怀疑,依旧是认真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个问题依旧不成立,一个有魅力的优秀的人,他会有自己的骄傲,不可能会自卑到许多年都只感暗恋人家,除非这个人有重大缺陷,导致他不敢告白。”
“哇……”小龙啧啧称奇,疯狂鼓掌,“神了,老师,你真是牛逼。”表哥的重大缺陷可不就是多了个零件吗?
“你们聊什么呢?”这时,季鹤洲也把车开出来了,见林率嘴巴叭叭叭,下意识想要知道。
季蛟龙立即立正:“没啥,瞎聊。”
小林很是配合地上车,对着好友也眨了眨右眼:“瞎聊。”
小龙感激极了,欢送小老师和表哥离开。
却没想到车子刚开出小龙家别墅,还没出小区呢,小林律师就和好哥们完整复述了一遍。
没法子,他们俩哪有秘密呢?他们俩比亲兄弟还亲!林率绝不瞒季鹤洲一点儿事情。
谁料说完后,林率发现季鹤洲并没有觉得好笑,虽然这人永远都是一副绅士极了的淡笑表情,可林率就是看得出来,好友这会儿不觉得好笑。
许久,他听见季鹤洲轻松地问他:“那假如这个有重大缺陷的人最后鼓起勇气告白了呢?”
“那就算他勇气可嘉!有勇气的人,上天都不会让他输的。”小林回答。
季鹤洲顿时哈哈笑着,隐约有种病态的亢奋:“好!”
17.漩涡
哥俩跑去他们那个区里最好的宠物店购买伊丽莎白的生活必备品。
谁知进去后意外的碰见了几个面熟的三胞胎。
哦,应当不是三胞胎,只是都是络腮胡,圆脸,壮壮胖胖的,瞧着可爱的男士。
“真是好巧啊!”
今日三位壮士没有穿贴身的背心,但打扮依旧粉粉嫩嫩。
林率记得,这位是那天健身的时候,第一个跑来找他搭讪的人。
cici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居然在店里还能碰到这对幸福帅哥,哇塞,没想到极品健身男穿上衣服也是如此的顶。
cici欣赏片刻,连忙拉着自己两个朋友过来跟林率自我介绍。
“真的是太巧了,这是我表弟泡芙,这个是我姐妹小鲸。哇塞这是你们的狗狗吗?叫什么啊?看着品相很好哦,肯定不便宜的,这种马尔济斯犬最是需要费时间打理的,不然看着就会像块儿破抹布呢哈哈。”cici依旧最开朗,十分自来熟地接过林率怀里的伊丽莎白,一边说,一边花枝招展的捂嘴笑。
林率也笑,简单说了一下狗子的来源。
季鹤洲见林率和店里这三穿背带裤、花袜子的熊好似很聊得来,便也不觉得这三位打搅了他和林率的独处时光,他体贴的走到林率身边,说自己去选用品,林率好好和人家聊天就行。
这份交代说得极度自然,就像家长在交待心爱的小朋友,说:宝贝你听话在这里和朋友玩,爸爸去忙完就回来。
如此类似的画面豁然冲击着cici等人的小心脏,一个个翘着带钻美甲,露出羡慕又幸福的憧憬表情。
因为三人是这家店的老板,也雇了其他员工招呼客人,所以平时他们专门在店里做了一个好朋狗游戏区,供给狗狗们玩耍,主人们自然也可以坐在游戏区外面的吧台喝喝茶、吃吃点心。
林率被cici带去休息区,获得了一壶茉莉花茶和一块儿泡芙自制的提拉米苏。
林率自小总是被优待的孩子,遇见的所有人,男女老少都对他很好,因此也造就了他从来不觉得世界上有坏人的错觉。
即便是当了律师,接触的坏人也有着复杂的令人悲悯的过去,甚至他们的坏也是局限的,或许对老婆恶毒,但对孩子掏心掏肺,或是对大儿子冷漠,对小儿子倾尽所有。
最差最差,见过的坏人,也不过是谎话连篇,欺负原配的渣男。
这种人林率觉得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自私得让人看不起。
可说到底,这些坏,都不是对他的坏,他站在旁人的角度,作为判官伸张正义,永远都让正义必胜,所以世界对林率来说是充满光明的。
但任何人对他的友好,林率也不会觉得理所当然。
他吃着泡芙给的提拉米苏,立即想起来自己包里面有一张蟹卡,他吃不了螃蟹,但客户送了一张,自己用不上,干脆送给新朋友们吧。
可惜cici等人不要,大家都觉得,给这么漂亮的跟菩萨似的朋友一块儿提拉米苏,是应该的。
第二次见面就收礼,岂不是像是等价交换了?
众人拉拉扯扯,推辞过来推辞过去,最终小林还是发挥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把蟹卡送出去了。
这下小林吃提拉米苏都更加美味,继续聊着彼此的学业、家乡、职业。
“哇,你们两口子都是律师啊?”
“是啊,我们两口子……”小林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我们两口子?啊?谁和谁两口子?”
