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劣质信息素风靡怪谈漫画》
7. 小鬼(7)
新一话先讲了袁路航的情况,他得意好一阵的星途,最近又有点不顺。
去外地录节目,碰到突然的暴雨,航班延误,只赶上下半场的录制;另一个快上的电视剧,因为其中一个主演陷入争议,剧可能要延期播放;私下聚餐被狗仔偷拍,传起绯闻,粉丝闹得厉害……
他现在有热度,是爆火的潜力股,关于他自身的负面舆论,公司的处理速度很快,不会有多大影响,但一件件小事连在一起,还是让他恼火。
他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的日子,那段漫长的日子。
那是他人生的低谷期,他明明有那么高的起点,童星出道,第一步作品就是那一年的最佳影片,顶级作品,被签约经纪公司,似乎星路坦荡。
现实却是,他只是昙花一现,身体逐渐发育导致戏路受限,转型期里,好作品他够不上,经纪公司急功近利,让他拍了几部偶像剧,但并不适合。
他自己心气高,觉得自己是电影咖,走实力演员路线,拍这种东西是屈尊降贵,心里委屈着,怎么演都别扭,而观众只觉得他演得又不对味,脸又配不上偶像剧男主,骂声一片,这条路子也断了。
他也尝试了其他路子,但选秀只用他“童星出道,家喻户晓”当噱头,他也不会唱跳,耗尽最后的观众缘,节目拉起讨论度,就把他给淘汰了。
父母当他赚钱工具,公司不重视,他被前辈欺负,被后辈抢资源,只能跑群演,演一些苦累脏或者没什么镜头的边缘角色。
而当初竞争不过他的同行已经爆火,是被全剧组供着的男主角,在他需要下水的对手戏里故意出错,他拍了一遍又一遍,浑身湿透,最后已经头脑发晕,直接累倒了。
男主角装作吓了一跳,拧着眉抱怨:“太不敬业了,让大家都等你吗,难怪,一辈子都红不了的糊逼。”
他晕过去前,只剩一个念头,他一定要红,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以后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用什么方法。
他会红。
袁路航笑着挥别综艺节目组,一转身,面容阴沉下来。
说到底,从他看中的那副皮囊意外失手,就一直不顺!
他挑了很多人,但都不怎么满意,那些人也就和他现在这张脸差不多的水平,或者再精致一点,那他去整容不好吗?他要就要最好的!
神婆听了他的需求,给他想了办法,找不到这样的人,就让这样的人自己上钩。
她在废弃学校布下特殊的仪式,相当于一个陷阱,她念出咒语,陷阱就会主动引诱符合要求的人前来,到时间,小鬼再出现,收割。
他将信将疑,但在神婆的镜子里看到石桌上的少年,他就信服了,震惊后立刻定下这就是目标,这就是他追求的皮囊。
但他的脸没有变化,可他作为供奉者,不敢质问小鬼,挑小鬼的错。
陷阱仪式是一次性的,再找不到那个少年了,不过神婆很快又给他找了新的目标,同样级别的脸。
冷静,只是一点波折而已,他是要做影帝的人。
新来的助理护着袁路航上车,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他的身旁,什么也没有。
他心里奇怪,也没有小孩啊?
袁路航的助理总换,他刚上岗两三天,听同事说过,袁路航身边总跟着一个小孩,是袁路航的小侄子,关系非常好,小孩很粘着袁路航,袁路航也很疼他,有求必应,经常带在身边。
他虽然觉得奇怪,明星身边跟个孩子不怕媒体瞎写吗?而且跑行程也不方便。
但老板家的事,也不是他一个新来的小助理该多问的,他只是问了问经纪人,袁路航忙工作的时候,需不需要他照顾一下小孩。
但经纪人说不用,那孩子会自己玩,经常跑没影,不用管。
他自认心大,但觉得老板和经纪人更心大,放心小孩一个人到处跑。
他还是看着点,拍摄地人多眼杂,小孩子磕到碰到,到时候又怪他头上。
但他上岗到现在,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小孩,袁路航每天出入就他自己一个人。
小孩已经送回亲戚家了?
“你在看什么?”
助理猛地抬头,就见袁路航眼神阴沉而诡异,死死盯着他。
“没、没什么!”
“没什么?”袁路航的语调放缓,温柔得怪异,引导道,“我以为我身边有什么人呢……你没看见它吗?”
助理直摇头,袁路航硬牵起的一点笑脸立刻沉得更加可怕,清爽的脸蛋变得扭曲。
助理被盯得冒冷汗,喉结不安得上下滑动,又怕这点动作也会被眼前这个可怕的家伙抓住,成为危险降临的导火索,就压制住生理反应,喉咙像卡住一样,喘不上气。
好一会儿,他腿软到几乎跌倒,那目光才移开。
等到家,袁路航让他们都滚,助理本来应该跟着他回家收拾,一听这话,如蒙大赦,点头哈腰说“早点休息”就跑了。
阴暗的房间里,娃娃神的供台上,放着一盘血淋淋的生肉,香火正旺。
淡淡的烟中,电话放在一旁,话筒里的人喋喋不休:“……没想到这么突然,试镜提前了,就在下周二,但导演的怪癖你也知道,大妖的戏估计在半夜拍,那地方在郊区,又要提前到,夜里咱们就要走,零点你可能就在试镜了,时间所剩无几,你准备好了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不能爆红就看这个角色,你别给我掉链子……”
“……”电话这头却没有回应,仍然只露出一双手。
左手停在生肉上,右手拿起那把匕首,慢慢划过手心,血一滴一滴,砸进碗里的腥肉,滑过突起的筋,融为一体。
电话那边连叫他的名字,一直听不到声音,以为信号不好,就挂断了。
嘟嘟挂断声拉回屋内人的思绪,他呢喃一句:“……我会红。”
漫画中,通过袁路航的回忆,画出了神婆用陷阱仪式骗来谢潭。
但还是没有揭露仪式失败、他活了下来,只是接神婆又挑中陆今朝的剧情。
看起来就像神婆办得非常好,所以袁路航需要新的特质,又来找神婆。
【所以这话讲清了明星养小鬼的前因,但正是大制作试镜的关键时刻,小鬼怎么不管用了?】
【他到底想要陆陆的什么?开篇已经吃了一个大美人,但我看明星的脸也没变化,会不会那时候就失败了?所以换了目标,仍然抢容貌?】
谢潭点头,恭喜你猜对了。但论坛其他人不这么想,认定他早就死了。
【别做梦了,祭天角色,实在想念可以出门去祭拜贴叫魂——】
谢潭:“?”
什么东西?
他切出剧情讨论楼,另一个帖子被顶上来,已经是热帖了。
【赛博烧纸纪念活动,我们永远铭记有如此伟大的一张脸进入奇谭!】
谢潭有种不妙的感觉,点进去,镇楼就是他的脸,新系列开篇第一张图。
下面清一色“老婆好走”,已经盖了六百层楼。
谢潭:“……”感谢,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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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另外一栋楼,层数也多,许愿作者让他的脸返场,还有给他买复活甲的。
谢潭看着看着,别扭感淡了,只觉得有点好笑。
难为他们还记得一个没活过两页的炮灰,并且如此……热情。
猫猫骄傲地翘起须须:“长成这样,应该的喵。”
谢潭:“……”
你在得意什么。
他切回去继续看剧情讨论。
【一下子变成另一张脸,谁都知道有鬼,肯定是慢慢变化,袁路航估计是卡好时间的,但试镜提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陆陆的特质应该很有用,这种大导好项目,还是好人设,竞争肯定大,不是适合就能上的吧。】
【是“幸运”!陆陆的逆天好运气,他想要这个吧!】
【哇哇哇感受楼上真相了,那可是从奇谭第一个系列活到现在的普通人!】
【辣个普通男人】
【辣个普通男人】
……
【同意,美貌不够,好运来凑,而且小鬼法力提升,说不定他想顺便把陆陆的美貌也抢了呢!】
【供台每一处都精心设计,供品和其他法器看着也有说头,又新请了小金台,又供生肉生血(都要人命了,会只是动物肉吗),结果小鬼收钱不办事啊,最近都不在供奉者身边。】
【小鬼不满意?阴娃娃神就不是正道,得到的所有好处,未来都要收十倍百倍的利息,总要还的。】
【同意楼上,你们注意到袁路航小臂上的胎记了吗,小鬼的手臂也有,原来只是有点像,现在越来越像了,说明他们的绑定更深了。
也许完全一样的时候,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候。】
谢潭想起明星心里的那句话。
——“无论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我会红。”
像与魔鬼定下的交易。
论坛也有人分析这句话:【这算契约吗?他爆红时,小鬼就把他也吃了?】
【那小鬼应该更积极帮他夺角色,难道是陆陆的幸运已经发力了?】
【就我觉得小鬼乐不思蜀吗,小孩子一个,可能就是贪玩,忘了工作】
【哈哈哈鬼都不愿意上班,这是真的怨气。】
就是这样。谢潭想,这小鬼悠闲自在,目标就在对门,却天天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可能就是想偷懒。
猫猫幽怨踩奶:真的吗,我看它比我还粘你喵!
袁路航的剧情结束,就是黑衣人和陆今朝的剧情了,谢潭打起精神。
先从陆今朝在快餐店打工开始。
陆今朝最近偶尔走神。
老板很喜欢这个勤快又活泼的小伙子,最主要是这张脸给他拉了不少客流量,这可是取代了冰可乐的门店新招牌!
于是他关心了一下员工的状况,问他是不是最近有什么考试在忙,两边兼顾太累了。
“还没开学呢,可能是没睡好,我会尽快调整状态的,抱歉!您可千万别扣我工资!”青年严肃脸,却手掌并拢,向外一撇,一个俏皮的敬礼。
老板哈哈笑,佯装生气:“没错,我就是这么不讲人情的混蛋老板,所以你更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让我最大程度地压榨你,累倒了可不行!”
“好可怕,是——”
闲聊几句,陆今朝笑着挥别老板,还没到饭点,客人不多,闲下来,他又不自觉走神。
他又想起上周末的晚上。
谢潭一看,正是他跟在陆今朝身后回家的那个晚上。
8. 小鬼(8)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那晚初见的误会,还有今早谢潭家换锁,再次遇见。
漫画中,谢潭把筷子插进白饭里,陆今朝轻轻带上门。
门缝慢慢变小,即将合上,突然出现小鬼的身影,就站在陆今朝身后,面无表情。
它逐渐长大,比例协调了一些,但笑时太夸张,就显得狰狞,不笑时青紫一张脸,白眼空洞,又瘆人至极。
谢潭却可能这几天和它待久了,觉得它最后那一眼有点眼巴巴的。
下午睡觉的时候,小鬼的确没在。
漫画最后,陆今朝回忆结束,有客人开门进来了,他立马扬起明媚的笑容。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旋转的玻璃门映出他身后小鬼的身影,一闪而过。
谢潭挑眉,所以小鬼今天不在他身边乱晃,是终于想起自己的目标,跟陆今朝去了?
【又是这个黑衣人!就住陆陆对门,我开始害怕了。】
【已经害怕过了,这个阴影打光,我说不上来,有点仙气,又很阴森,但无论如何就是没有活人气,一晚上连吓两个人,也把我吓住了】
【一句话总结,在群贤毕至的笛丘市,很有本地人风范,反派味道溢出来了。】
【所以跟踪狂是黑衣人?那小鬼呢,到底是谁在跟踪陆陆,我有点懵。】
【你信这是巧合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小鬼为什么进楼道就不见了,转眼没好恐怖……】
【最可怕的是黑衣人在卧室门前摆饭啊啊啊,卧室里养了什么,他也养小鬼??还是小鬼就是他养的,前面真是叙事诡计,这个卧室就是有供台的那个屋子?】
【隔壁有大佬分析,快去!】
谢潭也去看,熟悉的id。
【我柜子动了:楼主大胆猜测一下,我认为黑衣人这事可以算巧合,也是在跟踪,微跟。
这话有点绕,我的意思是,是小鬼在跟踪陆陆,而黑衣人和小鬼关系不简单。
首先,这一话再次出现阴暗小屋讲电话。
虽然还是没有全图,但两次电话的内容,可以确定就是明星在打电话。
而黑衣人,这个角色一看就不简单好吗,像大家说的,在本地人里都出众的气质,神秘莫测,肯定不是普通角色,楼主猜是新系列的长期角色。
所以他在雨夜剧院外的登场,不一定没有目的,但可能和本单元无关(如果有,就是和系列主题甚至暗主线有关),也就是说,遇到明星纯属巧合。
看他拿应援物挡雨就知道了,他都不认识这是谁,就是眼前人。
认出了大概也不在意。
黑衣人还是搭理了一下小鬼,还给买了奶,他肯定知道这是鬼,但在他眼里,大概和普通小朋友也没什么区别。
重点来了,那他们就这么友好偶遇一下就结束了吗?上一话楼主这么想,现在看来,nonono!】
【我柜子动了:接上,黑衣人住陆陆对门,先不提黑衣人住这里的疑点(楼主认为也和暗主线有关,是长期伏笔),他和陆陆同路回家是合理的。
但为什么又说也算跟踪呢?
因为小鬼跟在陆陆身后,而黑衣人跟在小鬼身后。
如果黑衣人对陆陆有关注,那是因为小鬼在跟踪陆陆,他明白了,这是小鬼的目标。
而黑衣人进楼时,陆陆往下瞥了眼,但图里,他们之间的小鬼却突然消失了。
跟着小鬼的黑衣人肯定注意到了,但他一点也不惊讶。
小鬼这么凶,又刚提升法力,不可能受限了,而小鬼可以化雾隐藏,楼主大胆推测一个——这个时间点太巧了,简直像黑衣人把小鬼收起来了!
鬼时有时无的,跟踪不好察觉,但进了楼道,这么窄的空间,陆陆很可能看到一个小孩跟着他。
黑衣人本来就住对门,就能让这事变成误会,别人还有疑虑,但这是陆陆[微笑],他很快就接受是他误会别人了,还很愧疚哈哈。
而就是这之后,小鬼就不在明星身边了,明星不顺了。
因为小鬼已经被黑衣人拐走了。
陆陆撞见黑衣人供饭就可以解释了。
再看剧院外的偶遇,黑衣人可能只是临时起意,但他就一个照面夺走了明星拼死拼活供奉的娃娃神。
恐怖如斯。】
谢潭看完,眼神有点放空,他原来这么厉害吗,怎么没通知他。
他哪里抢小鬼了,那不是小鬼碰瓷吗,有家不回。
【膜拜楼主,简直是分析帝】
【楼主字多我跟了,非常有道理!】
【本来还担心陆陆,这么看,黑衣人纯旁观者啊,他知道小鬼要杀陆陆,但不在意,也不会插手。】
【所以这几天小鬼都在黑衣人那里?然后可惜明星放大招,它复工惹,果然这班鬼也不想上……】
谢潭想起那个神婆,虽然知道她没那么大力量,只是刚巧她要引诱人,而他被系统拉到这个世界,因为符合条件,正好填进这个剧情位置。
但多关注一些没错,明星强行让小鬼上班的大招,估计就是她的提议。
有这样的能力,也许是常驻角色,或者主线势力派出的马前卒。
【期待黑衣人的新剧情,没露脸,但帅是一种感觉,刀神快画!】
【所以黑衣人其实是鬼贩子吗哈哈哈】
【看小鬼复工的表情,可能宁愿被绑架哈哈】
【下周三试镜,小鬼快动手了吧?接下来应该都在陆陆身边了。】
谢潭坐在客厅刷论坛,厨房里“叮”一声,他的另一份麻辣香锅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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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起身,却听到又一声“噔”,是微波炉轻轻打开的声音。
他的脚步放缓,厨房里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站在门口,啪地开灯。
小鬼坐在餐桌边,正在吃他的麻辣香锅,青紫的嘴边一圈红,它吐着舌头,眼泪汪汪地看向他。
似乎在控诉“好辣”。
原来只是闹鬼了,他还以为进坏人了。
“本来也不是给你吃的。”谢潭冷漠脸。
小鬼全白的眼睛睁大,更加控诉了。
谢潭这才想起,这份饭的确被他用来假装给它上供了。
“……”谢潭若无其事地收走那份饭,烧水煮泡面,“不是有人给你供吃的吗?”
那么多生肉呢。
小鬼的表情一收,没有回应了,但他一直盯着餐桌边的甜品盒,陆今朝送的,被不会做饭的谢潭当早餐吃了。
喜欢吃甜的?还真是小孩子口味。
厨房里安安静静,只有谢潭煮面的声音。
谢潭没有留在餐桌吃,他端着面,离开厨房前,顺手将一杯凉水放在桌上。
他坐在屋里吃面,查电影试镜的小道消息。
大导演都有自己的怪脾气,这个导演喜欢在第一场戏的地点试镜,要求试镜演员提前来感受现场。
最好也和剧本的白天黑夜一致,大妖在原著里的登场,就是午夜叩开了荒庙的门,试镜很可能在凌晨。
导演相信风水时运,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方,会选出正确的人。
其实这对试镜演员有利,更能代入情景,找到感觉。
就是折腾。
所以下周二零点,袁路航大概已经在拍摄地了。
也就是说,明天周一就是最后期限,小鬼必定出手。
小鬼跟着陆今朝,说明它需要亲自到场,夺走某样特质。
而这几天它在谢潭身边,明星那边就没有好运了……
谢潭的指尖无意识地轮流敲着桌面。
就停在这里,不再参与,似乎是最好的。
反正因为信息素,小鬼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而陆今朝是暗主线的主角,不会出事,袁路航的存在也许是威胁,但那个星星胎记……他的代价已经在路上了。
但如果有机会,最后可以刷一下存在感,论坛不是好奇黑衣人是谁吗?
他挡起脸,一是避免袁路航认出他是前目标,二就是为了揭秘的那一刻。
说不定故事的尾声,真能让他收一波人气。
揭秘开头的炮灰和黑衣人是同一个人,他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冷漠旁观固然有神秘感,但也不能被算计到头上,对方却好好的,一点代价也不用付出。
要破坏袁路航的计划。
他漫不经心地想,这个故事作为他的登场,足够了。
9. 小鬼(9)
周一傍晚,陆今朝打工结束,背包回家。
同事下午有事,提前找他换班,他爽快答应,下班已经十一点了。
这个时间,大部分店铺关门了,夜色下,只有路灯长亮,安静的,没有声音的,那么亮着。
除了小区外的连锁甜品店。
他家的星星蛋糕也很出名,有一人份,如果是生日,还有星星蜡烛。
但他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最后一个星星蛋糕不久前被买走了。
“这样……那帮我装点椰蓉酥吧。”陆今朝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剩下的点心,弯弯眼。
店员认得这个老顾客,笑道:“好的,我没推荐错,很好吃吧?”