健谈的cici也是一愣,还是泡芙在旁边诧异道:“你和那个气势非凡的那位,就你说谈了八年的那位,你们难道不是一对?”
饶是林率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了,感情三位新朋友误会了啊!
“不不不,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了,我和季鹤洲,他是我哥们,嗐,你们真是吓我一跳,我和他都纯直男。”小林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啊,真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啊。
向来只听八卦,不爱吱声的小鲸突然开口了,他也夹着嗓子,只不过可能学生时代变声的时候发育太好了,怎么夹都是一股子粗糙男低音:“不会吧,我们几个的gay达从来没错过,你们看着就是一对啊,上回你还说你们在一块儿八年了。”
其他两位连忙点头,满眼睛都是对八卦的渴望。
小林真是哭笑不得,他摆手说:“我当时以为你们问我的意思是,和他认识多久了,哎,你们真的想岔了,我和他真纯哥们。”
林率说得斩钉截铁,cici依旧狐疑,开口说:“我还是不信,俗话说的好,房间整洁没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你们两个看着都特爱形象,又举止亲密的,哪怕不是一对,是不是互相有意思还没表白啊?”
这是林率今天第二次听见‘表白’这个词了。
刚才小龙也问他,假如有人喜欢他,但是一直没有表白怎么办。
这会儿cici一副名侦探柯南附体的模样,指出一个大胆猜测。
林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但莫名的并不生气,也不觉得恶心。
“不会的。”小林开玩笑般道,“就我和他的关系,我要是表白,早在一起了,他跟我表白,我也绝对早就献上菊花了。”
菊花,多么古老的一个形容词。
起初古人认为菊花是风雅的代名词,皇家宴会还会有专门的赏菊场地,菊比牡丹在古诗里出现的频率还要高。
可惜二十年前吧,菊花爆火网络,此后菊花就不是单纯的菊花了,也是另一个花。
但是这位林律师到底是不是山顶洞人啊?现在老早就不用这个词啦,都用媚。肉啦。
cici等人对视一眼,倒是相信小林律师不是gay了,且还是个不怎么上网的稀有美人啊。
“不过有一说一,我怀疑你哥们喜欢你。”cici举起右手发誓,“我赵铁钢以姓名发誓,我绝不会感觉错,你没发现他特别照顾你吗?哪有一个男的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另一个男人啊,除非他心怀不轨。”
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在他面前说季鹤洲对他另有图谋。
但林率的专注点还是偏了:“cici你本名好阳刚啊!”
泡芙在旁边嘻嘻哈哈地轻轻打了一下小林:“哈哈哈他名字最老土了!到北京才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出去钓凯子就用艺名了。”
“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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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祖,你以为你名字很好听吗?你走出去不被正义之士围殴,老娘都算你跑得快。”cici脸红骂道。
“姐妹们,咱们现在不应该分析分析林林现在的处境吗?不要内讧ok?”又是最寡言少语的小鲸站出来维持局面。
三位络腮胡子可爱壮汉顿时嘀嘀咕咕了一阵,最后cici拉着小林律师的手,说:“我们三个都是老gay了,混这个圈子十几二十年了,你应该看得出来……”
什么?!
小林震惊!
但……好吧,他交朋友又不管对方是不是gay,有意思的是,他好像还没有朋友是gay欸。
“听姐妹们一句话,你那哥们,绝对绝对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都不清白,就那种……那种势在必得的感觉,不好描述,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试试他……”
cici等人在跟他讲计谋的时候,季鹤洲刚好买完了伊丽莎白的一切用品,提着两个大袋子,远远的准备去找林率。
一个拐角的功夫,季鹤洲就来到了狗友休息区。
休息区装修得很是可爱,粉色的墙,布满各种植物的吧台,地毯都是猫猫狗狗的卡通画,林率坐在那三个背带裤络腮胡男的中间,大家叽叽喳喳窃窃私语,不时还附耳过去,仿佛在他的林率耳边恶魔低语。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呢。
但是季鹤洲大约猜得到。
这么多年来,季鹤洲一直不大愿意让林率和其他gay接触,有意无意的隔绝出一片真空地带,就是不愿林率太快发现自己的心意。
这种不愿由无数的恐惧汇聚而成,夹杂着独裁者步步为营的秘密心事。
就好像是早已深陷泥潭的囚徒,费尽心思延缓刑期,因为他不知道刀落下的时候,究竟是死亡还是重生。
可今天就那么一念之间,季鹤洲给林率了自由。
或许是方才在车上,听见他的小林无比坚定地说‘有勇气的人,上天都不会让他输!’。
季鹤洲那一瞬突然涌上了滔天的勇气,他倒要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林率对他到底有没有一丝丝情谊。
哪怕有一毫一厘,那他就算成功了,他是万万不会放过林率了,他要更进一步了!
这边小林听cici说了好几个方案,忍不住面红耳赤地疑惑道:“你们是认真的吗?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啊?”太瑟了。
“哎呀,你懂什么,直男老实听我们的就是了。”cici老、鸨似的叉腰。
“诶诶,别说话了,主角来了!”
小林一听这话,顿时感觉耳根子都安静了,他也颇有些心虚地好奇地,立即去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微笑的季鹤洲。
这人一如既往的充满男性魅力,高挑、健硕、眉目凌厉、薄唇勾着浅浅的微笑。
气质出众到哪怕如此温柔面善,也自动给人以强烈的疏离感。
林率一向觉着季鹤洲形象绝好,像个中世纪被群臣寄予厚望的万众瞩目的王子。
而此刻王子的眼里刻着林率看不懂的深意。
只感觉无比深沉,像是深海漩涡,牢牢将他吸住。
其实漩涡是有名字的。
其名曰爱。
18.挚友
糟糕糟糕糟糕!!!
回家的时候,林率头一回脑袋空空,硬是一句闲聊的话题都找不出来,他总想着方才络腮胡三姐妹的话,既颠覆他的认知,又让他觉得不大可能。
可是当季鹤洲问他刚才和那三姐妹聊了什么的时候,向来跟好哥们没有秘密的小林,也从此有了秘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不信,却还是没有和鹤洲说这件离谱的事情。
或许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没必要说出来,说出来也根本不搞笑哇,所以不说算了。
但从前学生时代,似乎也有少数几个场合,大家喝了酒,玩笑的时候,说他和季鹤洲像是一对,那会儿怎么就没有这种仿佛见不得光的感觉呢?
哦,可能那会儿朋友们也只是开玩笑,这会儿cici他们却是认真的?
林率心里略微有些乱,可说到底,并非当真就乱成麻花了,这点小小困扰他究竟还是没有放在心上,随随便便就抛在脑后。
至于cici说的什么:要主动出击,搞清楚季鹤洲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就要攻守易形。如今敌在明,我在暗,装晕、装醉、装生病,再不济找个女性好友假装在一起,就不信季鹤洲他不原形毕露!
这简直跟打仗似的。
小林当时也是这么吐槽的。
谁知cici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满脸的‘你不懂你还太年轻’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恋爱可不就是和打仗一样吗?就连婚姻也是一样的,此消彼长,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因为爱走在了一起,可是接下来呢?相处需要的是磨合,总有人需要让步,那种天生契合得要命的情侣,不说没有吧,但绝对罕见,倘若你遇到一个人和你百分之百契合,你觉得他完全踩在你的点上,你们相处也完美得不得了,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在迎合你,他段位比你高一百倍,你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了解他,你害不害怕?
林率真是长见识。
恋爱似打仗,这说法还是第一次见。
真的是这样吗?
林率也见过不少身边人恋爱。
当年学校有个风云人物,和季鹤洲玩的也好,大家经常一块儿去参加辩论赛,口才了得。
此男名叫刘鸣,大约取自一鸣惊人的意思。由于长相酷似低配版吴彦祖,被不少人戏称为政法小彦祖,他也颇怡然自得。
他风云就风云在和同系系花分分合合几百遍,每次闹得天崩地裂,好似老死不相往来,结果没过几个月或者几天,两人又和好如初这件事。
犹记得吵得最厉害的一回,林率是亲眼看见系花甩了刘鸣一巴掌,刘鸣气得疯狂抓头发,怒骂系花神经病,系花也骂刘鸣没本事,最后刘鸣狂扇自己脸说,是,我没本事,我没本事,你找有本事的去!
原以为都闹成这样了,两人肯定好不了了,但是过了俩月,又看见他俩亲亲密密拉手逛街。
这就是打仗的意思吗?
林率觉得不对,他哥和嫂子之间,从未吵过架啊。
非要说有一个人在感情里要站主导地位,那么林率心想,自己如果爱一个人,会心甘情愿让对方占主导位置的,爱嘛,让让又何妨呢?
太过单纯的林律师并不知道,cici的意思根本不是谁主导谁忍让,而是爱情里人性的自我博弈。
爱一个人是自我意识的沉沦,人格的互相展现,尤其涉及到婚姻嫁娶,金钱便变成了爱情的船,两个人即便再同心协力,也抵不过两个家庭掺和在一起后,产生的矛盾。
总是有矛盾的。
风俗不同,彩礼要多少呢?家里拿不出来太多,意思意思吧,善解人意的女孩会这样体贴,房子没有的话以后住哪儿呢?先租房子吧,两个人一起奋斗,总有奔头的。
好的,如此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总归能够成就一段姻缘了吧?
并不,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生活细细碎碎的将他们各自的退步缓缓放大,在看见闺蜜嫁的很好,彩礼拿了二三十万,在看见朋友娶了个富家女,女孩家里陪了一辆三四十万的宝马,朋友们聚在一起说着自己多么多么受重视,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论女方家对姑爷多么多么好,这样的两口子,便会各自隐约生出一些委屈。
倘若日后日子一直没有好好过,钱永远承载不起他们的生活,那旧账立即成为爆发的导火索,大家都开始自我反省,为什么当初非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当然,这是婚姻的博弈,恋爱的博弈又是另一门委婉深奥的学问。
光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都多的是人说不出口,更何况说爱。
小林律师这边并不知晓,自己这个小小的烦恼已然是季大少爷丢出的烟雾弹。
战争已经开始。
不管小林城主这边愿不愿意迎战,躲在他城池里八年都没被发现的探子已经载满机密文件,蓄势待发!