他上次买了一大盒,还有一些别的点心拼装,给新邻居的赔礼。
陆今朝笑起来,比了一个大拇指。
他提着点心,往家的方向走,他的影子跨过一道道路灯的影子,有一种低缓的节奏,树叶“簌——簌——”响,轻又慢地应和。
听声,能见风的形状,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树间,但小区的树太多了,四处都在响,像有无数的手,温柔、缓慢地钻出枝丫的缝隙,向他伸来。
花开正盛,没有阳光时,香更浓,沾上一点夜色的魔气,容易让人分不清方向。
前天,新邻居的外卖骑手就在小区里迷路了。
陆今朝正常迈步,头顶的路灯“滋滋”两声,忽然灭了。
他脚步一停,却没有抬头,而是往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又在跟着他……而且比之前肆无忌惮了。
他继续往前走,却留意着身后的情况。
越靠近9栋,跟踪者的存在感越强,前方只剩两栋楼时,跟踪者完全不演了,陆今朝听到身后蹦蹦跳跳的踏声。
余光中,9栋旁边的器材区好像有人,但他没有多关注,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还有5分钟到零点。
先处理眼前的事。
陆今朝走进单元门,门合上,他没有上楼,而是转过身,面对着门,等待跟踪者开门。
但跟踪的声音消失了。
时间过了零点,跟踪者依旧没有开门。
陆今朝疑惑歪头。
时间往前倒,十分钟前,小鬼跨过路灯的影子,跟着陆今朝。
走过小区的一半,它忽然动了动鼻子。
香……还是香香的。
他往四处看,跟踪就心不在焉起来。
直到9栋附近,它看到了小树丛后坐在石椅上的熟悉身影。
它迈开腿,就想跑过去,但又想起现在在做什么,努力忍住了。
它面无表情,紧紧盯着前面的陆今朝,怕多瞥一眼,腿就做主跑走了。
陆今朝进了单元门,小鬼落后两步,时间快到了。
它的嘴角牵到耳根,哒哒跑到门前,手里出现那把匕首。
它正要拉开门,就听到擦起花火的声音,下意识转头。
星星蜡烛被点燃,火花向外扩散,像小小的烟花,照亮奶油蛋糕,和黑衣人漂亮的下巴。
黑衣人一手支着侧脸,兜帽下的眼睛似乎在看它。
小鬼愣住,反应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推测,这是……给它的蛋糕吗?
就是!它心里欢呼一声,席卷起甜蜜的狂喜,立刻松开手,哒哒跑向黑衣人。
谢潭安静地坐在那。
它跑到他旁边坐下,裂开嘴想笑,想起谢潭喜静,又把恐怖的笑声憋了回去。
全白的眼睛睁大,映着星星燃烧的光。
等到蜡烛熄灭,它小心拿下蜡烛,握在手里,不舍得扔掉,另一只手挖起蛋糕,乖乖吃起来,每口要尝尽味道才咽下去,吃得很慢。
谢潭没有言语,只是百无聊赖地支着头,像睡着了。
小鬼吃完,他们又静静地在午夜里待了一会,风依旧轻柔到阴森,一人一鬼却自然和谐。
谢潭没有看时间,但已经够久了,他起身离开:“……还在等你,回去吧。”
他有点困了,开口第一个“他”字太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但他想的是,回去也来不及了。
谢潭走出一步,身后清脆地铛一声,回头,小鬼已经不见了,星星蜡烛也不见了。
但那把匕首还在桌面,被风吹得翻了半面。
留给他的?
总不会给他防身的吧。
无所谓。谢潭收起匕首,回家好好睡了一觉。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小鬼消失,漫画也没有更新,但网上有些风浪。
原本都网传袁路航会是大导新电影的重要男二,但才过几天,全网换了说法,传另一个男演员了。
袁路航的粉丝不满意,觉得被耍了,前段时间电影编剧还和袁路航互动了,这里有猫腻!于是在网上激情开麦。
闹了几天,就突然爆出袁路航试镜时情绪失控,对制片人大吼大叫,砸了道具,大闹现场,上了热搜。
口碑迅速下滑,全网吃瓜嘲讽:
[就他,演大妖?家里没镜子吗?]
[论演技,入行十几年,就出道作品能看,论长相,和容貌第一的关系为零,论品行,又是喊制片人又是摔东西,其他演员正常竞争被营销成黑幕,剧组给面子还不要,这下满意了。]
[心比天高,糊咖一个耍上影帝级别的大牌了。]
谢潭确定,那晚他阻拦成功了。
再更新,应该就是那晚的剧情,还有袁路航的情况,以及一个结局。
“您好,想吃什么点心?我家的巧克力蛋挞很好吃,这个面包也卖得好,外面是酥脆,里面是菠萝粒奶酪夹心……”店员热情上前,看谢潭还不知道挑什么,又问,“或者还和上次一样,星星蛋糕?”
谢潭想了想:“椰蓉酥还有吗?”
“有的,我给您装。”
谢潭往家走,袁路航的翻车比他想象的更轻易,看来没有更多发挥空间了。
也挺好,他的戏份演完,提前下班,该吃吃该喝喝,等漫画更新看情报就好,到时候再规划下一步。
虽然遗憾,但黑衣人是谁的谜底要留到下一次了。
猫猫扒着甜品盒,团滚滚的身体快钻进袋子里了,谢潭干脆拿出来,一人一猫,边走边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空白”,7号吃不了别的东西,但他亲自喂的东西,7号就能吃。
对此,猫猫骄傲道:“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羁绊喵!”
谢潭:“……”
谢潭冷漠脸:“这是恐怖漫画。”
他没有买很多,大部分进了猫猫的肚子,没到单元门,点心吃完了。
猫猫在甜品盒里躺成猫饼,沾着碎屑,陶醉地滚了两圈。
“出来,盒子扔了。”
猫猫意犹未尽地跑到半空,也在垃圾桶上方抖了抖碎渣,才过来贴贴宿主。
谢潭算它识相,没有一指尖弹飞猫猫。
忽然,他感觉谁在看他。
谢潭侧头,杨柳轻慢,像被吹起的长发,以表亡人无法言说的话。
他被跟踪了,小鬼又来了?
那袁路航应该迎来了结局,猫猫果然贴贴他,小声说:“漫画又加更了,最近好像是漫画网站的活动喵。”
虽然没看到鬼,但都是老朋友了,想杀早杀他了,谢潭没在意。
小孩子就是这样,路过水坑要踩,拿起石头要丢,跟踪也会自己玩起捉迷藏。
他边走边看新一话,袁路航试镜和小鬼跟踪陆今朝,两条线并行。
袁路航挂着明媚的笑脸,和工作人员寒暄,他懂得好印象好名声的重要性,大导剧组里都是合作的机会,他还差一口气,现在不是眼高手低,给人脸色的时候。
但他去卫生间,独自一人,脸又自然地沉下来,看了一眼表,快到时间了。
“幸运”与“智慧”、“美貌”不同,不需要变化的过程。
没有“逐步幸运”的说法,降临那刻就是老天的一时兴起,点到你就是你,大家求都求“一夜暴富”。
袁路航冷静地想,那些爆红的家伙又有多少真才实学,不也是命好?
他如何就不行?他比他们都强,强在他连命运也要主动抢来。
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他无需做演得最好的人,他会是今天最幸运的人。
到他了,他走出卫生间,情绪饱满地走向荒庙下的试镜场景。
但就像一个玩笑,他忘记了,过了零点,就是“明天”了。
做今天最幸运的人有什么用?
另一半画面,即将推开单元门、对陆今朝动手的小鬼停下脚步,望向为它燃烧的星星。
星星蜡烛不断拉近、放大,火花圈起的轮廓里,是试镜制片人轻蔑的脸。
这位制片人曾经找过袁路航拍一部偶像剧的男二,但袁路航拒绝了,他本来就嫌偶像剧上不了台面,又因为演偶像剧被骂,现在有本找他,竟然连男主都不是,他怎么认得了?
嘴不过脑子,大骂那剧组项目垃圾、瞧不起人、注定扑街,传进制片人耳朵里,仇就结下了。
“怎么想试这个角色?”制片人和颜悦色,像真为他惋惜,“所有角色里,就这个完全不适合你啊,我以为你不喜欢演男二呢。”
“王姐认识?”
“当然,人家可帮过我大忙。”王姐笑,“要不是他拒绝我的戏,我那破戏还爆不了呢!”
这下谁都听出有过节,心里有数了。
袁路航见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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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慌了,陪笑:“哪是我拒绝,我那时候风评不好,怕连累王姐的戏,谁不知道您眼光毒辣,点戏成金?是我福分浅,托您的福,现在有点人样了,让我又有拍您的戏的缘分!”
这还是客套,但说到自己的付出,他越发真情实感:“为了这个角色,我一直在减肥健身,剧本片段揣摩了很久,平时都用角色的语气和周围人说话,方便代入角色,您给个机会,我适合这个角……”
“恐怕不行,”王姐慢悠悠打断道,“长相就差太多,但别说我为难你,大妖不行,还有其他角色,有一个角色还没定,只是更需要演技,你能行吗?”
“行!我可以的,我可以——”
“那你演吧,演李丽。”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李丽这个角色是一个孕妇,戏份不多,但都有难度,十分考验演技。
最难的一场就是被设计入荒庙,肚子被妖精附身,生出一个非人的怪胎,活生生疼死了。
袁路航反应过来被侮辱了,恍惚间,他又回到水下,被冰冷的水一遍遍摆布,冷得彻骨。
他表情狰狞,眼睛通红,忽然上前,一脚踹在他们的长桌。
满场混乱中,穿插黑衣人和小鬼安静地坐在一起,小鬼吃蛋糕的画面。
黑衣人离开前说:“……她还在等你,回去吧。”
谢潭看到这里一愣,漫画把他几乎无声的第一个字也写出来了,但怎么是“她”?
他的本意是指袁路航在等它。
这个“她”是谁?
画面转回来,袁路航死死抓着阻拦他的试镜助理,满脸疯狂,向他们伸出手:“我就是最适合的,这个角色就该是我的——”
这只手疯狂地扫过桌面,落地却是供品和法器,阴暗的屋子里,袁路航双眼通红,已经疯了,对精心设计的供奉屋又打又砸,一片狼藉。
他抓起香炉,砸向娃娃神。
娃娃神的肚子被砸破,上半身歪向一边,但诡异的笑容不变。
鲜艳的血从娃娃神炼化到黑铜色的老尸里流出。
袁路航一把抓起娃娃神和旁边的金底座,去找神婆对峙。
神婆安静地坐在那,任他发疯,像也是一尊端坐的神像,冷眼看世人在命运里颠簸的丑态,不管也不问。
但其实她也不清楚,小鬼为什么不干活。
她仔细回忆,问题从那个陷阱开始,抓住的目标意外跑了。
难道她的咒语念错了?这不可能,到底哪一步出错了?
但事已至此,先解决当下的问题。
袁路航去抓神婆布料乱缠的领子,神婆先一步抬头:“它迷失了,但绳索在你手中。”
被蒙住的眼睛近在咫尺,隔着老旧的幡布直视他,哪里是神像,像假扮神像的鬼魂,一抓到他松懈的空隙,就幽幽诱哄道“有什么可怕的呢?”。
袁路航脑子里一凉,和怒火撞在一起,成一团阴邪的气,在他身体里乱突,他青筋直跳:“什么意思?”
神婆不言,一磕金底座,从洞里掏出一段血糊糊的脐带,慢慢缠在娃娃神的脖子上。
小鬼给谢潭留下匕首消失,也没有回到明星身边,仗着法力提升,不用跟在供奉者身边,抓着星星蜡烛,满街乱跑。
它离开甜品店,又进童装店,好奇地左右看。
突然,它低头抓自己的脖子,咯咯笑声也变成卡顿的“嗬嗬”声。
下一秒,它就出现在神婆和小鬼身边,像被套住脖子,一下子拽回来。
袁路航震惊,但很快恶狠狠地盯着小鬼,仍不满意:“抓回来又有什么用,谁去夺我要的东西!”
神婆平静道:“你以为一个小鬼,可以做到如此精准的夺命夺运吗?”
袁路航没懂,但他隐隐感到不安,却不想落了下风:“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问你,抓它回来有什么用,牵着狗链,指挥它咬人吗!”
听到“狗链”,痛苦中的小鬼阴恻恻看他一眼。
“差不多,但它只是人质。”神婆苍老的嘴角缓缓提起一点弧度,“把它拴在这里,自然有东西为你奔波,想看看吗?”
神婆拿出一面古老的镜子。
而从供奉屋到神婆家,袁路航的动作很多,但都不见他后背的情况。
随着这句话结束,镜头拉远,终于露出明星的全身——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就趴在他的后背。
脐带连接着女人和小鬼,此时,女人慢慢浮起,离开了明星。
镜子里映出女人飘动的身影。
这一话结束。
谢潭猛地停在楼梯上,还有一步就到二楼。
小鬼被拴住了,那跟踪他的是……
阴暗的楼道里,好像有什么柔软如绸缎的发,打在他的颈窝。
10. 小鬼(10)
怪不得这么凶,原来是一尸两命,脐带将母子相连。
供奉小鬼,是为了驱使女鬼。
长发落下,女鬼没有趴在他的背上,而是双膝轻飘飘跪在他的脊椎,扶住他的肩膀,比他高了半个身子,从头顶往下探。
青紫的双手缓缓向下,缠住他的脖子,他想动也动不了。
他垂下眼,倒是看见女鬼身后的脐带拖在长长的台阶。
来杀他的?袁路航那个脑子,不像能反应过来有人从中作梗。
神婆倒是有手段,女鬼也可能母子连心……的确也“连着”。
猫猫又比他着急,但怕影响他的决策,只能自欺欺统,飞到看不见它的女鬼眼前,睁大猫眼瞪着她。
……你是要萌退她吗。谢潭心里叹气。
他其实有点意外,看小鬼就知道,女鬼的长相也不会多善解人意,猫胆子,还敢贴脸?
有点小瞧它了。谢潭漫不经心地收回思绪,他们僵持很久了,但他并不恐惧。
为活着而喜悦,对明天有期待,有所牵绊,这样的人才会畏惧死亡。
死亡于他,像早起洗脸恰好停水一样,是发生了就发生了的事。
能怎么办,他又不是修水管的。
女鬼不杀他,也没有其他动作,谢潭不想和她在楼道里装雕塑,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
他从包里拿出小鬼的匕首,举高,递给女鬼。
女鬼认出了匕首,但没接,长发晃了晃,似乎为他的举动感到困惑。
谢潭也装作困惑,缓缓抬头,兜帽滑落,像包起的叶子蜕下,露出阴艳绮丽的花。
楼道里寂静片刻,匕首被冰冷的手拿走,长发如潮水退去,谢潭浑身一轻,被长发遮住的眼前也重新出现,却换了一幅面貌。
他没在楼道里,而在小区另一角废弃的社区服务楼二层天台边,阴云遮蔽的天压在头顶,风阴阴吹来,再往前一步,他就会摔下去。
谢潭皱眉,退下天台,他为什么在这里,难道走进9栋楼只是他的幻觉,他早在小区中迷路了?
所以女鬼缠住他,不是要杀他,是救他。
迷路。之前的外卖骑手也说迷路,和顺小区很大,布局并不规整,相比其他小区是有一点复杂,但也不至于绕三四圈还找不到。
谢潭暂压下心里的疑惑,先离开了服务楼。
灰败的服务楼里,被绑在桌边的红气球悠悠飘出窗户。
又过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比漫画先一步到来的是网上袁路航的消息,以非常轰动的形式。
那天晚上,袁路航的社交媒体号突然开直播,镜头没有动,像被固定在某个地方,他本人没有出镜,也没有其他人,但背景里声音嘈杂。
镜头里的环境,月光照进大殿一样的室内,抹上一层粘稠的幽绿,镜头右侧,隐隐能看到半尊彩漆佛像,正慈悲垂目。
褪色的幡旗你来我回地飘荡,交错间,就绑在其中一个幡旗上的镜头正对地面,能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但被其他幡旗盖住了,幡旗被血染红。
进直播间的人都在疑惑,粉丝互动说想看正脸,黑粉趁机骂脏话。
一听背景里的谈话内容,又看这荒庙一样的景地,周围还有打光和拍摄设备,直播间的人立即明白,这是大导新项目的拍摄现场!
直播间顿时炸锅,没想到袁路航不知悔改,还有脸潜入拍摄现场,这是要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都很炸裂,不能饶恕!
词条很快冲上热搜第一,直播间和网上都是骂他的,但他的直播间就是不关闭,袁路航的团队和网站也不作为。
但谢潭有刷到网友透露,说网站也关不掉直播。
有网友去剧组官博下提起,但直播间里,第一场戏已经开始了。
第一场戏是男主逃亡,破门躲进荒庙。
追杀的人没有跟来,男主松口气,进殿包扎伤口,敏锐发现还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幡旗后的影子,肚子高高鼓起,孕妇?
那人一动不动,男主拨开幡旗,谨慎地往前走,等看清那人,瞪圆了眼睛,脸色一白,直接吓晕了。
“卡!怎么回事,第一场戏就记不住?你不往前探气息,你躲个什么——”
“导、导演!他真晕了!”
“啊啊啊——!”
这场戏先拍男主破门,孕妇的样子一会拍特写,所以镜头还没有孕妇的样子,但袁路航的直播间却清楚地拍到了。
袁路航大字形躺在地上,五官大张,像死在极度疼痛的时刻,他的肚子高高鼓起,却像被利刃从内向外胡乱捅开,血肉模糊里,器官被挤在旁边,中心是空的。
像他肚子里爬出了什么东西,血拖得很长。
手臂上,是一个完整的星星胎记。
直播间很快被封,但全网炸了,热搜多条连爆,即使不断被封,还是赶不上大家疯狂讨论的速度。
[我靠靠靠!!怎么死了,这是什么,死也要搞臭剧组?]
[我看过原著,这是李丽的剧情吧……]
[这一看就是他杀!人虽然讨厌,但直接被杀了,这是得罪什么人?]
[我家会看事,只能说,这得罪的绝对不是人那么简单了……]
谢潭看了全程直播,看到荒庙就意识到不对了。
直播间被封后,猫猫出现,他打开漫画app,果然更新了。
先是他被女鬼跟踪,到女鬼离开,幻相勘破。
然后就是袁路航那边,他阴沉地看着神婆用脐带控制小鬼,一边为小鬼的痛苦感到爽快,一边又为小鬼在神婆手里才听话而恼怒。
“我花钱,我供着,到头来不听我的话,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好货色……”
盲眼神婆回神,但心还在意镜子里的情况,女鬼找到目标,但为什么不动手?
虽然只是做给雇主看的样子,为了拖延时间,等替命咒生效,但这可是凶残嗜血的厉鬼,人都被它圈住了,它还能大发慈悲,把人放走不成?