-
晚餐季鹤洲准备做一道大菜,酸菜粉条炖猪蹄。
其他再做点蔬菜沙拉、炒个丝瓜鸡蛋最后再凉拌个海蜇就可以了。
两人按习惯先回家把伊丽莎白放在阳台的笼子里熟悉环境,然后再等到傍晚出去逛超市购买食材。
这会儿才下午四点,两人便准备在家里各自休息休息,要么看看电视打打游戏,要么就洗洗衣物,打扫打扫卫生,两人分工合作,倒是又恢复了以往的好气氛。
尤其是当小林律师说起明天要去见马小玲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时,他发现好哥们完全没有别的表情,还主动提出明天上午再带他去锻炼健身,所谓临时抱抱佛脚,说不定也有点儿效果。
不说立马就变成肌肉型男吧,但是总有点儿话题。
季鹤洲还很‘好心地’为林率寻找明天约会的话题:“咱们这个职业,八卦是多,但是你去相亲,总说那些离婚的、小三啊、老年出轨啊什么的,总是不合适,也不吉利,不如聊聊宠物,聊聊学生时代,还有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小林简直如获至宝!
“是啊!我的客户都是奔着打离婚官司来的,有些老人还蛮忌讳这个,觉得我这人跟死神似的,专门收割别人婚姻的,走哪儿哪儿离婚。”
这是真事儿。
小林和季鹤洲楼下的邻居可不就是两个七十来岁的老俩口,两人活到这个岁数,保健品买了不少,出去旅游被宰的次数也多了,儿女孙子孙女也满堂了,突然莫名其妙闹离婚。
原因是老太太发现老头儿经常给一个跳广场舞的黄老太转钱。
老头儿被发现此事后,人家还没把他怎么着呢,自己先心梗了,醒来后痛哭流涕,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受控制,鬼迷心窍了,现在清醒了,绝对不会在做这种事情!
老太太还是生气,老头儿就把事情怪在风水上,说自从搬进这个小区,总觉得浑浑噩噩的,反正不得劲,做出的那些事情,也完全不是他本意。
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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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知听谁说楼上住着两个大律师,其中一个打离婚官司很出名,这下可不得了了,风水被谁影响这不找到了吗?
老太太便当真信了,到处和人说这个小区这栋楼不吉利,哭哭啼啼道自家楼上有个男黑寡妇,不然为啥自家老头,从年轻就老实巴交的一三好丈夫,每天在家洗衣做饭带娃的好男人,突然就给别人女的转钱,还说什么‘想你’?
这闲话是过了好几个月才传到林率耳朵里的。
他没有生气,只觉得搞笑,自己居然有个男黑寡妇的外号,哈哈,真酷。
后来那老两口不知怎么的,突然搬走了,买房的新邻居也没见来住,好奇地和季鹤洲八卦这件事吧,季鹤洲也摸不着头脑,但没过半个月就有租户入住楼下了,这件离奇趣事也就淡忘江湖。
小林想起自己的外号,乐得列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眼睛也弯弯的,含着动人的光色。
“是的是的,还是哥们你有路数,可是要我跟别人聊自己的学生时代,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的成长生涯也没有任何值得拿出来炫耀的。”小林不是谦虚,他是真这样觉得自己的人生乏善可陈。
他这辈子,假若明天就死了,墓志铭上只会有简短的一句:自幼好学,高中政法大学,入职全国top前十精英律所,享年二十六。
听听,多短。
如果是季鹤洲的墓志铭,那可牛逼了,小林极爱听季鹤洲的过去,季鹤洲也喜欢跟他描述自己的有趣的一切,从幼年跟着母亲认祖归宗,到小学学习跆拳道,一脚踢碎邪恶虐猫大人一颗牙,再到初中学习钢琴,在国际辅导班炫技力压恶臭外国人,扬我国威,最后高中作为初学者去韩国棋馆杀遍当地老登等等等等。
都是林率百听不厌的,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本来就崇拜季鹤洲来着,深度了解了哥们的成长轨迹后,林率简直就像是参与了季鹤洲的人生那样,感到更加亲近。
欸,或许做朋友和当情侣是一样的,都会这样事无巨细的分享自己的人生高光吧?
季鹤洲教他的招数,似曾相识啊。
小林律师总算是品出一丝丝的古怪。然而这点古怪又不足以支撑小林去怀疑好哥们。
他暂且压着,就像压着cici等人的恶魔低语一样。
“你有很多,只是你自己都不记得。”季鹤洲坐到沙发上,和林率一块儿面对电视,电视里演的是什么两人都没在意,只看着对方。
“哦?什么啊?”