不可能,厉鬼只剩嗜杀本性,没有人性可言。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眼下时间快到了,先把袁路航敷衍过去,她该跑路了。
替命咒的最后一步,这对母子会亲自动手。
“你也是好的雇主,但我还有其他雇主,要离开一下。”神婆牵起一点怪异的笑,转瞬即逝,递过脐带,“既然是你的,就你来吧。”
袁路航抢过,报复地收紧又放开,没有注意到神婆离开,也没有注意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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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上的星星胎记完全和小鬼一样了。
小鬼抓着脖子上的脐带,痛苦打滚,却没给袁路航一个眼神,反而一直努力瞄镜子。
袁路航的火气再次冒上来,举起镜子要打碎,却在看清后,震惊地停住了。
这张脸……这张脸!
兜帽滑落,少年抬起的头慢慢落下,恢复平视。
这个角度,就像那双幽黑的眼睛在看镜子外的他。
冷漠,连轻蔑,对他都多余。
镜子里的画面消散,却深深印进袁路航的脑海里,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以为只是神婆出错,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结果那个美少年不仅没死,还……袁路航想起小鬼的反常,终于明白了,就是他躲走了小鬼,毁了他的一切!
他的怒火不成气候,被漠然的那一眼压住,更多的竟然是恐惧。
他、他招惹了个什么?
不,不是他的错,是神婆选的人!神婆呢,小鬼呢!
小鬼不见了,只有黑色的雾,消散在袁路航身边。
他觉得后背一重。
长长的头发,从他的头顶垂落。
再然后,就是这场直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袁路航的死亡特写。
构图、姿势和开篇的谢潭几乎一样。
论坛也惊了。
【这张脸!!!!招魂成功,黑衣人就是老婆!!】
【不枉我刷了十几楼的烧纸和复活卡……老婆舍不得我又回来了嘿嘿嘿嘿】
【竟然真的没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在上辈子拯救过刀神的男人后,又出现了让刀神破定律的男人。】
【所以一切都是复仇?】
【真给我惊到了,如果黑衣人就是开局祭天的美人,那所有剧情都有新的解读了,蹲大佬分析!】
【隔壁黑衣人楼的楼主发了!】
【我柜子动了:都看结局了吧?震撼楼主,激情来写了!
但首先要说,楼主之前的推测,大部分不变,没有因为“黑衣人是祭天美人”这一新信息,角色的行为逻辑就大改了,反而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测。
对没错,楼主不认为黑衣人是为了报复明星而故意接近,精心谋划,那是只有明星和黑衣人差不多等级才会出现的情况。
神婆是否知情,不得而知,但对于明星而言,更像是想欺负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却绑回来一个隐藏boss。
动土一铲子插太岁头上了(你小子踢到铁板了!)。
黑衣人是否故意回应神婆的陷阱,也不得而知,也可能是意外卷入,因为美人的表情真的很烦,再品第一张大图就能看出来。
而且小鬼的表现也很……它可能不是被黑衣人抢走了,而是自愿做黑衣人的刀。
女鬼也是,被拿捏弱点,却不仅没杀,还担心美人中幻相出事(虽然黑衣人肯定看出幻相了,他最后在天台吹风真的很惬意,完全没有惊魂未定的慌张)。
母子俩可能是对绝对强者或同类的臣服。】
谢潭看到这里沉默了,其实他没看出来,就是女鬼提醒了他。
好在他人够淡定,又立了一波高深莫测的人设。
而且,已经往他不是人的方向猜了吗?
11. 红鼻子(1)
谢潭再往下滑,发现还有一点剧情。
夜晚,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过街,不吝啬地和路人打招呼,一些路人被他的活泼感染,笑着回应他。
虽然没给正脸,但谢潭一眼认出,这是小鬼。
只是皮肤不再青紫,像正常小孩一样白皙,手臂也没有星星胎记了。
死去的那个孩子才有胎记,而他已经有了替死鬼,迎来新生。
路过快餐店,他停在窗外踮脚看了看,新品冰激凌!
找到妈妈后回来吃吧。
拐过某个街口,巷子里有轻烟缭绕,一个女人站在深处,长发飘动,向他缓缓招手。
“妈妈!”
小男孩跑向女人,停到女人面前,一只手穿过黑烟,搭在小男孩的肩膀,却不是女人的手,也不是女鬼的。
是一只枯皱的老人的手。
黑烟散开一点,露出真身,盲眼神婆牵起一个比母子俩更像鬼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
小男孩低头,脖子上不知何时缠着一条脐带,正在收紧。
“好孩子,我会记得你的贡献,神明保佑你……下辈子。”
黑烟不散,反浓,幽幽飘出巷子。
但路过的行人视若无睹,继续前行。
谢潭想,所以神婆也不是为了帮助母子俩,她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谋划这么久,帮助小鬼新生,母子俩没有道理怀疑她,然后就被别有所图的神婆……杀掉了?
反正是利用了,最后化成黑烟。
【我柜子动了:连环套呀,袁路航请小鬼,其实是神婆为母子俩选中的托生容器,而母子俩也有其他用处。
黑衣人肯定知道前半部分,知不知道神婆更深的目的,暂时看不出来,但他的态度……感觉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更像顺水推舟,提醒小鬼回去找妈妈是,匕首物归原主,顺便提供“可以用这个”的思路也是。
神婆和主线有关吧,一些元素让楼主有点想法,但还是第一故事,先观望。
袁路航死亡那张画得太好了,呼应第一张图,我肚子幻痛了,刀神yyds。
已经爱上新角色,期待更多出场,希望下次见可以知道我推的名字啊啊啊——】
【楼主分析帝,我也爱上了,美人一看就很有故事,期待!】
【刀神更了两张小剧场,大美人和陆陆的,快去看——】
作者在漫画后更了两则小剧场,第一个与他有关。
广场上,精心打扮的女生们拉着应援横幅,抱着花,包上挂棉花娃娃和应援物。
鲜活而生动的世界,他一身黑衣,冷漠地穿过广场,像下班误入的杀手。
但发应援物的粉丝不怕困难!女生在心里打气,一溜烟跑到谢潭面前,将造型可爱的应援扇子塞给谢潭,说了一串安利词。
但她还是发怵,在谢潭沉默的第三秒,就说着“打扰了感谢支持!”跑走了。
徒留“冷酷杀手”停在原地。
【哈哈哈老婆这是懵了吗】
【神秘黑衣人在热情追星女面前也只能被动承受哈哈哈哈】
【最好笑的是黑衣人根本不认识扇子上这张脸……】
【如果认出是小鬼主人的脸也很好笑了,感觉停顿的那一秒多了一丝沉默的不赞同哈哈哈】
另一则小剧场,是陆今朝进单元门后,没有上楼,等小鬼开门,但一直没等到。
青年狗狗歪头,黑色碎发晃了晃,和单元门干瞪眼几秒,若无其事地上楼了。
【陆陆:什么情况?不管了,不追那我回去睡觉了。】
【陆陆:幻觉?那我回去睡觉了。】
【陆陆:什么也没有?行吧,睡觉去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两位都非常心大。】
谢潭挑眉,看来第一个故事表现不错,还有小剧场。
猫猫兴奋举爪:“乘胜追击,过几天应该有下一个故事的预告图喵。”
谢潭却摇头,不准备在下一个故事登场。
刷脸多,读者更能记住,但不等于就吸引了读者的注意,更别说读者的喜爱。
先在精不在多。
《奇谭》到底还是一个个单元故事,他每一篇都出现,反而可能削弱神秘感。
系列名《毕业季》像串联主线收网、摆到明面的暗示,以谢潭对作者习惯的理解,会先讲几个看似分散的故事。
他的出现最好与主线有关,或者有他自己的目的,未来可以捆绑进主线。
到时候也可以反过来完善人设,逐步揭开“神秘”的面纱。
不过那是后面的打算了。
现在,他还需要读者解他这个谜,作为一个合格的谜团,保持神秘感,时不时放一点悬念更好。
谢潭照常生活,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偶尔下楼买必需品,像完全忘记了人气角色养成系统。
恐怖漫画世界也有好处,目前除了鬼,没人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谁也不认识他,他也不用避开谁,回家那条长长的路,拉着他一个人长长的影子。
他能感受到自己平静的呼吸。
倒是猫猫眨着金灿灿的大眼睛,担心道:“宝宝你19岁吧,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大二了喵。”
“大一,本来九月去报道。”
回到家,谢潭进厨房,烧水煮面,打开水龙头洗菜,瞥它一眼:“但现在是异世界黑户。”
罪魁祸首心虚地折起圆耳朵,转移话题:“晚上一年学吗喵?”
“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去世了,在家待了一年。”谢潭平静道。
猫猫一僵,贴上他靠在洗手台的腰,歉意地蹭了蹭。
谢潭并不在意,关上水龙头:“没关系,我没见过她。”
他知道妈妈的存在是她死的那一天,他的父亲直白地告诉七岁的他,那个一直躺在医院、没有意识的女人死了。
他没见过她,他第一次向父亲提出请求,想去看看她。
她被从医院的侧门搬上殡车,从小小的他身边经过,但她被布盖着,他踮起脚,没有看清她的脸。
只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握上她垂落的手,一触即分,水一样凉。
这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自那之后,他的父亲像终于摆脱了禁锢……两个禁锢。
父亲将房子扔给他,全家搬到国外,给他配了一个保姆,照顾到他初二。
虽然有保姆,但他还是太小了,在家适应了一年,才又去上学。
猫猫的尾巴绕上他的小臂,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他的掌心。
小动物温热的身体吸走了水,驱散凉意。
谢潭回神,摸了摸猫猫的脑袋,吃着饭,看向被长发锁住的主卧。
学校的事,谢潭当然有打算。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新系列的名字就和学校有关,而小鬼后的两个单元故事,也有学校的元素。
一个是毕业照工作室的故事,其中就有笛丘大学的接单,另一个是社畜的故事,社畜的孩子正好从笛丘大学毕业。
当地最好的大学。陆今朝也在这里读书。
袁路航参与的综艺节目,出圈的那一期也是在笛丘大学录制。
这个大学极有可能是主线所在地,他去读书,肯定要进入这所大学。
契诃夫之枪的漫画内元素不愁,剩下就是他的所有物这个环节。
谢潭:“7号,你可以穿墙吧?”
猫猫点头。
“那你可以碰到主卧里的东西吗?”
“这个不行喵。”猫猫摇头,“我只能触碰属于你的东西,也就是空白喵。”
不过猫猫很聪明:“宝宝你想要我在主卧里找什么吗喵?”
“录取通知书、在校证明、请假单这一类东西。”
听其他居民的意思,房子的前主人在这里居住了很久,也许留存了学生时代的证件和材料。
“我有印象喵喵!”猫猫眼睛一亮,立刻飘进主卧,又跑回来,“有的,录取通知书就摆在书柜上,有笛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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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校徽喵!”
前主人也从笛丘大学毕业?那倒是方便。
谢潭问:“这个房子算我的所有物吗?”
7号严肃起小猫脸:“这个屋子绝对属于你喵。”
谢潭挑眉:“这里还有前主人的东西。”
“但钥匙是跟着你穿越来的‘空白’喵,你定下它是这个房子的钥匙,这个房子就是属于你的喵。”猫猫又重复一遍,“其他不一定,但这个房子就是你的所有物喵。”
谢潭听出一点不寻常,这个房子属于他的逻辑不仅如此。
但更多也问不出来了,反正猫猫就是很坚定,谢潭也懒得深究,有利于他就好。
“下一步就是顺利成为笛丘大学的一员,我们先要打开主卧的门。”
“物理手段打不开,被玄学手段锁住了喵。”
“所以专业的事要找专业的人。”谢潭改口,“专业的鬼。”
被女鬼跟踪的那晚,他明明进了9栋,却在废弃社区服务楼的天台。
在此之前,他的外卖骑手在小区里迷路,而这一段时间,小区里断断续续一直有这样的事。
有时居民也会走错,基本都是9栋和社区服务楼旁的几栋楼。
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悄无声息调换了9栋和社区服务楼的位置。
这样一双手,应该能调换主卧和次卧,从而摆脱长发的封锁。
他决定试一试。
刚好,三天前,小区里总找不到路的怪事消失了。
这不代表事情结束了,恰恰证明始作俑者达成初步目的,真正的行动要开始了。
故事要开始了。
漫画更新了下一个故事的预告图。
背景图是幼儿园门口,放学时间开园门,大人接小孩。
幼儿园统一配的一顶小蓝帽子掉在地上,一个鲜艳的草莓气球飞向空中。
像有一个小孩在门口失踪了,因为小孩的帽子在地上。
草莓气球又代表什么?气球不是小孩的,否则气球和帽子传递的信息一样了。
一张预告图,两个最突出的元素应该指向不同的信息。
草莓气球可能属于让小孩失踪的人或鬼。
谢潭记得,那晚离开社区服务楼,他回头,二楼漆黑的窗户里,有影子在动。
似乎也是一个气球。
天擦黑,谢潭再次来到服务楼。
一楼是社区食堂,用餐区是成片的连体塑料桌椅,开放式厨房搬空了。
旁边是小医疗站,墙边堆两个破烂的折叠床,药柜积灰。
谢潭在中上层的半开柜门上,看到半个手印。
最近有人来过,像他一样,探寻地开过柜门。
二楼和一楼一样,掉墙皮的墙上贴着文明社区标语。
书柜贴墙摆放,谢潭拿下一本,像市场里用卡车拉、按斤卖的书。
他初中时买过,翻译堪比天书。
社工办公室的档案柜和抽屉也空了,最后一间是幼儿活动室,这个朝向,白天正对阳光。
三色软垫卷边,墙上的贴纸也垂下脑袋,小板凳东倒西歪,桌上有许多蜡笔涂鸦,还有几本老画册。
谢潭翻开画册,很多封面没写名字,有名字的也模糊了。
都是小孩子的画,天马行空,谢潭用大人的思维已经看不懂了。
窗外,小区里有人边跑边喊谁的名字,似乎出事了。
谢潭没有在意,他毫无防备地随便打开一个抽屉,扑棱扑棱飞出一群鸽子,带起陈旧的纸屑和蜡笔屑,绕过谢潭,飞出门。
他沉默地注视抽屉里的鸽子毛。
这个小的抽屉,怎么可能装下这么多鸽子?
而且一群活的动物在抽屉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声响?
像开抽屉的瞬间,鸽子们凭空出现,飞出抽屉。
楼下,鸽子挥动翅膀的声音里,传出一声惊呼,脚步声上二楼,向这里靠近。
对门邻居青春活力的声音喊着一个名字,似乎在找人。
12. 红鼻子(2)
谢潭皱眉,再翻画册。
有一本画了各种小鸟,但局限于小孩子的画技,画得都差不多,就大小颜色能看出差别。
“途途,你在这里吗?你妈妈在找你,她都急坏了,别玩了,回家吃饭了,途途——”
陆今朝转到活动室,没想到谢潭在,扬起笑容:“又见面了。”
他走进门,比高度问:“你有看到一个小男孩吗?这么高,穿黄色短袖,印几只卡通小鸟,他和其他小朋友在小区玩,但其他人早回家了,他还没回去,家长急得到处找。”
谢潭放下画册:“失踪?”
“希望只是玩过头忘了时间,看来也不在这——那些鸽子是这里飞出来的?人搬走了,倒成它们的基地了。”
陆今朝感慨,以为是谁养的鸽子飞进服务楼玩,他指向外面:“我再去找找,先走……”
谢潭自然地跟上他,陆今朝眨眨眼,这是跟他一起去找的意思吗?
他露出招牌的亮闪闪笑容,照明程度胜过那点月亮光,像在高兴自己的判断“邻居果然是好人”。
“……”谢潭拉了一下兜帽。
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吗?谢潭难以理解。
不过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谢潭跟在陆今朝身后,旁观居民和保安在小区找人,没有参与其中。
一个大娘腿脚不便,拜托陆今朝爬上高处的花坛看看。
花坛里和花坛后都没有人。
陆今朝回来,谢潭还在仰头看花坛:“为什么去这种地方找?”
陆今朝:“他们一群小朋友玩捉迷藏,剩他一个,都找不到,以为他回家了,就结束游戏,各回各家了。”
大娘靠在一边扇风,向外望一眼:“小区也就这么大,他爸妈已经跑到小区外面找了。”
谢潭:“也许藏进熟人家了。”
“啊?”大娘看向他。
陆今朝迅速跟上思路,想到一种可能:“他们几个孩子总跑去良姐的小卖铺玩吧?良姐有事,下午锁门回家了,他可能在此前就藏进小卖铺的后院了,隔个屋子,我记得那里有几个筐?良姐装菜晒菜用,藏在里面可听不清。”
大娘越听越有可能,也是希望真是如此,立刻给小卖铺老板打电话,又告诉小孩家长。
老板风风火火赶回来开门,一行人果然在后院墙角的筐里找到了睡着的小屁孩,提溜出来就是一顿揍。
谢潭没有进门,远远看着,小男孩的短袖上有几只红色的小鸟。
不是他。
画册主人用了各种颜色,唯独没用过红色,应该不喜欢红色,更何况只是虚惊一场。
谢潭转身离开。
家长感谢大家的帮忙,尤其是大娘和陆今朝,陆今朝摆手:“是我邻居想到的,他——”
他一眼看见谢潭的背影,立刻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小跑追上。
“途途的家长让我和你说谢谢。”
谢潭不咸不淡点了下头。
“你当时反应好快,经验之谈?”陆今朝走在他身边,上半身侧向他,笑着问。
他调侃别人,也像气温适中时晴日的阳光,不灼热,暖融融,有风的气息。
谢潭心里想,算是,但恐怕和少年漫主角想的不一样。
他不是用这招在捉迷藏中获胜的聪明小孩,他是被耍的那个傻瓜。
那些小孩热情地邀请他玩捉迷藏,让他当鬼,但他找遍小区的所有地方,一个人也没找到。
他闭着眼睛倒数的时候,那些小孩就嘻嘻哈哈地各回各家了。
谢潭站定,终于给他一个眼神:“跟着我做什么?”
陆今朝也停住,笑容收了一些,认真道:“那个小孩不是你要找的人,或许你可以问问我?小区里我还挺熟的。”
他双手合十:“当我说错话的补偿,请务必让我帮上忙。”
说错话?谢潭反应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经验之谈”那句。
但谢潭没有升出什么情绪,只是顺着陆今朝的话想起以前的事,像旁观别人的事,并不重要。
稍微重要一些的,是他这时发现,陆今朝虽然笑得傻傻的,但其实很敏锐。
陆今朝见他没有拒绝:“你要找什么人?”
“开锁的。”
“嗯?”
谢潭没有解释:“三天前,有人失踪吗?”
三天前,小区迷路的怪事就消失了。
“没有小孩失踪,但有一个高中生离家出走了,现在也没回来,父母也不着急,他们家也不是第一次了,总闹别扭。”
谢潭:“也住9栋?”