季大少爷如数家珍:“你从小救助流浪动物,家里养的牛羊名字全都记得,家里有一只上十年的水牛,至今不在畜生棚子里睡觉,会进屋,喜欢吃你给他买的旺旺仙贝;你过年的时候带我去镇上玩套圈,十环九中,骗子老板嘴都气歪了……”
林率看着季鹤洲这样细数自己那些和他比简直不值一提的故事,面上微烫,心中却燃着莫名的焰火。
被人无条件欣赏这件事,只会发生在亲人与挚友身上。
林率实在不愿相信这样好这样完美的季鹤洲会是因为那种喜欢,才对自己这样好的。
假若是,那他和季鹤洲成为朋友,本身就是个谎言,他根本不够资格当季鹤洲朋友吗?
小林律师思维发生一瞬的偏差,心中霎时间落寞难过着。
季鹤洲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伸手捏了捏小林的脸蛋,凝视着林率美丽的眼睛,探究那里面的一抹阴色:“干嘛?突然不高兴了……”
19.荔枝
最终林率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困惑,他随便打了个岔糊弄过去,也摆正了心态,继续取经。
至于季鹤洲总爱捏捏他脸蛋,搂搂他肩膀,甚至每天早上因为起不来,会助力他起床,把他从被窝里抱出来这些事情,一概被林率归拢到挚友的范畴里去,暂时不想细究这些归类错对。
季鹤洲多精的人啊,自然看得出来林率那些情绪之下到底藏着什么烦恼,这些烦恼也是因他而起的,可他不能主动去问,更不能自动给人答疑解惑。
他必须得等林率做好了自我心理建设,等到林率觉得自己能够承受一切,不管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做好了准备的时候,他才会把自己这些年的倾心和盘托出。
届时他也愿赌服输。
当然,给林率缓冲的时间,就是为了结局不那么惨烈,他铺垫了整整八年,原本还应当再久一点的,可那天被林率那么一鼓励,便没能忍住。
所以哪怕最后林率这小傻瓜选择拒绝他,应该也不会决绝地和他分道扬镳,他会很识趣的安守本分,立即退回到安全线以内,然而这不是真正的结局,任何一个有趣的故事,都不该一季就完结,他还有时间,他还有无尽的精力,他这辈子都非林率不可,这是他终生事业了,那么第二季便也会缓缓拉开序幕。
季大少爷是如此自信,自信到好像全世界都尽在他掌握。
他也的确安排得井井有条张弛有度。
可聪明如他,再自欺欺人也明白,林率不是一个按部就班就能获得的成功事业,更不是只要努力总会抵达的彼岸。
就好像他扔出去的那个烟雾弹,他期待着林率捡起来研究研究,或者再打开城门喊一句‘谁扔的’?
可林率并不这样做,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思想,而思想瞬息万变。所以小林很是聪明的假装没看见,可爱又可恶。
这会儿季鹤洲正在教林率见女士之前最好去买些小礼物,女孩子都会喜欢小礼物,这一项很加分。
季大少爷说得林率连连点头,人家完完全全为他出谋划策的样子,直接又熄灭了那些细小的疑惑,他想自己真是傻瓜,干嘛别人嘀咕几句有的没的,他就格外放在心上?
这个问题可把林率自己给问倒了。
他在和季鹤洲出去逛超市买菜,回来等待季鹤洲做饭的时间里,好生的扪心自问了一番,却找不到答案。
可能有时候谣言就是会动摇人的内心,但林率此刻是放心的,因为哥们连听见他要去相亲都自告奋勇的,要像当年帮他面试那样,给他也做一场模拟相亲。
季鹤洲把做好的猪脚还有临时换的菜色都一一端上桌:爆炒猪脸肉、麻辣毛血旺、清炒笋子,甜品有芝士蛋糕、阳光葡萄、榴莲蛋挞等。
季大少爷满意地看着自己为小林打造的晚餐,顺手拿来两瓶啤酒给自己和林率满上。
他围裙都不脱,就这么坐下,盯着张巨帅的脸,动作潇洒地给他的心上人服务,哪怕穿着林率恶作剧一般买的花边围裙,他气质也是难言的矜贵。
“怎么不脱围裙啊?”小林看着丰盛的晚餐,看着这人背后65寸超大液晶电视上播放的地球与自然纪录片,看着正趴在小地毯上睡觉的伊丽莎白,看着落地窗外北京的万家灯火,也看向这个他们共同住了四年,温馨的家。
他未来倘若要组建一个家庭,那么希望能够和这样的家一样,有可爱的狗狗,有喜欢的地毯,有许多自己舍不得买但季鹤洲舍得买来摆在家里的泡泡玛特,有在路边偷偷折的一只桂花,有在宜家精挑细选出来的落地灯。
每一处摆设都是林率用顺的样子。
就连坐在面前,宛若家庭主夫的季鹤洲,都是林率最心仪的挚友。
旁人都说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可林率来北京八年了,除了最开始有些胆怯以外,其后几年,总觉得越发适应这个永远新鲜年轻快节奏的城市。
这里每天出门都会碰见不同的游客,不同的老老少少,不同的委托人。
孤独从未侵蚀林率这样的,异乡人的心,他喜爱这样一出门热闹和繁华便扑面而来的热烈感觉。
当然了,得和季鹤洲一起。
他们要干什么都是一起的,如今连相亲,季鹤洲也亲历亲为。
林率有一瞬间在想,自己这样学习,假若人家女生喜欢自己,到底是喜欢教自己这些季鹤洲,还是喜欢他本人呢?