调换的楼就是9栋和服务楼。
“对。”陆今朝摸下巴,“说起来,我同学的一个其他系朋友也不见了,都是大学生,没课的时候都很自由,一开始没人在意,导员问起,才知道他失联五天了,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开学典礼的后台帮忙。”
谢潭:“现场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后台什么也没有,但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门口捡到这个。”
陆今朝从书包里拽出一根深绿色细棍,底部有一个小花苞。
他握住花苞,从下往上一推,尖顶冒出一朵盛放的红玫瑰,朝向谢潭抖了抖。
谢潭捏住塑料花枝,垂眼瞧了瞧,气球、鸽子、玫瑰花……一个词浮现在他的脑海。
魔术道具?
陆今朝提议加入谢潭的调查。
他琥珀色的眼睛真诚地望着他,像金色酒水里的冰块,棱角被酒水一遍遍抚圆,温吞地轻碰出脆响,晃动着水汪汪的光。
像为同学的朋友担忧,为同楼失踪的邻居家小孩担忧,为更多可能的受害者担忧,任何人都会在这样的眼神里沦陷。
谢潭本来也没有打算拒绝。
反正拒绝,陆今朝也会查,不如两人情报共享,早点解决。
“加一个联系方式吧。”陆今朝拿出手机,笑道,“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是陆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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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潭通过:“谢潭。”
他们组成临时的调查小队,第一步就是……分开两地,各查各的。
陆今朝在小区里属于大家都认识喜欢的年轻人,平时碰到都能停下聊两句,离家出走的那家由他负责询问。
乘车路上,陆今朝又点开新加的好友,昵称是【.at】,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百无聊赖中,慢悠悠地思考这个昵称可能是什么意思。
“嗯……阿潭?”
陆今朝弯起眼睛,好听的名字。
谢潭则来到预告图中的幼儿园,离和顺小区不远,两公里距离。
下午,幼儿园门口没人,谢潭观察四周,围栏大于两米,顶部防攀爬,电子锁……
他一身黑,孤零零站在门外,时间久了,保安从值班亭的窗户探头,问他做什么的。
谢潭走过去,顺手摘下兜帽。
保安看他态度自然,又见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怎么也不像人贩子,那点警惕也消失了。
谢潭便问起幼儿园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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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重问了安全方面,保安了然:“家里有弟弟妹妹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谢潭接触的孩子不多,最近是一只鬼,他干脆想着小鬼说:“长得很快,感觉出生不久就要上幼儿园了。”
保安以为是家长感叹“时光如梭”的夸张说法,哈哈笑了两声,讲起幼儿园的安保问题。
安保配置很好,接送有指纹、人脸识别等二次认证,电子系统记录离园时间和接送人身份,手递手交接原则……
“放心吧,我在这里工作两三年了,没出过事!”
果然,保安的态度一直太放松了,不像有孩子失踪后该有的警戒状态。
谢潭:“我听说附近有拐孩子的。”
“真的假的?这些人贩子,无法无天!我们这里没有丢孩子,但我会注意的……”
保安“奥”一声:“前天倒有家长说让哥哥来接弟弟,但哥哥不知道跑哪去的。”
“监控呢?”
“监控这两天维修,所以接送啊更严格了,都再三确认——对面再过一条街就是市场,放学的时候,卖水果的就摆摊了,还有你们小孩爱吃的那什么拉苏,那哥哥也就读初三,也还是小孩呢,我猜啊,就是不想接弟弟,闹脾气跑哪玩去了。”
恐怖故事的经典操作,监控出故障。
还有卖水果,草莓?
谢潭离开幼儿园,就收到陆今朝的信息,他们加了联系方式。
陆今朝也问完了,但他有课,暂时回不去,说等下课就马上回去找他,让他先回家。
上课?笛丘大学,倒是一个刷存在感的好机会。
这是他未来要读的学校,现在可以露出一些“在读”的线索了。
平时,他一个刚摆脱炮灰命运的角色,在笛丘大学从早走到晚,也不一定给他一个镜头。
但和陆今朝汇合,被画进去的可能就大了。
谢潭回了“学校见”三个字。
笛丘大学占地面积大,高低差就足够夸张,有一条堪比爬山项目的长楼梯。
另一边靠江,内部布局前锐大胆——像大牌某些令人看不懂的设计。
并随机分布几个更是艺术的园艺区,对外人来说很值,不用买票,就体验了大型迷宫。
学校设计师可能从事过主题乐园的工作。
谢潭提前背过地图,但两手准备,让7号走在前面,为他引路,倒像他对学校相当熟悉。
远处一个学生看一眼手机,迷茫地看一眼四周,应该是开学没几天的新生。
谢潭走过他身边,新生眼前一亮,果然叫住了他。
“同学你好,你知道4号实验楼怎么走吗?”
猫猫端坐在地面,长尾巴在空中绕了一个优雅的圈,指向右前方的路。
谢潭便随手指了一下右前方的路,目不斜视,继续向前。
“太感谢了!”
新生连连谢过,跑去上课。
猫猫向上踏空,像踩过看不见的空气梯子,到谢潭掌心下蹭了蹭,自觉索要了奖励。
宿主冷冷淡淡,但它主动,他都会敷衍一下它!
它已经完全找到和宿主相处的方式了喵!
猫猫把自己热血到了,挺胸抬头,继续猫步前进,为谢潭带路。
谢潭在校内的咖啡店等陆今朝,咖啡店外是巨大的魔术表演海报,宣传打到校内了,表演者是红鼻子马戏团。
他多看了一眼,取到咖啡,猫猫就告诉他漫画更新了。
他坐在店外帐篷的阴影下,打开app。
13. 红鼻子(3)
新一话,开篇就是幼儿园门口。
放学时间,门口家长接孩子,互相认识的打声招呼,聊两句天。
幼儿园附近还有两所中学,人流量慢慢大起来,行人来来往往,经过幼儿园门口,上班族、家长、学生、小孩,什么人都有。
一个小男孩被家长牵着,家长正在和熟人聊天,他就四处看,视线从左侧不绝的车辆,慢慢转到右边的水果摊,忽然停住了。
马路对面,水果摊旁,站着一个小丑。
松松垮垮的波点小丑装、尖角小丑鞋,都是红蓝黄绿撞色。
脖子一圈繁复堆叠的白色拉夫领,七彩卷卷头发。
白漆似的脸,像抹平五官与纹理的白纸,黑笔和劣质口红重新作画,每一处落笔都十分夸张,尤其是笑容。
它直直地看过来,眼眶是正常人大小,虹膜却是笔珠一样的小点,上下左右都远远挨不到边。
注意到有观众,它的神情生动起来,捏起水果摊的一颗草莓,翻手间来回展示,“啪”地一扣,留下令人屏息期待的停顿。
再张开双手,草莓气球幽幽上升。
没有切观众的视角,但小丑的嘴角慢慢扬起,似乎被它指定的观众的笑容感染了。
草莓气球飘过马路,到达幼儿园门口,被一根小拇指勾住。
画面再转到小丑,就是小丑牵着一个小男孩走向巷子深处的背影。
气球脱手,红色的线往下流,组成新一话的名字“红鼻子”,还在中间团出一个红鼻子。
接下来的剧情都是小丑用不同的魔术,骗走不同的小孩。
然后是谢潭和陆今朝在社区服务楼相遇,临时组队。
谢潭没往下看,重新上滑到小丑的出场图,稍微举起手机,对着咖啡店的海报比较。
海报没有露出小丑的脸,拉夫领上只有红鼻头,衣服和漫画里的小丑乍一看一模一样,但细看差别就明显了,颜色分区、波点和口袋的位置都不同。
正是如此,谢潭才更确定,这就是漫画里的小丑,它的能力就是“调换”。
“我来了,久等了。”陆今朝在谢潭的对面坐下,呼出一口气,他下课就从教学楼一路跑过来。
他顺着谢潭的视线,看向马戏团的海报:“哦,这个!红鼻子马戏团,最近很出名,还来我们学校宣传了,一票难求,你也感兴趣吗?”
谢潭放下手机:“没听过。”
“因为原来不叫这个名字,最近改的,之前经营不下去,都要解散了,但被绿洲慈善基金会资助了,加入公益表演,名声就传开了,还吸引到一个特别厉害的民间魔术师,义演外的正常商演也卖得越来越好,这周他们到笛丘表演,明晚是本次巡演的最后一场,听说基金会的理事、秘书长都会去,所得收入会捐出去。”
两人对起情报。
他们楼下离家出走的学生,父母态度冷淡,认定孩子就是闹脾气,跑到哪个同学家住了,也可能自己住酒店了,以前有过类似的事。
但还是拜托陆今朝,如果找到她,务必联系他们。
这个学生喜欢小鸟,常戴一枚和平鸽徽章。
陆今朝同学的那个朋友,则是外地人考到笛丘市,父母工作忙,开始也没当回事。
孩子失联到现在,才发觉可能出事了,请了假,明天到笛丘。
两个学生一个本地高中生,一个外地考来的大学生,没有交集,性格在家人同学口中却都不讨喜——内向,敏感,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抗拒触碰,时时刻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外人很难得到他们的回应,一旦被碰到隐秘的边界,就会爆发。
爆炸那一刻也不是为了伤害谁,只是毁灭式的轰鸣可以隔出安全的空间,无所谓自己也在爆炸范围内了。
陆今朝:“在人多的地方也能无声无息拐走,还没有人发现可疑的车或人,不是强行绑架。带走他们的人抓住了他们心理的脆弱,进行了诱骗?但有这么好拐走吗,这可不是给颗糖就走的小孩子,而且现在的小孩子防陌生人的意识也很好……”
谢潭:“它带走的就是小孩子。”
陆今朝一愣,没质疑谢潭的话,也没询问谢潭的情报来源,好像谢潭知道一些秘密情报是非常正常的事。
他甚至比了一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保证他不会说出去。
像谢潭是什么隐藏起来的邪恶黑巫师,谢潭想,看来他还是给真主角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谁明知道是邪恶黑巫师,还积极凑上来帮忙的?
陆今朝顺着谢潭提供的情报思考,自然而然就脱口道:“戏法。”
谢潭同时开口:“魔术。”
草莓变成草莓气球、鸽子徽章变鸽子、花苞到盛开的玫瑰,都是“小变大”的魔术。
那么,把长大的学生变回小孩,就是“大变小”的魔术。
这也是【调换】。
开篇,作者还是用了一点叙述诡计,以一个小男孩的视角引出小丑,但勾住气球的手,并不属于那个幼儿园小孩,而是人群中,某个等待弟弟放学的初三哥哥。
他接过气球,就变成小孩,被小丑牵走,营造了小丑把开始那个男孩带走的假象。
社区服务楼里药柜的手印,应该也是邻居家孩子被小丑的魔术引去,探寻时留下的。
“看来我们不能错过明晚的演出了。”陆今朝扬起笑容,掏出两张演出票,一张给谢潭,“我一个学姐有票,她本来约好和朋友去,但临时有外地的研讨会,把票送给我了。”
谢潭收下:“谢谢。”
他们一起回家,各开各的门,陆今朝回身道:“明天见?”
“嗯。”谢潭轻应了一声。
陆今朝愉快地小狗挥手,在谢潭进家门后,也回了屋子。
谢潭躺在床上,继续看漫画。
到他和陆今朝临时组队,剧情没有出入,然后是他们分开行动。
先是他去幼儿园,再是陆今朝去楼下邻居家。
和陆今朝说的一样,家长态度冷淡,妈妈备菜,爸爸拖地,抽空回答陆今朝的问题,好在陆今朝不会尴尬,换一个人,问几句就溜走了。
陆今朝走后,爸爸不拖地了,无言看了一会女儿的房间,默不作声回屋,隔了一会,又披上衣服出来,下楼了。
手机响,妈妈停下机械切菜的手,接起电话,沉默地听对面说完,才说:“……没找到吗?麻烦你了,如果有她的消息请务必通知我……我知道,她爸又下楼找了……麻烦你了。”
所以是经常闹别扭,但还是在意。
谢潭往下看,陆今朝在上课前,去了失踪同学的宿舍询问,舍友们热情回答,还分给陆今朝不少零食,但有关失踪同学的问题,都是嘻嘻哈哈地说,没当回事。
甚至乐见其成。
谢潭熟悉这样的笑。
舍友a担心道:“如果有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们,我们也很担心他,本来还约好一起看电影……”
陆今朝像完全没看出他们的恶意,明媚地回答:“好的!”
等陆今朝离开,他们立刻变了嘴脸,舍友b挤眉弄眼,调侃舍友a:“呦呦换口味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和可怜小草看电影,泰坦尼克号?”
“去你的泰坦尼克号,看孤儿怨!”
所有人大声哄笑。
谢潭停在这里,确定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回怼,他们同时爆发的笑声下,藏着一条默契的信息,饱含恶意。
原来是这样。
失踪同学是孤儿出身,被现在的父母领养了。
他又想起离家出走那家人之间的微妙,在幼儿园门口失踪、不想接弟弟的哥哥。
失踪的学生,可能都是被领养的孤儿。
谢潭又查起红鼻子马戏团和绿洲慈善基金会。
红鼻子马戏团和陆今朝说的差不多。
而多年来,绿洲慈善基金会一直有义演的慈善活动,请优秀的表演者为特殊群体表演。
其中有一家笛丘市本地的福利院,但八年前因为资金短缺荒废了。
谢潭查到福利院的地址,明早去看看。
漫画看完,谢潭刷起论坛。
【小东西长得真别致,我退两米看】
【我有小丑恐惧症呜呜呜,它这个眼睛好吓人,妈妈我柜子动了啊啊啊】
【谁在叫我?顺便老婆贴贴!我推终于拥有姓名了!】
【真正拐小孩的坏蛋出现了。】
【楼上我怀疑你在内涵我老婆!】
【啊啊啊两话不见如隔三秋,为这张脸今晚我将多吃一碗螺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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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再加一份炸鸡!】
【你那是为了美貌吗,大馋丫头】
【感谢陆陆宝宝,我终于知道名字了,谢潭,好好听。】
【陆陆已经叫上阿潭了哈哈】
【阿潭又和陆陆遇到了!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住对门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缘分吗哈哈哈】
【但感觉神秘阿潭昼伏夜出,而陆陆简直是永动机成精,至今不知道打几份工,真的能碰到吗,不过老小区隔音要是差点,都能听见对门在看啥电视吧】
【能听见洗澡声吗】
【楼上说什么虎狼之词呢……难道你也磕?】
【你也?】
【误会开局,对门邻居,告诉名字,交换联系方式,念名字……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点在他俩都长得好好看,我是纯颜狗,先磕为敬】
【有品!我吃吃吃】
【你们还是不会磕,都玫瑰花了,都马戏团约会了,下一步该结婚了】
谢潭:“?”
什么和什么?
谢潭难得脑子空白,有点宕机,那些亲热的称呼、难以理解的词汇被他强行过滤,看起剧情分析。
和他们的分析差不多,小丑用魔术哄骗学生,将学生变成小孩,再把小孩带走。
【带走吃掉?】
【那太普通了,既然有魔术表演,还是有资助者到场、演出费捐款的最后一场,这么隆重,小丑肯定来一波震撼演出。】
【阴间味来了,这些孩子不会是它的演出道具吧,来进货了?】
【人体切割、大变活人、柜子插剑……此刻无数惊悚魔术从我脑中滑过……】
【然后在众人的喝彩中真死了。】
【用小孩尸体表演的费用捐款吗,那很慈善了】
【到底是什么演出下一话就知道了,我比较好奇他们调查的动机。】
【陆陆好理解啦,天使宝宝我亲亲,调查的那几个人……换个人我都觉得好命苦,也就陆陆心善看谁都善。】
【而且也和他没啥关系,那个同学他只在开学典礼彩排的后台见过一面,楼下也就是普通邻居。】
【陆陆看着心大,其实很敏锐啦,他只是更在意失踪的人,每次看到陆陆,都哈特软软】
【还帮忙找小孩,但陆陆和阿潭说的说错话是什么意思,总感觉他俩脑电波私聊了一下,有什么我不能听!】
【应该是陆陆觉得自己的邀请太突然了?陆陆就这样啦,随时道歉哈哈哈】
【也可能是我们不知道的往事?所以阿潭的动机是什么?】
【说不定他也是好人?日行一善!】
【楼上罚你看三遍第一话的黑衣人】
【哈哈哈哈怎么到阿潭就画风突变!】
【不用看黑衣人,阿潭正宗本地人味,哪里能是什么纯好人。】
【阿潭说找开锁的,失踪的人里有会开锁的?上次不是吓跑一个开锁师傅】
【开玩笑的吧,既然你问了我就敷衍一句,谁懂一下我推的冷幽默,陆陆都没反应过来哈哈哈】
【凶宅呗,锁住门的头发是上一任住户的,说不定上一任住户就在那个屋里死的。】
【笛丘市建筑特点:遍地凶宅和各式废弃建筑。
在一线城市,享受三线城市房价,只要你不怕鬼。】
【我们笛丘市就是这么阴间有真情,上任住户还给下任住户见面礼呜呜呜】
【阿潭的态度be like:一间卧室够睡了,什么另一间可能闹鬼被锁住了?无所谓,晚安。】
【现在看,那间屋子也不是养小鬼的,就是小鬼粘着潭,潭就给小鬼借住了,至于小鬼进不进得去,潭:你们鬼的事自己看着办。】
【哈哈哈哈情绪好稳定,这就是我们本地人的实力。】
【在本地人里都是翘楚,真的好奇阿潭的来历,到底是什么人啊啊!而且他真的不知道房间里是什么吗?】
【你们不觉得阿潭对笛丘大学很熟悉吗?还能给别人指路,我记得笛大很绕吧?】
【是的,偶尔就会鬼打墙,老师也找不到路】
【难道阿潭也是笛丘大学的?那和陆陆还是同学!】
【期待了,想看校园线——应该就是主线吧?】
14. 红鼻子(4)
谢潭一早到福利院。
福利院规模小,荒废多年,在白天也寂静得阴森,灰尘在光中浮动,雾蒙蒙的。
他简单探一遍,在行政办公室的墙上,看到一张泛黄的合影,是福利院倒闭前最后一批孩子。
有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被小丑牵走的孩子。
孩子们站在前排,身高参差不齐。
院长、护理工、老师和绿洲慈善基金会的领导们站在孩子们身后,拉起慈善活动的横幅。
合影中间鼓起乒乓球大的圆弧,正好是中心那个理事的脸的位置,慈祥的笑被撑到扭曲,变得狰狞。
圆弧越来越大,“啵”一声撑破了合影,掉下一个红鼻头,谢潭接住。
破开的洞后,墙是通的,就是洞口那么大,能看到隔壁屋子,但被堆叠的衣褶挡住了,是小丑的拉夫领?