这种疑惑模模糊糊的,需要林率继续探索。
但小林律师哪里有空啊,最近他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些,依旧暂时排队去吧,等什么时候当真相亲有了眉目,再思考这些不迟。
“你说呢?不是说要给你模拟相亲?我这会儿穿着花边围裙,你就当我是个女的,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吧。”季大少爷微笑着。
他总是这样微笑,好像一切风雨都不过是肩头微微的一沉,何足挂齿?!
林率永远羡慕季鹤洲这种镇定的性格,他有理由相信哪怕是天塌了,季鹤洲这样顶天立地的人也会站出来,轻而易举举着天,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怕什么,顶起来就完事儿’。
小林眼光欣赏地看着季鹤洲,也笑,说:“那你这样哪儿行啊,我和那个女士约在西餐厅见面,我按照你说的,会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现场,会买一束花作为礼物,那么你现在应该从门口进来才对,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模拟。”
小林律师严谨地指出问题。
季大少爷一拍脑门,纵容小林这样指挥自己。
他立马站起来,走出家门,然后清了清嗓音,扭着跨就走了进来,那神态,那姿态,还真有几分……搞笑!
“哈哈哈哈你干嘛啊!”小林真是憋不住了,抱着肚子从沙发上笑着滑到地毯上,把棉花糖一样的伊丽莎白都吓了一跳,汪汪叫着跑阳台去了。
季鹤洲也笑。
他简直跟小丑一样,使出浑身解数让林率开心,但他乐意。
“我这不是做戏做全套吗?”季鹤洲完全没有形象包袱,看林率笑得差不多了,也就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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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请选择你相亲的对象性格,是甜美活泼的还是高冷的?”
小林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干脆也坐在地毯上,盘腿和季鹤洲一块儿喝酒。
两人一面碰杯吃饭,一面继续这个二人转。
林率选了高冷的相亲对象人设,他认为有钱人大多都是有点儿高傲的,哪怕本身人家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但是人家凭什么对你热情呢?本来也是陌生人不是吗?
他感觉就像是攻克一门学科,当然不能将未来的结业考试设想的很简单,要从一开始就抱着可能会挂科的想法去学习。
小林开始认真了。
他任何事情都认真极了。
季鹤洲只是看林率稍稍坐直了一些的姿态,就了然小林律师的心态变化,知道这位律师准备认真相亲,他便立即也调整自己的演出风格,不再当个小丑,而是做个老戏骨。
季鹤洲摆出一副礼貌的微笑,垂眸看着一桌的菜色,又看了看虚构的花束,率先开口说:“你是第一个相亲知道带花的男人。”
小林不知不觉也进入状态,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卡壳,顿时会给自己上压力,可越有压力便越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害羞了吧?”季鹤洲伸手捂唇笑。
小林简直震惊,出戏道:“她会这样说话吗?”有点儿调戏的感觉,女孩子一般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大胆的?林率想象不到。
季鹤洲轻轻揶揄道:“为什么不会呢?她对你第一印象很好,看得出你是紧张的初哥,通过马小玲的介绍明白你从没有谈过恋爱,单纯又优秀,对待这样的低段位男人,对你感兴趣的人主导聊天过程很正常,并且无伤大雅啊,说不定还会让你有点儿害羞,心里小鹿乱撞呢。”
小林一愣,简直是不好意思到爆炸,再加上酒精上头,整个人晕晕乎乎羞羞答答:“你才小鹿乱撞!你才低段位!”
“不不不,我段位在这里。”季大少爷哈哈笑着,比划了一个高过自己头顶的位置,“你的段位大约是这么多。”他比划了一个棒子国男性最讨厌的手势。
小林才不认可呢,照常蹭一下站起来,绕过桌子跑去扑倒季鹤洲,毫无被cici等人提醒后的自觉,他坐季鹤洲身上,打打闹闹。
季鹤洲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位直男撩拨得要死要活了,习惯地开始憋气,免得有不懂事的血管充血,被小林察觉异样。
所谓心静自然凉……
等等,若是被察觉异样呢?
不如再丢个烟雾弹过去,看小林律师如何反应吧?