它在隔壁?
谢潭来到隔壁,是简陋的儿童起居室,都是小孩的床。
破洞的位置,落地衣架上挂一套陈旧的小丑服,白色拉夫领溅开一圈血迹。
墙上也有许多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小丑在这里给孩子们表演魔术。
但小丑正好低头牵小孩的手,只能看到下半张脸,腥红的笑,看不到它的眼睛。
谢潭抖了抖拉夫领,“咚”小丑服里又掉出一个红鼻子,一路滚到一张床下,上下跳动。
他摸口袋,原本装在口袋的红鼻子不见了,这就是刚才那个。
小丑给他变了一个魔术。
他弯腰,手伸进床下,红鼻子却跳远了,他干脆推开床,床下却是一道暗门。
门锁早被暴力撬开,他跳下去,昏暗的地下室有各种虐待的刑具。
中心的小铁板床被拉伸到成人的身高,有固定带,小丑服被绑在床上。
从尖头小丑鞋一路往上看,床顶的拉夫领高高堆起。
谢潭往前走,就听“咚”一声,比红鼻子落地重多了,他隐约看见一个球形掉进筐里,像一颗头。
拉夫领往下滴血,滴进床头下的筐,筐里是小丑的七彩头发。
他抓住头发,向上一提,非常轻,就是一团头发,没有人头。
筐里有一张门票,和马戏团的票一样,唯独小丑的部分相反。
原票是全套小丑服,但拉夫领上是阴影,只有一个红鼻头。
这张票是全黑,没有小丑服,只有红鼻头外的五官,针缩的眼珠,血腥的笑,面向他,正好与原票互补。
【小丑惊喜表演票】
背面写“恭喜你中奖啦,欢迎今晚来看我的演出!”。
它不在这里,还是要去马戏团。谢潭收好票,离开。
晚上,广场支起巨大的马戏团帐篷,陆今朝站在门口等候,临到检票截止的时间,他一眼捕捉到谢潭,笑着挥手。
他们一同进门,落座,位置在中间排数,正对舞台。
最前面一排中间的位置还空着,一位秘书在皱眉打电话,低声说着什么。
陆今朝凑向谢潭,小声说:“你来的时间刚好,有几个基金会的领导还没到,可能今天看演出的人太多了,堵在半路了,那个秘书在场外就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的靠近没有突破社交距离,也能让谢潭听得清楚,谢潭本能想避开,也无从避起,就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听他说话。
如陆今朝所言,基金会的两个领导一直没到,演出延后,长时间的等待让观众席传出不满的声音。
谢潭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是被陆今朝轻轻戳醒的,青年清脆的声音微微压低:“演出开始了。”
谢潭睁眼,大幕拉开,四色条纹的巨大帐篷里,各种杂技表演轮番上阵。
夸张的肢体与表情,极致的危险与技术,野兽在环绕的火圈中奔腾,激情的掌声、呼喊献给带来奇异变幻的表演者。
谢潭兴致缺缺,往右看。
7号端坐在椅子扶手上,从演出开始就瞪圆了小猫眼睛,眼珠随着台上的表演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精彩的地方还会跟着喵喵惊叹。
谢潭又看向左边,陆今朝也看得很高兴,完全沉浸在表演中,享受这一刻。
火光与棚顶的条纹色彩,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转,像一场千万年的演变,他的眼睛比演出精彩。
忽然,灯光一灭,千万年灰飞烟灭,全部归为沉寂的黑,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望过来,比黑暗更暗。
谢潭一愣,场内的灯再次亮起,原来中场休息时间到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满含笑意,全部是他,一如既往的明亮。
陆今朝两指在空中模拟奔跑,兴奋地和他分享:“那个跳圈,真厉害,火圈一直在转动,变位置,那头狮子就这么——跳过去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谢潭后面没怎么听清,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陆今朝停住,关切道:“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觉得太无聊了,离下半场还有一段时间,要出去转转吗?”
谢潭颔首起身:“我去洗手间。”
陆今朝看出他想一个人走走,就笑着挥手:“一会就到小丑的表演了,听说是今晚最好的表演,你可能会喜欢。”
谢潭离开得早,离洗手间近,洗手间只有他一个人,他洗着手,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看他。
他抬头,镜子里,他背后的隔间上方,一个气球顶在天花板,气球上的卡通人物眼睛正好透过隔间上的缝隙,与镜子里的他对视,似乎在笑。
太安静了,门外没有观众来回走动的声音,也没有人推门进来。
谢潭平静地收回目光,擦干手,推门出去。
他在福利院的走廊。
气球从他身后飘出,一路飞向前方。
谢潭跟上。
他来到孩子们的起居室,早上刚来过。
现在,破旧的起居室被装饰成儿童联欢会的样子,门口有糖果检票机,机器后是一道气球矮门,只有小孩的身高才能自由通行。
谢潭拿出那张“小丑惊喜表演票”,成功检票,检票机还送给他一根棒棒糖。
他停在原地,气球门上的欢迎表情变得困惑,仰视了谢潭几秒,恍然大悟。
气球门垂落的两条充气手臂抬起来,抓住自己的拱顶,向上一拉,成人也能通行了。
谢潭进门,孩子们的床铺推到角落,空出中间的位置,搭起简易舞台,下面摆了十几个五颜六色的儿童椅。
失踪的孩子们坐在椅子上,边上唯一空着的椅子却是大人坐的普通椅子。
这是为他留的位置。
小观众们穿着朴素,却很严实,没有露出一点肌肤,和孤儿院合照上的衣服一样,怯怯地看他。
看来人变小了,记忆和心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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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回小孩了。
谢潭熟视无睹,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简易舞台搭在暗门上,被旧窗帘挡住。
谢潭试着给陆今朝发消息,没有发出去,但在一分钟前,陆今朝给他发了消息,提醒他下半场开始了,小丑登场了。
窗帘自动拉起,像幕布拉开,谢潭眼前,熟悉的小丑出现在简易舞台,咧开笑容,夸张地鞠躬。
它跳下舞台,走到同样简陋的观众席,停在谢潭面前,手伸向谢潭的后颈。
对于一个omega,这是相当敏感的位置,但谢潭忍住了,面上毫无反应。
小丑没有碰到他,只是打了一个响指,从他耳后凭空变出一只鸽子。
鸽子张开翅膀,在小朋友们的惊呼中,慢悠悠飞了一圈,飞出窗户。
小丑哈哈笑起来,摇头晃脑走到下一个小朋友面前,给每一个小朋友都变了一点惊喜。
氛围活跃起来,小丑折返,再次停在谢潭面前,针缩的恐怖眼睛盯着他,伸出手,做邀请上台的动作。
周围安静下来,小朋友们都注视着这一幕。
谢潭却听到雷动的掌声与欢呼,从身后那面墙的后面传来。
非常热闹,他刚在帐篷里听过半场。
怎么回事,难道帐篷的空间就在隔壁?
但小丑还等着他,来不及多想,谢潭握住小丑的手,起身。
马戏团帐篷里。
陆今朝撑着头,看大幕拉开,小丑登场。
但他先看了一眼出口,演出开始,门已经锁住了,不能进出。
小丑在结束几个热场小魔术后,拉出一个等身柜,能站进一个人,然后跳下舞台,邀请理事上台配合演出。
理事指了指自己,在掌声中,无奈地笑着上台,站进柜子。
小丑关上柜门,柜门上方是空的,正好露出理事的头。
小丑拉出宽刀,从侧面插进理事脖子的位置,柜子被分成上下两段。
它握着刀,带动上柜转了半圈,突然回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观众专注。
再缓缓走过剩下的半圈,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柜子里是小丑的脑袋,五官张大,做出“惊喜来了”的表情。
而小丑的拉夫领上顶着理事的脑袋,身体双手张开,配合柜子里自己的头,久久地享受如潮水的掌声。
但没关紧的柜门打开,下柜的断头尸体“啪”地一声砸在地上,鲜血溅在第一排的秘书长脸上。
诡异的寂静后,尖叫响起,打断了小丑的陶醉。
柜子里的小丑脑袋不高兴地皱眉。
而小丑身体顶着的理事的头,定格在最后的笑容,无法再做更多的表情了。
它往前走几步,示意大家安静。
似乎为了哄住他们,它神神秘秘地捏住拉夫领,翻盖一样,将领子一掀,理事的头又变成另一个男人的头,再一翻,又是一颗表情僵死的新头,换了两男一女。
秘书长的尖叫更惨烈了,这是那两个联系不上的基金会高层和……当初那所福利院院长的头!
剩下的两个高层脸都白了,疯狂跑向出口,前排一动,所有观众都动起来,一窝蜂跑向出口。
前排都跑光了,陆今朝四处看看大家的反应,才后知后觉,跟着他们一起跑到出口。
但现在是演出时间。
门锁死了。
15. 红鼻子(5)
谢潭被小丑牵上舞台。
舞台就是在暗门上搭了一块木台,立起一个圆形转盘。
小丑将转盘一翻,一个胖胖的玩偶被绑在转盘上,有小胡子,又高又胖。
谢潭注意到几个孩子下意识露出畏惧的表情。
小丑从窗帘后推出一排刑具,请谢潭挑选。
谢潭慢慢看过去,墙壁早没了声音,他已经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丑拐走孩子,想杀的人却是基金会高层。
基金会打着慈善的名义,为福利院义演,其实背地里虐待小孩为乐。
最后一次义演,请到一个小丑,小丑偶然发现了秘密,在地下室被砍下了头。
现在回想,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孩怕红色,不是怕小丑的红鼻子,是怕被虐待打出的血的颜色。
这是一场复仇的表演。
那他作为一个无关的看客,不用参与其中。
但既然他的目的是请小丑帮忙开锁,也不必砸场子,不如顺着小丑的预期,让它的表演顺利进行。
于是他挑了一把软鞭,不重,孩子也能挥舞起来,在大家的目光中,走下舞台,在表情最害怕玩偶的孩子面前蹲下。
这个距离,他能看到小孩袖口下的鞭痕。
他什么都没说,平静地递过鞭子。
帐篷里,胖男人跑得西装和发型都乱了,小胡子乱颤,疯狂拍打出口的门。
钢丝上掉下一块演员用的花布,盖住他,拍门的人原地消失。
尖叫在舞台上响起,挤在门口的观众惊恐地望去,胖男人被绑在舞台的转盘上。
小丑已经换回自己的头,向观众展示空荡的双手,交错间变出一把软鞭。
鞭子往下落,到小丑大腿的位置,凭空停住了,在小丑鼓励的掌声中,犹豫地抽向转盘上的男人。
惨叫响起,小丑不满观众的安静,走到舞台边,用力舞动双手,示意观众鼓掌。
人群死寂,小丑的表情一沉,笔珠似的虹膜在眼白里乱转,跺脚拍手,用更大的幅度示意他们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很快连成一片。
观众强颜欢笑,用力拍手,比之前所有的掌声都要热烈。
陆今朝也跟着鼓掌,但他的笑容最自然,和看上半场表演的表情一样,真心喝彩,享受此刻。
掌声鼓励了鞭子,抽起来又快又狠,小丑又变幻了几次道具,悬在空中的刑具高低不同,但抽向男人的动作却欢乐。
小丑满意了。
惨叫、求饶持续很久,直到男人疼到昏死过去。
小丑嫌弃摇头,变走道具,转盘一翻,男人的脑袋就落地了。
它转回空白的转盘,恐怖的眼睛看向最后一名的基金会高层。
男人双手投降,痛哭流涕:“我知道、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这种垃圾不配活下去,这是我应得的结局,如果这能弥补我的过错,请你了结我吧!”
他让大家让开,主动上台,每一步都在向小丑忏悔,但走到转盘的瞬间,拿起地上的宽刀一挥,切掉了小丑的脑袋,转身就从后台冲出去。
小丑的脑袋慢了一步,也滚出后台。
福利院,儿童居室。
玩偶破破烂烂地掉在地上。
最后一位小朋友下台,小丑忽然一顿,窗帘落下,挡住舞台。
但灯光没有灭,能看到窗帘后的小丑影子。
它比了一个歪头睡觉的动作,在脑袋掉下来的那一刻,灯光灭了。
小朋友们看懂了小丑的意思,乖乖躺回自己的床睡觉。
谢潭钻进窗帘后,小丑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一具胖男人的无头尸体。
“他是死了吗?”清脆的儿童声在他身后响起。
在场最大的那个男孩没有去睡,怯怯地躲在谢潭的身后,望向那具尸体。
谢潭“嗯”了一声。
男孩有点害怕,但更多是不解:“死是什么呢?院长说是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老师说是花枯萎、树叶落下,妮妮说是变成天上的星星,书上说是心脏不再跳动、呼吸停止,小丑说是一场表演最精彩的部分,我还是不懂,哥哥,死亡到底是什么呢?”
谢潭沉默一会,道:“是水溢出来了。”
死亡应该是缩减、衰弱,但谢潭提起死亡,总想到一杯装满的水。
装在玻璃杯里,水面拱起一个小小的、饱满的弧度,安安静静。
然后在某一刻,水无声地溢出来了。
他忽然发现,他对死亡的解读是母亲,他对母亲的解读就是死亡。
男孩神情晕乎乎:“哥哥,你说的比他们都难懂……”
谢潭轻推一下男孩的肩膀:“去睡吧。”
男孩乖乖点头,回到自己的床铺,谢潭出门,走廊里可以听到沉重、慌乱的奔跑声,另一个脚步声藏在其中,欢快、游刃有余,像在戏弄猎物。
声音向地下去了。
谢潭没有跟去,他先去了儿童居室后的屋子,帐篷掌声的来源处。
开门,小丑的脑袋滚出来,精准地撞在他的脚边,面朝上,不动了。
谢潭低头,就能对上小丑灿烂的笑容。
只是配上它的模样,越灿烂越可怖。
但他平静地抱起小丑的头,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
男人惊恐地向后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一出门,就在那该死的孤儿院!简直是闹鬼了!
但似乎因为小丑的头被他砍掉,看不清路,一直没追上。
他心里得意,但又迅速被恐惧淹没,慌不择路跑进地下室。
小丑的脚步声突然近了,他脑子还没反应,身体已经钻进了箱子。
箱子很窄,像棺材,好像有夹层,他躺进下面那层,扣好夹层的锁,因为结构复杂,他发抖的手好几次没锁上,地下室有过这种玩具吗?什么破玩意!
小丑的脚步声到了门外,男人的脑子立刻什么都想不下去了,浑身冷汗。
他听到小丑慢慢地在地下室走动,它在找他!
脚步声停在柜子旁,他一点气都不敢出,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脚步声又慢悠悠地远去。
他刚喘口气,小丑杀了一个回马枪,一下掀开盖子,“啪啪”拍手,像在说“惊喜吗!”。
他憋气窒息到头晕,但他忍住了,躲在夹层里,没动,没露出一点声音。
安静,让人崩溃的安静,小丑的手伸进箱子一点点摸过,男人尽量往后靠,等到那只手一无所获地离开。
小丑合上箱盖,又在地下室徘徊片刻,开门走了。
男人谨慎地等了很久,确定小丑真的走了,立刻喘起粗气。
狭窄的空间让他的骨骼别扭难忍,他迫切想离开,却发现锁怎么也打不开了!
这个破锁!男人气急败坏,挣扎间,却发现头顶的那块板子松动了。
他一喜,有备用门!立刻匍匐向前,钻过甬道一样,推开头顶的挡板。
重见光明,前方没有小丑的身影,他近乎喜极而泣,探出头。
咔嚓——
男人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视线迅速向下翻落,在空中翻了半圈,掉进一个筐里。
仰视的视角,他直面自己的身体,没有头颅,鲜血四溅,无头小丑站在魔术柜旁,举着刀,身体前仰后合。
头,他的头呢?
啊……他就是被砍掉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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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做出思索状,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他奇妙地看懂了……它在想,它当初爬出这个箱子,被他砍掉脑袋的时候,他最后说了什么。
小丑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再次双手重叠,斜着垫在不存在的侧脸下,做了“睡觉”的动作。
哦……晚安,先生。
他生命最后的视野里,就是小丑捧腹无声大笑的样子。
最精彩的部分演完了,他永远安静了。
小丑捧起男人的脑袋,按在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上,站在镜子前,来回欣赏。
它欢快地蹦蹦跳跳,走向门口,开门便顿住了。
昳丽少年站在门口,神情如死水深潭,那非人的美却如妖魔,在水下扭曲而混乱地起舞,夺人心魄。
他对室内的尸体、鲜血熟视无睹,平静地递过小丑的头:“你的东西掉了。”
被拿在手里的小丑头颅眨眨眼,小丑立刻比了一个稍等的动作,一手接过头颅,藏在身后,另一手翻过拉夫领,死去的男人头颅就变成了它自己的头。
它高兴地向谢潭展示他空白的双手,谢潭看去,它就双手一翻,变出一朵玫瑰花,送给谢潭。
“花就不用了。”谢潭没有接,“我想请你帮个忙。”
小丑看他不要花,有些委屈,但听到他有请求,立刻恢复元气。
它的手在空中绕了几圈,行了一个夸张的礼,然后向谢潭伸手。
谢潭沉默一会,没再拒绝,搭上它的手。
小丑将他牵到儿童居室的门口,没再进门,对他挥了挥手。
谢潭跨过门,眨眼间,又回到马戏团的帐篷里,刚看清舞台的惨状,就被急跑而来的青年一把握住肩膀。
陆今朝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没有受伤吧?”
安全距离被突破,谢潭微微皱眉,肩膀不舒服地动了动,但没有挣脱。
陆今朝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抱歉……我很担心你。”
他耸下好看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谢潭垂眼,“迷路了。”
“没事就好!”陆今朝舒了一口气,扬起笑容,“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能要晚点回去了,先跟着去派出所做笔录吧?”
正要离开的谢潭停住,神情没有变化,但心里有点震惊。
恐怖漫画世界的警察居然真的管事吗?
之前的系列,倒是的确有几个常出现的警察,但看起来真的很命苦。
7号出现,坐在他的肩膀,蹭蹭他的脸:“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喵。”
事实证明,猫猫说得对,这是非常直观的一场表演屠杀,观众都是无辜的受害者,简单问了几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主要还是调查绿洲慈善基金会。
离开前,他们听到有外地赶来看演出的观众询问警察,那个凶手小丑是否抓到了,警察敷衍两句,说会尽力。
一个有经验的老警察习以为常地嘀咕道:“八成又是悬案。”
谢潭:“……”
你们笛丘市。
陆今朝今晚有夜班,赶时间,给老板打电话说明情况会晚到一点,然后笑着和谢潭说:“走吧,我送你回家,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谢潭瞥他一眼,随手招住一辆出租车,转身离开:“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福利院看看,你的同学和邻居都在那里。”
“欸——好的,路上小心,早点休息!我会去看的,谢谢!”
陆今朝坐上出租车,又往车窗后看了一眼,少年高瘦的身影轻易融进夜色,很快就看不见了。
“小伙子,去哪?”
便利店的地址从他的舌尖绕过,陆今朝歪了一下头,轻快地报了福利院的地址。
16. 红鼻子(6)
福利院,儿童居室。
小丑的魔术消失,孩子们已经变回原样,在小孩的床铺上别扭地睡着,被赶来的陆今朝叫醒。
确定失踪者都在这里,陆今朝就报警了。
等候警察和他们家长来的时间里,他环视一圈,有一个床空着。
他好像没看到同学的那个朋友。
他拜托在场最大的两个学生照顾大家,最后在地下室找到了笛大的那个同学,过长的刘海盖在眼睑上,睡得很沉。
陆今朝先没有叫醒他,而是走到碎裂的镜子前,黑雾突然钻出裂缝,侵蚀镜子。
最后,镜子被雾融化了,消散在屋子里。
“……”
陆今朝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男同学转醒,但还迷迷糊糊,可能做了什么梦,呢喃道:“死是什么呢……”
上前扶他的陆今朝听到这句话,歪了歪头,男同学意识到有人在,彻底清醒了,吓得往后退。
他磕在桌角,差点摔倒,还是陆今朝拉住他。
“小心。”陆今朝弯下腰,笑得温柔,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谢、谢谢,这里是哪……啊,这里是!”男同学噤声,他似乎还留有一点变成孩子的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恐惧反而变得模糊了,顽固的梦魇终于开始退散。
“是……有人死了吗?”
但提到“死”,男同学还是本能地畏惧,他又下意识呢喃在残存的记忆里一直追寻的问题,好像解开了就不会恐惧了,说胡话一样:“死到底是什么……”
“死亡是每时每刻。”
陆今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前方走去:“先离开这里,警察快到了。”
青年的声音清亮,笑容明媚,拍他的动作温柔有力,他却无端打了一个寒战。
肯定是地下室太冷了。男同学连忙跟上。
他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另一边,谢潭到家,进卧室换了衣服。
出卧室门,客厅没有开灯,小丑就站在主卧的门前。
午夜的黑暗发一点幽晃晃的蓝,它浑身鲜艳的颜色在这样的阴影里,像深浅不一的一块块陈旧血迹,笑容可怖。
它高兴地和他挥手。
谢潭:“……”
尾随回家、蹲卧室门口、黑暗里突然出现、自带阴间滤镜,这些鬼怪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算了,阴间生物都到阳间为所欲为了,的确不会有什么边界感。
谢潭掠过这点,正要说什么,就见小丑收了一点笑,有点严肃,让他稍等一下,然后指向他的身后。
他看向身后,什么也没有,再转回来,小丑已经不见了。
“叩叩”大门被敲响,谢潭一顿,打开大门,小丑站在门外,又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但没有进门。
它在等他的许可。
“……”谢潭侧身让路。
小丑蹦蹦跳跳,再次来到主卧门前,指了指门。
就是这间?
谢潭颔首。
小丑夸张地敲了敲门,贴在门上听,假装得到应允似的,煞有其事地点头。
然后它走到谢潭的次卧,也敲了敲门,请谢潭到次卧门前,示意他开门。
谢潭轻轻一推,次卧变了模样,他一眼看到书柜上的录取通知书。
同时,旁边的主卧,锁在洞口的长发自动解开落下,门也能打开了,变成他的次卧。
小丑让谢潭闭眼,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两个卧室已经换回来了,门仍能打开。
“谢谢。”
小丑嘻嘻哈哈摆手,比他高兴多了,它凑到谢潭面前,张开双手,期待地盯着他。
“……”
谢潭轻轻抱了他一下。
小丑快乐地抱住他,红鼻子用力努了努,心满意足地摇脑袋。
谢潭松开,小丑挥手告别,这次它记得走门了,它转到打开的卧室门后就不见了。
谢潭已经习惯了,好吧,鬼,鬼不会正常进出。
房子原主人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书柜上零零散散的书,还有一箱子旧物,都是学生时代的课本、习题册、证件。
但全翻完一遍,信息并不多。
课本、练习册都是解题,公共必修课,没有专业课的书。
只知道原主人是笛丘大学的毕业生,专业不得而知。
书里有许多诡异、复杂的涂画,他也辨认不出。
小孩子的画看不懂,大学生的画也很有难度……现在不流行写实派了吗?
他只能努力从画中解读出一点性格,原主人应该比较开朗,想象力强。
没有笔记、日记本、便签等会记录学习外生活的东西,他暂时分析不出更多。
其他的,就是录取通知书和一年休学申请书。
但没有证件照片,纸面被水打湿过,关键字迹模糊不清,名字都看不清一个笔画。
全损档案。
像谁抹去了原主人的核心信息,也许是原主人离开前自己做的。
反而方便他操作了。
在这些书里,还有一个黑色信封。
信纸也是黑色的,没有字,红色火漆融化的痕迹,像泼在信纸上的血。
有“血”的地方,显出一点隐藏的内容,谢潭看到一只动物眼睛和角,这是羊?
黑山羊。
信纸下方的两角被捏得皱皱巴巴,可以想象原主人拿到这封信时激烈的情绪。
感觉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猫猫就懒懒地盘在桌边,尾巴垂下来,一晃一晃,瞧着谢潭翻看物件。
“契诃夫之枪可以选中漫画里的生命体吗?”
“理论上不可以喵。”
“但是?”
猫猫低头蹭了蹭谢潭的手背:“但你除外,你是空白喵。”
“所以录取通知书和休学单都可以改成我的?”
“是的,它们完全属于你,是你的所有物,用契诃夫之枪与你再加一层剧情上的深度联系,就变成你的了喵。”
谢潭没有立刻行动,审视地看着这只黑豹幼崽:“如果我一开始用枪选中的不是这个房子……”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猫猫歪头,努力理解他的意思,安慰道:“没关系,笛丘市有很多凶宅,租金也不贵,我们可以先过渡一段时间……等等?可恶!我们应该再等一段时间的,就这一把完全空白的钥匙,如果等到作者画政府大楼或大别墅,我们不就可以躺平了喵?”
它说着说着,自己懊悔地喵喵叫。
谢潭静静地看了它一会,没看出破绽。
也对,笛丘市不缺凶宅,凶宅不缺故事,这样的世界,哪里不是谜团呢?
他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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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光:“警察都不管用,就是住进卢浮宫,鬼也来去自如。”
遗憾转圈的猫猫刹车,迅速被说服,又悠闲地摇起尾巴:“也是喵,那我们的工作还是很顺利的喵喵!”
契诃夫之枪需要人气值,谢潭等到新一话更新才用。
新一话,开篇就是马戏团汇合,在此之前谢潭独自去福利院的内容,并没有画出来。
他原本就是第一单元的“祭天炮灰”定位,除了开篇死,没有更多剧情发展,全靠他自己刷脸。
虽然反响不错,但出场还是太少了,而且属于炮灰的第一个故事已经结束,他也还没搭上暗主线,在目前的漫画里还不是重要配角。
没有高人气角色,也没有本单元的主角、重要配角,小丑本体也没有出现,自然没有获得单独的笔墨。
但也不是坏事。
因为他在福利院拿到了特别的惊喜票,去掉这段前因,后面福利院的义演,他拿出这样一张票,更能显出他的高深莫测,来历成谜。
漫画连更,内容与谢潭的经历一致,并且和陆今朝视角并行,魔术更加清楚,画面更加刺激。
最后福利院的剧情,在谢潭走出儿童居室后,视角就切到了小丑和最后一个男人的追逐战。
一直到谢潭说出那句“请你帮个忙”。
然后就是他和陆今朝再次汇合。
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通过警察的调查,倒叙出福利院和绿洲慈善基金会的疑点与往事,揭开谜底。
尾声是陆今朝去福利院找失踪者。
谢潭凝视着地下室化雾的镜子,推测时间。
派出所到福利院,比到和顺小区远多了,陆今朝到福利院的时间,谢潭能折返两次。
所以小丑先给他开锁并离开,之后陆今朝才在福利院撞见那面破碎的镜子。
暗主线终于悄悄登场了。
《奇谭》被猜测有暗主线,就是因为除了从单元角色全世界路过的陆今朝,还有两个势力,反复出现,几乎贯穿全系列。
一个以镜子为标志、有化雾能力的教团“镜”,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计划,以此行动。
另一个没落的百年家族,以黑山羊为家族标志,隐秘在腐朽的暗处,光辉不再,但底蕴仍然深厚。
小鬼能化雾,神婆用镜子监视女鬼,谢潭就想到了镜教团,但第一个故事,第一只鬼,不好下判断。
现在来看,就是神婆就是镜教团的教徒了。
小丑能在两个地点同时表演,也是镜教团的帮助,通过镜子在另一个地点生出一个镜像。
离开的小丑会如何?和小鬼一样吗?
得到了镜教团的帮助,又需要付出什么,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吗?
镜子在陆今朝面前化雾,地下室的男同学悠悠转醒,陆今朝回头,到这里,这段剧情就结束了。
后面也的确没什么可画了,也就是热心大狗狗配合警方救援失踪学生。
接着陆今朝回头的下一格剧情,是谢潭因敲门声,在客厅里回头,看向家门。
开门,小丑笑着站在门外,打招呼。
这一话就结束了。
小丑先来过,和之后进门具体做了什么,漫画都没有画出。
又是拉悬念?
不过也说得通,他是空白,自然是最适合留悬念的地方。
谢潭打开论坛。
17. 泡泡(1)
【惊天反转,小丑居然才是复仇的正义之师!】
【论坛之前猜的也没错,的确是残忍变态(以资助的名义虐待福利院儿童的基金会)、血腥魔术(换头魔术)、众人狂欢(不狂欢可能被小丑砍头版),要素齐全。】
【长成这么恐怖的样子,居然是救赎文学。】
【老登们死得好】
【老登们死得好】
……
【就是观众有点倒霉……】
【小瞧我们笛丘市民了,到派出所都淡定得差不多了,好多人的复述好有条理,像汇报工作。】
【可惜小丑把阿潭半路拐走了,我的cp约会被打断了呜呜】
【走走也好,阿潭看起来好无聊的样子,开场前又睡过了,只能观察陆陆打发时间了。】
【哈哈那个眼神好像猫猫观察无法理解的人类,阿潭os:真的这么好看吗?到底好看在哪?人类好难懂。】
【我是cp粉,我要造谣了,就不能是阿潭被陆陆的脸迷住了吗!】
【虽然想到阿潭的性格,楼上太扯,但想到陆陆那张脸,又觉得人之常情。】
【尤其是眼睛……真的太漂亮了,像琥珀又像黄昏,陆陆初登场就是靠这双眼睛把我迷住了。】
谢潭微妙地有点郁闷,虽然论坛读者会自己脑补他的一些行为,顺着他塑造的氛围,为他补全高深莫测的人设。
但他们无意中还是察觉了一点真相……他的确在看陆今朝的眼睛。
【虽然阿潭觉得无聊,但在福利院一点没砸场子,还没睡着,还配合上台!猫好。】
【那不是因为要利用小丑吗,所以给了点面子】
【说让它帮忙,话很客气,但真的就是通知哈哈,何况阿潭有特别票,感觉邪恶交易已经在路上了。】
【说不定和主线有关!】
【阿潭就这么水灵灵拎起头,说你东西掉了,那一刻我觉得阿潭比小丑可怕,谁懂……】
【阿潭的气质就是如此的,嗯,也不是反派吧,就是那种,连反派也不放在眼里的诡异气质,上头。】
【“水溢出来”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深意吗?这解释的确最复杂。】
【不知道,但好诡异,又莫名令人有点难过,还是刀神的氛围塑造太好了】
谢潭顿了一下,其实没有深意,只是他……那个男孩问了,他就顺口答了。
死亡哪有深意?
不过论坛很多人都提到这句话,认定这句话必有深意。
【陆陆到地下室,看到镜子我就笑了,这回我确定了。
老静静又是你们,我就知道是你们搞鬼,又在做热心道具商了是吧】
【马戏团帐篷和福利院互成镜像,就能同时演出了?好贴心我们镜】
【还有灵异咨询所哈哈,小鬼里的神婆肯定是教团成员了,传下去——米勒教团垄断奇谭世界的玄学产业!】
【老师还有我们黑山羊,虽然走下坡路变夕阳红了,但传奇还是传奇!】
【不管了不管谁,快端上来,俺们主线要来了吗!】
【快了快了,最后小丑不是来敲门了吗,帮的这个忙,可能真和主线有关呢!】
【之前不是有姐妹猜阿潭是笛丘大学的学生吗,下一个故事该到校园篇了吧?】
【期待校园,期待主线,期待青春男大(bushi)!!】
看完论坛,谢潭使用契诃夫之枪,他便亲眼看到,录取通知书、休学申请书、过期证件的旧迹一点点换新,变成他的名字和照片。
他一瞬间心里很复杂,就像他一点点取代了另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让他有些……难受。
猫猫出现了,那双金灿灿的眼睛眨巴眨巴,可爱而明朗,它毛茸茸的头蹭他的手,他就奇异地平静下来。
其他的信息也相应改变,时间变成去年,他本应上大学的年纪。
正好休学一年也对上了。
相当于他大一报道后就因故休学,现在回去,就是重读大一。
休学理由是急性应激障碍伴有短暂性精神病症状,幻觉幻听,焦虑,频繁失眠。
考虑到这里是笛丘市,如果不是精神疾病,就是见鬼了。
这个理由也方便他当做对校方的敷衍说辞,也许可以进一步深挖故事。
和休学申请书放在一起的,还有病愈康复证明,明确标注“可正常参与学习活动”,也可以直接拿来用。
专业是艺术史,这个他倒是不了解。
谢潭登录学校官网,他之前加了新生群,了解很多信息,为此刻做准备。
登录账号是学号,原始密码统一,登上后,果然笛丘大学多了他这一位学生。
他浏览自己的信息,以换了新电话为由,加了导员的联系方式。
姜临霁(导员):【知道了,明天有时间吗?】
.at:【有】
姜临霁(导员):【好,上午我不在,下午到图书馆二楼203找我。】
.at:【好】
谢潭觉得导员的名字有点眼熟,是不是在之前的系列里出现过?
笛大经常闹鬼,作为导员,她可能在剧情的背景角落里出现过一面两面。
第二天下午,谢潭在7号猫猫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到达图书馆。
他得到应允,推门而入。
203办公室只有一位老师,正在审阅文件,浓密的短卷发,穿深灰色职业长裙套装。
她闻声抬头,清丽的眉眼间有诗一样忧郁的气质,像八九十年代的港台女明星。
谢潭提前查过她,她不仅是导员,还是大学语文的授课老师、笛丘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
“姜老师。”
“来了,坐。”
姜临霁关心了他的健康状态,确定他真的好了很多,状态可以复学后,让他填复学申请表。
谢潭填表,姜临霁就和他说起后续流程,审核结束大概两周时间,原班级已经升到大二,所以他要降到大一新班,档案转移。
又给他做了思想工作,包括复学的压力、重回校园的状态调整、学业学分进度等等。
她咬字轻,但说得清晰,没有废话,而且是真切的关心。
窗外下了雨,她的声音就融在雨里,浑然一体,谢潭虽然没多仔细听,但也不厌烦,他知道这是她的工作。
“知道了,谢谢老师。”谢潭回神,窗外的雨却越下越大,轰轰烈烈。
“申请表记得找你们主任签字,今天就别去了,这雨一时半会下不完,你带伞了吗?”
“没有。”
天气预报说今天万里无云。
但笛丘市的天气预报没那么可信,偶尔就受非自然因素的影响。
“笛丘的天就是这样,变幻无常,你先在图书馆待一会吧,可以看书打发时间。”
姜临霁拿给他一把伞:“一直不停,就等雨小了再走,尽早回家,听说最近下雨天有人失踪。”
“那老师你?”
“我还有伞,这伞也是你们主任借我的,正好,他明天去外地,等周四的鉴赏课,你直接去礁岸艺术馆找他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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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把伞还给他。”
“好的。”
姜临霁又给他一个透明塑料文件夹,防止雨水打湿文件,谢潭在一楼看了一会书,等雨小了,撑伞离开。
时间有点晚了,但他还是准备去教学楼看看主任在不在。
这个时间都在上课,雨刚刚又下得大,路上没几个人,谢潭让猫猫带他走偏僻的路,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和他的思路一样,但不是同样喜欢人少,而是想做一些隐蔽的事。
他路过游泳馆,一伙人从对角的侧门跑走,打伞的,拉起外套挡在头顶的,嬉笑跑远,扬起雨水。
本应青春朝气的一幕,被那张狂的笑声污染,透着诡异。
谢潭停在雨中,猫猫盘在他的肩膀,贴了贴他的脖子。
他摸摸小家伙圆圆的猫耳朵,走进游泳馆。
外面还是阴云,游泳馆又没有开灯,暗出幽蓝色。
从馆口到池边的瓷砖地上,全是脏兮兮的黏土,像一群熊孩子玩过泥巴,又被扬上来的池水混成稀泥,惨不忍睹。
一个眼镜和手机躺在地上,也脏兮兮的,手机的屏幕还裂了。
谢潭捡起手机,没有锁屏,可能被强行要求解除了。
屏幕亮起来,就是一个男同学在泳池边被扒光衣服的视频。
谢潭认识这个人,就是被小丑带走的孩子之一,陆今朝朋友的同学,问他“死亡是什么”的人。
他切出界面,视频已经被发给三四个联系人。
联系人本就不多,可能都是不得不加的人,舍友、班长之类的。
对面有骂的,有拉黑的,还有回“哈哈哈”转手发给更多人的,只有一个备注“学长”的人打了很多电话,问怎么回事,担心他的情况。
再远的池水渗人地蓝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潭没有收伞,走到池边,安静的游泳馆只有他的脚步声。
他停在池边,一双手忽然钻出水面,手臂有许多淤青,死死抓住他的裤腿。
一个人从池底挣扎出岸,神志不清,咳嗽不止,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念:“请您……救我,恶魔、恶魔先生,我什么都可以做……”
谢潭:?
谢潭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是视频里的男生,眼镜和手机的主人。
他后退一步,掌心的拉扯感让男同学清醒了一些。
孙恩泽奋力爬上泳池,双手撑着泥泞的瓷砖吐水,狼狈不堪。
他已经清醒了,意识到游泳馆有另一个人,又或者不是人,他没有眼镜,还从水里出来,看不清周围。
那一点向恶魔许愿的勇气已经消失了,他只想再钻回池底:“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不用管我……”
他根本没抬头,抱头深深埋下,麻木地念叨这些熟悉的话。
游泳馆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许久后,孙恩泽抬头,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像只是大脑缺氧的幻觉。
他放松下来,又感到失落,别傻了,即使是恶魔也不会回应你。
他狼狈地到处找眼镜,戴上后,视野重新清晰,捡起手机就向外跑,却在门口看到一把砖红色的伞。
是那个人撑的伞!