季大少爷本要抬走林率的手突然收了回来,深呼吸着属于小林的身上的香气。
是洗衣液与体温混合的芬芳,或许身体的体香更多,于是让人联想到刚从树枝摘下的剥了壳的荔枝,鲜甜的,多汁的,比世上任何一种香水都拨人心弦的……
荔枝……
而醉鬼小林此刻也终于觉出了一点不对。
有啥玩意儿烫屁股……
20.手机
小林只愣了一秒,随后弹射起来,可是因为醉醺醺的,脚一下子没站稳,立时要朝后面摔去!
倘若任由他摔下去,季大少爷那一桌子的美味可就遭了殃,小林怕是也要被磕到后脑勺。
说时迟那时快,林率眼睛刚刚害怕得闭起来,却不想季鹤洲的手臂比疼痛更快到来。
对方手臂同铁钳一般拽住他的手腕,将他重新往下拉。
林率顿时跌坐回原来的位置,随即耳边一声闷哼。
林率睁眼,就见自己重新坐在季大少爷身上,季鹤洲脸色微微发白,总是微笑的优雅表情也挂不住了,牙齿都在打颤,礼貌道:“你先起来一下。”
林率顿时明白自己好像坐啥上头了……
天啊!不会断吧?自己一百四十斤的重量,就算是根巨无霸王中王,大约也稀烂了。
他不会是豪门子嗣终结者吧?
天啊,季鹤洲妈妈和爷爷不得宰了他啊?!
眼瞅着自己站起来后季鹤洲蜷缩起来冒着冷汗喘气,他坐在旁边当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还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啊。
小林律师只经历过大半夜被原配更换润滑,粘在一起的偷情男女。
见过找小姐,马上风死床上的老头。
哦,还在奇葩新闻看见一老头被人用快乐牌刀片物理阉割。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我……我给你打120吧?”同为男性,林率再如何迟钝也感同身受,这得多疼啊,现在送去医院还能不能接上啊?
林率完全想不起来疑惑季鹤洲为何在与自己疯闹的时候是饱满状态。
他连忙去拿手机,可还没有拨出号码,就听见季鹤洲长舒了一口气,无奈笑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缓缓就行。”
季大少爷眼泪都要喷出来,但因为在心上人面前,硬是生生忍住了。
其实还好的,林率下蹲的时候有一个缓冲,毕竟小林律师身材虽然瞧着纤细,其实这人只是骨架小,浑身一捏都是软趴趴的嫩肉,尤其屁股。
所以,季鹤洲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两团颇有分量的装满水的气球给狠狠砸了一下。
气球软乎乎的,回弹满分……
季鹤洲思维跑偏一瞬,因为疼痛而猩红的眼里顿时又布满笑意,他笑道:“下次可不敢和你开玩笑了,你这是谋杀啊。”
小林律师一听季鹤洲这玩笑态度,疑惑这人难道是精钢铁打的,这都没事儿,一面又也羞赧地笑了笑,酒都醒了大半。
之后为了照顾伤员,林率自告奋勇要承包今晚的洗碗任务,至于相亲模拟什么的,早被林率忘在脑后。
季鹤洲本不打算让林率洗碗,可林率几乎要同他生气,便只好放手。
客厅柔软的云朵沙发正对着三折叠的玻璃门厨房。
此刻季大少爷被安排坐在沙发上休养生息,小林律师撸起袖子,誓要为哥们的终生幸福做出微末的贡献——比如洗碗。
他们家里早年就安装了洗碗机,房东太太是个好人,但凡是市面上任何能够提升居住幸福程度的家用电器,全部都找人买来安装在了这个房间里。
比如洗碗机、扫地机器人、智能全屋家电共享、空气净化器等等等等。
所有的品牌全是超级大牌,一个冰箱都大几万块。
林率起初真是搞不懂,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会拿来出租,可是好奇归好奇,小林又自我解释,人家有钱人的想法,自然是不可捉摸啊。
一般季鹤洲洗碗,都不爱用洗碗机。
他势必是一个碗一个碗的去洗,因为买的餐具都很好,大几万一套,所以洗碗基本不需要用到任何洗碗产品,哪怕是用水轻轻一冲,也能使其干干净净。
小林律师洗碗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每次都看见季鹤洲亲自洗,以为这人和自己一样是个节约用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因此每每看季鹤洲洗碗,自己拖地也就不用拖地机器人!
这种在心里和对方达成共鸣的感觉,使得林率总是无比感动,感动自己居然能遇到季鹤洲这样的好兄弟,真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温暖的热水哗啦啦流淌过林率的手指,瓷碗被水冲得干干净净。
他用手去搓碗的内壁,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是瓷碗在宣布自己的洁净之躯。
小林满意极了,循着季鹤洲的使用习惯,把两人常用的碗都放在灶台上的架子里,不常用的盘子则放在下面的抽屉里。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小林擦筷子的手顿了顿,认为自然而然这个词很好,刚才他和哥们打打闹闹的,难免擦枪走火,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难以进入状态,进入状态后又三秒就宣告结束。
是了,季鹤洲一向身体超棒,那方面需求有些敏于常人也正常。
哎,都怪自己,以后可再不能随随便便就往人家身上坐。
小林律师吾日三省吾身,硬是没把季鹤洲的崛起往cici提醒过的方向去想。
他洗碗完毕,便怀着愧疚的眼神盯着季鹤洲的裤、裆,又问:“好点了吗?”