他一愣,迟疑地捡起伞,四处张望,早已没有人影。
雨声里,他拿起手机,唯一关心他的学长果然发了很多信息,已经在来游泳馆的路上。
他正要回,却瞥到文件传输助手显示有未发送的草稿,点开是:【伞,周四上午十点,礁岸艺术馆,吴主任。】
18. 泡泡(2)
谢潭果然跑空了,主任已经下班了。
他抖了抖湿漉漉的兜帽,还好游泳馆离a楼不远。
7号趴在他的脑袋上,热乎乎的小猫肚子吸着他头发的水分。
雨已经停了,没有伞也没关系,谢潭下楼,三楼走廊尽头的班级正好下课。
陆今朝夹在下课的人流里,边装书边走出教室门,抬头就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
“谢潭?”他一边道歉,一边挤出一条路,好不容易追到,一拍肩,那人回头,却不是他以为的那张脸。
“抱歉,我认错人了。”
陆今朝茫然地摸摸后脑勺,认识的同学拍他的肩,叫他一起去食堂,他回过神,和同学走远了。
谢潭从教室的拐角里出来,和小猫击掌。
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躲着邻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藏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下一话的预告图也出来了。
一幅孤零零被展出的画,白墙,画是全黑打底,一个人站在中间,半身像。
纷繁的泡泡流动彩光,遮挡画中主角的样子,又像从这具身体中解离出来的。
画的名字叫《泡泡》。
看起来也是新一话的名字。
谢潭上网识图,却没找到这幅画,他又四处搜索这幅画的名字,终于找到了。
这幅画就在礁岸艺术馆的收藏名单里,未公开展览的作品,馆主从外国商人手里买来的。
他和猫猫对视一眼,周四之旅不会简单了。
周四,礁岸艺术馆。
礁岸艺术馆的小众且偏僻,不仅体现在艺术风格,还在规模、地址和人流量。
但好在笛丘大学也偏僻,偏僻到一处去,从大学出发,路并不远。
今天工作日,只有艺术史大一一班的学生们参观。
三周的鉴赏课都选在这里,学生们有小组作业,两人一组,选某一个作品做汇报。
他们正在馆内逛,寻找合适的作品,主任找馆长商量事情去了。
谢潭准备下课前再去找主任,在此之前,他尽量避开其他学生,在没人的展廊上寻找。
尽头居然还有一个拐角,他险些错过,《泡泡》就挂在墙上,像为藏起这幅画,也为了留出空间单独展示。
蓝色发箍的卷发女生低声给同学发语音消息:“……对,我原来的搭档退学了,说是不习惯笛丘的生活,回去复读重考,我好多小组作业、课程活动的搭档都是她,鉴赏课的期中汇报都分配好了,现在却单出我一个……一会看看老师怎么说,应该会加入别的组了,哎,选题白费、重新准备不说,人家别的组还嫌临时加人打乱分工呢。”
她的余光瞥到有人来了,以为是自己班同学,没在意,说完话才多看一眼,却愣住了。
她本能地欣赏起谢潭的脸,但这不是他们班的同学,观展的人?
她已经结束语音,指了指手机,歉意地点点头。
谢潭没有注意到,他来到这幅画面前,视线就被它剥夺了。
画很长,挂得高,顶到天花板,要仰头看。
大片的黑倾倒而下,无数梦幻的泡泡后,站着一个人影,被泡泡幻光模糊了轮廓,并吞了色彩。
到底是泡泡挡住了人,还是人就是由泡泡构成,泡泡只是人分离出的一部分?
窗外被树荫挡住,展廊里在白天也像在雨天,昏暗而静悄悄的。
常明爱和陌生人站在一起,感觉氛围有点怪怪的,心里发毛。
更多是这幅画给她的感觉。
至于陌生人,长成这样怎么也不像坏人吧?
她谴责了一秒自己的三观跟着五官跑,拍了一张这幅藏在拐角、看起来不怎么受欢迎的画,就打算离开了,还有别的画要拍。
但走出两步,她又折回来,问:“打扰一下,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
物以类聚,建筑以群分,和笛丘大学深度合作的礁岸艺术馆,也和笛丘大学一样,路建得绕来绕去。
谢潭的视线这才脱离画作,走出拐角,为她指了方向。
“谢谢。”女生放轻步伐,小跑走了。
谢潭回身,踢到什么东西,他捡起来,是女生的手链吊坠,一颗剔透的月光石。
他向外看一眼,女生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降到一班,一会签完文件,主任可能和同学们简单说一句他。
他应该就是女生新的小组搭档了,到时候再还给她吧。
还是眼前这幅画,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非公开,藏在拐角的古怪位置,顶着天花板,全黑底色,怪异的内容,都让人不舒服。
恰恰说明他没有找错。
难道画里被挡住的人影就是鬼?
脚步声靠近,谢潭的余光瞥到还是那个蓝色发箍女生。
正好把吊坠还给她,他看向来人,女生却明显吓了一跳,略微不安地压着眼睛,像没想到这里有人。
他的确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她可能意外他还没走。
谢潭口袋里的手拨住那颗月光石,正要拿出来,却注意到女生的手链完好无损。
一模一样的月光石吊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反射漂亮的白光。
他的手松开,月光石又掉回口袋深处。
谢潭安静打量眼前的女生。
洋气的长卷发,蓝色发箍,长相精致可爱得像洋娃娃。
气质倒有几分淡,但表情生动,像风吹绿原上的小雏菊。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举起手机,对画拍照。
但她刚才不是拍过了吗?
谢潭继续看画,像只是看一眼什么人,但余光一直关注她的动作。
女生准备离开了,主动和他搭话:“打扰一下,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
很好,来活了。
谢潭心里想。
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像第一次被她问到一样,面色如常地又给她指了一次路。
“谢谢。”女生的身影很快消失。
谢潭若有所思,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二重身?
因为看了这幅画?
差十五分钟到十点,他看向窗外,昨天那个眼镜男生拿着主任的伞,走进艺术馆。
他等男生还完伞,才避开男生和其他学生,上楼找主任签字。
主任也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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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状况,和他聊了几句学业的事,然后没让他走。
“咱班有个学生退学了,另一个学生汇报作业就单出来了,你和她一组,集合时我说一声。”
“好的。”
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学生们在前厅集合,小声说话。
主任下楼,谢潭跟在他身后,从楼梯的阴影里缓缓走下,学生们一下子安静了。
“这是谢潭,以后就是咱班的同学,下周一起上课,常明爱,你就和谢潭一组。”
“好的老师。”
“这周该定题了,都抓紧啊。”主任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艺术时钟,“还没下课呢,到点再走。”
几个比较热情的同学和谢潭打了招呼,等其他学生散完了,常明爱和谢潭一起走:“原来你也是笛大的学生,太好了,救星,我还犯愁呢,还有一点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小组作业吧。”
“好。”
常明爱带他看了她选的作品,因为作品太大,不在馆内展出,放在后门外的露天展台,比艺术馆高出一大截,是用各种金属模拟树枝形态做的一棵铁树。
树干上,密集树枝上没有树叶,编成荆棘的王座,因为金属尖锐、冰冷的特性,整个作品没有自然植物的和煦生机,而是用钢铁表达自然的无情。
她很感兴趣,但她还是询问了新搭档的意见。
“就这个吧。”谢潭说。
“时间还充裕,这是我和之前的搭档选的,你如果有其他感兴趣的作品,我们也可以商量着来,比如那幅《泡泡》?你刚才一直在看。”
“那副画的确有意思。”
谢潭本来想说那是全场“最有意思”或者“唯一有意思”的画。
但想到笛丘卧虎藏龙,谁知道这个小小的艺术馆还有什么惊人的宝贝。
就收着点,没说死。
“就按你说的做吧,我负责什么?”
常明爱意外他还挺好说话的,实在是这张脸和这个气质……
在惊叹后恢复理智,就会觉得非常让人望而却步。
就像馆中的艺术品,隔着一段距离欣赏,才能全身心投入他的美。
他们定好各自的任务,就在艺术馆门口分别。
等所有观展人离开,艺术馆关闭。
洗手间的镜子忽然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从镜子里钻出,脸上有两道狰狞的疤痕,对称交叉。
他换上清洁工的衣服,衣服太小了,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他推车打扫卫生,一路到展廊尽头,拐过弯,擦拭《泡泡》的边框。
他拿出一块镜子碎片,今天没下雨,馆内温度适宜,也并不潮湿,镜面却起了一点雾,被随手擦掉,塞进画框里。
画中,无数泡泡的光彩有一瞬间的流转。
清洁工拍了拍画中人影,像鼓励,又像警告。
他想起那个降级的男生,真倒霉,但方便了他。
他有点偶数强迫症,喜欢成双成对,女生落单,他本来还在想他的计划可怎么办,没想到就有倒霉蛋送上门。
转到哪班不好,什么时候转不好?
他勾起冷漠的笑:“谢了,你们路上也能有个伴。”
19. 泡泡(3)
申请表还在审核,谢潭又跑了几趟学校弄材料。
笛丘大学门禁不严,很多学生住不惯宿舍,就在外面另租房子住,离家近就直接回家。
常明爱给他发了这学期用什么教材,并和他商量小组作业的事。
.at:【我在学校,面谈?】
爱丽丝占领仙境:【好的,a楼611见】
有些学生会找没课的空教室自习,谢潭到教室,只有常明爱在看资料。
三列三人长桌,她坐在靠门一侧。
谢潭看了眼她的手腕,没戴手链。
常明爱:“……那大概就这些方向,接下来再具体分析,你要回家写吗?”
谢潭看了一眼时间:“目录先在这里定下来。”
两个人都在,更好商量。
“好,等各自的内容写完,我来汇报,你做ppt行吗?”
“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啊,我先去一趟b楼,舍友忘拿宿舍钥匙了,我去送一下,马上回来。”
谢潭点头,起身让开位置,常明爱离开,他就拿着部分资料,干脆做到中间的长桌拟目录。
十分钟后,常明爱回来了,看他正在写东西,就没有搭话,自然而然坐在他的右侧,和他同桌。
谢潭笔尖微顿,她的资料在左面的桌子。
常明爱拿起他桌上的其他资料,也写起目录。
这也没问题,这些资料是他们共同选出的,她偶尔和他讨论两句模块取舍、目录标题,慢慢离他越来越近。
到最后,两人间只有一拳的距离,她似乎写完了,停下笔,偏头看他的草稿。
谢潭的笔速慢下来,侧过头。
她没在看他写的目录,她就在看他。
浅浅的笑意,漂亮的圆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样子,盛满喜悦,似乎入了迷。
再靠近一点,她的手肘就能靠到他的袖子。
她有点蠢蠢欲动。
对上谢潭的视线,她也没有窘迫,反而笑更明媚一些,没有忍住,问道:“谢潭,你用香水了吗,好好闻。”
“……”
谢潭停笔。
原来如此。
这个是假的。
他不在发情期,只要不受刺激、不被alpha的信息素激发、没有强烈的情绪波动,信息素就不怎么浓郁,靠近才能闻到一些。
即便如此,他平时也贴着阻断信息素的抑制贴,但穿越突然,没带新的,后颈的那个贴也蹭掉了。
至于抑制剂,就带那些,肯定能省就省,留到发情期用。
来漫画世界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没有抑制贴出门,他很不适应。
不过这里的人闻不到,他就逐渐习惯“暴露”了,不习惯又能怎么办。
但是,这里的鬼能闻到。
“今天就到这里吧。”谢潭收拾资料,既然不是本人,就不浪费时间了。
“常明爱”始料未及,有点委屈地跟着站了起来:“再待一会吧,难得我们都有时间,还能互相讨论。”
“吃饭时间。”
“你饿了?”
谢潭没有回答,但“常明爱”当他默认,纠结后幽怨地说:“那你快去吃饭。”
谢潭点头离开,给真正的常明爱发了消息,说其他内容线上聊,目录下次对。
常明爱赶回教室没看到人,才想起看消息。
好突然,是临时有事?
谢潭同学还真是来去无声,神神秘秘的,这是气质使然吗?
那先去图书馆吧,看看其他工具书,她第二章的目录才整理到一半。
她收起自己的材料,手中的动作一停,翻回上一张草稿。
欸?第二章已经写完了?
记错了啊,那进度还可以。
常明爱抱着材料到图书馆,想着借什么书,却被卡在门口——人脸识别怎么也识别不出。
“这不是显示进来过了吗?卡借别人了?都说了图书馆进出严格,一人一进,出去出去。”
“没有借给别人,就在我这……”常明爱翻书包,却想起今早收拾东西,顺便把卡放在桌子上了。
她懵着离开,越想越气。
根本就是图书馆的机器出bug了。
反正不急,今天不写了,下课时间到了,她等在教学楼下,抓到舍友去一起吃饭。
但舍友不太愿意,像闹别扭,在她的询问下才说:“你中午都没理我……”
常明爱一愣:“中午?今天中午吗,在哪啊?”
“就东步行街,你买了好多小吃,在逛街,我叫了你一路,周围人都听到了,你都不回头……”
“我中午离开艺术馆就回宿舍了,没去逛街,韩姐也在宿舍,不信你问她!”
“真的?”
“真的,我们一起在宿舍吃的外卖。”
舍友不好意思:“那应该是我看错了,那个人和你今天穿的一模一样,走路姿势也一样,我还看到她的侧脸了,就是你啊……哎呀,应该就是长得像,是我误会了,对不起,我们去吃饭吧!”
误会解开,常明爱却心不在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吃完饭,舍友还有约,常明爱独自回宿舍,心烦地想来想去,没注意路,和别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对不起,撞到你了。”
好耳熟的声音,但想不起是谁。
常明爱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借力站起来,抬起头:“是我没看路……!”
她猛地噤声。
她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正带笑意,看着她。
晚上,谢潭洗漱完,洗手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爱丽丝占领仙境:【你走的时候有看到我吗】
两秒后,消息又撤回了。
爱丽丝占领仙境:【发错消息了,晚安】
谢潭挑眉,看来他的搭档撞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盯着消息看了一会,客气地回了一个“晚安”,却发散思维,第二条消息真是本人发的吗?
隔一天,他们又约在自习室,谢潭觉得常明爱应该想问他什么。
这次他们换了一栋教学楼,准确地说,是换到旧校区的楼,背着爬山长梯的另一侧下坡。
地型原因,没有近道,必须先爬到梯顶,再下到教学楼的位置,又高又远,费时费力,楼也老,这里就被淘汰成旧楼区了。
笛丘大学很大,上课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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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建的教学楼,这里就留给需要的同学当自习室楼。
学校有图书馆和空教室,这里只有期中期末人会多,平时的周中没人。
常明爱选在这里,应该就是看中没人。
人越少,另一个她越不容易混入其中,她只需要和他寸步不离就好了。
但她忘了一点,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闹鬼。
否则他也不会答应。
谢潭爬了好远的坡——非常远。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台阶边上歇了一会。
什么小组作业,什么另一个搭档,什么泡泡,这梯子才是最见鬼的。
猫猫倒是精力充沛,可能系统没有累的概念,只有吃的概念。
7号领先几步,摇着尾巴给他加油打气:“当锻炼身体啦!今日步数已经突破八千喵——”
谢潭:。
谢潭先到旧教学楼,上楼的时候,其他楼层似乎有一些声音,但他没管。
他放下东西,先去洗手间洗手,手上有台阶的灰。
洗手间的窗户打开,阴冷的风对着谢潭吹,让他皱了一下眉。
事实证明,恐怖故事世界里,洗手间也是事故高发地。
他身后的隔间嘎吱一声,走出一个男生,衣服脏乱褶皱,还有血迹。
过长的头发遮住眼睛,他停在谢潭身边,挡住了风,却带来一阵潮湿的血腥味。
他也打开水龙头,洗手。
是那天在游泳馆的男生,又被欺负了?也是,这个地方够隐蔽。
他们并排站在脏得有些模糊的镜子前,谁都没有说话。
谢潭瞥了一眼在男生那边的洗手液,心想算了,刚准备离开,洗手液就被递到他的眼前。
谢潭:?
上次见他,不是还像见鬼一样躲着他?一点也不想他多管闲事?
谢潭刚要说谢谢,又看到男生让开干手器的位置,并且把一直吹冷风的窗户关了,对他点点头,先一步走了。
“……谢谢。”
谢潭注意到他的手根本没洗干净,还有血迹。
他洗手,不会是单纯为了站在他旁边,给他挡风吧?
谢潭回到教室,广播响了,正在通报批评,说上周有同学拿艺术系材料仓库的黏土在游泳馆乱涂。
虽然楼已经不用了,但广播设备一体,这里也能听到。
大嗓门激情地长篇大论,听得谢潭心烦,盯着广播看了一会。
可惜7号碰不到,否则谢潭真的会考虑举起7号,让英勇无畏的豹子神抓烂广播线。
7号听过他的想法,深沉地点了点猫猫头:“广播逃过一劫喵。”
无不得意。
突然,教室门被撞开,常明爱惊慌地跑进来,往后看了一眼,像有人在追她。
她看到谢潭,立刻跑过来,抓住谢潭的手腕,就要带他一起跑。
谢潭反手稳住她,看向教室门口。
虽然是白天,但不见阳光,阴云下的走廊既不明亮,也不是完全昏黑,像夹在黑白的灰色空间,最混沌,最防不胜防。
刚见过的男同学就站在门口,像从这混沌里奔脱而出,身上又多了几道血迹。
他手里的斧头拖在地上,血迹蜿蜒流进教室。
20. 泡泡(4)
谢潭这才发现,男生身上的血,不是被打的,而是被溅的。
常明爱退后一步,不明白谢潭为什么不跑,她上楼就撞见这浑身是血的阴郁家伙,拖个斧头,像刚杀完人一样!
但她稍微冷静下来的脑子告诉她,她跑不过他,再跑只会引起对方更猛烈的追击。
她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停下,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
教室里一时间只有广播里的老师还扯着大嗓门说个没完。
常明爱六神无主间,看向谢潭,被他的冷静感染,心跳也慢慢平稳。
不,那不是遇到突发状况的冷静,那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
她意识到,突然闯入的砍人狂、疑似受害者的鲜血、追逃、性命危机,在她的搭档眼里,和空教室里又来一个陌生学生自习,这两件事没有差别。
可正常人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吗?
有一瞬间,她不知道此刻的恐惧是因为砍人狂还是……
男同学突然动了,举起斧子,在常明爱惊恐的目光中,猛地一挥。
广播喇叭被连根砍断,啪地掉在地上。
教室彻底清静了。
男同学对着谢潭点点头,转身走了,还轻轻关上自习室的门。
常明爱的大脑过载。
她寻求答案地看向谢潭,就见她的搭档真的像什么也没发生,拿出资料,和她说起资料和ppt规划了。
“谢潭,刚才……”她没忍住,正常人谁能忍住。
但谢潭停下话语,看向她的平静眼神,莫名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她闭上嘴,假装什么也没说。
今天的讨论顺利,他们各自的内容准备充分,交流也顺畅,全程在一个教室,没有离开。
但常明爱始终有些分神,去留意楼里的声音,很安静,但就是安静最能留下想象的空间,像一种不怀好意的留白。
讨论结束,她只想立刻离开。
她和谢潭一起走出教学楼,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心神不宁。
下了长长的楼梯,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分别前,她终于想起今天约谢潭的主要目的,犹豫道:“谢潭,你上次,就是……你这几天有看到我吗?我……发生了一些怪事……”
谢潭忽然说:“你去艺术馆了?”
常明爱一懵,仔细回想:“今天没有,上次我们约的那天,早上去了一趟。”
这几周,艺术馆对学生们免费开放,方便他们随时前去观察作品。
常明爱回神时,谢潭已经走了,消失在下课的人群里。
她意识到,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提问。
难道和艺术馆有关?
谢潭乘车回家。
他也没那么了解情况,没有多说,点到为止最好。
楼下的便利店,他打印材料,碰到买零食的陆今朝,黑发青年隔着长长的货架,抱着东西,腾出一只手,热情挥舞。
谢潭点了一下头,拿着材料就走了。
黑发青年跑到收银台,迅速结账,打印机还在出纸,谢潭落了一张,他扫了一眼,是一个叫礁岸艺术馆的介绍。
他拎起购物袋,拿起材料就追了上去。
“好巧,给,你落下的材料。”陆今朝笑着问,“回家?一起走吗?”
谢潭接过材料,平静地继续往前走:“不是已经在一起走了吗?”
陆今朝的笑容更加闪闪发亮。
开单元门,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楼道,落后一步的陆今朝注意到谢潭鞋边蹭的暗红色痕迹。
他一眼认出这是血。
陆今朝一愣,一两步追上:“谢潭,你……”
谢潭听到陆今朝的欲言又止,顺着他眼神的方向,也看到了鞋边的血迹。
应该是出教室门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蹭到一点。
他心里暗道麻烦,表情却没有变化,甚至有些发冷,安静地等陆今朝的反应。
但陆今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满含担忧地看着他:“你有受伤吗?”
“……”谢潭说,“没有。”
陆今朝松了口气,认真地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或者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谢潭沉默地登上顶楼,轻声笑了一下:“你对谁都这么好心吗?”
他笑起来有种惊人的美,像阴艳的花到傍晚自然更加诡谲。
然而若能留有一丝理智,就能察觉比他没有表情时更冷的内里。
谢潭掏钥匙开门,希望他不含善意、倒打一耙的问题,能让邻居至少有一时半刻的退却。
陆今朝却更加果断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见谢潭没动,也没回头,陆今朝自己哒哒绕到谢潭的旁边,让谢潭能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的眼睛。
“我会很担心,真的。”
“……”
人为什么会关心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甚至是带来麻烦和危险的人?
谢潭动了动手腕,在陆今朝松开后进门:“我记得我们已经加了联系方式。”
门被关上。
陆今朝反应一下,这话的意思是真的有事会联系他的,对吧?
他扬起笑容,隔着门,元气地喊了声:“随时待命!”
猫猫跳下谢潭的肩膀,落在门口的柜子上,慢悠悠转了一圈:“他真热情,如果你有难题,也许可以找他帮忙喵。”
谢潭挂好衣服,瞥它一眼:“漫画更新了吗?”
“更了喵!”7号立刻被拉回正题,跑到谢潭身边。
新一话开头,居然是下雨的那日游泳馆。
谢潭有些意外,这一话叫《泡泡》,主题明显是艺术馆的那副画,主要故事人物应该是他们班,怎么还和那个男同学有关?
漫画中,名叫孙恩泽的男同学被扔下泳池,激起的水倾下,砸在瓷砖,冲乱黏土。
谢潭注意到,地上的黏土原本被设计成某种形状,但漫画给出全景时,已是一片泥泞。
他当时就有疑惑,孙恩泽手机的视频和照片里,满地黏土没怎么派上用场,总不会是霸凌小团体童心未泯,想玩泥巴吧?
孙恩泽在水中挣扎,越用力越呛水,站不起来。
最后收了力气,放任自己慢慢下沉。
嬉笑声远去,梦一样迷离,让他起了睡意。
他感到身体变沉,意识却变轻了,即将飘走。
突然,他听到脚步声。
很轻,不急,在空旷的游泳馆却分外清晰,穿透他的梦。
他一下子清醒,却陷入更深的恐惧,想起了那群家伙的话,心里绝望地想:
[恶魔……是恶魔被召唤出来了!]
但脚步声即将到达池边时,恐惧被另一种渴望取代,出于憎恨。
他爆发力量,扑出水面,抓住来者的裤脚。
“请您……救我,恶魔、恶魔先生,我什么都可以做……”
但很快他又后悔了,自欺欺人躲起来,再抬头,看不清的恶魔不见了,只有一把伞,和备忘录的地址。
他茫然地站在雨中,赶来的学长说了很多关心的话,他却不礼貌地一直走神,也忘了拒绝,就这么被送到医务室。
谢潭又看一遍,明白了。
这不只是霸凌,可能是一个召唤仪式,用孙恩泽来取悦恶魔。
但失败了,恶魔没来,来的是他。
这段剧情既然被画进去,是和泡泡有关,还是下一话的伏笔,或者……主线?
但在论坛眼中,就和他强相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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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帅了,谁懂,阿潭撑伞走进来的时候,我心跳也停了一下】
【为什么叫阿潭恶魔,阿潭不是人类?】
【回应了绝望者愿望的恶魔,冷漠,居高临下,也要收取报酬……带感】
【也可能是误入?恶魔不一定指阿潭吧】
【召唤的“恶魔”不一定是阿潭,但出现的偏偏就是阿潭,楼上往后看,阿潭真的回应了他的愿望。】
什么回应了愿望?谢潭不明所以往下看。
后面就是艺术馆,从他发现《泡泡》开始,与两个常明爱先后相遇。
意外的是,他上楼后,送完伞的男同学没有离开,而是逛起馆内,犹疑地看向四周,似乎在找他的身影。
但没有找到谢潭,反而看到了《泡泡》。
他一下子被这幅画夺走心神,长久地仰望,但与谢潭的漠然旁观不同,像完全沉迷在画里。
他幻听到“啵”一声,像泡泡分出来的声音,四处看也没有找到声源,就好像……声音从他脑子里传来。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迅速离开艺术馆。
然后是谢潭作为新同学登场,艺术馆就结束了。
再是自习室再次碰到假的常明爱,常明爱撞见另一个自己。
最后就是今天的旧教学楼。
恍惚的孙恩泽不幸碰到霸凌小团体,被抓去旧楼。
上次被沉进泳池就差点溺死,这次更过分,把他按在天台边,吓唬他,要把他扔下去。
上半身被压下天台,孙恩泽忍无可忍道:“放开我。”
一直忍气吞声的家伙敢顶嘴,更激起霸凌小团体的激情,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拖回天台后:“不放能怎么样?怂货,你敢打我吗?你能怎么样!”
“……我杀了你。”孙恩泽低着头,挤出这么一句,换来其他人的大笑。
“哈哈哈哈,就你!你……”
天台的门突然开了,所有人看向身后。
和孙恩泽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门口,拿着一把斧头,缓缓抬头,露出被刘海遮住的眼睛,一片死寂。
后面的砍杀剧情就顺理成章。
等一切结束,他在洗手间遇到谢潭,先一步离开,又遇到常明爱。
然后就是教室里砍广播。
漫画最后,谢潭与常明爱分别。
谢潭的疑惑解开了,他在洗手间遇到的孙恩泽也是假的。
更准确地说,不是本体,是……泡泡?
【所以看了画就会产生一个分身,分裂泡泡一样?】
【就像二重身?碰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就必须死一个?】
【好难区分,真的一模一样,离了阿潭,我完全分不清本体和泡泡】
【阿潭一眼认出哈哈,分身对阿潭的亲近都好明显,洗手间和砍广播给我看笑了,有在努力贴贴】
【就这么招鬼喜欢,阴间魅魔be like,小爱妹妹的分身还说阿潭闻起来香香的,让我闻闻——】
【阿潭果然是笛大的学生!笛大权威!】
【送伞的地址就是让孙恩泽去看泡泡那幅画吧,于是分身出现保护他,为他复仇,恶魔回应了他的愿望!】
谢潭沉默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男同学比他更需要那把伞,他就顺手给他了。
他刷校园群和表白墙,旧校区果然被封锁了,霸凌小团体的尸体被警方带走,大家都在传,是晕倒在现场的孙恩泽杀的。
但意外的是,孙恩泽很快被放回来,甚至警察和学校还帮他约了心理辅导。
而且也没有找常明爱和谢潭,谢潭猜又是一些经典的监控故障,也可能是分身贴心地处理了。
耐人寻味的是警方态度,好像他们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21. 泡泡(5)
周四,六点半,礁岸艺术馆,鉴赏课。
本该是下午最后一节,但因为要配合艺术馆的开放时间,下午艺术馆闭馆打扫卫生,所以就挪到晚上。
因为占用了他们的课外时间,主任下周又要出差,所以今晚一节课的时间,就当下周的课也上了,下周四休息。
这节课点名,谢潭到艺术馆,已经到了三分之二的同学。
有热情的同学和他打招呼,谢潭简单回应。
人还没到齐,主任也没到,有的小组自行看馆,继续商量作业。
谢潭没看到自己的搭档,也装作闲逛,走向展廊的深处。
《泡泡》还挂在那里,谢潭思考分身是否有条件。
所有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会产生一个分身,还是达成某种条件,才会产生分身?
他也看过这幅画,但没撞见另一个自己。
谢潭原路返回,又碰到和他打招呼的那个同学,对方和小组搭档在一起。
但这次,对方看他的眼神有点诧异:“你好,你是来参馆的?我还以为就我们笛大的学生呢。”
像不认识他一样。
不等谢潭的反应,这位同学的搭档先诧异地看过去:“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咱班新同学,你刚和人家打过招呼?”
“什么啊,我怎么没印象?”
远处传来嘈杂的对话声,谢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拐过走廊,大厅比刚才多了三倍的人,常明爱也已经到了,每一个样子的同学都有好几位,大家惊疑不定,互相质问。
谢潭回头,来时的走廊,所有作品变成了《泡泡》,像一路复制的病毒。
他想错了,这次的单元故事主角不是常明爱。
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艺术史大一一班所有人。
也不是二重身,而是无数的泡泡,无数个自己。
班长接到吴主任的消息,主任说临时有事,提前出差,来不了,大家看看作品就回去吧。
班长立刻给主任打电话,但没有信号,拨通不了。
大家的手机都没有信号,联系不到外界。
过度的恐惧带来攻击欲,人群里的某一处,忽然爆发打斗,有同学对另一个自己大打出手,想问出究竟。
一处起了冲突,冲突迅速连成片,其中一个常明爱一眼瞧见他,拉着他就跑。
“这里不对,我们快走……诶!”
另一个同学突然冒出来,一把抢过谢潭,跑向另一个方向,还不忘拉踩:“谁知道她真的假的,别信她,我们跑!”
然后又被其他同学截胡,谢潭辗转多人之手,忍无可忍。
又被一个常明爱抢走后,他反客为主,拉着不知道真假的搭档就回到大厅。
大厅的人数又翻一倍,馆内所有作品都变成了《泡泡》。
漆黑的画作将他们包围,无数炫彩的泡泡令人晕眩,像已经脱离画布,漂浮在他们中间,水汽弥散,藏在泡泡后的人影们沉默而嘲弄地注视他们。
他们终于想起有门,但被锁住了,要强行冲出。
大厅最前方的那幅《泡泡》画发出了声音。
咕嘟咕嘟,像沉在水里,每一个字尾都“啵啵”响,不连贯,听感非常奇怪,像许多人在说话,又像只是海浪搅动,他们根本听不懂。
清洁工就在这时推车出现,像看一群待宰的羔羊:“欢迎,小艺术家们,真假生死是你们艺术永恒的话题,只是分析别人的作品多么无聊?今天我们在这里要完善一件半成品,它会是你们的作品,就是这个《泡泡》。”
大家惊恐地看向说话的画和突然出现的凶狠男人,他身材高大,粗糙的脸上有明显的两道疤,一新一旧,完全对称,像就是为了对称,自己填了一刀。
“你们也可以把这看作一场游戏,每一个‘你’们中,只有一个你是真的,其他都是泡泡。”
“作品完成时间截止到九点,九点前,如果本体离开艺术馆,本体分裂的其他泡泡立刻破裂,九点一过,如果馆中有本体存活,泡泡也会破裂,但如果本体死了,无论剩下多少‘你’,都是真的‘你’。”
大家撞门的动作停下,少部分在继续撞门,但也被这诡异的场景震慑,犹豫地停住动作。
还有一两个不明所以,仍然在撞门的,也被和自己长相不同的同学拦住。
现在还撞的,最可能是本体,众矢之的!
无数相似的人,暗中观察彼此的行为举止,暗流涌动。
每一个人都想活下来,成为真实。
但这不只是找出本体、杀本体的游戏。
以目前的人数增长速度,谢潭猜测,每当本体看到画,就会产生一个新的泡泡分身。
现在,馆里到处都是这幅画,人数持续增加,艺术馆却只有这么大,迟早会被塞满,那就到向外扔人的时候了。
门都不用锁死,彼此就不会允许其他自己离开游戏场。
但问题是,谢潭只有一个。
他看过这幅画,次数不多,但时间够久,怎么也该有泡泡分身,但他没撞见过另一个自己,其他人看来也没有看到另一个他。
就算分身不多,离开艺术馆,茫茫人海碰不到,但此时的艺术馆显然是有意做局,就是让他们齐聚在此。
这样还没有另一个他,那就是真的没有。
总不会是有意把他摘出去吧,凶狠的清洁工看他的眼神可相当冷,那是不喜的眼神。
清洁工:“但开始前,我们要先清理破坏作品诞生的人,你这样可没法参加游戏。”
馆内所有人看向谢潭。
他太明显了,他是真正的唯一。
谢潭无视所有视线,淡定地说:“那放我走不就行了?”
清洁工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原本看向谢潭的所有人,却全部看向他,似乎都同意谢潭的说法,泡泡画也发出奇怪的咕嘟咕嘟声。
压迫感一下子转回给他。
清洁工皱眉,什么情况?这小子不会带了什么符咒法器吧?
但这小子已经破坏了游戏的偶数美学,不能再破坏游戏的时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笛丘偶尔就有奇奇怪怪的人,但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谢潭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开,跨出艺术馆的大门,却出现在艺术馆后门的二楼露天阳台,被清洁工一推,正好掉进高高的铁树座位里,他和常明爱选的那个作品。
“艺术馆被我封锁了,九点前,除了参加游戏的小崽们,谁都不能进出,既然你不玩,就好好待着吧,别坏了好作品的诞生。小心点,可别掉下去,这都是铁刺,滋啦——会被穿成人肉串。”
清洁工看他的眼神是带血腥意味的好奇:“你用了什么法器?在哪请的,有点东西。”
他用镜子暗中照过谢潭,没检测到特殊力量,难道还会隐藏?
“总不会你一点欲望都没有吧,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清洁工笑着摇头,“你这种破坏了别人兴致的讨厌鬼,我都是直接宰了,但我真有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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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先留你多活一会,等作品诞生,你的尸体就是对作品最好的庆祝,等我回来,小子。”
椅子硬又不平整,谢潭斜靠在一侧,没理他。
清洁工也不在意,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没有回到馆里,而是开车离开艺术馆。
谢潭想,清洁工应该会等到九点尘埃落定后再回来。
他假装调整位置,扶了一下阳台,铁刺立刻缠住他的手腕。
那就没法逃跑了。
7号迈起小猫爪,在谢潭的膝盖上绕了两圈,观察哪里绑得最紧,确定是左手,就把毛茸茸的猫尾巴挤进去,给谢潭垫着,让他舒服一些。
谢潭能动的手指顺起猫猫的毛,思考清洁工的话。
所以“欲望”是分裂的条件?
在本来的自我之上,生出某种愿望,于是有了缝隙,画就能趁虚而入,以欲望吹出泡泡。
复制快,数量多,应该不是因为人的愿望太多,全部被带到现实,而是只要有一个愿望,只要欲望不灭,画就能撬动意识,源源不断复制。
谢潭确实对几乎所有事都无所谓,但经历了穿越漫画这件事,他也不敢说,自己没有任何一点偏离自认的那个本我的渴望。
否则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谢潭看向7号,猫猫不明所以歪头:“还有哪里戳着很疼吗,但我只有这么大,可恶喵……不是?那是担心,喵,你在想那个清洁工的话喵?”
谢潭默认,猫猫和他已经有了默契,得到肯定答案,也跟着分析,但非常简单粗暴:“就是他的计划出bug了吧,笨蛋一个喵,而且也不用他,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喵!”
谢潭不知怎么,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透过玻璃窗看到艺术馆的人越来越多,已经站不下了,像肉质的玩具货物一样堆起。
窗户和门都开着,偶尔有人被扔出来,死的破裂,活的拼命挤回去,像被关在建筑里的丧尸潮。
但扔出来的人不多,谁也不想一不小心把本体扔出去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还没有本体出来,不知道是福是祸,但这样下去也不会有好结局。
但谢潭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体温在升高。
冷白的皮肤泛起一点红色,他习惯性地想拉下兜帽,但手被绑住,只能低头,遮住自己的脸。
他一阵发冷,出冷汗,情绪躁动不安,意识陷入迷离。
身体内像点燃一把火,身体外却还受晚风侵扰,忽冷忽热,苦不堪言。
后颈烫得可怕,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比夜晚更阴沉,比惨叫与□□堆叠的声音更瘆人,比吹过艺术馆的风更血腥。
阴森森的,像点起潮湿的线香。
有一种诡异的神圣,幽幽远去。
他的发情期提前了,信息素失控。
他刚才还说自己几乎没有欲望,现在,一种最原始、像动物一样的欲望就在他的体内燃烧。
越发敏感的身体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铁枝错杂、凹凸不平的走向,他完全不敢乱动,肌肤发麻。
谢潭艰难地够口袋里的抑制剂,针管朝向手臂,让7号给他指血管的位置。
他的情绪也被放大,极不稳定,无尽的渴望里,无尽的厌烦涌上心头,他最恨这时候。
激增的信息素不断扩散,畅通无阻地飘进大开的门窗。
像虫子般堆叠、涌动的人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头一致地转向后门。
掀起了更疯狂的涌动。