季鹤洲被盯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这简直是甜蜜的酷刑。
“嗯。”他声音是该死的沙哑。
“要不……你进去看看片什么的,看看还能工作不?”小林律师诚恳地提出方案。
季鹤洲忽地眼神都深深射向他的小林,看着林率那依旧漂亮的,白白净净的脸蛋,还有那无辜直男的表情,有些怀疑这是林率的一次试探。
屋内头顶璀璨的小吊灯洒下温暖的黄色灯光,电视里还在播放不知名的综艺,特效音吵杂而强烈,伊丽莎白已然适应了他们的小家,咬着小林放在阳台晒太阳的拖鞋到处疯跑。
季鹤洲心脏犹如擂鼓,一点点加强节奏,声音越来越大,直至他听见自己说:“我没资源,你有吗?”
倘若林率给他发同性的,说明林率在试探他,假如发异性的,说明在等他自己说‘对这类型不感兴趣’。
季鹤洲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林率第一次对自己的试探。
只要有第一次,有一个开头,那说明他的烟雾弹到底是起作用了。
一旦林率怀疑他真的是gay,进而便会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奇妙的现象,叫做‘发现自己被别人喜欢后突然也会在意对方’的现象,季鹤洲称之为明恋效应。
当然,这个效应并不总是起效。
也得看当事人的外貌或其他条件,且外貌条件也不是排在第一的。
这个世道女孩子们大多不太看脸,所以总有美女与野兽的组合,女人也不太看钱,傻乎乎的,认为爱迎万难。
季鹤洲对此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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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许多时候女人们找的男人也似乎并不怎么爱她,偶尔说一句两句的情话,某天心情好路边摘来几朵野花,或者家暴男突然不打她了,她就觉着挺幸福的。
这简直无语,男人就该给另一半赚钱花,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任何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爱了,这和诈骗有什么两样?
爱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觉着他可怜,他吃饭,觉着他吃少了,没有龙虾鲍鱼,好可怜啊;他穿衣服图个时髦,就觉得好冷啊,肯定没有衣服穿了,一定要多给他买;他哪怕是幸福地流泪,也心疼无比,天啊,怎么能哭呢?对眼睛不好啊,快快别哭了,咱们去购物吧,疯狂买宝贝你喜欢的任何、任何东西!
爱使人上进。
被爱的人则想做什么都行,都可以,只要留在他身边。
相爱呢?
季鹤洲忽地卡壳,他暂时不明白相爱的模式是何等样子。
他不敢想。
就好像成绩中等却很努力的学生,考试后根本不敢对答案那样,生怕自己的感觉良好是一种假象,生怕只要沾沾自喜,高分就如被诅咒了一样,立马变成零蛋。
所以他也不去想未来林率爱他是什么样子,好像哪怕期待一秒,都会遭到上帝的嫉妒,于是篡改他们的未来。
林率自然无法知晓好哥们心中复杂的弯弯绕绕。
他还沉浸在哥们找他要片的羞涩与震惊之中。
林率不是网络白痴,他电脑各种办公软件玩得贼溜,可谁用办公室的电脑下片啊!一般都是用手机对吧。
巧了,小林的手机堪称老年机,也不知道在哪儿找资源啊。
但是小林突然想起来大学时期,隔壁寝室某位仁兄发表的狂言:“现在这个社会,一个男的若是找不到资源,堪称三等残废!”
林率脱口而出的‘我也没有啊’被他噎回嘴里,耳朵绯红,一脸包在他身上的郑重表情:“你等等。”
小林躲进自己卧室,掏出手机开始找资源了。
他记得很多游戏页面会有很多小广告,直接点广告应该可以吧?
小林律师一顿操作猛如虎,在网页上狂搜乱七八糟的小游戏,果然找到了几乎布满屏幕的小广告,手指轻轻一点……
无数弹窗疯狂乱蹦!无数乱七八糟的软件APP争先恐后开始自动下载!
小林那用了七年的国产小内存手机登时承受不住,滚烫到‘啪’一声,炸了。
“啊!”小林吓了一跳。
在外面等待林率的季大少爷心都一紧,一瞬间想了无数林率可能受伤的画面,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进去,声音充满紧张:“怎么了?!”
小林伤心死了,抱着自己手机的尸体,委屈巴拉道:“我打算挑战用它到第十年的,他居然英年早逝了!”
季大少爷忍俊不禁:“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的挑战失败了……”小林是真伤心啊。
季鹤洲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走过去,亲密地,自然地,无比疼惜地,揽着他的小林,说:“那咱们重新挑战,明天我给你买个最新款,你再挑战用十年怎么样?”
“哎,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太可惜了,不然他还能收藏呢。”
季鹤洲心中一片暖意,轻轻哄道:“没关系,我还会送你很多很多的生日礼物。”很多很多,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